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萊拉和愛麗絲兩人重新出現在眾人面前時，屋內的氣氛呈現出一瞬間的靜默。
“哇噢！”埃美特最先回過神來，他打了一個響指，看著萊拉說，“漂亮！”
“很適合你。”埃斯梅微笑著附和。
“謝謝。”萊拉不好意思地低頭笑了笑。
“怎麼樣，我的手藝不錯吧？”愛麗絲回到賈斯帕身邊，仰起臉，與有榮焉地對他說。
賈斯帕伸手揉了揉她的腦袋，眸中溢滿寵溺之色。
兩人的目光膠著片刻後，愛麗絲向賈斯帕遞了一個眼神，然後朝屋內的某處努努嘴，賈斯帕順著她所指的方向看了一眼，回頭和她一起會心一笑。
那個方向指向的是愛德華——此時房間內唯一一個還呆呆地沉浸在對萊拉的驚艷之中無法自拔的人。
其他的卡倫也發現了某人的失態，於是，房內四處漸漸響起低低的竊笑聲。
愛德華在這笑聲中回過神來，就見萊拉正一臉疑惑地站在自己面前，伸出一隻手在自己的眼前晃悠。
“發什麼呆呀？”她問。
“咳……”他神色一窘，掩飾性地握拳抵在脣邊輕咳了一下，這一刻，愛德華十分慶幸作為吸血鬼不會臉紅，否則他這張臉就掛不住了。
“你這樣打扮……很好看。”他有些不自然地說。
“謝謝，這都是愛麗絲的功勞。”
愛麗絲拉著萊拉在房間裡打扮的時候，其他人也沒閒著，他們參照著食譜和電視指導準備了一桌豐盛的晚餐。
只見長條形的方桌上鋪著一層潔白的桌布，最中間放著一個造型精緻的巧克力慕斯蛋糕，各色香氣撲鼻的食物點綴在蛋糕的周圍。每個座位面前都有一杯深紅色的液體，盛放在透明的高腳水晶杯裡，在頂上大吊燈的暖色光線的照射下流轉著低調而深邃的光華。
萊拉悄悄地盯著其他人面前的水晶杯看了一會兒，確定那裡面的液體和自己面前的這杯一樣，是紅酒而不是別的什麼東西……
點蠟燭，許願，吹蠟燭，切蛋糕……
一系列流程走完後，就開始正式享用晚餐了。
卡倫一家照例只吃了一點點食物，一點點，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多數時間，他們都在看著萊拉吃東西，目光中透出一絲悠遠的懷念和似喜悅似傷感的情緒，修長的手或是隨意地把玩著銀製刀叉，或是輕輕搖晃著高腳水晶杯中的紅酒，以一種仿佛與生俱來的優雅姿態，間或低頭輕啜一口，讓那紅色的液體在稜角分明的脣間化開。
魅惑——萊拉的頭腦中浮現出這樣一個詞。
餐桌上的氣氛一半時間是安靜的，另一半時間的交談大多圍繞著萊拉，卡倫們熱情地向她介紹他們做的各色佳肴——或者說推銷？似乎看她吃東西對他們而言是一種特別的享受，於是大多數食物都在自願或者非自願的情況下進了萊拉的肚子裡。
這令萊拉不由得生出一種怪異的感覺：仿佛她才是今天過生日的人。
唔，還是快點吃完吧……
餐後的一個小時是休息（消食）時間，當然，在場需要消食的只有萊拉一個人，卡倫們齊心協力將一樓的大廳整理出來，變成一個寬敞的舞池。
隨著舒緩悠揚的樂曲柔和地響起，室內的燈光一變，換成了比之前暗一些的色調，為舞池打上了一片朦朧而旖旎的光暈。
愛麗絲和賈斯帕、羅莎莉和艾美特、埃斯梅和卡萊爾雙雙踏著優雅的舞步滑入舞池中，隨著曲子的節奏輕輕搖曳。
“可以嗎？”愛德華一手背在身後，一手伸向萊拉，掌心朝上，微微彎下腰，做出一個邀請的姿勢。
朦朧的燈光下，他的面容似乎在一瞬間和記憶中的某個人重合，儘管他們長得其實並不相像。
萊拉微微一晃神，隨後揚起嘴角，把手放在了對方的掌心裡。
舞池中的氣氛很曖昧，除了愛德華和萊拉這一對外，其他幾對男女之間幾乎沒有留出一毫米的距離，遠看過去，身形嬌小的女方就像是整個人都嵌在男方的懷裡似的。
其實愛德華也很想像他們那樣，奈何他和萊拉的關係還沒有進展到這一步，不過他也不是毫無收穫，他有意以談話的方式轉移萊拉的注意力，然後不動聲色將她往懷中拉近了些。
懷中女子發間傳來的幽香在鼻尖縈繞，心頭油然而生起一股滿足和幸福的情緒，他突然十分希望這首曲子能夠無限延長，或者乾脆讓時間靜止在這一刻，那樣，她就可以一直在他的懷裡。
“剛才愛麗絲告訴我，你似乎對我有一點，誤會。”愛德華帶著萊拉轉了一圈後，想起一個很有必要解釋清楚的問題。
“嗯？”萊拉抬頭看他。
“其實，我並沒有喜歡什麼……”他的臉上露出一個有些古怪的表情，“學校裡的某位女生。”
“所以是校外的？”
不，不對，話一出口，愛德華就意識到了那句話中的問題——萊拉也是學校裡的女生。
於是他重新組織了一番語言，“不，我的意思是——我喜歡的不是別的女生，一直都是……”他低頭凝視著萊拉清澈的雙眸，那個“你”字就這樣卡在喉嚨口，上不來也下不去。
現在還不到時候，如果他說了，最可能的結果就是把她嚇跑。愛德華在心裡一遍又一遍地告誡自己，勉強壓下蠢蠢欲動的心思。
一直都是那一個嗎？
萊拉的眼底流露出了然的神色，“我明白。”她拍拍愛德華的肩膀，語氣有些沉重，還夾著一絲同情在裡面。
此時她腦中想的是，愛德華真是一個痴情專一的好孩子，可惜，從他先前的描述上來看，他心裡的那名女生似乎對他不怎麼上心。
唉，又是一段虐心虐肺的單相思啊……
萊拉憂傷地嘆了一口氣。
其實，她一直都不太看好愛德華的這段戀情，畢竟，跨物種戀愛什麼的，太有難度了。
她覺得，如果那個女生一直不喜歡愛德華倒不失為一件好事，這樣，愛德華就可以知難而退，然後去找一個門當戶對（種族相同）的。
如果那個女生喜歡上了愛德華，卻不願意為了他變成吸血鬼，那麼一個是生命有限的人類（食物），另一個是已經死得不能再死的吸血鬼（獵食者），悲劇幾乎是註定的。
哦，羅密歐啊羅密歐，你為什麼要是一隻吸血鬼呢？
愛德華一接觸到萊拉那個表情和語氣，就知道她的想法不曉得又歪到什麼地方去了。
“……你不明白！”他忍不住咬牙低吼，“總之，不是你想象的那樣，把你腦子裡那些亂七八糟的念頭都丟出去，聽到沒？”
你又不知道我腦子裡在想什麼，沒準我想的就是對的呢……
萊拉雖然這樣想著，不過見面前這個男人一副咬牙切齒又無可奈何的表情，莫名地就心軟了。
於是她說：“……哦。”
愛德華瞪了她半晌，緩緩地吐出一口氣，他覺得自己挖了一個坑，卻把自己給埋了……
一首曲子結束，接替上來的是一首更加柔緩纏綿的樂曲，縈繞在舞池之中的曖昧氣氛因這首音樂上升到了一個新高度。
萊拉本著非禮勿視的原則，悄悄地用眼角余光探了探周圍那幾對跳著跳著就吻到一塊兒去的情侶，感到有些尷尬。
於是她扯了扯愛德華的衣角，輕聲說：“我們是不是應該……迴避一下？”
愛德華抬眼掃了一圈周圍，了然地笑笑，“好。”
於是兩人一起輕手輕腳地走向屋外。
萊拉不知道，就在他們轉身的時候，那幾對原本看上去吻得很忘我的情侶不約而同地瞟了一眼他們的背影，其中的兩人還在心裡和愛德華進行了一番單方面的愛的交流。
愛麗絲——感謝我不遺餘力地幫你們創造機會吧，別忘了你答應我的保時捷，要黃色的哦！
埃美特——加油！兄弟！推倒她！
已經走到門口的愛德華一個趔趄。
作者有話要說：
☆、第二十六章
卡倫家的房子外面有一塊用木板鋪成的、高出地面的平台，周圍環繞著一圈雕刻精緻圖紋的木欄，平台上擺放著白色的桌椅——卡倫一家似乎尤其偏愛白色。
此時，月光透過雪松枝葉間的空隙柔和地灑落在平台上，大自然的聲音從林中傳來，偶爾吹來一陣風，好似柔軟的柳條拂過臉頰，帶來輕微的癢意和涼意。
萊拉在其中一張白色的靠背椅上坐下，就這麼靜靜地坐著，神情放鬆。來到這個世界後，她有過幾次在夜晚待在樹林裡的經歷，但沒有一次像現在這樣，心中涌動著一絲寧和的感覺。
“在想什麼？”愛德華低醇的嗓音在耳邊響起。
聞聲，她收回遠眺的視線，淺淺地翹起嘴角，“也沒什麼，這裡的環境真不錯。”
“如果你喜歡，可以經常過來。”或者，乾脆在這裡住下。後面那句話他沒有說出來。
萊拉看著他笑笑，換了個話題，“你們家人的感情真好，很溫馨的感覺。卡萊爾，埃斯梅，看上去是一對很棒的父母。”
“是啊，”談到家人，愛德華的眼神不自覺地變得更加柔和，“他們的確對我們這幾個養子養女非常好，甚至超過了世界上許多父母對親生孩子的態度，給與我們正確的引導、信任、幫助、還有愛……其實，我一開始被收養的時候，曾經有過一段時間的，呃，叛逆期，現在想想，那時的我一定令他們感到，非常頭疼。”說到後面，他的臉上雖然依舊笑著，眼底卻流露出一絲複雜而苦澀的情緒。
萊拉安靜地聽著，神色專注而嚮往。
“對了，”愛德華從自己的思緒中走出來，抬頭看她，“你怎麼會一個人搬來福克斯？你的家人呢？”
仿佛被施了一個定身術一般，萊拉的表情一瞬間凝住了。
愛德華心裡“咯■”一聲，直覺地意識到自己似乎問了一個不該問的問題，他本是想對她多一些了解，卻沒想到……
“萊拉？”他擔憂地喚了一聲。
萊拉的表情動了動，從凝固轉為木然。
“我只有一個親人，”她輕輕地開口，聲音和這夜色一樣寂靜，“從小就只有一個，他現在在很遙遠的地方。可是，就算他在我身邊，我也和沒有親人，是一樣的。”
說到這兒，她頓了頓，目光雖然一直放在他的臉上，卻似乎透過他看向了別的什麼地方。
“你知道嗎，我從來沒有見過我的父母。”
愛德華心中一痛，“萊拉……”
“他們告訴我，我媽媽是在生我的時候難產死的，我想一定是因為這個原因，所以我的外公才會一直都不喜歡我，他就是我剛才說的那唯一一個親人。
“記得小時候，有一次我不小心掉進了河裡，那時的我什麼也不懂，什麼也不會，害怕極了。當時，他就站在岸邊，一動不動地看著我在水裡掙扎，就那樣冷冷地看著……後來我昏了過去，不知道最後是誰救了我，也許是他，也許是某個路過的好心人。”
這就是她被黛娜推入泳池中的那次所想起的第二段記憶。
那時，她的外表大約是人類兩三歲時的模樣。亞迷斯的成長速度比人類慢得多，一百歲時的外表相當於人類的十五六歲，一百到三百歲這段時間，成長速度變得更慢，三百歲才成年，成年之後，外表就會定格在人類的二十到二十五歲之間。
雖然外表成長緩慢，但亞迷斯的記憶力開發卻並不晚，因此，這一幕不美好的場景一直深深地印刻在她的腦海中。
“……從那以後，我就開始怕水，不敢走在岸邊，洗澡只敢用淋浴的方式，我花了好長好長一段時間才勉強抑制住對於水的恐懼感，一直到……”
一直到多年前的那次“勇敢之心”雙人闖關大賽，伊爾在水潭中吻上她的那一刻，她對水的恐懼才徹底消除，但還是喜歡不起來。
萊拉輕輕地嘆了一口氣，“我知道，那個時候，外公是真的想讓我就那樣死去。”
愛德華靜靜地聽著她的聲音。
在她訴說這些時，她臉上的表情一直都沒有什麼較大的起伏，仿佛她所說的是別人的經歷，而不是她自己的。
可他知道，在那平靜到木然的神態之下掩藏的是怎樣的心情，他感到從未有過的、強烈的心痛，還有一絲恨意，他恨那個名義上是她外公、卻給她帶來傷害的人。
“對不起……”他嘆息，“我不該提起這個問題。”
萊拉搖頭，朝他微微翹起嘴角，“我已經很久沒有找到一個可以傾訴的對象了，謝謝你願意聽我嘮叨。”
有些事情壓在她心裡太久了，久到她幾乎快忘了當時的自己是什麼心情，可是，也只是“幾乎”而已。
愛德華覺得那抹笑容在月光下是那樣的堅強而美麗，他心中一動，伸出右手，溫柔地覆上她的手背，“如果你願意，可以把我們一家當做你的家人。”
萊拉沒有習慣性地抽回手。
愛德華的手很冰，但她卻從他的掌心裡感到一抹溫暖。
“謝謝你。”她的嘴角往上彎了一些。
兩人又坐了一會兒，一樓大廳內的音樂不知何時已經停止，朦朧的燈光從樓上的幾間房間裡流瀉出來。
愛德華朝樓上望了一眼，心知那幾對一定又習慣性地吻著吻著就吻到床上去了，不禁很是羡慕嫉妒恨，他悄悄地瞄了瞄萊拉，暗自感嘆自己的情路多坎坷。
萊拉也朝樓上望了一眼，心想原來已經這麼晚了，主人家都要就寢了，於是打算起身告別。
就在此時，突然有異樣的聲音從樓上的某個房間裡傳來，在這安靜的夜晚顯得格外突兀。
一瞬間，愛德華和萊拉的面色都變了。
你留在這裡等我——愛德華心中急切，正欲回頭對萊拉說出這句話，卻只見一道帶著幽香的清影從自己身邊一掠而過，萊拉已經先他一步朝樓上飛去。
是的，沒錯，她竟然是用飛的！
愛德華怔在當場，眸光因震驚而不住閃爍。
作者有話要說：
☆、晉江獨家發表
萊拉匆忙趕到發出異響的房間時,就見卡萊爾和埃斯梅兩人正無知無覺地倒在床鋪上，愛麗絲在他們旁邊焦急地呼喚著他們的名字,房間的另一頭,一道不請自來的身影剛剛避開蜷著上脣撲向他的賈斯帕,欲往卡萊爾等人所在的方向掠去。
她目光一凜，出手如電，迅速祭出一道金色的咒語阻止對方的去勢。
來人見狀，身影在半空中猛地一頓,而後飛快地轉身從窗口躍出。
萊拉毫不遲疑地追了上去。
森林的上空,兩條迅疾如風的人影穿梭在重重樹影之間，留下片片殘影。
萊拉眯了眯眼,緊緊地盯著前方那人的背影，她追趕的有些吃力，幾乎將自身的速度提到極致，額頭上滲出細密的汗水，但她絲毫沒有放鬆，因為就在剛才，極短的一段時間裡，她在來人的身上清晰地感受到了——
“希菲絲！”眼角余光瞥見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現在下方的林子裡，她急忙放聲大喊，“那人身上有我們要找的東西！”
聞言，希菲絲眉間一動，身形倏地化作一道模糊的殘影，朝前方掠去。
希菲絲的速度和她不相上下，兩人一個在上空疾馳，一個在下方的林間穿梭，始終緊咬著前方那人。
眼前的重重樹影漸漸分開，露出一片不大不小的空地，前方的人影一個回身，正對著她們在那空地間停下。
萊拉和希菲絲緊隨其後，一左一右地在兩邊落下，三人之間儼然形成了一副三足鼎立的局面。
雲朵從月亮上飄開，如水的月光灑在來人的身上，映照出那張臉：蒼白的臉色，棕色的眼瞳，眉宇間流露出桀驁的神色。
那張臉，赫然屬於墓地那晚消失不見的塞爾瑪！
萊拉微微皺眉，探究的視線凝在對方臉上。她覺得塞爾瑪的速度比起上一次來似乎慢了許多，否則，以對方上一次所展現的那個速度，她們追上她的可能性其實是很小的。
塞爾瑪看上去很是氣定神閑，她微微勾起嘴角，帶著一絲不屑的意味，“我知道你們想要什麼，但我不會把月之光華給任何人，尤其是你們——”她的目光依次從追趕她的兩人臉上掃過，嘴角那一抹嘲諷的弧度揚得更高，“亞迷斯。”
“亞迷斯”這個名稱剛落下，塞爾瑪驀地動了。
只見她伸出雙臂在胸前交叉劃過，掌心外翻，一圈凌厲的光幕帶著不容小覷的威力迅速從她的掌中激射而出，然而，她攻擊的對象卻不是萊拉或者希菲絲中的任何一個，而是——
剛從後面追趕上來的愛德華等人！
萊拉和希菲絲的眼神均是一凜，急忙出手阻止，兩道金色的光芒一淺一深從她們手中飛快地竄出——
一時間，三道光芒從三個不同的角度發出，在半空中撞擊到一塊兒，發出一聲爆裂的巨響，瞬間激起一片飛沙走石！
飛揚的塵土落下後，林間的空地上早已不見塞爾瑪的身影。
“萊拉！”愛德華幾步上前，眼底除了震驚外，還溢滿了緊張和擔憂，“你沒事吧？”
萊拉看著他搖頭，神色有些不自然。
到這一步，她的身份、希菲絲的身份可以說已經等同於暴露了，但奇怪的是，她並沒有感到後悔或是不安的情緒，也許是因為，知曉這一點的是愛德華——這個給予她溫暖和信賴的男子——和他的那幾位看上去十分友好的家人，哦不，有一個除外——
“你們到底是什麼人？”
靜謐的林間，羅莎莉的問話突兀地響起，毫不掩飾的戒備和冷意。
***
卡倫家的房子裡，卡萊爾和埃斯梅兩人在希菲絲的幫助下醒來，他們只是被塞爾瑪強行弄暈了，身體上並沒有受到實質性的損傷。
聽完剛才發生的事情和萊拉、希菲絲二人的真實身份後，兩人都驚訝地愣了好一會兒。
其他的卡倫們儘管已經先一步得知了萊拉二人的身份，但對於“她們都是來自於另一個時空的一個會魔法的奇怪種族”這個從她們所說的話中定義出來的結論的那份震驚之情依然久久地盤旋在心間。
一時間，眾人都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房間內安靜得只剩下輕淺的呼吸聲。
良久，卡萊爾率先回過神來，深深地感嘆：“原來，真的存在另一個時空……”
“不止一個，”希菲絲說，“宇宙中其實存在著數不勝數的時空，還有更多的秘密，至今，沒有誰能夠了解全部。”
卡萊爾若有所悟地點點頭。
“穿越時空啊……”說話的是愛麗絲，驚嘆之色還未從她的眼底褪去，“小說裡出現的情節竟然是真的，你們是怎麼做到的？”
如果她們知道是怎麼一回事就好了，唉……
萊拉神色微黯，嘆了一口氣，搖頭。
希菲絲瞟了萊拉一眼，回答：“具體的原因我們也不清楚，我們是在一場戰爭中被傳送到這個時空的，應該是，意外觸發了穿越時空的契機。”
“你們會回去嗎？”愛德華突然出聲，雖然他用的是“你們”這個詞，但他的眼睛所看的唯有萊拉一人，“回去原來那個時空？”
萊拉抬頭看他，誠實地說：“如果有機會的話。”如果能夠達到再一次穿越時空的條件，她一定會回去。
愛德華抿了抿脣，低眸不再作聲，萊拉第一次發現他的睫毛其實很長、也很濃密，在蒼白的臉色的映襯下根根分明。
卡萊爾朝他看了一眼，暗自輕嘆。
希菲絲的目光也不動聲色地在愛德華的臉上停頓片刻，若有所思的神色。
“其實，”卡萊爾和其他幾人交流了一番眼神後，下定決心，對萊拉和希菲絲說，“我們也不是——”
“卡萊爾！”羅莎莉猛地出聲打斷他的話。
“羅莎莉，”卡萊爾轉向她，溫和道，“她們已經向我們坦誠了她們的身份，於情於理，我們也不應該再瞞著她們。”
“可是——”羅莎莉皺眉，在她原以為萊拉是一個普通的人類時就對她有些提防和排斥，更何況現在，她和她的族人看上去似乎比他們這些血族還要厲害，未知的強大力量，無法不令自己對她們生出更深的忌憚。
“而且，其實我們早就已經暴露了。”愛麗絲挑挑眉毛，補充道。
剛才遇襲的時候，他們可沒有顧得上隱藏自己非人的一面，還有他們的速度……這些不可能不被萊拉她們看在眼裡。
“愛麗絲說的對。”埃美特毫不在意地咧嘴一笑，伸手拍了拍羅莎莉的肩膀。
羅莎莉依舊皺著眉，但不再說話。
“其實我們也不是人類，”未等卡萊爾重新開口，愛德華就先說了出來，他抬起眼，目光定定地落在萊拉的臉上，留意著那張臉上的每一絲表情變化，“我們是——”
“我知道，”萊拉輕輕地咬了咬下脣，隨後開口接過他的話，“你們是吸血鬼。”
其實她可以聽他把話說完，然後裝作才知道的樣子，但她突然不想欺騙他，謊言，能夠少一點是一點吧。
話音剛落，所有的卡倫們皆是一怔。
“……你知道？”愛德華不可思議地問，“是因為剛才——”
萊拉搖頭否認，“不是，我很早以前就猜到了，速度、冰冷、堅硬、完美無瑕的外表、從不在陽光底下出現……你們留下了很多的蛛絲馬跡，只要——有心留意。”
卡萊爾收起詫異的表情，苦笑著搖頭，“看來，我們還是不夠謹慎吶。”
“原來你早就知道……”愛德華喃喃道，“可你什麼也沒有說。”
“我想，如果在這之前，我告訴你們我已經知道了你們的真實身份，你們中的某些人——”說到這兒，她看向羅莎莉，“一定會對此感到不安。你們放心，我沒有把你們的身份泄露給其他任何人，以前沒有，以後也不會。”
這番話，她是特意說給羅莎莉聽的。
對上萊拉坦然的目光，羅莎莉微微一愣，隨後略顯不自然地別開眼。
希菲絲淡淡地補充了一句：“現在，你們也已經知道了我們兩人的真實身份，我們互相掌握著對方的秘密，可以說是——”
“——一條船上的人嘍！”埃美特打了個響指，語調輕快地接過話頭。
希菲絲微微一怔，她本來想說的是“互相牽制”，不過，“一條船上的人”這個說法其實也可以，而且聽上去明顯友好得多。
“Well，秘密交換完了，我們也該進入另一個正題了，”愛麗絲出言提醒，“剛才那個攻擊卡萊爾的人，我看著怎麼像是——”
“塞爾瑪·梅恩。”賈斯帕斬釘截鐵地說。剛才他和對方有過直面的交手，看得最清楚。
塞爾瑪……
愛德華皺眉，這個人果然和他所想的一樣是一個危險人物，他反射性地朝萊拉看去，卻看到了一雙清明的眼睛。
“是她。”萊拉輕聲肯定。
愛德華的眸光猛地一顫。
“你……”他張了張嘴，語調由於複雜的情緒而不自覺地拔高了一些，“還記得塞爾瑪？”
“……是，我從來沒有忘記過這個人。”
萊拉微微低下頭，心頭涌起一絲愧疚之情。
“在你告訴我塞爾瑪不見的那天上午，我發現學校裡的其他學生都不記得塞爾瑪·梅恩這個人，就好像，她從未出現過似的。我知道這一定是塞爾瑪做的，她想要抹去她在這裡存在過的所有痕跡。但你還記得她，由此我猜測，她所用的方法應該只對人類有效。
“那個時候，我只想裝作一名普通的人類，所以……我便決定像普通人一樣，表面上對她毫無印象。
“對不起，我騙了你。”
聽到萊拉親口承認謊言的那一瞬間，愛德華的眼中無法抑制地劃過一抹受傷之色。這種被人欺騙的感覺委實不太好，尤其對方還是自己重視的人。
但理智上，他可以理解萊拉的做法。畢竟，他們之間是有距離的，還遠遠達不到自己人的地步；畢竟，那時他也沒有告訴她他的真實身份，又有什麼權利要求她對自己坦誠呢？
他突然想到，如果今天塞爾瑪沒有突然襲擊，萊拉可能永遠也不會主動告訴他她的身份，然後在未來的某一天悄悄地回去原來那個時空。這個想法頓時在他的心胸之間激起一股深深的後怕之情。
後怕之後，是慶幸。
他由衷地慶幸今天所發生的這樣一場意外，讓他們有了一個互相坦言秘密的機會，這樣，他就可以避免萊拉在他毫不知情的情況下悄悄地回去原來那個時空。
愛德華這樣想著，臉上的神色隨著心中的想法變了又變，最後平靜下來，化作一聲釋然的嘆息。
“沒關係。”他說。
萊拉抬眼看了看他。
接觸到她帶點兒小心翼翼的眼神，愛德華心頭的最後一絲黯然突然就這麼消失無蹤了，他柔和地勾起嘴角，對她露出一個毫無芥蒂的微笑。
萊拉微微一愣，隨後也跟著翹起嘴角。
“那個塞爾瑪的目標是你？”希菲絲的聲音拉過了兩人的注意，她問的是卡萊爾，“你和她有過節？”
“如果我的記憶力還沒有退化到老年痴呆的地步，應該是沒有的。”卡萊爾不失幽默地回答。
愛麗絲看著其他幾個卡倫，說：“我想，上一次襲擊卡萊爾的應該也是她。”
“上一次？”
“我曾經在上班的那家醫院裡被人襲擊過一次。”卡萊爾簡單地解釋了一句，“事後，我和我的家人討論過對方的動機，但很遺憾，我們想不出任何可能的原因。”
醫院遇襲？
萊拉想起她去老校長墓地的那個晚上，在福奇夫人的餐館門外，愛麗絲匆忙跑來找愛德華的那一幕，下意識地瞟了愛德華一眼。
難道是那一天？
提起這件毫無頭緒、就像一顆定時炸彈一樣懸在心頭的事情，在場所有的卡倫都忍不住皺起眉頭，臉色有些不好。
動機不明啊……
萊拉半垂下眼眸，若有所思。
“說起來，那個叫塞爾瑪的還真會選時間。”半晌，埃美特的大嗓門打破了室內沉悶的氣氛，語氣中滿是調侃，他一邊說，一邊用眼神在卡萊爾和埃斯梅這對夫妻之間曖昧地轉了一圈。
愛麗絲撲哧一聲笑出聲來，“嗯，我同意，那個時候的確沒有什麼多餘的精力去注意周圍的事物，這樣壞人就會比較容易得手。”她收住笑容，佯作認真地說。
“這個故事告訴我們，卡萊爾，埃斯梅，近期你們兩個不適合做床——上運動。”埃美特挑高嘴角，故意把其中某個詞的發音拖得長長的。
“愛麗絲……埃美特……”卡萊爾面露窘色，尷尬而又無奈地叫了一聲，埃斯梅在他旁邊，朝愛麗絲兩人瞪了一眼。
愛麗絲俏皮地笑了笑，話鋒一轉，“你們兩個也是哦。”
埃美特一愣，因為愛麗絲說的是他和羅莎莉，不過，卡萊爾才是被襲擊的目標，和他們兩個有什麼關係？
“剛才卡萊爾遇襲的時候，你們兩個是最後趕到的。”賈斯帕面無表情地替愛麗絲作出解答。
“呃，那是因為——”埃美特一噎，急忙辯解，“我們的房間離卡萊爾的房間最遠！”
“嗯哼~”愛麗絲不置可否地勾起嘴角。
一旁，希菲絲看似面不改色地聽著卡倫們的對話，一派雲淡風輕的表情，實則內心的小人兒早就忍不住開啟了吐槽模式：在她和萊拉這兩個純潔少女面前毫不避諱地談論圈叉問題真的好嗎？
想著，她轉頭掃了一眼萊拉的臉色，卻見對方的黑眸中隱約流露出迷糊之色，顯然是一副完全沒有聽懂的樣子。
好吧……希菲絲內心的小人兒默默撫額，她收回剛才的話，萊拉才是在場唯一一枚純潔少女……
說起來，伊爾那傢伙到底是怎麼教導萊拉的，怎麼養出來這麼缺乏生理健康知識的一隻……
拒絕了卡倫一家輓留過夜的邀請和愛德華送她回家的好意，萊拉和希菲絲兩人踏著月色，一起離開了卡倫們住的房子。
林間的小路不寬、也不窄，兩人一人一邊，不緊不慢地走著，中間留出了一段不短的距離，顯得有些怪異。
無言地走了一段路後，萊拉打破沉默，“其實，塞爾瑪原來的速度比我們今天見到的還要快。你，能不能看出她的來歷？”
她雖然不喜歡希菲絲，但她不得不承認，希菲絲的確了解許多她所不了解的東西。
作為亞迷斯族唯一的聖女，希菲絲在族裡的地位高於一般的亞迷斯，是除了長老以外，所有女性亞迷斯中地位最高的，就像大祭司是所有男性亞迷斯中地位最高的一樣。聖女從小接受的教育和他們這些普通的亞迷斯不同，某些上古流傳下來的書籍只有聖女有資格閱覽，有些秘密只有聖女可以知曉。
“她應該是一個力量體。”希菲絲沉吟片刻，回答。
“力量體？”
“嗯，由高純度和強度的力量化形而生的實體，有些擁有智慧，有些沒有。我記得——”希菲絲轉過頭，似笑非笑地望著萊拉，“二長老的課上應該教過這個概念。”
萊拉不自然地摸摸鼻子。
好吧，她認錯，二長老講課在她聽來就像在吟唱催眠曲一樣，所以她總是忍不住走神……
希菲絲沒有繼續嘲笑她，收回放在她臉上的視線，接著說：“我們遇到的這一個顯然屬於前者，而且她的智慧還不低。唯有力量體才可以突破外部環境對於正常肉體的某些阻礙，達到極致的速度。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她頓了頓，“塞爾瑪應該是月之光華的守護者，守護者就是——”
“這個我知道……”萊拉忍不住嘟囔了一句，雖然她上課偶爾會走神，但在原來時空的那麼多年裡，她又不是什麼也沒學到，要不要這麼小瞧她……再說，“守護者”這個概念的意思從字面上就能看出來吧……
書上記載，某些蘊藏珍貴力量的靈性寶石擁有專屬的守護者，可能是一個，也可能是好幾個。
“對了，”她想到一個疑點，“亞爾米提之淚沒有守護者嗎？”
否則為什麼會任它那麼顯眼地待在全球最大的博物館裡，而且，希菲絲得到那塊寶石似乎並沒有費多大的力氣，至少完全不像她們現在要得到月之光華這樣艱難。
可是，這樣一塊極其特殊的寶石真的會沒有守護者嗎？不科學……
“不，它也是有的。”希菲絲停下腳步，“亞爾米提之淚的守護者——就是我。”她在萊拉有些意外的眼神中平靜地說。
“兩百年前，我不小心弄丟了它。原來它和極陰之力一樣跌落時空縫隙，來到了這個世界。說起來，這個時空和我們那個世界真是有緣。”
“是啊，真是有緣……”萊拉收回意外的神色，淡淡地應了一句。
***
“我還是覺得十分的……不可思議，你竟然是一個亞迷斯。”
愛德華在萊拉耳邊輕聲說，昨晚發生了太多意外，那些信息在他的頭腦裡盤旋了一整個夜晚，越想越覺得奇妙。
這一節是生物課，此時他們正和其他學生一起、在班納先生的帶領下參觀溫室大棚。
大棚內，左右兩邊栽種著各種蔬菜、菌類，只留出中間一條大約可供三到四個成年人並肩通過的走道，學生們自然而然地排列成一條鬆散的隊伍，緩慢地移動著。
“雞蛋殼……胡蘿蔔纓……混合肥料可是好東西！埃裡克，現在把那個填滿。”前方，班納先生正興致勃勃地指揮他的臨時助手——埃裡克把材料塞進肥料攪拌桶裡。
“好的，先生。”埃裡克一邊照做一邊應聲。
“非常好！非常好！”班納先生滿意地點頭，然後彎下腰，打開下方的開關，有棕色的液體從下方的出口處流出，注入他手中的杯子裡，“現在，我要衝一杯熱氣騰騰的——”他舉起注滿的杯子向學生們示意，“混合肥料茶。”
一個深色皮膚的男生感興趣地接過那杯混合肥料，邊走邊端詳。
“同學們，這是回收利用的最基本形式。”班納先生介紹道，剛說完這句話，他的嗓音猛地拔高，朝那個深色皮膚的男生喝道，“別喝！那是給植物喝的……”
哦不是吧，他竟然想要喝那杯肥料……唉，男生們的好奇心啊……
萊拉看了一會兒，搖搖頭收回視線，回應愛德華剛才的話：“這很正常，如果我和你交換一下位置，說不定會比你更驚訝。時間長了，你就不會有這樣的感覺了。”
“不過，我很高興。”愛德華看著她微笑，眼神溫柔。
很高興她是一個永生不老的亞迷斯，而不是壽命短暫的普通人類。因為血族的生命也是永恆的。
吸血鬼若是愛上普通的人類，那麼最終的結局大約有兩種：其一，不願意轉變對方，讓人類享受短暫卻鮮活的一生，自然地衰老、死亡，在人類死亡之後，也跟著結束自己的生命；其二，將人類轉變，當然，或許還有第三種結局——那就是失手錯殺了心愛的人類。
無論是這其中的哪一種結局，在他看來都是不夠完美的。
而現在，他不再有這樣的困擾，他們擁有無盡的時間。
很高興什麼？萊拉以眼神表示不解。
愛德華只是愉悅地笑著，沒有解釋。
“嘿嘿，後面的同學跟上了！”班納先生熱情高漲的聲音從前面傳來，萊拉順著聲音的方向望去，只見班納先生正停在暖棚右側一處凹進去的地方，朝眾人招手示意，
於是她和愛德華一起朝前面走去。
“來來，大家都圍過來，看這裡！”班納先生指著擺放在他身前的那些東西，問，“你們都認識它們嗎？先看這一個，有誰能說出它的名字？”
“蘑菇——”學生中有人懶洋洋地回答。
“啊對對，很顯然這是個蘑菇。”班納先生笑吟吟地說，“蘑菇是一種腐生生物，用菌絲吸收養料。所謂腐生指的是從動植物屍體、或者腐爛組織中獲取營養的一種方式，大多數菌類都屬於腐生生物。再來看這一個，有誰認識它嗎？”
一位女生不太確定地說出了一個名字。
“哦，很遺憾，答案不是這個，史密斯小姐，它是……”
萊拉突然停下了腳步。
“怎麼不走了？”愛德華也跟著停下腳步，輕聲問。
萊拉轉過身來，面向他，精緻的眉眼間流露出一抹奇異的神情。
“我……”
她動了動脣，剛發出一個音節，突然之間，毫無預兆地在他眼前倒了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