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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 《(網王)重生網王遇前夫》作者:泉青葉【完結+番外】

☆、190  一生相伴

  一年後又是八月,東京手塚家宅的客廳,堆了將近半屋子的禮物讓手塚家的兩個女人忙個不停。
  青葉抹抹額頭的汗,說道,「媽媽,我們不能請人來幫忙嗎?」
  手塚彩菜同樣滿頭大汗,「不行啊,這裡的東西必須我們親自過目和登記,以後要回禮時才不至於失了禮數。」
  「可是,這數量實在是太多了。」青葉望著一堆堆比她還高的禮物山,備感無力,「如果只有我們兩個,怎麼也得大干三天吧?」
  手塚彩菜停下手邊的工作,拉了青葉找了一塊空地按她坐下,「行了,你才生產完沒多久,不能過分勞累,還是歇著吧。剩下的我自己慢慢來就是了。」
  青葉搖搖頭,「那怎麼行?青染生下來就是您在照顧,現在青染睡了,應該是您先去休息,結果還要抓緊時間整理這百日宴收到的禮物。」
  青葉拉住手塚彩菜一起坐下,「您也歇一會兒,然後我們一起來做。我的身體很好,青染都三個多月了,我也該活動活動了。」
  手塚彩菜也不推辭,順勢坐下,突然感慨,「一年前我還在愁沒有你的國光,這下輩子可要怎麼過。誰知,一年後,我的兒媳有了,孫女也有了。」
  青葉伸長手臂,從一旁的小桌几上拿過兩杯水,「抱歉,媽媽,沒有先聯繫您。」
  手塚彩菜眼神幽怨,語氣卻體諒,「這也不能怪你,那樣的情況,你要真在十一年前就打了電話來,恐怕我也不會相信。」說著,上下打量著青葉突然問道,「八月一日,你第一次為了我膝蓋受傷時,我給你買了幾條裙子?」
  「十二條。」青葉立刻毫不猶豫地回答,雖然她很無奈。
  「對了,還真是你。」手塚彩菜側頭微笑,「青葉,別怪媽媽總問一些這樣的問題,實在是到現在我還沒有完全的真實感。」
  青葉笑笑,「沒關係。」回來一年了,自打招供以後,每一天都能迎來母親一次突然襲擊式的疑問,她已經見怪不怪了。
  青葉看向四周的禮物山,試著建議,「媽媽,我們不如先按送禮的人分類,本家親戚送來的放到一起,朋友同事送來的放到一起,最後,粉絲送來的另外做為一份。除去本家親戚和朋友同事的我們整理,粉絲送來的我們直接送到濱崎福利院好不好?」
  「當然好。」手塚彩菜拍拍腿站起來,「這些粉絲送來的幾乎佔到了一大半,如果能把它們提前清出去,我們會輕鬆不少。而且這些也不需要回禮,直接送給濱崎福利院的小孩子們會更有意義。」
  「好的,我一會兒打給安西讓她派車來拉。」十年了,濱崎福利院雖然還在,但秋山夫婦已經過世多年了。上邊派來的負責人她並不熟悉,裡面的人也全部不認識了。濱崎畫廊和崎衛畫廊倒還是擇田和安西負責,她的事情也只有他們兩個瞭解。
  手塚彩菜點頭同意,「就這麼辦吧。這樣剩下的一小半,我們加快速度也許在今天天黑之前能夠全部整理完畢。」
  她如是想,青葉也如是想,可她們誰都忽略了那是在沒有別的干擾下的理想狀態。
  如今,加蓋的三樓上,睡了那個暫時沒有任何規律的小豆丁,誰也無法保證正常有序的工作了。
  一聲哭啼,手塚彩菜立即驚起,不顧已經上了年紀的身體,幾大步就竄上了樓梯,「小染寶貝,不哭不哭,奶奶來了,奶奶來了……」
  也聽到了哭聲,但明顯沒有手塚彩菜動作快的青葉在一樓目瞪口呆,那個,母親奔六的年紀,一溜踩著禮物盒快速而過,她的身形居然沒有受到一絲影響!
  「青葉,小染餓了,快來!」樓梯口傳來手塚彩菜的喊聲。
  叮咚——大門的門鈴同時想起。
  青葉趕緊收拾思緒,直奔三樓。從生產開始,她一直堅持母乳餵養。三樓的嬰兒房,青葉一邊接過孩子,一邊告訴手塚彩菜,「媽媽,有人按門鈴。」
  「好,你在這兒喂,我去開門。」
  手塚彩菜下到一樓,手塚國光剛好進門。
  手塚彩菜不願意了,「你回來按的什麼門鈴?」否則她現在就在樓上看小染吃奶了。
  手塚國光避過地上的禮物盒,腳步不停地朝樓上走,「抱歉,母親,我下次會注意。」一邊說一邊走,眼神都不沒分過來一點兒。
  手塚彩菜嗤笑一聲,咕噥道,「原來是有了媳婦就忽略我,現在是有了女兒就更看不到我了。」
  已經走到二樓樓梯口的手塚國光心不在焉地應道,「母親,您說什麼?我沒聽到。」他的心現在只有樓上那一大一小的身上,還真沒注意手塚彩菜又說了什麼。
  手塚彩菜翻翻白眼,揚聲說,「我說,你媳婦正在餵你女兒呢,快去吧。」
  而她,還是快些整理好這些東西吧,順便看看有什麼是現在能給她的心肝小寶貝玩的玩具。
  三樓嬰兒房,手塚國光一開門,就看到了窗前的一大一小的身影。
  「怎麼現在回來了?」看到他,青葉很驚訝。中午的時間,他不是在一般在學校用餐嗎?
  去年他們回到東京以後,經過半年的準備,在今年年初創辦了他自己的網球訓練學校。現在正是暑假,學員數量空前增大,他怎麼還有時間回來?
  手塚國光沒有支聲,蹲在前面去摸女兒的小手。
  「漢克允許你私自開小差?」青葉又問。學校雖然是他的,但管理完全由漢克負責。去年的收關之戰後,漢克舉家跟他一起來了東京。
  「啊。」手塚國光被女兒小手柔軟至極的感覺差點晃到失神,但還是可有可無地應了一聲。
  青葉兩手抱著女兒吃奶,只得拿腳去踢他,「回來了就趕緊去吃飯,別耽誤下午的工作。」昨日孩子百日宴,他也只被允許了半天的假。今天正常上班的日子怎麼可能讓他任意揮霍?
  「我下午休息。」手塚國光又去摸女兒的小腳丫。
  「別鬧,孩子在吃奶,別干擾她。」青葉微微側身躲過,又問,「你請假了?為什麼?」孩子的百日宴都過了,他請的哪門子假?
  「啊。」手塚國光又是心不在焉的一應,視線粘在青葉胸前的一片白皙上,眸底生起一小撮火苗。
  順著他的目光,青葉這才注意到自己衣襟大開的模樣,連忙又轉了轉身,同時乾澀地解釋道,「小染大了,一邊不夠吃;我又嫌側開口的哺乳裝不方便,所以,……」
  她在解釋為什麼她衣襟大開的原因,他明白,可是,明明應該是無比感動的哺乳時刻,他卻覺得身體開始火熱。
  而且,她不轉身子還好,女兒的頭和身體還能遮擋一些;這一轉,在她前面的他,目光稍斜,甚至能看到衣襟下半遮半掩的粉紅頂端。
  手塚國光恍惚地想起,大概有半年不曾……
  青葉的週身即刻就感受到了來自他目光的熱度,臉上更紅,「你——」他不是因為想和她歡好,才刻意回來的吧?
  手塚國光並不掩飾,她懷孕後期為了寶寶的安全,他就不曾碰她了;後來生產,過了四十二天的復檢期,他為了她的身體還是沒有碰她。如今,孩子百天了,他為什麼還要忍?他是合法的!
  青染似乎也感受了父親的意圖,輕輕地吐出乳頭後沉沉睡去。
  手塚國光一個輕吻印在女兒的臉上。
  青葉剛想說別把孩子再弄醒了,他下一個濕吻就印在了她白皙的胸脯上。
  淺淡,但明顯感受得到有一種刻意壓抑的狂熱。
  青葉紅著臉僵在當場,甚至忘了第一時間去繫好扣子,手塚國光已經接過吃飽睡去的女兒轉身放回小床上。
  「我們也去午睡。」手塚國光轉回身一樣抱起青葉,奔向他們的臥房。
  青葉的腦子裡已經亂成糨糊,是被他身體的高熱傳染的,也是被自己內心深處同樣生起的火熱嚇的。
  這樣迫不及待的情緒,幾乎可以等同一年前重逢的那一次了。
  她被迫同化在他身體起伏的頻率中,肆意敞開她的身體,與他糾纏,喘息,翻滾,顫抖……一場半年後遲來的歡愛,極盡激烈之情事。
  這人做什麼都力求最好。打職業網球如此,辦網球學校也是如此,在房中的情事上也是如此。
  李靜每次打電話來都會拿她曾經的「草莓印跡」說事,誇張的笑聲每每讓聽見的手塚彩菜追在她的屁股後面問到底是在笑什麼。也曾在她這裡找不到答案後直接打給李靜過,可惜李靜也知道在長輩面前收斂,每每總是以「不要大意君的不要大意的人生態度真是讓人敬佩」這樣的話作結尾。
  「在想什麼?」沖洗回來的手塚國光一邊擦拭頭髮一邊問。
  「沒,沒有。」青葉忙收回思緒,開始向外趕他,「洗完了就去樓下吃飯吧,媽媽應該早就在等了。」
  「好,我們一起下去。」手塚國光坐在床前等她起來。
  「你!」青葉瞪他,緊緊拉著被子拒不鬆手,「你先走,我才能起來。」
  手塚國光的眼底閃過一絲邪魅,「我怕你產後虛弱走不好,一同走還能扶你一程。」
  「不用!」青葉硬聲拒絕。別以為她能忘了當初在大連,他利用她雙腿酸軟無法自如站立的時候極盡吃豆腐之能事。
  手塚國光賊心不改,「那我送你到浴室後就離開。」
  「更不用!」青葉幾乎火冒三丈,如果不是當初在大連,他利用一切機會不分場合地糾纏她,她怎麼那麼快就有青染,又怎麼會大著肚子嫁給他!
  「那好吧。」手塚國光語氣蕭瑟,表情卻難掩得意,「我到樓下等你。」
  他的身影消失在門後,青葉才抖著雙腿往浴室挪,心裡暗暗發誓,就算他下午休息,他也休想在晚上再碰她一下。
  可惜,她的身體總是會背叛她的心。
  他一靠近,她就被吸引。
  他勾勾手,她立即癡迷。
  他輕輕親吻,她的皮膚表層便騰起熱浪。
  他的大手遊走她的全身,她迷迷糊糊地就變成了沒有自我意識的充氣娃娃。
  又是一年後,幸運的手塚青鋒,在躲過了重重的安全狙擊後,平安降臨。
  青葉在孩子降臨後的第一刻,咬上手塚國光的大手,同時威脅,「不准再碰我。」風險太大了!她不要做是只在家裡帶孩子的黃臉婆!小志那份在英國開畫廊分店的計劃還為她留著呢!
  手塚國光同她一樣滿頭大汗,兩次親臨產房的經歷讓他決定,再也不讓青葉受此罪了。「好,好,我們再不生了!」
  不生,可以!但不碰她,那是萬萬不行的!心疼妻子的身體,手塚國光直接為自己做了結紮。解決了後顧之憂,她所擔心的「風險」便不存在了,碰不碰的事自然不用再做討論。
  又是十年,手塚青染和手塚青鋒姐弟二人開始在少兒組的全國網球大賽上嶄露頭角。除了黑色的髮色遺傳自母親,其他,諸如容貌,諸如氣質,全部與父親一般無二。但看過兩個人的又都說感覺很像青葉。
  青春台第一小學的百年校慶上,作為受邀嘉賓出現的已經移民澳洲多年的石田校長,在看到作為全校學生代表的他們時,淚水即刻湧出。只聽說手塚國光結婚了,妻子的容貌與過世的小泉青葉如出一轍。但他從來不知道,生出來的孩子居然和小時候的青葉也這般類似。
  青葉得到消息火速來見。她回來時,石田一家已經移民澳洲了,托人找到幾個電話號碼也沒有找對人。
  「石田媽媽還好嗎?」她最關心的當然是那個視她如已出的簡直就是半個媽媽存在的石田夫人。
  石田校長老淚縱橫,「去年因病去世了。」
  「什麼?怎麼會?」青葉滿心懊悔,如果她再積極地找一找就好了,「那徹一哥哥還好嗎?」
  「嗯,他在家寫書,很少出門。有空的時候,我們倆個就一起出門釣釣魚。」
  「兩個人?」青葉有些驚訝,「哥沒結婚嗎?」
  石田校長搖頭,「沒有。」兒子的心結他明白,夫人在時還勸一勸,夫人不在了他也就聽之任之了。
  「哥他……」青葉震驚地瞪大眼睛,「可是,不是有原紗?」而且她明明打聽到原紗雖然回國了,可去澳洲的頻率也不少啊,她還以為……
  石田校長擦乾眼角,「原紗是個好孩子,隔三差五也來看看我。徹一的書出版發行,全部都是她負責的。為了徹一,她也一直單身。」
  青葉捂著嘴嗚咽出聲,兩個執拗的人,都是因為她……
  「伯父,要不,我去一趟澳洲?」如果她出面,哥會不會好過一些?
  「還是算了。」石田校長拒絕,「還是讓徹一以為你已經死了吧,這樣對你們兩個都好。至於結果,看緣分吧,我們還是不要強求了。」
  青葉含淚同意,如果石田校長覺得這樣更好,她一概聽命。
  ……
  風風雨雨又是幾十年,同歲的手塚國光和青葉在後院的躺椅上手拉著手同時逝去。
  滿院的大朵白色波斯菊,在微風中搖曳出送行的歌聲。
  如果你回到那不如意的前一世,請一定給我重來的機會。這是手塚國光臨死前的囑托,他不信自己那一世不愛她。
  好。這是青葉的承諾,為了這一世愛她的他。
  青染,青鋒,請將我們灑在中國大連的星海灣。這是他們最後的願望。
  曾經的手塚家宅在他們故去之後變成了紀念館。
  裡面有曾經的冰山帝王七大滿貫的冠軍獎盃,有當年收關之戰上求婚的金鑰匙,有一套海芋花造型的頭飾胸針,有單只的男用銀戒,有一條已經泛黃的白色圍巾,有當年類似訂婚之說的一對禮服,有一個小小的木刻臉譜,有一雙白色的登山鞋和一隻黑色的高跟鞋,有櫻花樹下他親吻她手指的溫情一照,有一盒已經幹掉的藥膏,有一隻已經掉漆的錄音筆,有一本幾乎翻破了皮的格林童話,有很早以前全國冠軍時拍下的三人合照,有一對黑白色調的情侶手機,有當年小志畫下的畫還有曾經收到的第一個網球。
  百年之後,手塚國光的情事同他的為人一樣讓世人景仰和讚歎!
  ------題外話------
  全文完,徹一和前世的內容放到番外了,明早九點,請注意:是九點,繼續更。
  


☆、191  徹一番外

  某年七月七日,小泉青葉的忌日。
  澳大利亞悉尼的一座郊區別墅裡。
  平日裡一室書香的書房,此刻酒氣薰天。
  平日裡溫潤謙謙的石田徹一,今天胡茬兒邋遢一身頹廢。
  「石田,拜託你清醒一點好不好?如果你能在一年當中三百六十四天的日子裡清醒理智,為什麼不能在這一天平常度過?」自動開門進來的原紗靠在門框上,對於屋內桌上擺放的兩個空的斯特羅朗姆酒的酒瓶已經見怪不怪了。
  桌角下的石田徹一席地而坐,左手是一個毛絨熊貓,右手是第三個瓶子,聽到有人出聲也沒有理會,仰頭又是一大口斯特羅。
  原紗閉眼片刻,然後才拿著一個小瓶子走近他,「就算你要喝,也要加一些青檸汁緩解一下酒精濃度才好。這樣,你的身體才不至於……」說著,就要幫石田徹一加上。
  「不用你管!」石田徹一紅著眼睛一把推開原紗伸過來的手。
  光——裝了青檸汁的玻璃瓶碎裂在大理石的地面上,清脆而響亮。
  原紗握了握拳,盡量以平靜的語氣繼續說道,「小泉已經過世十多年了,就算你放不下也該有個度吧?你居然還一年比一年過分,你這樣做有什麼用?她已經死了,再也回不來了!就連那個冰山帝王都已經在去年十月結婚了,你又何必執著?」
  石田徹一斜過來一眼,對她口中的話擺明了不信,「不可能!」
  「怎麼不可能?」原紗伸手從兜裡將去年的報導資料拿出來,然後摔到他的面前,「你看看清楚,這是手塚國光的新妻子,雖然容貌和名字都與小泉一樣,被外界一致認為是手塚國光因為移情作用而找來的替代品。但只要她自己不在乎,誰還會在乎?」
  報紙的頭版附以清晰的彩照。
  「青葉,青葉——」石田徹一放下酒瓶撲到報紙上,眼睛幾乎發直,痛心的話脫口而出,「你就那麼喜歡他?就算回來了也不來看看我?……」
  原紗蹲下來厲聲打斷他的話,「我說過了,她叫青葉,但不是你心裡那個青葉,你再喊也喊不出你的青葉來。」
  「誰說的,她就是我的青葉。」石田徹一像抱著寶貝一樣把報紙緊抱在懷裡,生怕有人跟他搶,「如果不是當年我太寵著她,任由她出國,她怎麼會出事?怎麼會變成別人的青葉?如果我還在東京,她怎麼會不跟我打招呼就嫁給他?」
  說到這兒,石田徹一忽然上前一撲,抓住原紗的衣領揪到眼前,「現在就去訂回國的機票,我要回去接青葉,她不能嫁給他,她要嫁給我。」
  原紗冷哼一聲,「好,就當她是你的青葉,可是,你現在回去也已經晚了。」
  原紗指著他懷裡的報紙讓他去看上面的日期,「你看看清楚,上面的日期是去年,人家今年連女兒都有了,你還拿什麼跟人家爭!就算你去了,人家也不會跟你走!人家愛的是手塚國光,從來都不曾喜歡過你,人家口口聲聲喊你的是哥,是哥哥,那是無關男女感情的一種親情。你懂不懂?你懂不懂?」
  石田徹一「碰」一聲撞上後面的桌腿,頹然放開揪著對方衣領的手。他根本就沒有注意原紗後半段說了什麼話,全身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所謂的「日期」問題上。「為什麼?如果去年他們就結婚了我們為什麼沒有收到消息?你為什麼沒有告訴我?」
  移民到澳洲以來,他除了在書房寫書之外,除了陪石田校長釣釣魚,他基本不出門。名下的出版公司,一切外務和內務基本都是由原紗全權負責。如果他被蒙蔽了視聽,那麼只能是原紗做了手腳。
  在飽含指責的目光中,原紗冷冷一笑,「告訴你,我為什麼要告訴你?你自己天天選擇關在書房裡寫書的,你拒絕傾聽外面的聲音是你這十幾年來的不二宗旨,我為什麼要冒著被你狠罵的危險而告訴你?再說了,人家姓青名葉,來自中國大連,土生土長的中國人,不是你心裡那個青葉,人家認都不認識你,我為什麼多此一舉?」
  石田徹一指著她也回以冷笑,「借口,這都是借口!哈,我明白,你是怕我離開這裡,你怕我回去找她,你怕你自己最後什麼也得不到!你的那點小心思真當別人不知道嗎?」
  他的手裡赫然不忘的還是那個毛絨熊貓,原紗瞬間被刺痛。
  原紗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看他,「是,我是喜歡你,我從大學三年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就喜歡你。因為喜歡你,我在畢業後強迫自己放棄工作硬要考研,失敗後又覺得無臉見你所以遠走他鄉。」
  原紗退後一步,「因為喜歡你,我主動請求調入有你在的意識教育課。因為你喜歡青葉,我就甘願以反角的形象出現為你們創造機會。因為青葉放棄了你, 為了不讓你傷心,我更是親自求她留下。青葉一去不返,你也沒有給我一絲機會。青葉突然意外離世,你就立刻辭掉了教育廳的工作舉家移民澳洲。」
  原紗再退一步,「因為喜歡你,所以不放心你,所以我隻身追隨你到這裡。你不願出門,情願自閉,我就一個人出門在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為你創建了出版公司。你連筆名都取為『葉青』,我即使覺得這個名字與你的文風不搭,也沒有建議你更改。」
  原紗退到門口,「如今,不過是一個與你毫不相干的過時消息,你居然嘲笑我對你的感情?你太過分了!石田,我是喜歡你,十八年來,一直喜歡你。可是,這種喜歡,你可以忽視,但我絕對不允許你輕視。」
  原紗背過身子,「也許,我今天抱著最後的希望來看你,本身就是一個錯誤。你放心,我再也不來了。」
  門「咚」地一聲關上,室內再度安靜下來。
  石田徹一沉默半晌,然後爬著夠回遠處的酒瓶,低聲咕噥,「再也不來?不來才好!又沒有人請你來……」
  咕咚咕咚——大口喝酒的聲音透過薄薄的紙質拉門清晰地傳到門外。
  門外的牆壁上,原紗的眼淚嘩啦啦流下。
  對面石田夫人遞過一方手帕,「原紗,今天日子特殊,你不要跟他一般見識。」
  「是,阿姨。」原紗吸吸鼻子,接過手帕去擦臉上的淚痕,奔四的年紀還在長輩面前哭自已也覺得很丟臉。
  石田夫人引領她到客廳坐下,「不過,你也不該在這樣的日子拿去年的消息刺激他。你又不是不知道,單是『青葉』兩個字,對於我們一家三口來說都是無法痊癒的傷。你何苦自找不自在。」
  「那是因為我實在不希望他在未來的日子裡都這樣過下去!」原紗猛然抬頭,哭過的眼睛顯得異常明亮,「兩個月後,我要回東京了。如果我走了,他還是這個狀態的話,您二老的生活要如何保障?」
  石田夫一愣了片刻,隨即笑起,「回去吧,回去在你的父母面前把以前的孝道都補上,至於我們,你就不要再惦記了。」
  原紗的目光變得悲傷,「阿姨,您不留我?」
  「不留。」石田夫人笑得清亮,「為了徹一,你已經放棄了太多。剩下的日子,還是為你自己而過吧。」
  「阿姨——」原紗坐直身子,眼神深處的絕望再不掩飾,「即使我放棄這麼多,我還是沒有得到他的心,是不是?別說他,就連您二老的心我也沒有得到,是不是?」
  石田夫人笑不解釋。
  原紗當她是默認,「即使我做的比一般女兒做的還多,我也沒有得到比小泉更近一步的稱呼。認識之初,您稱我為原紗,十幾年後,您還是稱我為原紗。即使明白我對您兒子的心,您也不肯為我多說一句好話,就那樣冷淡地看著。說真的,有時候我真的很怨您。有時,我在想,如果您能為我說句話,是不是我和他已經修成正果了。」
  石田夫人為她續上一杯水,「原紗,你知道那不可能的。」
  「對,那不可能。」原紗咕咚咚地灌下三大口,心裡其實透亮得的很,「我也就說說,我心裡很明白,就是因為不希望有其他的原因干擾到我對他的感情,我才放棄一切追隨著他直到澳洲的。如果他真是由於別的什麼原因娶了我,恐怕我倒不會接受了。」
  「可是,阿姨,我累了,我堅持不動了。他今年三十四,對於男人來說是正值壯年;可我已經三十八歲了,對於女人來說,馬上就是老女人了。父母催我回去盡快成婚,否則孩子都生不出來了。我答應了。等我幫他把出版公司的事情處理好,最遲兩個月後,我一定會回去。」
  「阿姨,我提前跟您說再見。您剛才在門外也聽到了他是如何說的。都說酒後吐真言,今天我才知道他是怎麼看我的。合著我付出這麼多年,在他眼裡就是一個自作多情的小人!」
  「我承認,我愛他!可到今天,我也得承認,我有多愛他就有多恨他!他可以不接受我的感情,但他不能任意污蔑我的感情。我不是萬能人,我也有一顆肉心,也會受傷。孤身一人為他拼下出版公司的天下,外人都說我天不怕地不怕。可您知道,我最怕來自他的傷害。那樣,我會一傷斃命。」
  「所以,阿姨,等石田伯父回來,我跟他打過招呼就走。兩個月內我保證處理完公事,今後我們是不可能再見到了。」
  石田夫人含笑點頭,「好,除了我離去的前一刻會給消息之外,我保證再也不打擾你的生活。」
  她說到做到!
  直到七年後,石田夫人病危才在病房裡見到了聞訊趕來的原紗。
  身邊還有一個帶著面紗的孩童。
  石田夫人撫撫孩子的頭,看向原紗,「孩子都這麼大了,你一定過得很好。」記得七年前她就說回國結婚,看來這是婚後的孩子了。
  「嗯。」一身職業套裝的原紗站在孩子的後面但笑不語,眼角餘光掃過床尾正在削蘋果的石田徹一,也僅僅是一掃而過並沒有打招呼。
  分別七年,除了必要的公事聯絡,他和她是徹底回到當初有小泉在的日子裡了,除了事業夥伴再無其他!
  石田夫人伸出枯瘦的手指去掀孩子的面紗,「怎麼進來還帶著面紗?」
  「小海得了水痘,怕著風。」原紗輕輕伸手擋在前面,「抱歉,阿姨,還是別看了。」
  病床上的石田夫人一愣,屋裡又沒有風,怕什麼?因著原紗的怪異,石田夫人上下打量了下孩子,身高,體型,很是熟悉。尤其是給人的感覺,太像……
  石田夫人看向床尾的石田徹一,「徹一,你去醫院對面的大型超市給孩子買些吃的。」
  「哦。」石田徹一答應著,轉手把蘋果遞到孩子的面前,「小朋友,這個蘋果送你吃,好不好?」
  對面無聲。但石田徹一能清晰地感覺得到面紗後面犀利且有些警惕的眼神。
  出自一個看起來不過六七歲的孩子。
  石田徹一隻停頓一秒就笑了,「不用那麼緊張,叔叔是媽媽的舊識,不是壞人噢。」
  他極其各顏悅色,不顯年老的容貌自認還算帥氣可親。
  可惜,對面的小男孩依然沒有動作。
  「小海,叔叔既然送你了,你就接著吧。」
  原紗出了聲,小男孩才接過蘋果,然後是禮貌地鞠躬回禮,「謝謝叔叔。」
  不鹹不淡地敬禮,規矩但絕對是明顯地疏離。
  石田徹一卻突然覺得有些欣賞起來,開口剛想再問他想吃一些什麼。病床上的石田夫人已經再次催促,「徹一,還不快去。」
  「是,是。」石田徹一隻得吞下想接近的念頭退了出去。
  「原紗,去把門鎖上。」石田夫人緊接著下達指令。
  「是,阿姨。」原紗不明白,但還是照做。
  門剛鎖好,身後就傳來石田夫人的驚呼,「這孩子!」
  原紗轉身,小海頭上的面紗已經被摘下,與石田徹一八成相似的容貌徹底驚了石田夫人的眼。
  小海站在原地,絲毫沒有受驚的表現,此時才又對石田夫人行下大禮,「奶奶。」
  奶奶?奶奶!
  石田夫人的眼睛裡迅速充滿了喜悅,攥在手裡的面紗差點破洞。
  原紗認真點頭,「阿姨,是的,是您的孫子。」
  「七年前你離開的那天?」石田夫人不錯眼珠地等待確認。
  原紗點頭承認,「是。」
  七年前,小泉青葉的忌日,傍晚時分她同石田校長打過招呼後要離去的時候,又被書房裡傳來的巨大聲響留住了腳步。
  是爛醉的他撞倒了書架。家裡的傭人都不留宿,年老的石田夫婦又無法照顧他。於是,她再次臨時更改自己的決定。因為,無論她有多恨他,她也無法對這樣的他視而不見。
  她哄他褪掉吐髒了的外套,他纏著她要求公平讓她也脫,為了清洗他一身的污穢,她紅著臉按他的遊戲規則來。
  然後,是變了奏的心跳,是開始粗重的呼吸,是欲說還羞的肢體糾纏,是順理成章的抵死沉歡。
  深夜,她拖著沉痛的雙腿悄無聲息地離開。
  兩個月的工作交接,她也不曾再出現過這裡一次。
  肚子裡多出來的一塊肉,她當成是上天的恩賜,有了它,她心滿意足地離開。
  「我石田家到底是負了你。」石田夫人的淚水湧出,「當年,你第一次出現我的面前時,我就看出來你對徹一的感情了,可是,有了青葉在前面,我怎麼敢再擅自為徹一拉線。一個青葉,讓我們一家在青葉死後無法再生活下去舉家移民澳洲。如果我再擅自拉進一個你,結果如何,阿姨真的不敢保證。」
  「所以,就算我和石田校長明明很喜歡你,也不敢對你過多的關注,不敢插手你和徹一的一點事情。可你知道,只要你來,我一定是笑臉相迎的,幾年來跟你相處時笑的次數,比我同石田校長笑得都多。我們的心裡都有一個願望,只要徹一願意主動和你結合,我們一定像對待親生女兒一樣對你好。」
  「你不知道,七年前,你說決定放棄的時候,阿姨是多麼傷心。私心裡,阿姨是希望你能留下陪徹一的,也希望你的愛情能最終圓滿。可惜,到最後,你們還是沒能走到一起。」
  石田夫人拉著孩子的手淚水不斷,「七年前的一夜,我們是知道的,我們以為你會心軟,以為徹一會負責。誰知,兩個月間,徹一什麼也沒有提起,你也拒不出現,更在兩個月後決然離開。當時,我以為你是徹底死心了,沒想到,你……」
  原紗淡淡地笑,「阿姨,這都是過去的事情了,您何必再提?」
  「可是,這孩子?」石田夫人突然生起希望,她想讓這孩子認回父親。
  原紗眼神一正,重重說道,「他是我的孩子!」跟那個人什麼關係也沒有!他可以認祖父認祖母,就是不能認父親!她的愛情即使破敗,骨子裡的高傲也不允許她以兒相脅。七年前,她沒有以肚子裡的肉威脅他負責,七年後更不會。
  「你……」石田夫人半晌說不出話來,她在想,如果不是她病危想在臨死之前見原紗一面,是不是原紗也不會讓她知道真相?
  「那麼,阿姨求你讓石田校長知道真相好嗎?徹一不對,活該他不知道自己兒子的存在。可是,念在石田校長年老的份上,你能不能帶著孩子一年來看他一回?」
  一生到死,永遠清冷的眸子,此刻第一次掛上乞求的神色。
  原紗不加猶豫地點頭,「好!」她本來也沒打算對長輩瞞下去。
  「那就好那就好,我也算心安了。」石田夫人緩緩閉上眼睛。
  「阿姨?」原紗心一緊,那人還沒回來,如果阿姨就這麼走了……
  石田夫人閉著眼睛輕輕開口,「沒事,我就是有些累了,你們先走吧,我睡一小會兒。」
  當天夜裡,石田夫人去世。
  幾年後,石田校長也去世了。
  又是幾年,石田徹一因為飲酒過量過猛而患上了胃癌,當查出時已經是晚期了。他沒有通知任何人,也沒有接受治療。
  他死去一天後,才被定時上門清潔的服務人員發現。
  屍體旁邊是他的遺囑和一封信。
  遺囑是寫給律師的,所有石田徹一名下的動產不動產全部捐獻給東京的濱崎兒童福利院所有。
  信是寫給原紗的。
  ……
  原紗:
  我在澳洲的一切似乎都是你一點一滴積累下來的,可是,我卻沒有留給你,會失望嗎?
  應該不會吧!你想得到的從來也不是那些對不對?我很清楚,但還是辜負了你!很抱歉,真的很抱歉!即使後來知道你為我生下了石田蒼海,我也沒有去找你。所以,萬分抱歉。
  不用驚訝我為什麼會知道蒼海的存在,從他第一次出現在母親的面前時,我就隱約猜到了。後來的調查很容易,你甚至沒有為他換上原紗的姓,沒有遮掩他的出生日期,我怎麼會不知道?!
  曾經歡愛的一夜,我從來都沒有忘記。自始至終,我都知道跟我一晌貪歡的人是你。因為是你,我藉著酒勁肆意妄為,甚至恃寵而驕,憑仗的不過是你十幾年來一心一意的對待。也許,我曾僥倖地以為,你會因此而不回國,依然陪在我的身邊。
  可惜,我錯估了你對愛情的堅持,也錯估了自己對愛情的堅持。我一直以為自己愛的是青葉,可到臨死的一刻我才發現,我最想見到的人居然是你。
  青葉離開東京以後,是你幫我頂起了意識教育課的半邊天,為我在眾高層面前擋酒,陪我天不亮就出差深夜才回來,甚至在收到部長父親為你謀得的分廳廳長的上調通知時也果斷拒絕。青葉意外離世,我辭職你也辭職,我舉家移民澳洲,你也不顧父母的阻攔執意跟隨。來到澳洲,為我隻身打拼下出版公司的天下,讓我可以自在地沉浸在自閉的生活裡,為我關照年邁的父母,讓他們不至於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感覺淒涼。
  漫長的半生相處,我以為自己不愛你而沒有接受你。現在,我知道自己是愛你的了,卻已經沒有時間告訴你。或者說,即使有時間,也不願再告訴你。你有蒼海的陪伴,日子充足而幸福,我何必再來打擾你們的平靜?!
  所以,我的所有東西都不會留給你,就怕空添你的懷念。
  我,石田徹一,只把骨灰留給你!
  如果你恨我,那麼隨你處置。
  如果還愛我,那麼我願把下一世的承諾留給你。
  下一世,請一定等我。
  到時,我來追你!
  ------題外話------
  親親sssgy10,收到了你的鑽石和打賞,謝謝你的肯定,非常感謝!如果有空就來評論區冒個泡吧,青葉希望有機會當面對你說謝謝!
  明早九點更前世番外,祝親看文愉快!
  


☆、192  前世外一

  關於重生,青葉已經無力了。
  這一次又一次的,她難道變成了上帝的寵兒,永遠死不成了嗎?
  東京綜合病院的一間病房內,青葉斜靠在床頭,望著對面牆上的鐘錶,表情無力,內心更無力。
  上面的時間明確地告訴她:這是她記憶裡的第一世,二十八歲,八月三十一日,出車禍後的第二天。
  她清醒前睡夢裡和他一起壽終正寢的一幕,如今想起來更像是一場自編自導自演的浪漫劇。那麼,他最後的囑托——如果你回到那不如意的前一世,請一定給我重來的機會——到底當不當得真?……
  吱啞一聲,門開了。
  先是坐在輪椅上的一雙腳進入視線。
  青葉立刻反射性地挺直身形,是祖父!
  門口,手塚彩菜推著手塚國一進入房間,身後還跟了手塚國晴。
  「爺爺——」青葉沒有插著輸液管的手掀開被子就要下床行禮。
  手塚國一的左手抬起一揮,手塚國晴立刻上前一步攔住,「就坐著吧。」
  手塚彩菜也從輪椅後面走了過來,幫青葉重新扶回床上坐好,「你這孩子,這時候還多什麼禮?」
  「媽媽——」又再次見到疼自己的母親,青葉立刻軟了聲音,淚意同時浮現。
  委屈的模樣讓手塚彩菜看了也不禁心酸,連忙摟過她柔聲安慰,「不哭不哭,青葉不哭,這次是國光的錯,我一定不饒他!」
  青葉的身子一僵,這才想起來她為什麼出現在了醫院。
  手塚彩菜更心疼了,誤會她還在生氣,不然怎麼會主動往卡車上撞,「祖父在你昨天進入醫院的時候就已經罰國光去和室面壁三天了。稍後,他一定會給你一個解釋。可是,青葉,無論他做錯什麼,你以後也不能拿孩子出氣了。這萬一出了什麼意外,你讓我們這些老的可怎麼辦?」
  孩子?啊,孩子!這時候,她應該有了一個來月的身孕了!
  青葉慌忙推開手塚彩菜的懷抱,低頭看向小腹,孩子?還在嗎?她為什麼沒有感覺?
  驚恐的表情差點逗笑手塚彩菜,「現在知道著急了吧?那你昨天還敢那樣做?」
  青葉心中一喜,立刻抬頭望過去,如果母親還可以如此輕鬆地打趣,那麼孩子應該……
  「媽媽,孩子……」聲音極度小心翼翼,生怕收到不好的回答,「沒……事?」
  「沒事,沒事。」手塚彩菜坐到床邊,笑如春天,「如果有事,你看我還理不理你。」
  「太好了。」青葉喜極而泣,雙手輕輕地撫上小腹,這裡面的是青染還是青鋒?
  手塚國一也露出欣慰的表情,「青……葉……」一場中風多多少少地影響了語言中樞,但他堅持自己表達,「回……家……」
  因為語速太慢而且有些吃力,平時應該是嚴厲的命令語氣,此刻聽來倒像是請求。
  青葉紅了眼眶,為了能夠再見祖父。
  手塚國晴卻誤會她不願意回家,「青葉,我保證,昨天的事情絕對是誤會,國光的身心都不會背叛你。等他面壁結束,我立刻壓他親自向你解釋兼道歉。」
  手塚彩菜拉著青葉的手不放,「青葉,跟媽媽回家好不好?雖說昨天的車禍有人於千鈞一髮之際拉了你一把,倒也有驚無險,但你肚子裡的孩子怎麼受得了?這時候是一定需要細細調養的,我已經買好了上好的食材,我們……」
  「有人拉我?」青葉驚訝地打斷手塚彩菜的話,「誰?是誰救了我?」如果她的安危無恙來自某人的幫助,她怎麼可以不上門親自道謝?
  「石田徹一。」
  手塚彩菜給出答案,青葉立刻呈現呆滯的狀態。
  徹一哥哥?他也在這裡?原來這一世也有他,可是,為什麼她從來都沒有聽說過?……如果他在,那麼伯父和石田媽媽……她在臨終之前都沒有再見到的石田媽媽?……這一次,她一定要……
  「青葉,青葉?」手塚彩菜低喚道,對她如此的反應很是不解,「怎麼了,青葉?你認識他?」
  青葉回神,一把就反握住手塚彩菜的手,「媽媽,他人在哪裡?我一定要向他當面致謝。」只要認識了,她一定把那一世所欠的都補回來。
  手塚彩菜自動將她的反應理解為激動,轉向手塚國晴建議,「國晴,不如我們今天一起過去一趟吧,昨天場面太混亂也沒來得及正式道謝。於情於禮,我們確實應該走這一趟。」
  「可是,國光不到場會不會有些失禮?」手塚國晴遲疑地回道,在他原來的計劃裡,是希望兒子在面壁結束之後隨他們一起登門的。
  青葉眼神堅持,「爸,我想現在就去。」
  「好吧,就按你說的做。」手塚國晴點頭同意,然後與妻子手塚彩菜交換了一下眼神。從剛才進門到現在,凡是有關國光的話題,青葉都沒有明確接話。這次的問題看來還真是有些難辦了。
  兩個小時後,一家四口從醫院出發直奔青春台區的石田家。
  路上,手塚彩菜抓緊時間為青葉提前介紹石田家的情況。
  「石田徹一,是青春台第一小學校長石田明的獨生子,號稱天才石田,比你和國光要大五歲,聽說十年前就在澳洲創立了自己的出版公司。昨天回到東京是想辦移民的手續,無意中撞見你,就出手救了你。國光上小學時,我和他的母親石田夫人也有過幾面之緣,是一位面冷心熱的夫人。」
  青葉認真地聽著,藏在身側的手緊握成拳,這一世,哥哥全家很幸福!
  車子停在石田家的大門口!
  還是那地址,還是那建築!
  進得門來,還是那客廳,還是那佈置!
  抬頭,對面坐了石田校長,石田夫人,和石田徹一!
  還是那樣的容貌,還是那樣的氣質!
  青葉淚水湧出,顫抖著身軀「撲通」一聲直接跪倒在地,「謝謝,謝謝……」
  謝謝石田校長在小泉車禍之後接她回家,謝謝他為她的濱崎畫廊不遺餘力地牽線搭橋,謝謝他十幾年來頻頻為她在石田媽媽面前說好話。
  謝謝石田媽媽視小泉為已出,謝謝她為了自己幾次教訓徹一哥哥,謝謝她在即使自己沒有成為她的兒媳之後也沒有扭頭不管自己。
  謝謝徹一哥哥一生的寵溺,謝謝他為了自己棄文從政,謝謝他為了自己的幸福甘願放手,更謝謝他在這一世也依然是自己的救命福星!
  聲淚俱下,過度激動的狀態嚇呆了石田一家,他們從來沒有想過順手一救會得來如此誇張的回禮。
  石田夫人念起昨日手塚彩菜提到的有孕一事,率先清醒過來,連忙彎身扶起,「這孩子,快起來,你有著身孕,哪能做如此劇烈的動作?」
  手塚彩菜也被嚇了一愣,聽到石田夫人的聲音才反應過來,「青葉青葉……」
  青葉回給她一個安心的眼神,示意自己沒事,然後才隨著石田夫人的手勁一同坐向另一側的沙發,「阿姨,真的很感謝,如果沒有徹……」
  到嘴的「徹一哥哥」突然警覺收口,因為這一世,他們還是並不相識的陌生人。
  青葉擦擦眼淚看向另一個方向的石田徹一,重新接道,「如果沒有石田先生的見義勇為,我肚子裡的孩子也許已經……」
  石田徹一回以微笑,自動將剛才她異常的表現歸類於孕婦的特殊現象,「還好來得及,不過,下一次請你一定小心,孩子可是開不起這類玩笑的。」
  溫暖而明朗的笑容,完全沒有上一世的痞氣,是因為她是外人不便暴露,還是這一世他就是如此?
  這樣的念頭一閃而逝,青葉不做深想。這一世,她並不想過多地介入徹一哥哥的生活。這一世,他應該有自己的感情生活……
  石田夫人拉回青葉的注意力,「聽徹一說,昨天發生的意外,有一部分的原因是出自你的主動?是嗎?」
  不變的冷冷聲調,完全是苛責的前兆。如果是一般人,一定會想:這位第一次見面的夫人怎的如此說話?真是失禮。
  可是,現在施話的對象卻是青葉,她則一點也不覺得難堪,因為她深深地知道,是因為石田媽媽從她著想才會有如此一問。
  愧疚的話自然出口,「抱歉,給您添麻煩了。」
  石田夫人因她良好的認錯態度而柔了聲線,「麻不麻煩的倒是其次,重點的你這樣做會傷害到家裡的長輩。這孩子可不是你一個人的,他同樣是對父母長輩們生命的傳承,怎麼可以隨意就以生死來操控。」
  石田夫人把她的身子轉向另一側的手塚一家,「你應該向你家裡的長輩道歉,並做下再不會出現類似意外的保證。」
  「是,是,小輩知錯了。」青葉認錯的態度自然呈現,對石田夫人如此,轉過身來面對手塚一家也是如此,「爺爺,爸爸,媽媽,我……」
  她剛開了個頭,手塚彩菜立刻制止,「傻孩子,我們不怪你。」這內中的事情石田夫人不知,她自己則一清二楚。如果不是自已家的兒子有了那樣引人誤會的事情發生,兒媳怎麼會突然輕生?青葉絕對沒有錯,更不能讓她認錯!否則,她們手塚一家會更覺得過意不去!
  但是,家醜不可外揚,這內中乾坤也不能拿到桌面上來討論。
  手塚彩菜揚起溫柔的笑看向石田夫人,「現在的年輕人,做事總是欠考慮一些。能改就好,我們這些做長輩的什麼時候都需要多多惦記呀。」
  一句中肯的話也勾起了石田夫人的苦處,「手塚夫人這話說得對,我家的兒媳最近也有孕了,可說什麼為了事業暫時不想要。你說,這都三十多歲的人了,現在還不要孩子難道要等到老了生不出來時後悔嗎?」
  兒媳?青葉一愣,徹一哥哥結婚了?新娘是誰?
  手塚夫人柔柔陪笑,「再勸勸再勸勸,這種事情可不能任由孩子們任性下去。」
  「可不是,這不……」石田夫人難得碰上一個可以輕鬆吐苦水的人正要一股腦兒全倒出來說個痛快時,電話響了,來自石田徹一的身上。
  石田徹一對著大家歉意地一笑,微微側身接起,「原紗?……什麼?為什麼?……不行,必須阻止她!……好,我馬上就到!」
  越說聲越大,越說臉越黑。
  電話掛斷的同時,石田徹一已經衝向大門口,「爸爸,媽媽,原紗在醫院要解決掉小蒼海,我這就去阻止她,你們稍後趕緊也過來吧。」
  話落,他的身影消失,石田夫婦騰地站起。
  「什麼?原紗這孩子……不行,絕對不行!」石田夫人起步就要向外走。
  石田校長攔住她,「這還有客人呢。」
  手塚彩菜已經跟著站起,「快去吧,孩子的事要緊,我們什麼時候再聊也是一樣。」
  「那好吧。」石田校長拱拱手,「抱歉,手塚老先生,讓您見笑了。」
  手塚國一堅定地一揚手,「去,快,去!」
  青葉眨眨眼睛,隨即很快地低下了頭跟了眾人一同走出大門,無人窺視的眼睛裡充滿了喜悅的淚水。
  剛剛短短的對話,她已經得到了所有有用的信息——徹一哥哥在這一世已經與原紗結了婚,兒子還是叫石田蒼海——這一切簡直讓她太欣慰了。
  石田家門口。
  石田一家在獲得手塚一家的允許之後率先離去。
  青葉吸吸鼻子暖了心田,這一世,他們全部都幸福,真好!
  而自己的寶寶也安然無恙,這讓她自己也覺得幸福得不得了!
  幸福到,如果不是在自家門前看到一直在拍門的千歲美由紀,她幾乎已經忘了還有「小三」這回事!
  「伯母!」千歲美由紀聽到車子的聲音,第一時間撲向第一個下車的手塚彩菜,「求您幫小偷哥哥求求情好不好?祖父罰他跪三天太嚴重了,他的身體會受損的。他已經放棄了四大滿貫賽事的最後一場美國網球公開賽,如果他再在九月底的德國網球公開賽上表現不好,他的職業生涯一定會受影響的!」
  言辭鑿鑿,情真意切,傻子都能聽得出來是發自肺腑的真心之言。
  如果她不是手塚彩菜,如果不是她早有兒媳,她一定會接受如此一心喜歡自家兒子的女子。
  可是,她是手塚彩菜,她的兒子已經成婚十年,現在孫子也已經著床了!那麼眼前的人再讓人如何同情,也是名不正言不順的了!
  手塚彩菜冷著臉向下扒拉千歲美由紀的手,「千歲小姐,」——從昨天的事情一出,她就再也不是那個天真活潑讓自己當女兒般喜愛的美由紀了。
  千歲美由紀被突然更改的稱呼嚇住,喊了十四年的「美由紀」在今天換成了陌生的「千歲小姐」……為什麼?
  手塚彩菜不看她一臉受嚇的模樣,繼續說道,「我手塚家的家法傳了上百年,不是求情就能更改的。就算能更改,也不是你千歲小姐說了就算的,還請千歲小姐慎言!」
  「那我替他,好不好?」千歲美由紀強壓下自己的委屈,一心只是為了減輕屋裡那個人的負擔,「小偷哥哥沒有錯,是我的錯,一切都是我的錯,我來承擔!我來替他跪三天,請不要懲罰小偷哥哥!」
  手塚彩菜正眼都不回給她,視線落在自家院內高大的櫻花樹的樹梢,「千歲小姐,無論我手塚家有什麼事情,那都跟你千歲小姐沒有關係,請你離開!」
  這是她最重的話了!雖然她很想直接哄面前的人走,但是不行!一,家教在那擺著,無論她有多氣憤,她的理智也會控制身體不做出過分的行為;二,為了感謝上蒼沒有帶走她的寶貝金孫,她要積德!
  可是,如此不留情的話落到一心為所愛求情的千歲美由紀的耳朵裡,可以說是無關痛癢。
  「撲通」一聲,千歲美由紀跪倒在地,攀著手塚彩菜的大腿聲淚俱下,「伯母,求求您求求您!小偷哥哥的網球事業已經開始走下坡路了,他真的不能再出現什麼意外了!只求您為自己的兒子多想想,求您了……」
  手塚彩菜被迫收回遠望的目光,一低頭,正對上千歲美由紀乞求的眼神。
  長歎一聲,手塚彩菜搖搖頭,「看在往日相處不錯的情分上,伯母勸你一句,不是你的不要妄想。」
  手塚彩菜後退一步,擺脫千歲美由紀的扒附,「走吧,再也不要來了。」
  她後退,千歲美由紀跪著向前就追,直到手塚彩菜退到車子的車門處,再也無路可退。
  車內的另外三個人一直都沒有下車。
  手塚國一和手塚國晴是長輩,又是異性,這種事情自然不便公開插手。
  青葉坐在後座的一側,微垂著眼臉,面容平靜。
  千歲美由紀的哭聲斷斷續續地透過未關的窗子傳進車裡,駕駛座上的手塚國晴皺了皺眉,轉過身來對青葉建議,「青葉,你先進屋,外面的事情交由你母親處理就好。你放心,我們絕對不會再讓這位小姐進門的。」
  「不,爸爸,還是先讓她進去吧。」事情不是把她拒在門外就能解決的,何況大家都是公眾人物,這風評什麼的總是要注意一些的。
  青葉邊說邊開車門,伸腳落地的同時沒有高跟鞋的清脆聲音傳來,她稍微愣了一下隨即明白。現在已經是她記憶裡的第一世,從她開始猜測自己有孕的那天起,她已經自動為自己換下了所有帶跟的鞋子。
  軟軟的跟,軟軟的面,落地無聲,生怕驚到了肚子裡那個小的。
  她從車的另一側下來,手塚國晴也從這一側下車,車後門跪著哭求的身影他只當是個有表情的固體障礙物。
  手塚國晴從車的後備箱裡取出輪椅,交由青葉扶著,自己則從車裡攙出了老父親。
  剛剛出院一天,今天又從醫院打個來回的手塚國一肅面不語,即使從鬼門關走了一回,全白的頭髮和鬍鬚如今看來仍是威嚴的象徵。
  手塚國晴推車,青葉恭敬地跟在一側,「爺爺,我們回家。」
  手塚國一微合眼皮,「好。」
  手塚彩菜繞過那個自手塚國一出現就不敢再哭的千歲美由紀跟了上去。
  三個人的腳步聲和一個輪椅的聲音同頻率響起,統一且和諧。
  千歲美由紀閉目後咬了咬牙,再睜開眼,眸底是一派豁出去的壯烈不悔。她一個起身,再轉身,幾大步搶到手塚一家的面前,撲通一聲再次在手塚國一的面前跪下。
  脊背挺直,眼淚憋回。在形同豐碑式剛硬的人物手塚國一面前,她除非再生出十個膽子,否則她絕對不敢在這個從來沒有喊過她一聲「美由紀」的老人面前裝可憐。這也是她明知道家法的決策權在老祖父的手裡,她也沒有直接去求情的原因。
  「祖父,是我的錯,是我太自私,才牽出了如此的禍事。可是,小偷哥哥沒有錯,他只是選擇傾聽我的表白而已,他不應該被罰跪三天和室。要跪也是我跪,請祖父責罰!」
  昨日,急救中心的電話打來時,她還在手塚國光的懷裡泣不成聲。知道青葉出了意外,她也嚇了一大跳。當看到門口散落在地的私人物品時,她就知道這事她絕對脫不了干係。聞訊出來的手塚國一第一時間不是命令手塚國光去醫院,而是盤問了所有經過。
  手塚國光不敢隱瞞,一五一十地轉述了一切內容。然後,在手塚國一指責的目光中領命跪進了和室。自始至終,她呆站在一旁都不敢應聲。手塚國一也沒有理她,隨後趕到的手塚夫婦來不及追問,草草打發掉她就一家奔去了醫院。
  今天天一亮,她先去醫院打探了消息,在得知青葉和孩子全都無礙的時候才敢上門求見他的小偷哥哥。她希望在他人未回來之前,先得到關於昨天表白後的回復。可是,無論她怎麼在大門口哭喊,屋內的人都沒有反應。
  直到手塚一家回來,她無可避免地再次對上對她已有意見的手塚家的三位長輩。她害怕,甚至說是恐懼,可是,她不能退縮。事情到了如今的地步,她除了硬著頭皮走下去,不會再另外找到出口了。
  千歲美由紀緊扒著手塚國一的雙膝,拒不鬆手,「祖父,請您責罰我吧!三天?五天?不,七天,或者更多!只要您開口,我一定全部領下!」
  手塚國一閉目不語,臉上的皺紋深刻,且更令人警醒。不表態,就是他最大的態度--這事根本不需要他來表態。
  手塚國晴看一眼青葉,然後沉沉開口,「你起來,進去再說。」
  得到指示,手塚彩菜上前一步拉起千歲美由紀,「走吧,先進去再說。」
  說完,手臂立刻放下。打開大門,迎了丈夫推著父親進去之後,小心地架起青葉的手臂,「青葉,小心台階。」
  如春風般和煦的話語,如春雨般綿軟的態度,與剛才對待千歲美由紀截然不同。
  青葉溫柔地回笑,拾級而上,小心翼翼的舉止讓手塚彩菜很是滿意。
  四人依次進院,不曾關閉的大門是無聲的請進標識,亦是輕視的暗示。進,不攔著;走,更歡迎。
  留在最後的千歲美由紀,臉色白了又青,青了又白,停頓片刻後仍然攥拳大步走了進來。為了小偷哥哥,她什麼都能忍!
  千歲美由紀緊跑幾步,追上前面的幾個人,一伸手抓住輪椅的推手,「伯父,我來幫您推祖父。」
  仰起請示的笑臉,她自認誠意百分。
  手塚國晴視而不見,腳步微停,手臂卻紋絲未動。即使年過五十,常年注重鍛煉的身軀也是不容小覷。
  千歲美由紀的手臂槓上去,又彈回來,身體甚至因為慣性也歪了一歪,抓著輪椅推手的手不由自主就鬆了開來。
  手塚國晴掃她一眼,目光平淡無波,隨後舉步繼續前行。
  千歲美由紀自覺委屈地噘了噘嘴,在瞄到後面跟上來的手塚彩菜和青葉的身影時,又極快地換上了討好的笑容,「伯母,我……」
  「青葉,昨天在醫院一定吃得不好,現在回家了,想吃什麼就跟媽媽說,媽媽第一時間做給你……」手塚彩菜的目光粘在青葉的肚皮上,恨不得現在看出一個孫子來讓她抱抱,根本就沒空去注意千歲美由紀的表情。
  千歲美由紀的笑臉來不及收回,便以嘴角上翹的勢態定格。
  青葉抬眼對上千歲美由紀的眼睛,輕輕頷首,話卻是衝著手塚彩菜去的,「媽媽,我想吃餃子,特別想吃。」
  「餃子?好啊,想吃什麼餡的?」
  「鱍魚餡的。」
  「好,一會兒進屋後,你就去樓上躺著等,媽媽做好之後再喊你下來吃。」
  「媽媽,我沒那麼嬌氣,可以幫您一起做。」
  「那可不行,你不累,我孫子還累呢。」
  「媽媽,您太過小心了。」
  「青葉,你沒生過孩子不知道。這生孩子可是大事,重中之重就是懷孕的這段時間,一定要……」
  兩個人說說笑笑地走遠,千歲美由紀站在高大的櫻花樹下呆立半晌。青葉和孩子是沒事,她也就不用有負罪感了;可是,她們沒事,就代表著她的愛情更不會順利了。除了責任感,現在再加上一個孩子,小偷哥哥還能正面回復她的表白嗎?
  八月份的最後一日,有太陽的地方還殘留著盛夏的熱度,可到了這樹下,沒有太陽的地方,初秋的陰涼已經絲絲襲來。
  千歲美由紀撫撫暴露在外的雙臂,撫去了皮膚表層的冷感,卻拂不掉心中升起的悲涼。她從十二歲在熊本的街頭偶遇小偷哥哥開始,她的心中就再也裝不下其他人。
  她放棄游泳改學網球,為他;她十六歲出國走上職業網球的道路,為他;他十八成婚她也不曾離去,為他;她的網球潛力並不算太好但她憑著刻苦也走出了自己的一條路子,為他;他從不打雙打她厚著臉皮憑著年少相識的情份纏來男女混雙的資格,為他;他報名參加的比賽她咬牙都要爭得一席,為他;他不會參加的或公或私的聚會她也一樣拒絕,為他。
  他們曾經同時克服同樣的心理障礙,他們的男女混雙所向披靡,他們有著共同的事業共同的理想,他們本就應該是一對。
  如果沒有那個突然出現的青葉!
  她才是配得上他的帝王之妻!
  再一陣涼風吹過,千歲美由紀卻放下了互抱的雙臂,十四年的傾慕之情足夠支持她繼續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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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  前世外二

  客廳內,手塚彩菜挽挽袖子直奔廚房,「媽媽這就去包餃子。」
  手塚國晴則交待青葉推了手塚國一進入一樓的房間休息後,自己在待客區的首位坐了下來。
  客廳門口,千歲美由紀邁著堅定的步子走進,然後一路走到手塚國晴的面前。
  撲通,再次跪倒。
  手塚國晴表情不變,也沒開口阻止。這裡是家裡,不是外面,不怕被人看見影響風評。人家非要跪,就是喜歡跪,他也不方便攔著不是?再說了,就為他那福大命大的孫子,這一跪,他也受得起。
  他毫無反應,千歲美由紀的心卻沉了又沉。沉到無法再沉之後,想起和室的小偷哥哥,又重新鮮活起來。
  「伯父,請您幫小偷哥哥說情,為了不影響他的身體狀況進而影響他的事業,請一定減少他的責罰。」千歲美由紀低著頭,表情誠懇,聲音更誠懇,「一切都是我的錯,我願意替他接受懲罰。」
  手塚國晴瞇眼掃過她,淡漠回道,「千歲小姐多慮了,我手塚家的家事不敢有勞費心,還請千歲小姐以後不要再登門!」
  千歲美由紀跪伏在地上,頭仍然不敢抬起,「伯父,您生氣是應該的,我不敢求您別生氣。可是,這生氣的後果不應該是小偷哥哥來承擔,請您重新考量。」
  手塚國晴眸光威嚴,落到千歲美由紀身上便是無形的壓力,壓得千歲美由紀再次低了低跪伏的身子,「千歲小姐,請以後不要在大門口肆意喧嘩,這人多嘴雜的,對彼此的影響都有礙。還請千歲小姐以後謹言慎行!」
  她的話從來不會進入他的回復系統之內,他的意思只需要單方面表達清楚。
  可是,千歲美由紀越清楚就越難過,為什麼?為什麼誰也不想聽一聽她的話?為什麼十四年之後得不到重視的還是她?她到現在都沒為自己想過,一心只為小偷哥哥,為什麼沒人理解她?
  為什麼!
  千歲美由紀騰地站起,直視過來的目光是滿滿地不甘,「伯父,為什麼您不能聽一聽我說的話?為什麼您不能顧忌一下您兒子的立場?您知不知道,您的主觀決策已經干擾了您兒子的一生?您一個命令,他娶進一個不曾相識何談感情的陌生人,過了十年只有責任和義務的非幸福婚姻生活。您知不知道,再如此下去,他的人生就徹底毀了!」
  振振有辭,理直氣壯,她是一心只為小偷哥哥的癡心女子!
  落到手塚國晴的眼裡,卻是一個不知輕重自我又自私的無知孩子!「最後提醒一下千歲小姐,請你自重!國光的婚姻由他自己掌控,別人誰也無法影響。十年前如此,十年後更如此。我在範圍之內,你更不會是例外。」破例說了類似解釋的話,也是看在她年幼無知的份上。至於能不能理解,就是她的造化了。
  「千歲小姐,請——」
  手塚國晴的目光穩穩地落在玄關,清場的意思非常明顯。
  千歲美由紀瞬間軟下態度,眼光飄向遠處的和室,「伯父,求您了……要不,您讓我見一見小偷哥哥也好,只一眼好不好……」
  手塚國晴沉眸站起,寬厚的身軀是不怒自威的震懾,「請——」
  「我……」千歲美由紀只吐出一個字,就在手塚國晴冷沉的眸光裡瑟縮無聲,身體不由自主開始向外移動。
  出玄關,穿院落,她被迫一步一退,他強勢步步進逼。
  大門口,千歲美由紀最後一隻腳踏出門外,大門即刻關上。門裡送出最後一句話,「不送!」
  千歲美由紀的眼淚「唰」地一下奔湧而出,她立刻伸手摀住嘴謹記著長輩們的話不敢發出丁點聲音。
  「千歲小姐,方便談談嗎?」
  身後有陌生的聲音傳來,千歲美由紀的眼淚反射性地收回。她整整面部,吸吸鼻子,才轉過身來。
  面前,壓舌帽,黑墨鏡。典型的蹲點記者的裝扮。
  千歲美由紀掃過一眼,一語未發,扭身奔向自己的停車處。她再不知分寸,也知道不能把這件事鬧到全球看客面前。自已形象受損沒有關係,如果因此而影響了小偷哥哥的職業生涯,那將是她無法原諒自己的大過。
  該記者亦步亦趨,聲音含笑,「千歲小姐的做法真是讓人感動,即便是受了委屈,依然為他在外瞞著。可是,你如此為他,他可知曉一二?感動一二?回饋一二?」
  千歲美由紀停住步子。
  該記者摘下墨鏡,一臉鄭重,「千歲小姐為了他棄游泳選網球,為了他爭下唯一的男女混雙的搭配名額,為了他推掉娛樂圈誠邀的所有活動。如今,更是為了他放棄了四大滿貫賽事之末的美國網球公開賽。如此的至誠至真,甘願沉默相隨的癡心,又豈是一個外來的女子可以匹敵的?」
  千歲美由紀抬眼看過來。
  該記者燦笑著雙手遞上名片,「鄙人來自東京體育報社,名叫……」
  「名片上有寫,不用再另外自我介紹了。」千歲美由紀揚手打斷他的話,順手接過名片,「好的,我記下了,稍後聯繫。」
  說完,千歲美由紀反身鑽入自己的車子,極速離去。
  紅色的車影消失在拐角,某位記者才直起彎身躬送的身軀。
  撣撣身上並不存在的灰,重新戴回墨鏡,恭敬的神態隱去,譏誚的嘴角翹起。
  ……
  青葉的這兩天過得非常不錯。
  因為是懷孕初期,什麼噁心嘔吐的反應都還沒有出現。唯一的反應就是胃口超好。原來的一日三餐變成了一日五餐,且餐餐比照她的胃口來,更是餐餐有監工。除了上班的手塚國晴,監工不是手塚彩菜就是手塚國一。每一次進食,她必須嚴格按照規定的順序進食有著絕對科學搭配比例的營養配餐。
  而當她想稍微表達一下不同意見的時候,如果監工是手塚彩菜,她就會得到以「不孝」為主題的無休無止的嘮叨,然後不出一分鐘,她一定率先妥協;如果監工是手塚國一,她只會得到一個字的批語,「青」,但會自動呈現無限回聲。每當這時,她一定立刻直著身子,梗著脖子,塞也要把剩下的食物塞進肚子裡,只要祖父不用一個音喊她。
  家中和室還有一個手塚國光的事情,大家不約而同地統一忽略了。
  路過和室的門前時,她不會多看一眼,家中的長輩們也是目不斜視。
  大家,包括她自己,齊齊為自己肚裡的那個小的努力營造著一個安靜平和的象牙塔似的「無菌」環境。
  直到九月二日,她出事後的第三天,當她午睡醒來時,床前半蹲著的身影才讓她忽然想起,原來寶寶還有一個爸爸。
  她蒙松著睡眼,下意識地先揚起了唇角。揚到一半,又火速收回。
  現在不是他愛她的那一世!這一世,他愛不愛她,還真的兩說!這一心思生起,連帶著看到他血絲遍佈眼球一臉憔悴的時候,她也沒有覺得有多觸目驚心。
  她忽然想起,那年,他在艇上出現她眼前的那一刻,他眸底深處那波濤暗湧沉痛如古井的晦暗,才更令她覺得心痛。
  青葉挺身坐起,不願繼續回想那一世他的深情,更不想去看床邊半蹲著的那人那張一模一樣的臉。一場車禍,她莽撞行事是錯,他做出讓人誤會的舉止也是錯。
  「青葉。」手塚國光打破平靜,嗓音低啞無力。三天的跪責,他只以水維持正常的生命所需,可以說是滴米未進。這是和室的傳統,他理應遵守,而這一次,他更是覺得他有必要如此懲罰自己。
  三日前來自急救中心的一個電話,他才知道自己這個素來溫柔從來沒有大聲說過話的妻子原來也有著如此剛烈的一面。冷靜如冰山的他也不由在當時錯愕當場,完全反應不過來。電話還說妻子已有身孕……他傻了好長時間,反應過來想要奔向醫院時,卻被聞聲趕來的祖父直接罰進了和室。
  三天的跪責,他身形筆直,不打一點折扣,眼睛都不曾閉起。因為一閉起,他就想起門口散了一地的她的私物,他無法對引起了此次禍端的自己正視,也第一次生出了恐懼的心理。
  他恐懼他那未出世的孩子,怕它就此夭折。他還恐懼他的妻子,怕從此一別再無相見……直到一日之後,她的氣息再次出現在這個家裡,他繃了一天一夜的神經才些微鬆弛下來,但仍然隱隱作痛。
  三日過後,他推開母親為他準備的熱粥,僵硬著雙腿第一時間爬上二樓的臥房,曾經兩年不見也沒有現在三天不見的思念來得如此強烈。
  樓梯拐角,他的大腿「咚」一聲撞上樓梯扶手,麻痺刺痛的感覺瞬間直達心靈深處,他皺眉,連悶哼都悄然忍下。這兩天,他聽得出,她養成了午睡的習慣。他怕影響了她的休息。
  輕聲打門房門,臥床上平靜而睡的身影立時潤濕了他的眼睛,失而復得的心情讓他第一次想跪謝上蒼。
  他在床邊無聲的蹲下,視線流連在她的臉部和腹部之間,他不敢打擾,唯有等待。即使母親後來在門口悄悄招呼他先去吃一些,他也斷然拒絕了。他不想再錯過任何有她的一刻。
  她睡了兩個小時,他就眼皮不眨地看了兩個小時。他想著,如果她醒了,他一定把所有她想知道的事情都解釋給他聽,只要她想聽,他事無鉅細,絕不隱瞞。
  可是,現在,她醒了,他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除了她的名字。
  手塚國光伸手蓋在青葉的手上,再次開口,仍是單調的「青葉」。
  他的掌心冰涼。
  青葉撇開眼,藉著攏睡裙的動作抽回了自己的手,起身走向洗漱間。
  她不說話。
  手塚國光半天沒有反應過來,如此冷淡的反應絕對是十年來不曾有過的。就算他為了網球曾經兩年不歸,再次歸來時她還是一樣溫笑相迎的臉。
  「青葉!」手塚國光蹭地起身追了上去,粘在青葉背影上的目光飽含著他都不曾意識到的眷戀。他其實更想問問孩子的情況,但不知從何開口。主動聊天是他的弱項。
  手塚國光跟進洗漱間,洗漱台前的鏡子上映出他和她的臉。
  她最近的臉色非常不錯,下巴顯圓,表層泛光。
  他今日的臉卻是極度糟糕,下頜削瘦,前額暗淡。唯有目光殷殷。
  青葉自然地掃了一眼又自然地收回了視線。她不敢再看下去。即使是在他和她一同老去的那一刻,他也沒有像如今的祖父那樣鬍鬚滿頰過。他是永遠光鮮亮潔的存在,年少是美麗少年,成年時是俊逸男人,老去時也是英氣不減。像今天這樣,不修邊幅狼狽不堪的一面,她的確是第一次見到。
  第一次見到,卻也希望是最後一次見到。
  「青葉……」手塚國光又是一聲低喚。妻子突然對他視而不見,他覺得手足無措,渾身不對勁。以往的結婚紀念日,他一向在外打比賽,十年來從來沒有陪過她,可是,她一不在電話裡對他抱怨,二不在相逢的時候對他拉臉。在他的印象裡,他的妻子是溫柔女神的化身,對他永遠支持,永遠恭敬。
  可是,今天一切都變了。一沒有對他噓寒問暖,二沒有送水送衣送擁抱。就連一個對視都吝於給予。難道這次真的傷到了?手塚國光很想主動開口解釋,奈何,主動開口解釋自己的行為,是他的第二大弱項。
  「青——葉——,」手塚國光努力放輕自己的聲音,試著從鏡裡子裡窺視到一些蛛絲馬跡來幫助判斷妻子的態度。鼻樑上的眼鏡推了又推,左拳緊了又鬆鬆了又緊,可他一張口,還是,「青葉……」
  如果可以,他寧可去打百八十場的持久戰,也不願意如此面對妻子如此難開口一分鐘。
  嘩啦啦的水聲響起,青葉旁無無人地雙手接水敷上臉部。藉著雙手的遮擋她才敢扯扯嘴角,這位堂堂的一代帝王,如今是準備以一聲「青葉」就化解掉她十年的憋悶嗎?他是太高看自己,還是根本就沒把她放進眼裡?
  她承認,他此刻的聲音是十年來最具柔軟度的。可惜,還是比不上愛她的那一世的態度。所以,這一世,他如果還想一直悶下去,然後讓她以主動理解的態度輕易把這一頁翻過去,絕對不可能!
  洗完臉,她回到衣帽間準備換衣服下樓吃她今日的第四餐。
  「青葉。」聲到人到,是手塚國光再次尾隨而至。
  青葉頓住腳步,回身,揚起標準的笑臉。就在手塚國光以為她終於心軟準備先開口時,青葉「嘩啦」一聲拉上了換衣區的簾子。
  簾子是母親新換的,上面全部是胖胖的嬰兒笑臉,牙床露出,口水四溢。
  於是,手塚國光的黑臉僵滯不到一秒鐘,便立刻消失不見。聽說,孕婦的心情總是起伏很大,理解,理解。
  他重新收拾好心情,耐心地等在門口。
  五分鐘後,青葉換上一身粉色的孕婦裙出現在眼前。
  這是母親昨日為她新添的,說什麼從現在起褲子一律不能再穿了。她沒有意見,問題是母親為什麼要買粉色的?而且還這麼短?她已經二十八了,不是十八,怎麼也不覺得粉色和她搭得上調。難道母親忘了她的服飾一般都是冷色系的嗎?看,那個門口的冰山都露出驚訝的表情了。
  青葉力持鎮定地從手塚國光面前路過,在他沒注意的地方才以手向下輕拉裙擺,膝蓋上方十公分的裙擺。下面空空蕩蕩的,她還真是不習慣,而且真的覺得腿部發涼。
  粉色的純棉裙擺隨著她下樓的姿勢,飄起又回落,蕩起久違的青春氣息,看直了身後那個人的目光。
  手塚國光輕眨眼睛,視線粘在前面妻子的腿上怎麼也收不回來。他的妻子很瘦,但是身材比例很好。只是,平時不怎麼穿如此短的裙子……
  一樓樓口,青葉停住。
  客廳傳來熟悉的聲音。
  「伯母,請您讓我見見小偷哥哥吧?我只要問他一個問題就好!伯母,求您了,這對我很重要。」
  是千歲美由紀。青葉側身看向樓上,眸底閃過算計。
  緊接著是母親的聲音傳來,「千歲小姐,對你重不重要不在我的重要範圍之內。我現在最重要的是給我那未出世的孫子做下午茶。你從超市一直跟回家裡,已經耽誤我很多的時間了,請你趕快離開!」
  「伯母,您別這樣,看在往昔的情份上,請您讓我見見小……」
  「媽——」青葉仰頭走進客廳,挑了一張雙人沙發坐下,「我餓了。」
  聲音洪亮,理直氣壯。
  直接噎回了千歲美由紀的後半句話。
  手塚彩菜聽到聲音,立刻一把揮開了千歲美由紀糾纏不放的雙手,彎身就把剛剛買回來的兩袋子食物放到了青葉面前的桌几上,「餓了?那吃點什麼?牛奶?麵包?還是蛋糕?」
  手塚彩菜翻出即食的幾樣雙手托著舉到青葉的面前,一副「任君隨意挑選,不滿意馬上就換」的小心伺候樣。
  千歲美由紀瞬間酸了眼睛。
  青葉卻不滿意地噘嘴,「媽,還是想吃餃子。」
  「餃子?餃子好啊。有肉有菜,有料有湯,最適合孕婦吃了。好,餃子好,我馬上就去做。」手塚彩菜放下東西就往廚房奔,「材料都有,這次想吃什麼餡料的?」
  青葉懶懶地趴在沙發扶手上,衝著廚房喊,「三鮮餡的。」
  「好,三鮮餡的好。」手塚彩菜開冰箱的聲音響起,「材料都有,二十分鐘就好,你稍微等一會兒。如果實在餓不急了,就先吃兩口蛋糕。」
  「知道了,媽媽。」青葉單手撐腮,笑得意滿志得。
  對面站著的那個人,她直接當成不存在。在沒有得到最後的結果之前,她還是這家的少主子。就算這人有千萬分之一的可能進門,那也得在她走之後。現在,她還在,這人就得給她安分地趴著。
  「你!」只要手塚國光不在面前,千歲美由紀從來不稱青葉為嫂子,「你太過分了!」被人忽視的感覺徹底激怒了千歲美由紀,她一個箭步就衝到了青葉的面前,俯視下來的目光是百分百的嫉妒,「她是長輩,你怎麼可以當成是家政服務人員一樣頤指氣使?」
  青葉頭也不抬,閒閒地玩玩手指。無名指上的婚戒被她轉了八圈之後,她才百無聊賴地開口,「我媽!」你管得著嗎?
  她這一開口,還不如不開口!千歲美由紀被她理所應當的態度氣得全身開始哆嗦,「你,你不孝!」
  「不容你置喙。」再轉一圈。
  「你,你,你對不起他!」還有臉玩婚戒?
  「我對得起肚裡的這個就成。」就是不知道這個會是青染還是青鋒。
  青葉手上的戒指轉個不停,思緒卻飄出好遠。猶記得那一世,青鋒唯一的怨念就是,不得不喊那個不比他高不比他好看打球也沒他好的青染為姐姐。他一直認為自己才應該是哥哥,畢竟自己與長一歲的青染在同一個年級,而且青染在學校一出點什麼事情總是他去收拾結尾。
  但是,青染比他早出生一年是客觀已經存在的事實,這也就造就了自青春期後青鋒再也不在人前喊青染為姐的局面。這樣的局面曾經一度讓公眾懷疑這對姐弟的關係不好,進而猜測帝王夫婦是不是在鬧婚變。
  於是,一向並不在意稱呼的青染也開始越來越熱衷於「鼓勵」青鋒在人前喊她姐姐的事情。再然後,兩個孩子經過冷靜的協商之後,達成了以正式的方式來裁決究竟誰為長的共識。
  例如,期末考試的總成績,誰排名靠前誰獲得長者為尊的稱號。可惜,第一次比試的成績居然相同,兩個人並列第一。於是,又比最高分。最高分也相同,就比最低分。最低分也相同,就比某科目失分的難易程度……反正,一定要比個高下,平手就是不行。
  手塚家的三個大男人集體給出評語——不要大意!
  想到這裡,青葉忍不住輕笑出聲,個性一個比一個認真的手塚成員,在生活中總是不經意地引發笑料。
  由心而發的笑聲純粹而清朗,傳到千歲美由紀的耳朵裡卻更像是堂而皇之的炫耀。再加上她手裡不停轉動的婚戒——出自法國首飾名家大衛的作品,全球唯二——更在無形中形成枷鎖,一圈一圈讓千歲美由紀深陷其中。
  她每一次看到小偷哥哥手上的婚戒都覺得刺眼,更何況是看到青葉手上的女款?那就是絕對的刺心!
  還有青葉懶洋洋的主人姿態!她憑什麼如此!憑著一聲母命就得到了自己夢寐以求求而不得的位置,得到了又是如此地輕視!她憑什麼!
  千歲美由紀妒火中燒,無意識地再上前逼近一步,右手緊跟著高高地揚起就要打掉她手上轉個不停的戒指,如果不重視不如不要好了!
  「青葉。」
  突然熟悉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千歲美由紀的手立刻頓在半空。轉身,她日思夜想的手塚國光手裡拿著一方薄毯走了過來。
  「小偷哥哥……」千歲美由紀紅著眼睛柔聲低喃,眼前的人明顯比三天前瘦了兩圈,憔悴的狀態讓她不忍再看下去。
  手塚國光目不斜視,直接走到青葉的旁邊,為她俯身蓋上薄毯之後在沙發旁邊的空餘位置上落坐,「小心著涼。」
  青葉停住轉動戒指的動作,些微疑惑,這是體貼?體貼她?還是體貼孩子?
  「小偷哥哥——」千歲美由紀熱淚盈眶,眼睛裡除了手塚國光,其他的根本就什麼也看不到,「你好不好?膝蓋疼不疼?有沒有做過熱敷?你……」
  瑣碎,但是絕對真心!
  這才是一個知心小女人該有的表現!青葉斜著眼睛看過來,眼神裡自認為絕對是客觀的讚賞。
  手塚國光不悅地瞪她,「注意胎教!」那樣看人,真難看!
  青葉無辜地回收眼神,她怎麼就不注意胎教了?這有人上趕著登門做反面教材,還不允許她引以為戒了?切,就知道說她!他不修邊幅不換衣服地出現在孩子面前,那才是不講衛生不注意胎教!
  「小偷哥哥。」千歲美由紀不滿再三被忽視,為什麼小偷哥哥從出現以後就沒拿正眼瞧過她?可是,三天前,他還心疼地抱過她……
  千歲美由紀低頭蹭到沙發的另一側扶手處,伸手就想拽拽手塚國光的衣袖引起注意。
  眼角餘光瞥見一切的青葉,低垂的眸光頓時定住,他敢不躲他就試試看!
  手塚國光自進門注意力就一直放在懷了身孕的妻子身上,自然也沒有錯過她輕微繃緊的狀態。眉梢一挑,自行領會,三日來凝重的表情才稍稍轉好。
  手塚國光隨即側身,伸長手臂幫妻子掖好毯邊的動作,順便躲開了千歲美由紀的一拽。
  青葉一愣,有意還是無意?
  千歲美由紀也一愣,有心還是無心?
  手塚國光拍拍青葉的大腿,「天氣轉涼,吃過飯後,我陪你去添一些厚衣服。」居然讓母親有機會為她添了如此短的裙子,太大意了!
  青葉沒回應,視線落在她腿上他拍過後就不曾離開的大手上,怎麼還不走?粘上了?
  千歲美由紀的視線同樣落在他的手上,恨不能現在拍開,小偷哥哥什麼時候對她如此眷戀了?難道果真是孩子加重了法碼?可是,孩子,她也會生!而且,絕對不會十年才生一個!
  千歲美由紀旋身在手塚國光的面前蹲了下來,「小偷哥哥,我那天說過的話都是真的,你還抱……」
  「千歲美由紀!」手塚國光突然厲聲打斷她的話。
  


☆、194  前世結局

  千歲美由紀的眼淚「唰」一下就湧了出來,小偷哥哥第一次大聲喝斥自己!為什麼不讓自己繼續說下去?
  青葉撇撇嘴,為什麼不讓說?怕刺激到她?可是她已經免疫了!但是,也不代表著她就願意在當場聽他和這個外人的「交流」,或好或壞!
  「我去廚房給媽媽幫忙!」說著,青葉作勢揮開腿上的薄毯就要起身。
  「別動,你就在這裡!」手塚國光掌下用力,阻止了青葉起身的動作,「沒什麼是需要你迴避的。」
  表情嚴肅,眼神認真。
  青葉默從。
  手塚國光這才轉頭看向面前的千歲美由紀,「你先坐下。」
  坐下?坐哪裡?離他最近的位置都是桌几後面的沙發,太遠了,她不去。千歲美由紀委屈地嘟嘴,可憐兮兮地說道,「小偷哥哥,我不想坐那麼遠,原來我們都是……」
  「坐下。」手塚國光再次厲聲打斷她的話,食指穩穩指向對面的沙發。
  「我……,」千歲美由紀還想再次開口說些什麼,但在手塚國光越來越冷沉的目光裡也只得吞回所有的反駁,「好,我去坐。」
  當她千歲美由紀遠離,空出面前的位置,手塚國光一個旋身就單膝跪在了青葉的面前!
  他!青葉被嚇了一跳,身體不由自主地向後仰去。
  仰到一半,還未碰到沙發靠背,又被手塚國光拉回,直到四目對視。
  手塚國光眼神灼灼地鎖定青葉的雙眸,穩穩開口,「青葉,這次是我的錯,請你原諒我!」
  剛剛在進門之前聽到千歲美由紀和青葉的對話,他才發現,事情已經發展如果他不表態,則會直接影響他人對她的態度。別以為他看不出來千歲美由紀剛才揚起手臂的動作是想做什麼,當時從心裡迅速萌生的怒意立刻讓他明白,他的妻子,誰也不能碰!
  就算是她千歲美由紀是他相識多年視為異姓的妹妹也不成!雖然他有些後悔「引狼入室」,但他在無意中成了導火索確是不爭的事實。要說錯,一定是他先錯了。
  「真的非常抱歉,青葉,害你和孩子險些遇難,是我的錯。」他錯了,他就認。他從來不會掩蓋自己的過錯,「請你看在十年的夫妻情份上原諒我,我保證絕對不會再有下次。」
  他的錯,他一定改。
  青葉空張著大大的眼睛,有些反應不過來。即使她有百分百的把握肯定他不會就此放棄孩子,也沒想過他會直接跪到她的面前坦承自己的錯誤。
  他是誰?他是一代網球帝王啊!這世上除了他的父母長輩,還有誰經得起他的一跪?
  她驚訝地想不起回話來,千歲美由紀卻在對面驚地蹦了起來,「小偷哥哥,你為什麼要跪她?她不是沒事嗎?也許昨天不過就是她自己自編自導的一出鬧劇。不然,為什麼那麼大的卡車,她卻毫髮無傷?她……」
  「閉嘴。」手塚國光氣場全開,像自有意識一樣,不向前反向後,陰沉的氣息全部籠罩在千歲美由紀的週身。
  「千,歲,美,由,紀!」從這一刻開始,他那個天真活潑視為妹妹的美由紀消失了。
  「你不道歉有你的理由,我不是你的誰,無權干涉。」
  「但是,同理,你也不是我的誰,我的事情還輪不到你胡亂評斷。」
  相識多年,因為當初有著同時克服心理障礙的經歷,讓他對她總是感覺比其他異性要親近一些。又因為和千歲千里的關係不錯,他當然也把她當作了自己的妹妹對待。而且,這位異性妹妹一向活潑可愛,為他在德國枯燥的訓練生活平添了許多樂趣。他有時也會想,如果未來女兒降臨,他會比較希望是這樣活潑的性子。
  她對自己的感情,他不是感覺不出來,但他直接將這份感情歸類於少女情懷。再加上千歲千里幾次跟他打過招呼,希望他間接引導,而不是當面回絕。
  於是,多年來,他回東京她就跟著,沒關係,但只能住進一樓的客房;她找他談話,他必然讓妻子作陪;她打著為他節省時間的旗幟私入他的婚房說為他整理網球用具,他不便坦言趕人便直接喊來母親幫忙,而自己則到廚房給妻子打下手。
  所有一切的舉動,都是為了讓她自行擺脫對他的癡念。誰知,她不退反進,居然在祖父出院的那天強行告白。他頭痛不已,利落的行事作風實在不習慣處理如此粘人的感情事件。念及千歲千里,他決定在回絕之前還是以安慰緩和一下情緒比較好。
  奈何,手臂碰到她的肩膀不到三秒鐘,門外就傳來了異樣的聲響。他的危機感乍起,迅速推開她就要去看怎麼回事,偏偏她抱住他的腰死活不鬆手。
  就在兩人拉扯之時,電話響了,來自急救中心的電話。他的妻出了車禍!而且已經有孕!他的大腦頓時一片空白,人生第一次出現六神無主不知所措的狀態!
  再然後,祖父直接罰他跪進和室。
  他愧疚得沒敢求一聲寬恕!更不敢提及到醫院探望的事情。
  三日的跪責,他每一刻想的都是如何讓妻子和未出世的孩子原諒他!至於千歲美由紀,他自認沒有虧欠,也不需再有所顧忌。
  「請你離開!」手塚國光跪在青葉面前的身體不動,冷硬的話直接甩到千歲美由紀的頭上。
  「……」千歲美由紀被斥得目瞪口呆,她不明白為什麼在她懷揣著希望等了他三天之後,他就給了她這樣一個回答。
  「小,……小,……」她結結巴巴地吐不出成句的話來,胸前厚重的壓力全部來自他冷硬的對待。
  「小,小,……」她一字一顫,一步一停,她不相信印象中那個對她頗多照顧的男子如今會這樣不顧往日的情份直接判她出局。
  青葉掃一眼千歲美由紀不甘心逐漸逼近的形勢,拿腳踢踢手塚國光,示意他起來,外人在,他做什麼戲?想以對自己的寵來斬斷別人的情思?還是想以在別人面前作低伏小,來讓自己心軟,從而輕易原諒?
  手塚國光不理她的小動作,堅持要求自己的答案,「原諒我!」
  青葉頓時火氣竄起,他這是求人原諒的態度嗎?連個「好嗎」的軟話都不說!剛剛才覺得他的一跪讓她恍然有些過分的錯覺,他現在就這樣威脅她。他見過這樣強勢認錯的嗎?好像別人就不能不原諒似的。
  青葉一扭脖子,拒絕看他!就是不說原諒。她可是給了他起來的機會,如果他不領情,就別怪她心硬!他既然不覺得丟臉,她何必為他擔心那張臉面!
  「青葉,我……」手塚國光還想繼續說些什麼,身後乍然的危機感讓他迅速轉身。
  千歲美由紀的身形已經逼到近前,張開的雙臂看起來很像是要撲過來抱他。
  手塚國光臉色一沉,腳尖用力,起身的同時,伸手將她撥了回去。大力的程度甚至直接將千歲美由紀掃到了對面的桌几上。
  「請你自重!」
  手塚國光冷然站在妻子的面前,為了不讓身後的妻子受到傷害,不惜出手排除一切可能的傷害。雖然他有不暴力的家教傳統,雖然他秉持尊重女性的修養,但是,如果有人非要置疑他的話,他不介意「著重」表現一下自己的想法!
  千歲美由紀趴在桌几上,手肘被摔疼,心則更疼,再也克制不住地痛哭出聲,「為什麼?為什麼如此對我!你明明喜歡和我談論網球話題的,你明明只願意和我搭檔混合雙打的,你三天前明明面露不捨地抱我的……」
  手塚國光表情不變,他是喜歡和她談論網球,但絕對不是喜歡她,引起了她的誤解是她自己的問題,他沒有解釋的必要!
  一張名片被千歲美由紀拍到桌几上,「就算有記者聞風而動,想要為我造勢。我為了你仍然堅決地拒絕了,甚至為了你求見了跡部學長,讓他為你掃清一切後患。我如此對你,哪一點比不上她?」
  千歲美由紀一抹臉上的淚水,食指狠狠地點向手塚國光的背後,「你肩傷復發時,是我陪你日夜練右手緩解壓力,那時,她在哪裡?官方網迷為你舉辦生日宴會,是我陪你出席替你擋酒,那時,她在哪裡?三日前一場車禍引發輿論對你婚變的猜測,是我求了跡部學長為你壓下了所有的不良報道,那時,她在哪裡?」
  千歲美由紀再指廚房,「伯母為了她肚子裡的孩子逛完超市不急休息,聽到她一句『餓了』立刻又去廚房,她不知感激還一臉理所當然,這樣的女人,哪一點配得上你?」
  「是嗎?可是,這是你的見解,而不是我的!」手塚國光冷冷回視,表情堅定,「成婚十年,相處不到十個月,家中的一切大小事務都是她在處理。有了她,我不用擔心年邁的祖父,也不用擔心漸老的父母,就憑這一點,她就配得上我!」
  網球話題有同行可以聊,他為什麼休假放鬆的時間還要同妻子聊?母親心甘情願為孫子和兒媳服務,他有什麼可看不過去的?
  千歲美由紀慘白著臉,擺明了不相信,「那是她應盡的義務,你如此認為不過是責任心作遂。否則,為什麼你從來不曾在外面主動提起她的名字,難道不是因為對她只是責任而沒有感情?」
  「我為什麼要把她掛在嘴邊,她是我的妻,理應放在心裡!」
  類似表白的話脫口而出,說出之後就熱了耳根。
  他不曾青春萌動過,也不曾有人讓他覺得想表白過。娶得妻子,不過是當時對他來說最合適的選擇。他甚至在娶她的當下,直接表達過自己的意思,他只想找一個為他解決掉後顧之憂的居家女子。
  可是,隨著時間一點點流逝,他不知道什麼時候這個妻子開始走進了他的心裡!結婚紀念日的時候,他在第一次由經紀人提醒變成後來主動在新一年的日曆上提前半年做下記號。他即使不談論自己的工作內容,也會在每次電話裡如實告訴自己的事業動向。
  他從來不需要他人對他的決策指手劃腳,他越來越享受妻子在電話那頭適時的溫柔回應。無論他做了什麼,或者什麼也沒做,他的妻子在見到他的第一刻,永遠是一副溫柔的笑臉模樣。休假回家,他和她在一起的時間多數是在廚房。不知什麼時候起,她煮飯的順序已經同他的網球一樣輕易就在他的腦海裡生了根。
  母親說一次發燒生病累了她三天沒睡,可是,她從來沒有提過。母親說採訪的記者在他又一次拿下大滿貫後堵實了門口,是她隨機應變,即刻在前院短時間組織了微型的記者招待會,自信大方的談吐完全沒洩一代帝王的面子,可惜他至今無緣看見她強勢外露的一面。
  無從避免的公事聚會,她陪他出席,永遠優雅,永遠以他為尊。如果不是他拉她的手不放,她會永遠後退半步。祖父誇她書法不錯,誇她駕駛技術很穩,誇她按摩的手法絕對專業。可是,他除了見識過她的駕駛技術,其他的一直沒有時間親見。
  坦白說,一直以公事為由忽略她的是他!兩個人中,配不上的那個人,也應該是他!
  原來,她在他的心裡,一直都在!雖然他不曾說過。可如今不經意間說出來了,他才發現,原來他已經愛上了他的妻!
  「青葉,青葉。」手塚國光迷濛了眼色,反手向後伸去,他的妻……
  佈滿薄繭的大手,耀眼光亮的婚戒。
  青葉緩緩地翹起唇角,精神一震之後是狂喜,他的意思可是她理解的意思?帶了婚戒的左手彷彿自有其意識,乖乖地放入他的掌心,切合如一。
  手塚國光垂下長長的睫毛,眼角的晶瑩一閃而過,輕輕收攏五指,幸福收回。
  對面,千歲美由紀眼睛暴突,不願相信的五官幾乎扭曲走位,「小偷哥哥!」為什麼他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幸福?為什麼他一點也沒有喜歡她的意思?為什麼要在十四年後她表白的時候他才直言自己的感情歸處?
  千歲美由紀再也無法倔強地對峙,「撲通」一聲跌坐在地,「明明我先認識你的,明明我先喜歡你的,明明我和你相處的時間最長的……小偷哥哥,你,你怎麼可以這麼對我……」
  嘩啦啦的淚水從掩面的雙手指縫中狂湧而出,十四年的感情被人無情地打回,原來,從頭到尾都是她一個在演戲。她如何不悲傷絕望?
  手塚國光扭身坐回,疼了多年的妹妹,小心引導了多年,今日到底傷到了。說不難過是假的。只是,他必須這麼做!她如果再這麼執迷不悟下去,他怕將來引發更大的禍事。
  青葉無力地閉目。千歲美由紀不是江崎香,也不是原紗。江崎香的喜歡太過霸道,因為喜歡而不惜不擇手段,導致最後斷送了自己的一生。原紗的喜歡太過驕傲,即使執著一生也不願委屈自己。千歲美由紀的喜歡更像是一個孩子,心心唸唸地不過是癡纏,但也能在大事面前堅持原則。
  就憑她沒有藉機在記者面前鬧大此事,自己也應該在這時候不落井下石。
  青葉以食指勾勾手塚國光的掌心,引起手塚國光的注意後,對他眼色示意,我迴避一下?
  手塚國光堅定地搖頭,不需要!縱容十多年,已是對妻子的輕視!如今既然說開了,還是快刀斬亂麻比較好。千歲千里的什麼「引導」之法絕對是錯誤的!
  對面的嚎啕大哭之聲不弱反強,青葉微微皺眉,難道要讓她一直哭到明白為止?
  手塚國光安撫地拍拍青葉的肩膀,放心,已有安排。
  此時,門鈴響起。
  手塚國光向青葉點頭示意後,出去開門。
  三分鐘後,迎了千歲千里進來。
  青葉起身相接,剛要開口說些客套話,千歲千里已經搶先一步彎下身子。
  九十度,絕對真誠,「抱歉,給你們添麻煩了。」
  青葉趕緊回禮,「失禮了。」
  千歲千里不看廳內中央哭泣的妹子,堅持解釋自己的原因,「這幾天在國外,沒能第一時間趕回來處理妹妹的事情,還請手塚夫人不要介意。家妹性子天真執拗,引發如此的禍事實在是我們沒有教育好。如果手塚夫人要怪,就怪我吧。」
  「十年前,家妹執意要去德國加入手塚所在的經紀公司,是我以友情要求手塚盡量引導家妹的感情問題的。是我一直認為家妹還小,如果給她時間,她一定可以走出自己的感情誤區。沒想到,我錯估了家妹的執拗,結果給手塚夫人帶來了如此的禍事,還請手塚夫人寬恕一二。」
  青葉微笑點頭,客氣地回道,「哪裡哪裡。」可是,寬恕的話她說不出口。她可以道義上不落井下石,但要原諒千歲美由紀的過錯,她做不到!她不是聖人,她幾次三番地在死亡線上僥倖逃脫,為的不是寬恕別人!
  千歲千里也理解,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情,人家沒有直接鬧上法庭告她妨礙家庭涉嫌心理謀殺已是大度。
  千歲千里走向客廳,「我這就帶家妹離開,並且保證,這樣的事情絕對不會再發生。」
  千歲美由紀哭倒在哥哥的懷裡,一聲不吭。
  即使從手塚國光的面前走過,也沒有抬頭再看一眼。
  青葉目送千歲兄妹二人離去,真心希望不要再有相見的一天。這樣的事情,別談原諒,有誰可以原諒?!
  「青葉,餃子好了,快來吃!」
  餐廳內傳來手塚彩菜的聲音。
  青葉壓抑的心情剎時轉晴,「是,媽媽。」
  哈,餃子,三鮮餡的餃子,東北人的最愛,一別一世後,她來了。青葉轉身就跑,恨不能三步並做兩步,完全忘了肚子裡還有一個小的。
  「啊——」可惜,沒跑兩步就雙腳騰空了。她驚呼一聲,才發現是被手塚國光抱了起來。
  雙手慌亂地抓住他的衣襟,抬頭,一對陰沉的眸子正危險地盯她,「太大意了!」
  青葉本想質問他嚇了她一跳的念頭立刻收回,這時她終於想起孩子了!
  困窘的表情浮顯,她在他的懷裡乖乖地低頭認錯,「抱歉。」
  「啊。」手塚國光無意義地應了一聲,就那樣抱著她走向餐廳。
  呃?不放?青葉輕捶一下他的胸膛,「放我下來。」都奔三的人了,而且馬上就要當孩子爸媽了,這樣真的很難看。
  建議表達完畢,回復卻沒有收到。
  青葉不解,抬頭去看他的臉色,才發現他的目光若有若無地落在她的大腿位置。
  裙子偏短,他這一抱,裙邊直接上縱到了大腿根部。
  平日裡少見陽光的大腿如今全部曝露,而她居然現在才發現。
  「不許看!」青葉瞬間紅了滿臉,一手拉扯裙邊的同時,另一隻手向上直接去捂他的眼睛。
  可惜,她的手太小,捂得了左眼,捂不到右眼。她來回調整角度,於是,他的鏡片上全部是她的手印。
  手塚國光無奈地停下腳步。她這樣在他懷裡扭來扭去,又擋住視線,他又三天沒吃東西,還得顧忌到她的舒適程度,他如果還能穩穩地抱下去就是神人了!
  還好客廳的沙發區已到。
  手塚國光彎身將她放在沙發上,看與不看的問題不予討論,只提醒她,「用走的,不能跑。」
  「知道了。」青葉的屁股剛挨到沙發上,又迅速站起,「我去餐廳吃飯。」他的目光要不要這麼火熱?又不是沒見過!切!現在火熱了?哼,她有孕,他得憋著!
  這一世的十年,即使他和她沒有深厚的感情基礎,在歡愛上,他也沒有少佔便宜。她猜,也許那也是他認為應該盡義務的一件事情。而他的品性一向就是,既然做,就一定要做到最好。
  所以,十年前的洞房之夜,他即使要在第二天出發去德國,也沒有忘了履行他的義務享受他的權利;十年來,他休假在家的時間,絕對夜夜纏綿,冰冷的眸子和炙熱的身軀每每讓她癡迷。
  青葉邊走邊想,話說,他如此努力,為什麼在十年後她才懷上呢?難道是上天覺得他們的感情明確了才給了他們有著幸福象徵的孩子?
  「青葉,來坐。」見她走進餐廳,手塚彩菜連忙招呼。
  她笑著坐下,腿上隨即被人蓋上毯子。
  是手塚國光緊跟了進來。
  她不理他,低頭吃餃子。
  手塚彩菜卻笑得意味深長,「天氣不冷,蓋毯子做什麼?」
  手塚國光眉眼不驚,轉身坐到一旁,桌子上是手塚彩菜為他準備好的熱粥。可是,他卻沒有動。動手拉過空白的餐碟,為青葉準備蘸料。
  多醋,少蒜,不加醬油。
  她的飲食習慣,他不知何時已經記得清楚。
  青葉挾著餃子的手僵在蘸料的半空,他什麼時候記得的?她到底忽略了多少?
  「怎麼,錯了?」手塚國光問,一臉認真的表情,端的是「如果錯了馬上就改」的良好態度。
  青葉歪頭細細地看他。
  茶色頭髮,無框眼鏡。——熟悉。
  眼中血絲遍佈,下巴胡茬生出。——陌生。
  這一世的十年,他不曾說愛,不曾對她笑,不曾溫暖地擁抱,不曾細心地照顧。但是,他十年只在她的身邊,不鬧緋聞不惹花邊,不曾忘記過一個結婚紀念日,不曾在每日例行的家庭電話中漏過一次她。
  公眾面前,他給了她絕對的尊重,永遠拉她並肩而立;休假在家,他有空閒的時間總會幫她在廚房打雜,不談什麼「君子遠庖廚」的高調。
  剛剛,他還在外人面前承認她在他的心裡!
  原來,他一直是手塚國光!
  原來,她和他一直有著不錯的發展!
  原來,她和他一直是彼此的命運!不論他們曾經如何開始,他們都會有一樣的結局!
  青葉突然板起面孔,「錯了,你調的蘸料我不能吃。」
  手塚國光臉部頓僵,不原諒他?
  青葉心中好笑,開口卻不饒人,「你三天沒有換洗,不講衛生,我怕吃了讓寶寶壞肚子!」
  「……」
  手塚國光無語半晌,隨後額際猛抽,他的妻子原來有講冷笑話的實力!
  「哈哈哈,」磨磨蹭蹭一直沒有出去的手塚彩菜終於等到了她想看的戲碼後忍不住朗笑出聲,同時大大的拇指豎起,目標:青葉。
  青葉得意地挑挑眉,不理旁邊那個石化的手塚國光,繼續吃餃子,蘸料當然會用。她只是想提醒他先去整理自己。
  他對她有心就好,雖然沒有那一世溫柔。但事在人為嘛,她既然可以在上一世把他調教成溫柔的居家男人,那麼這一世,她也不會失敗。
  她的前夫,她回來了,請不要大意地接招吧!
 
  ------題外話------
  《重生網文遇前夫》至此全部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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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說老公太受歡迎也是件麻煩事!
然後這是所謂的三世情緣吧?
青葉重生了三次都還是跟手塚在一起
其實我覺得千歲美由紀也是個不錯的對象
可惜她跟手塚無緣 既然手塚有妻有子了
而且她老婆全家都很滿意 那就應該早點斷了這份情~
畢竟手塚是不可能拋下他的責任  更別說他也是愛著青葉的~
最後石田一家幸福的生活著 也算是了卻青葉的遺憾吧!
謝謝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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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nd90101 熱心度 +1 認真回覆 2015-4-30 12:55
~一入耽門深似海,從此BG是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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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讚了,好看的冰殿文,
青葉重生又重生,rp太強大了
願他們不管在哪一世,都依然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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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nd90101 現金 +4 認真回覆 2015-5-1 18: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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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好看
幸好最後都是幸福
春困夏乏秋無力,冬日正好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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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好看的~~
已經不知道怎麼形容我激動的心情了!!
最後青葉的三世都幸福真是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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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種感覺...
最後的石田一家...
如果也是回來的...感覺好像會更幸福?
可是好像也會更多矛盾...
夢想 只是虛幻的現實
理想 是現實可能的未來
現實 是夢想的終結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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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快看到哭了
心疼青葉的遭遇啊啊
還好最後還是幸福的在一起了
謝謝作者寫出這麼棒的文章
辛苦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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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葉同手塚的10年婚姻因缺乏溝通而一屍兩命死亡收場,之後青葉的二次重生也磨難重重,最後還回到初懷孕時,手塚終於懂得反省自身
❀莫失๓莫忘๓莫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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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看到如此霸道的冰山大人⋯超超超愛的
一開始看到青葉的遭遇真的覺得很心酸很難過
幸好他們還是有重來的機會⋯三世都在一起,是一件真的很幸福的事情⋯(⁎⁍̴̛ᴗ⁍̴̛⁎)
既然你已經牽起了我的手,那麼哪怕不幸福,我們也要一直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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