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份的天气,闷热。
我的工作又照例在最难熬的日子中告一段落——不知是否天意,一切的安排仿佛都在给我机会,去帮小高——这个要“永远”离开的女孩子。
她那时仍然住在顶楼的小公寓里,虽然和家人的关系没有和解,但小弟上大学住校,其实房子还是她在用——因为要彻底的离开,所以小高决定把家俱卖了。
找了她一个经济条件不好的新婚同学,半卖半送的把家里瓶瓶罐罐处理掉,只留了空调、冰箱和一张床,说是等离开后同学再来拉走。
彦彦没呆几天就回了北京,单位没有给那么长的假期,而且为了小高到那边住的舒适一点儿,彦彦从免费的单身宿舍搬出来,寻了间一室的房子,为此据说要每月付2800的房租外加提前50分钟去上班。
说句实话,我心里很为彦彦的这份真诚感动——爱一个人,不过如此吧。
当彦彦在北京奔忙时,我正顶着大太阳帮小高收拾屋子,清点家俱和各种用品,核对帐目,安排搬家公司••••••她的那个新婚同学倒都是老实人,只要一下班,肯定过来帮忙——但无奈小俩口都是刚上班的主儿,私企打工,经常加班到深夜,又不能请假——所以其实这个家基本是我在搬了。小高也没闲着,一直在忙辞职的事情,原来机关里辞职也很麻烦,各种手续都要办,劳保啦,档案啦,工资结算啦——感情!我活这么大还没辞过职呢,这些还真是不知道!
半个月的时间,差不多隔一天就去小高那里忙一天,回家累的躺床上就睡,感觉骨头都散了。
朋友没有拦我,反而每天回来都给我按摩一下——如此贤妻到哪里去找?我乐不可支。
“我说咱们家刚住这儿时也没看你这么卖力,不要命啦。”她一边给我揉背一边说。
“呵,算啦,反正这个小姑奶奶走了我也算是彻底解放了。”我和小高之间的事,真说不清是谁亏欠谁。
朋友整个人压在我的背上,顿时喘不上气来。
“小高走了真的不会再回来吗?”她说话的气息喷在我身上,好痒!
“那还怎么着?她都和家里决裂了。”我费劲的说话。
“不是和家里的问题••••••”朋友说,“她不会再缠着你了吗?”
“她都去北京了还想怎么着呀?你多心啦。再者说,过份的事情彦彦也不能让她干呀。”她靠我这样近,压力很大,却又踏实。
“彦彦?能管的住小高吗?”
“能吧••••••”有多少犹豫的成份在里面,我心知肚明。
“我不想任何人把你抢走噢。”朋友的唇轻擦着我的皮肤,好想笑。
“我又老又胖又丑的,这辈子赖上你了,谁会抢啊••••••”迷糊中想着她说的幼稚话,甜蜜的睡过去。
只有我们两人的深夜,相互紧紧抱着。我爱她,她爱我,不容置疑的感情,感谢神,让我们相遇相守到如今,这个混乱的世界,只有此刻,才有安心的幸福••••••
终于搬完了所有的家俱,帐目也结清。那对年轻的夫妇一定要请我和小高吃饭,以表感谢。累了半个月,我想,这个饭也该吃罢:)
和小高约好了一起去,一家中档餐厅,很温馨。左等右等,却不见东家。打电话过去,天哪!又是加班,小两口正在和经理请假!我说算了算了,饭什么时候吃不行呀,工作耽误了不好的——私企的老板,哪个不是恨不得剥削到极致的?请假大约只能在梦里罢。——看着两个孩子为难的样子,不忍心呀。
小高也说那就算了吧,以后有时间再说。
这下可好,剩我们两个了——在布置精新的小雅间里:(
我说那就回家吧,下次说好了再吃。小高犹豫了一下,说既然来了就吃吧,她也该谢谢最近我的帮助。
好像也是合情合理的。虽然我有点尴尬——不知从何时起,和小高单独相处的话,我就不自觉的尴尬。
点了几个清淡小菜,慢慢的吃着。
“以后怕再也吃不到这么好吃的饭啦。”小高说,语气感叹。
“北京好吃的多啦,到了那儿你就想不起这种小菜儿了。”我完全没听出她的话外音——是年龄的原因吗?我和她,总是阴差阳错的理解对方。
“我是说,这种环境和气氛。还有••••••陪我吃饭的人呀。”她对着我微笑,笑的我不知所措。
“你会有更多新朋友的。”我的目光不愿直视小高,只能盯着盘子里的菜。
“哎,其实这里挺好的,有时候真不想走了。舍不得••••••”舍不得什么?乡情一片?家人朋友?希望不要包含我••••••
我就吃,占着嘴。就可以不说话——实际上无话可说了。
“彦彦下星期就回来,在那边给我找了个临时工作,钱挺少的,不过听她说很清闲,离家也近。”小高不吃饭光喝饮料。
“实话跟你说吧,我没见过谁对你这么好的了,知足吧。”这是真话!
小高点头,不停的点头,但为什么,却很有认命的感觉?
她只顾独饮着“雪碧”,就像三天没喝过水似的。
“别这么傻喝,一会儿小心胃痛啦。”我伸手拿她的杯子,却被她一把抓住!
小高不看我,只是盯着我的手,那么专注,好像雕像。
“怎么了?”我很怕她要哭。
她不说话,紧紧攥我的手,痛!
“痛呀,小高你怎么了?”我往回抽,却动不得。
一颗眼泪滴在手背,重重的散成一片。
“哭什么?怎么了你说话呀。”怕什么来什么!
“丁姐••••••丁姐,我••••••”小高哽咽着,却只喊我的名字。
“别哭别哭,好好的来吃饭••••••你要是心情不好就休息休息再走,下星期彦彦回来,你们出去玩玩,好了,别哭了。”不能让她再把我套在圈里,我,要永远跳出她们的圈子。
“丁姐••••••我走了以后,把钥匙给你,你帮我把剩下的家俱让他们搬走••••••行吗?”小高控制住情绪,放开手。
“好呀,没问题。”
我看着她泪汪汪的眼睛,能感受到欲言又止的痛苦——她躲开我的目光,擦下眼泪,笑笑说:“丁姐,真的谢谢你。”
她知道的,我不会问,关于痛哭的原因,关于离别的不舍,我都尽量不去探究。
即便与我有关,我和她,也唯有到此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