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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 《(網王)未婚夫》 作者:寧雁奴【完結+番外】

☆、第廿八章

  察覺到自己給自己施加了太多的壓力後,細川伊織開始刻意地調整狀態,努力放鬆過於緊繃的精神,而柳蓮二一直以行動不動聲色地調節著她的心情,總算紓緩了因為考學而無意識產生的焦慮。

  前一段時間,是她有些鑽牛角尖,以至於想偏了。不過,該抓緊時,還是要抓緊的。好在,按照立海大的教學水準以及歷年的升學情況,以她目前的成績,想要考取東大,還是很有希望的。最重要的是,她有一個學霸未婚夫幫忙呢!

  可惜啊,她前世沒經歷高考就出意外了,要是之前經歷過那麼一次,她現在也就不必這麼憂心吧——女孩這樣無厘頭地想著,目光下意識地投向自己的未婚夫,對方正在看一本有關精算模型的全英文書籍。

  細川伊織記得這本書是柳蓮二昨天才從圖書館借出來的,那麼厚重的一大本,他現在已經看到了差不多四分之一的地方了。不自覺地羨慕起來,要知道看這種專業書,和看小說完全是兩碼事。

  感受到未婚妻的注視,柳蓮二將注意力從書本轉移到女孩身上,迎著對方糾結複雜的目光,問道:“怎麼了?”

  “沒什麼。”細川伊織搖了搖頭,“我就是好奇……”反問道,“蓮二學長看書的速度那麼快,你都看懂了嗎?”

  “啊。”柳蓮二淡然回答,“有許多書的內容並不深奧。”

  並、不、深、奧?!

  細川伊織黑線:她自認為數學還不錯,雖然比不上柳蓮二,英語也算強項,可是柳蓮二現在看的那本書,她之前好奇地翻了幾頁,只覺得跟天書差不多。

  “我要是有你那樣的頭腦就好了。”女孩忍不住感慨。

  柳蓮二微笑了笑:“你現在這樣就很好。”

  “哪裡好了?”

  細川伊織不免覺得哀怨,看看這個人學習起來好輕鬆的樣子,再對比自己苦大仇深的狀態,簡直不要太打擊人。

  “你跟我剛好互補,難道不好?”柳蓮二平靜地說道。

  “雖然說互補……”

  話語卡在喉嚨裡,細川伊織猛地反應過來了:“哎?!蓮二學長你太過分了!”性格互補什麼的,也許有助於情侶的相處。但智商上的互補……確定這不是在諷刺嗎?

  “你嘲笑我!”

  柳蓮二將控訴自己的女孩攬入懷中:“有嗎?”

  細川伊織有些委屈:“你說的‘互補’,意思不就是說我很笨嗎?”

  “看來,在伊織心中,我柳蓮二很聰明了。”柳蓮二逆向推測,得出結論,不由輕笑了聲,“多謝讚美!”

  “才沒有讚美!”女孩傲嬌地反駁。

  “嗯?”

  “呀……快放我下來,蓮二學長……”

  細川伊織控制不住地驚呼起來,突如其來的失重感,嚇得她連忙抱緊未婚夫的脖子,嚷出了聲:“會摔跤的!”

  “別擔心,有我在。”

  少年含笑的嗓音有一種安撫人心的能量。細川伊織莫名地放鬆了心情,嘴上還在說著:“那、那你別轉啊,頭好暈……”

  柳蓮二略揚起語調:“不喜歡嗎,伊織?”

  細川伊織閉著眼不敢睜開,雙臂緊緊地纏繞在未婚夫的頸脖上:“我為什麼要喜歡,蓮二學長你好幼稚啊!”

  “你的博客上可不是這麼說的。”

  細川伊織愣了愣,想起了自己廢棄多時的博客,隱隱約約地記起了什麼:似乎是有一段時間,她在追一部韓劇,然後有些感慨,就隨時寫了一篇觀後感。如果沒記錯的話,她好像大概說過類似看到男主抱著女主轉圈圈感覺好幸福的話……

  懸空的身體終於被放了下來,雙腳踩著地面的踏實感讓人鬆了口氣。雙臂還掛在男生脖子上的女孩,忍不住嘟囔道:“連我的博客都知道……蓮二學長,有沒有人說過你很可怕!”

  所有的資料,連她自己都忘記的曾經說過的話,卻被對方瞭如指掌,仔細想想,難免會有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柳蓮二俯視著未婚妻,反問了句:“伊織會害怕我嗎?”

  “我當然應該害怕的。”

  “應該?”

  細川伊織撇開臉,小聲說道:“有時候覺得蓮二學長你有點恐怖……”話語停頓了片刻,語氣有些難為情,“不過,也沒真的覺得害怕。”

  或許是,她潛意識裡信任著這個人吧,相信他不會做出傷害別人的事。再者,柳蓮二本來就是個數據狂,收集方方面面的資料,對他而言是很正常的事情,為此,他對很多人、很多事情看得非常通透,只是他大多時候都很沉默寡言,脾性平和而內斂,所以在球場之外,不至於讓別人感覺到什麼威脅。

  柳蓮二勾了勾嘴角,沒有就這個話題深究下去,低頭在女孩微紅的臉頰上親了親:“我去練習網球,一起?”

  “好。”差不多學習了一天,也是該休息一下了。

  和柳蓮二在一起後,細川伊織不知不覺地培養出了一些習慣,如在假日裡,柳蓮二要去附近的網球場練球時,如果沒別的事,她就會陪同對方一起。

  ……

  “好香啊,”女孩走在背著網球包的男生身旁,聞到飄浮在空氣裡的香氣,不由自主地深嗅了一口,“是木犀的花香。”

  “喜歡?”

  “嗯,”細川伊織有些遺憾,“木犀的香味真好聞,可惜公寓裡沒辦法種……”雖然有些人覺得這種花的香氣太濃郁了,她卻很喜歡,聞起來有一股甜甜的味道。

  “以後可以在我們家的院子裡種兩棵木犀。”柳蓮二淡淡地說。

  “我們……家?”

  細川伊織愣了愣,突然明白了對方的意思,頓時有點羞窘,又有些期待,情不自禁地生出了幾分暢想……

  就在這個桂花飄香的季節裡,細川伊織的十七歲生日來臨了。

  有了未婚夫後不再需要鬧鐘的女孩,在這個早晨,睡到了自然醒——當然,養成的規律作息,讓她其實沒有睡到多晚,甚至起床時,比平常還早了十幾分鐘。

  她是在睡夢中被絲絲縷縷的花香給擾醒的。

  極為熟悉的甜膩的香氣,是木犀花的味道。

  細川伊織裹著睡衣,披散著凌亂的長發,沒有立刻去洗漱,而是順著花的香氣,走出了臥室。

  柳蓮二不知道去哪了,人不在公寓裡。

  女孩一直走到客廳的陽台。

  陽台上,多了一盆盆栽,是一棵不能稱為樹的木犀,簡單的三兩根枝條,小簇小簇的幽黃小花,密密地盛放在綠油油的葉叢間,散發著讓人沉醉的香氣。

  驚喜。

  卻不是因為這一盆木犀。

  在盆栽的附近,是玻璃材質的小茶几:曾有許多次,她在茶几上放滿零食,然後悠閒地抱著一本書,坐在陽台間曬著陽光吹著風。

  而此時,茶几上擺放著大大小小的、各種形狀的糖果——全部是她很喜歡吃的——不同的糖紙有著不同的色彩,卻是一樣的漂亮。這些糖果,按照顏色和形態,將玻璃茶几完全鋪滿,擺成了惹眼而好看的花樣造型,其中,統一色調的糖果擺出的四個漢字“生日快樂”,最為吸引人的目光。

  細川伊織站在陽台上,死死地盯著茶几上的糖果,歡愉的心情完全無法用言語來描述了。費了好一會兒,她勉強壓下了滿心裡叫囂的喜悅,這時,才注意一張小巧的淺粉色卡片藏匿在木犀的枝條之間。

  女孩伸手取下了卡片,上面是她極為熟悉的剛毅的字跡,除了署名外,只是一句簡簡單單的用日語寫的“生日快樂”。

  忽然就聯想起了有關木犀的諸多美好寓意,除了榮譽、高貴之外,還意味著吉祥與美好,同時也象徵著愛情——佳人永伴。

  也許粗心些的男生不會在意什麼花語或植物的寓意,但是柳蓮二是不同的,以他豐富的堪比百科全書的資料,不知道木犀的寓意的可能性很小。

  細川伊織將卡片拿到面前,鼻子湊近,輕輕地嗅了嗅,嘴角不自覺地揚起了一抹繾綣。

  跳動的心臟,充溢著滿滿的幸福,就好似這飄過滿屋的木犀香味……

  甜膩,膩到醉人。

  柳蓮二總能用一些平常而用心的舉動輕而易舉地打動著她,不是刻意去討好,或是一定要精心準備昂貴的禮物,他只是細心地觀察著她的一切,瞭解到她想要什麼或者喜歡什麼,然後在她毫無準備之時,突然給她一個驚喜,讓她完全措手不及。

  “蓮二學長……”口中含著男生的名字,女孩低嘆著,難以自控地笑出了聲。

  柳蓮二,是她的未婚夫……

  只要想到這樣一個事實,她就覺得,再沒有比她更幸福的人了。

作者有話要說:
  女主花痴了,咳。


☆、第廿九章

  朝陽初升。

  天際的魚白被金紅色的光芒暈染成了絲絲縷縷美麗的霞彩。

  靜佇陽台上的少女,低垂著眉眼,凝視著手中的祝福卡片,唇角含著一抹淺笑。忽然,有一雙手從背後抱住了她的腰,她從思緒中回過神,喃喃地開口喚著:“蓮二學長……”不自覺地放軟了身體,柔順地偎在未婚夫的懷抱裡。

  “今天怎麼提早醒來了?”柳蓮二在女孩的耳畔詢問著。

  細川伊織抿唇微笑:“我在夢裡聞到了木犀的花香。”

  少年的聲音壓低了些許:“喜歡嗎?”

  女孩輕輕地應了聲:“嗯……”便感覺到,鬢角處被一個人親了親。

  “生日快樂,伊織。”

  這一次是柳蓮二親口說出的祝福,醇厚低沉的嗓音別有一種纏綿的意味。

  細川伊織別著上身,抬起的臉龐稍稍後仰,雙眸微眯起,眼瞼半闔,情不自禁地沉浸在柳蓮二的柔情裡……那輕啄在鬢角的吻,細碎的,溫柔而憐愛,慢慢游移著,滑過臉頰,落在了她的唇角。

  女孩突然撇開了臉,躲避著少年的親吻,一隻手抵著對方的胸膛:“我還沒洗臉刷牙……”

  不好意思地說明了這聲後,細川伊織推開了柳蓮二的雙臂,從對方的懷抱裡退離,轉而去了浴室。洗漱完畢,又來到臥室的梳妝鏡前,打點著蓬亂的長發。

  木梳一下一下地梳理著烏黑濃密的直髮。細川伊織從鏡子裡看到柳蓮二的靠近,無意識地停下了手上的動作,對著鏡中的少年笑著,繼而便看到對方一隻手撫上了她的發頂。

  “蓮二學長……”

  女孩開口,正想說什麼,忽地感覺到髮絲被輕輕地拉扯,扯得頭皮有一點刺痛,不由得愣了下,待未婚夫的手離開她的頭髮時,有些意外地黑髮間多了一枚別緻的發夾,點點碎鑽折射著幽藍色的亮光,相當漂亮。

  細川伊織猶疑道:“這個髮夾……”

  “禮物。”柳蓮二果斷給出了答案。

  “我以為那些糖果和木犀盆栽就是禮物。”

  柳蓮二淡聲問:“不喜歡?”

  細川伊織沒有回答,只是慢慢地揚起嘴角,甜甜地笑了:禮物是什麼其實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送禮物的人,以及寄予在禮物上的心意。

  在女孩展顏歡笑時,鏡中,褐髮少年的面容不經意地柔和了些許,俊秀而清冷的眉眼之間透著絲絲溫情。

  細川伊織頭上的發夾沒有別好,小簇的發絲有些鼓翹。柳蓮二看到了,便又一次抬起手,將髮夾拿下來,再度為女孩戴上去。

  感覺到頭皮上的刺疼,細川伊織趕緊擋開了未婚夫的動作,阻止他繼續折騰自己的頭髮:“我自己來。”

  “……”

  柳蓮二看了看掌心裡的幾根斷髮,注視著未婚妻熟練地用髮夾夾起了碎髮,一時沉默。

  細川伊織打理好自己的長發後,轉眼留意到一直望著自己的少年,不知道為什麼,看到自家未婚夫這副沉靜的姿態,突然有些想笑。

  “我才發現原來也有蓮二學長不會的東西呢!”她忍不住打趣。

  眉頭微動,柳蓮二淡定地回:“我不會的事情並不少,”語氣一頓,隱約柔緩了些,“不過,我可以學。”

  細川伊織垂下臉,柔聲道:“其實,蓮二學長已經很全能啦,”忽地笑了聲,“有一種說法,叫那什麼……嗯……除了生孩子外,沒有什麼不會做的。”

  少年閉垂著的眼瞼掀開,疑問的語調似是別有意味:“生孩子?”

  女孩猛地紅了臉,發現自己好像說錯了話……眼前的這個人,和她關係很特殊,提起“生孩子”什麼的實在讓人浮想聯翩啊!

  “那個,我們該吃早餐了……”

  細川伊織用著蹩腳的藉口轉移話題,腳下正要離開,卻被人擋住了去路,身體再度被人摟著了,訥訥地喊了聲:“蓮二學長。”想到柳蓮二有時候愛逗弄自己,不由得擔心對方會說什麼讓自己羞窘的言論。

  這一次,她卻是想多了。她的未婚夫確實有些愛“欺負”她,不過大多時候是非常體貼的,不會讓她落入尷尬窘迫的處境。

  柳蓮二隻是繼續做著此先在陽台上沒做完的事情。

  ……

  情至深時,相愛中的人,無論怎麼樣的親近都好似不能滿足。

  相擁,深吻。

  耳鬢廝磨。

  兩人吃完了早餐,也沒立刻趕去學校——學校離公寓不遠,本不必太著急,曾經每天有晨訓的柳蓮二,如今已然從網球部引退,早晚的時間都空出來了,每天可以陪著自家未婚妻上學、放學。

  陽台上,細川伊織站在木樨盆栽旁,面前是擺滿了糖果的茶几:“蓮二學長,幫我拍一下。”

  ——茶几上擺成好看造型的糖果她原本是捨不得吃的,可其中的大部分都是不太經放的,最好都放入冰箱裡保鮮儲存……所以,她只能多拍一些照片留念了。

  柳蓮二拿著相機,替興致極好的未婚妻拍著照,之後又在對方的要求下,設定了定時拍攝功能,兩人合照了幾張。

  眼看到八點鐘了,細川伊織才意猶未盡地收起相機,這才將糖果收拾起來。

  走在上學路上的女孩,看到行道樹飄落下的黃葉,隨口感嘆了聲:“今天有點冷呢!”話音甫落,她的手便被身旁的人握住。

  握著女孩微涼的手塞入自己的口袋裡,柳蓮二淡聲詢問:“這樣會好些嗎?”

  細川伊織慢慢地低下頭,掩飾著自己的表情:“嗯。”

  雖說入秋,天氣轉涼了,但神奈川的氣候比較溫和,這個時節根本談不上冷,只是她的體質偏寒,穿得有單薄,才覺得有些涼意。

  她沒好意思讓人知道的是,以前在看愛情小說時,她一度覺得男朋友在冬天為女朋友暖手的舉動,比擁抱、比親吻更打動人心——雖然,這種行為,無論在故事裡還是現實中,貌似都太常見了。

  秋風吹過,帶來了陣陣涼意。

  這個季節的雨水變得愈發頻繁了。

  “伊織,你要出去嗎?”看到同屋女生的舉動,秋野林檎詢問了聲。

  “嗯,難得沒下雨,我想去挑些手信。”細川伊織回答道。

  正逢修學旅行,她離開了神奈川,和老師同學們來到了奈良。不湊巧的是,這幾天一直雨水綿綿的,大家玩得都不太痛快。眼看今天是最後一天了,她想趁著這點時間去買些禮物,帶回去送給柳蓮二,以及雙方的長輩。

  “我跟你一起。”

  “你不是說要等朋友嗎?”

  秋野林檎遲疑了一下:“那你一個人……”

  細川伊織搖頭笑道:“你也太操心了吧!”話鋒一轉,“我就在附近逛逛。”

  秋野林檎想了想,提醒道:“別忘了帶手機。”

  “知道了……”

  出了旅館房間後,細川伊織忍不住嘟囔了一聲:“蓮二學長真是的!”當她不知道嗎?修學旅行前,他曾經拜託過秋野林檎照應一下她。

  “我又不是小孩子……”

  女孩自言自語著,面上卻帶著一點笑意,想起自己的未婚夫,連一大早醒來後就有些晦暗的心情都明朗了起來。

  細川伊織走出旅館,站在人行道上,仰頭看了看陰沉的天色,情緒又有些低落了。

  今天可是她前世的生日。

  這不重要。

  重要的是,前世的她就在十七歲的今天死掉了。

  搖了搖頭,細川伊織試圖將抑塞的心情驅散走,轉動著腦子,思考起該買哪些東西做禮物。


☆、第三十章

  費了大半天的功夫,細川伊織總算挑好了手信,因為要送的人比較多,所以選的禮物不算昂貴,卻都是物美精巧的,帶著奈良的地方特色,比如包裝優良的軟糕,雅緻古樸的團扇等等。

  一點鬱結的情緒便在買禮物的過程中消磨乾淨了。

  之前聽聞過有女生心情不好就想購物時,細川伊織還覺得神奇,現在算是切身體會了一把……感覺果然不錯——要是蓮二學長知道了這樣的想法,他該會是什麼反應呢——她一邊盤算著今天花掉的錢數,一邊自得其樂地胡思亂想著。

  抬頭看到十字路口的交通燈變成了青信號,細川伊織正要加快步伐準備過馬路時,突然聽到了口袋裡的手機響了起來,兩手拎滿了東西並不方便接聽,不過現在這個時間會打電話給她的,十有八-九是柳蓮二。

  不想讓未婚夫久等,她乾脆將購物袋放在腳邊,空出一隻手掏出手機,站在人行道上,接聽起了電話。

  來電顯示的果然是柳蓮二的名字。

  她無意識地揚起了笑容,目光漫不經心地落在路間的斑馬線上,對著電話那頭的人喊了聲:“蓮二學……”

  砰!巨大的撞擊聲,夾雜著尖銳刺耳的輪胎摩擦和一些古怪的響動,從前方十幾米的地方傳到四周。

  有些冷清的整條街道在一剎那間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細川伊織僵立在人行道旁,雙眼瞪得極大,愣愣地看著躺在那一汪血泊裡的男人。一切發生得極快,彷彿就是一個眨眼,她看到了突然失控的車輛直接將過路的行人撞飛。

  在人們總算從突發事故反應過來後,女孩變得遲鈍的思維,這才重新運轉起來,清楚地提醒了她,剛才她親眼目睹的那可怕的一幕。

  “伊織?”

  “伊織……”

  手機裡傳來少年的連聲呼喚。

  細川伊織恍恍惚惚的,耳朵能聽到聲音,可身體卻做不出反應,頭腦裡好像是一片懵忡,又彷彿極其清醒——清醒地知道,如果剛才沒有停下來接電話,那輛失控的車子很有可能就撞到了自己,她也許會重傷,甚至可能死亡……一如前世那樣。

  事故的各方反應非常迅速,交通警察、醫護人員沒多久就趕到了現場。

  “喂,你還好吧?”

  隱隱約約的,細川伊織聽到了有路人在對著自己說什麼。

  “你的東西掉了。”好心的路人提醒道。

  “……謝謝。”

  急救車警報聲呼嘯而過,分外地刺耳。

  細川伊織呆立在人行道上,努力保持著自己搖搖欲墜的身體不會摔倒,可是大腦似是無法調動指令,四肢虛軟乏力,連掌上的手機什麼時候掉到了地上她都沒察覺。

  直到載著車禍受傷人員的救護車離開了,她還怔怔地站在那裡——那個被撞飛了的、不知是死是活的可憐人,滿身是血地躺在地上的場景,與她前世在馬路邊,被酒駕的車撞倒的情形交錯重疊了起來。

  昏昏然然的,細川伊織連自己怎麼回到旅館都不知道。

  “伊織,你總算回來了,手機怎麼都打不通,還以為你出了什麼事,擔心死我了……”秋野林檎一看到朋友回來,上前噼裡啪啦地說了一通,“我差點請老師和同學幫忙去找你呢!”

  細川伊織迷茫地看著她,一時間有些聽不懂人話。

  看到雙目放空的朋友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樣,秋野林檎剛放下來了的心陡然提緊:“你這是怎麼了,伊織?”得不到女孩的回答後,她不由得焦急了,“剛才柳學長打電話來說你遇到什麼事……”

  “……沒什麼。”

  迷迷糊糊地聽到“柳學長”的字眼,細川伊織突然醒過神,不自覺地抬手捂著頭,有氣無力地說道:“頭有點昏,我去睡一會。”

  “你生病了?”

  秋野林檎緊張地說著什麼,細川伊織無心聽進去,胡亂地安慰了對方幾句後,撐不住渾身在叫囂的疲累,連外衣都沒管,直接爬上自己的床鋪睡過去了。

  迷迷濛濛的,似乎有人在說什麼,痠痛而沉重的身體好像被人挪動起來。昏沉沉的女孩,覺得不舒服到了極點,那些聲音擂鼓著耳膜讓她煩躁得想要大聲嘶吼,那些肢體上的碰觸也讓她模模糊糊地感到了排斥……

  朦朧之中,一股溫暖而熟悉的氣息,將她密密地包圍起來。

  然後一切的難受,都被那樣包容的感覺撫慰了。

  交錯於灰與白之間的血紅夢境也變得無比的安寧,慢慢沉澱在了一片深沉的漆黑中。

  細川伊織迷迷茫茫地意識到自己生病了,半夢半醒之間,她知道柳蓮二一直陪在她身邊……她隱約察覺到自己昏睡得有點久,潛意識裡不想讓未婚夫為自己操心,努力地想要清醒,可是彷如無窮無盡的倦意,讓她的抗爭變得徒勞無力。

  於是,她總是迷瞪地醒來,再沉沉地睡去。

  有那麼一兩次,神智有些清醒時,她感覺到自己被未婚夫抱在懷裡,像是大人哄著生病的孩子那樣,一隻手舒緩而輕柔地拍著她的脊背。

  糊裡糊塗的,就想哭了。

  一抹微涼順著眼角滑下去。

  她感覺了眼睛被一片濕潤的溫軟小心地觸碰著,少年在她的耳邊,以著很輕很輕的音量,極盡了溫柔的語氣,低語道:“別哭……”

  然後,她就不願再哭了,可是一種古怪的痠痛微微揪著心臟,讓她無法控制著自己的眼淚。

  每一個人都有愁緒/每一顆心都有一段塵封的往事

  ……

  請在我懷裡睡去/我守候著你/直到你入眠

  直到你忘記一切的憂愁

  我抱著你/一直/到你入睡……

  柔和的曲調,在房間裡徐緩地飄蕩著。

  即使頭腦處在渾渾噩噩中的細川伊織,也知曉是柳蓮二在為她哼著這一首搖籃曲。懵懵懂懂地想起了,她似乎一直在學唱這首歌,可是拗口的德語拼讀讓她唱起來後總顯得磕磕絆絆的。

  沒想到,她的未婚夫什麼時候竟學會了。

  好像這還是第一次聽蓮二學長唱歌呢!很好聽……細川伊織迷迷糊糊地想著,想要聽完少年唱完整首歌,可根本控制不住越來越渙散的神智……思緒漸漸地放輕,隨著越來越飄忽的歌聲飛遠了。

  心情卻不再抑塞。

  少許的疼痛,與反覆交錯的血色畫面,都在搖籃曲中漸漸地消淡了。

  如同歌詞裡說的一般,忘記了一切。

  在未婚夫的懷裡,她安心地睡著了。

  細川伊織徹底清醒時,是大半夜裡,渾身還是疲軟無力的,骨骼的痠痛讓她感覺不太舒服。不過,暫時也想不了那麼多,現在最迫切的,是……需要解決一下生理問題。

  “你醒了。”

  在女孩剛有些動靜時,抱著她睡過去的少年立刻清醒了。

  病床的櫃頭上檯燈亮著微弱的光。

  剛醒過來的腦子還有些空白,當細川伊織藉著晦昏的光線看清楚男生的模樣後,不由得愣了愣:她還從沒見過這麼……不講究的柳蓮二——倒也沒有多麼邋遢,只是柳蓮二向來都將自己的外表打點得一絲不苟的,從不會像現在這樣頭髮凌亂、胡茬也不剃掉。

  看到未婚妻發呆的樣子,柳蓮二低聲詢問了起來,語含擔憂:“還難受嗎?”說著,他俯下頭,額頭在女孩的額上貼了貼,“不燒了。”

  細川伊織猛地回過神,輕輕推搡著將自己禁錮在懷的男生:“我……咳咳……”嗓子太乾了,讓她差點發不出聲音,“我沒事。”有些羞赧,“你先放開我……我要去洗手間。”

  柳蓮二聞言放開了自己的未婚妻,先一步起身下了床,然後將毫無準備的女孩打橫抱起。

  細川伊織連忙伸出無力的雙手,手臂攀在未婚夫的身上,嘴上虛弱地開口:“蓮二學長,你……”

  “我陪你。”柳蓮二淡淡地說了聲。

  細川伊織覺得自己又有點發燒了:“不、不用的吧?”太難為情了。

  一陣沉默。

  少年的嗓音輕輕地響起:“我不放心。”

  細川伊織一怔,倏然便失去了抗議的力氣。

  ……

  病房裡沒有洗手間。

  柳蓮二就這樣抱著女孩,穿過了一整條走道,才到了女用洗手間的門口,將人小心地放下,他淡聲囑咐道:“我在這等你,有事就叫我。”

  細川伊織臉上微燙,卻沒有反駁未婚夫的說法,低低地應了聲:“嗯。”

  洗手間內。

  解決了生理問題後,細川伊織來到洗手台前清洗著雙手——很想現在能洗個澡,大概昏睡時流了不少汗,她覺得渾身不舒服——抬眼看到了鏡中的女孩,不經意就走了神。

  燈光有些黯淡,襯得她現在的氣色越發慘白難看。

  伸手撫了撫還有一點發暈的頭,她不自覺地嘆了口氣:她還真是脆弱!

  可是……

  親眼目睹那血淋淋的場景,想要立刻忘記也是不可能的吧?何況,那時的情況,與前世臨死前的一幕,實在是太像了!

  如果沒有柳蓮二的電話……

  女孩猛地打了個寒戰,不敢再放任自己想像下去。

  或許是保留了前世的記憶輪迴轉生,細川伊織或多或少地相信“宿命”這種存在,雖然前生已經過去了很久,可埋在內心最深處的恐懼感,若有若無的,還是對她造成了一些影響。

  所以才有了這一次的生病。

  本來只是不太嚴重的感冒發熱,因為巨大的恐慌,親眼目睹的車禍現場與前世死亡時的場景錯亂重疊,以至於精神上一時承受不住才會突兀地病倒了。

  手掌用力地揉著額頭,細川伊織閉著眼睛,試圖將那些不好的東西排除出腦海。

  在這時,門外忽地響起了少年的輕喚:“伊織?”

  “馬上就好!”女孩陡然醒過神,用手在臉上輕拍了拍,對著鏡子調整了一下自己的表情後,轉身走出了洗手間。

  ……無論如何,她不想再讓柳蓮二為自己擔憂了。

  不需要別人告知,細川伊織只要回想起神志迷糊時柳蓮二的舉動,和她剛才看到的那張透著疲倦的面容,就明白了她生病的時候,對方有多著急。

  說來,她現在應該是在奈良的醫院裡。

  也就是說,柳蓮二特意為了她從神奈川趕到了奈良?

作者有話要說:
  女主就是被嚇到了,然後本身又感冒了,所以高燒了,沒別的問題。
  文中的歌名叫《Schlaflied》,很好聽。
信手寫下幾行詩句,最押韻的,竟然是我的嘆息。
我是九霄,生活不易,且行且珍惜。

TOP

☆、第卅一章

  已是深夜兩點鐘了。

  回到病房的細川伊織睡意全無,畢竟在之前的三十多個小時裡,她基本都處於昏睡的狀態中——實際上,她原以為自己昏睡的時間應該更久才是。

  高燒已經退了,渾身不舒服的感覺依然明顯:骨骼與關節又酸又痛,太陽穴還鈍鈍地發疼,有些頭暈目眩。

  躺在病床上的女孩睡不著便開始找話:“蓮二學長是什麼時候過來的?”

  “昨天夜裡。”柳蓮二回答,一隻手在未婚妻的脊背上緩緩地摩挲著。

  細川伊織微怔:也就是說,差不多在她被送進醫院時,這個人已經在神奈川動身了。

  “其實你沒必要特意趕過來的,又不是什麼大病。”這樣說著,她的心裡格外地柔軟,又有些心疼——昏暗的夜色也無法遮掩少年疲乏的神色。

  柳蓮二沒有說什麼,稍微挪動了身體,湊近女孩,輕輕地吻了吻她的眉心:“睡吧。”

  “我睡不著……”細川伊織小聲道,“身上好難受。”

  這時,少年忽然坐起了身,拿起枕頭塞到背後,然後將自己的未婚妻抱了起來。

  “蓮二學長?”

  讓女孩靠躺在自己的懷裡,柳蓮二輕拍了拍她的後背,低問:“這樣會好些嗎?”

  細川伊織怔忡不語。她模糊地憶起了,在她迷迷糊糊的時候,因為高燒,神智無法清醒,身體的極度不適讓她又不能真正地安睡,直到被柳蓮二抱在懷裡溫柔地安撫著,難受的感覺才得以紓解了少許。

  “你是不是一整天都沒有休息?”

  從這個角度,她能夠更加清楚地看到柳蓮二的面色:雙眉輕蹙、眼袋發青,嘴上與下巴長出明顯的胡茬……說是憔悴也不為過。

  “啊,”柳蓮二微低著頭,貼著女孩的臉頰蹭了蹭,“所以,伊織陪我一起睡好不好?”

  細川伊織不再鬧騰了,溫順地窩在未婚夫的懷裡,乖巧地應道:“好。”

  沒一會兒,柳蓮二就沉沉地睡過去了,一隻手臂卻穩穩地圈在女孩的腰上。

  細川伊織睜開眼,定定地注視著自己的未婚夫……從對方的疲勞狀況判斷,這個人恐怕是從昨夜開始,就基本沒有休息過吧?

  心裡不由得揪緊。女孩悄然掙動,想要離開男生的懷抱,好讓對方能夠睡得安穩,否則,這樣讓對方抱著一整晚,實在太辛苦他了。

  只是,細川伊織才輕微地動了一下,柳蓮二就好似醒過來了,搭在她背上的那隻手掌,重新抬了起來,徐緩地拍打了幾下。

  “蓮二學長?”她微揚起嗓音,輕喚了一聲。

  半晌過去,少年沒有回應她,輕拍著她脊背的那隻手,動作越來越慢,力道越來越小……女孩仰著頭,失神地望著未婚夫的睡容。在這一刻,突然覺得那些糾葛的、焦慮的情緒都不再重要了。

  心情的轉變,彷彿影響到了身體感官,那些讓人心煩氣躁的不適感不經意地消淡了。

  細川伊織閉合著雙眼,不再去想那場可怕的車禍,不再糾結前世的死亡,放空思緒,什麼也不想,就這樣靜靜地伏在柳蓮二的胸膛上,心裡面唯有一片溫暖,不知不覺的,產生了睏意,最終陷入了睡鄉——夢裡不再有瀰漫的血色,平和而安然。

  雖然已經退燒了,但還有最後一次點滴,細川伊織不得不在醫院再待一天。

  一大早的,秋野林檎過來探望她——據說,因為她突然病倒了,原本昨天該回神奈川的老師和同學們不得不推遲了一天行程,眼看柳蓮二親自趕過來照顧,又不是太嚴重的大病,一行人便於今天離開。

  細川伊織身體還有些虛弱,在柳蓮二的要求下,她就不和大家一起走了。

  “我要走啦,”與病人說了幾句話後,秋野林檎起身告別,“不能讓大家久等了。”

  細川伊織點點頭:“路上小心。”

  “放心吧。”秋野林檎笑道,“你也要好好照顧自己,別再像這次一樣,把大家嚇了一跳。”

  細川伊織有些赧然:“給你們添麻煩了。”

  “也算不上什麼麻煩……”秋野林檎不在意地搖頭,“倒是柳學長,這回可被你折騰得夠嗆,前天半夜裡,我突然看到他出現在醫院時,差點沒驚掉下巴!”

  細川伊織輕聲問:“那時候幾點了?”

  “差不多一兩點鐘吧?”秋野林檎估計道。

  病床上的少女聞言沉默了下來。

  “好了,回校後再和你聊,我現在還要趕時間……”

  “嗯,回見。”

  秋野林檎離開後沒多久,柳蓮二提著保溫杯走進病房。

  細川伊織靠坐在床頭,揚頭注視著自己的未婚夫,看到對方和昨夜迥然不同的清爽乾淨,神情裡無意識地流露了一絲遺憾。

  將早餐放在一旁,柳蓮二拿出乾淨的碗,放在桌上後,擰開保溫杯的蓋子:“怎麼了?”以他的觀察力,顯然不會遺漏了未婚妻古怪的神色。

  “蓮二學長你剃了鬍子啊?”

  柳蓮二來到未婚妻的床邊坐下,一手端著碗,一手拿著調羹——看這態勢,他打算要親手喂食生病的人了——慢慢地攪動著碗裡的早餐粥,再度詢問:“所以?”

  “之前沒怎麼看過,”細川伊織吞吞吐吐地說著話,“蓮二學長你留鬍子的樣子……”音量越來越小,最終徹底聽不見了。

  ——昨晚那樣有點狼狽的柳蓮二雖看不習慣,但是那種帶著一點“滄桑”或是“落魄”的感覺,有一種不同尋常的成熟魅力。

  柳蓮二手上動作一頓:“伊織喜歡我有鬍子的樣子?”

  “就是覺得……”女孩低著頭,沒好意思說下去。

  “就是覺得你有鬍子比較性感。”

  柳蓮二淡定地替未婚妻說完,反問了句:“你想說的是這句吧?”

  細川伊織臉色爆紅,羞臊不已,便逞強地反駁:“才不是,蓮二學長你……”

  “你也太自戀了!”柳蓮二截斷女孩的話語,再度為她接下後半句的話,“是吧?”

  細川伊織決定閉嘴。

  見未婚妻因為賭氣而顯得精神的氣色,柳蓮二不經意地勾起嘴角,用調羹舀起溫熱的粥,送到女孩的嘴邊:“張嘴。”

  “……”

  細川伊織表示可以自己動手喝粥,卻被自己的未婚夫不容置疑地駁回了意見,一頓早餐最終是被男生一口一口地喂食完的。

  “這瓶藥水輸完了,我就可以出院了吧?”

  女孩詢問著男生,充溢著鼻腔的消毒水味讓她感覺很不好。

  “打完點滴後再全身檢查一下。”柳蓮二回答。

  雖覺得麻煩,細川伊織也知道這是未婚夫的好意,她不想再讓他為自己擔心受怕,對於對方的要求自然沒有異議,只是……

  “好想洗澡。”渾身黏答答的,讓人難以忍受。

  “出院後回旅館洗。”

  “旅館?”

  柳蓮二解釋:“你現在的狀態不適合趕路,休息一下再回神奈川。”

  細川伊織覺得對方太大驚小怪了,轉而想到早上因為雙腿無力差點在洗手間摔倒的事情,又有些猶疑了:“會耽誤到你上課……”

  “我已經請過假了。”

  既如此,細川伊織也沒再說什麼推辭之言了,畢竟柳蓮二都為他連夜從神奈川趕來奈良了。

  “對了,蓮二學長,我生病的事情你沒告訴家裡吧?”女孩問道,她可不想再讓更多人牽掛了。

  柳蓮二回:“暫時沒有。”

  細川伊織連忙開口:“那之後你也別說了。”

  少年不予置否:“好好養病。”

  “蓮二學長……”

  “有我照顧你。”柳蓮二隻是淡淡地說了這一句。

  細川伊織愣了下,繼而微笑了,低低地應了聲:“嗯……”

  傍晚時分,柳蓮二牽著未婚妻的手,離開了醫院,朝著住宿的旅館步行而去。

  走到十字路口時,細川伊織猛然又想起了車禍的一幕,不由得停下了腳步,帶著病色的面容難看了幾分。

  柳蓮二捏了捏掌心裡的手:“伊織?”

  女孩驀然回神,勉強地笑了笑:“沒什麼。”

  信號燈轉為青色,她在未婚夫的牽引下穿過了馬路。

  一切正常。

  走出了一段距離後,她回頭又看了一眼路口,眼神略顯恍惚。

  一踏入客房的門,少年便將女孩環抱入懷,在她耳邊輕語:“伊織怎麼變得傻呆呆的了?”

  細川伊織聽了,當即反駁:“我哪裡傻呆呆了?”

  柳蓮二低笑了一聲:“從出院後你就一直心不在焉的,”語氣似有誘哄,“在想什麼?”

  心不在焉的女孩下意識地回:“車禍……”

  擁抱她的雙臂猛地收緊。

  將女孩的正面轉向對著自己,柳蓮二睜開眼,鋒銳的目光仔細地打量著未婚妻的臉龐:“你遇到車禍了?”

  細川伊織這才完全醒過神:“我沒事。”

  不想讓柳蓮二總為自己擔憂,她原本沒打算說險些遭遇車禍的事情……只是她忘了,自家的未婚夫實在是太“明察秋毫”了,她任何一點點的異常都逃不過對方的眼睛。

  “你有事隱瞞的可能性是百分之百。”

  眼看她無法輕易地將未婚夫糊弄過去,細川伊織不得不將事情的前後經過交代清楚。

  “……就是這樣的。”


☆、第卅二章

  旅館的榻榻米上,一對情侶緊緊地糾纏在一起。

  細川伊織忍無可忍地掙開了未婚夫的箝制,趕緊地撇開臉,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呼吸還沒緩過來,臉龐被男生強行扳過去,嘴巴再度被堵上了。

  蓮二學長的肺活量也太好了吧!自覺快要窒息了的女孩暗暗地埋怨著。

  柳蓮二敏銳地察覺到未婚妻的走神,輕柔地咬了咬對方的唇瓣,模糊地低語:“專心。”

  “唔……”

  細川伊織覺得心裡酥酥軟軟的,又甜又酸——她知道,柳蓮二會這般失控,全是因為她所說的那場驚險的車禍——不由自主地放縱著自己沉醉於這一場親熱的遊戲中。

  只有這樣親密無間的相擁、纏綿交錯的氣息,才能安慰到她受到驚嚇的心,安撫著他為她擔憂後怕的心。

  溫存繾綣,不捨離分。

  良久。

  親熱中的兩個人才勉強拉開了一點距離。

  細川伊織依偎在未婚夫的胸膛,努力平緩著急促的喘息,酡紅的臉色全然沒了此先病態的蒼白。

  “蓮二學長,放開我吧。”她抬手輕微地推了推少年的身體,“不太舒服……”

  柳蓮二的回應是調整了一下兩人的姿勢,雙臂依然牢牢地圈著未婚妻的腰身:“這樣舒服些嗎?”

  “不是……”細川伊織說明道,“我想去洗澡。”

  皮膚上黏膩的汗意,以及身上揮之不去的藥水味,讓她整個人感覺相當不好。

  柳蓮二放開了人,拉著對方一起站了起來:“一起。”他平淡地說著話,好似這種事再正常不過了。

  細川伊織怔了怔,面上的紅暈迅速地綿延開來。

  “那……蓮二學長你先洗吧,我可以再等一會兒……”

  “你現在身體不好,”柳蓮二淡定地駁回了女孩的意見,“一個人在浴室,有可能因為供氧不足,出現虛脫的狀況。”

  “不至於吧,”女孩弱聲地辯解,“我已經沒事了。”

  “還是小心一點。”

  柳蓮二儼然是個行動派,說話的同時,不給自家未婚妻掙扎的機會,乾脆果斷地將人抱起來。

  “蓮二學長!”細川伊織忍不住驚呼,“你太專-制了。”

  “嗯?”

  “我不洗了……”

  女孩的聲音漸漸地弱了下去,少年透著一點鼻音的笑聲:“伊織你在擔心什麼?還是……”溫柔混雜了些許的調侃,“在期待發生什麼?”

  “……”

  不算寬敞的浴室,雲蒸霧淼,交疊的人影若實還虛。

  淅瀝瀝的水聲掩蓋了喁喁的人語聲。

  迷濛的水汽緩緩地游動,繚繞了一室的旖旎。

  這對情侶在奈良待了兩個夜晚和一個白天,在第三天的早晨,搭車離開了這座古都。彼時,細川伊織的身體已基本康復了,至少不再出現脫力的狀況了。

  至於車禍一事,兩人彷彿將這一場驚險的意外忘在了腦後,在奈良的那一晚後都沒人再提起過。

  只是當細川伊織獨自一人時,發呆的次數比過去頻繁了一些。而每每過馬路,柳蓮二總是很自然地伸出一隻手臂,圈攬著未婚妻的肩膀,全然一副保護的姿態。

  修行旅行結束,校園生活回歸正軌。

  細川伊織將自己從奈良帶回來的手信分發給親朋好友,在返校的第一天,又另外準備了些小禮品,親手做了糕點,作為謝禮,送給了一同去奈良的老師同學們——她給大家添了麻煩,無論如何都要表達一下歉意與感激之情。

  “你太客氣啦,伊織。”秋野林檎這樣說著,卻也沒拒絕朋友的謝禮,“本來說了會照應好你的,結果你燒成那樣我都沒發現。”

  細川伊織搖頭:“是我自己沒留心,怪不到你身上……”

  “可我答應了柳學長的……咳!”秋野林檎發現自己說漏了嘴,連忙轉了口風,“你看起來還是精神不大好的樣子,不在家多休息幾天嗎?”

  “沒事,大概是秋乏吧!”

  說罷,細川伊織笑著揭穿了朋友的掩飾:“你也別遮遮掩掩,我早就知道蓮二學長囑託你的事情了……”面色無奈,“你們這是把我當成不會照顧自己的小朋友嗎?”

  秋野林檎頓時樂了:“我可沒把你當成小朋友,只不過柳學長有點……”

  對方欲言又止,詭笑的樣子讓細川伊織有些好奇:“有點什麼?”

  “那,我說了你可別不高興哦,伊織。”

  細川伊織被吊起了胃口:“別故弄玄虛了,快說啊!”

  秋野林檎笑盈盈地說:“我總覺得,柳學長對你好的,簡直就跟養女兒似的。”

  “……”

  細川伊織大囧,一時間無語極了。

  “撲哧——”

  被極力壓抑的笑聲從兩個女孩身後傳來。

  細川伊織與秋野林檎下意識地轉過身。

  “丸井學長……”看到來人,細川伊織愣了愣,繼而淡定地對這位學長打了聲招呼——其實心裡面是相當窘迫的,在看到紅發少年忍笑忍得很辛苦的樣子時。

  “噗,細川學妹,這是你的維生素片,柳有事走不開,讓我替他送過來。”丸井文太說明了來意,將手裡的白色藥瓶遞給了女孩。

  “謝謝丸井學長,”細川伊織鞠了個躬,“真是麻煩你了。”

  ——因為身體處於亞健康狀態,最近她開始吃維生素片補充營養,不過有時候會丟三落四的,總是柳蓮二記得替她帶著藥瓶。

  對於丸井文太替她送維生素片一事有點意外,不過想想也能理解,丸井所在的班級和他們二年C組都是走同一條樓道的,如果柳蓮二有事分不開身,拜託對方幫忙送東西也很正常。

  丸井不在意地擺手,瞅了一眼女孩的臉,猛地轉過身背對著她,雙肩微微顫抖,幾秒鐘後,笑意最終沒能忍住:“柳在養女兒……噗哈哈!”

  瞥了眼表情無辜望著天的秋野林檎,細川伊織看著破功笑出來的少年,十分無奈……低頭看了看手裡的藥瓶,隱隱約約地竟然產生一種荒謬的錯覺:那什麼,蓮二學長對她寵溺又不放縱、關愛的同時又加以管束的態度……確實有種養女兒的感覺啊!

  細川伊織用力地搖了搖頭,試圖將這詭異的想法驅逐出腦海。

  然而,有些時候,某種念頭一旦植入了心裡,想要刻意遺忘,怕是有些難度的。

  於是等到上午結課後,柳蓮二接細川伊織一起去他的辦公室用午餐時,靈敏地察覺到自家未婚妻的神色有些古怪,那種隱約的詭異感,讓人直覺感到了些許不妙。


☆、第卅三章

  察覺到細川伊織的表情有些奇怪,柳蓮二免不了詢問了一番,在女孩頗為不自在地用語言掩飾時,也沒有繼續究根問底——試圖控制對方的所有心思,對於兩個人的相處並沒有好處,給予彼此適度的私人空間還是有必要的。

  反正,對這位數據狂來說,按照他對自己的未婚妻的瞭解,結合著他所掌握的全方位資料,以他的觀察力與分析能力,想要弄清楚女孩的想法或心情,完全不是什麼困難的事情——有很多東西默默地放在心裡就夠了——如果真有不妥的地方,他自然會向對方挑明。

  至於細川伊織,因為秋野林檎口沒遮攔地說了句柳蓮二對待她跟養女兒似的後,她這兩天的心情一直處於一種比較詭妙的狀態,比如……

  回家的路上,她看到飲品店裡有賣冰淇淋咖啡,剛好感到口乾,便有些嘴饞了,正當她想要跟店員點單時,便聽到身後的少年搶先開口了:“一杯熱牛奶。”

  “……”女孩有些鬱悶。

  柳蓮二淡淡地說道:“你的腸胃不好,不要喝冷飲。”

  “偶爾喝一次也沒事。”

  少年不為所動,繼續說道:“咖啡因具有成癮性,儘量少喝咖啡。”

  細川伊織不由得抱怨:“你不也喝茶嗎,茶葉裡同樣有咖啡因啊!”

  “雖然茶葉比同等量的咖啡豆含有更多咖啡因,但炮製咖啡需要更多的咖啡豆,正常情況下,一杯咖啡的咖啡因含量要高於一杯茶三倍左右。”

  解說完,柳蓮二又補充了句:“我對喝茶的時間與份量都有控制。”

  細川伊織無語望天:她喝咖啡確實有些不節制。不過柳蓮二這樣子也有點……管得太多了吧!

  於是自然而然的,她又想起秋野林檎“養女兒”的說法,頓時黑線,心裡有些囧,又有些微妙。

  女孩捧著熱牛奶,漫不經心地啜飲著,無意識地跟隨著男生的腳步,心思跑得有些遠了。

  說起來,柳蓮二給她的寵愛、包容、安全感以及生活與思想上的引導,真的有些類似“父愛”啊!她甚至懷疑,自己喜歡上,或者說依賴上對方,或許在很大程度上,與她成長過程中父親角色的缺失有關係。

  當然了,她這一世的家庭很完滿,父母對她很好。

  但是她保有著前生的記憶,過去的經歷對她的心智成長具有極為重大的影響——她前世死前已經十七歲了,基本形成了自己的獨立人格,想要將心理上的那些影響抹去,並不是很容易。

  而這一世,細川爸爸是個大忙人,工作之外有些粗枝大葉,雖然很寵著自己的獨女,但不擅長表達細膩的情感,以至於對細川伊織來說,某些缺失始終都存在……

  柳蓮二垂首看了眼自己的未婚妻,掏出鑰匙開著門。

  “在想什麼?”

  女孩倏然回神,不自覺地搖了搖頭,好像這樣就能把自己越來越怪異的思想給甩到腦外。

  少年微抿了抿嘴,一手推開公寓的門,一手攬著未婚妻的肩,走了進去。

  “伊織。”

  換掉了校服,正打算做晚飯的細川伊織,被未婚夫阻斷了行動。

  柳蓮二牽著女孩的手,來到客廳的沙發間坐下:“我們是不是該探討一下。”

  細川伊織一頭霧水:“啊?”

  “關於‘養女兒’一事。”

  男生的鎮靜淡然,讓女孩越發地窘迫了:“蓮、蓮二學長……”

  “你是在想,我怎麼知道的?”柳蓮二平靜地說。

  細川伊織想到回家的一路上,自己在心裡分析的那些心理,不免有些心虛了:“唔……”

  “伊織認為我把你當成了女兒?”

  細川伊織尷尬地低著頭……那什麼,秋野林檎開玩笑也就罷了,被這個人一本正經地說出來,實在有種羞恥的感覺。

  “那個,”她小小聲地說道,“心理學上說……”

  女孩剛一開口,整個人就被男生壓倒在了沙發上。

  “伊織。”

  柳蓮二居高臨下地俯視著被自己壓制在身下的女孩,一隻手撫著她的臉頰,指腹輕輕摩擦著皮膚,然後逐漸地往下滑移……

  “你覺得,這是一個父親能對女兒做的?”

  細川伊織臉上爆紅,忍不住嗔了聲:“蓮二學長……就是個玩笑……”

  “呵。”少年壓下頭,嘴唇貼著女孩的耳朵,若即若離地觸碰著,“只是玩笑?”撫摸在對方身上的手掌,輕而易舉地挑開了衣物的扣子,“我還以為,”他低沉地開口,語氣意味深長,“伊織想要在我身上尋找‘父愛’。”

  細川伊織又是一囧:受“養女兒”言論的影響,她這兩天好像確實有些不對勁。

  窘迫至極,她決定閉眼裝死。

  偏偏,她的未婚夫不依不饒,在她的側頸上輕吻著:“我柳蓮二可沒有一個十七歲的女兒。”

  “蓮二學長!”細川伊織沒忍住開口了,“你不要總是這樣……”

  “這樣是哪樣?”少年微揚起語調,似是不解地問。

  “逮著一個機會就來欺負我,太壞了!”

  柳蓮二輕笑了一聲,在未婚妻的耳垂上親了親:“伊織這是惱羞成怒了?”

  “才沒有。”

  “數據可不是這麼說的。”這樣說明了一句後,男生沉聲表示,“我不能控制伊織平時都在想些什麼,但我可不想有一天被自己的女人當成了父親。”

  細川伊織被對方的話堵得不知該如何辯駁是好。

  “柳蓮二想要女兒,還需要伊織你的配合才行。”

  “……”

  有那麼幾秒,細川伊織沒太明白未婚夫的言下之意,直到……男生落在她肚皮上的那隻手,輕緩而曖昧地描畫著。

  “你、你……”腦子一熱,她脫口喊了聲,“無賴!”

  ——其實是想說流氓的,不過從沒開過粗口的女孩,說不出那樣讓人浮想聯翩的字眼。

  未婚妻害臊而嬌羞的神態,讓少年放聲笑了出來。

  這是細川伊織第二次看到柳蓮二朗聲大笑的模樣,心情不受控制地被對方的愉快感染了,她竭力保持理智,憤憤地瞪著未婚夫的笑顏:把他的快樂建立在她的“痛苦”上不要太過分了!

  女孩伸手想要推開男生,自然是徒勞無力了——男女之間的力量差距實在太懸殊了,何況她還缺少鍛鍊,面對的卻是一個從不間斷網球訓練的運動好手。

  “別惱。”

  柳蓮二抱著羞惱的女孩坐起身,低著頭,溫柔地親吻著她的發絲:“我們去看電影好不好?”

  細川伊織撇開臉,不搭理他——她已經看透了這傢伙的伎倆,這一次無論如都不要被輕易地轉移了注意力。

  “今天有一部新影片上映,是驚悚題材的,導演口碑都不錯,觀眾評價也高。”

  細川伊織微揚起臉,狐疑地看像未婚夫:“你不是不准我看驚悚片嗎?”

  “偶爾看一次也無妨。”柳蓮二微微一笑,“這一部不是鬼片,不會太嚇人。”

  “是不是鬼片無所謂啦……”女孩回道,反正她只是單純地想要體驗觀影時的刺激感。

  不過……

  “天都要黑了,我們還沒吃晚飯。”

  “不用擔心。”柳蓮二淡定地表示,“我在影院附近的中華料理店訂了座位,吃完後可以直接去看電影。”

  細川伊織有些意外,她逐漸習慣了柳蓮二為她準備的小驚喜,但每每這時,心情還是會很欣喜的,同時也無法不感動。

  “蓮二學長,你真好。”女孩赧然地誇讚了句,探著上身,主動地在未婚夫的嘴上吻了吻。

  柳蓮二悶笑了一聲,含著那柔軟的雙唇,回應著未婚妻的心意。

作者有話要說:
  莫名地對女主起了憐憫之心……
  PS:上一章浴室,兩人沒有做到最後啦,其他的……腦補吧!
信手寫下幾行詩句,最押韻的,竟然是我的嘆息。
我是九霄,生活不易,且行且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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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卅四章

  雖然細川伊織這次與未婚夫看的驚悚片,性質與之前看過的鬼片不一樣,但精神上的高度緊張以及如臨現場的恐懼感是如出一轍的,對於膽小的女孩來說,觀影當時的刺激,在影片結束之後,毫無意外地變成了神經質般的惶恐後怕。

  好在,她的未婚夫一如既往地包容著她的鬧騰,溫柔地哄著她睡覺,避免她獨自待在密閉的空間,甚至……

  在她洗澡時,他也會相陪,理所當然的,有情人在一起時,不可避免地會做一些讓彼此快樂的事情。

  這個時候,細川伊織根本再無暇去想什麼驚悚的畫面,所有的感官都被一個人掌控了起來:眼中看到的,是從柳蓮二額角滑落的、分不清是不是汗水的水珠;耳朵聽到的,是若近若遠的流水聲,似有交錯起伏的喘息;鼻腔充溢著清爽雅淡的沐浴露的香氣,其中混雜著彼此的氣息;口與舌被人時而輕柔地含吮,時而深入地探入糾纏;每一寸的皮膚都彷彿交疊了兩個人的體溫……

  兩次三番,幾個這樣的夜晚過去,什麼“後遺症”都不治而愈了!

  於是,細川伊織忍不住懷疑,自家未婚夫一反常態特意帶她去看驚悚片,是不是從一開始就存了某種不能訴諸言語的用心?

  到了週末,柳蓮二又以賞紅葉的藉口,約她一起去登山野遊。

  滿山滿野的楓樹,似如霞彩,斑斕炫目,綺麗的色彩儼然描繪了一幅靜謐雅趣的秋容風景畫。站在山頂上俯瞰風景的細川伊織,突然就有了一種豁然開朗的感觸,內心裡隱藏著的若有若無的倦怠,像是一瞬間被秀麗山色洗滌乾淨,唯余一片澄澈與安寧。

  從奈良回來後,持續了小半個月的“秋乏”一下子消失殆盡。

  一切如常,又好像有什麼在悄然改變。人們眼中的細川伊織,依然是溫和而恬靜的形象,又似乎有了少許的不同,整個人的精神氣都透出些許的寫意與安和。

  也許不瞭解她的人不容易發現這點不同尋常。

  細川伊織自己卻能夠察覺到心境上的微妙變化,便是恍然大悟……

  柳蓮二邀她去看驚悚片,絕非是突發奇想,或單純地投她所好,而是有著目的性——顯然,他覺察到了她在奈良一行後無法控制的、甚至沒有自覺到的萎靡不振。

  無論是鬧騰騰地看驚悚片,還是安安靜靜地賞紅葉……這一切都不過是在幫她調整心態罷了。

  琢磨清楚了這些,細川伊織一邊為自己之前對柳蓮二動機的質疑感到汗顏,一邊不由得腹誹:她的未婚夫實在有手段,照這情形,柳蓮二將來如果去做心理治療師,肯定是很有前途的!

  心裡面吐槽著,女孩無意識地微笑了:有柳蓮二這樣的未婚夫,她真是幸運又幸福。

  日子就這樣不緊不慢地過去了。

  隨著紅豔豔的秋葉被來自北方的風逐日吹落,氣溫一天比一天低了,人們不得不脫掉秋裝、換上冬衣,在這個與往年同期更加寒冷的時節裡,舊的一年即將告別,送走了冬至,迎來了聖誕,便是備受學生們期待的冬假,然後嶄新的一年翩躚而來。

  尋常忙得難見蹤影的細川爸爸總算休閒了下來。

  一家三口,在年底時,一起回到了位於山北町的老宅,與老一輩們同慶新年。

  ——之前那些年,他們遠在北海道,加上細川爸爸、細川媽媽太忙碌了,經常是一兩年才回一趟老宅,免不了對長輩們心存了愧疚,所以五年前,細川伊織與父母搬回神奈川後,便定下了每年新年回山北町的規矩。

  傍晚五點多鐘,最後一抹夕陽餘光被黑魆魆的山頭吞沒了。

  細川伊織獨坐在連接著閣樓的陽台地板上發著呆,好像在思考問題,又彷彿什麼都沒想,腦子裡一片空蕩蕩的。

  天色已暗。昏沉沉的夜色裡,她看著空無一人的道路出了神,片刻,視線放遠一點,隱隱約約的,能夠看到丹沢湖黑乎乎的水面。

  這樣的寧靜,她原本該是十分享受的,可此刻,只感覺到了冷清與孤寂。

  這時,有模糊的人語聲傳來。

  女孩下意識地循聲望了過去,是隔壁的隔壁家的小女兒,正與她的男友在庭院外說著話……忽然,兩人的聲音消隱了。

  細川伊織不自在地收回視線,偷窺別人親熱什麼的實在尷尬……怕被外面的人發現自己,她悄悄地起身,回了自己的房間。

  撿起被丟在榻榻米上的半成品圍巾,女孩拿起鉤針,手指上纏繞著毛線,繼續進行著鉤織工作。

  ——這是她準備送給柳蓮二的新年禮物。

  雖然沒有新意,但大多數女孩在談戀愛時,都忍不住地想要為戀人親手編織圍巾手套什麼的,這樣的禮物既實用又飽含了心意,手工做得好的,同樣也能別出心裁。

  細川伊織不屬於手工巧的那一種,放假前偷偷向多部未葵學習了好一段時日,如今這個圍巾,能夠最終沒什麼失誤地編織成品,她就很滿意了。

  不過……

  女孩手上的動作漸漸慢了下來,最終停住。

  猛地想到了剛才那對甜蜜的情侶,她陡然發現,自己真的太想念她的蓮二學長了,所以這兩天,心裡總有些空落落的……雖然,他們每天都有電話與短訊聯絡。

  掰指算一算,她與柳蓮二整整四天沒見過面了,而她還要繼續在這裡待上三四天,想想就有些悵惘呢!

  手機提示音乍然響起。

  毫無疑問,是柳蓮二的信息。

  細川伊織突然就來了精神,打開郵件,映入眼中的是一張照片,照片顯然是剛拍的,有些昏黑的夜色裡,幽黃色的蠟梅微微綻放,小巧的花片間淺淺地覆上了一點白色。

  相片底下是柳蓮二的留言:[下雪了,注意保暖。]

  細川伊織連忙來到陽台前,果然看到了斷斷續續的,有幾片細細的雪屑悄然飛舞了起來。

  今年的冬天還真是冷啊!女孩這樣想著,視線回到手機屏上,眼中流露了淡淡的笑意:[蓮二學長,我好想吃楓之家的點心。]

  發完郵件,細川伊織再度坐回地板,興致勃勃地觀賞著新年的第一場雪,眼睛不時地瞄著攥在掌心裡的手機。

  [只是想吃點心?]柳蓮二的回信有些莫名,她卻一下子看明白了蘊藏在語句下的涵義,正如柳蓮二讀懂了她發的上一條訊息。

  楓之家的點心確實美味,但絕不至於好吃到她幾天沒吃就唸唸不忘。

  糕點哪裡都能買得到,就算買不到,以她的廚藝也能親手做。

  她想念的,不過是為她買點心的、陪同她一起吃點心的那個人罷了。

  心裡忽是一熱,驀然有了一股衝動,她不想再掩飾自己的心情。

  [蓮二學長,我好想你。]

  這是細川伊織對柳蓮二說過的,最為坦白露骨的一句情話。

  女孩發完郵件後,手上像是被燙到了一般,猛地將手機丟開了。

  耳根發熱。

  細川伊織擺出一副欣賞山村夜景的姿態,放空雙眼,望著飄著雪的黑沉沉的夜色。

  片刻後,她偷瞄了一眼手機。

  幾分鐘過去了,細川伊織不由自主地拾起手機,解鎖屏保,禁不住有些失望:“怎麼沒回信……”

  不自覺地搖了搖手機,擔心著是不是信號出了問題。

  這時,忽然出現了新郵件的提醒。

  女孩幾分喜悅、幾許期待地點開了郵件……像是被一桶冷水兜頭澆下,心情突兀地變得糟糕了——是前所未有的沮喪。

  [別再吹風了,小心生病,早些休息。晚安。From 柳蓮二]

  許久。

  冷清的陽台上響起女孩壓抑的聲音:“蓮二學長太討厭了!”

  這樣說著,鬱悶中的人還是回了訊息:[晚安。]

  “伊織……”

  細川伊織站在走廊上觀望著隔壁幾個小孩子玩雪的場景,聽到叫喚,下意識地回頭:“怎麼了,媽媽?”

  女人微笑:“這話該是媽媽問你的。”

  “……”

  “你今天一早上都沒精打采的,有什麼心事嗎?”

  “沒有。”細川伊織忸怩地回。

  “和蓮二鬧彆扭了?”對女兒相當瞭解的細川媽媽顯然不容易被糊弄。

  細川伊織微有赧然:“也不是……”

  她只是……自己跟自己彆扭罷了。

  細川媽媽也沒追問,溫柔地理了理女兒的長發:“你啊,有時候心思太重了。”

  “我哪有?”

  女人沒在意對方的辯解,繼續說:“兩個人想要長久,光是有感情還不夠……”

  “媽媽?”

  “相處的方法很重要,最重要的是,學會溝通。有什麼問題,別一個人瞎琢磨,要懂得與對方交流,這樣也省得出現許多誤會……”

  細川伊織不再插嘴,靜靜地聆聽母親的教導。

  ——客觀上,她前世今生活著的年頭相加,心理年齡也不小了……但大概是因為前世本身沒成年,這一世從嬰兒做起,一開始兩年渾渾噩噩的,又完全不懂這裡的語言和文化,於是重新成長了一遍,對很多事情的認知都停留在過去的水平上,從沒談過戀愛的她,對待男女感情問題自然也是一竅不通。

  “當然,媽媽說的這些,也只是供你參考。該怎麼和你的未婚夫相處,還是要伊織自己去摸索。”

  細川伊織心裡一暖,點頭道:“我記住了,謝謝媽媽!”

  “你這孩子,跟媽媽客氣什麼!”

  女孩聞言,對自己的母親展顏歡笑。

  與母親談完話,細川伊織回到樓上自己的房間,拿出手機開始給柳蓮二打電話……

  好吧……

  雖然經過媽媽的開解,她覺得自己不該那麼小氣,為一點點小事斤斤計較——畢竟,就算柳蓮二不用言語說明他喜不喜歡她,她很清楚對方對自己有多麼看重。

  但是,她還是感到有些鬱卒,她那麼直接地說出了自己的想念,而他……竟然完全沒有反應?

  為了不胡思亂想,她決定直接打電話與未婚夫交流。純文字有時候無法完整地傳達心意,但是說話就不一樣了,聲調、語氣等,這些都會透露出講話人的感情。


☆、第卅五章

  手機貼著耳朵,幾秒鐘後,細川伊織納悶地拿了下來,對著屏幕沉思起來。

  蓮二學長的手機關機了!這可是前所未有的事情。從她和柳蓮二在一起後,就從來沒出現過哪怕是柳蓮二有事漏接了她的電話的情況!

  之前一點的鬱悶完全消失不見了。

  偶爾會想太多的女孩忽然緊張了起來……蓮二學長他,不會出什麼事了吧?

  於是,她乾脆撥打了柳宅的固定電話,卻不想,一直沒人接聽。

  這下子倒真有些憂慮了。

  遲疑了片刻,細川伊織又打了柳家姐姐的手機,這一回沒讓她等待,鈴聲剛響了兩下,柳姐姐就接通了電話。

  被告之柳蓮二今天出門去探望朋友、手機興許沒帶在身上後,她頓時放鬆了心情。電話裡明顯的噪音表明了柳姐姐人在外頭,兩人便也沒聊太久,相互問候了一番後掛斷了電話。

  與柳姐姐通完話,細川伊織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有些小題大做了,忍不住自嘲了起來:她有點過於依賴柳蓮二了,這樣其實不太好……

  經過這一小小的插曲,原本少許的彆扭心情倒是徹底被女孩拋開了,坐到窗前,欣賞了一會兒被白色妝點的山景,早晨已經停歇了的雪再度飄落了起來。

  飛舞的雪花,靜悄悄的,有一種撫慰人心的美妙。

  細川伊織不自覺地微笑了,撿起基本完工的圍巾,開始進行最後的收針工作。

  女孩認真的神態,恬靜之中透著溫暖。

  那短暫別離的思念之情,借由著針線的編織,寄託於這一份飽含心意的手工新年禮。

  朔月,夜空更見黑沉。

  窗外時有寒風呼嘯而過,凜冽而顯得猙獰,與之成鮮明對比的是,點亮著燈的房間裡,一片暖意融融。

  細川伊織把玩著終於織好的圍巾,喜不自禁,人來到半身鏡前,將墨綠條紋的男式圍巾圍到自己的頸脖上,想像著自家未婚夫戴上後的情景,待她留意到鏡中少女面上的歡悅之色後,禁不住撲哧笑出了聲。

  沉寂了一整天的手機突然響動了起來。

  細川伊織連忙走過去拿起手機,如她期待,來訊的是柳蓮二,帶著些許的急迫,她點開了郵件。

  一張照片,沒有留言。

  正是她昨晚說想吃的楓之家的糕點,照片拍出來的效果相當好,讓人一眼看到就有想吃的衝動。

  [蓮二學長不厚道,故意拿點心的照片引誘我!]女孩回了一條撒嬌的簡訊。

  柳蓮二幾乎立刻就回覆了:[很想吃?]

  [是啊,可惜吃不到T^T。]

  [去陽台,西北方向。]

  細川伊織愣了愣,柳蓮二的回信沒頭沒尾的,她一時不太明白是什麼意思。

  疑惑歸疑惑,女孩還是按照未婚夫的指示貫徹起行動,拿著手機打開了房門,來到吹過少許冷風的半開放式陽台上。

  西北方向……

  差不多九點鐘了,鄉村的夜晚已陷入了沉睡,一片靜寂,唯有窸窸窣窣的雪屑落在樹葉間的碎聲。

  西北方向是一條通往小鎮的公路,隱隱約約的,有車輛駛遠的響動。細川伊織循聲看了過去,沒有看到有人的蹤影,稀稀落落的三兩盞路燈亮著幽暗昏黃的光線,雪地在夜間反射的白芒十分刺眼……

  這時,手機鈴聲響了起來。

  是柳蓮二打來的。

  女孩趕緊接通電話,正想開口,對方在另一頭率先詢問了。

  “伊織,你看到了嗎?”

  細川伊織滿頭霧水:“看到了……”什麼?

  什麼!

  靠近細川宅的那根路燈燈柱下,身穿墨色風衣的男生獨自站立,他那背著光的身影,被夜色與燈光描繪得格外高大。

  “蓮二學長!”女孩難以控制心裡突來的喜悅,提著嗓音驚呼出聲,在呆愣了半分鐘後,急忙忙地吩咐道,“你等等,我這就下去接你……”

  電話那頭的人溫聲提醒她不要著急。

  可這個時刻,細川伊織哪裡聽得進去。她所有的心神都集中在了忽然出現的少年身上。

  於是連衣服都顧不得更換,就這麼匆促地出了宅子,打開前院的大門,朝柳蓮二站立的地方跑了過去。

  地面上厚積的雪被碾踩出吱嘎的聲響,一聲一聲的,迫急而慌張。

  到最後,女孩幾乎是飛奔到男生的懷裡。

  柳蓮二展開的雙臂將未婚妻穩穩地抱好:“小心滑倒。”

  細川伊織已然不知道該怎麼開口了,一切的言語在這一刻都變得笨拙而蒼白,全然不足以表達出她滿心的情感的百分之一。

  她只是深深地將自己埋入少年的懷抱裡,雙手環抱著對方,將耳朵貼在男生的胸膛上。

  震動著耳膜的心跳聲,一下一下,沉穩有力,是她聽到的全世界中最美好的聲音。

  “怎麼只穿了睡衣就出門了?”柳蓮二再度開口,溫和的嗓音隱含著擔憂,“我們回屋去。”

  細川伊織伏在未婚夫的胸前,閉著雙眼,下意識地搖了搖頭。然後,她聽了少年低沉的笑聲,帶著一絲寵溺與無奈的意味。

  見到未婚妻如此姿態,對方不想邁步,柳蓮二也沒有強迫她,手上暫時鬆開了女孩,拉開了自己的風衣,將依戀著他的人密密包裹起來。

  好溫暖。細川伊織無意識地笑著。

  雙臂環抱在女孩的後背上,柳蓮二低著頭,下巴輕緩地摩挲著對方柔軟的發絲,語氣含笑,問道:“伊織這麼捨不得我?”

  “嗯。”女孩肯定地應了聲。

  片刻,她輕聲開口,情意坦然:“我想你了,蓮二學長。”

  直白的思念的情話一說出口,細川伊織就感覺到擁抱著她的力度明顯加深了許多,便是忍不住地詢問:“你呢,蓮二學長?”

  “我什麼?”柳蓮二低沉地問。

  女孩笑出聲:“你在裝傻。”不給對方糊弄自己的機會,直言再問,“你想不想我?”

  男生只是反問:“伊織要不要猜一猜?”

  細川伊織揚著嘴角,甜蜜蜜地回:“我不猜。”

  因為不需要。

  柳蓮二在這個時間出現這裡的事實已經昭明了一切。

  聽了未婚妻的說法,柳蓮二一手將女孩的臉捧了起來,頭壓得更低,貼著對方的額頭,輕輕地笑了。

  少年吐出的溫熱氣息輕拂著女孩的臉頰。

  細川伊織漸漸從與戀人相見的驚喜中回過神:“蓮二學長,你怎麼這個時候過來了?”尤其今天是雪天,新聞上說了,積雪嚴重影響了道路交通。

  “去拜訪舅父,順道來看一看你。”

  細川伊織黑線:位於足柄下郡的箱根,和足柄上郡的山北町,兩郡之間還隔了一個南足柄市……這順道可順得夠遠的。

  “原本預計下午能到這裡,”柳蓮二又說,“我錯估了大雪阻塞交通的程度,比計畫晚了近四個小時。”

  女孩聽了,心情柔軟成一汪水,感動而心疼:“過幾天我就回去了,你……不用特地來看望的。”

  柳蓮二輕描淡寫地說:“你不是很想念楓之家的點心嗎?”

  細川伊織臉上一熱。

  她想念的,只是這個人而已。

  所以,他才因為這一聲“想念”,不辭辛勞地冒著雪趕來了這裡。

  “不高興見到我?”看未婚妻悶不做聲,柳蓮二明知故問道。

  細川伊織搖了搖頭,小小聲地承認:“我很高興……”便感覺到,臉頰被未婚夫的手指摸了摸,下巴被微抬起。

  一個吻,不深入,卻戀戀不捨,飽含了戀人別後重逢的喜悅與甜蜜。

  ……

  兩人的面頰不經意地相觸。

  柳蓮二略顯冰涼的皮膚讓細川伊織陡然回過神。

  ——她險些忘了,這個人恐怕在外頭吹了許久的冷風吧!

  “好冷。”女孩於是建議,“我們回屋。”

  “好。”

  溫暖的女生房間裡。

  細川伊織站在坐著的少年身後,雙手極盡了溫柔,小心翼翼地替對方擦乾頭髮。

  “差不多了。”她說了聲,將毛巾從未婚夫的發上拿下,正要離開時,落在對方肩膀上的一隻手被輕輕地捉住。

  女孩突兀地停住了所有動作。

  柳蓮二將未婚妻的手拉到面前,微微俯下臉,在她的掌心裡落下了一個輕吻。

  眉眼低垂的女孩,身體不經意地顫動了下,在男生轉過身時,順著對方的力道,跌坐到了他的腿上……

  次日一早。

  柳蓮二將精心挑選的禮物一一送給了細川家的長輩們,又聆聽了一番老人的囑咐後,禮貌地推拒了午餐的邀請,在未婚妻的相陪下,趕到了鎮子上的車站。

  他與家人約好了,在箱根的舅舅家相見,路況不好,不能在這裡停留太久。

  “回去吧,伊織。”柳蓮二戴著未婚妻親手編織的圍巾,在上車前,轉身囑咐了女孩,“注意安全,到家後給我電話。”

  細川伊織笑著應聲。

  ……雖然有點不捨,但過幾天就能再見面啦,她也不能太纏人不是嗎!

  車子發動。

  細川伊織沒有如柳蓮二所說的那樣,立刻回了家。

  她站在路邊,目送著車輛漸漸駛遠。

  陰沉沉的天空,又飄起了三兩片的雪花。

  車子終於從她的視野內消失了,面前只有一條條空蕩蕩的曲折公路。

  女孩雙手攏在嘴前,輕輕地哈了口氣,雙眼還遙望著車子消失的方向。

  良久,她驀然笑了。

  ……這一夜半天,真的有點戲劇化。

  好像曾經看過的純純愛戀的電影一般。

  細川伊織望著漸漸密集的雪花,不經意地想起了那首《雪之華》。

  清冷而悠揚的旋律好似飄響在飛舞的雪絮之間。

  想起《雪之華》的歌詞……

  此刻的情境,此時的心情,還有她與未婚夫的感情,自然與歌曲所表達的不完全相像。

  但是愛著的心情,戀著的思念,是有著些許的雷同。

  「在眺望著的這個時間裡,充滿了幸福的喜悅。」

  她祈禱著,更願意相信著……

  「這樣的日子一定會直到永遠。」


☆、第卅六章

  新年過去了,冬雪融化,經過緊張忙碌的升學考試,三年生們在寒意料峭的初春迎來了他們的畢業季。

  細川伊織跟著柳家人一起參加了柳蓮二的畢業式。

  她的這位似是全能的未婚夫毫無疑問地成為這一年畢業的優秀學生之一。

  當他站在禮堂的主席台上代表著本校同年的畢業生發表演講時,有一種驕傲與榮譽感自女孩的心底油然升起,那是一種自得的有些想要炫耀的心理:瞧,這麼優秀的一個男人,是獨屬於她的未婚夫!

  便在很可能夾雜著羨慕嫉妒恨的各種複雜目光中,細川伊織於學校舉辦的畢業典禮結束後,穿過略顯擁擠的人流,走到了柳蓮二的身前,雙手獻上了一束鮮花,祝賀著他的畢業。

  典禮結束,畢業生還有最後的班級活動、社團活動等需要參加,所以,細川伊織送完花後,也沒繼續多停留,跟著柳家人一起離開校園,然後回到了兩人同居的公寓。

  細川伊織坐在書房的窗戶邊,沐著明媚溫暖的陽光,隨手翻著書,眼睛卻透過玻璃眺望著校園的方向,思緒跑得有點遠。

  大概是受到今天的畢業式的觸動,她一時想得有點多。

  三月早春,風色正好。

  輾轉已過去了近一年。去年的這個時候,她還在為訂婚一事糾結煩惱,面對未來是茫然無頭緒的;哪裡料想得到,如今會擁有這美滿而幸福的一切,她與柳蓮二有時候像是深陷熱戀的情侶,平常時又恰似相濡以沫的“老夫老妻”……想想就有一種不可思議的感覺。

  只能說,世事變幻莫測,緣分這東西太奇妙了!

  掰指細數,再過八天就是她與他訂婚一週年的日子啦!

  細川伊織忽然有些激動:週年紀念日是不是要準備份禮物,小小地慶祝一下下?轉而又覺得小題大做了,加上生日這些,一年中各種亂七八糟的節日已然多得夠嗆了,要再弄個什麼紀念日好像太折騰了。

  如此思量,心裡卻還是有少許惦記——戀愛中的女生,在意一些細枝末節的小事本也正常。

  胡思亂想的女孩,沒了看書的心思,便乾脆決定不要浪費時間,利用這點閒暇整理一下書房。

  這間書房倒真名副其實,一個大書架加一個小書架都被書本佔滿了,毋庸置疑,佔總量百分之六十的專業類書籍、學術類著作基本都是柳蓮二的收藏,剩下的雜七雜八的,包括輔導資料、期刊畫報、小說雜誌等,兩個人都有份。

  值得注意的是,小書架一半的空間被不同色封皮的筆記本佔據了——是高中以來,柳蓮二蒐集整理的數據與資料。

  每每看到這些筆記本,細川伊織心裡都會生出一種糾結著驚嘆、無語以及佩服無比的複雜情緒。柳蓮二並沒有將它們當成秘密一樣鎖起來。如果她想看,對方應該不會阻攔。

  不過女孩從來沒有亂翻這些本子,她完美地將偶爾生出的好奇控制在心裡。

  總覺得,這些本子上記錄的東西太過私密了,類似日記的感覺,就算她是柳蓮二的未婚妻,隨意翻看也有些不尊重的感覺。

  兩人相處,感情再深,還是適度地保持一點距離,彼此要有一些隱私。這樣的一種神秘感,對於情侶來說,也是別有情趣。

  雖然……

  細川伊織覺得自己大概在柳蓮二面前根本沒什麼神秘感了!

  一想到自己在未婚夫面前無所遁形的樣子,她忍不住想要哀嘆……目光掃過一本白皮筆記本,心裡猛然就有些不平……

  同床共枕了一年,細川伊織對未婚夫的瞭解還是不少的。

  就比如,她相當肯定,這本白皮筆記本是專門用來記錄自己的數據。

  “偷偷看一眼不要緊的吧……”

  她有些心虛,又實在好奇,想要知道在柳蓮二的筆記本裡,自己到底是怎樣的形象。

  反正……是她自己的信息,她看一下不算侵犯隱私……吧?要知道,柳蓮二蒐集她的資料時也沒經過她的同意。

  在找足了理由後,女孩終於朝架子上伸出了手。

  她經常看到柳蓮二有事沒事翻著這本筆記,但實際上,很少見到對方在上面寫字。

  這本封面簡潔、沒有任何多餘裝飾的白皮筆記本,厚度差不多是書架上大多數本子的兩倍多厚。

  抱著各種疑問,細川伊織翻開了封面,便是一怔。

  這本筆記的內裡與平時寫字的本子不太一樣,感覺有點像……紀念相冊——左面可以嵌入照片,右面可以寫字。

  當然,這並不是讓她呆愣的主要原因。

  而是……

  扉頁上就是一張照片。照片的主角,不是別人,正是她細川伊織。

  細川伊織回過神,仔細地辨認了起來:櫻花絢爛,她穿著一件水藍色和服,左手握著團扇,右手拿著一枚面具,面具還遮掩了她的半邊臉,看手勢,她正在將面具從面上摘下來……

  很熟悉的場景。

  她想起來了,那是前年的春天,她和好友約好了一起去參加管野神社的春日祭。後來人太多了,她一直沒等到人,便決定自己先逛了起來,在小攤上看到這個面具,覺得好玩,就買下來戴在了臉上。

  從沒想到,當時竟然有另一個人注意到她的一舉一動。

  細川伊織突然就憶起了去年的春日祭,她和柳蓮二第一次的“約會”,正是從那一天開始,她和自己的未婚夫相處得越來越和諧了。

  莫名地有一種玄妙的感覺。

  女孩忍不住又翻開了一頁,左頁又是一張照片,畫質模糊,感覺是照相之人不小心拍下來的一晃而過的畫面。

  她費了一點時間,才從相片裡烏壓壓的、有些糊了的畫面上找到自己的身影。相片下,是柳蓮二剛毅的字跡:全國大會,決賽。

  ——記憶被照片帶回到國二那一年,那一年她經常去立海大的比賽場上觀看柳蓮二的比賽。

  筆記本右頁上的空白,被她的基本資料給填充滿。

  細川伊織大概地看了一遍,只覺得無語,心情帶著一點詭異的甜蜜,又有些埋怨:柳蓮二竟然那麼早就把她的各方面信息摸得清清楚楚,連“吃白煮蛋不吃蛋黃”都被記錄了下來。

  她根本就沒有隱私啊!

  混雜著期待、好奇、羞恥等等複雜情緒的心理,細川伊織繼續往下翻看著。

  那些過於詳細的、讓她“細思恐極”的資料且不提,基本上每隔一兩頁就有一張她的照片,她大概地推測了下,基本上是她國二之後的照片。不過,大部分的照片應該都不是柳蓮二親手拍的,有幾張是社團出外活動時,同部的人拍的,她自己還存留著照片。

  再往後,她升入高中後的相片佔了絕大部分,有很多場景,她自己都完全想不起來了。

  一整個下午,細川伊織抱著糾葛詭異的心情,總算看完了這本筆記……

  一時間,她都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感情“偷拍”這種事,不是她一個人做過的啊。

  不過比起她單純地拍一些柳蓮二在賽場上的照片,這本子上的內容,可不只是幾張相片……雖然知道柳蓮二在情報方面的強大,她從未有過哪一刻,像現在這般深刻地體會到數據狂的恐怖!

  細川伊織有點崩潰地想到:連她的生理期及身體反應這種資料都收集……她的未婚夫真的不是變態嗎?!

  再翻一頁,已是底頁了。本以為應該沒什麼內容的女孩,再度愣了下:還是照片,這不稀奇,稀奇的是照片裡的兩個主角。

  有一瞬間,她沒認出裡面的兩個人,只隱約記得自己以前好像在哪裡看過這個畫面。

  畫面有些陳舊,藍天白雲、綻放的花,美麗靜好。

  很小很小的兩個娃娃,像是兩個小糰子一般靠坐在一起。

  褐髮男孩沒有像他長大後那樣總垂著眼,坐姿十分端正,像個優雅的小紳士面對著鏡頭微微彎著嘴角。小小的女孩戴著一個可愛的粉紅色帽子,柔軟的身體大概還坐不穩,只能軟綿綿地靠著身邊的小男孩。

  照片下,依然有一行柳蓮二的簡要描述:伊織,一週歲。

  ……

  “伊織。”

  沉浸在思緒裡的女孩忽地被人從後抱著腰,男生的下巴抵在她的肩窩上,便聽到對方含笑的嗓音響起:“你在偷看我的筆記?”
信手寫下幾行詩句,最押韻的,竟然是我的嘆息。
我是九霄,生活不易,且行且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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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卅七章

  對於柳蓮二的“神出鬼沒”,細川伊織已然習慣了,此時心神都集中在老照片上,根本沒留意到對方說了什麼。

  女孩回頭看向未婚夫,疑問地開口:“這張相片是怎麼回事?你從哪裡弄來的?”有些困惑,“我怎麼一點印象也沒有……”

  柳蓮二看了眼兩人幼年的合照,好笑道:“那時候你才一歲。”不記得才正常。

  細川伊織剛要說什麼,猛然又想起自己的情況比較特殊,不由得閉上了嘴,腦子繼續轉動著,尋思著有關這張合影的記憶,思索了良久,只勉強憶起了一點模糊的影像。

  說來也是奇怪,她記得前生,記得這世的降生,但不知道是不是生理因素的影響,嬰幼兒時期多數時候是昏昏沉沉的,加上她一開始不懂日語,基本上在兩三歲之前的事情都沒什麼記憶了。

  細川伊織盯著兩人幼年的照片,不免有些恍惚,道:“沒想到我們那麼早就見過面了。”甚至還留下了合影。

  仔細想想,其實也沒什麼不能理解的。

  實際上以細川家與柳家上輩的關係,她和柳蓮二之後一直沒能認識才有些奇怪。

  說是細川家與柳家有交情,準確的說,應該是細川伊織的外婆與柳家奶奶有些匪淺的淵源,到了細川媽媽那一輩時,柳家媽媽曾經是細川伊織當時還在世的外婆的得意門生,她與細川媽媽因此相識,性格頗為投合,甚至通過這一層的聯繫與年輕時的柳爸爸結識了,竟成就了一段姻緣。

  年輕人們各自成家,還是時有往來,直到後來細川伊織的外婆過世,細川爸爸工作頻繁調動,離開了神奈川,再之後,柳家一家搬去了東京,十多年過去了,雙方的聯繫漸漸疏淡……

  正是這有些複雜的關係,當年細川媽媽懷著細川伊織時,才有了口頭上的婚約一說,不過,這其中玩笑成分居多,誰都沒想到,多年以後,小輩們竟然真的成了一對。

  其實,雙方最終締結婚約一事,還是有些“內-幕”的。

  這是細川伊織成為柳蓮二的未婚妻之後才知道的一些事。

  從細川媽媽那得來的說法是,有那麼兩三次,她看到柳蓮二送自家女兒回家——其中一次,正是那年全國大會後的那個下雨天,細川伊織在書店偶遇柳蓮二,被對方送回來的情形——便誤解了兩人的關係,再通過旁敲側擊,知道了細川伊織對柳蓮二的觀感很好,更是加深了誤會。

  當柳家再度提起兩個孩子的婚約之事時,細川媽媽徵詢了女兒的意見,確定沒有異議後,便拍板做了決定。

  細川伊織事後聽完這前後經過,只覺得無語……她確定,她是和自家媽媽雞同鴨講了。細川媽媽以為她害羞,措詞用語有些委婉;而她……在談論正事時走神了,那時她受了點風寒,自己隨意吃了點藥,頭腦昏沉沉的,基本上聽到什麼話,都是左耳進右耳出。再者,這樣的話題,細川媽媽以前也曾提起過幾次,她一向沒當真過。

  這一方是有些烏龍。

  至於柳家那邊……細川伊織每每想起柳媽媽的話,都有一種微妙的上當感。因為柳家會重新提起婚約一事,完全是柳蓮二本人要求的。

  細川媽媽之所以會篤定她和柳蓮二有什麼特別的關係,也是被對方確定的態度影響到的,才會誤認為,自家的女兒只是因為性格內向,不好意思跟家裡挑明他們的關係……

  說是陰差陽錯也好,或許也可以說緣分天定,總之,由於種種因素,細川伊織就這麼糊裡糊塗地跟柳蓮二訂婚了。

  長發被一人的手指輕輕梳理著。

  細川伊織從恍惚中回過神,微微斜視著自家的未婚夫:“蓮二學長你太有心機了。”

  柳蓮二眉梢輕動,問:“嗯?怎麼說?”

  “柳媽媽都告訴我了……”女孩用著似是埋怨實則甜蜜的口吻指控道,“什麼從小就定下的婚約,都是你坑我的!”

  男生微微勾起嘴角,手掌從未婚妻的發間拿下,攬著她的肩,將人帶入自己的懷裡:“難道不是事實嗎?”

  細川伊織鼓起臉,想要辯解,卻被柳蓮二落在她唇上的輕吻給堵住了話。她聽到這個人用著低沉的嗓音,理所當然地陳述道:“細川伊織從一出生起就屬於柳蓮二。”

  女孩瞪大眼:“才不……唔……”

  屬於兩個人的舌,嬉戲交纏,難捨難分。

  良久,細川伊織才被放過,柔軟無力地伏在未婚夫的胸膛上喘著氣。

  “反駁無效。”男生在她的耳邊這般宣佈。

  “太過分了……”半晌緩過神的女孩喃喃地低語。

  “我們是未婚夫妻,”柳蓮二低下頭,臉頰與未婚妻的相貼在一起,輕輕摩擦著,“彼此屬於對方,不好嗎?”

  細川伊織愣了愣,繼而柔軟了心情——是她誤會了對方嘴裡的“屬於”之意——也沒表達肯定與否,只是仰著臉,嬉鬧一般的,用臉頰與對方蹭著玩。

  片刻。細川伊織再度把注意力投向兩人幼年的合影,笑盈盈地開口:“蓮二學長你小時候長得真圓,”短手短腳,矮墩墩的身體,圓圓的臉,“好可愛……”

  柳蓮二瞥了一眼那張老照片,輕笑:“伊織是在說你自己嗎?”

  打趣不成反被調侃的細川伊織語塞了——合照裡,一週歲的小女孩整個就是個圓滾滾的丸子。

  “是很可愛。”男生一本正經地給出讚美。

  女孩有點赧然,將這種嬰兒時的照片坦然展示給人看,還是太羞恥了。

  於是轉移話題。

  “蓮二學長,你本子上怎麼有那麼多我的照片?”

  “收集的。”

  原本只是隨口一說的細川伊織,看到自家未婚夫臉不紅心不跳的樣子,一時很是鬱悶:“你收集情報的能力真厲害。”有好幾張集體活動的照片她都沒有,沒想到他竟然不知道從哪裡拿到了。

  “啊,”柳蓮二平靜地回,“承蒙誇獎。”

  細川伊織黑線:這樣強大的心理素質,難道不是一種厚臉皮的表現?

  “蓮二學長,這樣把別人的信息都記錄在你的筆記本上是不是不太好?”

  柳蓮二定定地注視著女孩。

  細川伊織有點不自在,故作強硬的語氣說道:“萬一本子丟失了,被居心不良的人拿到是不是太危險了?”

  “不會發生這種事的。”

  “凡事都有萬一……”

  柳蓮二突然伸手在女孩的臉頰上摸了摸,淡淡地問:“伊織討厭我的做法?”

  “……”

  細川伊織有點不知道怎麼回答,柳蓮二喜歡收集數據和資料這種事其實大家都知道的……她現在找茬,不過是因為看了本子上記錄自己的那些信息,感到太丟臉了。

  “你不喜歡,我以後就不這樣做了。”不等女孩糾結完,男生這樣許諾,語氣極為肯定。

  細川伊織一怔,心裡不知道是感動,還是覺得自己小題大做的歉疚……

  卻聽柳蓮二輕描淡寫地說:“筆記本只是備份。”

  “什麼……”意思?

  男生雲淡風輕地解釋:“所有的數據和情報,我都記在了腦中。”

  細川伊織:“……”

  柳蓮二勾著唇,在未婚妻耳邊低語:“包括伊織你的全部資料。”

  腦中閃過筆記本上與自己相關的那些記錄,女孩的臉慢慢暈紅了:“蓮二學長!”

  ——啊啊,太討厭了,怎麼會有這種讓人抓狂的男人!偏偏,就算她感到抓狂,說著討厭,卻依然無法不喜歡。

  在這一天之後,細川伊織真的沒再看到過那本白皮筆記本了。她在公寓裡尋了一遍,也沒能找到,詢問了柳蓮二,對方始終保持著高深莫測的神態,從他嘴裡什麼話也問不出來。

  最後,她只能安慰著自己,柳蓮二大概是把筆記本處理掉了——這樣想著,心情放鬆了些許,雖說,柳蓮二的腦子裡記得所有資料,但好歹,那些有點囧的、有些糗的事情,沒明文記錄在冊,她可以催眠自己當自家未婚夫不知道。

  很快便是到了訂婚週年的紀念日。

  細川伊織還在糾結著要不要慶賀——既有點大驚小怪的感覺,從情感上,又不可能裝作不在意。

  沒成想,一大早的,她就收到了未婚夫的禮物。

  高興的心情自不必提。打開紙盒,女孩看到禮物的內容後,更是驚喜。

  不是什麼貴重的東西。三枚紐扣,形狀、顏色與大小不完全一樣。細川伊織能夠認出,兩個黑色的紐扣是立海大男式校服上的——初中校服與高中校服在細節上,如紐扣的細紋、大小都是有些區別的。

  另一枚深棕色的紐扣,她就認不出來了。

  “這是神奈川二小的校服紐扣。”柳蓮二開口道。

  細川伊織難掩喜色,嘴上卻問:“怎麼把你小學校服的扣子也拿來了?”

  收到柳蓮二校服上的第二粒紐扣一事,她並不太意外,或者說,自對方畢業以來,她就默默期待著這份禮物……

  也許關於紐扣的傳說荒誕無稽,她還是不能免俗地在意著。

  可以說她有點忸怩,或者臉皮太薄,總覺得應該由男生主動將他的第二顆紐扣送給女生,所以她沒有開口問未婚夫索要。一直等待了好些天后,柳蓮二沒有任何表示,只以為對方並不在意這種事,心裡還有些小小的失望呢!

  “小學畢業時,並沒有可以贈送的人。”柳蓮二淡淡地說明。

  細川伊織半垂著臉,凝視著攤開的手中的幾枚紐扣,聽到未婚夫的說法,不由得展顏:“蓮二學長,”她小心地將紐扣合攏在手心裡,“我會好好保存的。”

  她所要保存的,不僅是這三顆紐扣,更是這個人不忍讓人辜負的真心。


☆、第卅八章

  時間過得很快,便又到了一年的開學季,細川伊織成了高三生,而她的未婚夫,柳蓮二已然是一名大學生了。

  柳蓮二要去東京讀書,意味著此後一年兩人必將聚少離多。雖說兩地來回,全程所花的時間也不過一個來鐘頭,但到底比不上以往同居同行的日子。與此同時,一個人忙於應對明年的升學考,另一個需要適應大學的新生活,想要在週末、假期之外,經常見面基本上是不太實際的。

  細川伊織按照柳蓮二的吩咐搬回了細川家住,否則讓她一個獨居,他不太放心。

  不過,在柳蓮二開學的第一個週末回了趟神奈川後,女孩卻再度回到了公寓——也不是每天都待在這,差不多是一個星期在公寓裡留宿個兩三晚的樣子。

  因為……

  她不太適應。

  剛剛分開時,早有心理準備的細川伊織雖感到些許不捨,但及時地調整好了心態,在沒有柳蓮二陪伴的那些天裡,除了彼此早晚的電話問候外,她似乎回到了一年多前的狀態,也沒什麼不習慣的。

  當他們在週末短暫地聚了一次後,變得特別忙碌的柳蓮二隻是在她的唇上啄吻了一下便匆匆地離開了。

  表面上的若無其事被這一個短促的吻揭穿了偽裝,深藏於心的眷戀如江水般潰決,衝破了被她刻意築建起的堤防。當晚,她從夢中驚醒,片刻的空茫後,心裡是一片悵然若失,分外地想念起未婚夫的懷抱。

  或許是遭遇了心情的低谷期,接連兩天,她過得十分難受——不想為一點傷春悲秋的小心思讓柳蓮二牽掛,只能自己慢慢調節。

  隨即,和家裡說明後,細川伊織隔三差五地會一個人去公寓小住兩天。

  在這個他們同居一年的屋子裡,她恍惚地感覺到到處都殘留著柳蓮二的氣息,這樣的感覺讓她的心情一下子就安定了。

  比起細川宅,公寓到學校的距離近了許多,住在這裡上學很方便,且治安很好——其實完全不用擔心一個人有什麼不方便的,也是為此,細川伊織的父母對女兒獨居在外很放心。事實上,就算細川伊織住在自家裡,父母平時忙,她大多時候也都是一個人的。

  而少了一個人的陪伴,一個人待在空曠的細川宅,反而會格外地冷清寂寞。

  待到開學第一個月過去,細川伊織已經適應了現在的生活狀態,對柳蓮二不可能不牽念,但是那種想唸到讓她覺得難受的心情基本上沒再出現過了。

  實際上,為了確保明年能夠與柳蓮二讀一個大學,她越來越忙了,大腦被各科知識點充滿,白天的時候還真沒太多閒心去惦記著遠在東京的未婚夫。

  讓細川伊織有點鬱卒的是,她很忙,柳蓮二彷彿比她更忙……雖然早晚的問候從不落下,但他已經一個月沒有回神奈川了。原本她還奢想,上大學後會不會比較空閒,隱約在心底期盼著男生能時常回來看看。

  不過,她也知道柳蓮二是在忙正事……不像她,一次只能專注一件事,對未來沒有一個明確的長久的規劃。現在對方上大學了,意味著要完全獨立,很可能他已經開始著手一些事業了。

  ——細川伊織可還記得自家未婚夫曾提起過他早在國中時就開始進行什麼理財投資的事情。

  “伊醬,後天我要去東京,你陪我吧?”

  現在正是午休時分,沒了柳蓮二的辦公室可待,細川伊織再度回歸圖書館,和自己的好友各佔據桌子的一方。

  “去東京做什麼?”她疑惑地問。

  紅發女孩笑道:“還能做什麼,逛街啊。怎麼樣,要一起嗎?”

  細川伊織想了想:“好吧。”她最近把自己逼得有點緊,適當的放鬆放鬆還是很有必要的。而且……

  是去東京呢!

  不可避免地又想起了現在在那座城市的男生。

  “不過,相澤君不陪你嗎?”

  “管他做什麼,”好脾氣的女孩難得賭氣,“懶得理他。”

  細川伊織微有訝異,略一思索,大概知道是怎麼回事了,不由得笑了:“你還沒跟他和好啊?”

  多部未葵臉色紅了紅:“我現在見他就煩。”

  細川伊織見朋友的口是心非的模樣,在心裡偷笑了起來,嘴上隨意附和了幾句:反正又不是什麼大矛盾,情侶間鬧鬧小彆扭也是一種情趣嘛!

  笑完,暗嘆了聲,她有些想柳蓮二了……唉,兩人分在兩地,一個月沒見過面,就算她也想學多部未葵,和未婚夫鬧彆扭,也找不到人啊!

  [這個週末我不回神奈川了。From 柳蓮二]

  細川伊織正想著她的未婚夫時,便收到了對方的郵件,抱著些許期待打開後,看了信的內容頓時又失望了……好吧,其實沒太意外,同樣的消息她已經收到好幾條了。

  [嗯。蓮二學長你要保重身體,就算再忙也別忘了休息。]

  失望歸失望,細川伊織更牽掛對方的健康狀況——雖然柳蓮二的身體一直非常好,但是她真的從沒看過他這麼忙呢,免不了會有些擔心。

  很快,柳蓮二就回覆了:[我很好。]

  [那我就放心了XD。]

  [不過,伊織你越來越不太聽話了。]

  細川伊織沒想到柳蓮二有發了這麼一條訊息,對方用短信和她聊天的情況比較少,尤其現在又那麼忙,有事都是在電話裡說的。

  [我哪裡不聽話了?]她不解地問。

  [你在一年級學弟中的人氣不錯。]男生意味不明地回了這一條。

  細川伊織頓時有點心虛……雖然本校師生都知道她和柳蓮二的關係,但是有部分非立海大直升的高一新生卻不瞭解這些,對她、對柳蓮二都不熟悉,現在柳蓮二不在,就有那麼個別莽撞的小學弟偶爾遞個信。也僅此而已。

  [又不能怪我,我都不認識他們……蓮二學長你還不是一直在女生中很有人氣!]心虛歸心虛,她還是要解釋的。

  [至少沒女生特地跑到校廣播室為我獻唱情歌。]

  細川伊織輕咳了一聲,手指快速地按鍵:[你怎麼知道的?是不是赤也君對你告密的?]

  也是巧合,今年她竟然又和切原赤也分在同一組。這次和國二時情況很不一樣了,大概是網球部軍師的餘威影響,切原那單純孩子對她倒是格外照顧起來……比如,有一個腦筋轉不過彎的追求者——就是去廣播室獻歌的那位奇葩學弟——不信她已經訂婚了,大有一股“痴情不悔”的架勢,最終是因為切原“惡狠狠”的警告才終於消停下來。

  柳蓮二沒有肯定或否定細川伊織的猜測:[告密?看來我不在的時候,伊織有了不少秘密。]

  [你故意歪曲我的意思。]細川伊織挫敗地回。

  好在柳蓮二沒再繼續“調-戲”,回道:[我這邊還有事,晚上電話再說。]

  [再見,蓮二學長。]

  柳蓮二又發來了一條簡訊:[另外,你最近咖啡喝得太多了,注意節制。累了的話就多休息。]

  細川伊織黑線:難不成這立海大還有柳蓮二的眼線?誰會注意到她最近偷偷地多喝了點咖啡?反正每天課堂上睡覺的切原恐怕是沒那麼心細地觀察她的。

  心裡腹誹,表面上她還是很乖順的:[我會改正的。]

  [嗯,聽話。]

  女孩收到這一條信息後,手機便徹底沒了動靜。

  “撲——”

  還沉浸在自己的情緒裡的細川伊織陡然回神,抬頭就看到坐在對面笑看自己的多部未葵。

  紅發女孩戲謔地說:“哎呀,伊醬是不是吃了蜜糖啊,一直對著手機笑啊笑,表情都快膩死人了。”

  細川伊織頓時難為情……好像遇到柳蓮二,她的心思和情緒總容易外露。

  “柳學長要是看到你剛才的笑,肯定在東京待不住的,立馬就要趕回來見你。”

  被朋友打趣的女孩不甘示弱,決定反擊,面上故作驚詫,輕聲道:“那個是相澤君嗎?”

  多部未葵順著她的手指連忙回頭。

  細川伊織當即捂嘴笑了。

  “啊,伊醬,你竟然騙我……”

  “噓——安靜,這裡是圖書館。”


☆、第卅九章

  細川伊織與朋友走在步行街上。

  時值盛春。今天的天氣很好,陽光明麗,氣溫暖冷適宜,這般悠閒地漫步街頭,讓人相當地享受。

  忽然察覺到口袋裡的手機震動了起來,拿出來後解鎖屏保,便是一封未讀郵件。

  不過……

  “怎麼了?”留意到好友有些奇怪的神態,多部未葵不由得關心地問了聲。

  細川伊織看向自己的好友,眼神似是有些微妙,答道:“蓮二學長發來了信息。”

  多部未葵有些莫名:“然後呢?”

  細川伊織解釋:“他讓我和你逛完後,去他們學校一趟。”

  多部未葵面露恍然,繼而有些歉意:“是我疏忽了,你和柳學長現在都是週末才能見面,今天卻被我拉來逛街了……要不,你去看望柳學長吧,我一個人也可以的。”

  細川伊織搖頭:“沒事。蓮二學長他正在忙,我就是過去了,他恐怕也沒空搭理我。”正因此,她遲疑了一番後,沒告訴對方她來東京的消息。當然,她原本確實存著一點去探望對方的心思,只是之前還在猶豫中,不想柳蓮二倒是先一步提出了邀請。

  都是好朋友,多部未葵也沒跟細川伊織推辭,打趣:“柳學長現在肯定把我當成破壞你們約會的惡人了。”

  細川伊織失笑:“哪裡的事。”

  多部未葵跟著笑了,又問道:“既然是柳學長的信息,你的表情怎麼那麼奇怪?”

  “啊。因為我沒告訴過他我今天會來東京的。”細川伊織說明道,“有點想不通他怎麼知道的。”畢竟逛街這種事,無論是她自己還是多部未葵都沒必要大肆宣揚……所以,有那麼一瞬,她還以為是多部未葵通知了柳蓮二。

  “柳學長的情報真的很強大呢!”聞言,多部未葵有些感慨,“你跟他在一起前,我一直認為他是個很可怕的人。”話一出口,她連忙解釋,“伊醬你別誤會啊,我說的‘可怕’沒有什麼貶義……”

  “我知道。”細川伊織安撫著朋友,“我以前也跟你一樣的想法。”

  多部未葵笑道:“所以說,我真覺得,伊醬你挺有勇氣的。”

  細川伊織有點不好意思,含糊道:“其實也還好……”

  ……

  年輕的女孩們一邊閒逛,一邊漫談,話題從各自的未婚夫或男朋友扯到衣服化妝品,倒是越逛越來了興致。從早上九點到下午三點多,兩個人逛得腳都有些發疼了,才意猶未盡地結束了這一行。

  細川伊織與多部未葵在車站告別,各自踏上通向不同地方的車。

  電車抵達了站點後,再穿過一個路口,就能看到柳蓮二所在的校區的正門了。

  正想著要不要給未婚夫一個電話,一個穿著墨藍色休閒服的褐髮青年便出現在了女孩的視野之內。

  真巧。細川伊織暗想。每回兩人約在某地見面時,柳蓮二總能在她到達的前一刻,恰恰好地出現在她的視線範圍內。不得不說,無論經歷過多少次,她依然對柳蓮二總能掐準時間這一項特殊的技能感到神奇。

  “伊織。”在女孩稍有走神的空隙時,柳蓮二已然走到了她的面前,眉眼不經意地柔和了。

  細川伊織揚起一抹笑容,聲音微帶喜意:“蓮二學長……”

  自訂婚後,他們還從沒有分開過這麼久。

  眼看一直牽掛著的男人就在面前,她反而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能表明她此刻的心情。

  柳蓮二伸出一隻手,將未婚妻被風吹散的一綹碎髮攏到她的耳後:“我還有點事……”

  細川伊織正覺得有些失望,卻聽對方頓了頓後,又說:“你等我一會。”

  女孩連忙應道:“嗨。”

  男生微微一笑,牽起未婚妻的手:“走吧。”

  細川伊織有些茫然:“去哪?”

  “學院的辦公室。”

  “可是……”

  柳蓮二淡聲說道:“你可以先看看書,等我忙完了一起走。”

  心裡小小的失落立刻消隱無蹤了。細川伊織笑吟吟地應:“嗯。”她原以為要她一個人在別處等待呢,竟然可以陪在這個人身邊,就算對方忙得沒空搭理自己也不要緊,只要能在他身旁,她就感到心安。

  “今晚,”柳蓮二說道,“不要走了。”

  細川伊織微微垂下頭,輕聲回:“好。”

  跟著未婚夫進了校區,女孩有些好奇地張望了起來,總覺得,大學校園的氛圍和中學的就是不一樣。

  “你們學院的辦公室在哪?”

  校區很大,走了十幾分鐘後,細川伊織忍不住詢問道。

  柳蓮二回道:“過了前面的樹林就到了。”

  “哦……”

  說話間,兩人已經踏上了穿過樹林的小徑。

  這時,男生突然開口了:“這裡是校園怪談發生地之一。”

  細川伊織有點懵:“欸?”

  “傳聞經常有不可思議之事在這發生。”

  原本還認為這片小樹林很有意境的女孩控制不住地打了個寒顫……莫名地覺得這裡有一股陰森森的氣氛。

  偏偏,一向細心敏銳的柳蓮二像是沒察覺到她的恐慌,繼續淡定地介紹道:“這一條路兩邊長著幾棵年份古遠的柳樹,幽靈都喜歡聚集在這個地……”

  “蓮二學長!”細川伊織不自覺地提著嗓門打斷了未婚夫的話語。

  柳蓮二倏地停住了步伐,低頭注視著女孩:“伊織害怕了?”

  細川伊織瞪著他:“你明明知道……”

  男生輕笑了一聲,腳下轉了個方向,牽著女孩的手,偏離了小路後,將女孩抱在了懷裡:“是柳蓮二不好,”微沉的語氣透著柔情,“嚇到伊織了。”

  久違的懷抱讓女孩當真有點委屈了:“你是故意的。”

  柳蓮二沒繼續用言語安慰,手指滑過未婚妻的臉頰,來到側頸下,稍稍施了點力氣,在她不得不抬起臉後,壓低著頭,精準地捕捉了那雙淺粉色的唇瓣。

  然後,細川伊織便顧不得指控了,那少許的被人挑起的恐懼心被男生雙臂的力量輕而易舉地安撫了。

  分開了一個多月,那些藏匿在心裡的情感,一下子便被這一個吻挑穿了。

  無論是外表淡然鎮定的男生,還是羞於表明心意的女孩,全身心地投入到這樣的深吻裡,忘情忘我。

  直到隱約有人聲從小路的方向傳來,細川伊織才猛然被喚回了一些神智。

  想要將抱著自己的人推開一點,卻被對方輕描淡寫地制止了她的動作。

  唇舌間,屬於另一個人的氣息在糾纏不清。

  細川伊織耳朵發熱,在沒辦法推開人後,便放棄了掙扎——就算不小心被看到了又如何,自家未婚夫的心情遠比陌生人的看法重要得多,此刻,她只需要在意一個人便夠了。

  良久。

  柳蓮二抱著喘著氣的未婚妻,在她的鬢角親了親,低問:“伊織是不是想對我說什麼話?”

  某個可憐的女孩完全沒有她的未婚夫那樣強大的肺活量,只覺得腦子昏沉沉的,一片迷濛,聽了耳邊的問話,下意識地重複:“想對……你說什麼話?”

  “啊。”

  半晌,細川伊織總算緩過勁來,勉強找回了思考能力,待看到柳蓮二等待她回話的姿態,又有些遲疑了:“我該對你說什麼?”沒頭沒尾的,她一時想不明白未婚夫的言下之意,腦子裡胡亂地想著,甚至聯想到前幾天短信裡交談的話題,以為對方在索要自己的說法。

  柳蓮二沒有解釋,寓意不明地溢出一聲鼻音:“嗯?”

  細川伊織囧了,根本不懂未婚夫是什麼意思。

  “真的沒有想對我說的話?”見女孩懵懵懂懂的,男生只好再問了一遍。

  便在細川伊織打算究根問底時,腦中突然閃過一道靈光。相處了一年,總歸有些默契的。她不由得紅了臉,試圖撇開頭,卻又被男生的手捧著了臉頰,讓她不得不正面面對著他的注目。

  “我……”

  “我……”細川伊織結巴了起來。

  柳蓮二耐心十足,微睜開了赭褐色的雙眼:“我在聽。”

  “我……”實在無法逃避,女孩最終壓低著嗓音,完整地吐出了這句話,“我有點……想念蓮二學長。”

  這樣的情話,雖不是她第一次說,但是被“逼著”說,還是有些難為情的。

  柳蓮二卻不滿足,揚了揚眉:“有點?”

  真是斤斤計較。細川伊織又羞又惱地腹誹,便感覺到耳垂被咬了下,癢癢的。男生醇厚而別有意味的聲音傳入她的耳中:“真的只是‘有點’?”

  “是很想,非常想。可以了吧?蓮二學長!”女孩嗔道。

  柳蓮二含笑地回:“伊織的誠意有待商榷,但我選擇相信你。”

  什麼啊!細川伊織不忿地張大眼:“不公平。”

  “嗯?”

  “每回都逼著我說……”女孩的聲音漸漸低下去。她還是臉皮薄,不好意思要求未婚夫說什麼甜言蜜語。

  “伊織想說什麼?”男生彷彿不懂她的意思。

  伸手拿掉了撫著臉頰的那隻手,細川伊織撇開頭,嘟囔道:“沒什麼……”話鋒一轉,“蓮二學長你不是還有事情沒忙完嗎?”

  他們在這樹林裡逗留了好一會了。

  說罷,女生退出男生的懷抱,邁步要離開,卻被人從背後抱起了身體,兩隻腳都懸空了。她被嚇了一跳,想到這還是外面,不由得嗔道:“快放開,會被人看到的。”

  柳蓮二恍若未聞,淡聲陳述了句:“柳蓮二有一個目標。”

  細川伊織茫然:“什麼?”

  “七十年後,他還能像現在這樣抱著細川伊織。”

  “……”

  好幾秒後,細川伊織才遲鈍地消化了對方的話中涵義,一時忘了兩人不合時宜的姿勢,情不自禁地展顏歡笑,嘴上甜甜地說道:“七十年後……我們都成老頭老太了。”

  另一個想法她沒說出口,就是她還不一定能活到那麼久……七十年後,她都快八十八了,對比她只活了十七年的可憐巴巴的上輩子,實在是一個遙遠的難以想像的歲數呀!不過這話不中聽,她不想在這個時候掃彼此的興。

  “伊織會嫌棄嗎?”

  “不會啊。”回答完,覺得自己的表態過於殷切的女孩,連忙補充了一句,故意說,“就怕到時候蓮二學長沒了力氣,抱不動我啦!”話音甫落,她的眼前便是一陣旋轉,忍不住驚呼了一聲——這樣被人從後面抱起來的姿勢實在彆扭極了。

  男生抱著未婚妻轉了好幾圈,直聽到女孩軟聲求饒了,才終於將人放下。

  兩人面對面站立。

  柳蓮二面上淡笑,說:“那麼,我們拭目以待。”

  細川伊織愣了愣,隨即莞爾,用著有些挑釁的語氣說道:“那就拭目以待吧!”

  拭目以待,七十年後,他還有沒有抱起她的力氣。

  但願真能如此長久。

作者有話要說:
  趴,原本打算三十章完結,結果不小心寫多了,便決定四十章完結……現在,顯然下一章完結不了,望天,真的真的沒有故意拖字數。
信手寫下幾行詩句,最押韻的,竟然是我的嘆息。
我是九霄,生活不易,且行且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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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小別重聚的一對情侶在嬉鬧了這一番後,才手牽著手離開了這片小樹林。

  將今天逛街時買的一些雜七雜八的東西放進了未婚夫的儲物櫃後,細川伊織跟著對方去了學院的辦公室。當一腳踏入辦公室的門後,當即察覺到好幾道投向自己的視線,餘光匆匆地將室內掃視了一圈,她不由得感到了一絲尷尬,不自在的心情夾雜著少許的退意。

  ——原以為柳蓮二所說的辦公室,類似於當初在立海大時的情況,沒想到這個面積可能與大教室一般大小的辦公室裡,還有其他人的存在,男女都有,加上她與柳蓮二,估計有小十人。

  細川伊織倒不是害怕生人,只是……怎麼說呢,作為一個當了兩輩子高中生的人,內心裡對於大學這樣的地方,隱約存在著一絲敬畏。

  柳蓮二彷彿沒有察覺到未婚妻的猶豫,見對方站在門口不走了,便乾脆地握著她的手,牽引著她朝靠南面的窗戶旁走去,然後指了指一張辦公桌,壓著嗓音,道:“就坐這裡。”

  細川伊織垂著頭,溫順地聽從著未婚夫的吩咐。

  室內鴉雀無聲。從她進來,一直沒人出過聲,可是她敏感地感覺到了大家或是好奇、或是疑惑、也許夾雜著探究的目光。

  柳蓮二卻似渾然不在意別人的打量,繼續在女孩耳畔低語:“我會在兩個小時內忙完的。”

  除了柳蓮二,辦公室裡沒人說話,讓細川伊織有點不敢貿然開口,便只是無聲地點頭,表示理解,又為了讓未婚夫放心,衝著對方露出了明媚的笑。

  柳蓮二沒再分心,將筆記本電腦從手提包裡拿出來,開機後便忙了起來。

  女孩的面前擺放了一些期刊雜誌,還有兩本畫冊,是柳蓮二不知道從哪裡拿來的,特地給她打發時間用的。

  細川伊織隨意地抽出其中一本,手上放輕著動作,隨意地翻了幾頁,卻是心不在焉的,什麼內容都沒看進去。

  坐在這裡,總感覺到侷促,讓她變得拘謹了起來。

  也不清楚辦公室內的幾個人都是什麼身份——她猜很可能是柳蓮二的同學吧——她進來後,那些人雖然一直或光明或隱晦地打量著自己,卻沒有人出聲詢問什麼,而柳蓮二也沒有為雙方互相介紹,好像她人在這是很理所當然的事情。

  大概過了十幾分鐘,原本靜寂得可怕的辦公室裡,漸漸有了一些響動,有人進來,有人出去,還有人湊在一台電腦前,低聲交談著什麼。談不上嘈雜,少許輕微的聲造倒是化解了此先的些許古怪氣氛。

  細川伊織調節了一下心情,不再想有的沒的,逐漸地平復了不安的情緒。

  她坐的位置,能夠透過玻璃窗看到外面,抬眼便是如被洗淨的湛藍色天空,低眉可瞰校園的優美趣致的景緻,所謂春-光如畫,讓人不由得心曠神怡。

  心境便不經意地坦然安寧了。

  嗯?那裡是……

  眺望了片刻窗外的風景,細川伊織正要收回目光時,忽然留意到直通這棟樓的校道一旁的樹林子,仔細地觀察後,她確定正是柳蓮二帶她“走近道”時穿過的那個小樹林。

  從樓上俯視,很容易看清地面上的局勢。無論怎麼看,從校區正門到這棟教學樓,完全不需要通過那片小樹林……至於說走近道,更沒道理了,因為從小樹林穿過,愣是多繞了一截路!

  這個男人真是……

  細川伊織默默地收回視線,注意力投放到身邊專注著看電腦的未婚夫身上。

  果然是又悶又黑!

  想到柳蓮二故意在經過小樹林時說的什麼怪談,女孩忽然有點牙癢癢了。

  可惡,好想咬人!咬的正是某個蔫壞的傢伙!

  忙著正事的男生,完全是一副心無旁騖的姿態,神色極為認真。

  細川伊織盯著未婚夫的面容看了半天,洩氣地轉移了目光,視線落在了飛快敲打鍵盤的雙手上,呆了幾秒鐘後,心神不自覺地被電腦屏幕上的一串串閃過的數字吸引了。

  悄悄地圍觀了好半天,她還是沒研究出柳蓮二到底忙的是什麼,軟件頁面上變動的數據與曲線看起來分外地高大上,看得她驚嘆不已,又忍不住哀嘆……

  明明也就是一年的差距,跟柳蓮二相比,她懂得的東西實在太少了,頭腦裡的知識大多數侷限在書本之上,匱乏真正實用的技能。

  雖然有點挫敗,細川伊織也沒妄自菲薄,合適的時間做適合的事,她現在是高三生,當前的目標就是考學,提升自我很有必要,但凡事按部就班,做事情總得一件一件地來。

  胡亂地想著事,細川伊織忽覺有些口渴,伸手將柳蓮二放在她桌前的保溫杯拿到跟前,擰開後杯蓋後啜飲了一口,便是雙眼露出訝異的光芒。

  杯裡是溫熱不湯口的牛奶,有一點點可可的香味,比較甜,是她很喜歡的口味。

  ——很明顯,在她還沒到達這邊時,柳蓮二提前準備了她喜歡喝的飲料。

  細川伊織抱著保溫杯,又喝了一口牛奶,細膩滑潤的飲料流過了她的口腔,那種香甜美味,順著從舌背綿延進食道,一直溫暖到了心裡。

  甜甜的,暖暖的,是她此刻明豔的心情,如同手中這一杯溫牛奶般甘美。

  於是,內心裡那點對男生言不由衷的抱怨煙消雲散了。

  旁邊是忙活的未婚夫,自己看看書,不時地啜飲一口牛奶,細川伊織覺得這樣一個寧靜的下午竟也是別樣的美好。

  一大早從神奈川趕到東京,雙腳不停歇地逛了一天街,靜坐下來後,到底還是容易讓人感覺到疲倦的。

  細川伊織感覺到腦子漸漸變得昏沉,看書翻頁的速度越來越慢……

  頭上突然被人撫摸了一下,驚得她霎時回過神,下意識地側過頭,仰著臉迷茫地看著自家未婚夫。

  柳蓮二低垂著眉眼,淡聲問:“困了?”

  他面前的筆記本屏幕上顯示著正在關機中的畫面。

  細川伊織的思維有些遲鈍了,空蕩蕩的腦子一時做不出反應,不自覺地應了聲,是懶洋洋的語氣:“唔……”

  男生勾了勾嘴角,低問:“我幫你提一提神好不好?”

  “嗯?”

  女孩溢出一聲鼻音,糊裡糊塗的。便覺落在肩旁的那隻手突然加重了力氣,毫無防備的她一下子歪倒了上半身,恰巧地撲進了未婚夫的懷抱裡。

  這一般動靜,讓細川伊織徹底清醒了,生出一種被驚擾的不滿,卻不待她出聲抗-議,柳蓮二的唇已經堵住了她的嘴。

  細川伊織被嚇了一跳:這裡是辦公室,還有別人在的呀!

  可是,她的未婚夫霸道地不給她抗拒的機會,在她下意識地張嘴時,舌頭已經狡猾地探入了她的口腔……

  一個綿長的吻。

  半晌。暈暈乎乎的女孩終於被放開了。

  她平復著喘息,嗔怪地開口,聲音壓得很小:“有人呢……”餘光掃過辦公室,話語驀然卡在喉嚨裡,不知從何時起,屋裡的其他人早就走了,僅剩下她和柳蓮二。

  目光轉向窗戶外,天色已經有些黑沉了。

  “……都這麼晚了。”細川伊織汗顏:她剛才好像一直在打瞌睡?

  柳蓮二輕拍了拍未婚妻的後頸,轉而整理起辦公桌:“收拾一下,該走了。”

  細川伊織立刻來了興致,雙眼發亮:“去你宿舍嗎?”她都沒去過柳蓮二現在住的地方呢,繼而想到一個問題,“我今晚不回神奈川的話,住哪裡呢?”

  現在找旅館還來得及嗎?

  柳蓮二鎮定地開口:“我昨天在旅館預訂了房間。”

  “……”細川伊織有點無語:感情這個人早就算好了她今天要來東京過夜嗎!

  “我不記得說過來東京的啊。”她又想起之前的疑惑,“你到底怎麼知道的?”

  柳蓮二完全沒有為女孩釋疑的打算:“我知道的事情還有很多。”

  細川伊織想到之前對方說自己“不聽話”的事情,頓時納悶了:“蓮二學長你可以去當特工了,肯定很有前途。”

  柳蓮二輕笑,沒再說什麼,一手拎著包,一手拉起未婚妻:“先去吃晚飯。”


☆、第四一章

  晚風忽起,窗前米白色的簾子輕輕撩動。旅館的客房亮著燈,暖黃的光線幽幽照射,別有趣致,而顯得寧謐美好。

  室內,靜悄悄的,竟似沒有人,有隱約的水聲從浴室裡傳了出來。

  浴室的門突然被人從里拉開。隨即,一個穿著白色浴服的青年走了出來,雙臂間還抱著一個女孩。女孩濕潤的長發散披了下來,身上只胡亂地裹了一條大浴巾,大概是害羞的緣故,她將自己的臉埋在對方的胸膛上,手臂掛著男生的頸脖,緊緊地環摟著。

  兩個人的身上都沾滿了水汽,可是誰也沒有在意這點細節。

  三兩個大跨步,抱著未婚妻的男生來到了雙人床前……

  鈴聲突兀地響起,太過突然而顯得刺耳,讓人無端地感到了煩躁。

  沉陷在被未婚夫挑起的熱情中的女孩,被催促的鈴聲喚回了幾分神智,張嘴便要說話,另一個的舌頭卻順勢滑入了她的口腔。她再度沉迷於情人之間的嬉戲遊戲裡,一時忘卻了還在響動的手機鈴。

  沒曾想,來電的人實在是好有毅力,鈴聲鍥而不捨地響著,直到電話自動掛斷了才消停。

  細川伊織剛想鬆口氣——實在是她與未婚夫分開了好一段日子,無論她,還是他,都不想中斷這久違的親密——卻不料,歇了幾秒鐘後,手機再度響起來了。

  因為擔心在喧鬧的街上會聽不到電話的鈴聲,女孩一早修改了來電模式,音量調到了最大,同時開啟了振動功能。之後她一心惦記著久未見面的未婚夫,暫時忘了將鈴聲改回去。

  可想而知,這持之不懈的鈴聲,此刻有多麼地饒人心煩。

  忍耐力有限的細川伊織,掙動了起來,試圖擺脫柳蓮二的壓制,一手推著對方的身體:“我的手機……”

  柳蓮二完全不受影響,將女孩緊緊地禁錮在身下,一邊親吻,一邊含糊地開口:“別管它。”

  細川伊織也想不管的,可是手機一直一直地響著,實在掃人興致,而且……她有些擔心是不是有什麼緊要的事情,以至於明明沒人接,打電話的人還不願放棄。

  “蓮、蓮二學長,”女孩軟聲央求,“可能真有什麼急事……”

  在這時,來電鈴聲果然再一次響起來了。

  在未婚妻的耳邊深吸了一口氣後,柳蓮二終於鬆開了人,按著女孩不讓她起身,自己坐了起來:“我去接。”

  “……嗯。”

  聽著男生隱忍而帶著明顯火氣的嗓音,細川伊織忽然覺得好……有趣。這樣的想法在腦海中閃過,她默默地對自家未婚夫說了聲抱歉,那什麼,她在這個時候幸災樂禍好像太不厚道了。

  隨手套上浴服,柳蓮二下了床,走到桌子前,將未婚妻的手機拿到了手裡,待他看清屏幕上閃動的來電人姓名時,低垂的眼瞼抬了起來,露出了雙眼,目光分外銳利。

  桌子離床不遠,又因為音量調得極大,細川伊織在未婚夫接通電話的一瞬間,便聽到了急切而毛躁的男孩大嗓門從手機的麥克風傳了出來。

  “救命啊,伊醬,我迷路了……”

  細川伊織頓時黑線了:她還以為有什麼緊急火情呢!赤也君都高三了,怎麼還這麼跳脫?

  ——因為柳蓮二的關係,本來就處得不錯的兩個人,在這一年又分在同一個班級後,交情更是好上了幾分。類似今天這樣的事情,倒也發生過一兩次。

  柳蓮二沉默了片刻後,淡聲道:“赤也,我是柳蓮二。”

  “……”

  電話那頭安靜了好一會兒才又響起人的說話聲,音量低了許多,細川伊織聽不清楚對方在說什麼,不過,柳蓮二的聲音與語氣,則是聽得分明——可憐的赤也君,又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

  保重吧!

  告訴了切原直接打電話去向今天回了神奈川的真田求助後,柳蓮二也不管對方沮喪畏懼的心情,無情地掛斷了電話,然後直接替女孩關了機。

  抱著被子靠坐床頭的女孩默默地低下頭:蓮二學長的臉好黑啊!

  解決了一樁麻煩後,褐髮青年重新來到了女孩的身前,沒有說話,伸出一隻手將未婚妻低垂的臉抬了起來。

  細川伊織被迫仰著下巴,目光對上那雙鮮少外露的赭褐色眼眸,怔了怔,又有些慨然——怪不得這個人總是垂著眼,他的眼神實在太鋒銳了,輕易地便讓人感覺到巨大的壓力。

  “偷著樂?”柳蓮二沉著低問。

  女孩有些心虛:“沒……”連忙轉了話鋒,“那個,赤也君不要緊吧?”

  “他沒事,只是丟了錢包。”

  男生回了句後,語氣陡然危險了起來:“我以為,伊織的注意力只該專心在我身上。”

  細川伊織撇開了目光,耳根微熱,不敢再說什麼……

  也沒機會再說什麼,她用來擋著身體的被單,被人直接拉開來了。

  兩情相好,纏綿溫存。

  男生濁重的喘息,夾雜著女孩細碎而甜膩的低吟,讓房間裡剛降下來的溫度再度回升。

  便在兩個人難捨難分時,忽然,又一道鈴聲打破了曖昧的氣氛。

  壓在身上的人倏地停下了一切動作。

  細川伊織控制不住地喘著氣,聽到鈴聲響起時,有些懊惱,又不由得鬆了口氣——再繼續下去,恐怕會剎不住了——睜開雙眼,第一眼便留意到男人額角隱約跳動的青筋。

  有些好笑,更多的是心疼。

  看到未婚夫隱忍的難受後,她忽然覺得……其實繼續下去,也沒什麼不好的。內心裡沒有絲毫的排斥與害怕了,甚至還有少許的期待——只因為,對方是柳蓮二,是她的未婚夫,更是她愛著的男人。

  不過,現在……

  “蓮二學長,是你的手機。”

  柳蓮二閉著眼,低應了聲:“啊。”

  片刻後,手機鈴還在響著,男生終於放棄了一般,面露無奈,低頭在未婚妻的眉心親吻了下:“我去接一下電話。”

  便再度起身下床。

  聽到柳蓮二對來電之人的稱呼後,細川伊織便知道了是柳媽媽打來的電話。

  “伊織在我這……嗯,我會照顧好她的……”

  細川伊織靜靜地聽著男生的回話,心裡儘是溫柔的情感。

  雖聽不到柳媽媽的話,不過她大概猜測得出對方來電的目的。這周父母又不在家,她原本是要去柳家住上兩天的。她來東京後決定晚上不回去了後通知過柳家,想來把她當成女兒般照顧的柳媽媽還是有些不放心吧,才會特地打電話吩咐柳蓮二。

  柳蓮二與他的母親沒有講太久的話,一番問候後便掛斷了電話。

  細川伊織注意到自家未婚夫在通完話後也關了手機——這對柳蓮二來說,不是很常見的情況。

  想到兩次被打斷的某些事,女孩輕咳了一聲,又有些想笑了。

  “看到我出糗,伊織很高興?”柳蓮二敏銳地察覺到了未婚妻的心思,沉聲詢問。

  細川伊織正了正臉色,義正言辭道:“怎麼可能!”

  ——其實也不是高興他出糗啦,就是很少看到這個人如同面具一般淡定的神態被打破的樣子。

  柳蓮二淡淡地看著自己的未婚妻,在對方有些忐忑的注目下,再次上了床,將女孩抱在懷裡,親了親臉頰後,低語:“不早了,睡吧。”

  細川伊織愣了愣:她還以為……

  “怎麼了?”

  “沒什麼。”女孩連忙斂起有點古怪的神色。雖然她不介意進一步,但她不好意思主動說出口的。而且,今晚被攪了幾次,還是太掃興致了。

  貼著男生的肩膀蹭了蹭,細川伊織輕聲說道:“晚安,蓮二學長。”

  “晚安,伊織。”


☆、第四二章

  好夢正酣。女孩朦朦朧朧地感覺到似有一道溫熱的氣息若有若無地撩撥在自己的耳畔、側頸間,微妙的癢意穿透皮膚直抵了心裡,擾得睡著的人實在心神難安。

  帶著一絲被打攪了好眠的氣惱,她終於醒了過來,神智由迷糊變得清明。

  “你又故意鬧我……”剛睡醒來的女孩,嗓音慵懶帶著沙啞,有些埋怨,又帶著撒嬌的口吻,指控道,“我睡得正香呢!”

  男生貼著未婚妻的臉頰蹭了一下,喉間溢出了一聲低沉的笑:“六點一刻了。”說話間,一雙手有些不老實了。

  試圖再眯一會的細川伊織連忙睜開了眼,一邊胡亂地用手阻隔未婚夫的動作,一邊鬱悶地嘟囔:“你不起床嗎?”這個時間對她來說還早了點,但按照對方的作息,他早該起床了。

  柳蓮二坦然回答:“偶爾賴一次床也是不錯的體驗。”

  細川伊織聽了,頓時心生了罪惡感——總覺得懶散的自己,將自家正直自律的未婚夫給帶歪了——至此便徹底沒了睡意!

  “啊,”掙紮著想要起身的女孩突地輕呼出聲,聲音裡是隱忍不住的笑意,“別、別摸這裡啊,蓮二學長,好奇怪……”

  “嗯?”青年微沉的嗓音醇厚動聽,似是疑惑地問,“怎麼個奇怪法?”

  回答不出口的女孩紅著臉,乾脆地躲讓了起來,順手搶過被子抱在胸前,以防止走光,卻一眼看到了男人袒露的胸膛,以及結實的腹肌……不由得呆了呆,一時不知該作何反應,只能直愣愣地盯著對方……

  “伊織?”柳蓮二淡定地回視著未婚妻,“你在看什麼?”

  細川伊織陡地醒過神,她的未婚夫面上一副高深莫測的表情,嘴角卻微微上揚,笑得別有深意。

  後知後覺地覺察到自己的目光太直白了,腦子頓時一懵,羞臊到了極點。便是欲蓋彌彰地轉過身,抱著被子背對著男人,佯裝鎮定地回:“沒看什麼。”

  可惜,那顫抖的嗓音與從耳根綿延開來的紅暈,戳穿了她故作淡定的偽裝。

  以柳蓮二的觀察力,他當然不至於錯過未婚妻一絲一毫的情緒波動,便在對方拘謹無措時,拉近了彼此的距離,一隻手臂環繞在女孩光-裸的肩上,低頭,嘴唇抵在她耳畔,輕輕張合。

  耳語聲被壓得極低。

  半晌,女孩含羞帶怒地嗔怪了聲:“蓮二學長你、你欺人太甚!”

  青年抱著未婚妻,在她耳邊沉沉地笑出了聲。

  玩鬧了好半天,兩人終於下了床。

  細川伊織套著相較於她的體型與個子而顯得寬大的男式襯衫,從浴室裡走了出來。

  正在半身鏡前整裝的柳蓮二,微偏頭,看到自己的未婚妻朝自己走來,便極為自然地將手中的領帶遞了過去。

  女孩沒有任何疑問,仔細地理了理領帶後,踮起腳,替自己的未婚夫繫了起來。

  男生則低著頭,雙臂固定著未婚妻的腰身,好讓個子不高的女孩做起事來不會太吃力。

  兩人熟稔的互動,儼然表明了這樣的事情早已是彼此間的一個習慣。

  “啊!差點忘了,”細川伊織撫平著未婚夫的衣領,面上突地露出恍然之色,“我昨天買了一條新領帶,”微微笑著,有些難為情,對男生繼續說道,“待會走的時候你記得拿回去。”

  柳蓮二勾起嘴角:“怎麼想到給我買領帶?”

  細川伊織垂下眉眼:“就是看到挺好看的,覺得應該很襯你的氣質。”

  說來,也算是輕奢名牌的領帶,價格不便宜。好在她積攢了不少零花錢,更重要的是,不久前她參加了一次神奈川地區性質的知識競賽,沒想到意外地拿到了一等獎,獲得了不菲的獎金。所以,逛街的時候看到那條領帶,就十分心動了,也沒怎麼猶豫,便買了下來。

  柳蓮二注視著未婚妻赧然的神色,嘴邊的笑意不經意地加深了幾許,在女孩的發絲間吻了吻:“那我就謝謝伊織了。”

  “沒什麼好謝的……”細川伊織有點不好意思,相較於柳蓮二三不五時給她的驚喜,她平常的表現好像有些比較隨意了。

  當然,禮物什麼的,並不是一定要怎麼貴重,適合,實用,最重要的是有心意,其實就夠了。

  “換一下衣服,我們出去吃早餐。”

  細川伊織不自在地撇開臉,小小聲地說:“我的衣服還沒幹……”

  柳蓮二定定地打量起穿著他的襯衫的未婚妻。

  那種掃過全身的視線仿若能將人看透,莫名地讓人覺得羞恥,女孩轉了轉眼眸,雙手無意識地拉扯著遮到大腿的布料,面色羞惱,瞪向男人:“蓮、蓮二學長你不要這麼奇怪地看我!”

  “啊。”柳蓮二垂著眼瞼,根本讓人無法看透他此時是什麼樣的眼神,眼見未婚妻被自己看得坐立不安了,他一本正經地開了口,轉移了話題,“我下去買早餐,帶回來一起吃。”

  青年走出了房間後,細川伊織陡然鬆了口氣,轉身又去檢查晾曬的衣服有沒有干。

  等一對情侶吃完了早餐,女孩穿戴整齊,跟著男生離開旅館時,差不多已經是上午九點鐘了。

  柳蓮二看來真的很忙,直接帶著未婚妻去了辦公室,和昨天下午一樣,自己忙著事,讓女孩坐在他身邊看書。一天下來,除了早晨,也就中午吃飯前後有一點空閒,利用這點空閒,他陪同了細川伊織將這個校區大概地逛了一遍。

  直到傍晚,細川伊織才離開東京,被自家未婚夫送上了通往神奈川的列車。

  這一次的重聚後,沒再分別太久,差不多在半個月後,柳蓮二終於閒下來了——當然也不是很悠閒,但至少,每個週六,無論多晚,他都必然趕回神奈川過一夜,有時候直接來到細川家的樓下,有時候是提前告知,讓細川伊織在公寓或者柳家等他。

  每每相聚匆匆,臨別時總不免依依不捨,對於細川伊織來說,倒是愈發地加深並沉澱了對柳蓮二的感情。

  而隨著月份推移,新一年的大學共通一次學力考試逐日-逼近,她也忙得快要抓狂了,完全沒多少精力分心去想有的沒的的事情。她希望著能做好最充分的準備應對考學,時間卻是不等人,瞬息便到了年底。

  過了個不太安穩的新年,細川伊織離開山北町老宅後,並沒有回到神奈川,而是被柳蓮二接到了東京。

  許多高三生為了應對大學入學考,都提前在大學附近租了公寓,或者是住進酒店,一門心思地複習,抓緊這最後的時機衝刺一把。

  因為未婚夫的安排,細川伊織完全少了許多麻煩。

  柳蓮二在冬假前搬離了自己的宿舍,同時在學校附近租下了一套小公寓。

  細川伊織便直接地住進了公寓,有了一個東大學霸的未婚夫的輔導,加上柳蓮二不著痕跡地舒緩著她的精神壓力,之前面對考學的緊張感與些許畏懼都漸漸消散了。

  等到一月二十三日的考試終於來臨了,她的心態也徹底調整了過來。

  兩天的考試結束,無論考得好與壞,一切已經成了定局。

  當了兩輩子高中生的細川伊織,終於體驗了一把“高考”的感覺——儘管中日行情有不小的差別——考完後,只覺得大腦有些空白,發揮得好與壞,都完全沒了感覺。

  倒是兩家長輩們對她很看好。

  柳蓮二也很淡定,完全不擔心她會不會出差錯。

  細川伊織雖覺得有些沒底,卻還是填報了東大的入學申請,此時,只能等待著學校的回函了,如果能夠接到校方二次考核的通知,入學東大的可能性就大大提高了。

  “萬一考不上怎麼辦……”

  細川伊織靠著未婚夫的懷抱,在考完試後第八次問起這樣的話題。

  這一次,柳蓮二沒再安撫著患得患失的女孩,他輕撫著未婚妻的臉頰,突然說了一句無關的話:“伊織,你高中畢業了。”

  雖然還沒有開始參加畢業式,但……就差一個形式啦。

  細川伊織愣了愣,有些不解:“欸?”

  便聽到青年,在她耳邊低問:“我們是不是該慶祝一下?”

  有些遲鈍的大腦突地閃過一道靈光。她猛然想起了曾經的某個約定,當即燒紅了臉。

  在這時,有關考學的緊張、擔憂與期待,一切都被拋到了天外……

  柳蓮二輕勾起嘴:“伊織不說話,是默認了嗎?”

  細川伊織直接把頭埋進了男人的懷抱裡。

作者有話要說:
  感覺太煽情了,自己都不好意思回頭看這篇文,羞恥play.
信手寫下幾行詩句,最押韻的,竟然是我的嘆息。
我是九霄,生活不易,且行且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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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三章

  這一個夜晚,漫長又短暫。

  對於細川伊織來說,那羞於啟齒的疼痛與不能言喻的滿足,從此在自己的身心上深深地烙下了屬於另一個人的印痕——柳蓮二是她的未婚夫,是她的男人。

  這一個夜晚,癲狂而迷亂。

  那一種水乳-交融的歡樂,於她,於他,食髓知味,而難以忘懷。

  細川伊織從睡夢中醒來,朦朦朧朧地感覺到了有一種沉甸甸的疲累席捲了全身心,精神倦怠,身體乏力,感官上則是被絲絲縷縷的痠痛侵擾得心煩不安。

  整個人憊懶得連根手指都不想動一下。

  正在她迷糊地想要繼續睡下去時,一些零碎的、羞恥又荒唐的片段突兀地浮現在懵忡的大腦裡。

  陡地驚醒了神智,女孩後知後覺地害臊了起來。

  這時忽地察覺到床上似乎只有她一個人,一隻手下意識地朝一旁摸了過去,沒有摸到人,便連忙地睜開了眼。

  經過了那樣的一個夜晚,身邊少了另一個人溫暖的體溫,讓她遽然感到了些許慌亂不安。

  “你醒了。”

  看到無聲無息地出現在床邊的男人,細川伊織愣了愣,幾秒鐘後,兩頰慢慢地暈起了些許緋色。

  將手裡的書放在一旁櫃子上,柳蓮二側身坐在了床邊,一貫沒太多表情的面容流露著清淺的笑意,眉目神態盡顯柔情,眼瞼微抬,赭褐色的雙眼裡是一片溫暖:“還好嗎?”

  細川伊織緩緩地垂下眼,不好意思與男人對視,對於對方的詢問也不知道該怎麼回話。

  便聽青年繼續說:“要不要再睡一會?”

  “不、不用了……”女孩張嘴回答,嗓子格外地干啞。

  ——渾身各種難受,繼續躺在床上也不太舒服,雖然頭腦有點發暈,有一種沒睡夠的感覺。

  柳蓮二拿起放在櫃頭的水杯:“喝口水潤潤嗓子。”

  細川伊織輕應了聲,便準備坐起來,挪動的過程中,遮掩了身體的被子滑落了下來,露出了光裸的雙臂與肩胸。

  微涼的空氣直接觸碰著皮膚,讓她不自覺地打了個哆嗦,而未婚夫毫不避諱的目光,讓她頓時赧然了起來。便是手忙腳亂地拉扯著被子,防賊似的將被子緊緊抱在胸前。

  柳蓮二嘴角瀰漫著淡淡的笑,被注意到他的表情的女孩看似凶狠地瞪了一眼,彎起的唇線便更是加深了弧度。不過,他很清楚自家未婚妻的臉皮薄,也沒再刺激她,只是端著水杯,送到對方的嘴邊。

  細川伊織雙手扯著被子,有些猶豫地看著柳蓮二手裡的杯子……雖然有點自欺欺人,她還是擔心走光,一隻手拿杯子有點不方便,萬一不小心把水灑到床上就不好了。

  柳蓮二顯然察覺了未婚妻糾結的心思,便問:“要我喂你嗎?”

  細川伊織不好意思地撇開眼,小聲地應:“麻煩蓮二學長了……”

  說起來,她與他之間,該做的事情都做了,該看的地方也都被看過,再這般忸怩,倒有點矯情了,可是她也沒辦法啊,一想到昨晚,再面對眼前這個人時,就是覺得……好難為情。

  嗓子燥幹得實在難受,女孩在未婚夫的幫助下,很快喝掉了大半杯的溫開水。

  “那個……”

  青年疑惑地看著自家彆扭的未婚妻,語調輕柔:“怎麼了,伊織?”

  “我想洗澡。”細川伊織吞吞吐吐地開口。

  聞言,柳蓮二二話不說,伸手便想掀掉女孩的被子。

  細川伊織連忙抓緊身上唯一的遮蔽物:“蓮二學長你幹什麼啊?”

  “你不是想洗澡?”

  當即明白了未婚夫的用意,女孩臉上通紅,弱弱地道:“我……我自己洗。”

  柳蓮二注視著未婚妻,淡聲問:“不需要我幫忙?”

  細川伊織急急地表態:“不需要。”

  青年面上的表情實在耐人尋味,語帶遺憾地低嘆:“可惜。”

  細川伊織聽到後,無法自控地想起昨夜裡“洗澡”的過程,整個人都不好了,當即硬起了嗓音:“蓮二學長你能不能先出去一下?”

  柳蓮二似是不解:“嗯?”

  看到未婚夫裝傻,女孩不由得鬱悶地瞪著他。

  柳蓮二不顧未婚妻羞澀逃避的姿態,將她環抱在雙臂之間,低頭親吻著她的眉心:“伊織,我們是夫妻,你應該要習慣的。”

  細川伊織大囧,軟聲反駁:“只是未婚夫妻!”

  “未婚夫妻也是夫妻。”柳蓮二好笑地問,“你到底在逃避什麼,伊織?我們昨天晚上……”

  細川伊織立刻揚起嗓門,急忙忙地說:“我會習慣的啦,你別再說了,蓮二學長!”

  ——真是的。她做了兩輩子女生,在第一次什麼過後,稍微失落彆扭一下都不允許嗎?!

  得到了未婚妻的表態,柳蓮二不由得輕笑了聲,在對方的唇上親了親,極為溫柔,帶著明顯的安撫的意味。

  被這樣擁抱著,女孩情不自禁地軟下了姿態,那些不受控制的、亂糟糟的情緒被不知不覺地撫慰了。

  一個吻結束後,顧及到自家未婚妻羞赧的心情,柳蓮二還是將臥室留給了對方,自己則離開了房間。

  細川伊織在浴室裡洗漱了一番後,穿著未婚夫替她準備好的浴衣,獨自站在臥室的鏡子前發著呆。

  腦子裡有些空蕩蕩的,又好像有許多許多的想法。

  到最後,所有的思緒都凝聚在了昨天的夜裡。

  早上剛起床時,意識到發生了什麼後的那些莫名而慌亂的心情,在這一時刻,已然煙消雲散了。

  為什麼要失落、或是慌亂呢?

  柳蓮二說得對,他們是未婚夫妻,以後也會是名副其實的夫妻。應該要習慣的不是嗎?

  細川伊織與鏡中的自己對視著,展開的顏容上有著不能自制的幸福與喜悅。

  不經意地看到鎖骨處些許不明顯的痕跡,她怔了下,伸手將微敞開的襟口拉開了一些……耳垂漸漸地發燙了,嘟囔了聲:“蓮二學長太過分了。”

  這話說的,似是埋怨,實則帶著滿心的甜蜜。

  不想,被她抱怨的對象,不知何時進了房間。

  “伊織是在偷偷說我壞話嗎?”

  細川伊織驚得連忙轉身:“蓮二學長……”一隻手不自在地將衣襟扯好。

  ——這時才留意到未婚夫的嘴唇破了皮,微愣了愣,突然想起了昨晚上,她痛得一時難以忍受,狠狠地咬了這個人的嘴巴……咳!這樣看來,他們算一筆勾銷了。

  柳蓮二瞥到未婚妻的動作,沒再追問,將端在手裡的杯子遞給對方:“喝吧。”

  細川伊織接過水杯,看清裡面的飲品後,有些遲疑:“這是……”

  “紅糖水。”

  “……為什麼我要喝紅糖水?”裡面還有棗子,仔細聞聞,貌似還加了姜。都是她不太喜歡的東西。

  “對你身體有好處。”

  細川伊織糾結了一下,抬眼看到男人堅持的神色,最終聽話地喝掉了紅糖水。

  隨後,她打點好頭髮,便出了房間,開始享用柳蓮二買好的早餐。

  吃了飯,兩人都沒出門。

  柳蓮二擺弄著電腦,細川伊織則懶洋洋地曬著太陽,翻著書。

  也許昨晚沒睡好,身體上的疲勞感揮之不去,精神也顯得睏乏。女孩靠著窗,昏昏沉沉的,似睡似醒。直到被人攬著了身體,她睜開眼,還是困頓異常,模糊著問了聲:“蓮二學長?”

  “去床上休息。”柳蓮二說罷就將人橫抱了起來。

  細川伊織沒精打采地靠著男人的胸膛,嘴上表達著不同的意見:“我想曬太陽。”

  “……”

  片刻後,柳蓮二坐在未婚妻原本的位置上,而細川伊織則是坐在他的腿上,身體整個被包裹了起來,既能夠曬到太陽,又被刻意擋去了照在眼睛的光線。

  “這樣可以嗎?”青年在她耳畔低問。

  細川伊織只覺得舒服極了,糊裡糊塗地哼了聲:“嗯……”

  不知道過去多久,柳蓮二起身的動作吵醒了女孩。

  睡了一上午,細川伊織的精神總算好了不少,只是一時間腦子還有點懵忡,傻呆呆地坐在那裡,看著柳蓮二。

  “伊織,”柳蓮二低頭注視著未婚妻,問,“中午想吃什麼?”

  細川伊織沒什麼力氣地回:“隨便……”

  “那麼,吃紅豆飯吧。”

  “……”

  片刻的遲鈍後,細川伊織陡然睜大眼:“紅豆飯?”

  “啊。”男人與未婚妻對視,面上淡笑,“慶祝。”

  慶祝……

  現在她對這個詞格外地敏感。


☆、第四四章

  細川伊織收到了東大的回函,校內審核試驗定在了一月三十日。

  而今,已是二十七號了。

  春景明媚,陽光喜人。坐在窗邊的女孩卻感受不到多少閒情逸趣,堆積在桌子上的書本,快要將她整個人給淹沒了——雖然她極力調節好心態,但面臨這最後的考核,想要完全不緊張是不可能的。

  細川伊織報考的是柳蓮二所在的理學院,比之文史類,她在理科上更加擅長一些,雖然不免擔心,但還是有相當的把握,即使不相信自己,也總得信任立海大的教學水準。最重要的一點,她的未婚夫是個數據高手,通過對歷年的考核內容進行整合分析後,非常確定地替她圈定了考試的知識範圍……根據以往的經驗,她對柳蓮二的情報毫不懷疑。

  “休息一會。”

  全神貫注的女孩忽然感到頭髮被人撫摸了起來,下意識地仰頭,視線投向男人,思維還集中在試題上:“蓮二學長,有幾道題我弄不太明白……”

  柳蓮二直接在未婚妻的身邊坐下,淡聲問道:“哪幾道題?”

  細川伊織連忙翻動著面前的試卷,手指指著幾道被紅筆做了標註的題目:“這一題,還有這個……我覺得這兩題好像是同一題型,不過看解答又完全不一樣……”

  男人靜靜地聽完女孩的想法後,在對方抬眼看向自己時,十分輕鬆地回:“這幾題設計得比較有技巧,解題的方法其實並不複雜。”

  細川伊織眼睛一亮,凝膠在未婚夫面上的目光裡儘是期待。

  不想,柳蓮二忽地停住了話語,待到女孩的情緒變得有些急切了,才微勾起嘴角,慢悠悠地開口,明知故問:“伊織想知道?”

  細川伊織怔了怔,繼而慢慢地紅了臉頰,不需要男人說得透徹,她就知道該怎麼做了——主動地偎進對方的懷裡,雙臂環抱著他的脖子,抻著身體,雙唇便湊近了未婚夫的嘴巴。

  主動的女孩臨到最後,還是有點羞澀了,想要退縮,卻是來不及了。男人將未婚妻緊緊地抱在懷裡,反客為主。

  一對有情人便是黏黏糊糊地嬉鬧了小半天。

  一記吻結束了,細川伊織伏在未婚夫的懷裡輕喘著氣,便聽到對方在她耳邊含笑地說道:“伊織越來越有自覺了。”

  得了便宜還賣乖!女孩羞怒了,不由得嘟囔道:“明明是蓮二學長總愛斤斤計較。”

  在考學上,柳蓮二確實幫了她很多,但事後總會列出五花八門的名目索要“報酬”……她不得已,只好更“主動”一點,免得欠下更多的“債務”!

  “斤斤計較?”柳蓮二語氣微揚,咬著未婚妻的耳朵,低語,“你確定?”

  細川伊織只覺得耳垂一熱,酥酥麻麻的感覺一直癢到了心裡,語氣不自覺地綿軟了許多,嘴上卻繼續指控:“你這是趁人之危。”

  “嗯?明明是伊織每次主動要求……”柳蓮二低聲地笑,“柳蓮二隻是想要滿足一下自己的女人而已。”

  細川伊織不由得羞憤了:“蓮二學長!”什麼叫“滿足”她啊,說得好像她有多麼的慾求不滿似的!

  所謂指鹿為馬、顛倒黑白,說的就是這個道貌岸然的傢伙!

  “你太無恥了!”

  女孩這一聲嬌嗔,惹得男人朗聲笑了。

  ……

  凝視著未婚夫的笑容,細川伊織微怔了怔,心裡緩緩地流過一道溫暖——每每看到柳蓮二因為她而情緒外露的樣子,總會情不能自已,心情不受自控地被對方感染,而之前的所謂羞憤、惱怒瞬間便消散了。

  其實,她知道,一般都是她精神太緊張,或者像這幾天一樣過於投入考學而忘了放鬆時,柳蓮二才會這般逗弄自己,只不過是為了舒緩她的壓力,讓她暫時拋開那些煩心事……

  不過,她實在沒法誠心感謝啊……每每她都被佔盡了“便宜”,要不是擔心她休息不好,或許已經被連皮帶骨地啃得一乾二淨了!

  偏偏柳蓮二的手段太厲害了,她每一次的反抗都最終被“鎮-壓”,想想要和這樣的男人生活一輩子,有些時候,她不得不為自己悲嘆一聲。

  事實上,自從有了夫妻之實後,兩人的相處模式表面上沒有什麼變化,但細川伊織能夠覺察到一絲微妙的玄之又玄的不一樣。

  一直都很融洽的關係,彷彿得到了昇華,變得更加自然了。

  細川伊織喜歡現在這樣的感覺,所以對自己與未婚夫更進一步的事情從沒有後悔過,或者,不好意思地說,正如柳蓮二所說的,她感到了一種滿足——不僅僅是生理上的,更是心理上的充實,讓她不會感到任何的不安。

  話說回來……

  她又慶幸當初的約定,等待她高中畢業才更進一步。

  因為,這幾個夜晚,柳蓮二實在有點不像他平常的樣子——簡言之,就是很纏人,這還是顧忌著她的身體以及幾天後的考試的情況下——細川伊織一邊故意抱怨著煩人,一邊又從來捨不得拒絕……

  得承認,她其實很喜歡這樣的柳蓮二——卸去了一切外在的光環,他只是個渴望她、又愛惜她的普通男人。

  春風吹入戶,撩動著一屋的歡笑聲。

  “哈哈哈,蓮、蓮二學長我錯了……”

  “伊織哪裡錯了?”男人的聲音鎮定淡然,仔細辯聽,能夠發現那平靜的語調下掩藏在一絲笑意。

  女孩笑得快喘不過氣來:“我、我不該說你無恥。”

  “嗯?”

  “你也沒有斤斤計較啦……”

  “還有呢?”

  “……”

  “伊織。”男人催促道。

  細川伊織紅著臉,也不知道是笑的,還是羞臊的,如同以往每一次,她不得不示弱地說道:“蓮二學長最好了!”

  “啊。過獎了。”

  “臉皮真厚,”緩了口氣的女孩聽到後,忍不住嘀咕了聲。

  “伊織……”

  “啊,別鬧我了。我錯了……”

  柳蓮二俯視著癱軟在懷裡的未婚妻,淡淡地笑,在她髮絲上輕吻了吻:“聽話。”

  轉眼到了月底,這一次自覺準備充分的細川伊織,帶著信心與少許的忐忑,參加了東大的校內考核。

  在柳蓮二的算計之中,她順利地通過了考核。

  卸下了考學的重擔,女孩徹底放鬆了下來,在未婚夫的陪同下,平時懶得出門的她,進行了一場十分盡興的環日本島游,要不是柳蓮二臨時有事,他們可能會在外待上十天半個月也許都不止。

  隨即便是又一年的畢業式。

  “伊織,你打算就穿校服參加畢業式?”手裡正拿著從和服定製店裡取回的畢業禮服的多部未葵驚訝地問向自己的好友。

  細川伊織點了點頭:“比較方便。”何況,立海大高等部的春季校服,穿在身上還是很好看的。

  多部未葵不贊同:“高中畢業一輩子就這麼一次,你怎麼能這麼隨意呢?”

  細川伊織有點汗顏……那什麼,其實是前段時間玩瘋了,都忘了還有畢業式的事實啦。而自從她和柳蓮二同居後,細川媽媽對她的事情就很少再插手,放任她自己處理。所以,一時疏忽了畢業禮服的事情。

  想了想,她又說了句:“其實我有沒穿過的新和服,沒必要再特意訂做禮服的。”說起來,當初和柳蓮二訂婚,對方送了幾套和服,她有一套還從沒穿過呢。

  多部未葵回道:“還是別太疏忽了,要不然以後回想起來,難免會有遺憾的。”

  兩個女孩正說著話,有一輛單車從她們身旁疾馳而過,卻在路口陡然停下了。

  “咦?那好像是光昭?”多部未葵微微提高嗓門。

  細川伊織順著她的指示看了過去:“是他。”

  男生並沒有注意到她們,一腳撐著地面,手上從口袋裡掏出一個手機,與電話裡的人通話時,他的表情不是很高興。

  隱隱約約的,細川伊織似乎聽到他抱怨了一句“你們女人就是麻煩”類似的話語。

  顯然,多部未葵也聽到了,原本想要過去打招呼的她,頓時有些不樂意了:“那傢伙……”

  細川伊織猜測:“大概他又和清水桑鬧彆扭了吧!”

  多部未葵搖了搖頭:“太幼稚了。”

  那邊的男生掛掉電話後,情緒有點怏怏然,推著自行車,沒精打采地走了。

  細川伊織收回視線,轉而把目光投向身旁的女孩,突然微微一笑……

  “笑什麼,伊織?”

  “忽然想到我剛到神奈川的時候……”

  多部未葵跟著笑了:“我還記得你家在搬家時,我站在我家樓上偷偷觀察著呢!當時看到你,我就有一種預感……”

  細川伊織好奇地問:“什麼預感?”

  “我們一定會成為朋友的。”

  細川伊織失笑……她們是鄰居,只要不是性格相沖,成為朋友並不是意外的事情。

  多部未葵笑著笑著,就有些悵然:“沒想到,六年就這麼過去了。”

  細川伊織微怔,猛然想起自己在街頭將柳蓮二誤喊“姐姐”的事情,一時也恍惚了:“時間過得真快。”

  彼時,他們還素不相識;轉瞬六年已逝,她與他成了相伴彼此一輩子的伴侶。

  “大家都長大了呢!”不知道想到什麼,多部未葵突然感慨了起來。

  細川伊織回過神,腦海裡莫名地閃過某些不宜見人的畫面,無意識地輕咳了聲:他們何止是長大了……

  各自慨嘆時,多步未宅與細川宅已經到了兩人的面前。

  細川伊織與朋友告別後,推開自家庭院的大門。

  “伊織,你回來了。”

  難得看到母親白天也在家的女孩笑著迎過去,喚了聲:“媽媽。”

  細川媽媽說道:“蓮二剛才過來了……”

  細川伊織沒等媽媽說完話就連忙追問:“蓮二學長在哪?”最近柳蓮二在忙一個什麼學校項目,前兩天還特地去了一趟京都,以至於她好幾天都沒能見到人了。

  “他把你的畢業禮服送來後就走了,說是學校還有事,到這個週末才有空,他讓我告訴你,他會趕回來參加你的畢業式的。”

  女孩有些驚喜:“畢業禮服……”

  細川媽媽笑嘆了聲:“你這孩子,有時候太粗心了,畢業禮服這麼重要的東西怎麼都沒準備。”

  細川伊織尷尬地望天,心裡則惦記著柳蓮二送來的衣服,和媽媽說了幾句後,便急切地趕回了自己的房間。

  柳蓮二為她準備的禮服是一套新做的袴服,做工細緻精美,紅與白的主色調穿插點綴著雅緻的櫻花,十分的賞心悅目。

  細川伊織早忘了嫌棄穿和服的麻煩,迫不及待地試穿了起來。

  她的膚色與髮色,襯著純白與朱紅兩色,和諧又好看。袴服的大小長度則是恰恰好,穿在身上極為合體,顯得美麗優雅……說來,柳蓮二真是對她穿衣的尺寸瞭如指掌。

  和服女孩站在鏡子前轉了一圈,瞄到鏡中人傻笑的表情,當即正了正臉色,可是,歡愉的心情一時根本沒辦法控制。

  “蓮二學長的審美觀不錯。”細川伊織左右打量著鏡中的女孩,不自覺地低聲說了這句。

  話說回來,她怎麼覺得柳蓮二非常喜歡送她衣服呢?

  她也喜歡穿柳蓮二送的衣服就是了。

  於是,細川伊織穿著柳蓮二送的和服,在兩家長輩與未婚夫的相陪下,迎來了她兩輩子唯一的一次高中畢業典禮。

  可喜可賀,活了兩輩子,她終於告別了中學時代。

  那些為考學而焦慮的日子彷彿變得遙遠了起來。

  展現在她面前的,是不再拘囿於一方小小校園、未知而充滿無限可能的未來。

  前方或許還有許多讓她感到焦慮的困難。

  但那不要緊,問題總會解決的。

  她不需要懼怕,因為,以後的人生路上,總有一個人一直會陪伴著她,她可以心安地依靠,也可以無所顧忌地勇往直前。

  “伊織。”

  聽到背後傳來這一聲熟悉的叫喚,女孩轉身看了過去。

  “咔嚓”!是一聲相機快門的響聲。

  細川伊織朝拿著相機的褐髮青年走過去:“蓮二學長你拍了什麼?給我看看……”

  柳蓮二將剛才拍到的照片調出來,與未婚妻分享。

  和服女孩回眸一笑的畫面,比之絢爛浪漫的春景,更顯明豔,而越加動人。

  細川伊織愣了愣:她都不知道自己這麼上相啊!

  不知道為什麼,這一張照片的意境十分特別,看到畫面裡的風景,心情就不由得開闊了,而女孩微笑的表情,彷彿能感染到畫面之外人的心情,讓人看在眼裡,忍不住也想笑了。

  “伊織。”柳蓮二又喚了一聲。

  女孩的注意力離開了照片,下意識地應道:“嗯?”

  “恭喜畢業。”

  細川伊織心情很好地笑開。

  卻聽男人含笑著說:“回去要慶祝一下。”

  細川伊織當即羞惱了:“蓮二學長,你怎麼又用這個藉口……”

  畢業是值得慶祝,可是她都被“慶祝”了一個多月了,連個藉口都不帶換的,她的未婚夫也實在過分了吧!

  青年淡淡地看著未婚妻:“兩家商議好的,今晚辦個餐會。”

  “……”

  柳蓮二突然勾起嘴角,壓低嗓音,在未婚妻耳邊輕問,語氣耐人尋味:“伊織想到什麼了?臉都紅了。”

  話語卡在喉嚨裡,吐不出來嚥不下去,細川伊織又羞又窘,心裡很是抓狂,最終,嗔怒地瞪了一眼未婚夫,決定不搭理這個男人,轉身就走了。

作者有話要說:
  很明顯,原計畫這一章完結,但還有最後一點沒寫完,所以只能明天完結吧。


☆、第四五章

  適逢假日,公園的草坪上一群孩子在玩鬧,隔著一條石子小路,是一家露天咖啡廳,三三兩兩的年輕人坐在陽傘下,有的獨自一人擺弄著電腦,有的結伴圍坐一起閒聊著天。

  細川伊織雙手攏著桌子上的紙杯,眼睛悄然轉動,不時地瞄向身側女人的腹部。

  多部未葵察覺到她的窺視,揚起嗓音問道:“伊醬,你那是什麼眼神?”

  細川伊織垂下眼瞼,遮掩了有點微妙的眼神,嘴上回:“就是覺得……有點神奇。”

  “沒什麼好大驚小怪的。”紅發女人神色坦然,含著笑意與趣味的目光投向自己的好友,“伊醬你也會懷孕生孩子的。”

  細川伊織感到有些囧,無言地抬頭望天……懷孕什麼的,對她來說,還是太遙遠了吧,她現在才畢業,等到四月份還要升入大學院繼續就讀修士學位。

  “我說真的,”多部未葵一隻手無意識地輕撫著自己的肚皮,一邊對她相識多年的朋友說道,“伊醬你也該考慮要孩子的問題了。”

  看到朋友渾身散發的母性光輝,細川伊織黑線:“我還在讀書,現在想這個還太早吧……”

  多部未葵瞅著朋友:“你真打算再過五年才結婚啊?”

  細川伊織點頭:“我和蓮二學長說好了,目前的重心還是放在學業上。”

  ——與她一樣,柳蓮二去年拿到學士學位後,選擇了繼續深造。等到她完成學業,差不多還要五年的時間。那時候她二十七歲,結婚也不算太遲……大概吧?

  多部未葵忍不住翻了個白眼:“柳學長他就不著急嗎?”

  細川伊織反問:“有什麼好著急的?”在她看來,她現在與柳蓮二生活在一起,與那些年輕的小夫妻沒什麼不同,結婚不過是形式,早一點晚一點沒必要太在意。

  “你一點都不期待你的婚禮嗎?”多部未葵疑惑地問。

  細川伊織不自在地捧起紙杯,低頭喝了一口咖啡。

  婚禮……對於任何一個女性來說,都是極為重要的一件大事吧?她怎麼可能沒有期待過?只是,以她的觀念,總覺得還是先立業再成家,比較穩妥吧。畢竟,如果結婚了,就如多部未葵所說的,孩子的問題就要提到日程上了……老實說,她想想就有些恐慌啊。

  “你們的儀式什麼時候舉行?”細川伊織轉移話題,問道。

  “等孩子出生後吧,”說起婚禮和孩子,紅發女人的臉龐上露出了甜蜜的笑意,“結婚儀式的準備工作太瑣碎了,相當麻煩,我現在身體不太方便。”

  看到對方一副陶醉在幸福裡的小女人姿態,細川伊織不由得無語:她這個好朋友,有時候真讓人感到意外,未婚先孕什麼的,總覺得有點超前啊。

  ……

  “伊醬,如果你真的不想早點結婚,”聊著聊著,多部未葵話鋒一轉,又說起了自家好友,“平時就注意點。別像我一樣……突然有了孩子,一下子打亂了原本的計畫。”

  細川伊織輕咳了一聲,這個話題太私密了,就算是好友,談論起來也覺得尷尬。

  不過……

  多部未葵的話,倒真的提醒了她。

  她後知後覺地想起來,有不少回,做那什麼事的時候,情動至極,忘了做保護措施,幸運的是,那幾次都是安全期——當然,這都是事後柳蓮二告訴她的,她自己其實很少計算那些日期的。

  看著多部未葵有些凸顯的肚子,細川伊織在心裡面暗暗地警告著自己,以後一定要嚴加注意。

  兩人說了一會話,一個身材十分魁梧的男人過來了。

  正是多部未葵的男朋友。

  “伊醬,一起走嗎?”多部未葵被男人小心翼翼地扶了起來,轉頭看向朋友,詢問了這一聲。

  細川伊織笑了笑:“不了,蓮二學長待會要過來,我就在這等他。”

  這話是藉口。這趟回神奈川的只有她一個人。她之所以這麼說,不過是不想做破壞人家准夫妻恩愛的電燈泡啦!

  細川伊織目送著一對情侶相攜遠去的背影,心裡為自己好友的幸福感到欣慰,又隱約有些羨慕……唉,最近半年,她的未婚夫每天都超級忙,有時候一出門,兩三天都見不到人。

  實際上,柳蓮二自進了大學後,就一直特別忙,在升入大學院後,甚至連假期都沒有了——當然不只是為了學業,細川伊織心裡清楚他大概在忙什麼,在為自家未婚夫的努力上勁感到很自豪的同時,偶爾也會小小地擔心,擔心柳蓮二會不會就此慢慢地疏忽自己了。

  ——當然,她的擔心有點多餘,柳蓮二對她好得無可挑剔,她甚至覺得自己快被柳蓮二寵壞了。

  細川伊織一手撐著臉頰,一手慢慢轉動著紙杯,曬著初春的太陽,一邊對自己的胡思亂想默默反省,一邊惦掛起還在東京的男人,回想著兩人尋常生活中的點點滴滴,嘴角不經意地含著甜美的笑意。

  這時,手機“滴滴”的提示音響起來了,讓沉思中的女人回過神。

  發現是柳蓮二的來信後,細川伊織立刻就打開了郵件:[伊織,有件東西落在你房間裡了,你有空替我送過來嗎?]

  正是假期,細川伊織這兩天相當空閒,自然毫無疑義:[好的。是什麼東西,放在我房間哪裡了?你今天在什麼地方?]

  很快,柳蓮二就回了短訊。

  細川伊織收到信息後,當即起身回細川宅,按照柳蓮二信息裡的說明,在自己房間的書桌抽屜裡,找到了一個長寬十釐米左右的紙袋子。紙袋是密封的,有點小份量,她拿到手裡後掂了掂,好奇地摸了一下,裡面的東西似乎是長方形的……有點像卡包?

  猜著袋子裡到底是什麼東西,細川伊織打開手機又回看了一遍信息,上面寫著一個地址。

  “唔,還好,這裡我去過……”

  現在出發,大概一個小時能到吧。

  擔心柳蓮二等急了,她沒再磨蹭,整理了一下衣裝後,將紙袋塞進背包,便出了家門。

  一個小時後。

  細川伊織來到柳蓮二說的地方,卻沒有看到人,正疑惑著想要給對方打電話時,看到手機裡有一條新信息。

  [拆開袋子。]

  “……”細川伊織納悶了:“蓮二學長在搞什麼,神神秘秘的。”

  不過,她還是按照對方的吩咐,將紙袋子拆開,便是愣了愣。

  是一個鑰匙包。

  被勾起好奇心的女人打開鑰匙包,裡面除了一串嶄新的鑰匙外,在透明的夾層裡有一張小卡片。

  卡片上是柳蓮二的字跡:

  “給伊織的回禮。

  柳蓮二。”

  細川伊織突然記起來了,今天是白色-情人節。

  所以,柳蓮二送她這一份回禮……

  一串鑰匙?

  怔忡了片刻,她猛地睜大眼,急忙忙地將解鎖手機,將柳蓮二的信息又看了一遍。

  幾秒鐘後,她僵硬地扭轉著脖子,側首看向不遠處的那一棟宅院……肉眼估算,居宅面積不是特別大,但是在這一段地界,能擁有這樣一套房子,不是普通年輕人能承擔得起的。

  細川伊織呆立了好半天,不敢確認自己的猜想。

  可是……

  柳蓮二留下的信息,分明告訴了她這樣一個事實。

  半晌,她不再遲疑,帶著忐忑,以及說不清是驚喜或是期待的複雜心情,越過林蔭道,在小院的門口停下。

  繼續糾結了半分鐘後,細川伊織終於拿起其中一把鑰匙——每一把鑰匙上都貼了說明——插入院門的鎖孔。

  “咔嚓”一聲響。

  打開的,不僅僅是這一棟宅院的大門。

  “蓮二學長,你最近對裝修很感興趣嗎?”

  “啊,家裡要重整房屋,瞭解一下這方面的信息。”

  “我覺得這一套方案不錯……”聽了男人的話,女人也來了興致,湊在他身邊,一起看房屋裝修的專刊。

  男人沒有就未婚妻的想法做出評價,只是問:“伊織還喜歡那些?”

  “唔,這個也好看……哎,我喜歡這個壁爐,還有這個立式燈……”女人興趣盎然地說著。

  細川伊織站在壁爐前,側首看著牆角裡裝飾效果大於實用性的立式燈,恍惚地想起了曾經的對話。

  ——那大概是,一年前的事情吧?

  片刻的走神後,她離開了壁爐,轉了個方向,往前走了一段距離,看到一串輕輕搖曳的珠簾,不由得停下了腳。

  過去的那些話在耳畔響起。

  “這裡掛上水晶珠簾,是不是很漂亮?”

  “伊織不覺得與房子整體風格不一致嗎?”

  “但是,掛上簾子很浪漫啊……”

  男人輕笑:“孩子氣。”

  “我就喜歡亮晶晶的東西不可以嗎?!”

  “那麼,就在這裡改動一下。”

  “蓮二學長你太厲害了,這樣看起來就很自然了。”

  “……”

  “喜歡嗎?”

  被人從背後抱著,細川伊織頓時回過神——習慣了柳蓮二的神出鬼沒,她完全沒被對方的突然出現給嚇到。

  只是……

  “蓮二學長,”她喃喃地低語,“你一直在忙的事情就是這個嗎?”

  男人應道:“啊。”

  細川伊織轉過身,抬眼凝視著未婚夫的面容,心裡感動,卻更加心疼:“你沒必要這麼辛苦的。”

  “是有點辛苦。”柳蓮二坦然道。

  細川伊織聽了,心裡一下子揪了起來——想到之前自己偶爾還腹誹對方的忙碌,這一刻,只覺得慚愧極了——雙手緊緊地抱著男人的腰身,將臉埋在對方的胸膛上。

  柳蓮二低著頭,一手撫著未婚妻的臉頰,微抬起她的下巴,與她對視:“伊織這是心疼了嗎?”

  細川伊織不想再掩飾自己的情感,毫不猶豫地回:“嗯。”

  便聽男人低低地笑了:“那麼,是不是該有些表現?”

  “表現?”一時不解。

  柳蓮二從容地說:“比如,嫁給柳蓮二。”

  細川伊織一愣,便是慢慢地撇開臉,片刻後,小小聲地說:“好。”

  她的乾脆,倒是讓柳蓮二怔了怔:“伊織?”

  便見女人忽地笑開了,語氣活潑,帶著一點俏皮:“像蓮二學長這麼優秀能幹的男人,細川伊織如果不抓緊點,萬一被別人搶走了……到時候,後悔都來不及。”

  ——既然對方想要結婚,她為什麼不答應?他們相愛,不是嗎?

  柳蓮二勾起嘴角,在未婚妻的額上落下一個親吻,溫柔低語:“那麼,伊織可要抓牢了。”

  細川伊織不自覺地閉上眼,輕輕應著:“嗯。”

  她會抓牢的,永遠不松手。

  半年後。

  經過了漫長而冗雜的準備工作,細川伊織與柳蓮二的結婚儀式終於在八月初的時候舉行了。

  神靈前,新郎新娘鄭重地許下了誓詞。

  一身“白無垢”的細川伊織朝面前的男人遞出了手。

  “別擔心,”察覺出對方緊張的情緒,柳蓮二柔聲安撫了句,“放鬆。”

  有一瞬,細川伊織恍惚覺得彷彿回到了六年前她與他訂婚的儀式上。

  一切是那麼的相似,又是完全的不同。

  六年前的那個春天,柳蓮二成了她的未婚夫。

  而從這個夏天起,柳蓮二便是她的丈夫了。

作者有話要說:
  竟然在最後一章卡文了,淚目,我整齊的更新時間啊,抓狂!
  正文完了,還有一章婚後番外。

  (正文完結)
信手寫下幾行詩句,最押韻的,竟然是我的嘆息。
我是九霄,生活不易,且行且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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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一章

  [一]婚後

  一個朗日清空的豔陽天。

  細川伊織——哦,婚後隨夫姓的她現在應該叫柳伊織了——利用週末的空暇,收拾著兩個人的冬衣,天氣漸暖,一些厚實的衣物都暫時用不上了,不過在疊放收起來前,還是需要清洗晾曬一遍。

  拿起柳蓮二剛換下的大衣,伊織習慣性地搜查一遍口袋,倒真在內袋裡摸到了一個東西,拿出來一看,微愣了愣。

  一個有點老舊的平安符。

  花了幾秒鐘,她才想起來這個平安符是她第一次送給柳蓮二的生日禮物。

  是七年前的事情了,掛在吉祥結上的珠子已然沒了一點光澤,布料的一角隱約有點磨損,露出了裡面的符紙。

  伊織將平安符握在掌心裡,恍惚地憶起了那年的六月四日。

  “我會一直帶著它的。”

  ——柳蓮二當時是這麼說的。

  她沒有太在意對方的說法,純粹為自己親手做了一件給未婚夫的禮物而歡喜著。

  在那之後,她送過很多禮物給柳蓮二:冬天,柳蓮二總是一直戴著她織的圍巾手套,工作的時候,他穿戴的西裝領帶必然都是她打點的,還有平常用的筆本等等……

  平安符沒再親手做過,一般都是直接在神社寺廟裡買現成的。

  沒想到,這樣一件不起眼的東西,柳蓮二還一直帶在身上,大概是一直放在隱蔽的內袋裡吧,她竟然從沒發覺到。

  ……

  手指摩挲著平安符上“蓮”的漢字,伊織忍不住微笑了。

  柳蓮二,她的丈夫,總能用一些不經意的小事打動著她的內心,讓她沉淪在他的柔情裡,再也不能自拔。

  柳蓮二剛一進家門,便看到妻子笑盈盈地迎接了過來,用著甜蜜的口吻問候了一聲後,主動地撲到他的懷裡。不免有些意外,雙臂卻自然地展開,將心情明顯很好的女人納入懷裡:“怎麼了?”

  伊織用臉蹭了蹭男人的胸膛,輕快地說道:“就是心情高興。”

  聞言,男人下巴抵著女人的頭髮,柔聲問:“遇到什麼開心事了?”

  “嗯……”女人拖長嗓音,離開了丈夫的懷抱,仰頭衝他笑著,嘴上神秘地說,“你把手伸過來。”

  柳蓮二好笑地望著妻子,沒打算破壞她的興致,很配合地伸出手。

  便見伊織鬆開緊攥的手,將一個東西放到了他的掌心上。

  是一個嶄新的平安符。

  “你的平安符破掉了,我重新縫製了一下。”也不是換新的,而是將原有的平安符縫在了裡面。

  這麼多年過去了,伊織的手工還是有不小的進步。

  柳蓮二神色自然地將平安符收入口袋,繼而抱著女人輕笑道:“你今天一直在忙做這個?”

  被這麼一問,伊織猛然反應過來,輕呼了一聲:“哎呀,我收拾了衣服,忘記洗了!”

  有些衣服用洗衣機就能解決,可有幾件必須手洗才行。

  柳蓮二拉著想要離開的妻子,眉頭少見地皺了皺:“衣服我來洗。”

  “欸?”對於男人慎重的態度,伊織有些茫然。

  “最近注意點,儘量少沾冷水。”

  “為什麼啊?”

  柳蓮二無奈,一手捧起妻子的臉:“你的生理期是什麼日子?”

  伊織思索了一下——別怪她迷糊,她一般只大概地記下日期,畢竟生理週期不可能是恰恰好三十天整,偶爾來早或者推遲一兩天都很正常。

  “……這一次好像遲了差不多十天了?”女人猶疑地說。

  “過幾天去醫院檢查一下。”

  愣了愣,伊織忽然明白了男人的意思,當即緊張了:“蓮二,你、你的意思是……”

  “啊。”柳蓮二淡淡地笑, “伊織有可能要做媽媽了。”

  “……”

  如遭雷劈,形容女人此刻的心情,恰如其分。

  “伊織?”

  伊織攥著男人的衣角,緊張兮兮地開口問:“怎麼這麼快?”

  雖說自從去年夏天結婚後,她就對懷孕做了心理準備,可事到臨頭,還是很惶恐啊!

  柳蓮二壓低著頭,在妻子的面上落下細碎的輕吻,紓解著女人害怕的心情:“不用著急,現在還不確定……”

  “如果真的有了,”伊織還是憂心忡忡,“現在應該能用驗孕試紙檢測出來的吧?”

  “還是去醫院。”男人說道,“別害怕,我陪著你。”

  脊背一直被一隻有力的手掌安撫地摩挲著,女人從一開始的慌亂中回過神,漸漸地平復了心情:“嗯。”

  雖然驚慌,但也有些期待吧!從今年年初開始,兩人心照不宣地沒有做任何防護措施時,她不就應該料到這一天的來臨嗎?

  仲春,夕陽之光極為美妙。

  林蔭道上,一對年輕的小夫妻正在散步。

  女人穿著一身寬鬆的衣物,略顯圓潤的臉龐上流露出柔和的幸福的淺笑。身側,褐髮青年單臂攬著她的腰身,舉止動作全然是一副小心翼翼的保護姿態。

  “蓮二,寶寶說,今晚要吃紅豆黑米粥。”

  男人醇厚微沉的嗓音裡含著明顯的笑意:“還有呢?”

  “還有……”

  晚風吹起,兩個人的聲音飄散遠去。

  [二]小紅

  走廊的木地板上,女人與男孩隔著棋盤相對而坐。

  女人執一枚黑子的手懸在棋局上,久久沒有落下。褐髮小男孩看到女人眉頭緊蹙的神態,平靜地開口道:“您要輸了。”

  女人不服:“黑子還有活路。”

  “以您的棋力,繼續這一局不過是浪費時間。”

  伊織黑線:“小紅,你竟然敢鄙視媽媽!”

  “小紅”者,全名柳南紅是也。

  據說在他出生前的那段時間,他的媽媽迷上了瑪瑙,最喜歡的就是南紅瑪瑙。於是,她給自己的兒子取名為南紅。

  小時候不懂事,柳南紅對於長輩們親暱地喚他“小紅”一事,只覺得理所當然。

  等到他識字讀書,尤其是進了幼稚園後,由於這個名字,配上他的“妹妹頭”髮型,時常被人當成女孩,心裡自然越來越不樂意了。

  想要改名,又不好直接對父母說明,便決定曲線救國,他私下裡找上了性格和藹、對他很寵愛的祖父祖母。

  沒想到……

  祖父思索了一番後告訴他,南紅是為中國赤玉,內斂沉著、貴而不奢,性情溫潤平和,寓意美好吉祥,承載了父母對他的期望與祝福。

  看來他得感謝媽媽沒有直接給他起名為瑪瑙。

  柳南紅在心裡默默地想。

  而祖母的說法則是,她很喜歡的一位水墨畫畫家也叫南紅,這個名字很好聽,還是別改了。

  是啊,岡村南紅,曾任南北墨畫會常務理事兼全國書畫振興協會評議員。但,這是位女士。

  ——經歷了這番徒勞無力的抗爭,柳南紅小朋友終於放棄了改名的想法,努力調適自己的心態,倒是越來越淡定了,聽到那些伯伯叔叔家的弟弟妹妹一口一聲“小紅哥哥”,他也能平靜從容地應答了。

  “我只是陳述事實。”被喊做“小紅”的男孩面不改色地回。

  伊織默然——自家兒子云淡風輕的神態和不死不活的說話腔調跟某個男人越來越像了——她果然應該再要個女兒才對,不是說,女兒是媽媽的貼心小棉襖嗎?!

  這時,院門被人打開了。

  伊織頓時眼睛一亮:這一盤棋局看來是有救了。

  與女人的喜色不同,一直顯得很鎮定的小男孩面上的表情開始垮塌了。

  “蓮二……”

  柳蓮二看到積極地迎接自己的妻子,瞥了一眼走廊後,微勾了下嘴:“在下棋?”

  “嗯,剛才不小心放錯了一個子,要不然我也許能贏的……”

  柳南紅無語地聽著自家媽媽的話。

  對話間,柳蓮二來到棋局旁,淡聲指明:“第十五列八行,斷。”

  伊織毫不遲疑地按照男人的說法落下黑子。

  以大壓小,還是二對一,這太欺負人了……小男孩偷偷看了一眼給自家媽媽撐腰的男人,最終嚥下了想要反抗的話語。

  “大魔王”段數過高,他暫時沒有應對方案,只能老實點吧!

  ——哦,“大魔王”的稱呼是切原叔叔與他分享的。他覺得很形象。

  說起來,柳蓮二作為一個父親,雖不和藹慈祥,卻也不是嚴苛專-制的大家長。可是,對於目前還沒滿八歲的柳南紅來說,自家父親的氣場太恐怖了,在對方面前,他難以掩藏敬畏之心,絲毫不敢有所懈怠。

  不過,想到切原叔叔叫囂了十幾年都沒能成功打倒大魔王的事實,他也就釋然了。

  經過柳蓮二的指點,黑子一步一步地扳回了局勢。

  “我……認輸。”白子已無路可走,算上貼目,他輸了半目,小男孩不得不投降。

  伊織當即笑了,開心地說道:“果然還是蓮二最厲害了”

  柳蓮二微微點頭,將手提包遞給自己的妻子:“伊織替我拿到書房去吧。”

  “嗯。”視線在男人與小男孩之間來回掃了下,伊織知道柳蓮二大概又要開始教育兒子了,也沒打算插手,起身接過包,便進了屋子。

  柳南紅在女人離開後,站起身來,恭敬地喊了聲自己的父親。

  柳蓮二來到伊織原先的位置上,淡淡地看著小男孩:“坐下吧。”

  “嗨!”

  ……

  伊織將丈夫的手提包拿到書房後,看看時間,做晚餐還早了點,便撿起之前沒看完的書,繼續翻看了起來。

  剛看完一個章節,書房的門就被人打開了。

  伊織下意識地抬頭,對著自己的丈夫笑道:“和小紅談完話啦?”

  “啊。”應了這聲,男人來到榻榻米上,攬著女人的肩膀坐下。

  放下手裡的書,伊織靠在丈夫的胸膛,輕言輕語:“你對小紅也別太嚴厲了,他每次面對你,就跟老鼠看到貓似的。”

  湊近女人的側頸輕嗅著,柳蓮二含笑地問:“老鼠和貓?那伊織是什麼?”

  伊織怔了怔,繼而明白了丈夫的意思,臉頰微微紅了——即使已經年過三十,她在這個男人面前,還是保留著些許少女時的嬌態——不由得嗔道:“我在說事呢,你能不能正經點?”

  “我正在做正經事……”男人咬著女人的耳朵模糊低語。

  伊織徹底軟在了丈夫的懷抱裡,嘴上微弱地抗-議:“現在……嗯……還是白天……小紅還在家裡。”

  “他不會來打擾我們的。”柳蓮二悠然地回著話,手上的動作一刻不停。

  “萬一……”

  男人的嘴堵住了女人的話語:“放心,書房的隔音效果很完美。”安慰了一句後,他又誘哄般地反問道,“伊織不是想要女兒嗎?”

  “欸?”伊織清醒了過來,驚訝地睜開眼,連忙問道,“可是你不是……唔……”她的丈夫根本不給她說完整句話的機會。

  樓下走廊上,小男孩正襟危坐,認真地研究著剛才一局的棋譜。

  對於父母突然的消失,他完全不覺得奇怪,不需要動腦子思考,99%的可能是爸爸媽媽又在製造他的弟弟或者妹妹了。

  對此,他表示很期待。

  家裡只有他一個孩子,還是有點冷清了。雖然媽媽經常陪他玩些小遊戲,但是……媽媽的水準實在太次了,很簡單地就可以贏,然後他的媽媽就會找大魔王幫忙,大魔王太厲害了,他總是被打擊得一塌糊塗。

  唉,有這樣的父母,柳南紅小朋友表示,他稍微感到有些心累。

  所以迫切地需要一個弟弟或者妹妹來治癒一下心靈。

  他比較想要一個弟弟,這樣兄弟倆聯手,或許就可以對抗大魔王了。要是妹妹的話,聽說妹妹像媽媽,感覺容易被人欺負啊,不過作為哥哥,他會保護好妹妹的。想到幸村家的小妹妹,他覺得,如果有妹妹也挺好的。

  不過……

  他貌似想太多了。

  據外祖母說,媽媽在生他的時候情況有些驚險,把爸爸給嚇壞了——他有些無法想像大魔王被嚇壞的模樣——具體是怎麼回事,他不太清楚,反正結果是,媽媽雖然還想要生個妹妹,爸爸一直沒有允許。

  再過一個月,他就八歲了,無論是弟弟還是妹妹,完全沒有影子。

  啊,不小心走神了……

  柳南紅小朋友神色一正,立刻將發散的思維收斂起來。

  真田大叔說得對,他果然還是太鬆懈了!

作者有話要說:
  柳南紅(Yanagi Nanko),為了取名字絞盡腦汁啊,不知道柳南紅小朋友有木有感受到作者對他的深深愛意(惡趣味)?


☆、番外二章

  當柳蓮二走在街頭,被擋路的女孩喊了“姐姐”後,他並沒有多少被冒犯的不滿,一方面是他的情緒控制能力向來很好,不至於為無足輕重的小事耿耿於懷,另一方面對方明顯不是存心冒犯他,就是看人的眼光有待商榷。

  還有一點……

  這個女孩,於他而言,不完全是陌生人,儘管這是他記事以來,兩人第一次的見面。

  新年過後,網球部進行了一次長達一週的合宿,待合宿歸來,他一回到家,聽到母親說起過去的密友,這不是他第一次聽到母親提起對方,不過,這一回不太一樣,對方一家從北海道搬回了神奈川,就在他不在家的日子裡,細川家的母女拜訪過自家。

  柳媽媽用著打趣與故作遺憾的口吻,說起了細川家的女兒與他還有過口頭上的婚約。

  他很瞭解母親偶爾的趣味,對婚約一事沒有當真,只是拜託了過於良好的記憶以及情報收集的本能,讓他毫不費力地記住了母親說的關於那個女孩的一些事,期間,甚至還被母親拉著看了一眼女孩的照片。

  照片上的女孩,還沒長開的五官透著秀麗之色,個子不高、身材小巧,臉頰帶著點嬰兒肥,總體上,給人一種玲瓏可愛的感覺。

  乖巧,溫順,中規中矩,是她給他的第一印象。這樣的人,不會太突出,但也不容易讓人產生惡感。

  此後差不多一個月裡,柳媽媽的手帕交又拜訪了幾次柳宅,有一次柳蓮二也在家,不過那位細川家的女兒沒再來過。

  聽說,那個女孩在準備著參加立海大升學考核的事情。他還被母親反覆囑咐,以後在學校,多多關照一下對方,據說那個女孩性格內向,她的媽媽有點擔心剛回神奈川的對方會不適應新環境。

  實際上,既然是母親故交的女兒,即使不被特意吩咐,他也會主動留意幾分的。

  不知道該不該說巧合,柳蓮二按照母親的要求,特地拜訪了一趟細川家,依然沒有見到那位據說與他有婚約關係的女孩。據細川媽媽的說法,女孩平時都不愛出門的,因為考完了試,想要放鬆一下一直緊繃的精神,便於當天出門遊玩了。

  沒有特別的遺憾或是失望的感覺,柳蓮二不是好奇心太重的人,他喜歡或者說習慣收集一切數據,並不是出於對未知人事的新奇,而是受到父親的職業影響,從小就對數據與信息尤其敏感,後來為了更好地學習網球,在三津谷亞玖斗的引導下,學會將這些知識運用到網球招式上,然後又慢慢地將球場上的習慣延續到日常生活中。

  這種在情報上持之不懈的探究,不是出於好奇心,更多的是來自純理性的支配,對於數據狂與計畫控,他會儘量地避免一切在自己掌控外的因素。

  不過,數據的衡量從來就不是一切。如同,在街頭偶遇細川伊織——這時,柳蓮二已經知道了她的名字——按照他的理論,顯然是一件小概率事件。

  細川伊織並不認識他。他也沒有多餘的話,或是想要認識母親故友的女兒的衝動,盡責地為對方指明了路線後,便先一步離開了。

  當他在經過一家髮型屋時,突兀地想起被女孩誤認性別的事情,略微思考後,改變原本的計畫,轉而踏入了髮型屋,讓理髮師修剪掉他已經習慣了的、從小一直保持的髮型。

  幾天後,是立海大開學的日子。

  一直記得母親的囑咐的柳蓮二,很快便在一群新生中捕捉到細川伊織的身影。以他的行為處事,就算母親讓他“關照一下妹妹”,也絕不會在對方不認識自己的情況下貿貿然地湊上去結交什麼。

  不需做什麼,他只要按照他的原則,保持對女孩的留意便可以了——收集來的情報信息,足夠讓他知曉她在校的狀況。只要對方能順利適應新環境,不會遭遇欺凌,便算完成了母親交給他的任務,至於說,更多額外的關照,以他網球部正選的身份,反而可能招惹一些非議,不利於對方融入校園。

  隨著時間逐日推移,就算兩個人鮮少面對面單獨相處,對於細川伊織的方方面面,柳蓮二儼然掌握了大概。

  這個時候,女孩給他的感覺,與一開始的陌生自然是些不同了。或許是受到母親的說法影響,他覺得有這樣一個妹妹其實也不錯,脾性溫軟,文靜不惹人煩,雖然有點散漫,偶爾挺粗心的,但這些小缺點,反而讓整個人的形象變得鮮明生動……

  這樣的想法,其實顯得有些主觀了,從他開始觀察與留意女孩起,在收集對方信息的過程中,心情不經意地產生了微妙的變化。

  變化的緣由,即使是柳蓮二自己,也無法用絕對理性的數據分析出來的。

  他能夠感覺到這種變化,但在這個時候,網球部佔據了他最多的心思,一些心理上微妙的改變,既然無傷大雅,就沒必要刻意克制。

  有些感覺,一旦生了根,如果不在發芽破土的一瞬間及時地扼殺,再以後,那些苗頭就很難再去控制了。

  只能糊塗地,或是清醒地看著最開始稚嫩的情感,茁壯成長,終有一日,變成紮根心底、無法自拔的參天大樹。

  於是某天,再一次聽到母親說到細川家的女兒時,柳蓮二不由得贊同起對方嘴裡的“乖巧可愛”的評價。

  然後在看到細川伊織與她的青梅竹馬坐在一起低聲交談時,莫名地產生一種危機感。

  聽到關於那兩個人流傳的緋聞,無法控制心情的抑塞,就算知道校園傳聞有失真實,當看到女孩對著另一個男生笑得開懷時,一貫被人稱讚聰明冷靜的大腦都失去了理性分析的能力。

  總是被家人擔心過於早熟的少年,竟然沒了以往行事的果決乾脆。

  面對被自己默默關注了許久的女孩,有一種束手無策的慌亂。

  像個毛躁的、青澀的、缺少擔當能力的初中生——雖然,他就是個初中生。

  這些隱蔽的心情、不願訴諸外人的情感,反而讓他的心性得以鍛鍊,變得沉著穩固。

  想明白,下定決心,付諸行動,於柳蓮二而言,都不是什麼難事。

  真正的難處在於細川伊織自身。

  那個看起來溫軟、好脾氣的女孩,實際上缺乏安全感,不容易接近。

  而她與她那個青梅竹馬的關係,即使柳蓮二清楚,他們之間應該沒有男女之情,也依然覺得……不舒服,讓他一度有些遲疑——或者說,因為那不足百分之五的猜測,他的心變得猶豫,這是一種理智上難以控制的、讓人感到無力的情感。

  不過,柳蓮二從來不是甘於困陷在困惑、迷茫之中的人,尤其在他發現了女孩對自己的隱晦的在意後,所有的遲疑與猶豫最終都變成了決斷。

  “你的決斷就是騙我跟你訂婚?”坐在男人腿上的女人微微睜大眼,用著控訴的語氣說道。

  小心地環抱著妻子的腰,柳蓮二輕笑:“訂婚的事,明明是伊織自願的。”

  懷孕中的細川伊織性情與平常略有不一樣,嘴上傲嬌地回:“才不是……”

  “從國中起,伊織就喜歡在圖書館偷窺我的吧?”

  細川伊織頓時囧了:“我哪裡有偷窺過你?”

  她就是……偶爾瞄一眼。

  男人繼續說:“我們訂婚,伊織就能光明正大地看我了。”

  細川伊織覺得羞臊極了,口拙得不知道該如何反擊,情急之下,竟主動送上雙唇,以便堵住了男人的嘴,然後,恨恨地用牙齒輕咬著對方的唇瓣。

  柳蓮二完全放任著妻子撒嬌的行為,托著對方腰身的手掌輕緩地揉動著。

  在丈夫嘴唇上“磨牙”的女人,即使有點羞惱,也根本不捨得真的傷到了對方,結果落在了對方的牙口間,只能放任著男人的予取予求。

  良久,兩人的唇舌才戀戀不捨地分開,彼此的額頭還親密地相貼著。

  “蓮二,我困了。”

  “回房睡一會吧。”

  懷孕後,小脾氣來得快去得也快的女人已然忘了自己剛才還在生丈夫的氣,此時雙臂掛著對方的脖子,臉頰蹭在對方的肩窩處,軟綿綿地開口:“不想從你身上起來……”

  柳蓮二好脾氣地應:“那我抱著你睡?”

  細川伊織喜悅地笑開,繼而又蹙了蹙眉:“可是,你會累的吧?”

  “不累。”男人含笑回答,一直未曾間歇過的鍛鍊,讓他不太費力地抱起如今重了不少的女人,“先回屋,這裡有風。”

  “蓮二。”細川伊織勾著丈夫的頸脖,一點也不擔心對方不小心摔到自己,略微直起上身,湊近男人的耳畔,嘴唇一張一合。

  倏然停住腳,柳蓮二低頭注視著把臉埋藏在自己懷裡的妻子,嘴角勾起愉悅的弧度,語氣卻透著疑惑:“伊織剛才說什麼了?”

  “……”

  “伊織?”

  “伊織睡著了!”在男人懷抱裡裝鴕鳥的細川伊織悶聲回了句。

  男人聞言,語帶遺憾地輕嘆:“可惜,我原本也有個秘密要對伊織說的。”

  細川伊織連忙抬起頭,雙眼發亮,緊盯著丈夫的臉,口中催促:“我醒了,快說快說!”

  迎著妻子期待的目光,柳蓮二微微睜開眼,做出和對方剛才一樣的事情,他湊在女人的耳朵邊,悄悄地說了一句話……

  春風徐徐,吹起了窗檯上的風鈴,搖曳著一聲聲清脆悅耳的碎音,恰似有情人的喁喁低語。

  Fin。

作者有話要說:
  個人覺得愛人之間一句發自真心的「我愛你」很美好,不過聯想到日語的諧音「阿姨洗鐵路」23333,還是算了。最後主角說了什麼,隨意腦補。
  本篇以蓮姬為主角的愛情童話就此完結。
  感謝大家的一路支持。祝:順利。

  (全書終)
信手寫下幾行詩句,最押韻的,竟然是我的嘆息。
我是九霄,生活不易,且行且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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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馨、不虐、甜甜噠!
簡單、平淡、不糟心!
這才素我要的日常啊∼

其實真正打動我們的不是他們的愛,而是我們對愛情的期待。
我們期待有這樣一個人也可以對我們許下白頭偕老的誓言,
我們期待有這麼一個人可以陪我們到最後,
即使白髮蒼蒼,
仍然可以十指相扣,
坐著看夕陽。--節錄自原文長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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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手寫下幾行詩句,最押韻的,竟然是我的嘆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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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不需要太花巧,平淡加無時無刻的驚喜,都已經可以好幸福,伊織和蓮二兩人互補對方
❀莫失๓莫忘๓莫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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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甜啊
甜滋滋的。
好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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