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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 《(射雕)射雕之恰恰桃花》作者:小貓一尾【完結+番外】

第二十八章
  
  梁子君先喝了些粥,梳洗了一番,換了衣衫,再坐到桌子邊上吃早飯的時候,葉輕扶著臉頰看看掰著饃的梁子君,又看看夾著小菜的黃藥師,看來看去,最後問道:「你們兩個很熟?」
  
  黃藥師繼續吃著小筍,而梁子君咽下口裡的饃,又喝了口粥,問道:「你怎麼忽然回來了?」
  
  葉輕眨巴眨巴眼,湊到梁子君的耳朵邊上,用那黃藥師正好可以聽見的聲音說:「有外人在,回去了再與你好好說。」
  
  葉輕最可恨的地方就是愛招人,而且這會子梁子君還發現他是特別的愛招黃藥師,重點是他還可以在黃藥師那糝得人頭都抬不起來的目光下嘻嘻哈哈,談笑風生。
  
  梁子君算是明白黃藥師每次叫「老妖怪」的時候為什麼總是有種咬牙的味道,只怕葉輕是他這輩子遇到的膽子最大,也最討嫌的人。識趣的她還是拖著這妖孽趕緊走人,莫到主人家忍無可忍的時候再走,就要成驚險動作片了。
  
  只是告辭的話還沒說完,黃藥師又問了:「你為何連夜過來?」
  
  聽了這話,梁子君心裡的小人被BIU的一擊即中,怎的這人就不能偶爾的糊塗一點呢!而就在她尋思著該怎麼把這個話說圓的時候,葉輕說話了,得意的道:「當然是為了我了,你想害我,子君來幫忙了。」
  
  梁子君聽了心裡一喜,而就在她覺得葉輕終於說了句像樣的話時,又聽見他說了:「可是,子君,你如何知道我回來了?」
  
  果然,葉輕還是葉輕,指望他解圍本身就是幻想。
  
  梁子君覺得黃藥師這會兒的目光象刀子,在這樣的人面前說些胡話本身就很可笑,可事實比胡話還要可笑。
  
  儘管知道不會被取信,她還是配上了恰當的尷尬表情,說:「我做了個噩夢,蒙古人殺到嘉興去了,本來想跑回空空島的,路過這裡,就歇個腳。」
  
  這胡話說的荒唐至極,葉輕在一旁大笑,梁子君拱手對著黃藥師道了一聲「後會有期」,便拉著葉輕走了。
  
  黃藥師看著她拖著葉輕手的離開的背影,生生磕碎了一隻茶碗。
  
  -
  
  黃藥師是在第二日清晨到的嘉興,拍開梁家小院的時候,太陽也是剛剛升起,張廣正在院子裡生爐子,拉開門,見著戴了人皮面具的黃藥師,驚了一下,然後說:「黃老爺來了,我們先生出門了,不在家。」黃藥師見他似是不知道梁子君去了自己那裡,問道:「她有無說去了哪裡?為何去了?何時回來?」
  
  這話問的張廣真是滿心的委屈了,說道:「先生這回什麼都沒跟小的說,大前天夜裡歇下了,早上就不見人了。」這兩日人人都問他,這梁先生怎麼剛回來就走了,去哪了。要說往常梁子君若是出門,多少還是會和他知會一聲的,可這次卻是真真的不辭而別。
  
  黃藥師見著硬是把皺紋都擠多出一倍的張廣,想他應是不知曉什麼,甩手便走了。
  
  趙硯是一個平時連影子都不見,可但凡有大事都會很不湊巧在場的人,他就是因為這樣特殊的體質招來了他的大財神梁子君。所以黃藥師到的時候,他正在淩霄樓二樓的窗邊搖著摺扇逗鳥,邊上還趴著他的波斯貓。然後有些希奇的見著一個青衣男子從遠處飛了過來,越來越近,最後他從窗戶裡伸出頭見著那個男子進了自己的酒樓。
  
  他聽見……
  
  「這位爺早勒,是要打尖還是住店……」
  
  「梁子君何在?」
  
  「……我們家先生出……出門了……」
  
  「他不是剛回來麼?」
  
  「是剛回來,是剛回來,可又走了。兩天前走的,兩天前走的。」
  
  「你把他回來這幾日發生的事都說與我聽,若是不詳盡,漏了什麼,我便殺了你。」
  
  「爺饒命啊!……」
  
  於是趙硯慢吞吞的聲音響了起來:「樓下何人?上來說話。」
  
  黃藥師問那嚇得趴到地上的夥計:「這是何人?」
  
  夥計聲聲顫抖的說:「老闆,老闆,姓趙……」
  
  黃藥師只是冷笑了一聲,道:「姓趙又如何!」
  
  那夥計本就被嚇得心亂跳,也不過是隨口一說,怎想的黃藥師如此接了句,一屋子的掌櫃夥計更是大駭。
  
  黃藥師走上二樓見到那趙硯以及他的鳥和貓,錦緞長衫上祥雲飛鶴,金縷鞋華貴非凡,可是黃藥師看的卻是他手上那把摺扇與摺扇上那簇肆意綻放的桃花。
  
  趙硯瞥了黃藥師一眼,後將鳥籠子放到一邊,道:「在下趙硯,不知閣下怎麼稱呼?」
  
  黃藥師卻是不理會他的,只問:「她的摺扇怎麼在你這裡?」
  
  趙硯在自己的摺扇上看了看,滿意的笑笑,道:「他送給我的。」又補充道:「當然,我也回送了他一把。」
  
  說起來這趙硯有些孩子心性。先前他還在跟梁子君商量著要按時上工,保證進度,雖說沒什麼進展,但怎想的沒兩天人就莫名其妙的失蹤了,他怎能不懊惱。如今見了個看起來是梁子君朋友的人,而且又傲慢得很,他就忍不住的想激上一激,他不知曉為何一個人會為他人的一把摺扇生氣,但是直覺告訴他眼前這個人一定會為這把摺扇生氣。
  
  事實和趙硯想的一樣,黃藥師的殺氣彌漫了整個淩霄樓,嚇到了原本就驚嚇著的掌櫃夥計,嚇到了趙硯的鳥和貓。
  
  趙硯把貓抱到懷裡,揉著它脖子上毛輕輕的安撫,又學著鳥對著籠子「吱吱」了幾聲,道:「這兩天什麼事都沒有,你殺了他們也無用。」然後又說:「不若你告訴我,你為什麼要問這幾日有無發生什麼事。」最後頭伸出窗戶,對著樓下喊道:「茶呢!?爺的茶哪去了?!」
  
  樓下的夥計驚慌的應道:「馬上就來,馬上就來!」
  
  趙硯不怕黃藥師,連梁子君第一次見著黃藥師都有些怕,可是趙硯不怕,哪怕黃藥師彪著殺氣,這不是因為趙硯有多厲害,而是他不知道面前站的是黃藥師,事實上,就是他現在知道面前站的是黃藥師,他也不知道黃藥師就是東邪,就是他知道黃藥師就是東邪,他可能也只會說:「這個綽號很有意思。」因為他根本不知道東邪代表的是什麼。
  
  他甚至不知道現在周圍籠罩著的是殺氣,他只是覺得貌似有那麼一點點壓力。這也是為什麼同樣不識得黃藥師的小夥計知道害怕,他卻不知的原因。市井小民有一種識別強者,躲避危險的天性,而某些如趙硯一般的人卻是有一種天不怕地不怕的天性,這就好像江裡溺死的都是會水的人。
  
  可他還是害怕的,但那是在很多年以後,在他知道當年自己見到的人是黃藥師,知道黃藥師為什麼叫東邪的時候,他才知道原本曾經有那麼不經意的一次,就差那麼一點點,他的腦袋就掉了。
  
  這個時候夥計端著茶上來了,一杯放在趙硯面前的桌子上,另一杯放在哪他卻不知道了,因為黃藥師直直的站在樓梯處釋放殺氣,那邊上沒有桌子。已經稍稍適應了一點點殺氣氛圍的夥計尋思著若把茶又端下樓,或者是放到這位爺不中意的地方會不會立刻就死了。
  
  趙硯說:「坐下喝杯茶再聊?」然後自顧自的說:「這個梁子君確是個討厭的人,一個書說得有頭無尾,以前走的時候還請個假,如今假都不請了。說什麼江湖人士事多,宰相也不如他忙!你若是知道她又有勞甚子的麻煩索性告訴了我,我也就去找人給他結了,以後就給我好好的在這說書便是。」
  
  黃藥師自是沒有坐下,只是聽了他的話,問道:「她在嘉興沒有任何異事?」
  
  趙硯道:「我趙硯親口承諾保他無憂,豈能是妄言!?」
  
  黃藥師冷哼一聲,心裡只道遇了一個笨蛋在說胡話,但從這胡話裡確可聽出梁子君在嘉興這一日多裡無異事,至少沒眾所周知的異事。
  
  多麼值得慶倖,一顆裝滿了書畫鳥貓和陸小鳳的腦袋就這樣保住了。黃藥師後又在嘉興盤桓了兩日,無所獲,便回桃花島去了。
  
  再說空空島上,梁子君看著葉輕把一尊三尺高的玉佛放入密室中,掛上寫著他名字的牌子,再看看邊上前年自己放進來的珊瑚,立時慚愧了。就如葉輕說的:「子君,你是不是隨便找了個員外家的書房就算完事了。」
  
  真的不是什麼員外,是金國丞相術虎高琪。算了,說出來葉輕也不會信。
  
  梁子君道:「你是為了這任務回來的?」
  
  葉輕把話說的情深似海,道:「是為了你,子君。」梁子君差點奪門而出。
  
  可是葉輕的確是沒有開玩笑,他是為了梁子君才特地回來的,因為他還欠著梁子君一門師門絕技飛花指,也就是黃藥師所說的那套拈花指法。這套拈花指需空空門十年內力功底才練得,以往這也不是什麼問題,誰從入門到出師不要個十年,只是梁子君卻是五年便該學的都學了,只剩那飛花指。葉輕抓頭,難道他要在這空空島上枯待五年,就等著傳一個飛花指?這對於他來說簡直就是要了其命。
  
  最後他就想了個爛主意,教了梁子君一個如江湖把戲一般的東西,指鹿為馬,說是拈花指法,這樣他就算是把該教的都教完了,給門裡的祖師爺爺上個香,該傳的物件一傳,叮囑梁子君內動不得懈怠,他就走了。如今時候差不多到時候了,便回來補那飛花指。這也是為什麼他一反常態使那指法與黃藥師鬥了那些子時候,主要是想讓梁子君看一看,後面也好教。
  
  只是如今他與梁子君一對掌,驚了,問道:「為何你的內力有異?」
  
  梁子君道:「前段時間我去偷一人的東西,那人就喜不停的說道功夫,無奈聽了些,似是就學到了。」
  
  葉輕聞言埋到那書堆裡翻了許久,最後看著梁子君道:「師門典籍上也沒說別派的內力會不會影響飛花指。」
  
  梁子君道:「我今日看你使的時候倒也不是很難,江湖上多有拜了幾個師父的人,應該無礙吧。」
  
  葉輕那紅唇抿了一抿,最後才說:「這飛花指本有三層,若是你只學那第一層,就如我一般,那自是無礙的。只是師門典籍上言明這指法若是要到第二層,本門內力需極為精純。」
  
  「你沒練到第二層?」
  
  「沒。」
  
  「之前有人練到第二層嗎?」
  
  邊上一面牆上掛滿了畫像,葉輕望著那最高的一張,說:「他練到了。」
  
  梁子君扯著嘴角,抽了抽:「那我們也不必太強求了吧。」
  

第二十九章
  
  「強求!強求!」葉輕湊過來說:「我成不了那門裡第一的弟子,那也要做那第一師父,教個第一的弟子出來。」
  
  梁子君道:「祖師爺責令門內弟子避世,單單做賊,凡事不可逞強,即便我做了第一的弟子,你做了第一的師父,也只有你知,我知,又有何用?」
  
  葉輕道:「我們可以燒香告訴那些死了的傢伙,還可以沒事偷著樂。」
  
  梁子君不得不承認,這個理由放在葉輕身上太正當了,想了想,她問:「那你怎麼沒練成第二層?」
  
  葉輕立時憂鬱了,道:「當年我學了七年,眼瞧著無東西可學了,師父丟了本冊子與我,責我內功練滿十年再自行研習,我一時好玩提前便學了……」說到這,那雙漂亮的大眼睛水汪汪的望著梁子君:「是以落得如今這個下場。」
  
  梁子君實在是受不了他那說來就來,說走就走,比東海的水還不值錢的眼淚,趕緊起身假裝給自己倒水喝,留的葉輕在那裡順勢貴妃醉酒的躺到她坐的那張椅子,如唱戲一般:「不然那武林榜眼怎能欺我至此?!」
  
  而梁子君想的是,以黃藥師的武功,葉輕練到第二層只怕還是受欺負的份,而且她怎麼看都覺得葉輕也沒少欺上對方半分,只是黃藥師也不會如他這般哀嚎,又看著亡妻的面子不好對他下殺手。
  
  若是如葉輕理解的精純是不能有其他路子的內力,那梁子君提議,也沒多少外派的內力,要不就廢掉好了,可是廢內功也不是每個人都會的,何況還只是廢掉一部分的內功。至少葉輕是做不到,若真是要廢,還不得還要求助於他們的鄰居。最終他們還是沒有,畢竟廢內功是有風險的。葉輕說:「那傢伙嫉妒我長得比他好,素來與我有怨,定會伺機報復。」
  
  葉輕說的就跟這事已經發生了一樣,就此作罷,於是帶著全真教和梁子君自己都不知道的桃花島的內功,她練起了空空門的終極武功飛花指。
  
  葉輕的功夫教得依舊是幾年前一樣亂七八糟,東一榔頭,西一棒頭,一會子忘了這,一會子忘了那!梁子君常想讓郭靖做他的徒弟就好了,讓他在這島上困一輩子都出不了師。
  
  後來忍無可忍的梁子君說:「你索性把當年你師父給你的小冊子給我,我自己看。」
  
  葉輕推了她一把,道:「提那個做什麼,那破東西早就被我一生氣燒了。」
  
  「你!……」梁子君指著這妖孽實在是不知道說什麼。而那妖孽頗為理所當然的說:「你也知道,本門武功是絕不外傳的,我這不是怕被人偷了去違了門規!」
  
  饒是自認氣度極大的梁子君也激動的指著邊上那一櫃子被這妖孽翻得亂七八糟,過會子還要她收拾的師門典籍,道:「你怎的不連這些也一起燒了?」一個整日偷別人家東西的人也好意思說怕東西被偷?!
  
  葉輕為了表示自己是很有原則的,道:「這些都是掌門弟子你的,以後是我那掌門徒孫的,我只燒自己的東西和自己偷來的東西!」
  
  梁子君為之氣結不已。
  
  葉輕在空空島了住了小半月,其間梁子君問:
  
  「這些年你去了哪?」
  
  「天之下,地之上。」
  
  「做什麼?」
  
  「莫不是偷了東家,竊了西家。」
  
  他走的那天,穿了件及地紫紅色的大袖長袍,上面銀色的杏葉飄飄灑灑,長長青絲在後腰處束上紅繩。
  
  梁子君問:「你我何日再見?」
  
  他揚起帆,回望梁子君的時候媚眼如絲,道:「想我的時候,自然就見到了。」
  
  梁子君想說:「休得騙人,我這些年一直是想你,怎的一次也沒見到你。」可是終也沒說出口。
  
  -
  
  直到葉輕那艘船的帆尖都隱去了,梁子君才踏上自己的船,往舟山去了。不想近了舟山,躺在甲板上吹風之時,卻被一人跳上了船來。
  
  「你這丫頭讓我好找,去了嘉興幾次都未見著你。」紅的葫蘆,碧綠的杖,這人可不就是洪七公。
  
  梁子君甚是驚喜的從甲板上坐了起來,道:「洪兄!你怎麼到東海來了。」
  
  洪七公拔開葫蘆上的塞子喝了口酒道:「還不是為了黃老邪他閨女的親事。我收了郭靖和蓉兒做徒弟,他們說他在太湖見過你,你應是識得的。這兩個孩子好上了,可聽說老毒物歐陽峰的侄子也對蓉兒瞧對了眼,一筆糊塗帳!我這是去幫我那傻徒弟搶新娘。」說完又問道:「有無好吃的,給老叫化也來一點。」
  
  梁子君聽洪七公說的也是好笑,只是:「我這是回舟山的,指著上岸了好好吃一頓,船上也就什麼也沒備。」
  
  洪七公聽了甚是遺憾,把酒葫蘆又塞回去了,道:「有酒無菜,不快活。」然後站起來把帆換了個方向,道:「走!跟我一起去桃花島上討吃的去。」然後沖著邊上原本他那艘船上駕船的叫花子擺擺手,那叫花子便調轉自己的船頭回舟山去了。而梁子君便在洪七公的執意之下隨著他又去了桃花島。
  
  船還未靠岸,黃藥師與歐陽鋒的簫聲箏韻,聲聲入耳,響徹心肺。梁子君歎了聲氣道:「我原就不該來的。」說著便那出一快帕子撕出兩小塊,又把剩下的遞到洪七公面前:「洪兄要不要也來點,有益身心。」
  
  洪七公見了笑嗔道:「你這丫頭!老叫化還怕了他們兩個不成!?」
  
  梁子君聽了一邊把撕下的帕子塞到耳朵裡,一邊說:「我不與大俠們一般見識,自己用。」
  
  洪七公見了卻是扯下她耳朵裡的帕子道:「還遠得很,別著急,我問你個事。」
  
  梁子君道:「你問便是,知無不言。」
  
  洪七公問道:「我那兩個徒弟跟我說梅超風的《九陰真經》下半卷丟了,據說你當時也在,是否你拿了?」
  
  梁子君忽然發現洪七公其實一點都不笨,但是換過來想,若不是洪七公與梁子君相交多年,知曉她的本事,也定想不到這上面去,她說道:「那下半卷的確是我拿了,只不過不是從梅超風那裡拿的,而是你的好弟子郭靖那裡拿的。」
  
  洪七公不明,問:「此話怎講?」
  
  梁子君道:「妙手書生朱聰從梅超風那裡偷九陰白骨爪解藥之時,順手牽羊也取走了落在梅超風那裡的應屬於郭靖的匕首,便將那匕首還與了他,而那包匕首的人皮上刺便是《九陰真經》,只是他們都不知曉,更沒有注意後來那張人皮不見了。」後又道:「可那經書現今也不在我這裡,當天晚上我便將它贈與了黃藥師,而若沒有意外,半個月它應已化為一縷青煙告慰亡故的黃夫人了。」
  
  洪七公之前對於黃藥師與其亡妻的感情有所耳聞,只道是他讓梁子君拿了東西,又告知她說是燒了,梁子君才能這般說。黃藥師雖號東邪,卻也從不打妄語,說燒了便是燒了,應也無異,只是如此一來,這本江湖上人人欲得之的經書便算是真真的失傳了。
  
  「罷了,罷了,也是天意,這般也好。」洪七公顯得多少有些失落,但沒多大一會兒又調侃道:「丫頭你也沒留個備份,人皮這東西隔應得很,你送了那黃老邪也就算了,再手抄一份送與老叫化也好。」
  
  梁子君看起來也是悔不當初,道:「唉!我現在也是這般想,誰叫我當時糊塗沒想到這茬,不然以後指不好也可以去華山論劍,威風一番。」
  
  洪七公道:「我說,丫頭,你猜人皮燒掉的時候那氣味是不是跟烤肉一般誘人?」
  
  梁子君點點頭,似是頗為贊同,道:「我估摸著比烤肉的氣味還要好,那可是融了九陰真經的烤肉。」
  
  兩人言罷相對而笑,樂不可支,後洪七公說道:「丫頭,耳朵塞好了,看老叫化我與他們鬥上一鬥。」
  
  待梁子君用碎帕子塞上耳朵後,洪七公一聲長嘯,梁子君自是聽不見了,只是看著洪七公張著嘴的樣子,想著不知他和帕瓦羅帝的聲音哪一個要高一些,又思及此三人一個箏,一個簫,還有一個扯嗓子,湊起來倒可以成個古典樂隊。
  
  兩個向著黃藥師的方向越走越近,眼看著就快到了的時候,洪七公扯下了梁子君耳朵裡的帕子,道:「我果然是收了將這天下最憨的人收了做弟子。」
  
  梁子君自是知道出了什麼事,卻還是問道:「怎麼了?」
  
  洪七公道:「他叫了一聲好!」又道:「他當我們是在唱戲麼?只怕黃老邪惱得很。我們走得快些。」
  
  梁子君心道可不就跟唱戲一般,只不過這戲聽了可是要人命的。
  
  二人剛走進竹林,便見黃蓉一臉歡喜的奔了過來,喊道:「師父,梁姐姐!」後面亭子邊站著的黃藥師心下一怔,自己的女兒竟然拜了洪七公為師?!再聽一邊的梁子君對黃蓉說:「招婿也不叫我來瞧瞧,傷心之極啊!」只是臉上哪有半分傷心的模樣,依舊是淺淺的笑著,清雅明媚。
  
  黃蓉知她是說笑,可更是滿腹的委屈,道:「冤枉死我了!我和靖哥哥還特地跑去了淩霄樓尋你,怎曉得你卻不在那,你那的夥計凶得很,還把我們攆出來了!」
  
  梁子君聽了大笑不已,道:「誰讓你總是裝我的小媳婦,卻又移情別戀,我家的夥計是為我抱不平了,你可記得是誰,說了名字給我聽,回去了我便好好的打賞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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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好吧。。。上一章我根據留言發現好像有許多親沒看懂,其實我以為我寫的不深奧,大概說明一下,看懂了的親可以無視。
  
  子君和葉輕從桃花島上走了,黃藥師定是知道他們去了空空島。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子君清晨到了桃花島肯定不是因為葉輕,因為葉輕問她為何知道自己回來了,子君答不出來。所以遇到葉輕只是巧合。
  
  但是子君的確是很狼狽的連夜來的,所為何事,她不說,黃藥師便想自己查,既然她從嘉興來,自然要去嘉興查。只是即使是去查事情,也不可能逮著一個人就問:「喂!小子,梁子君出事了,你知道是什麼事不,知道就告訴我?」
  
  這樣問話,等你問完一圈,原本不知道出了什麼事的人也要去猜測到底出了什麼事了,接著的必然就是無限想像的八卦,如果真這樣問,那就不是黃藥師了,那是白癡!所以他也只是試一試,知道的人一試就通,不知道的人就無需多言。
  

第三十章
  
  黃藥師問道:「那老妖怪走了?」
  
  梁子君搖搖頭,輕歎了一聲,道:「走了,多一天都待不住的人,當年也是這般。」
  
  黃藥師卻說:「走了倒清靜。」
  
  梁子君聽了笑一笑,道:「的確是清靜得很,所以我回嘉興去找熱鬧,卻在路上被洪兄逮到這裡來瞧你選婿來了。」
  
  這二人一來一回言語聽似平淡得很,但卻可以看出相交已久,再思及方才黃蓉與梁子君一番言語,明眼人一看便知這梁子君與桃花島關係非淺。而歐陽克便是那個明眼人。歐陽克見過的女子沒有五百倒有三百,但讓他沒有得手,最後不得不悻悻然離去的卻是沒幾個,其中一個便是眼前的梁子君,所以他自是記得清楚。若是換個地兒見著她,歐陽克倒是高興的很,可在這求親的時候,她如女方家朋友一般的出現,歐陽克便有些煩惱了,只是暗自慶倖當日也無何過激之舉,或是無礙?
  
  而就在這時,梁子君拱手道:「歐陽公子,別來無恙?」
  
  歐陽克胸口裡還紮著黃蓉偷襲放出的金針,聽得她這話,心跳得厲害,更疼了,面上卻只能拱手回道:「甚好,謝梁姑娘掛心了。」
  
  黃蓉聽了大驚,道:「梁姐姐你識得這個壞人!?」梁子君的胳膊被拉在黃蓉的手裡,她看看有些緊張的歐陽克,又看看用探究的眼神望著她的黃藥師,再看看皺著眉頭的洪七公,最後說道:「歐陽公子聽過我的書。」見那歐陽克似是松了口氣後,又補充道:「只是忘記給彩頭,還反找我討了頓吃食,我便記得真切了。」
  
  歐陽克一時臉紅,他那時見著梁子君走下檯子便跟了去,哪裡記得給什麼彩頭,只是這樣聽來梁子君並不像要為難他的樣子,倒像只是想調侃他一番,也松了一口氣,就順著話接道:「是在下疏忽了,回去路過嘉興必雙倍奉上。」
  
  黃蓉聽到這兒就更急了,指著歐陽克道:「這壞人欺負我,若不是師父相救,我怕是就見不著爹爹了。」怎想得黃藥師立時斥道:「胡說八道!好生生的別人怎會欺負你!」黃蓉聽了喊道:「爹爹怎的偏不信我,我……」
  
  而她還沒有把話說完,聽的看了許久都沒有說話的洪七公道:「老叫化餓了,黃老邪可有吃的先給我填填肚子。」梁子君也應和道:「是啊,怎麼說著話我也餓了。」說完和洪七公湊在一起笑呵呵的議論著歐陽鋒送給黃藥師的那三十二名高鼻大眼的處女,兩人似是聊得甚歡。
  
  黃藥師本就不喜此道,只是那歐陽鋒送來了,他也不好立時便攆走了,何況他早就推辭了,可他推辭的時候梁子君還沒到,這會子見了這二人一邊議論還一邊時不時的看他一眼,想著自己不知被他們編排的有多不堪,頓時羞惱得很,道:「那便先用飯。」甩袖便走。
  
  而洪七公和梁子君在他的身後自是竊笑不已,這時郭靖才上得前來,道:「見過師父,見過梁姐姐!」
  
  梁子君聽得這輩分正頭疼,倒是洪七公說話了:「胡亂叫喚!這丫頭稱我一聲洪兄,你怎能叫他姐姐!」這話一說完,黃蓉便愣住了,倒是那傻郭靖先大拜,又改道:「見過梁師叔!」
  
  怎想的洪七公嗔道:「傻徒弟!她又不是我親妹子!叫什麼師叔!」
  
  這下郭靖真的傻了,不知該怎麼喚眼前的梁子君才好,呆立在那裡,這會子倒是黃蓉回過神來了,用非常難以接受的神情小聲嘀咕:「莫不是要叫姑姑!?」
  
  洪七公聽了卻是一錘定音:「成,就叫姑姑!」
  
  郭靖隨即就又是一個大拜,道:「見過姑姑。」
  
  而這聲姑姑卻是喚得梁子君一陣咳嗽,怎麼聽得有種穿成小龍女的感覺,直說:「洪兄,要說我們也不是很熟,加上姓,成不?」
  
  洪七公聲音如洪,道:「什麼不熟!你與蓉兒不是熟得很!?就這樣,老叫化覺得很好。」說著大步流星的往飯廳去了,留得黃蓉站在那裡看著梁子君神情糾結。梁子君安慰道:「不著急,慢慢適應,慢慢適應。」
  
  而歐陽克卻過來了,慇勤的說道:「蓉兒,我們一路去用飯吧。」
  
  黃蓉一臉的糾結馬上一掃而空,只往他胸口中了金針的地方一推,道:「誰要與你一路!」便拉著郭靖跑了。留得歐陽克在原地直抽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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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子君走進那飯廳之時洪七公已從黃藥師處為郭靖騙得了一個口頭應允的婚事,黃蓉與郭靖自是歡喜得很,偷偷的看著黃藥師不說話。可黃藥師拿著一雙筷子在半空中,顯是惱了。
  
  黃藥師萬分沒料到郭靖也敢妄想做他的女婿,放下筷子後,厲聲說道:「七兄莫不是尋我開心!?據我所知,這小子是蒙古韃子狗皇帝的女婿,還貪心得再想做我黃藥師的女婿不成?!」
  
  洪七公聽了大驚,道:「這怎麼可能!?」
  
  黃藥師冷冷道:「我親耳聽那蒙古狗皇帝的兒子說的,還能有假?七兄為人耿直,莫要被這小滑頭給騙了。」
  
  梁子君見了此番情形也只能心裡暗叫糟糕,這些日子她是真忘了郭靖身背婚約已然被黃藥師知曉的事,不然在船上她便與洪七公說了,怎的還有這般尷尬之時。
  
  洪七公此時臉也沉下了,道:「靖兒!這些可是真的?!」
  
  郭靖原是想著來了桃花島是決然活不成了的,便沒將此事說與黃蓉聽,怎料的被黃藥師在這提親的時候如此說出來,頓時悔恨不已,低著頭,道:「卻如黃島主所說。」可又說:「我不喜歡她的,都是大汗安排的。我只喜歡蓉兒!」
  
  一旁黃蓉從先開始的震驚,不相信,到聽著郭靖親口承認了,那雙靈動的眸子失了神,再看一邊歐陽克叔侄有些幸災樂禍的樣子,頓時羞愧不已,兩行淚落了下來。
  
  黃藥師乃江湖上一代宗師,他的女兒怎能去給人做了小!何況原定下的那家還是蒙古皇帝家的。洪七公氣得一掌便將郭靖從椅子上拍到了地上,還待再補上一掌,見得血從他的嘴角邊流了下來,終還是沒下得了手。拱手向黃藥師道:「此番是我老叫化沒教好徒弟,在這裡給藥兄陪不是。」
  
  黃藥師道:「是這小畜生耍滑頭,與七兄又有何干係!七兄切莫介懷!」
  
  這時,歐陽鋒之前求親被這郭靖打斷,後又見他與黃蓉親熱得很,絲毫沒有給自己與自己的侄子顏面,心裡本就暗恨,如今到了這步田地,他說道:「這小畜生著實可惡,要我說殺了倒也乾淨。」說著話拳頭便向那郭靖去了,郭靖見得黃蓉哭得傷心不已,心裡愧疚,也不躲閃,只想著他來這桃花島本就是求死了,死了倒也乾淨,是以也不躲閃。
  
  只是洪七公見他這般,終是不忍,上前格開了歐陽鋒的那一拳,道:「老毒物別添亂。」後又對著黃藥師說道:「老叫化……」後一咬牙,說:「老叫化如今恬著臉求藥兄放我這劣徒一條活路,以後藥兄若是有事儘管差遣,老叫化定當竭盡全力,不知成是不成?」
  
  黃藥師對這郭靖自陸家莊一面後便是惱得不行,後來偶有一日想起他似乎便是拖雷所說的那個有婚約的兄弟,更是怒不可遏,只想著等他到了島上,一掌殺了以平己之怒。可黃蓉百般袒護和陸家莊之事讓黃藥師心裡多少有些擔心殺了這小子後,自己的女兒真是投水自盡了可怎生是好。但是這會兒見著黃蓉傷心的靠在梁子君的身上才能站直了,心疼得只想殺了這該死的小子才好。
  
  只是洪七公把話說得如此,黃藥師倒是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的,而另外一邊梁子君也是暗暗給他打手勢,黃蓉的目光還是會偶爾的落在郭靖的身上。
  
  最後黃藥師道:「以後再讓我見到,休怪我不給七兄面子!」
  
  洪七公帶著郭靖要走的時候,黃蓉掛著淚沖了過去拉著不放,只是喚著「靖哥哥。」洪七公惟恐黃藥師見了反悔要殺了郭靖,掰開黃蓉的手,趕緊的走了。
  
  梁子君見這飯是吃不成了,扶著剛剛好的一點,現又泣不成聲的黃蓉回她房間,這時歐陽克卻走了過來,說道:「不若由我扶蓉兒回房吧?!」
  
  黃蓉本就難受鬱悶得很,聽了這話立刻揮手揮腳的恨不得把歐陽克給宰了發洩,梁子君索性用了點迷香,迷倒了好往房裡拖。只是一不小心用多了點,連歐陽克也迷倒了。歐陽鋒立刻從椅子上沖了過來,扶起歐陽克便要尋梁子君的事,只是黃藥師卻先一步擋在了中間,兩人還沒鬥起來,梁子君又是一袖子拂過,這一次很小心,只有歐陽鋒倒了,沒有禍及無辜的黃藥師。
  
  梁子君對看著她的黃藥師說:「對身體無礙的,一個時辰便都醒了。」又說:「你不覺得現在清靜多了?」
  
  黃藥師看著歐陽鋒睡得香甜無比的樣子,一時無言,說道:「你的膽子確實不比那老妖怪小。」後看著梁子君攙著黃蓉離開的背影,說:「你便在這裡陪她幾日。」
  
  梁子君應道:「好!」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作者有話要說:以上附原著中洪七公忽悠黃藥師應了他親事的那一部分:
  
  洪七公道:「我來向你求一件事。」
  
  洪七公雖然滑稽玩世,但為人正直,行俠仗義,武功又是極高,黃藥師對他向來甚是欽佩,又知他就有天大事情,也只是和屬下丐幫中人自行料理,這時聽他說有求於己,不禁十分高興,忙道:「咱們數十年的交情,七兄有命,小弟敢不遵從?」洪七公道:「你別答應得太快,只怕這件事不易辦。」黃藥師笑道:「若是易辦之事,七兄也想不到小弟了。」洪七公拍手笑道:「是啊,這才是知己的好兄弟呢!那你是答應定了?」黃藥師道:「一言為定!酬裡火裡去,水裡水裡去」歐陽鋒蛇杖一擺,插口道:「藥兄且慢,咱們先問問七兄是什麼事?」洪七公笑道:「老毒物,這不幹你的事,你別來橫裡囉唆,你打疊好肚腸喝喜酒罷。」歐陽鋒奇道:「喝喜酒?」洪七公道:「不錯,正是喝喜酒。」指著郭靖與黃蓉道:「這兩個都是我徒兒,我已答允他們,要向藥兄懇求,讓他們成親。現下藥兄已經答允了。」郭靖與黃蓉又驚又喜,對望了一眼。歐陽鋒叔侄與黃藥師卻都吃了一驚。歐陽鋒道:「七兄,你此言差矣!藥兄的千金早已許配舍侄,今日兄弟就是到桃花島來行納幣文定之禮的。」洪七公道:「藥兄,有這等事麼?」黃藥師道:「是啊,七兄別開小弟的玩笑。」洪七公沉臉道:「誰跟你們開玩笑?現今你一女許配兩家,父母之命是大家都有了。」轉頭向歐陽鋒道:「我是郭家的大媒,你的媒妁之言在哪裡?」歐陽鋒料不到他有此一問,一時倒答不上來,愕然道:「藥兄答允了,我也答允了,還要什麼媒妁之言?」洪七公道:「你可知道還有一人不答允?」歐陽鋒道:「誰啊?」洪七公道:「哈哈不敢,就是老叫化」歐陽鋒聽了此言,素知洪七公性情剛硬,行事堅毅,今日勢不免要和他一鬥,但臉上神色無異,只沉吟不答。洪七公笑道:「你這侄兒人品不端,哪配得上藥兄這個花朵般的閨女?就算你們二老硬逼成親,他夫婦兩人不和,天天動刀動槍,你砍我殺,又有什麼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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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原本非常難得的應該有一大桌子人吃的飯被移到院子裡,只有兩個人,黃藥師和梁子君。東邊的廂房內的繡床上躺的是即使是睡著了,也皺著眉頭的黃蓉。而另一邊飯廳的地上躺的是歐陽鋒叔侄,原本黃藥師使了啞僕把他們移到客房裡去,可是人還沒般動,那啞僕就中毒死了,黃藥師便也懶得理他們了。
  
  梁子君吃得比平時要快一些,她確實餓了。
  
  「你似是不喜我將蓉兒嫁給歐陽克?」黃藥師至今從未見過梁子君主動與人動手,今日竟放倒了歐陽鋒叔侄的確是讓他意外的很。
  
  梁子君本不想在黃蓉的婚事上過多的介入,雖說近兩年與黃藥師父女兩也算得上熟識,但畢竟這是他們家裡的大事,而且她也知道黃藥師不中意郭靖,可黃蓉本就是被金庸配給了那憨小子,她若是說讓她嫁給郭靖,黃藥師定是會不悅,這又何必呢!可那個歐陽克也實在不是一個好的人選。
  
  放下筷子,梁子君又想了一會兒,然後說:「我這飯還未吃完,若是說了什麼話你不高興可不准隨便丟石子!」
  
  黃藥師聽了她這般說便知沒什麼好話,但這事他除了梁子君也沒有第二個人可以商量,也只得由她說。然後他便見得飯還沒有吃完的梁子君又扒了一口飯,喝了口茶,後站了起來,笑著說:「這歐陽克風流成性,姬妾成群,我有幸見過幾個,雖無蓉兒美貌,但也算得上姿色頗好。他如今說的是,若娶得蓉兒,便將一屋子的姬妾都遣散了,可這話有無水分也要成親了以後才看得出來。依我看他武功頗高,蓉兒是半分便宜都占不上。我知你怕她頑劣欺夫,可若到時候她被人欺了,你卻是心疼都來不及。」梁子君說到這裡狡黠一笑,道:「那時候碧海潮生起卻是為女爭風吃醋,倒是個好段子可以說得一說。」
  
  梁子君說到這裡只是一縱,便竄到了老遠,卻發現似乎沒有石子飛過來,再回頭一看,黃藥師青著一張臉坐在椅子上,放在膝蓋的手握著拳,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她趕緊縮回頭,卻聽見後面說:「回來坐好說話!」
  
  於是梁子君又坐了回去,見黃藥師似乎沒有什麼動作,便又埋了頭吃起來。
  
  黃藥師也拿起筷子,在一個肉丸送進口裡前,說:「歐陽鋒為人很小氣。」
  
  梁子君從碗裡抬起頭,咽下口裡的米飯,道:「你不會讓你的客人在島上被殺吧。」
  
  黃藥師用筷子輕輕一下,魚頭便掉了,看得梁子君心肝都顫了,然後見著他的筷子又是輕輕一下,魚眼被挖了出來,送到他口裡,梁子君想說吃魚眼不用把魚頭掐掉的,可這個話想著都有點糝人。
  
  黃藥師說:「我沒請你來,不算是客人。」
  
  梁子君有些激動,道:「你剛才讓我留下來陪蓉兒的。」
  
  黃藥師輕描淡寫的說道:「忘了。」
  
  -
  
  歐陽鋒醒了想的頭一件事自是要找梁子君算帳,而黃藥師卻未待他站起來便說:「這門親事暫且放一放,小女善幼,我卻是捨不得了。」又道:「我桃花島的本事令侄可任選一件,兄弟我必當盡心相授。」
  
  歐陽鋒怎可如此善罷甘休,想著定要那女子拿命來換不可,而歐陽克想的卻是梁子君與黃蓉關係看似甚好,若是自己的叔叔傷了她,黃蓉豈不是更恨自己,這樣想著他便只是不斷的規勸,歐陽鋒想到黃藥師若是一味的袒護,執意的反悔,在這個島上他也沒辦法,撕破了臉總是不好。還不如讓歐陽克學些本事,最後也就不再堅持了。
  
  歐陽克對黃蓉不死心,想著在桃花島上待得時候越長越好,便求了奇門遁甲之術。聽了這個黃藥師心道歐陽鋒這侄子倒也識貨,而歐陽鋒卻是心裡後悔沒有自己幫他挑,桃花島的上乘功夫不少,學那些沒用的做什麼!
  
  但黃藥師自是不會讓歐陽克如願,給了他一張桃花島的地圖,便算完事了。
  
  黃藥師把歐陽鋒叔侄打發走的時候,梁子君在黃蓉的房裡沒有露臉,把那對叔侄被迷暈的事當笑話說與了黃蓉聽,而黃蓉果然笑了,她本就是頑皮的少女心性,倒也不沒想著危險之類的,只是覺得那兩人自視甚高,栽在梁子君手裡,丟了面子,必然惱得很,思及這個,她便如親自出了口惡氣,高興得很。直嚷嚷著讓梁子君把那迷香也給她一些,日後再見著那兩人,她也好用這個法子。
  
  梁子君聽著黃蓉那一聲聲的姑姑叫得倒是比之前的姐姐還要親一些,抱著被子在床上只差沒有打滾了,暗歎這丫頭根本就還是個孩子,擱在現代也就是初中剛畢業,談個戀愛都算早戀,還說什麼結婚啊。
  
  可是那迷香終究還是不能給她的,在空空門裡但凡打上師門傳承的東西都是絕不可外傳的。梁子君只能說,隨便是別的什麼不是她門裡的,指啥給啥,可是一般的東西黃蓉也瞧不上。
  
  黃蓉雖說醒了,也鬧騰了一陣,可還是不想出房門,梁子君便將吃的端進了房裡,百合粥,炒藕絲,還有一籠梁子君在嘉興的時候讓黃藥師做過一次的小籠包,黃藥師知道自己的女兒就愛新鮮,便又做了,而黃蓉也的確是一邊被那包子裡的湯燙得嘴不知道是該合上還是張著,一邊含糊不清的說:「這包子有趣得很……就是燙死我了。」
  
  只是吃著吃著,好好的,眼淚又流下來了。說道:「姑姑,我還是想靖哥哥,他若是早遇見我,一定不會與那個什麼蒙古人定親的。」
  
  「那是自然。」梁子君將帕子遞給黃蓉,讓她自己擦一擦,說道:「不過已經這樣了,分開一陣子也沒什麼不好的,他若是真的喜歡你,必然會退了那門親事再來找你。」
  
  黃蓉道:「他一定會的!」
  
  梁子君應道:「是!是!是!若你這般相信他,又有何好哭的,浪費些茶水。把眼睛哭壞了,小心他不要你!」
  
  黃藥師回到院子裡,在黃蓉的窗邊看了看,見她已經睡下了,一雙眉總算不若剛才一般深鎖了。走到廚房卻見得梁子君正拿著鍋蓋,一臉愁容的望著鍋裡的粥,見得他來了,頗有些委屈的說:「它涼了。」
  
  「方才你吃了三碗飯。」
  
  「這粥看著很好的樣子。」
  
  「你一定還吃了蓉兒的小籠包。」
  
  「只吃了一個!」
  
  「連那老妖怪也會生火熱粥。」
  
  「所以我才做了他徒弟。」
  
  黃藥師有點明白為什麼梁子君總是如猴一般跳來跳去了,她若不那樣,不敢想像會長成什麼樣。若是梁子君知道黃藥師的想法定要大呼冤枉,事實上她這人也就對美食抵抗不住,一般尋常的食物她還是很節制的。可是這些黃藥師永遠不會知道,因為他總是與美食同在。
  
  梁子君對著涼了的粥冥思時也想過,怎麼樣可以在半個時辰內熬出這樣香滑的粥呢?雖然她從來沒有熬過,但是也知道一碗好的粥不是一時半會兒可以熬好的。可是當黃藥師端著那鍋子,漸漸的清香飄起,熱氣騰騰的時候,她悟了。
  
  內力果然是個萬能的物件。
  
  梁子君坐在籐椅上,很是享受的喝著粥,她喝得很慢,但是很認真,只是偶爾的才會抬起頭看一眼邊上黃藥師,以示自己並沒有忽略他這個廚子。
  
  黃藥師一直等到她吃完了,靠著籐椅背,搖起她的摺扇了,才問道:「你那日為何連夜從嘉興過來這裡?」
  
  絕對不要指望有任何事可以糊弄到黃藥師,但凡他想知道的,就一定會知道。梁子君覺得自己好像早就知道他還會問的。
  
  梁子君別過頭看了黃藥師一會兒,就那樣直直的看著,那張臉真的很好看,很難想像那是一個十六歲孩子的父親,怎麼就不老呢?她說:「我看你,你怎麼都不躲?」
  
  黃藥師嗤之以鼻,說道:「我又不是女子?!」
  
  梁子君道:「女子又如何,你若是看我,我也不躲。」說這話的時候梁子君正頂著一張如往常般塗黑的臉,誰讓她是被洪七公從回嘉興的路上拉回來的呢!?
  
  是以,幾乎是預料之中的,黃藥師說道:「一張黑臉有何好看!」說完便不言不語,梁子君知道他是在等自己答他問的事。
  
  仰頭,望著已經有些暗了的天,上面的白雲一朵一朵的。梁子君道:「我的確是做了個夢,不過夢見的是那艘船沉了,所以就來看看。」
  
  黃藥師道:「你以為我在那艘船上?」
  
  梁子君想了一想,說:「不知道,我就是想看看那艘船在是不在,然而它果然不在了。」
  
  這話說的真真假假,是梁子君這些日子來想了許久的,真話她是萬萬不會說的,她也不想解釋為什麼自己會知道黃藥師的那艘船是用來殉情的。可若是太假了如上次說的那般,黃藥師是不會信的,這樣似是而非或許是最好的。
  
  而黃藥師這次也的確信了,哪怕聽起來還是有些荒唐。而因為他同時也清楚梁子君並不知葉輕回來了,駕走了那艘船,所以他知道那天清晨的淚是為了他而流的。
  
  他想他是明白為什麼問了這許多次她都沒有說。這並不像他為何在集齊了《九陰真經》都燒給亡妻後,卻沒有如預先設計的與她一起沉海的問題一樣難以琢磨,讓他想不明白。
  

第三十二章
  
  第二天,梁子君讓黃蓉做了幾個好菜,又給自己畫了一個小廝妝,然後拎著食盒拖著黃蓉一起去找老頑童去玩。
  
  聽到要去找老頑童,黃蓉驚了,說:「還去找那老頭!我就是因為和他說話被爹爹罵,才跑出桃花島的!」然後覺得聲音太大,又壓低了喊道:「會被爹爹罵死的!」
  
  梁子君樂呵呵的帶著黃蓉穿過荷塘中的小石堤,輕輕縱起,幾個起落後停在清音洞不遠的一處空地上,然後聽得黃蓉在後面小聲的嘀咕道:「算了,罵就罵吧。反正爹爹也不喜歡我了!」
  
  一個爆栗嘣的一聲敲在黃蓉的頭上,疼得她直吸氣,梁子君說道:「說什麼混話!」
  
  黃蓉也知說的不對,只是抿著嘴不說話了,梁子君過去幫她揉一揉,便又笑了。黃蓉這丫頭你說她刁蠻,但有一點好,那就是她若覺得你對她好,便怎麼都好,她總也不會生氣。
  
  但這樣也不好,不好在於郭靖瞞了那麼大一件事,又是在這樣那般情況下被抖了出來,若是一般的女子不說恨之如骨,怎麼也要大吵大鬧一番,可是黃蓉哭了一場,又睡了一覺起來似乎就已經不怪他了,所幸郭靖對她也的確算得真心,若是假意,可真是有大虧要吃。
  
  梁子君原想著是讓老頑童逗著黃蓉開心,事實上,黃蓉一聽說梁子君這一身扮的是她的小廝就已經樂得不得了。可等她們到那清音洞一瞧,裡面空空如也,哪裡還有半個人影。
  
  按書上說的這老頑童應是在歐陽鋒,黃藥師和洪七公箏簫嘯相鬥之時,忽然悟出了道教淡泊清淨的教旨,豁然開朗,自行離開了這畫地為牢的山洞。而梁子君以為,他現在若是要走,便一定會發現上冊的經書也丟了,那怎的也要找自己或是黃藥師算了帳再走,哪曉得他竟然就這般走了,未免也太豁達了些。
  
  只是黃蓉喊了一聲:「哎呀!他帶著九陰真經跑了,爹爹定還不知!」梁子君擺擺手趕她走:「那你還不趕緊去給你爹爹報信。」
  
  可是等黃蓉拍開書房的門,急匆匆的告訴黃藥師:「那老頑童跑掉了!」黃藥師從書裡抬起頭,見黃蓉的小臉上紅撲撲的,氣色比昨天好多了,也就又看回了書,順便淡淡的說了一聲:「我知道了。」頓了一下,又說:「半刻鐘後到竹林,考考你的功夫。」
  
  這是黃蓉萬萬沒有想到的結果,呆住了。而一邊的梁子君沒忍住撲哧笑了出聲,然後聽見黃藥師說:「子君,你也去。」
  
  黃藥師到達竹林的時候黃蓉正吵著讓梁子君收她做徒弟,因為她覺得梁子君的本事都很好玩,而且竟然能從老頑童那裡偷到《九陰真經》,太厲害了。可梁子君是怎麼都不答應,只說本門弟子一般只收孤兒,而且最好是不會別派武功的。
  
  黃蓉是不信的,說道:「哪有這樣的規矩,不是孤兒你們還不要了。」
  
  要說來空空門的祖師爺的確也沒有定下這個規矩,但門內大多數的人卻都是孤兒出身,無牽無掛,無依無靠的人學起東西來會用心一些,而且容易有歸屬感。可她拒絕黃蓉的原因卻不是這個,而是因為後山那一洞的寶物。那裡的東西每個門內的人一生只能拿出三件,她倒不是說黃蓉貪財,只怕她以後若是為了襄陽軍費不得已而為之,屆時梁子君也說不得她不對,可能只得自了以向祖宗們謝罪了。而且單就祖宗訓導的避世這點,黃蓉是違定了。
  
  黃蓉見得黃藥師來了,便跑到他的邊上說:「爹爹,我拜姑姑為師,你說好不好?」
  
  黃藥師說道:「好!」然後在黃蓉的歡呼和梁子君的仰天長歎中說:「先把我和老叫化的本事學完。」
  
  梁子君和黃蓉過招的結果有些出乎黃藥師的意料,原本他想的是梁子君習得落英神劍掌,修行了半年他桃花島的內功,這次與葉輕回去應已會了那套拈花指,而她本身輕功好,出手又比之黃蓉要沉穩,應難分勝負才是。怎想得最後竟敗了。
  
  黃蓉高興的說:「爹爹,我的功夫可是比以前高多了?!師父還又教了我一套逍遙掌。」
  
  黃藥師說道:「難得你沒有偷懶。」
  
  黃蓉聽了心裡美著,對梁子君說:「你的功夫比上次可是好多了。」
  
  而梁子君拍拍身上的土,也說道:「總是比不過黃女俠啊!黃女俠將來必定俠名傳天下,無可限量。」
  
  黃蓉知道她是取笑自己,嗔了一聲,臉上總是笑的。
  
  下午的時候,梁子君午睡起了推開門,卻見得院中石桌邊坐著黃藥師。二人來到彈指峰上,也不待黃藥師說話,梁子君說道:「我最近修行出了點問題,過些日子應就好了。」
  
  黃藥師負手問道:「有何問題?」
  
  梁子君近日為這事也是苦惱得很,她雖說算得聰慧,終是不精通武學,想了一想,說:「因門規所限,我也不能與你說得太多,那套拈花指法叫飛花指,乃本門最高武學。只是那功夫古怪得很,每修行一次,內力便少上一分,實不相瞞,如今我的內力只有不到兩成,若是再修行下去,不出三日,怕是要內力全無。」
  
  這樣的事情黃藥師也是聞所未聞,問道:「那老妖怪如何說?」
  
  「當年他修習之時也是如此,終有一日內力全無,便再也練不下去了,停了後十日內力逐漸恢復至原來五成,再重新修習之時,內力是不少了,但修習也無用了,功虧一簣。」
  
  要說這空空門幾百年也沒出的一個揚名之人,祖師爺的避世訓導是一個原因,而武功薄弱怕也是個原因,若是人人都懷著五成的內力,要成名也是難得很。只是這古怪功夫做師父的明知有此風險,卻還是要一代代的教下去,想的是或者自己的徒弟可以習得大成。而做徒弟的也不得不學,若是不學,又怎能教給自己將來的徒弟?
  
  黃藥師把了把梁子君的脈,又試了內力,沉吟許久,一時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只說道:「你既知會內力全無,便需好好待于師門,回了嘉興,若是遇見歹人又該如何!?」
  
  說到這個,梁子君甚是無辜的道:「我若是留在那裡,沒人做飯不是要餓死?!」
  
  黃藥師聽了一時無言以對。
  
  從那彈指峰下來的時候,梁子君對黃藥師說:「你也莫怪我師父,他本是要留到我練成的,只是昨日清晨飛了只信鴿來,似是有急事,他才匆匆走了。而且他自己本也沒練成,留下也無用。」
  
  黃藥師看了她一眼,道:「你倒是會為他開脫。」
  
  梁子君許久後才又說:「他的虎口有繭子,顯是常年用大刀留下的。而門裡的刀法除了上次我在洛陽用的那套斬喉小刀,就沒有別的了。」她實在是想不出,葉輕這些年到底在哪裡,又在做些什麼。
  
  回到院子後,黃藥師給了梁子君一小瓶的九花玉露丸,只說若是練功之時遇到何不適,便服一粒,可護心脈。梁子君也不假意推辭,只是道了謝。
  
  後幾日,黃蓉得了黃藥師的交代,說是梁子君這幾日正是練功的緊要階段,莫要打擾,也就沒有總是跟在她邊上吵吵,閑了便做些好吃的點心給她,她自是高興的很。
  
  可到了第二日的晚飯後,梁子君再修習之時,卻發現丹田內一片空明,半分內力都沒有了,她這心裡暗叫糟糕,按葉輕所說,那冊子上寫的應是半月後內力盡無,如今怎的提前了一天,也不知是好是壞。
  
  這天夜裡梁子君忐忑的在床上翻了一夜,第二日過了早飯的時候也沒醒來。直到黃蓉從窗戶翻進去把她搖醒,卻見得她面色蒼白,嘴唇乾枯,一探額頭,便急忙喚來了黃藥師,再一把脈,又使內力一探,方知不好,想及梁子君說的,到了這一日應是內力全無,或是練至第二層,或是逐漸恢復內力才是。可如今她體內卻是內力亂竄,毫無章法,看起來倒似走火入魔。
  
  九花玉露丸也不敢隨便用,黃藥師讓黃蓉先將粥端過來看是不是可以用下一些。喝粥的時候梁子君迷迷糊糊的似乎是醒了,沖著二人淺淺的笑了笑,道:「他跟我說以前沒有練這功練死了的,我應該也不會是第一個吧?」又道:「若是我死了,他又要再找個徒弟,一定要讓他找個比郭靖還笨的。」
  
  黃蓉聽的有些急了,抓著黃藥師問道:「她在說什麼混話啊?不就是發燒嗎?」接著卻又聽見梁子君說:「只吃藥,不打針!藥要糖衣的。」顯然是有些不知身在何處了。
  
  最後,自然是不會有梁子君想的那種針可打,倒是紮了幾針金針,藥也沒用,本就不是什麼病,也下不了藥,黃藥師只是掌抵掌的幫她慢慢調理紊亂的內息,原本如果出現這情況的是黃蓉,應是很快的,只是梁子君那門的內功走向與常人大異,卻是要難上萬分。
  
  待有一個清晨,梁子君真是轉醒之時,黃蓉高興的跳了起來,半晌後又端了碗藥進來,坐在床邊上說:「你終於醒了,喝點藥,放了糖的。」
  

第三十三章
  
  梁子君見著房間裡放了一張軟塌,鋪著涼席,想著剛才醒的時候黃蓉便是在那裡睡著,不由得有些感動。
  
  黃蓉坐在床邊,吹著湯勺裡的藥,說:「這大熱天的喝這個更熱,可一定要趁熱喝了。」然後又小聲道:「你也別嫌苦,我偷偷放了些糖的。」
  
  到底是燒了一天的,梁子君的嗓子幹得很,張嘴想說什麼,也沒說出來,黃蓉扶著她坐起來,又把藥喂到嘴邊上,這時候黃藥師進來了,說:「這藥不能放糖,叫他們重新再熬!」
  
  黃蓉被抓了個現行,苦著臉,嘟著嘴,梁子君也連連擺手表示不用麻煩了。可是黃藥師催促道:「還不快去!?」
  
  結果誰知黃蓉被逼急了,喊道:「根本就沒有加,我就是說著玩的。」後又舉起手說:「我發誓!」
  
  黃藥師將信將疑的走過來端起藥碗聞了聞,後看了黃蓉一眼,便做在一邊的椅子上不說話了。
  
  這梁子君剛醒,又燒了那長時間,腦子不靈光,半晌才反應過來,敢情黃蓉剛才說放了糖也就是糊弄她的,當她是小孩呢!?忍不住的就狠推了黃蓉一把,黃蓉見著了趕緊端著藥跑遠了躲開,跺著腳說道:「那不是你叫著糖什麼的,我才那般說的,小時候爹爹都是這樣騙我的!」
  
  梁子君咽了咽口水,潤潤嗓子,用嘶啞的聲音說:「我怎麼會說那個!」
  
  黃蓉不服氣的說道:「不信你問爹爹!」說完連同梁子君一起,四隻眼睛看著黃藥師。
  
  黃藥師見得兩人這小孩兒把戲,也頗有些無話可說,最後沖著梁子君有些無奈的反問道:「你今年多大了?!」
  
  許是因為身體虛弱著,心神也輕鬆著,無什麼防備,聽了這問話,梁子君愣了一下,說道:「這個……我不清楚。」
  
  這個答案是出人意料的,黃蓉說道:「怎的不清楚,前年的時候你不是說你雙十了麼?」
  
  梁子君說出此話後便悔了,原本只說是二十二不就好了麼!不過既已說了,也順便解釋道:「那個也是我猜的,之前我不也跟你說了麼,我師父揀到我之前的事都不記得了,自然也不記得自己幾歲了。」
  
  因聲音本就是啞的,說到後面幾乎就沒有音了,梁子君無意做那病美人,原也不算是生病,只是蒼白的面色加那說的話,想不淒苦都不成,最後再揚起嘴角一笑,放到往常也是明媚瀟灑的一笑,如今看了卻是有些強顏歡笑的感覺。
  
  當然,這些梁子君是不知道的,只是黃藥師看在眼裡,隨後起身說了聲:「喝完藥再叫我。」便走了。
  
  梁子君這次的確是走火入魔了,不是因為修習不當,而是因為她體內那兩種非空空門本門的內力。既是說了要本門內力極為精純方可修習大成,在江湖上隨便找個正經學過功夫的都知道,這是說不可有別派的內力,可從葉輕能不聽他自己師父的話提前修習,導致修習失敗,也可看出此人的態度,而梁子君想的則是,就算失敗了最多便是往後只有五成內力,也不會死人,也沒在意。
  
  幸得她被洪七公帶到了桃花島,黃藥師廢了一天一夜的工夫廢了那兩種內力,再將她本門的內力歸好,雖說是晚了些,但也不算太晚。
  
  黃藥師說道:「可能之於你本門的內力還是有所損傷。」
  
  梁子君笑道:「無礙無礙,子君得你相救已是感激不盡,現在能跳能跑,還能翻筋斗便是萬幸了。」
  
  黃藥師對於梁子君的話頗不以為然,說道:「我既救你,還能讓你殘廢了不成!?」說完又道:「你現在應練得那飛花指的第二層了吧?」
  
  梁子君聽了這話心裡咯噔一下,要說她醒來後是半點都沒有再想那個什麼飛花指了,這個古怪的功夫她也算是學過了,還搞得如此狼狽,揀回來一條命算是平時好事沒白做,怎麼也算得上是對得起祖師爺了,如今公德圓滿,只等著以後再把這古怪的功夫教給徒弟,如葉輕一般指望自己的徒弟能練到第二層就好了。
  
  可是……
  
  梁子君有些不敢相信的抬起自己那只總是拿著摺扇,拍著醒木的手看了看,又看看黃藥師,見得他負手而立,笑了笑,笑容很淡,卻有著那麼一絲狡黠。
  
  起了一個拈花指,運氣抬手拂過邊上一棵青松,然後見得那青松非常不可思議的從拂過之處攔腰而斷,切口平滑光整得哪像是人力為之 !
  
  梁子君此時卻是已然傻了,喃喃道:「天啊!祖師爺顯靈了!」
  
  黃藥師顯是很高興,大笑道:「與那些個都成了白骨的老頭子有何關係!」
  
  話雖如是說,下午的時候梁子君還是駕船回了趟空空島,畢恭畢敬的給那一面牆的畫像上了一柱香,最後又特別給開門祖師爺上了一柱,磕了三個頭。
  
  半月後的一個清晨,梁子君扒在黃藥師臥房東頭的窗子上,探進一個頭,笑嘻嘻的說道:「我這也叨嘮了你好些日子了,這幾日天氣好,不知是不是有榮幸請你攜愛女去我那小院子也住上幾日?禮尚往來嘛!」
  
  黃藥師看了她一眼,知這定是黃蓉待不住了,叫她來說情的。也不理她,只是自顧自的看著書,沒多大一會兒,又聽見她說:「你若是去了我將我最喜愛的東廂房讓與你。」
  
  說起梁子君那院子雖說不大,原也不小,只是買下來的時候她覺得自己一個人也住不了那許多的房間,便拆了一排小樓,擴大了園子,以至於可住人的也只三間——主房,東廂房,西廂房。她自己平日裡都住在東廂房,若是來了客人便請人住西廂房,也就是之前黃蓉和黃藥師都住過的那間,可如今要去兩個人,她思來想去的也無法,于情於理都只能自己搬回主房,把東廂房讓與黃藥師。但終究還是不情願捨棄她那一排向東的隔扇窗,於是又說道:「或者你願意的話,住主房也成!」
  
  黃藥師聽到這裡,終還是放下了書,看了看那笑呵呵趴在窗子上,即使是著了女裝,插著簪花,卻依舊是口無遮攔的梁子君,一時也猜不出她究竟是有意還是無意,只說道:「往日你不是說一個人住自在麼?」
  
  梁子君道:「我這不是被噩夢嚇得麼?!正好蓉兒央我來求個情,便順水推舟,你只當是給我這個第一次做長輩的一個面子,可好?」
  
  話已至此,黃藥師道:「你著她出去了不可亂跑……」只是話還沒說完,黃蓉便大叫著從邊上竄了出來,道:「爹爹最好了。」
  
  只是隨後在房裡收拾東西的時候黃蓉湊到梁子君的耳朵邊上頗為遺憾的小聲說道:「早知道這樣容易,就讓你跟爹爹說就請我一個人了,那去了嘉興也無人管我們。」她原想的是爹爹定不會讓她一個人離島,才讓梁子君連著她爹爹也一起請了,如今卻覺得是聰明反被聰明誤了。
  
  梁子君自是一副贊同的樣子,說道:「是啊!那樣也自由得很!」
  
  黃蓉又問:「只是方才你說噩夢什麼的是什麼意思?」
  
  梁子君道:「那個啊……之前你爹爹找你的時候不是也在我那住了些日子麼?有一日我做了噩夢,許是大喊了一聲,吵到他了,一直都是取笑我。」
  
  黃蓉聽了很是同情,說道:「他是不是又用石彈追著你打?他最煩人吵他睡覺了,以前有個啞僕就是因為這個死了的,對你算是好的了。」說到這裡又高興了,道:「不然也不會你一說,他就讓我出島了。」
  
  梁子君見她興致好著,趁機說道:「那你到了我那可不能又什麼離家出走,或是投湖的,你若再那樣,你爹爹非要把這都歸到我頭上不可。」
  
  黃蓉聽到這個,便想到了郭靖,笑得也不如方才那麼歡快了,但還是說:「不會的,我帶他去過淩霄樓,待他退了蒙古的婚自然會去那找我,我哪也不去。」可是說著說著鼻子發酸,聲音也小了。
  
  梁子君見了趕緊把她的包袱往手上一垮,拖著她就往外跑,道:「早點走還能在舟山好好吃個晚飯。」
  
  -
  
  三人約莫黃昏的時候到了舟山,宿了一夜,第二日的夜裡才到了嘉興,直到第三日的中午,梁子君被黃蓉拉著去淩霄樓指認一個月前把她攆出店子的夥計時,才想起了一件事,那就是她這次走的時候似乎連封信都忘記留了,而那趙硯只怕不得善罷甘休,當即就想扭頭回家休息幾日再說,可黃蓉哪裡會聽她的。
  
  一走進淩霄樓,黃蓉幾個大步就從大堂裡拎了一個夥計丟到梁子君在面前,說道:「就是他!」然後拉著梁子君的胳膊用那嬌滴滴的聲音說:「梁哥哥!你可要幫我好好的出氣!」
  
  梁子君聽了不得不抹了一袖子的汗,她跟她靖哥哥也沒有這樣說話的吧?!說道:「蓉兒,咱好好說話,成不?」
  
  黃蓉一跺腳,嬌嗔道:「不成!」
  
  這時一邊被拎過來的夥計看明白了,這姑娘又跟他們家先生合好了,如今是找他算帳來的。也不等梁子君說話,便先發制人大喊道:「冤枉啊!先生!小的是逼不得以啊!把這位奶奶送出門可不是小的的意思啊!」
  
  黃蓉指著他,喊道:「那你說!不是你還能是誰?!」
  
  這時,淩霄樓裡裡外外已經被圍得水泄不通,要知道梁先生帶著小媳婦回來就很有意思了,何況這小媳婦還要找麻煩!
  
  那夥計自是不會說是誰,這樣的嬌客他也不是沒遇到過,也不管黃蓉問的什麼,他就自顧自的一陣子哭天喊地,直說著如「姑奶奶啊!都是小的的錯,你就把小的當個屁放了吧!」之類的話。而梁子君只是左看看右看看,順便和許久不見的老主顧打打招呼,真真的就像是家裡沒主見,也不敢說話的小男人。饒是黃蓉到了見了這架勢也無什麼辦法。
  
  而就在梁子君想著將此事就這般不了了之的時候,一把摺扇在人群中扒開了一條縫,擠進來一個人,還抱著一隻貓,用那獨特的慢吞吞的語調說:「我讓他攆你的,怎麼了?」
  
  黃蓉一時有些摸不著頭腦,問道:「你是誰?」
  
  「淩霄樓的老闆,趙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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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黃蓉曾經對郭靖說「我穿這樣的衣服,誰都會對我討好,那有什麼希罕?我做小叫化的時候你對我好,那才是真好。」
  
  這可以說是她愛上郭靖的主要原因,郭靖對她好,哪怕她是個叫花子也對她好,這的確是非常難得。本來這個作為愛情產生的原因是不錯,可是說起來當時黃蓉扮成叫花子遇到郭靖的時候也沒做什麼特別的事。所以,事實上,與其那個時候說郭靖無論在黃蓉什麼樣的時候都對她好,還不如說他這人本身為人就豪爽,心腸好,若是那天碰上的別的一個叫花子他也會那般做,可關鍵是他遇到的不是別的叫花子,他遇到的就是黃蓉,那便只能說緣分來了擋都擋不住,就如雷鋒,好事做多了總會被政府發現的。
  
  所以郭靖與黃蓉的愛情,黃蓉看上了郭靖人好,而郭靖看上了黃蓉……開頭只是慣性使然,後來是什麼都看上了,人長得好看,會縫衣,會做飯,對他百般的愛護,他沒有任何理由不喜歡她。
  
  無怪乎他會不經意的忘記了自己有個未婚妻在蒙古。
  
  而由黃蓉的話這樣看出,她知道自己的優點,很少有人見了她不喜歡的,就如她說的,誰都會對她討好,可如今她遇到了一個人不是這樣的,於是她和這個人扛上了。
  
  這個人就是趙硯。
  
  -
  
  淩霄樓裡依舊是裡三層,外三層圍著的人,後面的人伸著脖子,而夥計們正不斷的請那些爬到桌子椅子上看熱鬧的客人站回地上去。
  
  在熱鬧的中間,黃蓉指著趙硯,而趙硯對著梁子君,一臉無辜的梁子君則左顧右盼,無可奈何。
  
  黃蓉道:「你憑什麼把我攆出去?!」
  
  趙硯道:「你怎麼可以不辭而別?!」
  
  黃蓉道:「我又不是不給你飯錢?!」
  
  趙硯道:「再這樣我就扣你分紅!!!」
  
  黃蓉道:「姓趙的,我在和你說話!」
  
  趙硯道:「梁子君,我在和你說話!」
  
  圍觀的眾人一陣轟笑,梁子君拿出摺扇一開,道:「好久不見了,要不先給大家說上一段下酒?」
  
  這是再好不過的了,人群迅速的閃出一條陽光大道,一直通往二樓說書的檯子。梁子君搖著摺扇昂首闊步的走向她的位置,只是中間還是一不留神被趙硯搶著換去了手裡的摺扇。
  
  可趙硯新換的摺扇到手,還沒來得及打開又被人搶去了,黃蓉搖著摺扇得意洋洋,道:「有我在,你可欺負不了她。」
  
  要說這趙硯原是不想和黃蓉計較,畢竟她這不是又和梁子君合好了麼,他還指望著這兩人早日成親了,定下心來好好說書的。可是!現在在他看來這簡直是欺人太甚了!居然連他的東西也敢搶!他將手裡的貓放在地上,說道:「你這個小妮子,別惹爺生氣!不然叫人把你抓到官衙裡去關起來!」
  
  黃蓉自然是不會怕他的,什麼樣的官衙能夠關得了她?見到趙硯似是生氣了,她反而更高興了,摺扇搖得那叫一個歡快,仰著小下巴說道:「有本事你再搶回去!?」
  
  趙硯經這一激,蹬蹬蹬踩著他的金縷靴,真的就上前搶了,口裡還喊著:「爺就不信,不就是個小妮子麼?!」
  
  這小妮子可不比趙硯往日裡見過的那些,走個路扭幾扭,裙上還翻著花的。這一個就歐陽克那身手撈了幾次都沒撈著,別說是趙硯了。
  
  黃蓉也見著趙硯沖過來了也不急著跑,就是等他一伸手的時候才閃開,就這麼一而再,再而三,趙硯幾次都險些摔了,最驚險的一次差點就臉著地,黃蓉好心的救了他一把,可轉眼又跑開了,這把戲的名字叫作逗你玩!
  
  兩人就這般從一樓到二樓,從東頭到西頭,最後趙硯氣喘噓噓的靠著牆,指著黃蓉說道:「你……有本事你就別跑!」
  
  黃蓉這邊聽了呵呵一笑,兩排貝齒潔白閃亮,說道:「搶不到東西的那人才是沒本事!」
  
  趙硯那白淨的臉上也不知是跑得累了,還是給氣的,泛著紅,指著黃蓉卻是不知道該說什麼還好,而此時酒樓裡的客人們見著了又是一陣子轟笑,趙硯便是更惱了,喊道:「酸梅湯!給爺把酸梅湯端來!」喊完甩著袖子便氣呼呼的回了他的小隔間了,留得黃蓉在那裡也喊道:「我也要酸梅湯。」
  
  梁子君從說書以來倒是頭一次需要拍醒木把主顧的注意力都叫了回來。
  
  -
  
  黃蓉沒聽梁子君說完書便走了,到市場上買了些菜,不久後樑家的院子上方便是難得的炊煙嫋嫋,而待到梁子君說完書回到家,推開二進院的門,便聽見黃蓉喊道:「就等你了,趕緊來吃飯!」
  
  對於梁子君來說,再沒有比飯來張口更好的事了,何況黃蓉做的菜比那淩霄樓的廚子做的要來的精緻美味得多,即使是空著肚子一路趕回來卻是半點都不虧。
  
  坐到桌子邊,卷起袖子,先夾了跟青菜放到嘴裡,吃下了,深吸一口氣,又長長的呼出,道:「還是蓉兒好,你爹爹上次住我這的時候做飯還一定要我看火,可苦死我了!」說著話眼睛還貌似不經意的從黃藥師的身上飄過。
  
  怎想的黃藥師就和她那飄忽而怨念的餘光對上了,道:「明日做早飯你看火。」
  
  梁子君道:「蓉兒說一日三餐她包了的。」
  
  黃藥師道:「現在變了。」
  
  梁子君不敢相信的看著黃蓉,黃蓉點點頭:「嗯,剛變的!」
  
  看著梁子君聞言便皺到一塊去的臉,和黃藥師帶著一絲笑意的嘴角,黃蓉忽然發現自己的爹爹似乎特別喜歡逗這個小姑姑。
  
  第二日的早飯終也不是梁子君看的火。話說,這日三人吃了飯,黃蓉正收拾碗筷的時候,門被人咚咚咚的拍響了,還伴著急促的喊叫聲:「梁女俠!丐幫弟子求見!梁女俠……」
  
  丐幫的弟子這些年雖說多受梁子君的關照,但鮮少上門,更不要說扯著嗓子喚女俠,是從來沒有過的事情。
  
  梁子君聽了快步的走到了前院,見得張廣一走到半路上,恐有不好的什麼事會嚇到他,把他又趕回了他自己的耳房去待著,著他沒有吩咐不用出來招待,才打開了門。
  
  這門一打開,見得原是黎生帶了幾個小叫花子站在門外,一臉的愁容,而其中兩個叫花子抬的擔架上躺著的不正是那洪七公麼?!可是眼前這個洪七公哪裡還有大半個月前在桃花島見到時的風采,面色蠟黃裡泛著青,呼吸微弱的幾乎感受不到了。
  
  先是黃蓉驚呼道:「師父!」便撲了過去,梁子君把她拉了回來,讓出路來,道:「諸位進來再說。」
  
  黎生這便道了謝讓小叫花子把人抬進來,梁子君引著他們直往內院走,一直到了廂房裡,小叫花子們把洪七公扶到床上躺下的時候,他才算是清醒了些,睜開眼睛見著梁子君,樂呵呵的扯了扯嘴角,卻沒有笑出聲音,然後說:「老叫化想著如果死了都不告訴你,你定要日夜的罵我不可。」
  
  黃蓉蹲在床邊托著洪七公的手只是輕聲的哭,黃藥師上前為他把脈,黎生說道:「大夫本來是讓幫主不要動,可幫主聽得梁女俠回來了,便說要來見你。」
  
  梁子君問道:「究竟是誰傷的你?!」
  
  洪七公說:「老叫化在宮裡尋吃的,碰到老毒物和他侄子跟著完顏洪烈在找武穆遺書,就打上了,結果中了那老毒物了的暗算。」
  
  聽了洪七公這番話,梁子君的心裡可謂是百感交集,她原想的是那花船早已沉進了海裡,而洪七公又是和歐陽鋒一前一後分別離開,應是再也不會有被暗算那一出,怎料還是這樣了!
  
  梁子君一時憤怒難抑,說道:「在桃花島上就該把那對叔侄都殺了才好!」
  
  這時,黃藥師把過脈,站了起來,與黃蓉說:「去拿九花玉露丸來給你師父服下。」黃蓉聽了便飛似的沖出了廂房,不一會兒便拿了個瓷瓶來給洪七公服了一顆,梁子君遞上水的時候,洪七公望著她笑了笑,道:「沒想到老叫化死都快死了,還能嘗到黃老邪九花玉露丸的味道。」
  
  這話說的梁子君心裡更不是滋味了,而黃蓉的抽泣聲也大了,黃藥師道:「若是找一燈用一陽指打通經脈卻還有救。」
  
  洪七公卻道:「救了我只怕他五年內都難以恢復,他年歲比你我要大得多,還能有幾年可活,我還能去開這個口!」說完又看著梁子君,道:「老叫化想死在你這裡,不知丫頭你准是不准?」
  
  這邊梁子君抿著嘴久久的也說不出話,她記得原本洪七公就算是沒有九陰真經的療傷篇也是不會死的,現在想來應是當時他中了歐陽鋒的毒掌時與黃蓉在一起,及時服了九花玉露丸解毒調理,而如今聽得黃藥師的口氣他許是活不成了!
  
  難道出了一個她,洪七公還真要死了不成!?
  
  邊上的叫花子見梁子君久不說話,想她定是不准,畢竟誰都不願意家裡死個人。
  
  可是……
  
  黎生到了這個時候只是一聲跪到地上,道:「這是幫主最後的心願了,願女俠能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成全,來日我丐幫定肝腦塗地,報答女俠的恩德。」
  

第三十五章
  
  梁子君還未說話,倒是洪七公吃了九花玉露丸後,精神略好了一些,聲音也大了點,說道:「丫頭最討厭這個了,你們還不趕緊起來,不然我留下了,把你們都趕出去了!」
  
  黎生聽洪七公這樣說,便馬上帶著地上幾個小叫花子站了起來,用那期盼的眼光望著梁子君,卻見得她面色冰若寒霜,黃蓉的哭聲也漸漸的小了,屋內一時靜得出奇,洪七公呵呵的笑,對著梁子君招了招手,示意她過去,而她還未動,屋外遠遠的忽然傳來一陣鞭炮聲,劈裡啪啦的響了好些時候,不知是哪戶人家有了喜事。梁子君看著洪七公的嘴張了張,似是說了什麼話,但也沒聽見。她只是站了那裡,始終都沒有動。
  
  等到鞭炮聲停了的時候,梁子君說:「你別死在我這裡!」黎生聞言便沖了過去,卻被她一掌推到了一邊,撞在了案幾上,一個花瓶從上面掉了下來,碎了,正好劃破了黎生撐在地上的手,鮮血滴到了地上。黃蓉瞪著梁子君,小聲的喚著:「姑姑!」洪七公卻還是樂呵呵的笑著。
  
  梁子君看著洪七公說:「你也莫笑,我早就說你偷東西的本事不行,你總是不聽,還盡往那些個麻煩的地方跑。死在我這裡是想也別想,你且把這口氣吊上三日,我出一趟門,回來便救你,成不成?」
  
  洪七公一時收起了笑,道:「丫頭,你可千萬不要去找那老毒物!」
  
  梁子君道:「我找他做什麼,而且我也沒那閒工夫滿江南的尋他。」
  
  洪七公有些疑惑了,問道:「那你……」卻被梁子君打斷道:「莫問我去做什麼,問了我也不會告訴你,總之,我要你活著等我回來,好不好你應我一聲便是。」
  
  梁子君說著這話,臉上卻是半分的笑意都沒有。在這之前好像從來沒有人想過梁子君不笑的時候會是什麼樣的,每個人印象裡的梁子君無論是武裝還是紅裝,或者裹在夜行衣裡做著賊,都是笑著的,彎彎的眉眼,仔細的看著對方。
  
  洪七公愣了愣,隨後說:「好,我等你回來。」話音剛落,梁子君轉身人便不在屋子裡了。一同不見的還有黃藥師。
  
  梁子君是在大門外被黃藥師攔住的,黃藥師的手死死的捏著梁子君的胳膊,他知道以她的輕功,若是讓她走了,再想尋便是萬難了。
  
  黃藥師道:「你去哪裡?」
  
  梁子君道:「我不能告訴你。」
  
  這話說的是不,但是梁子君也知,這樣一說,黃藥師便清楚了。梁子君雖說不講究什麼君子坦蕩蕩,但只有一件事是你怎麼問她都不說的,那就是關於她師門的事。
  
  一燈可以救洪七公,可是在梁子君看來,且不說那一燈救了洪七公,自己便廢了,只那雲南山高路遠,以洪七公現在的情況看,也是去不得。那麼能救洪七公的便只有《九陰真經》,療傷篇在上卷,那麼有可能老頑童是知曉的,但是要在短時間內尋得這麼個人也非易事,何況還要勸他說書經問內容給洪七公療傷,也難說他肯是不肯。天下還有個地方有《九陰真經》,那便是終南山古墓裡,可是那古墓機關重重,古墓派的人也非好善與的,也是難得很。
  
  梁子君知以上便是書中所有可能救得了洪七公的線索,若是按這個來看,洪七公那是非得死了不可。但她也知道,事實上,《九陰真經》並非只有以上幾個地方有,還有一個永遠都不被人知道的地方很可能也有,那就是空空門的山洞密室。但也只是可能,她記得葉輕曾經說過,他的師父尤喜偷那些武林人士視若珍寶的武功秘笈,而她也記得在密室有一個架子上擺了不少書,《九陰真經》很可能就在裡面,不然當年王重陽如此大張旗鼓的華山論劍,天下武林人士對這麼個東西趨之若騖 的時候,葉輕為何未出手?那只有一個可能,就是密室裡本來就有了,所以他覺得沒意思了。
  
  但這都是梁子君猜的,她必須去一趟密室才知道,若是真沒有,或許在裡面也可以找到別的法子救人。
  
  梁子君認為自己的話已然說完,可是黃藥師卻沒有鬆手的意思。梁子君也不知他是不是真的明白了自己話,只是聽得他說:「你若是要找歐陽鋒,待七兄好了,我與你同去。」
  
  聽了這話,梁子君自方才起一直繃著的臉展開了,揚起嘴角,輕輕一笑,道:「好!」
  
  黃藥師這邊松了手,梁子君說:「那我走了。」黃藥師說道:「走吧。」
  
  可梁子君走了幾步又退了回來,黃藥師問:「還有何事?」
  
  梁子君道:「讓個小叫花子幫我去淩霄樓與那老闆請個假,好不?」
  
  黃藥師道:「好。」
  
  梁子君聽了笑著作了一個揖,道:「多謝了。」
  
  起身後只是一縱,人便不見了。
  
  -
  
  小叫花子找到趙硯幫梁子君請假的時候,趙硯原也是不信的,只是在他頗為刁難的態度之下,本就悲憤得很的叫花子終也爆發了,大吼道:「我家幫主受傷了這樣的事還能隨口胡說不成,幫主是梁……先生的朋友你們的夥計掌櫃都知道,她為幫主求藥又有什麼稀奇 的!」
  
  這驟然的一陣大吼把趙硯手裡的茶碗都嚇得差點掉了,可他又不想和一個叫花子計較,只是擺擺手表示知道了,把那狂暴的叫花子打發走了。待又沏了新茶,壓了壓驚後,他對著空氣問道:「這個叫花子說的幫主是不是就是你之前說的那個丐幫幫主洪七公?」
  
  空氣應道:「是!」
  
  趙硯聽了後往窗戶外面看了看,七月頭的下午,太陽那叫一個毒啊!知了不停的叫,都不帶歇歇的。收回目光,低下頭,繼續喝茶。
  
  半刻鐘後,趙硯踱進了淩霄樓的大堂,下午正熱的時候,也沒什麼客人,夥計們都或是趴在桌子上,或者靠在門邊打瞌睡,見得他進來了,一個夥計一激靈小跑了過來,揉著眼睛,道:「爺是打尖還是住店啊?」結果被一扇子敲到了頭上,聽得一個總是慢得出奇的聲音說:「門還開著呢!都不給我好好幹活,扣你們工錢!」驚得一下子瞌睡全跑了,可還沒來得及哀嚎,又聽見:「找把遮陽傘,跟爺出趟門。」
  
  傘……是有的,但是遮陽傘……那小夥計湊到掌櫃的邊上:「什麼是遮陽傘?」掌櫃頗為明白人姿態的告訴自己的手下:「油紙傘擋太陽的時候就是遮陽傘了。」小夥計茅塞頓開,道:「還是掌櫃的懂得多!老闆真是的!直接說是油紙傘不就得了。」
  
  於是小夥計在櫃檯下面的幾把黃不拉及的油紙傘裡找了把沒破的,就去了。趙硯等在門口已經有些不耐煩了,道:「動作真慢!跟上!」
  
  小夥計低著頭連聲道「是!」然後在趙硯一腳踏出酒樓的時候在他的頭上撐開一把黃不拉及的沒怎麼破的破油紙傘。趙硯抬頭一看,怒了,道:「爺說的是遮陽傘!」小夥計迷茫了,問道:「那不是油紙傘?」
  
  趙硯為之氣結了,他說遮陽傘說來也是油紙傘,只是一般用來遮陽的傘都會比用來擋雨的傘要好看一些,會染上色,描上些花鳥什麼的。可這些做夥計的哪裡能知道,醞這味道的大都是官家的姑娘,而官家的姑娘一年得出幾次門,還能讓他瞧見?
  
  看看天上刺眼的太陽,再看看癟著嘴不明所以的夥計,趙硯終於還是妥協了,頂著一把破油紙傘往著梁子君的院子去了。
  
  給趙硯開門的是張廣,滿頭是汗的夥計見張廣不識得趙硯,趕緊說:「這是我們家老闆,趙爺!」張廣聽了趕緊的彎腰行禮道:「我家先生出門去了,不知道爺有何事?」
  
  趙硯問道:「聽說有個老叫化子病了,在這裡歇著,梁子君給他尋藥去了?」
  
  張廣點頭道:「先生走得急,也沒與我細說,確是有個叫花子在家裡,是我們先生的老朋友了。」
  
  趙硯聽到這裡,摺扇一收,道:「那我去看看。」說完也不理會張廣,自顧自的便往院子裡走,是攔也攔不住。
  
  這院子房間少了很,趙硯沒費著工夫找就進了後院,緊跟著就到了洪七公住的廂房門口,被門口守著的小叫花子攔著了。
  
  那個剛才在淩霄樓裡幫梁子君請假的時候大吼了趙硯一通的叫花子立時的就沖到了前面,手指只差沒戳到他的身上,喊道:「我都說了我們幫主病了,你怎麼還跑到這裡來了!」
  
  小夥計趕緊的擋在了趙硯的前面,道:「先生的朋友病了,我們爺來看一下,怎麼了?!還不讓看了?這又不是你家!凶什麼凶!」
  
  小叫花子還待說什麼的時候,趙硯把小夥計扒到了一邊,指著他說:「閉嘴,叫梁子君那個小媳婦,叫什麼蓉兒的出來與我說話!」
  
  而就在趙硯說話的時候,黃蓉就出來了,見著他,皺了眉頭,問道:「你來做什麼!?」
  
  趙硯與幾個時辰前在淩霄樓的時候旁若兩人,賠著笑,極為慇勤的說:「我聽得梁兄有朋友病了,特來問候!」


第三十六章
  
  這天本就熱得很,再加上剛才又哭過一通,梁子君一句話都沒說就走了,黃藥師雖沒說話,但看樣子是不容樂觀,黎生那張乾枯的老臉皺在一塊活像是他自己要死了一樣,唯一開朗的人卻是那臉色還泛著青的洪七公,就這樣的情況,黃蓉怎麼能不煩躁!見了笑嘻嘻的趙硯,連罵他的力氣都沒有了,繃著臉說:「梁哥哥不在,裡面的人你又不認識,少假惺惺的看熱鬧。」
  
  趙硯聽了這話便不依了,道:「話可不能怎麼說,人我是不認識,聽過啊!大名鼎鼎的北丐洪七公,我怎麼會不知道!」
  
  黃蓉用手扇著風,歪著腦袋看著這個人,問道:「你到底是來做什麼的?」
  
  趙硯趕緊的打開自己的摺扇給黃蓉扇風,一口白牙看似真誠無比,道:「我就是久仰大名,探望一下,而且我又不會武功,你有什麼好擔心的,勞煩通報一聲,通報一聲!好不好?」
  
  黃蓉又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下,總覺得這人沒安好心,可又說不出來他到底安的什麼心。而就在這時,被黃蓉擋著門的房裡面傳來洪七公的聲音:「外面是誰?想進來就進來罷。」
  
  趙硯聽著便樂了,扇子一收,把黃蓉往邊上一扒,嘴裡應了聲「哎!」高抬著腳就進去了。被扒到一邊的黃蓉見著他的背影,怎麼看怎麼是一副小人樣。
  
  早先也說過梁子君這院子裡總共只有三間臥房,不管怎麼說,梁子君不能把病著的洪七公放到作為客人的黃蓉和黃藥師的目前住的房間裡,於是洪七公目前睡的這個廂房便是梁子君自己一貫住的東廂房。
  
  趙硯進去的時候整整一排向東的隔扇窗都是開著的,一個大銅盆子裡裝的冰塊已經化了一大半,可是房間裡多少還是有些悶熱,黃藥師坐在外間的圓桌邊獨自下著一盤棋,黎生坐在一旁低著頭。他在洪七公的床邊上站起,拱手作揖道:「淩霄樓老闆——趙硯見過七公。給七公問好。」
  
  關於趙硯,梁子君曾經跟洪七公提過那麼一回,原話是:「這個人有點意思。」這會子洪七公瞧了瞧趙硯這一身高門子弟的打扮,又看看他如獵奇一般的眼神,雖說唐突,但也不讓人討厭。洪七公說道:「你有何事直說便是,老叫化這次也不知道還活不活得成,若是幫的了你也不會推辭。」
  
  怎想的趙硯聽了愣了一下,大笑道:「你這人果然有趣得很,都不知道活不活得成了,還能幫我什麼!」
  
  要說洪七公的話也不是平白說的,他這人俠名在外,真正說得上是朋友的卻也不多,那不是有話叫高處不勝寒,他也沒將自己擺得多高,但天下的人卻都將他擺得高高的,他也是無法。朋友是少,可找他的人卻不少,除去幫裡的人找人處理幫務的,剩下的全是找他幫忙的,這些人裡什麼樣的都有,也不乏如趙硯這樣,衣著華麗,看著就跟江湖一點不沾邊的,說的都是久仰久仰,然後就是請七公主持公道什麼的,誰讓他俠義滿天下呢?!所以後來洪七公遇到了也懶得囉嗦,索性便直接有事說事。是以他一見到趙硯莫名的找上門的便往這上面想了,話說的是「不知道還活不活得成」,事實上卻是把自己要死不活的事給忽略了。
  
  這時,卻是跟在後面進來的黃蓉使勁的推了哈哈大笑的趙硯一把,道:「你才不知道活不活得成了!」這一把推得弱不禁風的趙硯直直的撞到了一邊的櫃子上,哀叫的揉著胳膊,說道:「你這小妮子怎麼動不動就打人,爺與七公說話你插什麼嘴!」
  
  黃蓉還要說什麼卻被洪七公呵住了,洪七公被趙硯這麼的頂了一句,倒也不生氣,只是他一下子也不明白這人來幹嘛的了,問道:「那你有何事?」
  
  趙硯這邊終於揉完胳膊,站直了,看著洪七公,說道:「我就是來看看你。」
  
  黃蓉忍不住又插嘴了,道:「那你現在看完了,走吧走吧!」
  
  趙硯這邊不理會她,又樂呵呵的接道:「然後看看你們缺不缺什麼藥,我可以找給你們。」又道:「那個梁子君走的太急了,其實他可以先來問問我嘛,說不準他找的藥我就有。」
  
  這話一說,黃蓉和洪七公,包括一道珠簾之隔的黃藥師和黎生注意力都放到趙硯的身上了,趙硯很滿意這樣的效果,刷得一聲把摺扇打開了,呼哧呼哧扇得那叫一個得意。這便對了,這才是對待他應該有的態度嘛,爺走到哪裡都應該是焦點。
  
  黃蓉問道:「你有什麼藥?」
  
  趙硯想了一想,說道:「人參,靈芝……那麼多我哪裡記得住,反正什麼貴什麼希奇的我有什麼,要不你說要什麼,我著人去看有是沒有?」
  
  黃蓉又問:「既是希奇的,你為什麼又要給我們?」
  
  趙硯聽了這話,用扇子指著黃蓉道:「你這小妮子好沒見識,七公乃當世的大英雄,號令丐幫助我大宋殺了多少金人,送他些藥還需問為什麼?」
  
  黃蓉聽了那句「沒見識」氣不打一處來,心道這沒用的公子哥還敢說別人沒見識,他自己只怕連江湖的門朝哪裡開的都不知道!可即使如此,黃蓉也不得不說趙硯的話除了第一句外 都是對的。
  
  趙硯見黃蓉難得沒有把話嗆回來給他倒是有些意外,然後他聽見珠簾外一個人下棋的那個男人說:「雪蟾!」
  
  血……蟬?雪……纏?趙硯迷茫了,問:「什麼?是藥嗎?」
  
  黃蓉報復了:「沒見識!」
  
  隨趙硯一起來的小夥計被他打發回去拿藥了,趙硯告訴他如果有那東西,那他一回去在大廳的案子上就會看見,那帶過來便是,如果回去在案子上沒看見,那就是沒有,就趕緊回來跟爺說。
  
  然後趙硯便坐到了黃藥師的對面,道:「兄台怎麼稱呼?」也不待對方搭理他,自顧自的說道:「一個人下棋多沒意思,我陪你!我喜歡白子,你就黑子吧。」
  
  黃藥師看著那幾根比之女子還要細嫩的青蔥手指麻利的把棋盤上的黑子和白子分別的放到兩個棋盒裡,然後他們的主人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說:「開棋吧!」
  
  趙硯說完話,半晌了卻沒有見對方有動作,抬頭一看,對方正看著自己,他笑指著棋盤,道:「你看我做什麼,下棋!」
  
  黃藥師也笑了笑,然後拿起一枚棋子放到棋盤裡。敢與他對弈的人不多,難得有個膽子大的就別浪費了。
  
  「黃藥師。」
  
  「什麼?」
  
  「我叫黃藥師。」
  
  「原來是藥兄啊,久仰久仰,聽名字就知道你是個大夫!」
  
  「……算是吧。」
  
  「我說……冒昧一問,裡面那位七兄病得很重?」
  
  「很重。」
  
  「如果我的夥計拿了那個雪蟾來,他就能活麼?」
  
  「不能。」
  
  ……
  
  趙硯在這裡一直待到小夥計抱著雪蟾來,黃藥師把雪蟾處理了,讓洪七公服下,又接著將未下完的棋下完,用過晚飯,天都黑了才想起來走。
  
  走之前,他依舊興致勃勃的與黃藥師說:「藥兄棋藝之高真是難得一見,不如你我同去,或是你家,或是我家,一戰到天亮,如何?」
  
  黃藥師道:「我住在這裡,明日你再來也可。」
  
  趙硯聽了一副了然的模樣,點頭道:「甚是甚是,七兄正是命懸一線的時候,你做大夫的是走不開。」
  
  一邊端茶送水,掏米做飯,洗刷收拾了大半天的黃蓉爆發了,道:「誰是大夫,這是我爹爹!」
  
  「你爹?」趙硯瞪著眼睛喊道:「藥兄如此隨和怎會有你這樣刁蠻的閨女?!」
  
  「趙硯!」
  
  其實黃蓉或許是比一般的女子要來的刁蠻些,卻是偏愛惡作劇之類的對方吃了虧也不好計較的方式,很少咆哮發脾氣的。
  
  -
  
  梁子君是在第三日的夜裡回來的,不到三日在嘉興與空空島間一去一回,難免有些灰頭土臉,疲憊不堪。她也沒驚動其他人,進來後直接便進了黃藥師住的那間主房,事實上,她剛一走進去,房內的蠟燭便已然亮了。
  
  見到坐在桌邊的黃藥師衣衫整齊的一如那次在歸雲莊她將下半卷的人皮送與他的時候,梁子君估摸著自己從進宅子大門到進了這房門的時間,實在是不怎麼相信一個人能在這樣短的時間內從床上起身,穿好衣衫,點好蠟燭,正坐在外間的桌子邊,不由的笑道:「莫道是我剛進得嘉興城,你便聞著味,在這等著了。」
  
  黃藥師接過梁子君放在桌子上的兩本冊子,道:「如無意外,你大約也就這個時候回來。」
  
  梁子君說道:「我倒是不知你還會算這個。」
  
  黃藥師也不搭話,藉著燭光翻看著手上的冊子,梁子君抹著汗,輕捶著腿,略有些緊張的問:「可是真的?」黃藥師合上冊子看著她,說道:「你不知是不是真的。」
  
  梁子君笑了,道:「上兩次,拿到手上我便給你了,看沒看你還能不知?」
  
  黃藥師自是知道她從沒有看過,一個偷了點他的內功都會走火入魔的人,還好她沒什麼好奇心。這可能也是這樣一部經書竟然能在那個古怪的門派待了那麼多年卻不為人知的原因。可是自己不能學,卻偏偏要偷了放著,不能不說這些做賊的心理也真是難以琢磨。
  
  拿著燭臺和兩本冊子,黃藥師往房外走,說道:「隔間裡有水,你梳洗一下,歇了罷。」話音落的時候正好從外面將門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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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梁子君站在那裡看著緊閉的門,聽著門外的腳步聲從微不可聞到完全聽不見,然後回頭往裡頭的隔間走。
  
  既然是主房,那比之別的房間自然是要大一些,所以它除了一個外間,一個臥房外,還有一個隔間可以沐浴,而事實上,在黃藥師和黃蓉這次一起來小住之前,這個主房對於梁子君來說,唯一的作用就是澡堂子,反正只有一個人住,怎麼折騰都隨她。
  
  當然,在黃藥師住進來以後,她自然是不會再到這裡來洗澡了。所以那天到的時候雖然是晚了些,但是梁子君在黃藥師與黃蓉在廳前小息的不到半刻鐘裡,把主房內自己為數不多的東西都丟到了東廂房。她暗自慶倖黃藥師沒說要住東廂房,不然在沒有近僕的情況下要她把東廂房的東西都移到主房,簡直是要了親命。
  
  梁子君的手腳很快,而且乾淨俐落,沒有遺漏。可黃藥師還是看出了這間主人家再三強調絕對沒有人住過的主房,實際上原本就是主人家澡堂子的事實。但他還是假裝不知道的住下了。住在了一個全江南最奇怪的,放澡盆子的隔間竟然比臥房還大的主房裡。好在,這個女子有些怪,他也不是第一天知道。她既然讓他住,他又為何不敢住?
  
  在說這邊梁子君輕靠在她的屏風上,把與自己久違的澡堂子來來回回的看了幾遍,最後低頭笑了笑,更衣沐浴。
  
  上方吊著的燭架子上蠟燭已然被點亮了,原本應是昏黃的燭光透過紅色的外糊紙,將屋裡染成了橙色。一邊的架子上放著乾淨的毛巾和衣衫,地上有的是她的那對繡花拖鞋,澡盆裡的水溫而不熱。
  
  梁子君這會子真的信了黃藥師是早就算好了她回來的時候,不然這水是怎麼回事,可是即使是如此,她實在是想不出他是怎麼將自己的毛巾,衣衫和拖鞋在洪七公的眼皮底下從東廂房拿過來的,她相信他肯定不會拿著這些東西說:「晚上梁子君要在我那邊洗澡,東西我先拿過去了。」
  
  這樣複雜的事情不適合一個三天沒有睡覺的人思考,其實何必想那麼多,放在幾千年後,也沒什麼大不了的,是吧?
  
  -
  
  儘管三天沒有睡覺,梁子君還是天亮沒多久便醒了,梳洗完尋著聲音到飯廳的時候,大家剛開始用早飯,黃蓉看見她來了,趕緊又添了副碗筷,說道:「還以為你要多睡會子,便沒等你。」
  
  梁子君坐到黃蓉的邊上,拿起筷子,說道:「聞著飯香便醒了。」洪七公聽了大笑,道:「我就知道是這麼回事,你這丫頭的鼻子比我老叫化還靈。」梁子君見得洪七公的臉色比之三日前要好些了,想著自己帶回的九陰真經似是梵文的,應也沒譯得這般快,很是驚異的看了看黃藥師,倒是洪七公先說道:「黃老邪的醫術確實不比他的武功差,前天那個叫趙硯的小子又送來了一隻雪蟾,老叫化恐怕又能多活幾天。」
  
  「趙硯?」梁子君倒是完全沒想著這個人會幫忙,笑道:「他莫不是來催我去說書的,結果倒賠了一隻雪蟾?」
  
  黃蓉聽了有些忿忿的說道:「什麼催你說書,明知你是不在的,還天天來,整天的纏著爹爹下棋,混吃混喝的,比上工還準時!」
  
  黃藥師說道:「蓉兒!不可這樣說話。」洪七公也是樂呵呵的說:「他也就連著來了兩天,老叫化看那小子倒是有趣得很。」
  
  黃蓉也不理會,只是拉著梁子君說:「你還是趕緊去說書吧,省得他天天來!」
  
  梁子君有些為難,說道:「今日恐怕是去不成了,明日吧。」
  
  用過早飯,梁子君送洪七公去了東廂房,說了幾句閒話,便去了書房,黃藥師在那裡正譯著九陰真經。
  
  梁子君湊過去的時候,算上昨夜未睡譯出來的,黃藥師已經大概譯了有十頁了,抬頭看了一眼扶著桌子,伸著脖子,皺著眉的梁子君,問道:「懂麼?」梁子君道:「城東大悲寺主持的程度,名師難尋啊。」
  
  黃藥師沒去過那個大悲寺,也不知道那裡的主持是什麼程度,但既然是一方寺廟的主持,應也還是識得一些的。抽了張紙遞過去,道:「那麼一起吧。」
  
  梁子君接過紙,搬過一張椅子,抽了支筆,蘸上墨,說道:「好。」
  
  「信佛麼?」
  
  「不怎麼信。」
  
  「為什麼會學梵文?」
  
  「因為沒什麼人學。」
  
  「很閑?」
  
  「是啊!」
  
  「你在紙上畫些什麼!」
  
  「蘭。」
  
  「這一頁說的是蘭麼?」
  
  「據說植物可以帶來靈感。」
  
  「……」
  
  「為什麼會學梵文?」
  
  「……那些個禿驢以為只有他們會?!」
  
  「好巧,我們都很閑。」
  
  說起來黃藥師和梁子君都不怎麼擅長梵文,不然大概的一翻瞧著有用的幾頁就可以了,可就因為不擅長,惟恐漏了什麼,一字一句的,約莫到了申時,才把上卷譯出來,而後又對照著複查了一遍,才算是完。
  
  洪七公拿到九陰真經的時候是詫異的,他這些天一直在想梁子君到底去尋什麼去了,早上吃飯後他便想問,可沒說上幾句,她就走了。他怎麼都沒有想到是九陰真經。
  
  黃蓉及眾叫花子都被譴出去了,房間裡只有梁子君,黃藥師和洪七公。
  
  梁子君道:「這個要你們二位好生的琢磨,我這武功底子薄,如此深刻的武學典籍是難以看懂的。」說著話也準備走人了,只說:「有些困了,我去歇一會子,晚飯便不用叫我吃了。」
  
  洪七公卻說:「丫頭你別走,我有話與你說。」
  
  於是梁子君沒走成,黃藥師走了。
  
  洪七公說道:「老頑童說他的上卷經書在桃花島上被人騙走了,我猜著就是你!但我以為黃老邪應是把它燒了。」
  
  梁子君靠在椅背上,別過頭看著洪七公,說道:「我也猜著老頑童是坐你的船走了,不過正如你所說,他那卷確實已被燒了,這一卷的來歷你也別問了,使了療傷便是。」
  
  她很希望這場談話就此結束,可是洪七公卻剛開頭而已,他問道:「你讓黃老邪住的主房?」
  
  「我喜歡東廂房,所以他和蓉兒來了總有一個要住主房。」
  
  「就因為這個?」
  
  梁子君低著頭想了一會子,說道:「好像也不僅僅是因為這個。」然後她聽見洪七公說了一句她完全都沒有想到的話。
  
  「丫頭,我們一直都很好。」
  
  梁子君聽了這話都腦子立刻一團糊塗,她從椅子上坐直了,仔細的看著洪七公的眼睛,結論是他沒有在開玩笑。
  
  是的,洪七公和梁子君一直都很好,但是梁子君這會子忽然發現洪七公關于好的定義和她是完全不一樣的。
  
  這簡直是不可想像,梁子君發現她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和對方好了六年。
  
  她儘量讓自己表現得不要太過震驚,在腦子裡整理了好多話,最後說:「這兩年我一直在往那裡跑,當然,我也不是因為那個……誰才往那裡跑,可是,假如你是這樣想的,你從來沒說過話,或者有何不滿。」
  
  洪七公的回答卻依舊讓梁子君難以理解,他說道:「你不是因為黃老邪才往那裡跑,我為何要表示不滿?」停頓了一下,他想了想,然後說:「你沒有朋友,認識了蓉兒後你很高興。」
  
  他說:「過年的時候我去那裡找過你。」
  
  梁子君道:「是的,就我和他兩個人一起過的年,就我們兩個人!如果你是這樣的意思,為何你到那個時候也沒有說。」
  
  可是洪七公說:「你們有什麼嗎?」
  
  梁子君道:「沒什麼。」歎氣,撫額,她好像終於明白了一點點:「謝謝你的信任,但是,對不起。」
  
  洪七公認識梁子君六年有餘,那個時候她還沒有他肩膀高,喜歡在海闊天空,燈火闌珊中獨來獨往,她說她很享受孤獨。每次見到他的時候都會眉開眼笑,然後難得的喝上些酒,靜靜的聽著他說一些江湖上亂七八糟的事。她說,今生得洪兄一知己足矣。
  
  很多人不懂知己的意思,至少洪七公就不怎麼懂。他只知道有一個女子,即使有的時候幾個月難得見一面也不會惱,願意與他一起坐在地板上喝酒吃肉,從來不會對小叫花子惡語相向。只是貪玩了些,不過總有一天玩夠了心就會定下來的。
  
  梁子君離開前說:「即使有了這經書,只怕短時間內你也難恢復,你且先在這養著,其他的事我們慢慢再說。」
  
  西廂房裡黃蓉正在整理衣物,見得梁子君拖著腿走進來,撲通一聲栽上床上,把頭埋進了枕頭裡。
  
  黃蓉說道:「你半夜的才回來,今天那樣早就起了,又忙了一整天,這會子先睡了,我晚上做好宵夜了再叫你起來吃。」然後見著梁子君沒說話,又說道:「我把你的衣衫都從那邊拿過來了,你睡覺我就先放這裡,都收了一半,你也別給我弄亂了。晚上你吃宵夜的時候,我還要接著收拾。」
  
  梁子君把鼻子從枕頭裡解放出來,側著頭看著黃蓉道:「你怎麼看也不像是個賢慧的人,可怎麼偏偏就是這樣的?難道全才也是可以遺傳的?可你比你爹更全才。」
  
  黃蓉聽了有些不明,問:「為什麼我比爹爹更全才。」
  
  梁子君笑道:「他不會生孩子。」
  

第三十八章
  
  趙硯是在第二天的近中午的時候來的,熟門熟路,大搖大擺的進了院子,正好瞧見黃蓉在亭子裡給洪七公的衣服縫口袋,把手上的鳥籠子往樹上一掛,走了過去,說道:「沒看出來,你還會這個。」
  
  黃蓉瞧了他一眼,說道:「你怎麼又來了!又沒有人請你。」
  
  趙硯在邊上一坐,摺扇一扇,道:「溜鳥路過,順便帶梁子君去淩霄樓。」
  
  黃蓉說道:「她在西廂房,你自己找去。」
  
  哪知趙硯卻湊得近了些,看了看黃蓉手上的衣服,說道:「第一次補衣服吧,我一看便知。我跟你說,衣服要補就一定要補得別人看不出來才是,我以前有件袍子不小心燒了那麼大個洞,一個晚上就被一個……老媽子給補好了,天衣無縫,沒一個人能看出來。」
  
  黃蓉看著趙硯用兩隻手的大拇指和食指比畫出來的那個圈,說道:「誰告訴你我在補衣服!不懂裝懂!」
  
  趙硯自是不信的,說道:「你這不是補衣服是什麼?」
  
  黃蓉回頭只是嫣然一笑,說道:「你想知道,我偏就不告訴你。沒見識!」
  
  當梁子君站在自家的門口,看著趙硯的大馬車時不由的抹了一頭汗,說道:「你通常溜鳥都會駕上馬車?」
  
  趙硯半分臉紅都沒有,說道:「最近太陽大,我的鳥也喜歡駕車出遊。」
  
  梁子君說道:「你不來我今日也會去淩霄樓的。」
  
  趙硯卻完全不理會她,踩著小板凳上了馬車,說:「我倒不如是想,我看,屋裡那三個人,你一個都撇不下。」
  
  馬車跑起來的時候,趙硯在車內的軟塌上斜靠下來,腿也放了上去。然後說了句梁子君不怎麼驚訝的話:「我這才知道原來你是女子,不過我若是假裝你還是梁先生,你應也容得我稍稍放肆一些?」
  
  梁子君低著頭在矮桌上挑了一顆梅子,丟到嘴裡,笑道:「你隨意便是。」
  
  趙硯上上下下的把梁子君打量了一番,最後還是說:「你既是女子,又為何要扮作男子?」
  
  梁子君的聲音這個時候也從低沉的男聲變為了清脆的女聲,說道:「若你早知我是女子,又怎會允我在那裡說書?」
  
  趙硯一想,那倒也是,沒有聽著哪個女子說書的,他那淩霄樓裡莫說女子說書,即使是唱曲的也是不讓進的。只是他向來自許天下事知個十知八九,如今竟然由一個護衛說了才知原來身邊一個他喚作先生的人是女子,多少覺得有些沒面子。於是便翻起舊帳來了,說道:「那你還找個人扮作你的小媳婦,騙了我一隻龍蝦!」
  
  梁子君實在是想不明白平日裡連帳本都懶得看的人,怎麼緊揪著一隻龍蝦不放。於是她說:「那回頭我叫夥計把那只龍蝦錢從收的彩頭裡扣出來。」
  
  這顯然不是趙硯想要的結果,區區一點銀子怎麼能挽回他被矇騙了幾年丟的面子。他重重拍著桌子,堅決的說:「不行!」
  
  梁子君看出來了,這人是擺明瞭要犯混,她其實一直很好奇面前這個人到底多大年歲了。而這邊也不知道多大年歲的趙硯眼珠子轉得飛快,腦子轉得更快,他用他那顆總是搖搖欲墜而不知,多少年沒仔細想過問題的腦子迅速的找出了一個可以重創對方的方案,他呵呵一笑,說道:「你把你的小媳婦賠給我。」
  
  而就和趙硯想的一樣,梁子君比他更堅決的說道:「不行!」
  
  這就對了,就是因為「不行」,所以爺才要的。趙硯的腳尖輕快的一下一下點在軟塌上,說道:「爺就要她。」
  
  「她又不真是我的媳婦,我怎麼賠給你!」
  
  「她吃了爺的龍蝦。」
  
  「賠你十倍的銀子!」
  
  「爺有的是銀子,要麼你把那只龍蝦賠給爺,要麼就把她賠給爺。」
  
  「你家是土地主吧?」
  
  「爺家是開酒樓的,淩霄樓,嘉興城裡最紅火的一家。」
  
  趙硯有一個很容易被人發現的怪脾氣,那就是他說「爺」的時候,萬事沒的商量,說什麼他都是不聽的。
  
  一直到馬車在淩霄樓的門口停下了,梁子君有些無奈的說:「趙硯,你最好莫打她的主意,她心裡有人了。」
  
  趙硯那得意洋洋的腦袋一直到梁子君都走到二樓了才想明白這句話的意思,梁子君以為他要那叫黃蓉的小妮子做媳婦?開什麼玩笑,他最多準備讓她到廚房裡刷幾天的碗,或者是叫她給自己端茶送水,壓壓那小妮子的氣焰。
  
  那小妮子心裡有人了?上次和她一起被攆出去的傻小子?黃藥師那樣的人能看上這樣的女婿?那他願以後下棋都使黑子!
  
  話說這趙硯自從想出了討黃蓉這個法子便纏上了梁子君,只要是在淩霄樓內,整日裡跟手跟腳的就是:「你什麼時候把那小妮子賠給我?」煩得梁子君恨不得跟他說:「你要那小妮子便自己與她說去!」可是轉念一想,若這糊塗少爺真跑去說了,嬉皮笑臉的,被黃藥師一掌劈死了也不是個事。是以也只得忍著他。
  
  拖雷帶著華箏,以及哲別和博爾術,連同郭靖,還有蒙古眾武士是在一天的上午到的淩霄樓,那通譯上前問門口的夥計:「請問你們這裡的梁子君梁姑娘可在?我們是她的朋友。」
  
  怎想的那夥計一聽,樂了,說道:「你這蒙古人漢話說的不好,怎的把我們家先生喚作姑娘,應該叫先生,或者是爺才對。」聽得拖雷,哲別和博爾術甚是奇怪,郭靖這才想起黃蓉與他說過,這個姑姑在淩霄樓慣常是扮作男裝的。趕緊低聲的與他們說了。
  
  而就在這個時候梁子君正好與趙硯一同從馬車上下來,被他絮絮叨叨煩得想給他一腳,卻發現趙硯的臉色微沉,順著他的目光一看,趕緊迎了過去,拱手道:「不知貴客前來,有失遠迎!讓幾位久等,贖罪贖罪!」
  
  拖雷眾人見得她這一身打扮,還有那甚似男子的嗓音頗為驚異,一時竟也沒接上話,倒是郭靖先是作揖道:「郭靖見過姑姑。」
  
  梁子君這邊將人都請入二樓的包廂,又著夥計為眾隨從武士安排了桌子,讓他向來聽書的客人們致歉,今日這書定是說不成了。
  
  回到包廂裡坐下,梁子君解釋道:「之前忘了與你們說,我在這酒樓裡做的是說書的營生,這行當女子原是做不了的,是以便扮了男裝,諸位莫怪。」
  
  華箏問道:「什麼叫做說書?」梁子君答道:「就是講故事。」華箏聽了很高興,馬上說:「我喜歡聽故事,姑姑有時候了說給我聽。」
  
  要說這華箏早先便聽得郭靖說了梁子君是他在這邊新認的師父的好朋友,名義上喚的是姑姑,心想著郭靖終究是漢人,以後成親了少不得要往這邊跑,或是在此長住也不無可能,討好這個人總是沒有錯的。
  
  可她哪裡曉得梁子君聽了她這一聲姑姑,馬上便想到了近日裡總是悶悶不樂的黃蓉,再見得她與郭靖緊挨著坐在一起,甚是親密的樣子,心裡自是不怎麼快活。只是面上倒也不顯出來,依舊笑道:「你若喜歡那自是好的。」
  
  倒是哲別大聲的說道:「你這姑娘好好的一身武藝,不騎著馬去砍金狗的腦袋,在這裡說什麼故事。」
  
  梁子君也只是說道:「我們漢人倒是沒有女子上戰場殺敵的規矩,也是無法,慚愧慚愧。」這話蒙古人卻是不能苟同的,只說:「只要刀子夠鋒利,女子男子又有什麼關係。」之類的話。
  
  而說著話的時候菜便上來了,上菜的夥計卻是梁子君從未見過的,上完菜便垂手站在了一邊。拖雷等也是被人服侍慣了的,倒也沒覺察出什麼。而梁子君卻知道這人定是趙硯叫來的,心想他倒也不傻,若是派暗衛來,說不準郭靖便察覺了。
  
  席間觥籌交錯,雖說語言不通,但有郭靖和一個通譯在,說起話來倒也無什麼障礙,只是拖雷等不斷的請梁子君隨他們北上,讓她頭疼得很,拖雷另又問及上次與她一起的黃藥師,她見得郭靖與華箏這副模樣,心想這讓黃藥師見到了那還了得,何況屋裡還有個黃蓉等著郭靖退了親去找她,這會子還是不見為好,於是便打發他,說道:「那人回家去了,也未與我一起。」
  
  本來梁子君聽得他們也是趕著回去了,心下高興的很,只想著吃完飯,把他們送出城,或是安置他們就在這淩霄樓住上一晚,再送走了便完事,可是人算終是算不過天,飯快吃完的時候,黃蓉來了。
  
  黃蓉是在街上聽說來了幾個蒙古人找淩霄樓的梁先生,所以先生連今日的書都沒有說。她又是何等的聰明,一說到蒙古人,便想到了拖雷,再便是她的靖哥哥。停都沒停一下的就跑來了。推開門後,兩隻眼睛便只是放在郭靖的身上移不開了,一聲「靖哥哥」喚的那是滿腹的委屈。
  
  而郭靖也是立刻站起來迎了上去,說道:「蓉兒,你來了。」話是簡單,那相思卻是聾子都聽得出來的。
  
  在座的都不是聾子,也不是瞎子,何況拖雷等去年與郭靖和黃蓉也是匆匆見過一面的,只是當時也沒在意這個,現在一看也就明白了。華箏見到這個自是不高興了,可拖雷與她打了個眼色,她也就沒說什麼。
  
  一邊的假夥計見來了人,自是搬了張椅子來想放在桌子邊上,可他雖也知道來的這個人是黃蓉,卻拿不准她在這屋子裡的身份,一時也不知道這椅子該放在哪個位置。其實若是真的夥計在,自是隨便找個地方把椅子放下先,至於位置的調整客官們自己來便是,身份位次什麼的也不是夥計操心的。可誰讓他是個假的呢!站在那裡搬著張椅子,不只是把他自己為難了,也把梁子君給為難了。
  
  原本的拖雷坐的是上席,按照他的意思,梁子君在他左手邊,梁子君以下是郭靖和華箏,而拖雷的右手邊是哲別和博爾術。
  
  郭靖是拖雷的安答,華箏是拖雷的妹妹,梁子君是郭靖的長輩,哲別和博爾術有官職在身,且年長,不論怎麼排黃蓉都只得一個末席。可讓黃蓉坐在博爾術的下席算什麼?而若是讓她坐在華箏的下席,那黃蓉又該如何自處?
  
  梁子君對那終於也自覺傻透了的假夥計說:「椅子就放我邊上罷。」轉而向黃蓉招招手,說道:「過來坐我這裡。」
  
  黃蓉立時便懂了梁子君的意思,笑盈盈的走到梁子君的邊上坐下,說道:「姑姑這裡有好吃的也不叫我。」
  
  郭靖原本以為黃蓉心裡定要惱他,怎想得見了面卻還是如往日一般歡喜,自是高興得很,這會子滿心的都是黃蓉,哪裡想到這些個俗禮,跟著在黃蓉的下席坐下,望著她,只想著與她說話。以至於忘了被移到末席的華箏。
  
  華箏本是拖雷的妹妹,成吉思汗的女兒,梁子君算是主人家,坐在拖雷邊上也在理,而華箏作為郭靖沒過門妻子,願意讓他坐在自己之上。怎想到最後在她看來一個與郭靖關係不明不白的女子竟然也坐到了她之上,而郭靖更是看也不看她一眼,她自然心裡不平,本來草原上的英雄有別妻也是常事,可是正妻怎麼可以位於別妻之下!
  
  拖雷的臉這時也是陰沉了些,問道:「這位姑娘不知怎麼稱呼。」郭靖會蒙古話,自是應得快,說道:「安答,這是蓉兒。」應是應得快了,卻沒有拖雷想知道的東西。
  
  這時華箏終是耐不住了,說道:「她憑什麼坐在我之上,她要坐到我的後面去。」她這話本是說給郭靖和拖雷聽的,那通譯原也不必譯出來,可那通譯偏偏就譯了。於是梁子君和黃蓉都聽清楚了。
  
  是以終究郭靖為難了,他終是再傻也不能開口讓黃蓉坐到後面去,可他也知華箏的成吉思汗的女兒,也是受不得委屈。
  
  拖雷原本想的這算是郭靖的家裡的事,雖然是梁子君讓黃蓉坐下的,但郭靖開口讓她坐到該坐的位置上也沒什麼。可是郭靖卻是這般的躊躇的樣子,讓拖雷心裡忿怒不已,他心道此時便這般,若是華箏與他成親以後豈不是要受盡了委屈。他怒道:「安答你怎麼這樣糊塗,即使是別妻也沒有位於正妻之上的。」
  
  郭靖聽了這話便是傻了,說道:「我沒有娶別妻。」而拖雷和華箏聽到他的話自然是馬上烏雲盡散,高興得很。
  
  黃蓉雖然從來沒有聽過別妻的說法,倒是也不難猜出是什麼意思,馬上說道:「誰要做他的別妻,靖哥哥退了你們的親,只會娶我一個。」
  
  梁子君一聽黃蓉這話便知這事情今日只怕是難以善了,當日她與黃蓉說郭靖退了親便會來找她,大都是安撫的成分在裡面,其實她怎能不知如郭靖這樣的人,要他主動退親那是難之又難,除非等到他母親因成吉思汗的攻宋之舉被逼自殺的時候。可是這話說了,黃蓉卻是聽到了心裡,一心只想著郭靖是去找蒙古人退親去了。
  
  拖雷聽了立刻便站了起來,質問郭靖道:「這女子說的話可是真的!?」
  
  黃蓉拉著郭靖的手說道:「靖哥哥,我知你心裡只有我,你實話與他說了便是。」
  
  而郭靖的另一隻手卻在華箏的手裡,華箏說道:「郭靖,你這就跟我回蒙古去,我們馬上便成親,好不好?」
  
  一邊是漢語,一邊是蒙語,一邊是他心裡最愛的黃蓉,一邊卻是他青梅竹馬,金刀為證,沒過門的妻子,郭靖這輩子從來就沒有這樣為難過。
  
  終究的郭靖說道:「沒有蓉兒我是活不成的。」而就在他這話剛被通譯變成蒙語翻與拖雷等聽了,黃蓉撲與郭靖懷裡的時候,拖雷拔刀便往黃蓉砍了過去,喊道:「我倒是沒聽過這樣的事,我這就殺了這女子,看安答你活不活得了。」
  

第三十九章
  
  拖雷配的一把蒙古彎刀,刀鞘上鑲嵌著漂亮的寶石,刀柄上纏著牛皮,刀刃上零散的有些缺口,每一個缺口到都意味著無數個生命的逝去,這把刀陪著他金戈鐵馬,殺敵無數,他從來沒有想到過有一個天它會斷在一個漢人女子的手上,而且是用掌風劈斷的。
  
  其實儘管梁子君如今武功早已今非昔比,可要用掌劈斷拖雷的刀也是不可能的,只是在劈下去的一瞬間,她的手裡換上了一把小刀,而後又快速的收回了袖子裡,以她的空空之手,這點小動作,拖雷哪裡看得見,更不要說一屋子被鎮住了的人。
  
  而那小刀正是她上次幫拖雷脫險之時用來殺金人的那把,極平常的一把小刀,但是它像征著空空門的傳承,葉輕說沒有它砍不斷的東西,果然,他說的沒錯。
  
  拖雷很生氣,哲別和博爾術已然站起來,隨時準備撲過來,郭靖把黃蓉拉在身後,這幾日天熱,而且又是在家,黃蓉正好沒有穿軟蝟甲,也是被嚇了一下,華箏顯然還處於驚慌之中,那個假夥計的手在寬大的袖子下捏緊了拳頭。整個包廂裡的氣氛劍拔弩張。
  
  梁子君的語調極為平靜的說:「這屋子裡的都是子君的客人,我既是做東的,就不能讓這裡任何一個人見血,斷了王爺的刀,實屬無奈,還請多多見諒。」她的眼睛始終看著拖雷,說道:「蓉兒,站我後面來。」
  
  黃蓉看著郭靖,遲疑了一會子,見得梁子君的面色已然有了怒氣,才慢慢的走到了她的後面。
  
  待黃蓉站定後,梁子君說道:「郭靖,我聽不得你說什麼你活不活得成的話,男女情愛,也都不是嘴上快活的,今天你只說,你是要娶華箏還是黃蓉。」
  
  這個問題對於郭靖實在是太難了,他只當華箏是妹子,可腰間的金刀卻提醒他,華箏確為他未過門的妻子,但是他心裡真真只喜歡黃蓉一個,又怎能與她分開。
  
  拖雷斷了配刀,卻又懾于梁子君剛才那一下子,不好發作,本就惱得很,如今卻見得郭靖明明與自己的妹妹有婚約,卻是百般不情願的模樣,更是生氣不已,立時從一邊的箭壺中抽出一支狼牙雕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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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間這段因為大部分都是原文裡的,所以就放到作者有話要說裡面了,請在那裡看完了中間的再接著看下面的內容。。。。
  
  不是我不想改詞,而是金大這段寫得太「精闢」,我捨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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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些話梁子君原就是知道,只是如今親耳聽見了卻是一口氣哽在嗓子眼裡,憋得委實難受得很,黃蓉卻神色有些恍惚的說道:「姑姑,你說他喜歡我就定會來娶我,原來是錯的。」聽得梁子君更是無言以對。
  
  黃蓉這時又轉而淺淺一笑,道:「姑姑,他要娶別人,那我也嫁別人。他心中只有我一個,那我心中也只有他一個。」
  
  梁子君也不想再說什麼了,原來總是要隨書裡的,怎麼改也是改不了的,就好像洪七公明明沒有坐那花船,最後卻還是被歐陽峰打傷了一般。
  
  將黃蓉拉回到身邊,梁子君說:「既然如此,蓉兒你先回家去可好?」
  
  黃蓉這邊回望著郭靖,終還是有些不舍,不過梁子君牽著她便往門外頭走,開了門,見得外面蒙古的武士已然圍在外面,只是沒聽得拖雷的命令沒進來。
  
  送走了黃蓉,梁子君重新關上門,也不管郭靖,只是走到拖雷的邊上,拱手對著他及哲別和博爾術道:「王爺,兩位英雄,如今這般動靜只怕嘉興城裡已然傳開,諸多考慮下,安全起見,子君這便送幾位出城,不知成不成?」
  
  哲別嘲諷道:「主人家這是要趕我們走了。」
  
  拖雷說道:「那我們這就走,你也不用送了。」
  
  而梁子君聽了也只是開門,請拖雷等人先行,說道:「王爺乃貴客,招待雖說不周全,未能盡興,禮數還是一定要盡到的。」
  
  幾人出了包廂,下了樓,牽上馬,便往北門去了,拖雷等人在前,梁子君在後,郭靖終是不敢走在她前面,只是在後面跟著,一行人走得也不快,一路無話,直到出了東門,拖雷等上馬前,梁子君卻上前說道:「今日之事讓王爺不快,子君深感愧疚,只是未免誤會,最後有幾句話想說與王爺聽。」
  
  郭靖最終還是選擇了華箏,拖雷這會子心情比之方才也要好多了,可語氣終究還是有點冷,道:「你說吧。」
  
  梁子君聞言後先對郭靖道:「我說的這事有關你,你既然不善言辭,我便幫你說,你聽著我說的,若是有不對的地方,你便馬上指出來,可好。」
  
  郭靖自是應道:「好!」
  
  梁子君這才又轉而對著拖雷等說道:「幾位遠道而來,子君榮幸之至,本應好茶好酒的招待諸位盡興了才是,絕不至如此匆忙送客,但實不相瞞,剛才那位姑娘的爹爹便是那日諸位見到與我一起的朋友,我這位朋友姓黃,江湖人稱東邪,在我們漢人裡,論武藝,若是他稱第二,也無人敢稱第一。他膝下無子,僅有一女,便是蓉兒,視若掌上明珠,幾個月前因吵了幾句嘴便離了家,得遇郭靖,此後如諸位所見,郭靖武藝大進,其中原由也無需多說,二人談婚論嫁,還托了媒人去我那朋友處提親,一直到提親之時,郭靖對於他早有婚約在身之事隻字未提,媒人也是按正妻之禮與我朋友說的,當時這親事幾近就成了,萬幸的是子君之前有聽王爺提過華箏公主與此人之事,才未能築成大錯。」
  
  梁子君說得並不快,一字一句,那通譯因為是一字一句的譯給拖雷等聽。哲別與博爾術在邊上聽著漸漸的也不如方才那般嘻嘻哈哈了。
  
  接著梁子君說道:「蓉兒非一般百姓小門小戶家的女子,哪怕比不得華箏公主尊貴,也是千金之軀。男子漢做事坦坦蕩蕩,我們宋人做事講究綱常倫理,想來蒙古人對於正妻之理也不是草率而為的。他這般舉動簡直是滑稽之極,情情愛愛,要生要死,卻早已有妻在房,與那些浪蕩子又有何區別!枉他師父千求萬求在我朋友手下為他保下一條命,他明知我那朋友之前曾揚言若是再見他,必殺之解恨,如今他竟然還敢帶著王爺等到我的面前來,演了這麼一出又情又愛的郎君別娶,若是我那朋友聽得追來,他死了倒也罷了,累及王爺等有何意外,我梁子君是萬萬擔當不起!」
  
  梁子君原本解釋一番只是想著不讓拖雷有何誤會,來日牽累無辜之人,怎想得說著說著便動了真怒,郭靖在一旁低著頭只是不說話,倒是華箏問道:「郭靖,她說的可是真的?」
  
  郭靖也不敢胡說,自是都認了。
  
  這時,方才在包廂裡候著的假夥計拿了一個木盒子從遠處過來,梁子君將木盒子遞與拖雷,道:「一些錢財,算是賠王爺的刀,切莫推辭。」
  
  拖雷倒是一點都沒客氣的收了,只是接下來卻說:「梁姑娘,與我去蒙古吧。」
  
  拖雷走後不久,梁子君謝過那個假夥計,把他打發走了,黃藥師才現了身,站了梁子君邊上,道:「你若是不高興,殺了他便是。」
  
  梁子君看著黃藥師,最後歎了口氣,搖搖頭道:「有那麼一會子我真想把他們都殺了,可拖雷是成吉思汗最寵愛的兒子,若是死在這裡了,那樣天都要變了。若是不殺死拖雷,只那該死的小子死了,以後不知道有多少漢人要為他陪葬!」
  
  又自嘲的笑道:「所以我就把他們捧著,還給他們發盤纏!就跟他們是我親孫子一樣!」說到孫子的時候她特別的咬咬牙。
  
  最後她說:「有幾次我真擔心你出來把他給殺了。」
  
  黃藥師卻理所當然的接道:「你的孫子,我怎麼能殺。」未待梁子君反應,他又說道:「你孫子請你去蒙古,你怎麼不隨他去?」
  
  有個人,你打也打不過,說也說不過,你該怎麼辦?
  
  咬他!
  
  ……不敢
  
  真沒出息!
  
  -
  
  梁子君與拖雷等在包廂裡觀看比參演著那麼一出的時候,趙硯就坐在隔壁的房間裡,一個隱蔽的小小竹筒將那邊的聲音清楚的傳到了他的耳朵裡。
  
  趙硯道:「爺太孤陋寡聞了!爺太孤陋寡聞了!混江湖的男的都是這樣的?還好梁子君是女的……他娘娘的,這幾個蒙古人來爺這裡幹嘛的!?……你說爺是不是在市井待得太久?變粗俗了?」
  
  「……是他娘的,不是他娘娘的。」
  
  「小四,你變粗俗了!」
  
  一直到梁子君引著拖雷等走出了淩霄樓,趙硯才從他的包廂裡出來,在一樓的大廳裡漫無目的站了一會子,然後在掌櫃的和夥計們都小心翼翼的猜老闆又有什麼事的時候,甩著袖子走了。
  
  趙硯想的是,黃蓉那小妮子不會想不開吧?結果他的四號護衛,簡稱小四告訴他,二號,簡稱小二已經跟上去了,趙硯嚷嚷了幾遍:「誰讓你們跟了?爺讓你們跟的麼?」然後跟著小二留下的記號尋那小妮子去了。
  
  他必須要找到那小妮子,不然她有個三長兩短的,梁子君又要曠工!
  
  趙硯認為自己高瞻遠矚,未雨綢繆,大才也!
  
  找到黃蓉的時候,她正在使勁的踢一棵樹,邊踢還邊用拳劈著樹枝,那棵一個人都抱不到一圈的大樹被她打得直發抖,趙硯遠遠的皺著眉頭小聲嘀咕道:「她打得不疼麼?」
  
  結果竟然被黃蓉聽見了,一別頭就看到了趙硯那雙金縷靴,喊道:「你!過來!」
  
  既然都被發現了,趙硯也就只能過去了,整整衣衫,搖搖晃晃的踱了過去,剛走近了,就聽見黃蓉呵斥道:「說!你鬼鬼祟祟的幹嘛在!?」
  
  趙硯一聽便跳了起來,道:「我怎麼就鬼鬼祟祟了!?」
  
  他一定是坐在那裡茶喝多了,又捨不得去上廁所,憋壞了,才會以為這個刁蠻的小妮子會想不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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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以下接著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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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雙手持定,朗聲說道:「郭靖安答,男子漢縱橫天下,行事一言而決!你既對我妹子無情,成吉思汗的英雄兒女豈能向你求懇?你我兄弟之義,請從此絕!幼時你曾捨命助我,又救過爹爹和我的性命,咱們恩怨分明,你母親在北,我自當好生奉養。你若要迎她南來,我也派人護送,決不致有半點欠缺。大丈夫言出如山,你放心好了。」說罷拍的一聲,將一枝長箭折為兩截,擲與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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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拖雷這番話說得斬釘截鐵,郭靖心中一凜,登時想起幼時與他在大漠上所幹的種種豪事,心道:「他說得是,大丈夫言出如山。華箏妹子這頭親事是我親口答允,言而無信,何以為人?縱然蓉兒恨我一世,那也顧不得了。」當下昂然說道:「姑姑,拖雷安答和哲別、博爾術兩位師父,郭靖並非無信無義之輩,我須得和華箏妹子結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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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這話用漢語和蒙古語分別說了一遍,拖雷與華箏聽了皆是大喜,梁子君卻是意料之中,而黃蓉頓時悲切不已,隔了半晌,走上幾步,細細打量華箏,見她身子健壯,劍眉大眼,滿臉英氣,不由得歎了口長氣,道:「靖哥哥,我懂啦,她和你是一路人。你們倆是大漠上的一對白雕,我只是江南柳枝底下的一隻燕兒罷啦。」
  
  -
  
  郭靖走上幾步,握住她雙手,說道:「蓉兒,我不知道你說得對不對,我心中卻只有你,你是明白的。不管旁人說該是不該,就算把我身子燒成了飛灰,我心中仍是只有你。」
  
  -
  
  黃蓉眼中含淚,道:「那麼為什麼你說要娶她?」郭靖道:「我是個蠢人,什麼事理都不明白。我只知道答允過的話,決不能反悔。可是我也不打誑,不管怎樣,我心中只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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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黃蓉說道:「你偷偷跟著我,就是鬼鬼祟祟的。」
  
  趙硯顯然對這樣的說法不以為然,說道:「若不是怕你有什麼意外,又耽誤梁子君上工,我才懶得跟著你!」
  
  「你就盡想著我出什麼事了才好!」黃蓉本就傷心,現又氣極,索性蹲在地上哭了起來。
  
  趙硯怎也沒想到她前一會子還如此彪悍,忽然的就哭了,頓時也不知怎生才好,時值正午,豔陽高照,他站在那裡好半晌也沒見黃蓉有停的意思,只好也蹲下了,一隻手擋著太陽,商量道:「這裡太曬了。到樹蔭下去哭,成不?」
  
  黃蓉也不是那沒事瞎折騰自己的人,趙硯這一說,她也覺出熱了,站起來抹幹了淚走到樹蔭裡坐下,趙硯也在邊上不近不遠的坐了下來。可剛一坐下,就聽著黃蓉嘟著嘴說道:「你都聽見了,姑姑說過,那酒樓裡有你的暗衛。你就笑吧,我知道你心裡一定在笑我。」
  
  「哪有!」趙硯趕緊的撇清道:「我就是怕你到嘉興時日也不長,一個人回家迷了路,真的。」
  
  黃蓉橫了他一眼,說道:「說謊也不說的像樣一些。」
  
  趙硯依舊是嬉皮笑臉,接道:「那樣你又如何能知道我在說謊?!」
  
  黃蓉一時也懶得理他,只是看著遠遠的地方,目光卻也沒什麼焦點。
  
  半晌後,趙硯先說話了:「小妮子,這事要我說過去了便算了,你也別太當回事,過個幾年,我保管你連那小子長什麼樣都不記得。」
  
  「我永遠都不會忘了他的。」黃蓉說完又凶巴巴的沖著趙硯說道:「你這樣老了,連媳婦都沒討上,你知道什麼!?」
  
  趙硯這一聽急了,說道:「我怎麼就老了,今年也才二十八,臘月的,生辰還沒過!」
  
  黃蓉輕蔑的看了這個大她一輪還好意思說自己不老的人一眼,然後又不理他了。
  
  原本等著黃蓉再次有力反擊的趙硯再次沒趣了,他想著回去吧,樹蔭下也很熱的。可最後還是對黃蓉笑呵呵的說道:「要不我送你回家去吧,這天多熱啊!別中暑了。」
  
  黃蓉卻說:「你自己回去便是了。」
  
  趙硯看看不到五丈遠的地方那看著水流不急,卻也淹死過不少人的小溪,又坐回去了。然後鬼使神差的說了一句:「你今天那話說得太有意思了!」
  
  「哪句?」
  
  「就那句‘他要娶別人,那我也嫁別人。他心中只有我一個,那我心中也只有他一個。’」
  
  「有什麼意思!他能娶了別人,我自然也要嫁給別人,他心裡只有我,那我心裡自然也只有他。」
  
  黃蓉這話說的那叫一個順,趙硯聽了一樂,他原想著這小妮子當時是說的氣話,現在看來心裡倒真是這樣想的。
  
  趙硯說道:「你倒真是公平的很,那他娶了公主,你莫不是要嫁個王爺才算是不偏不斜了。」
  
  黃蓉聽了這話,看著趙硯,又一本正經的想了想,然後點頭道:「你說的正是,我得須嫁個王爺才行。」
  
  趙硯聽了這話更是樂了,這小妮子的腦爪子裝的都是些什麼!把婚姻當成兒戲不成?!他撐著地爬了起來,蹲著往黃蓉靠近了幾步,然後笑呵呵的說道:「你想嫁給王爺倒也容易,我就是個現成的,只是我不是蒙古的王爺,你別嫌棄我,嫁給我罷。」
  
  黃蓉聽了自是不信的,說道:「你嘴裡就沒一句話是真的。姓趙的就是王爺麼?說個謊還要說得別人看穿了才行,又不是小孩!」
  
  趙硯聽她這樣說,向後一倒,便坐到了地上,艱難的從懷裡掏出一塊牌,遞到黃蓉的面前,指著它說:「這是我的權杖,你瞧瞧!如假包換,不信你去問梁子君,她肯定也知道一些,只是不知道的不多。」
  
  這是一塊金牌,三寸長,一寸寬,上面篆刻著「端王」二字,做工也精細得很,黃蓉接過在手上掂了掂,看著趙硯問道:「你真是王爺?姑姑也知道?」
  
  趙硯把那塊牌又揣了回去,道:「她應也只是心裡猜了猜……」怎想的他話還沒說完,就聽得黃蓉斬釘截鐵的說:「那好,我就嫁給你了。」
  
  往懷裡揣牌子的動作僵住了,好一會子後趙硯才小聲的問道:「此話當真?」
  
  黃蓉道:「當真!」
  
  趙硯的腦袋裡嗡的一聲,頭都快炸了。
  
  後來,趙硯精神恍惚的把黃蓉送回了家,然後他又精神恍惚的回到自己的院子,在椅子上坐了許久,然後把小二和小四叫到了跟前,問道:「爺是不是做夢在?怎麼記得好像和梁子君那個小媳婦定了親事?有這回事嗎?」
  
  「有的!爺。」
  
  趙硯顯然是完全不能接受這個事實,喃喃道:「爺是不是被鬼附身了?」
  
  而後又說:「難道不應該是爺說什麼,她都說不的麼?」
  
  -
  
  趙硯本來的名字叫作趙弘,乃宋甯宗最小的一個皇子,生母姓孫,三品婕妤,本也不怎麼受寵,怎知就這麼生了一位皇子,趙弘出生的當天,一紙聖旨,她便從孫婕妤變為了孫充儀。
  
  趙弘自小聰慧,也懂事,三歲會背三字經,五歲時便可作詩為父皇賀壽,宋朝過往的皇室子孫裡從來沒有出過這樣的奇才,甯宗高興的不得了,竟在壽宴之時讓趙弘在自己的腿上坐了小半刻鐘,「我朝有望!」這四個字當天甯宗說了不只十遍,金銀等賞賜自是少不了,而負責教導趙弘學識的那個原本不怎麼受待見的老師也被升至翰林侍讀學士。
  
  就這樣,原本一個可能長相都不被皇上記得清,出生也不怎麼高貴的小皇子竟然成了最受寵的一個皇子。可是那首詩並不是趙弘作的,他是很聰明,但沒聰明到那個程度。那首詩是那個升官的老師作的,孫充儀告訴趙弘,他必須感激這個人,如果不是那首詩,他也許永遠都是不起眼的小皇子。這個人便是後來權傾朝野的右丞相史彌遠。
  
  趙弘剛開始也不知道那許多彎彎繞繞的東西,他只知道因為史彌遠教他背的一首詩,他吃得好了,用的好了,更多的奴才聽他的話了。後來他長大了一些,多懂點事,當孫充儀變為孫惠妃的時候,他知道的確是該感謝史彌遠,就算史彌遠是為了他自己的仕途,但他成就了趙弘也是不爭的事實。趙弘偶爾會在甯宗面前為他說好話,謀官職,至少他肯定這個人是站在自己這邊的。
  
  事情一直到了趙弘十二歲的時候,一日,史彌遠與趙弘說,偽造太子忤逆的證據,要趙弘配合。趙弘卻覺得忤逆的罪名太大了,一旦被證實,太子必死,那太子本就是個廢物,隨便找個罪名,廢了他的太子之位,貶為庶民便是。何況趙弘並不想被史彌遠拖下水,史彌遠想做什麼,他做了便是,趙弘不想有何把柄在他的手裡。可是史彌遠卻堅持趙弘必須幫他,他要的就是拖趙弘下水。
  
  是以兩人第一次吵了起來,不歡而散。而後兩人又見了幾次面,卻始終未能和解。
  
  終於有一天,史彌遠說道:「弘兒,你是我的兒子!你必須聽我的!」
  
  這個時候,史彌遠早已位及禮部尚書,趙弘發現了史彌遠的野心。而後,孫惠妃也證實,他確實為史彌遠的兒子。他沒有問為什麼這樣奇怪的問題,這樣的問題已經完全沒有意義了。
  
  一個月後,太子忤逆,被賜死。朝野上下無一不知,下一個太子應是趙弘無疑。可是卻一直沒有下立太子的詔書。趙弘試探了幾次,也不覺得甯宗有懷疑到他,對他也是同往日一般的好。
  
  趙弘想當太子,他想當皇帝,從很小的時候他就這樣想。那時候他以為自己是皇子,他覺得自己就是上天賜下來拯救大宋的,甯宗也總是這樣與他說。以至於哪怕他後來知道自己不是皇子了,他還是想當皇帝,他覺得如果自己是皇帝,總有一天他會讓金人滾出去,向自己稱臣,把以前搶去的金銀布匹都還回來。
  
  可他認為擋在自己路上的人不是甯宗和他的皇子,而是史彌遠,史彌遠的野心太大,即使是他當了皇帝,這個人也不會放手。可是他也不能殺了史彌遠,史彌遠是他坐上皇位的保障。
  
  於是趙弘一邊一如既往的親近史彌遠,一邊私下的結黨以備登基之後所用。
  
  甯宗一直到死的那天也沒有立太子。彌留之即,他將所有的人都趕了出去,留下趙弘一人在病榻旁。著趙弘幫他擬詔,傳位於二皇子竑。
  
  趙弘問甯宗為何,甯宗說道:「弘兒,你很好,可惜你不是朕的兒子。若是你還感念朕這些年待你比親子還要好,就幫你的二皇兄順利登基。」
  
  甯宗說,他原本是想將皇位傳與趙弘,不然不會暗中助他培養勢力,可是誰知他竟不是……大宋已然無望,甯宗只求能讓大宋始終流的是趙家的血,便對得起祖宗了。他說:「弘兒,父皇求你。」
  
  趙弘不知他的父皇是怎麼知道這事的,但是最後趙弘還是把百官叫了進來,在所有人的不能相信中宣了旨,封趙弘為端王,皇位傳給了趙竑。
  
  後來趙弘與暴跳如雷的史彌遠說:「如果我登基,我們兩個不是你死就是我亡。這樣也好,若你本就想找個傀儡,找個更聽話的不也好麼?」
  
  竑最終也沒能登基,史彌遠換了另外一個皇室宗親做了皇帝,趙弘猜想甯宗應該也不會很在意,反正終是趙家的血脈了。
  
  再後來趙弘改了個名字叫趙硯,到嘉興做起了酒樓的老闆,當然,還是有些人知道嘉興淩霄樓的老闆便是端王,但知道的人也不多。
  
  這樣一個王爺能娶黃蓉麼?
  
  趙硯一覺睡起來後說:「娶,只要她敢嫁,爺憑什麼不敢娶!」
  
  
第四十一章
  
  趙硯決定娶黃蓉,雖然這個事情從開頭就有些可笑,但他不得不承認的是,的確是自己招了人家,他想抽自己幾個嘴巴,但是怕疼。
  
  他對一二四五七九說:「這小妮子已經被那一個混蛋騙了一次,爺再騙她一次,萬一她真想不開做尼姑去了怎生是好!」
  
  一二四五七九都覺得他們的爺……多慮了。
  
  事實上,黃蓉回去了倒是真說八卦一樣的提了一下趙硯,原話是:「爹爹,沒想到那個姓趙的真是個王爺,今天他給我看了他的權杖。姑姑,你知道這事麼?」
  
  而關於趙硯說要娶她,她也答應了這樣的事隻字未提,那難道不就是一個玩笑麼?!
  
  大熱天裡,當趙硯穿著紫色錦袍,一反平常的懶散,步伐方正的走進梁家院子時,正跟著洪七公學著打狗棒法的黃蓉停了下來,一邊的梁子君和黃藥師也不得不把注意力放到了他的身上。
  
  趙硯道:「在下有事須勞煩七公。」
  
  黃蓉看著趙硯那一身明顯只有官家才可穿的服色,想說:「才現了身份就馬上跑來炫耀。」可思及昨日這人陪自己曬了那許久的太陽,終是沒說出口。
  
  洪七公讓黃蓉休息一小會子,然後便領著趙硯進屋裡說話,在與黃蓉擦肩而過的時候,趙硯對著她笑了笑,可黃蓉沒看明白他為什麼會笑。
  
  趙硯是來請洪七公做他的媒人與黃藥師說親的,洪七公很難相信他所說的「黃蓉已經應允了此門親事。」而且有了上次幫郭靖提親的不好經歷,洪七公請趙硯先稍候,然後將黃藥師,黃蓉,以及梁子君都叫到了另外的一個偏廳裡。
  
  黃蓉開始是不認的,可正如所有人知道的一樣,趙硯沒有理由撒這個一拆就穿的謊話,最後黃蓉被逼急了,便把當時的情形說了出來,後又道:「不過是個玩笑罷了,誰知他會當真了。」
  
  黃藥師當即便發了火,道:「這樣的事怎可玩笑就罷了!」
  
  正如梁子君之前說過的,黃藥師視黃蓉為掌上明珠,鮮少對其動真怒,但前一日被蒙古人相欺,若非梁子君周旋其中,他早已動了殺招,這本已是忍耐之極,如今卻又聽得黃蓉竟在同一日內又給自己允了門親事,他倒也不是惱她把自己允給了誰,只是見她將自己的大事如玩笑一般待之,讓他著實生氣。
  
  正如洪七公當年尋著黃蓉時給梁子君寫的那封信裡說的一樣,這事只怕是管不了。黃藥師本就是沒什麼講究的人,索性不顧洪七公這個還沒當成的媒人,親自去與那趙硯說話。
  
  黃藥師去了以後,黃蓉腳一跺,說道:「看那趙硯平日也算機靈,怎麼一下子倒是呆了!」
  
  怎想的洪七公卻拔開酒葫蘆的塞子,喝了口酒說:「老叫化也覺得那小子是呆了,聽你說的他本來就是哄你樂一樂,你丫頭卻是也是圖嘴上舒服就應了。我見他今日神色大不如前,只怕也是悔得一個晚上都沒睡好覺。倒是你丫頭應了這樣大個事竟然完全不放在心上,比黃老邪更是邪得很!」
  
  黃蓉嗔道:「那他就當沒這回事不就完了,何必跑來這裡!害我被爹爹責駡!」
  
  聽了黃蓉這樣說,梁子君與洪七公相視一眼,不由得都搖了搖頭,梁子君道:「這親本是他求的,你既然應了他,他就不得不來。不然他便是求而不娶,雖不算正格的悔婚,可也算是看輕了你。他來這一趟,若是你爹不允,那便不是他的錯了。」
  
  黃蓉聽了這個,擔憂的問梁子君:「姑姑,爹爹不會允了他吧?!他半點武功都不會。」
  
  梁子君心想是不會,黃蓉終究不應是嫁給郭靖的麼?嘴上說的卻是:「這我可不知。」
  
  洪七公在一旁也有些幸災樂禍的說道:「老叫化看也懸得很,你爹就喜歡那些文謅謅的東西,在上面花的心思也不比武功少,那小子倒是投他所好。」
  
  趙硯與黃藥師在屋裡談了有一個時辰,趙硯此人於那萬般複雜的環境裡長大,尤善察言觀色,雖說這些年來神經已不如往日那麼敏感,但該說什麼,不該說什麼還是知道的。何況自他結識黃藥師以來,自己看的,護衛說的,他也大概對其人的脾性有了一些瞭解。他既是來求親的,不管求不求得成,那便是一定要表現出十二分的誠意來,雖然被拒絕的可能他也是想過的,但是正如梁子君說的那般,他做了該做的,給足了女方家的顏面,被拒了就不是他的錯了。
  
  至於他自己的顏面……誰讓他沒管住自己的嘴,而且他的臉不是在十年前就丟乾淨了麼。
  
  於是半個時辰後,屋子裡便是笑聲不斷,那裡像是在討論親事,倒是如老友相聚一般。最後,黃藥師允了這門親事。
  
  趙硯這次倒未留下來用飯,他直說:「多年沒穿的這身衣服,捂得我難受,這便趕緊回去了換下來透口氣。他日若是八字備好了,島主交與七公,著梁子君與我說一聲,再來取。」
  
  走出梁家院子的趙硯長呼了一口氣,他也不知道這是他想要的結果,還是不想要的結果,他只是與他的一二四五七九說:「爺活了近三十,終於快要不是孑然一身了,希望那桃花島真如傳言的那麼漂亮。」
  
  而在梁家的院子裡,黃藥師將趙硯與他說的過往講與洪七公,梁子君與黃蓉聽。然後他說道:「那小子只當他的那些事能駭到哪個,他既然敢求親,我為何不敢應?!」
  
  梁子君原想著黃蓉定是不得善罷甘休,怎想的黃蓉卻說:「都說了不喜歡他了,還來求的什麼親!嫁!反正靖哥哥也要娶別人了!」說著話便一陣風似的旋出了屋子,還說道:「做飯去了。」
  
  洪七公樂呵呵的說道:「黃老邪這閨女養得好,什麼時候都不忘了做飯。」
  
  梁子君對於這個結果似是比黃蓉更不能接受,她無語的看看黃藥師,然後對那洪七公說道:「你這師父也當得好,什麼時候都記得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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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硯早就料到梁子君回來,所以梁子君進入他的房間時哪怕已是宵禁以後,哪怕沒有走正門,也依舊是暢通無阻。
  
  梁子君敲門進去的時候,趙硯正在晚上一副丹青,他請梁子君先坐下,又讓人上了茶,小半會兒後才收了筆,抖起那副新完成的畫與梁子君看,問道:「桃花島的桃花是這樣的麼?」
  
  梁子君仔細的看了看,而後說道:「不一樣。」
  
  趙硯揚揚眉毛,將畫放回了案子上,然後說:「那等我哪日見著了再重新畫一個。」放好了話,未待梁子君說話,趙硯倒是先問了:「你是不是從來沒有輸過?」
  
  梁子君被這個問題怔了一下,而後卻聽到趙硯接著說:「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你是這樣的。」說著話趙硯便從椅子上跳了起來,拿了把扇子,不緊不慢的在屋裡轉悠了起來,嘴角上掛著笑,眼睛閃閃發亮,卻比水更淡。轉悠完了回來,趙硯坐在原來的椅子上喝了口茶,說道:「那個時候我便知道,你從來沒有輸過。」然後補充了一句:「所以我硬是沒看出來你是女子,可能是我以前見過的女子都太弱小了。」
  
  梁子君依舊沒有說話,趙硯卻繼續自說自話道:「其實這天下沒有什麼都贏的人,如果真想做到,那有一個辦法,就是但凡沒有把握的事情都不做,這樣他的贏面永遠都是十成。」
  
  「不只是你,我猜窗戶外面還有一個兄台……也許現在不能稱為兄台了,也是鮮少輸的,可我輸習慣了,什麼都不怕,贏了我就高興,輸了也沒什麼可傷心的。」
  
  「我不是和你們賭,也不是和黃蓉賭,在你們的眼裡我一點賭資都沒有,我就是和我自己賭,輸了我也不會把她怎麼樣,所以,對於她,你沒有什麼好擔心的。」
  
  「話都被你說完了。」梁子君長呼一口氣,說道:「如果我現在說我是擔心你,會不會很假?」
  
  趙硯笑了,就和他平時那種沒心沒肺的笑一樣,他說:「我相信,你當然是擔心我,我認識你多少年了,他們都不及我們兩個熟,是吧?而且,重點是你若是覺得黃蓉那裡有問題一定會與窗外那個……叔叔說,你看你現在這樣來了,半夜三更的,那個……叔叔還以為我們有什麼不正當的關係,這樣多不好……我說了這樣久都沒有動靜,外面莫不是沒有人,不可能吧……」
  
  梁子君承認她來這裡本身就是個錯誤,她現在只想把這張喋喋不休的嘴堵上了才好,而就在這個時候,嗖的一聲,屋裡的蠟燭被熄了一根,趙硯終於被嚇得閉了嘴,但半晌後又說話了:「本就孤男寡女在一個屋不太好的,我又是剛訂了一半親的爺們,還吹了蠟燭,讓我未來媳婦知道了還得了!」
  
  走人吧!梁子君真的不想繼續坐到黃藥師被氣得現了身,只是她剛走出院子,見著路邊那個青衣落拓的身影,還沒待靠近就聽見身後的房子裡一聲大喊:「爺膽子大,就敢賭!你們敢麼?」
  
  敢麼?
  
  能再等等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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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有人說趙硯的身世很俗,抱歉了,理論上應該寫個更新奇的與大家看的。只是……還是抱歉啦,讓大家失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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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實這個人物是我很小很小的時候在心裡想的一個故事,我甚至不想說那個時候我很年輕,我只能說那個時候我很小,小到我都不記得具體是什麼時候了,就好像當年席絹的〈穿越時空的愛戀〉一炮而紅,大家都覺得多有意思,現在再去看,裡面的情節卻貌似老套了,其實不是那裡面的情節老套了,只是後來寫這個的人太多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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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然,我不能把自己比作我的偶像席大姐,但是想這個人物的故事時的確是在N〉10年前,那時候的我思維也的確不夠開闊,所以大家就見諒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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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個身世的確很老套,但是在小時候我的確是很認真的構思過的,所以記憶非常的深刻,沒想著把它寫出來的,可是就在寫到趙硯出現的前一句話時,我也不知道怎麼的,發神經就把他寫到這個故事裡來了。就是他在淩霄樓第一次出現在梁子君面前的時候,兩千字,我只花了一個小時就碼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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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許很多看文的寫手覺得一個小時兩千字蠻慢,但是很羞澀的告訴大家,我通常就是傳說中的八個小時寫三千字的人,從來不參加作者群裡面的P文活動,因為總是最後一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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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偏題了……拉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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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不知道為什麼,我想和親們說一說關於這個人物。其實想到他就是一瞬間,N 年前的我就是那麼莫名其妙的,忽然就如幻覺一般的想到了一個情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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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一個古老皇城最高的宮殿前,一片空曠的廣場上站著一個年輕的皇子,他穿著寬大的錦袍慢慢的往無人看守的大門走去,他要離開了,沒有一個人來送他,他知道現在有很多人躲在暗處裡看著他,有那些奉承過他的,有那些被他懲罰過的,有些人想送他,卻不敢出來送他,有些人可以送他,卻不想出來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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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背後的宮殿裡放著先王的靈柩,所有的人都假裝在為這個忙碌,原本他也以為這個時候會是他最忙的時候,可是意外的忽然這些事都和他沒有關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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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不想回頭,也不能回頭,他不想讓任何人覺得他還有所留戀,這樣脆弱的感情在這樣的時候簡直就是一個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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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他真的不明白,難道說不是這些人一直十幾年如一日的告訴他,他是他們的希望,他是天下人的依託,他的責任,他的人生,都是為了天下,可是那麼一天,他們說了一聲:「對不起,我們搞錯了,你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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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個時候,他需要一抹夕陽,可是抬起頭,橘紅色的朝陽卻染紅了他的袍子。老天爺真的很不給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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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就在他走出大門,回頭有些吃力的想將無人看管的大門從外面關上的時候,一隻白色的波斯貓遠遠的跑了過來,喵喵叫著用脖子蹭著他的腳踝,這只貓他才養了三天,他將貓抱了起來,揉了揉它的毛,它很舒服的將脖子伸得長長的,放在他的胳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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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後他關上了門,帶著這只貓越走越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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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吧……我承認我有點無聊,但是這的確是整個關於趙硯此人的靈感起源,雖然很遙遠了,但很神奇的我能記得如此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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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要問我為什麼小時候會想到一個主角是男人的故事,雖然我也知道一般的女生構思的主角都是女的,可是我真的不知道為什麼。
  
  最後,為了避免以後被打,我再重申一次,此文還是沒確定會不會拆CP,因為正如大家所說黃蓉與小郭的確是他娘娘的太情投意合了,不一定拆得了,順其自然。
  

第四十二章
  
  梁子君與黃藥師並肩走在宵禁後靜寂的小路上,兩個人沒有如往日一般飛簷走壁,就像兩個普通的老百姓一般,慢慢的走著,靠的不近也不遠。
  
  梁子君別過頭看看黃藥師,直到黃藥師回頭也看的她的時候,她說:「對不起,我多事了。」
  
  黃藥師卻說道:「不算多事,只是你不應晚上來見他。」
  
  梁子君聽了不禁笑道:「做賊做習慣了,我也是無法。我總是想著或許你是發現不了的。」
  
  黃藥師卻問道:「為何擔心我發現?」
  
  梁子君被這句話問得有些措手不及,可又轉而笑道:「那你為何又要跟著我。」
  
  黃藥師接的倒是非常的理所當然,說道:「你都想著我要跟著,若我不如是做了,你豈不是要以為我本事不夠,跟丟了。」
  
  「那你跟了這一次,下一次我可不又要想著你還會跟著,你豈不是下次也一定要跟著。」
  
  「索性我時間多的是,倒也不嫌麻煩。」
  
  「你的意思莫不是要跟我一輩子?那我可是好生苦惱。」
  
  梁子君很想知道黃藥師接下來會說什麼,卻聽到了身後一聲呵斥:「前面的站住。」
  
  竟然被巡夜的官兵打斷了。二人相視一眼,也懶得與人多囉嗦,只是一縱,便沒了蹤影。
  
  二人回家後頗為默契的都未提方才所說之事,各回各房後便歇下了。
  
  梁子君很想知道那天巡夜的官兵是誰,莫說這嘉興城裡還有不認識她梁子君的!笑話!
  
  -
  
  而後的兩日,趙硯過來拿了黃蓉的八字,又將自己的八字交與了黃藥師,商議著下聘禮具體日子的時候,黃蓉也準備拿著打狗棒起程去嶽州接管丐幫了。
  
  洪七公這次的傷受得過重,又延誤了治療的時候,雖有《九陰真經》,但也恢復得很慢,不適宜太過操勞,可是丐幫不能一日無主,是以他決定將丐幫幫主之位傳 給黃蓉。黃蓉倒是欣然受之,只是黃藥師聽了直言不諱道:「那要飯的髒得很,這幫主也沒什麼好當的。」氣得洪七公掄起還沒有傳出去的打狗棒就想打人,只是傷 勢未愈,力不從心。
  
  可黃藥師也沒有太過阻攔,只與黃蓉說,她若想當也無妨,若是當幾天不樂意了便隨便找個人傳出去了便是。
  
  這些大都和書裡的一樣,梁子君也沒多在意。只是到了黃蓉走的前一天,賴在這裡吃飯的趙硯聽了後很沒形象的筷子從手上掉了。
  
  說起來趙硯這兩日裡也總見得黃蓉拿著跟翠綠的棒子跟著洪七公揮來揮去的,他還有一次頗有興致的把它也拿在手上瞧了瞧,贊了幾聲:「好玉啊!果然是珍品都在民間!」可是他不知道這根長長的好玉是丐幫傳承的信物。更不知道黃蓉要當丐幫幫主了。
  
  趙硯揀起掉到桌子上的筷子,道:「我看街上那些有力一些,不像乞丐的乞丐不都是男的麼?怎的要一個女子去當幫主?」
  
  黃蓉瞪著他道:「能者為之,女子就不能當幫主麼!?」
  
  趙硯馬上擺手道:「能當!絕對能當!就這桌上的女子不說是幫主,就是丞相都當的。」可轉而又問道:「恕我無知,這丐幫現在有多少人?」
  
  洪七公道:「老叫化多年也沒問這個數了,約莫應是五萬人。」
  
  趙硯聽了笑著往桌子上一拍:「我這未過門的妻子果真的巾幗不讓鬚眉啊!」
  
  等到趙硯吃過飯,回去了後,洪七公,黃藥師與梁子君坐在一起面色卻是沒方才那般的輕鬆了。
  
  丐幫從五唐時便有了,天下第一大幫,人數眾多,這是人人皆知的,這麼一大幫的人,若是在如洪七公這般的江湖人手上也還好說,若是到了其他人的手上,特別 是如趙硯這般身份上隨時可能踢掉金鑾殿上那位,自己當皇帝的王爺手上,哪一個皇帝能夠安得了心。梁子君相信哪怕黃蓉真的嫁給了趙硯,她也當上了丐幫的幫 主,趙硯也不會插手丐幫的事務,可是天下其他的人信麼,臨安那些人信麼?
  
  那些人只會說,端王爺手持五萬大軍。
  
  洪七公確實是頭疼了,他決定將幫主傳給黃蓉的時候,這門親事也還沒有說成,他自然也沒想到這上面去,可是現在看來,確是不妥。
  
  但洪七公雖說教過不少人武功,真正收了做弟子的卻只有黃蓉與郭靖。郭靖也是一個人選,只是自小長在蒙古,又是成吉思汗的金刀駙馬,直到現在母親還奉養在蒙古,不怕一萬,只怕萬一……另外再在幫裡找人,他一時也想不出什麼合適的人選。
  
  黃蓉聽著梁子君與她說明白了這些各中的緣由,按耐不住欣喜的說道:「那把親事退了便是。」
  
  洪七公隨口便說道:「那你自己去與他說。」
  
  而對於洪七公的這句聽起來極不靠譜的話,梁子君和黃藥師竟然都贊成,梁子君想的是那趙硯長痛不如短痛,這也算是個臺階。黃藥師則是純粹的想看一齣戲。
  
  黃蓉也不管他們是怎麼想的,只是難掩高興的說第二日早上便與梁子君同去淩霄樓與那個什麼王爺說清楚。
  
  可是下午晚些時候趙硯便自己送上門來了,意外的身後跟了三個護衛。笑呵呵的打過一圈招呼後,更是意外的沒有靠著黃蓉邊上,而是坐到了洪七公的邊上。
  
  洪七公早先隨口一句拆人姻緣的話竟然被採用了,想後悔都不行,人說寧拆一堵牆,莫拆一樁婚,哪怕他並不看好這樁親事,還是心虛得很,如今正主就在他邊上,更是驚得他馬上是拿著他的酒葫蘆就開始喝酒做掩飾。
  
  看得一邊的梁子君捂著嘴忍不住好笑,別過頭一看,黃藥師也是勾著嘴角一副看好戲的樣子,其實這洪七公完全是壞事做得少了才會這樣,不然他們私下說的話,趙硯又不知道,哪有什麼好心虛的。
  
  洪七公放下酒葫蘆卻看到趙硯一張笑臉正看著他,立刻目光閃爍的不知往哪裡放了,聲音遠沒平日裡洪亮的含糊說道:「你來了啊!」
  
  趙硯眯眯眼一笑,說道:「是啊,兩個時辰不見,七公精神更好了啊!」然後指著身後的三個護衛說道:「七公這一路去嶽州遠得很,您又是大病初愈,我這做晚 輩的心憂啊!若是不嫌棄,我這三個護衛可一路隨您一起,平日裡他們也不會擾了您,就是萬一遇到些不懂事的宵小,也可幫把手。可好?」
  
  說著話三個護衛便跪地往洪七公拱手道:「小的見過洪老前輩。」
  
  這話說得是漂亮,方向也是對著洪七公沒有偏,但院子裡就是黃蓉也看出來了,趙硯這幾個人哪裡是去跟隨洪七公的,擺明瞭就是跟著黃蓉去的。
  
  未待洪七公說話,黃蓉走到趙硯的面前說:「你瞎操心什麼,我師父自有我保護,跟你沒關係,你的護衛還是好好留著自己用罷。」
  
  趙硯難得等到黃蓉主動與他說話,拿出摺扇給自己扇著風,咧著嘴說道:「哎呀!被你看出來了,我這不就是怕你太專心保護七公,忘記自己的安全,才特地叫他們去保護你的麼?」
  
  黃蓉卻說:「不用了,我看你還是好好保著你自己的腦袋,成個親把腦袋掉了可不好,這事我看還是算了。」
  
  趙硯卻是一臉不明所以的樣子,問道:「什麼事算了?」而黃蓉這邊剛要開口,他的語調驟然的慢了下來,說道:「爺還沒有到窩囊連自己妻子的嫁妝都不敢收?!蓉兒,莫說是五萬個要飯的,你就是真有十萬個官兵爺也敢收!」
  
  黃蓉聽的趙硯說到「窩囊」兩個字的時候頓時一下子氣焰就沒了,這兩字讓她覺得自己之前的話說得有些過分,再一看趙硯臉上那有些冷的笑顏,更是馬上不知道怎麼辦才好,她別了頭看梁子君,可梁子君和黃藥師都是故作姿態,事不關己,坐得遠遠的。
  
  實在不能怪梁子君不仗義,只是從她這個方向看去,一邊黃蓉求助的眼神,而另外一邊是趙硯女幹計得逞的兩個迷人的酒窩,一時她也不知如何反應。遂扯了扯黃藥師的衣擺。
  
  黃藥師淡定的說道:「七兄如不嫌麻煩便把這些個人帶上罷,索性伙食費也不要你出。」
  
  趙硯馬上將臉上的陰鬱丟到九霄雲外去了,起身作揖,說道:「還是岳丈大人說的是。」
  
  洪七公怎會嫌棄什麼,帶上三個人他又沒有什麼損失,只是黃蓉聽得趙硯這一身岳丈馬上一口氣憋得小臉通紅,最終忿忿的跑回房裡去了。等到她那啪得一響關門聲傳過來,洪七公指著趙硯說道:「你小子之前定是騙過不少姑娘。」
  
  趙硯卻還是呵呵一笑,說道:「留我吃晚飯麼?」
  
  第二日的清晨,洪七公和黃蓉,還有黎生等幾個乞丐便起程了,梁子君把一行人送到城門口後回到家,見著黃藥師獨自坐在後院的亭子裡看書。
  
  「都走了?」
  
  「走了。」
  
  「終於走了。」
  
  梁子君聽的黃藥師這般說忍不住的看著他笑了許久,然後搖著頭說道:「我也是從來沒過過這樣熱鬧的日子,前兩天我還在籌畫著是不是找個工匠來再修個小樓,或者是把隔壁也買下來。」
  
  黃藥師卻說:「叫姓趙的小子買去,指不准已經在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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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黃藥師猜的一點都沒錯,趙硯的確已經買下了梁子君家隔壁的院子,等到月底那家搬走了他便會搬過來,他甚至還和梁子君打商量是不是可以在相鄰的院牆上開個小門。
  
  另外,他得意的告訴梁子君,他已經派人出海了,準備在桃花島的邊上找個小島也過一過島主的隱。梁子君很擔心他會找到空空島上去,萬一迷在陣裡了可是麻煩,但她也不能出言提醒,只能希望他派出去的人可以醒目一點,看見明顯是有主,而且有防衛陣法的島就繞過去了。
  
  於是買院子的事梁子君也不考慮了,至於再修個小樓,太大的動靜,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她估摸著還是等中秋過了,放年假的時候請工匠來修,她也可以出去個兩個月躲清靜。當務之急她是想另外再修個好點的澡堂子。
  
  而就在梁子君準備請工人來開工的那一天,一覺醒來,渾身不對勁的她被黃藥師診斷為「出水痘」。
  
  黃藥師問道:「你以前沒有出過痘麼?」
  
  梁子君何其無辜的說道:「十歲前的事我都不記得了。」
  
  她以前說過的,黃藥師問完話就想起來了。
  
  黃藥師先去淩霄樓裡為梁子君請了一個長假,又到藥房裡抓了藥,回去的時候梁子君的熱度卻是更高了,黃藥師走到了邊上她也沒意識到,直到又把完脈才睜開了眼睛,迷糊中扯著黃藥師的袖子說了一句:「我不常生病的。」
  
  梁子君這痘出得來勢洶洶,喝粥吃藥都是黃藥師送到嘴邊上,卻也沒什麼意識,直到夜裡燒才稍微的退了一些。
  
  醒過來的時候黃藥師正坐在床邊上,藉著燭光自個兒與自個兒下棋,梁子君的手剛動了一下,就被他按住了,顯然是以為她要撓身上的水泡。
  
  梁子君說道:「蓉兒小時候出水痘你便這般對她?」
  
  黃藥師回頭見她醒了,便把茶水遞與她,然後又把過脈,說道:「她那時候卻比你老實得多。」說著話又將一瓶藥膏放到桌子上,著她外敷,也無多話,便出了房門。
  
  藥膏是一種清綠色的膏體,泛著淡淡的草藥香,梁子君倒了一些在手上,聽著萬籟俱靜的夜裡自家廚房斷斷續續傳來的水聲和鍋碗聲,淺淺的笑了。這個男人跟原本想像中的太不一樣了。
  
  而就在梁子君脫了白色的裡衣,塗抹藥膏的時候,卻聽到一個輕佻無比的聲音:「好一副活色天香啊,梁姑娘。」
  
  這個人是——歐陽克。
  
  歐陽克原本是隨著歐陽鋒一起在江南尋武穆遺書的,也不知從何聽來黃蓉此時住在嘉興梁子君的家裡,一時心癢,便趁夜過來會佳人,怎想黃蓉沒見著,倒是碰上 梁子君褪了衣衫,要說他意在黃蓉,黃蓉又似是與梁子君關係非淺,他也不怎麼想招惹上樑子君,可是終是好色本性,遇上佳人寬衣,哪裡按耐得住。
  
  本來歐陽克武功雖好,但也不至於近身了梁子君才發現,只是她高燒了一天,這會子還沒退下熱,拿著藥膏,心思卻是不知道在想著什麼,是以被人鑽了空子。
  
  梁子君這時心裡卻是不知是何感受,她發現自己正想到的竟然是,這歐陽克也算是此中高手,卻是太不會算日子,她梁子君好好的時候不來,硬是要湊著她滿臉滿身是皰的時候來。但話說回來,若她不是生了這病,他也占不著這個便宜。
  
  可歐陽克的便宜也就只占到這裡為止了,就在他往前踏上一步,又想說些什麼的時候,一顆石彈淩空而來,正中眉心。
  
  梁子君長呼一口氣,披上裡衣,回頭再看,那酷愛白衣的風流白駝山少主躺在地上,已然沒了呼吸。
  
  歐陽克,西毒歐陽鋒名義上的侄子,事實上的私生子,終還是如書上說的一般,因風流而死,不過殺他的不是楊康,而是東邪黃藥師。
  
  當黃藥師在外面站了半盞茶的工夫才走進房裡,然後將歐陽克扔了出去。梁子君見得他面色鐵青,想著書裡說他根本不在乎禮教,也不覺得歐陽克擄了程大小姐有何不對,現在看來也是分人的。
  
  而面色鐵青的黃藥師把歐陽克丟出去後,回來見了梁子君是笑呵呵的坐在床上,裡衣的帶子也只是松松的系了一個活結,隱約竟還能從領口看到肚兜的邊,卻是無語得很。
  
  「你為何不喚我?」
  
  「我未喚你,你不也來了麼。」
  
  「將衣服穿好了。」
  
  「我的藥還未擦完,況且剛擦的藥,沾到衣服上可不好。」
  
  黃藥師見著那個半點無剛經歷過「非禮未遂,又眼見採花賊一命嗚呼的女子」應有形態的梁子君,決定退一步海闊天空。他說道:「那你繼續敷藥。」言罷便往外走,卻聽得後面的梁子君慢慢的,輕輕的說道:「可是背上的我塗不到,不如你幫我?!」
  
  於是黃藥師不得不又停了下來,他還沒想好該怎麼回話,又聽到梁子君說道:「你不是我的大夫麼?我可以付你診金,塗藥多少錢?只用塗背就好,其他的地方我自己來。」
  
  這世間善解人意的人確實不多,大多數人都是你退一尺,她進一丈,要說如梁子君這般人通常情況下都是有分寸的,可若是她有意的得寸進尺,你拿她也沒什麼辦法。
  
  她說:「你若不幫我,我便等蓉兒回來幫我好了。」你又能怎樣?
  
  梁子君的的水皰大都在手臂和腿上,背上不過兩三個,梁子君大概猜想著應是不會太過影響整體效果,不過到底效果是怎麼樣的她也不知道,趴著的她看不到黃藥師的表情。
  
  七日後,梁子君的水皰終於結痂了,在她的背上抹了七天藥卻沒有收到一個銅板診金的黃藥師說道:「明天便不用再擦藥了。」
  
  「不用擦了?」
  
  「不用擦了。」
  
  梁子君坐在床上看著那個正直的青色背影再一次走出了她的房門,終於忍不住嘀咕了:「也許這不是東邪,是一燈大師!」
  
  於是還沒能走遠的黃藥師又折回來了,梁子君在他的臉上看出了無奈,東邪再邪終也是個古代人,於是這樣的黃藥師讓梁子君樂了,她最近一直都處於這樣的快樂之中,揮揮手,她說道:「煮粥去吧,我餓了。」
  
  黃藥師看著那張笑逐言開的臉,實在是想不出葉輕是怎麼把她養大的,最後他說:「等中秋過了,選個日子,我們成親。」
  
  梁子君花了大約半柱香的工夫來消化這句話,然後披著長衫跑到廚房裡對黃藥師說:「我還沒答應你。」
  
  黃藥師攪著鍋裡的粥說道:「你不答應,便沒飯吃。」
  
  梁子君笑了,說道:「既然你都威脅我了,我就勉強答應了。」
  
  -
  
  澡堂子終還是沒修起來,梁子君相當順理成章的每天都去主房洗澡,有時候她去的還早一點,有時候卻是亥時了才去,黃藥師只得半夜又穿好了衣衫,開門讓她進 來,然後見著她大搖大擺的登堂入室,一身白色裡衣,肆無忌憚。還頗有些得意,黃藥師確定自己一定沒有看錯,就是得意得很。
  
  於是,終於有一日夜裡,洗澡後的梁子君驚訝的在主房的臥房裡遭遇了黃藥師。當那雙有力的手隔著裡衣攬過她的腰,低沉的聲音帶著熱氣衝擊著她的耳膜:「這院子不是姓梁麼?那你怎麼能不住在主房?」
  
  於是,梁子君如兔子一般快速的破門而出,逃竄了。
  
  黃藥師笑了,這才是正常的情況。天下沒有哪個女子把男子逼的節節敗退的道理。
  
  要說梁子君跑回了自己的房裡便後悔了,要說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一個男人身上花了近三年的工夫,提前吃點肉也不算過分。可她不得不承認的事實是,雖然她覺得沒什麼,但她不論從靈魂還是身體上關於某些事情都沒有經驗。
  
  歐陽克死的那天晚上,梁子君純粹屬於發燒發得頭腦一熱,而後來黃藥師一直的按兵不動給了她繼續頭腦繼續發熱的勇氣。可如今黃藥師的這麼一出讓她冷靜下來,不熱了。
  
  -
  
  再說黃蓉這邊接任丐幫幫主的過程順利的出奇,一路上也沒遇見什麼不識相的人,到了丐幫大會的時候,雖然也有長老力勸洪七公繼續擔任一幫之主,說些丐幫離 不開幫主之類的話,但是對於黃蓉的接任也沒什麼人反對,畢竟有洪七公在一邊說話,而且黃蓉找個機會把打狗棒法玩了一出,就更沒有人反對了。
  
  只是到了丐幫大會結束的時候,洪七公卻推說有事,不與黃蓉一同回嘉興了,黃蓉說道:「無論有何事也要與姑姑說一聲,不然我回去了如何交代。」
  
  洪七公大笑道:「與她說了老叫化可就走不成了。」
  
  黃蓉心裡卻是擔心洪七公的傷勢,如今他的功力也就只有堪堪兩成,若是遇到歹人可怎麼辦,出來的時候梁子君也是再三說了要照顧好他,但他要走黃蓉卻也是攔不住的。
  
  黃蓉又與洪七公邊上磨了許久的嘴皮子,細說了許多新奇的吃食,可是洪七公卻是執意不與她同回,最後只說嘉興煙雨樓的中秋之約他會到,便背著他的酒葫蘆走了。


第四十四章
  
  黃蓉還未進城門便見得趙硯拎著他的鳥籠子站在城門口上東張西望,見到黃蓉後馬上咧著嘴湊了過去,說道:「昨天晚上我做夢夢到你回來了,便在這裡等,沒想到真讓我等著了。」
  
  對於這個說謊都一定要讓人拆穿他的人黃蓉實在是無話可說,只是問道:「爹爹和姑姑都在家麼?他們可好?」
  
  趙硯笑得頗有些深意的說:「你爹爹那是再好不過的了,至於你姑姑,前幾日不怎麼好,這幾天也好得很。」
  
  黃蓉跑進院子的時候,梁子君的飛花指正對上黃藥師的玉簫劍法,二人的身形時起時落,禦風弄影,眸動行前,神領心會,饒是黃蓉與趙硯急匆匆的進來了,一時也不知該不該出聲,可梁子君和黃藥師卻是看見了他們,停了手。
  
  梁子君一見只有黃蓉和趙硯,便知洪七公定是走了,是以也未再多過詢問,只是心裡難免有些不好受,似是自己逼走了他一般,而事實上也與此差不遠。
  
  而黃蓉興沖沖的跑到了梁子君的邊上,說道:「聽說你出了水痘,小半個月了才好。」
  
  梁子君一聽趕緊指著臉上和手上落下痂後留下的點點粉紅煩悶的說道:「可不就是小半個月,你走後沒多少日子就出了,看這現在好是好了,恐怕還要幾天才會與以前一樣,淩霄樓的書我也一直沒去接著說。」
  
  黃蓉卻取笑道:「沒想還是真的,我當只有小孩才出痘,原來自稱姑姑的也會得小孩的病。」
  
  兩個人嘻笑著說個不停,趙硯拎著他的鳥籠子踱到黃藥師的邊上,說道:「大宋就咱家最和睦!」
  
  一直忘了說趙硯整日裡滿街拎著跑,太陽大了還要坐馬車的鳥,其實是一隻烏鴉,一隻全身羽毛都是黑漆漆的,一叫起來就像是死了人一樣的烏鴉,很多人都不能 理解這位爺怎麼回拎著這麼個晦氣的東西,可是黃藥師不在乎,什麼晦氣不晦氣的,他從來不信,而且梁子君也不信,甚至連黃蓉也最多說了句:「真醜!」
  
  所以趙硯曾經很高興的拍著大腿對他的一二四五七九說:「看見沒!爺家的人沒一個俗物!」
  
  而現在黃藥師瞥了一眼趙硯的那只烏鴉,說道:「你想入贅?」
  
  趙硯卻看起來很驚喜的樣子,說道:「成啊!我也覺得黃這個姓好啊!所謂炎黃子孫,黃不正是根麼!我兒子一定喜歡,我也喜歡,那我是不是也要改?入贅是不是就不用給聘禮?還是要少許的表示一番?」
  
  話還沒說完就被打狗棒敲打了!趙硯抱著頭一邊躲一邊喊道:「你要姓趙也成!或者姓梁?別打人啊!你想姓什麼就姓什麼還不成?」
  
  -
  
  這天下午黃藥師與梁子君在亭子裡煮茶吃點心的時候,黃蓉卻沒有去,只說是這些天來來去去的累了,回房歇著去了。要說黃蓉正是精力旺盛的時候,還真是從來沒聽她說過有累了的時候,故梁子君猜測她可能是知道了些什麼。
  
  可在黃蓉去丐幫之前似乎是什麼都不知曉的,梁子君不希望是由洪七公與她說了什麼,可是應也沒別的可能。
  
  梁子君說道:「中秋再見到洪兄的時候,我認他做義兄可好?」
  
  黃藥師道:「只因你於他有愧?」
  
  「那倒也不是說有愧,只是他慣來與我頗為照顧,我……」
  
  梁子君想說的是,她實在是不忍心見他一生俠義,百年之後被一個與他毫無干係的少年楊過草草的埋在華山之上,他最討厭的老毒物旁邊,清明時節卻連個拜祭的人都沒有。
  
  那日,洪七公氣息微弱的與她說:「老叫化想死在你這裡,不知丫頭你准是不准?」其實哪有什麼准不准的,她梁子君如何也不會拒他於門外!
  
  可是如今,若是洪七公有一天真的要死了,他還會讓人把他抬到梁子君這裡,問他是不是可以死在這裡麼?
  
  梁子君希望他還是會的。
  
  黃藥師見得梁子君端著杯子,卻是有些失神,說道:「你若是真心要敬他如兄,是可以一試。若你只因回了他而有所愧疚,那便不必多此一舉,他定然不會應你。」
  
  梁子君有問道:「那你又如何看?」
  
  黃藥師用眼角給了她一點餘光,說道:「不過是多敬他一杯茶,又有何妨。」
  
  梁子君聽了將杯中的茶一飲而盡,而後拱手笑道:「黃島主好是灑脫,子君佩服!佩服!」
  
  黃藥師見得她口口聲聲黃島主,只覺得此女子頗欠調教。所幸不急,秋後的螞蚱也蹦達不了幾天了,問道:「那老妖怪可有音信?」
  
  梁子君聽了卻是神色暗了些,道:「沒有。」
  
  原本葉輕與梁子君有約定,若是有急事相尋,便張榜天下,找一個叫施空空的人,也就是空空門的祖師爺,葉輕看到了,便會回來。可梁子君的榜已經放出去有幾日了,著人貼便了大宋甚至金人領地的各大要城,還是半點音信都沒有。
  
  黃藥師這時卻冷哼一聲道:「那老妖怪不回來最好。」他這些日子裡常常在想,若是當年把梁子君收了做徒弟的是自己就好了,雖說師徒有染違背倫理,但也比讓他對那老妖怪拜上一拜要來得好。
  
  不管洪七公與黃蓉說了什麼,黃藥師最後還是找了個時候把他與梁子君中秋後擇日成婚的事與黃蓉說了,黃蓉聽了後鼓了鼓腮幫子,癟了癟嘴,半晌後才說:「師父與我說了,只是沒想著這樣快。」
  
  黃藥師問道:「他是怎麼與你說的?」
  
  黃蓉想了想,有些不情願的說道:「師父就說你和姑姑很好,你獨身這些年,讓我不要為難姑姑。」
  
  黃藥師見得黃蓉說著話,頭卻別到窗戶外面去了,心道這也不急,過兩日或許就好了,便讓黃蓉走了。到了夜裡的時候,卻是沒忍住張著耳朵在注意隔壁西廂房裡 自家女兒與自己沒過門的小續弦的動靜,他本是想既然洪七公都沒回來了,梁子君搬回她的東廂房便是,不用再與黃蓉擠在一起,可是梁子君和黃蓉似乎都沒這個意 思。
  
  然後黃藥師聽到了如下內容:
  
  「姑姑,你要和爹爹成親?」
  
  「是啊,他說若是不應他就不給飯吃。」
  
  「怎麼能這樣?!」
  
  「我也這般想,可我當時病著呢,要吃飯啊!你若是早些回來就好了。」
  
  「這個丐幫大會真不是時候。」伴隨著拍桌子的聲音。
  
  「你不喜歡我嫁給你爹爹?」
  
  「也不是不喜歡,只是……爹爹大你許多,你有些吃虧。」
  
  「這樣說也是,如果我早些學會自己做飯便好了。」
  
  「我教你好了,若是我以後不在邊上,他也迫不了你。」
  
  「這敢情好!」
  
  「姑姑,我想靖哥哥了……」
  
  ……
  
  黃藥師畢生第一次體會到了一種情緒叫作惆悵,在他養了十多年的女兒,心向著那個該死的姓郭的小子,向著她未來的後娘,就是不向著他……
  
  -
  
  洪七公寫了一封信讓黃蓉帶回來給了趙硯,只說老叫化這媒人當得不好,事沒辦完就走了,但黃老邪那人本就邪門,什麼禮數的也沒什麼講究,你自個兒找個日子把聘禮下了便是。
  
  趙硯看了頗有些汗顏,何止是沒講究,簡直是太不講究了,之前他將自己的八字交與黃藥師的那天下午,才看見黃藥師去買香案,原來梁子君那屋裡壓根就沒有香 案這東西,這一院子的人都是收到八字以後,才想起八字拿了是要奉在香案之上的,結果滿院子沒找著這物件,只好現去買的。趙硯自覺著自己簡直太不周到了,怎 麼沒在送八字的時候順帶連香案也帶來!
  
  基本上來說,這成親禮數就趙硯一個人在忙活,而那院子裡的人就是配合,大概的態度是:我們都不在意這個,你若是一定折騰,那你便折騰。
  
  所以他又不得不拍著大腿說了:「看見沒!爺家的人沒一個俗物!」
  
  何止是不俗,這一家子簡直是太不凡了。
  
  趙硯下聘的那天排場那叫一個大,扛箱子的挑夫長長排了整整一條街,從淩霄樓出來,閑著沒事看熱鬧的一直跟著穿過半個嘉興城,然後驚悚的見著隊伍消失在梁 子君的院門口,而梁子君站在門口親自把趙硯迎進了屋,邊上還站著未戴面具,風姿不凡的黃藥師。有與梁子君略熟一些的人湊了過去問:「梁先生,你家還有姑娘 出嫁?」
  
  梁子君笑道:「可不就是蓉兒麼,她的家遠了些,便從我這裡出嫁。」
  
  而聽這話的人被驚到了,那個姑娘不是梁先生的媳婦麼?怎的變成在這裡出嫁了,趕緊拉著準備進門的梁子君,問道:「那位黃姑娘是先生什麼人?」
  
  這問題把梁子君考到了,雖說喊的是姑姑,但也不算是侄女,說是繼女吧,她這不還沒成親麼!她這邊想著,那邊趙硯和黃藥師卻都是饒有興致的在看戲,最後樑子君斜了他們一眼,道:「算是義女吧。」
  
  這個答案卻讓問話的人更不明白了,梁先生也不過二十出頭,怎的收了那麼大個義女,而一邊的趙硯的笑聲卻是肆無忌憚,黃藥師這時拿出一把梁子君慣用的摺扇遞給她,說道:「扇扇吧,流汗了。」
  

第四十五章
  
  趙硯的聘禮讓梁子君很是煩惱了一番,她哪裡有地方放這樣多的東西,最後只得把東西都放在了前院的一個偏廳裡。聘禮的清單呈給黃藥師的時候,黃蓉沒有出 來,按禮數上說,她也是不應出來的,畢竟沒有哪個姑娘家親自收聘禮的道理,可如果這個姑娘換成是黃蓉,她沒有親自出來倒是怪了。趙硯知道,黃蓉並不情願, 只是她也沒有拒絕的理由,她喜歡的那個男人是喜歡她,但不娶她,她如何拿這個理由來推掉一門她自己許下的親事?
  
  下過聘了,趙硯的護衛小九上前,拿出一本黃曆和紅紙,紅紙上寫著近半年裡適宜婚嫁的日子,比著八字,大吉小吉說的是頭頭是道,梁子君說道:「你那裡人不多,倒是懂什麼的都有。」
  
  趙硯聽了自是很得意,說道:「也可以借給你們使的,誰讓我們是一家人呢。」
  
  而梁子君聽了卻是一笑,道:「我這日子可不是一般人算得了。」
  
  趙硯問道:「為何?」
  
  梁子君道:「因為連我自己也不知道我的八字是什麼,這日子卻是算不了的。」
  
  這時黃藥師拿著黃曆看了看,指著一個日子問邊上的梁子君:「這一天,可好?」
  
  「好!」梁子君爽快的應道,然後對邊上的小九與趙硯說道:「我們選在八月二十六號,小九兄弟你算得慢了,得快些才好。」
  
  趙硯與他的小九連同屋頂樹枝上隱著的一二四五七愕然,要說按常理為一位王爺選大婚的吉日少不得要三個人議上半個月,他們這般不過一個時辰怎的就慢了,明明不是此二人太過草率,哪怕是續弦也不能如買賣顆白菜一般吧。
  
  不過梁子君與黃藥師的態度確實是影響了趙硯及小九,又過了一個時辰,一錘定音,趙硯與黃蓉的親事被定在了九月初十,趙硯對梁子君說道:「知你沒喝過女婿茶,特地定晚幾天請你。」
  
  定了日子,趙硯與黃蓉這門親事看似便是再應沒有什麼變數,他往梁家小院跑的那是更加的勤了,十頓飯裡倒有七頓是在這裡吃的,不只是他的那只烏鴉,連他那 只貓現在從下馬車到跑進院子,趴在池塘邊上一邊垂涎池塘裡的金魚,一邊曬太陽的動作那也是一氣呵成,如同在自家一樣。有一日他竟然還連自己的蛐蛐都帶來 了,在這只蛐蛐進門前,梁子君從來沒有想過如黃藥師這般的人竟然會喜歡鬥蛐蛐,也許連黃藥師自己也沒想到。
  
  一日,就在那院子裡, 趙硯手舞足蹈,神采飛揚的慶祝著他剛取得的一場勝利,而那個石桌被黃藥師一掌劈碎了一個角,趙硯嬉皮笑臉的過去拍著黃藥師的肩膀說著如「岳父大人不要動 怒……」等等完全沒有誠意的話,而站在二樓欄杆邊上的梁子君和黃蓉發現黃藥師竟然真的沒有生氣,雖然他表現出的樣子和行為是很生氣。
  
  梁子君搖著頭說道:「我過去以為如你爹這般的性子,不論什麼,都敗不得,若是真敗了,特別是如趙硯這般雕蟲小技的,怎能容得!」後有補充道:「除了對著你和我。」
  
  黃蓉聽了也是頗為忿忿不平,說道:「花言巧語的,整日裡不做正事,盡知道討好爹爹!」
  
  梁子君感慨的說道:「倒也不能說他討好你爹爹,不然他應一直輸才是。不過,他滲透你爹爹的過程竟然比我還快!」
  
  黃蓉的結論是:「那是因為你還顧著體面,他臉皮比城牆還要厚!」
  
  梁子君摟過黃蓉的肩膀,說道:「不若讓他們兩個成親好了。」
  
  而這時,反觀察了許久的黃藥師說道:「子君,與我出去一趟。」
  
  「有什麼事?」
  
  「捉蛐蛐。」
  
  -
  
  思量了許久,梁子君最終還是把中秋與完顏洪烈一眾的煙雨樓之約與趙硯說了,這煙雨樓乃南湖上一處土洲,三面臨水,離淩霄樓極近,若是他們在那裡與人相鬥,趙硯不可能不知,還不如事先與他說了。
  
  趙硯細細的聽了原由,卻是大驚,黃蓉在他看還是個小妮子,而完顏洪烈是他所知道的目前金國朝堂上少有的幾個強勢人物之一,這兩者之間怎會有所關聯!
  
  他問道:「那道士自個兒與完顏洪烈的那些個門客定下的約,與你又有何干係?」
  
  黃蓉卻道:「約定之時我也是在的,況且那些金人的走狗,自是人人得而誅之。」
  
  趙硯聽了這話說的也不算錯,而他卻也知道若不是黃蓉牽涉其中,黃藥師與梁子君只怕也不一定赴這個由幾個臭道士定下,聽著便有那麼些個荒誕也無何意義的約定。可如今黃蓉是已然應了,那便也只得奉陪到底,所幸,這裡不是嘉興麼?!
  
  最後他笑道:「那我這廂便在淩霄樓裡等著你得勝歸來。」
  
  黃蓉說道:「你門窗且都關緊些,免得被嚇著了。」
  
  趙硯卻是高興的接道:「這是關心我在,都聽你的,門窗都關死了。」
  
  中秋的前一天,他們買了些雄黃藥粉,交給了趙硯,讓他囑咐護衛在關門後將其撒在淩霄樓與趙硯住的院子周圍,並在煙雨樓的邊上也撒了些,用於防蛇,與他只 說會來一個極厲害會趨蛇的人物,其他的也未多說,不過即使趙硯不明白,一二四五七九卻是懂了的,那個厲害的人便的西毒歐陽鋒。歐陽克的屍體被黃藥師著人送 去給了歐陽鋒,那傷口一看便是彈指神通所為,他必是不得善罷甘休。
  
  而後,臨到要離開淩霄樓的時候,梁子君躊躇許久還是將趙硯叫到邊上,從袖子裡拿出一個小而精緻的皮囊遞給了他,教了他用法,並著他放在袖子裡,她說:「這迷香乃我師門之物,本是不可外傳,但我既然借與你也不用推辭,不到萬不得已不要用,過了明日你再還與我。」
  
  趙硯的手在袖子裡捏著那個小皮囊,說道:「你們是不是都覺得爺很沒用?」
  
  黃蓉的笑容很甜美,說道:「哪有!你逗蛐蛐的本事可是好得很。」
  
  他們在趙硯處用過晚飯,離開淩霄樓的時候,遠遠的隱約看見丘處機已然在醉仙樓那邊了,而煙雨樓裡也有人已經到了,似是全真七子。
  
  對於這場比武,梁子君一直在心裡盤算,要說事情到了如今,因為沒有發生牛家村那一段,全真七子的譚處端應是不會在與黃藥師相鬥中為歐陽鋒所害,那麼全真 便不會將譚處端的死算在黃藥師的身上,可是書裡全真七子找黃藥師的麻煩也不只是因為譚處端,還因為那胡說八道的裘千仞的雙胞胎弟弟說黃藥師殺了老頑童。
  
  那如今還是這樣的麼?全真七子會因為這個上桃花島上去找黃藥師報仇麼?然後江南六怪會因為這個企圖與黃藥師報信然後為歐陽鋒及楊康所害麼?
  
  梁子君知道這個是想不出結果的,到了子時便有答案了。
  
  黃蓉一路上更是心神不寧,因為她知道郭靖會來,她想見他,哪怕他說不娶她,她還是想見他。還未走到家,她便故作輕鬆的說道:「姑姑,我看那裡已有好些子 人了,你既然是嘉興第一大俠,自然要早些去做東,莫叫那六個江南怪物搶了先,大家還以為嘉興還如十幾年前一般是他們的地界,那不是可笑得很。」
  
  在如今的嘉興,哪怕梁子君不去露這個面,這裡也不會就成了江南六怪的地界。可黃蓉說這番話的意思梁子君是懂的,黃藥師從開始對這個事就不怎麼熱心,殺金 狗他是覺得痛快,但是他厭惡王重陽那幾個沒用的徒弟,更不要說什麼江南六怪,哪怕與歐陽鋒一戰再所難免,也沒什麼必要上趕著這一回,況且他不喜歡郭靖。黃 蓉想著與他說是說不通的,只得與梁子君說。
  
  可梁子君原也不怎麼願意去,嘉興有了這樣大個事,黃蓉又是參與其中,梁子君冠著所謂的「嘉興第一大俠」的名號若是假裝不知道,或是置身事外確實不合江湖的規矩,可她也是能清靜一會子便是一會子。於是現在的情況有點像是家裡的小孩吵著要去遊樂園,黃蓉便是那個小孩。
  
  而黃藥師見的黃蓉用那種有些怯生生的目光看著梁子君,終是心軟了,說道:「行了,你就是忘不了那姓郭的小子,想見便見,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黃蓉聽了這話立時的眉開眼笑,喊著:「爹爹最好!」拖著黃藥師的袖子便往回走,步子倒是比剛才快了不只一倍。梁子君跟在後面見得黃蓉這番模樣,心道那郭靖可千萬莫要如書裡一般整上那麼一出女婿殺丈人出來,不然……
  
  不然也不知道怎麼辦才好,梁子君只覺得她每次見著那郭靖都是鬧心得很,以至於現在想起又要見到他便有些隱隱的頭疼。
  
  這時,黃藥師卻不經意的拉起落在後面的梁子君的手,攬至近旁,低聲說道:「看不過的人快些殺完了我們便回,蓉兒要隨哪個由她,無須費心。」
  
  梁子君還為待答話,卻聽見黃蓉說道:「爹爹,你之前說要殺靖哥哥的事可不能當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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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黃蓉見郭靖來勢凶凶,似乎突然換了一人,變得從不相識,心中又驚又怕,擋在父親面前,向郭靖道:「你先殺了我罷!」
  
  郭靖怒目而視,喝道:「滾開!」黃蓉一呆,心想:「怎麽你也這樣對我說話?」郭靖搶上前去,伸臂將她推在一旁,縱身直撲黃藥師。
  
  郭靖與黃藥師貼身肉搏。黃蓉揮動手棒,將柯鎮惡擋在距兩人丈餘之外,連叫:「且慢動手,聽我說幾句話。」
  
  但郭靖充耳不聞,一掌接著一掌的拍出,狠命撲擊。黃蓉見父親切時尚手下容情,但給郭靖纏得急了,臉上怒色漸增,出手愈重,眼見局勢危急,只要他兩人之中任誰稍有疏神,定有人遭致傷亡,忙對洪七公叫道:「師父,師父,你快來分說明白。」
  
  洪七公也早瞧出情形不妙,苦於武功全失,無力排難解紛,正自焦急,聽得黃蓉叫喚,心想:「只要黃老邪對我有幾分故人之情,此時尚有可為。」雙手在欄幹上一按,從半空輕飄飄的落下地來,叫道:「大家住手,老叫化有話說。」
  
  九指神丐在江湖上何等威名,眾人個個心中一凜,不由自主的住手罷鬥。
  
  洪七公抬頭,卻見明月初升,圓盤似的冰輪上緣隱隱缺了一邊,心念忽動,說道:「眼前個個是武林高手,不意行事混帳無賴,說話如同放屁。」
  
  眾人一怔,知他向來狂言無忌,也不以為忤,但既如此見責,想來必有緣故。馬鈺行了一禮,說道:「請前輩賜教。」
  
  洪七公怒道:「老叫化早聽人說,今年八月中秋,煙雨樓畔有人打架,老叫化最怕耳根子不清淨,但想時候還早,盡可在這兒安安穩穩睡個懶覺,那知道今兒一早便聽得砰砰動動的吵個不休。又是擺馬桶陣、便壺陣啦,殺豬屠狗一般,鬧得老叫他睡不得個太平覺。你們抬頭瞧瞧月亮,今兒是甚麽日子?」
  
  眾人聽了他這幾句話,鬥然間都想起今天還是八月十四,比武之約尚在明日,何況彭連虎、沙通天等正主兒未到,眼下動手,確是有點兒於理不合。
  
  全真七子本就有傷在身,而老頑童之死也確實有可疑之處,聽的洪七公這般說,也算是個臺階,順勢也便應了,各自盤膝坐在地下,仍是布成天罡北斗之陣,低目垂眉,靜靜用功。只是郭靖卻是沒有停的意思,洪七公見的黃藥師臉上怒氣已盛,似是隨時要下殺手,再見得梁子君只是頭別在一邊觀湖景,而黃容卻是泫然欲淚,對柯鎮惡倒是手下頗有留情,但柯鎮惡是杖杖捨命相搏。
  
  洪七公滿腔俠義,終是見不得這般情況,雖是幾次開口都為人所辱,但還是又朗聲說道:「江湖上的規矩,與人定了約須得守,煙雨樓與金狗的中秋之約,誰人不知,誰人不曉!等過了子時,那些金狗問起江南七俠來,我老叫化便與他們說,江南七俠死了個精光,連同徒弟也死了,倒也不是成心不守約的,想他們也是能諒解。」
  
  果然柯鎮惡聽了洪七公這般說了,才住手,又呵住了郭靖,道:「等收拾了金狗再找這老賊與小賤人算帳!」
  
  這番郭靖才算是住了手,黃藥師在月光下見女兒容色憔悴,心道罷了罷了,與個憨子生個甚麼氣。
  
  洪七公轉頭對黃藥師道:「藥兄,借你閨女給我捶腿成不成?」
  
  黃藥師微微一笑。黃蓉走過來坐在洪七公身畔,在他腿上輕輕捶著。
  
  洪七公歎道:「唉,這幾根老骨頭從來沒享過這般福氣!」瞪著郭靖道:「傻小子,你的狗爪子沒給黃老邪打斷罷?」郭靖應了一聲:「是。」坐在另一邊給他捶腿。
  
  梁子君聽了這話方把視線從湖景中收了回來,見得洪七公一副頗為享受的模樣,笑道:「看來我還是早些收個乖巧的徒弟才是正理。」言罷縱身一躍至樓底橫樑之上,再下來時手上竟拿了一個油紙包和一個酒壺三個杯子。
  
  洪七公立時不顧正享受著的大腿站了起來,一把從梁子君的手上奪過那油紙包,裡面可不正是一隻荷香涼拌雞,坐了回去拿起一塊塞進嘴裡,笑指著梁子君說道:「這天下間最得我心的還是丫頭你。」
  
  梁子君見洪七公還是如往日一般無什麼隔閡,心裡也是高興,說道:「那是自然的。」
  
  只是梁子君的話音還未落,黃藥師那頗有些醋意的聲音卻響起,道:「只可惜,這天下最得她心的卻不是你。」
  
  要說洪七公這小半個月裡把事情也想通了,這男女之事也強求不得。而他本也是生性爽直,方才那般說也確實是有感而發,說的是大實話。說罷了他也覺得恐怕有些不妥,怎想的黃藥師卻是這般回了他,他馬上便頂了回去:「你黃老邪莫要得了便宜又賣乖!」
  
  而黃藥師卻是朗聲大笑,梁子君只得有些尷尬的給自己倒上一杯酒,繼續觀那不怎麼看得清楚的湖景。
  
  這時已然是午夜,天氣悶熱,半顆星星都沒有,全真七子只是閉目療傷,樓外的空地上有些子江湖中人小聲的在說話,倒是洪七公吃雞的咀嚼聲最為清晰一些,只是他這人一根腸子通到底,見著自己的兩個徒弟原本好的跟什麼似的,如今卻是各自低頭捶腿,看也不看對方一眼,他的心裡也不好過,雖然他做了趙硯的媒人,但他也知道這婚事兒戲得很,黃蓉並不是那麼情願。
  
  於是洪七公又笑呵呵的說道:「你這黃老邪脾氣好生古怪,你本沒有殺靖兒那五位師父,說清楚了便好,我老叫化自是幫你做旁證,你鬥個什麼氣!」說罷又與梁子君說道:「還有丫頭,你怎會與拖雷說黃老邪不在嘉興,莫不是那蒙古人惹你討厭,你便誆了他好玩?」
  
  黃藥師聽了洪七公這話,又見黃蓉臉上還未幹的淚痕,心裡一軟,可轉頭卻看見郭靖的臉上殺氣騰騰,怒氣不由的又上來了,說道:「怎麼不是,那些個人統統都是我殺的。」
  
  梁子君的聲音卻是淡而平靜,還帶著一絲的笑意,說道:「不是讓你都殺光麼?怎麼還留了一個又瞎又醜的?!」
  
  柯鎮惡聽了這話縱身杖頭便向梁子君打去,郭靖的降龍十八掌也是壓了過來,梁子君這邊身子微側,翻手一推,柯鎮惡便是連人帶杖栽入了南湖裡,而黃藥師直直的接下了郭靖的一掌,將郭靖震得倒退了數步,而後喚著「大師父!」便往南湖裡去撈柯鎮惡了。
  
  柯鎮惡在眾人的幫忙裡,被郭靖從湖裡狼狽的扶了上來,鐵杖卻是不見了,再回到樓裡的時候倒是安分了不少,可與郭靖兩人眼中的殺氣也是越發的重了。
  
  黃蓉緊抿著嘴,最後還是哽咽道:「你們根本就沒有殺人,為什麼要認了!」
  
  黃藥師道:「世人都說你爹邪惡古怪,你難道不知?歹徒難道還會做好事?天下所有的壞事都是你爹幹的。江南六怪自以為是仁人俠士,我見了這些自封的英雄好漢們就生氣。」
  
  梁子君聽了笑道:「你名聲這樣壞,若是連累了我可怎生才好,我是名聲慣來都是好的很。」
  
  黃藥師道:「這番下來許是你那名聲也好不了,正好你我歹到一塊,稱了天下的心。」
  
  梁子君只是低頭撲哧一笑,依舊是明媚照人,說道:「我看倒是稱了你的心,你也莫冤枉了天下。」
  
  洪七公知道,再說無益。
  
  按書上說的歐陽鋒應會在子時以前比完顏洪烈等先到一步,可是直到近子時了,他還沒出現,黃藥師站在梁子君的邊上,低聲說道:「他已來了,應是看了許久,只是未現身,你過會子要小心。」
  
  梁子君表示已然知曉,便遠遠的見了七八艘官船劃來,完顏洪烈來了。回頭逐個的為全真七子解了穴,若是沒了這些個雜毛道士,對付起來也是麻煩的很。全真七子各自的拿起劍,活動了手腕,只有馬鈺拱手道了聲謝。
  
  完顏洪烈帶了大約有二三十個人上了岸,除了定下此約的彭連虎等,還有裘千仞,他們上岸的時候,從煙雨樓邊上的江湖中人裡走出一個人,到了完顏洪烈的近旁,這個人便是歐陽鋒。
  
  歐陽鋒大手一揮,道:「大家動手啊,還等甚麽?」言罷一個箭步,便到了黃藥師的跟前,招招淩厲,看得梁子君心驚肉跳。而完顏洪烈帶來的二三十個人也是劃開了招式沖了過來,梁子君一瞅,原本樓邊上的江湖中人竟然都還站在那裡,心裡一陣鬱結,大聲喊道:「你們這些個人都是來看戲的麼,嘉興時興一哄而上,難道不知麼?!對些子金狗你們還講著江湖道義,豈不好笑!」
  
  這話說的全真七子心裡一陣暗恨,可苦於酣戰之中,也不從反駁。倒是那些遠遠站著的人聽了這話操著手裡的傢伙都沖了過來。一時之間,梁子君真有些擔心這煙雨樓垮了可怎麼辦。
  
  梁子君站在洪七公的邊上,這些人多少知道些洪七公的威名,皆以為洪七公護著梁子君,也不敢過來,但梁子君擔心萬一來了個膽子大的,那可是糟糕得很,是以也不走開。
  
  洪七公也知她的心思,不禁自嘲道:「當年老叫化還說要帶丫頭你闖蕩江湖,今日竟然要讓你來保老叫化的性命。」
  
  梁子君道:「你我相交多年,說這些個話又有什麼意思,待你將那經裡的武功練好了,哪裡還須得我多事,難得今日有這個機會,你只當是成全我便好。」其實要梁子君說,洪七公這趟倒是真就不該來,只是憑給他自己添些危險,可這樣的事,若是他不來,那便不是洪七公了。
  
  洪七公只說:「反正老叫化也說不過你,你說什麼總是對的。」
  
  梁子君說道:「你若真是覺得我說的對,應我一樁事。」
  
  洪七公問:「何事?」
  
  梁子君道:「等這事完了,你我結為義兄妹,可好?」
  
  洪七公沉吟許久,見得梁子君頗有些緊張的看著他,最後終是說:「也好!只要你不嫌老叫化髒,這個義兄老叫化便也當得。」
  
  「一言為定!」
  
  「老叫化何時失信過?!」
  
  幾十個人的亂戰,少不得見血,梁子君看的心裡終是不怎麼舒坦,最後索性在洪七公的邊上坐了下來。黃藥師把歐陽鋒引到了離梁子君很遠的地方,兩人周邊都沒什麼人,梁子君伸著脖子遠遠的看著,這是她第一次見到黃藥師正經動手,然後她問洪七公:「你剛才說我可以去華山論劍是說笑的吧?」
  
  洪七公聽了果然是哈哈大笑,說道:「丫頭你功夫進步得快,過個十多年還是有可能的。」梁子君有一種把洪七公也丟進南湖的衝動,畢竟等他恢復了以後就丟不成了。可終還是倒了杯酒遞給他,又給自己也倒了一杯,兩人碰了一下,梁子君道:「祝你早日康復。」
  
  洪七公道:「承你吉言。」可後又問道:「你們兩個日子定了?」
  
  梁子君有些不好意思的點了點頭,說道:「這個月二十六,你此番也莫走了,便在這裡住下,若是真有事,也等到蓉兒與趙硯九月初十成完親再走,可好?」
  
  洪七公顯是沒有料到這樣快,怔了一怔,後說:「罷了,你丫頭成親老叫化怎麼也是要討杯酒喝的,這些日子嘴也被蓉兒養的更刁了,在外面吃什麼都無往日那樣美味。」
  
  梁子君莫名的心裡一陣難受,若說這天下她覺得還有什麼人是對不住的,那便是洪七公了,雖說男女之間本也沒什麼對不對得住,可……
  
  「洪兄,我那院子裡的東廂房以後專留給你,你若是在外面累了便回來,自當是回家便好,他日你再快死了,記得還是來我這裡,也無須問我准不准,我若是老糊塗了說不準,你便拿你的酒葫蘆砸我,罵丫頭我忘恩負義。」
  
  洪七公一個暴栗敲到梁子君的頭上,說道:「老叫化好不容易活過來了,過個中秋,說什麼死不死的!」
  
  梁子君吃疼喊道:「你不能輕一些麼?!」可隨後又說:「你還是找個乞丐婆子成親了好,那樣我就不管你死在哪裡了。」
  
  「你自顧著和黃老邪快活便是,管老叫化做什麼!」
  
  二人說著話,卻見得彭連虎與靈智上人合圍了柯鎮惡,這柯鎮惡足上有疾,行走多靠鐵杖,如今鐵杖被丟進了湖裡,只得用鐵菱還擊,沒多少時候便狼狽不己,幾欲送命,梁子君見著他可憐想出手相助,可有想著他從湖裡上來後嘴裡罵罵咧咧的,不乾淨得很,又是可恨。而這時,黃蓉卻持打狗棒救了他的急,梁子君複又坐了回去。
  
  怎想的那柯鎮惡為黃蓉所救後卻一聲大罵:「小妖女,誰要你救我?」氣得梁子君將杯裡的酒一飲而盡,卻聽的黃蓉喊道:「姑姑,你照顧這瞎眼渾人,別讓人傷了。」再看黃蓉,卻是跑到一邊與郭靖一起鬥那裘千仞去了。
  
  這彭連虎也不知黃蓉這聲姑姑叫的是誰,只是見得無人近身,便又悄聲摸到柯鎮惡背後,判官筆往他後心打去,忽的一個酒杯嗖的一聲飛至腕上,一陣酥麻,竟然將筆落到了地上。抬頭一看,見得梁子君指著他道:「你過來,我與你比劃比劃。」
  
  彭連虎倒不知梁子君什麼來頭,只是剛才那一下也算厲害,更不要說她邊上坐著洪七公,哪裡敢過去,自是灰溜溜的尋他人的事去了。
  
  洪七公見了大笑,說道:「這一下莫不是黃老邪的彈指神功變來的?丫頭你本也是個俠義之人,怎的總是要擺出一副冷淡之極的模樣。」
  
  梁子君卻是別過頭,說道:「我本就是冷淡之極的人,怎的偏要擺出一副俠義的模樣。」
  

第四十七章
  
  再鬥一陣,白霧愈重,各人裹在濕氣之中都感窒悶。
  
  天上黑雲震也是越積越厚,穿過雲層透射下來的月光漸漸微弱,終於全然消失。眾人各自驚心,雖不罷鬥,卻是互相漸離漸遠,出招之際護身多而相攻少。
  
  郭請、黃蓉雙鬥裘千仞,突然一陣濃霧湧到,夾在三人之間。郭靖見裘黃二人身形忽隱,當即抽身去尋完顏洪烈。
  
  只是他這一走,黃蓉獨自應付裘千仞卻是吃緊得很,裘千仞武功本就高得很,梁子君思及黃蓉在書中原本就是要為他所傷,險些丟了性命的,心裡更是一陣害怕,惟恐她與洪七公一般終是躲不過一劫。
  
  洪七公也看出梁子君的心焦,說道:「你去幫蓉兒,老叫化也不那麼容易死。」
  
  梁子君想了想,終於還是與洪七公交代了一聲小心,讓他有事便喚她,然後縱身一躍,助黃蓉去了。
  
  黃蓉正是苦鬥之中,見了梁子君自是高興的很,說道:「姑姑,你我一起收拾了這金人的走狗。」
  
  裘千仞說道:「你這姑娘好不知天高地厚!」
  
  梁子君道:「那倒是要請教一番,這天有多高地有多厚,你這老賊又是拿什麼尺子量出來的。」
  
  裘千仞聽了自是語塞,黃蓉卻是撲哧一聲笑了。
  
  梁子君與黃蓉都是身法靈巧的,梁子君的手極快,黃蓉的棒極巧,往日也常在一起過招,對彼此慣常用的招數熟悉得很,聯手起來自是比三個人還要難纏,裘千仞一時也是無法,只能心裡懊惱哪裡來的這兩個女子。
  
  忽聽霧中一人叫道:「我是周伯通,誰找我打架啊?」郭靖大喜,要待答話,丘處機已叫了起來:「周師叔,你老人家好啊?」
  
  就在此時,烏雲中露出一個空隙,各人突見敵人原來近在咫尺,一出手就可傷到自己,不約而同的驚叫後躍。
  
  周伯通笑嘻嘻的站在眾人之間,高聲說道:「人這麽多啊,熱鬧得緊,妙極,妙極!」右手在左臂彎拿推了幾下,搓下團泥垢,說道:「給你吃毒藥。」往身旁沙通天嘴巴裡塞去。沙通天急閃,饒是他移形換位之術了得,仍是沒能閃開,被周伯通左手揪住,將泥垢塞入了口中。苦不堪言。
  
  王處一見周伯通突然到來,大喜過望,叫道:「師叔,原來你常真沒給黃島主害死。」周伯通怒道:「誰說我死了?黃老邪一直想害我,十多年來從沒成功。哈,黃老邪,你倒再試試看。」說著揮拳從黃藥師肩頭打去。
  
  梁子君一見更是心驚,黃藥師就是再大的本事還能同時對付老頑童和歐陽鋒不成!而全真七子見到周伯通也知之前是錯信了裘千仞那老賊,他們自是不知裘千仞還有個滿嘴胡話的雙胞胎兄弟裘千丈,只是覺得這定是那老賊離間中原武林的詭計。趕忙的對周伯通喊道:「師叔,別與黃島主動手,殺金狗才是要事!」
  
  可這周伯通是小孩子心性,你不要他動手,他偏偏要動手。誰還能說得動他!
  
  梁子君這邊喊道:「這是哪裡來的一個糟老頭,兩個打一個,丟死人了。莫不是王重陽留下的規矩麼?」又朗聲說道:「那些個道長們,你們這幾個現在莫不是在心裡偷笑,望這裡的人都死乾淨了才好,以後江湖上便沒有人知道今日你們被金人的走狗矇騙,為他們賣命,七個打一個,輸了還假意說什麼自刎的醜事了!」
  
  說著話梁子君著黃蓉小心,想過去助黃藥師,雖然以她之力,只怕去了也終無多大用處,怎想的裘千仞卻纏鬥著不放,她也是脫不了身,正是著急的時候卻聽馬鈺說道:「我也有意解圍,只是我等怎能去與師叔相鬥!待我好言勸之。 」聽得梁子君恨不得拿短刀過去在他頭上戳一個洞瞧瞧裡面是些什麼東西。
  
  洪七公怒斥道:「王重陽教出的七個呆子,老毒物也是你師叔麼?!」全真七子這才如悟了一般慢慢的往黃藥師處移動。所幸周伯通一聽有人說他兩個打一個便停了手,只是這霧是越來越濃,梁子君也看不清黃藥師處是什麼狀況,心裡總是不安。直到聽見周伯通的聲音從洪七公的方向傳來:「老叫化一個人在這裡玩什麼,告訴老頑童,我們一起玩。」
  
  這煙雨樓既然名曰煙雨樓,霧氣慣來就是重的,只是這一日的霧比之平常卻是更濃一些,又是夜裡,說是伸手不見五指倒也不算過。梁子君心裡不禁暗嘲道,這莫不就是古代版的盲打,看都看不見了,還打的個什麼!
  
  直到裘千仞忽然不見了,樓裡的打鬥聲也漸小,蛇吐信子的嘶嘶的聲音越來越近,還好事先在樓邊撒了有雄黃粉,雖說不能完全阻了蛇陣,但那蛇也沒如往日那般聽話。只是周伯通向來怕蛇,被嚇得不輕,眾人也是毛孔悚然。
  
  黃藥師的身上總是有著一種聞起來很舒服,卻又說不出是什麼的清香,梁子君不知道是不是只有她一個人才聞到,也無從求證。她曾經在他晾的衣衫邊轉悠,想驗證一下這香味是衣服上的還是他身上的,但因為擔心被發現而不敢走近,畢竟那院子太一目了然。
  
  但每當她聞到這種香味的時候,她便知道,他就在近旁。有時候她會想,也許香的不是衣衫,不是人,是她的心情。
  
  黃藥師執起梁子君的手之前身法很輕,但還是聽到了她輕輕的笑聲,半點都沒有受驚。他說道:「最近倒是機靈了不少。」
  
  梁子君說道:「你還在三尺外我就聞到了。」
  
  黃藥師疑惑道:「聞到了?」
  
  梁子君還未答話,卻見的一著藍色長衫的男子立與近旁,單膝跪地,道:「小五見過老爺,姑娘和小姐,啟稟老爺,姑娘和小姐,因此地已為叛官及毒蛇所圍,危急萬分,爺令小的護送三位及眾英雄回淩霄樓暫避。」
  
  聽了這個,梁子君笑著與黃蓉說:「我倒真沒看出來我們的端王爺還有副菩薩心腸,想當年我淩霄樓的掌櫃胳膊都斷了,也沒見他露個臉。我們這些個人怕是都托了沒過門的端王妃的福,以後有事可都不能忘了把王妃帶上。」
  
  黃蓉聽了自是又羞又氣,嬌嗔道:「姑姑,你都說些個什麼,難道你們落難了他就不救了!?何況他多個什麼事,幾條蛇,幾個狗官兵我們還怕了不成!」
  
  梁子君卻指著黃蓉對黃藥師說道:「瞧瞧!我們的王妃臉都紅了。」後見得黃蓉要伸手打人了才說:「這蛇越來越多,不管你是王妃還是黃大幫主都趕緊的發號施令將這些個人領走。」
  
  這煙雨樓三面鄰水,也只有一個方向能走,可苦與霧大迷眼,看不清路,是以黃蓉臨危一聲「諸位英雄隨我來!」人人皆是大喜,緊跟著黃蓉和小五且戰且退往著淩霄樓去了。
  
  這淩霄樓面街的是兩層的酒樓,後面則是趙硯自個兒住的院子,前面那酒樓每天是川流不息的人,但後面的院子卻沒什麼人進去過。眾人從院子向北的一處門裡進去了都不知進的是淩霄樓。黃蓉站在門口直到斷後的丘處機和王處一都進來了,才讓小五關了門。
  
  關了門後黃蓉又不由自主的一驚,喊道:「靖哥哥進來了麼?」沒聽見人回應忙又想開門出去找,才又聽到冷冷的聲音,說道:「何必你找?以後你也不用叫我。我不會應你的。」原來郭靖就在院子裡扶著柯鎮惡站著在。聽的梁子君直想上去抽他幾嘴巴,想著也沒多大意思,於是只將黃蓉拉到身邊。
  
  趙硯甩著袖子從屋裡急匆匆的跑到四人的面前,借著小二拎著的燈籠見得四人都還好,松了一口氣,笑道:「諸位中秋節好啊!」
  
  黃蓉懷裡抱著那只半夜被吵醒,竄到她身上的波斯貓,嗔道:「好個什麼好!金狗真是賴皮,說好的比武,又是放蛇,又是找官兵,也不害臊!?」
  
  趙硯聽了似是頗為感同身受的樣子,指著牆外說道:「說的是!這些人太不懂規矩!須得好好教訓才是!」
  
  黃蓉知趙硯一貫的不正經,話裡多是哄她的,別過頭也不理他,趙硯只是笑呵呵的把人往淩霄樓裡引。
  
  在包廂裡坐定了,小七這邊茶剛上來,外面倒是又叫囂開了:「你們的反賊快快開門束手就擒!」
  
  趙硯說道:「你們也品一品我家小七沏的茶,可還入得了口?」
  
  梁子君拿起茶碗聞了一聞,說道:「定是好得很你才會拿出來,說是入口只怕遠遠不夠。」
  
  洪七公說道:「你小子不過是想顯擺一番,說些子謙虛的話做什麼。」
  
  趙硯大笑,又問道:「那岳丈和蓉兒覺得如何?」
  
  黃藥師道:「確是下過工夫的。」
  
  黃蓉道:「沒有姑姑沏的好喝。」
  
  趙硯顯然很滿意,指著小七說:「以後每個月給你加十兩銀子。」然後起身撣撣衣衫上並沒有的灰塵,說:「好喝就先喝著,我這去去就來。」
  
  直到趙硯出了包廂的門,黃蓉才嘀咕道:「他還能有什麼事!?」
  
  趙硯只穿底子厚而軟的金縷靴,雖然每一雙都差不多,但是他每天都有換,他高興的時候會揚起眉毛,他不高興的時候說話會很慢,黃蓉不想承認這是她仔細觀察了才知道的,她覺得是這個人特點太明顯了,她相信這些事梁子君也知道。而且她覺得這會子趙硯很不高興,哪怕他剛給小七漲了奉銀。
  
  所以,趙硯的聲音再響起時比之往日要慢上許多:「本王真想不到有生之年能見到這樣有意思的事了,大宋天子的兵被一個金人領著圍了本王的王府!」
  
  可是若來人不夠愚蠢也就根本不會有這樣有意思的事發生了,下面還叫喊著:「大膽反賊,竟敢冒充皇親!」
  
  所幸來的南宋官兵是很愚蠢,完顏洪烈卻並不愚蠢,南宋的王爺他個個是了然於心,若是真有那麼一個記得不清楚的,那只有一個人,就是許多年前有過一面之緣,站在宋理宗身側,當年的八皇子趙弘。原本完顏洪烈以為他會成為南宋下一個皇帝,怎想的理宗死後他受封了個王爺便失蹤了。
  
  趙硯的臉在火光下並不那麼清晰,但他的聲音卻是清晰得很,他說:「完顏洪烈,本王早就跟你說過,你這樣整日裡在我大宋跑來跑去,委實不怎麼安全。你只是趙王,並不姓趙。是麼?聽說你在找武穆遺書?找到了麼?」
  
  完顏洪烈聽了趙硯這番話心下大驚,他可以確定這個人便是趙弘,因為那些話正是十多年前趙弘對他說過的,不過當時後面還接的一句是:「你也不用太過擔心,本皇子著人送你,你定能安全回去。」完顏洪烈低著頭指使彭連虎等立時在四周查看是不是有伏兵,然後朗聲道:「王爺說笑了,武穆遺書乃貴朝寶物,我自是不敢窺視,只是犬子神往江南秀麗的風景,路過罷了,怎想得遇王爺,幸哉。」
  
  趙硯聽了完顏洪烈的話只是一聲冷笑,倒是那以為只是來殺幾個江湖人,便可既得錢財,又巴結金朝高官的嘉興駐軍首領慌了神,在完顏洪烈的邊上顫聲問道:「他真是王爺麼?他是哪一位王爺?小的從來沒有聽過!」
  
  完顏洪烈厭惡的一把甩開那人,低聲說道:「你家的王爺,問我做什麼!」
  
  趙硯道:「得遇趙王爺,我也是高興的很,本應請你喝口茶,只是今日家裡客人坐滿了,很是煩惱。」
  
  完顏洪烈哪裡敢進去喝茶,他只怕有命進去,沒命出來,這趙弘可不會講漢人那些個可笑的江湖規矩,當年這個人與史彌遠聯手殺死了多少皇親高官,雖不知他為何隱在嘉興,但也不得不防。這時彭連虎回來稟告說沒見到有伏兵,完顏洪烈稍微的安了些心,大聲說道:「既是如此,我也不多叨擾,來日親自上門拜訪。」
  
  趙硯揚手,說道:「王爺走好!」說完卻聽的身後郭靖喊道:「怎能讓他就這樣走了!?」竟然也有一些附議的,只是小五的聲音卻剛硬冰冷的壓過所有人:「王爺在此,不得大聲喧嘩。」
  
  周圍的官兵也準備散了,戲也快完了,趙硯站起來,回頭對出來看戲的黃蓉笑了笑,又對著窗戶外揮揮手大聲的說道:「你們這些個兵領頭的是誰,怎的見到本王也不知道請安?」
  
  那個躲在完顏洪烈的邊上著宋朝武官服的人誠惶誠恐的的趴到了地上,喊道:「嘉興駐軍首領張益見過王爺,小的不知王爺在此,多有冒犯,罪該萬死。」
  
  趙硯道:「是該死!」隨著他的話音剛落,一支利箭從站在他身邊的小一手上飛出,劃破長空,即使是隔著濃霧,從貪官腦袋裡蹦出的血帶著白色的腦漿還是看得那麼清楚,它們不可避免的沾到了躲閃不及的完顏洪烈的臉上和身上。
  
  就在剛才,從死的這個狗官的官兵手裡射出了無數隻箭,但因為淩霄樓週邊的院牆如此的高而遠,他們的箭甚至沒有一隻碰到淩霄樓的牆壁,可是現在卻有一支箭從樓上射中了他們其中一個人的腦袋,這樣大的濃霧裡,射箭的人根本沒有用眼睛,他只聽了那個人的聲音。
  
  趙硯笑了,說道:「小一果然還是小一,每個月漲十兩銀子。」複又伸出頭對外面呆立著的那些人說道:「還站在那裡做什麼!?等本王請你們吃月餅麼?散了!」
  
  然後說完了話又極為損害形象的踩著他的金縷靴蹬蹬蹬似走似跳的跑到黃蓉的邊上,嬉笑道:「怎麼樣?我是不是以一敵百,瀟灑無倫!?是不是?是不是?」
  
  黃蓉半晌後憋出一句:「小一很厲害!你多得多給他漲幾兩銀子。」
  
  趙硯看起來恨不得在地上打滾:「他是聽我的!聽我的!」
  
  眾英雄愕然……
  

第四十八章
  
  黃蓉礙於眾目睽睽,而趙硯又是一副不達目的不甘休的姿態,最後只得無力的說道:「你也很厲害,每個月漲十兩銀子。」言罷便往包廂走,而趙硯聽了立時容光煥發,樂呵呵的跟上,卻聽得後面有人說道:「全真教丹陽子馬鈺多謝王爺出手相助。」
  
  於是趙硯踏出去一半的靴子又不得不收了回來,回頭打量了一身道袍的馬鈺一番,說道:「你既是與蓉兒一道的,本王救你也不過是順手,不必放在心上。」而後又朗聲說道:「在座的皆為我大宋良民,本王雖已隱世,但深感與吾皇惜才愛民之心,此番也是分內之事,如今賊官已除,諸位若是想走,本王奉茶相送,諸位若是無事,用了明日的晨宴再走也無妨。」
  
  在座的十個裡倒有八個是些子江湖遊民,平日裡莫說是王爺,就是一個五品的官也沒見過,聽了這話哪裡還有走的,大都感恩戴德,有的甚至俯到地上磕頭起來。
  
  而趙硯接著說道:「本王不喜這些個俗禮,你們從這裡出去後,今日這事也不用宣張,江湖中人大都忠肝義膽,不拘於禮教,倒也甚合本王的心意,只是有一禮本王覺得還是不可廢。」
  
  馬鈺問道:「王爺請指教。」
  
  趙硯道:「本王聽說諸位道長與本王的岳丈大人有些誤會,不知如今理清楚了沒?」
  
  馬鈺聽趙硯這般說,又思及方才趙硯與黃蓉的對答,心下猜到了一些,可又不敢肯定,問道:「敢問王爺是岳丈是……」
  
  「桃花島黃島主,本王下月初十在西郊的府邸迎娶桃花島大小姐,道長若不嫌棄也來喝杯喜酒。」
  
  趙硯這話說的輕描淡寫,波瀾不驚,卻猶如一顆大石丟入了一直側耳聽著的郭靖和黃蓉心裡。
  
  一直處於憤怒中的郭靖這時如幡然醒悟一般大喊道:「你休要胡說!」趙硯卻接的更快,說道:「本王已向暫居梁府的黃小姐下了聘,在嘉興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本王與馬道長說話,金刀駙馬若是有話,看在你岳丈成吉思汗的面子上晚會子本王再看看有無這閒工夫應你。」
  
  怎想的趙硯這話音剛落,柯鎮惡大聲對著郭靖呵斥道:「靖兒!你難道還想著那十惡不赦的小賤人、鬼妖女!桃花島上的賤貨!」
  
  趙硯雖說隱在嘉興有十多年了,但也鮮少接觸市井賤民,即使是見到,也大都是對他必恭必敬,哪裡敢大放撅詞,說如此粗言穢語,導致他一時竟然愣住了,再看從包廂裡奔出來的黃蓉也是站在那裡怔怔的,豈料他們這般倒是漲了柯鎮惡的氣焰,竟如連珠炮一般越說越惡毒不堪,待趙硯將那些個不能入耳的話聽明白了,氣得手發抖,指著柯鎮惡大聲呵道:「大膽刁民!掌嘴!」
  
  這時一旁的小四和小五才晃過來,縱身往那柯鎮惡去,欲掌其嘴,哪曉得郭靖在柯鎮惡旁一套降龍十八掌劃開,氣勢如虹,二人竟被纏的脫不開身,趙硯看了更是直跺腳,斥道:「沒用的東西,一個瞎子!還要本王親自動手麼!?」說著話甩著袖子便往那柯鎮惡去了,眨眼的工夫便到了柯鎮惡的身前,而邊上不到兩尺的地方郭靖與小四小五卻是鬥得正酣,丘處機見了大喊道:「王爺小心!」
  
  這時一旁的梁子君也是心驚,只見趙硯揚起手正要刮柯鎮惡的耳光,而柯鎮惡的手上拿著的卻是他隨身的暗器淬了毒的鐵菱,護師心切的郭靖竟也對著他撲了過去,說時遲,那時快,梁子君窮其輕功之極,飛身而去,拉著趙硯往邊上一推,堪堪躲過柯鎮惡的鐵菱,卻終是沒避開郭靖的一掌。
  
  郭靖這一掌倒也不是殺招,出的不重,梁子君受了一掌勉力扶桌善能站立,只是嘴角卻溢出血來,可被掌風掃到了的趙硯俯在地上半晌也沒起來。
  
  梁子君輕靠在黃藥師的身上,低著頭,由著他為自己把脈,如此變故下黃蓉在一旁早已是泣不成聲,洪七公卻是氣得不輕,直問道:「傷勢如何?」
  
  黃藥師的面色卻是陰沉的嚇人,只說:「無大礙。」然後低頭與梁子君說了句:「我們回家。」便只見人影一閃,沒了蹤影,留得黃蓉一人在那裡,「爹爹!姑姑!」喚的淒婉得很。
  
  此時柯鎮惡卻喊道:「靖兒,別讓那老賊跑了!」郭靖聽了這話便要追,洪七公一聲大呵道:「郭靖!」
  
  郭靖的聲音卻是更大,喊道:「那老賊殺我五位恩師,此仇不報,何以為人!」只是他這話說完了,人便走不掉了,一二五七九早已將他團團圍住:「大膽賊人,刺傷當朝親王,還想往哪裡跑!」
  
  柯鎮惡道:「好!好!好!靖兒,那老賊早就勾結了官府,將你我引至此處,想致你我師徒二人於死地,殺人滅口!你們今日拼了性命也算是對得起你為那老賊所害的五位師父。」
  
  郭靖聽了這話,思及往日與諸位師父在蒙古的日子,一時悲切不已,動起手來是招招致命,只想著擺脫了這些個人好去殺了那黃藥師。可一二五七九卻也非一般的人,幾人自小便是一塊習武,百裡挑一留下來的人,隨著趙硯大大小小過了無數難關,若是郭靖已習得九陰真經,這事善不好說,只是降龍十八掌要想贏他們五個那卻是難的很,沒多久的工夫,柯鎮惡便已被小五綁了個嚴實,鑒於此人言語頗不乾淨,嘴也給堵上了,郭靖見了更是心焦得很。
  
  五人與郭靖酣鬥了許久,卻一直難分難舍,因為五個人是趙硯的護衛,眾人皆不敢多言,洪七公打開葫蘆的塞子,自顧的悶聲喝酒,黃蓉卻是抿著嘴,眼眶裡盈滿了淚,也不知道心裡做何想。
  
  小四為趙硯把過了脈,擦去了嘴角的血,趙硯頭暈暈的坐在地上,也不想動,只是看著相鬥的郭靖,又看看黃蓉,小一問道:「爺,此賊難纏,可否殺之?」
  
  黃蓉聽了這話立時喊道:「不!」她看著趙硯,趙硯靠在一張桌子的角上,也看著她,如往日般笑了一笑,然後說:「王妃說不殺,你們捉活的。」說完對著黃蓉勾勾手指,黃蓉躊躇了一下,走了過去,在他的邊上蹲了下來。
  
  趙硯見她過來了,笑得開心了一些,說道:「他為什麼要殺你爹,說給我聽聽?」
  
  黃蓉說到這不由的眼淚掉了下來:「他說爹爹殺了他五位師父。」
  
  趙硯點點頭,拿出一塊帕子,幫她擦了擦淚,又問:「他為什麼要說你爹爹殺了他五位師父?」
  
  「……不知道。」黃蓉倒是真想搞清楚這個事情。
  
  趙硯又點點頭,然後大聲說道:「你們有人知道這個人的五個師父是怎麼死的?莫要只說些子我岳丈殺了他們之類的鬼話,爺不愛聽。」
  
  洪七公之前到煙雨樓早,也聽的柯鎮惡說了一些,但他此時氣悶,也懶得說話,倒是馬鈺上前道:「貧道倒是知道一些子。」
  
  趙硯說道:「道長請講。」
  
  馬鈺道:「靖兒的五位師父前些日子因我全真教與黃島主的誤會前去桃花島,意圖勸解,怎想的在島上遇害,只餘下柯大俠一人。」
  
  趙硯嗔笑一聲說道:「我以為以我岳父的身手倒不至於跑掉這麼個瞎子,還是在自家的島上。」
  
  馬鈺一時也不知如何接話,然後聽的趙硯又問道:「你說是前些日子,是哪一日?」
  
  這話道是問到馬鈺了,他倒也不知是哪一日,便問郭靖道:「靖兒,你師父何日遇害?」
  
  怎想的郭靖卻說:「我也不知。」
  
  馬鈺說道:「不如請教柯大俠,可好?」
  
  趙硯顯是對柯鎮惡萬分厭惡,揚手示意小四取出柯鎮惡嘴裡的布條,但囑咐道:「他若再說些子不該說的話,便掌嘴!說一句掌十下!下手莫要輕了。」
  
  可如柯鎮惡這般的人哪裡是服軟的,剛能說話立時便罵了起來,小四呵了一聲:「大膽!」揚手便抽了上去,不過十下,柯鎮惡的臉便腫得有兩倍大,急得郭靖瘋了一樣想去相救,可哪裡去得了。
  
  柯鎮惡還要再罵,馬鈺卻是過去說道:「柯大俠既然肯定是誰殺了五位,趁著江湖上各路的英雄和王爺都在,說出來不是正好!」柯鎮噁心裡憤恨不已,可他敬重全真教,馬鈺說的也在理,最後腫著臉,有些含糊的說道:「七月二十八!」
  
  這話一出,還不等趙硯與黃蓉開口,倒是坐在角落裡的某一個人說道:「這說笑了,七月二十八是趙老闆……王爺向黃姑娘下聘的日子,我還一直跟到梁府門口,見到黃島主與梁先生……梁女俠出來相迎,就是那時候我不知道那個人是黃島主!梁先生……女俠還跟我們說黃姑娘是她的義女,真是好笑得很。」
  
  柯鎮惡聽了大喊道:「胡說!」激動之餘竟吐出一顆被小四打斷的牙齒!
  
  這話說的群眾證人不樂意了,道:「我哪裡胡說,這事全嘉興城的人都知道,聘禮有整整一條街。這裡又不只我一個嘉興的?大家都來說說!」
  
  果然真是還有三四個嘉興的人應了聲,大都說沒有跟到門口,但也知道那天是王爺下聘的日子。
  
  郭靖聽了這話完全的傻掉了,而一二五七九馬上將其壓到了地上。
  
  黃蓉終於委屈的大哭起來!趙硯一手撫額,一隻手輕拍在黃蓉的背上,他想說:「江湖上的人都是豬腦子麼?」後來再一想他以後一家子都是江湖人,還是算了。而就他岳丈和未來小岳母的那性子哪裡會願意如他這般費時候與這些個豬腦子理論,難道他果然是不得不能者多勞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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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柯鎮惡對此似是依舊不能接受,帶血的嘴含糊的說道:「老四明明與我說是那老賊害死了老二,怎會不是的!」這時便有多話的人說了:「看來這江南七怪裡原本就不只有一個瞎子。」
  
  可對於一二四五七九來說,自家的親家老爺是不是殺過五個人一點也不重要,重要的只是郭靖打傷了他家的爺,而那個瞎子污蔑了他家未來的王妃,這樣板上定釘的大罪根本用不著爺說話,小一和小二押著郭靖,小七押著柯鎮惡往後院去了,先關起來,至於怎麼個死法那是後話。
  
  這時郭靖卻掙扎道:「打傷你的是我一個人,與我大師父無干,你放了他,殺了我便是!」
  
  小五卻是大聲呵斥道:「大膽罪民,王爺怎麼處置哪由的你說話!」
  
  柯鎮惡這時是怎麼都想不明白自己兄弟的死法,聽了郭靖這樣說,只是歎道:「現在是人為刀俎,你我為魚肉,哪裡會聽你的!」
  
  郭靖卻是跪下了,說道:「只是我父仇未報,師仇不明,懇請王爺寬限三十日,三十日後,我定來此受死。」
  
  可趙硯依舊是原地坐著,也不說話,猶如沒聽到一般,小一,小二和小七見狀,拎起郭靖和柯鎮惡便往後院去,郭靖下盤根基極為扎實,初時雙膝如釘在地上一般,後終是抵不過對方人多,被硬是從地上扯了起來,雙腳拖在地上,看起來極為狼狽。丘處機本就與郭靖之父是舊識,見此卻是再也坐不住了,起身道:「王爺……」
  
  丘處機說的什麼趙硯完全沒聽見,雖然他的聲音很大,趙硯只聽見黃蓉低著頭嚶嚶的小聲說道:「放了他,好麼?」
  
  趙硯覺得自己許是在市井呆的久了,又聽了那瞎子許多粗言穢語,骨子裡也變的賤了,所以在這一刻,他心裡竟然在慶倖,黃蓉沒有指著他的鼻子大聲呵斥道:「趙硯,放了他!」
  
  「你說什麼?」趙硯又問了一遍。
  
  黃蓉抬起頭,肩膀卻還因為方才的大哭有些顫抖,她說:「放了他,好麼?」然後她看見趙硯笑了,一如往日的喜眉喜眼,慢慢的湊到她的耳朵邊上,輕聲的說:「我受傷了,又一夜沒睡,累了,你扶我回院子的廂房裡去,幫我蓋好被子,我就放了他。」
  
  黃蓉聽了咬著嘴,砰出四個字:「乘人之危!」
  
  趙硯卻笑得更開了,他說:「你一點危險都沒有,怎可說是乘人之危!咱倆這最多算是打商量。你知道我這院子裡連個婢子都沒有,我不喜歡他們幾個扶我,多丟人!算我求你,可好?」說著話,他還捋起袖子露出包紮著的胳膊,以顯示自己確實是個傷患。
  
  黃蓉原想說,你是胳膊傷了又不是腿傷了,可見的他嘴角的少量血跡依舊還在,話也是說不出口了,他若不是為了自己,也不會傷了。最後還是點了頭,於是趙硯樂開了花,立等伸出那只壞胳膊給黃蓉,另一隻胳膊振臂喊道:「把這兩個人放了,本王大人大量,不追究了!」
  
  趙硯從地上起來到站立,黃蓉幾乎沒費什麼勁,可一站好了,趙硯整個人便靠在了黃蓉的身上,黃蓉低聲嗔道:「你比豬還重。」趙硯接的卻是快的很,說道:「我比豬聰明多了。」然後大聲的說道:「諸位英雄慢聊,爺累了,先歇著了。」
  
  郭靖從來沒有想到過有一天黃蓉會在他的面前被另外一個男人帶走,黃蓉是喜歡他的,只喜歡他一個,他看見她那雙秋瞼似是不經意的瞥了他一眼,他覺得那裡還有情,他知道是自己笨頭笨腦的傷了她的心。
  
  趙硯的身子象沒有骨頭一樣靠著黃蓉,可腳下卻一點都不慢,他的王妃要親自送他到床上,給他蓋好被子,他只要腳還沒斷掉,那都慢不了。可就在他心肝亂跳的時候,他聽到後面響起一聲接著一聲,一聲重過一聲的咚咚聲,似是要將那地板撞穿了一般。
  
  郭靖知道自己不會說話,他只是對著黃蓉的方向把頭重重的磕到地板上,或許這樣可以彌補之前造成的傷害。他的血從額頭上滲了出來,有些順著臉流下,有些滴到了地板上,還有一些滴到了黃蓉的心裡,黃蓉淚水未幹的臉上再次決堤而下,顫聲說道:「靖哥哥……」
  
  原本飛上了天的趙硯再次跌入了地獄。黃蓉的手在他的手裡掙扎,可是他死死的抓著不放,黃蓉看著他的眼睛裡都是哀求,她的聲音很小,就好象她求他放了郭靖的時候一樣,她說:「對不起。」
  
  趙硯很討厭聽到對不起,因為只要有人與他說對不起,那就意味著有人做了,或者即將要做對不起他的事,不管他的答案是不是「沒關係」。
  
  郭靖的血還在流,黃蓉掙扎的力氣越來越大,趙硯知道他快要抓不住了,他沒有習過武,贏不了黃蓉,他不可能叫他的護衛來幫他抓住他的王妃,這太滑稽。
  
  趙硯說道:「金刀駙馬,你磕錯方向了。」他說完停頓了一下,然後接著說道:「你若是有心,出門往西,過一座橋,再走半柱香的工夫可以見到一座前院栽滿了青竹的院子,主人家姓梁,你應是在那門口磕去。」
  
  郭靖聽了說道:「我在這裡給蓉兒磕一百個,再去給姑姑磕一百個,再給黃前輩磕一百個。」
  
  趙硯卻說:「你不用去了,她不想見你的。」郭靖說道:「她不見我我也給她磕頭,我傷了她自是不對的。」而趙硯說:「你不用擔心,她一定還是會見你,就象上次你帶著蒙古王爺找上門,揮刀相向,最後迫得她不得不奉上黃金百兩一樣。她不得不見你,你是蒙古的金刀駙馬,你的安答是成吉思汗最疼愛的兒子,你們手下雄兵鐵騎,為了嘉興,為了大宋,她也不得不見你,她還會笑著對你說,‘你也非有意,無礙的。’就如本王為你所傷,也要放了你,因為你是金刀駙馬。」
  
  黃蓉自是知拖雷來的那次發生的事,可是她卻是從來不知梁子君有給了那人金子,她問道:「你說的可是當真?」
  
  趙硯這次卻沒有理會她,只是又說道:「金刀駙馬,小王能識得遠方的客人萬分榮幸,也知你為我蒙宋做了不少事,可小王第一次在嘉興見你,卻迫的高節如嘉興梁子君低聲好語,百般求全,只因那個萬般正義的你!原由小王說不出口!這次是本王第二次見你,你窮凶極惡,肆意的將髒水潑向我岳父大人的身上在先,傷及梁子君,迫他二人離去在後。你可知他二人本月將成婚?在他人大喜之日前如此作為,小王知你乃無心,卻委實讓人心寒,磕三百個頭,前塵舊怨煙消雲散麼?」
  
  話說至此,淩霄樓內卻是再無一點聲音,洪七公只是不斷的仰頭喝酒,黃蓉低著頭,郭靖的頭卻是再也磕不下去了,趙硯站立的樣子全無了他慣來的紈絝公子氣,更沒了方才那逼退完顏洪烈的霸氣,他的聲音甚至有些哽咽,他說道:「金刀駙馬,小王不過是個閑王,沒什麼權勢,也無鴻鵠之志,雖生於帝王之家,卻只求家人平安,活得坦坦蕩蕩,不為他人所欺,你貴為駙馬,又正是當權,小王比不的,但是小王求你,莫要再驚擾小王的家人,若你還流著宋人的血,可能成全我一個親王的不情之請。」
  
  說著話,趙硯竟拱手作揖,頭低過了腰……
  
  郭靖還跪在那裡,卻是不知道如何是好,幾乎所有的人都低下了頭,洪七公卻是塞上酒葫蘆的塞子,大步的走到郭靖的跟前,揚手一巴掌抽到了他的臉上,罵道:「你個混小子還不滾,還要逼他給你磕頭麼?!」
  
  郭靖被抽的歪到了一邊,半晌才回過神來,又對著洪七公磕了個頭,道:「恩師!」
  
  洪七公卻是一聲大吼:「滾!帶上你那長了張臭嘴的師父!」
  
  馬鈺授過郭靖的內力,也別過頭說道:「你走吧,以後莫要再來嘉興。」
  
  郭靖扶著柯鎮惡走出淩霄樓的腳步有些蹣跚,一二五七九雖得令不得殺他,但下手卻是一點也不輕,再加上額頭上流的血,讓他的視線有點模糊。他們走了以後,洪七公拎著趙硯的後衣領將他折下的腰扳得直了,洪七公說:「老叫化不會教徒弟,夠什麼資格讓你拜他!」
  
  趙硯還是笑著,拍拍洪七公的肩膀,說道:「你有蓉兒做你的徒弟,天下誰敢說你不是最好的師父。」
  
  洪七公聽了哈哈大笑,道:「你小子一張嘴比蓉兒這丫頭還會說!你二人成親了那還了得!」
  
  趙硯喚來小七給洪七公安排廂房住下,然後回頭便自個兒往後院走,這腰似是折得他有了力氣,走起路來半點也不像是受傷的人了。黃蓉快了幾步才在他回房關門前攔住了他。
  
  見是跑不掉了,趙硯捂著眼睛仰天笑了笑,然後鬆開手,對黃蓉說:「我方才是不是太丟人了,把祖宗的人都丟完了。你本就瞧不起我,如今只怕更是瞧不起了。」
  
  「哪有!」黃蓉應的很快,然後許久後說:「……對不起。」
  
  趙硯伸手揉揉她的頭,說道:「你對不起我什麼,沒什麼對不起的。睡覺去吧,天都要亮了,我也睡一會子,那一樓的人還等著吃我這個丟人王爺的晨宴,我怎的也要去露個臉。你醒了便來找我,我與你一同回家,今日的事回去便不要提了,省得你爹爹又生氣。」
  

第五十章
  
  黃藥師抱著他的小續弦從淩霄樓出來後一路往西,腳下帶著風,如他所說的:「我們回家。 」途中卻受到了點騷擾,低頭瞧見梁子君正扯著他胸前的衣衫擦拭嘴角的血,擦完了抬頭沖著他甜甜的一笑。
  
  「沒帶帕子?」
  
  「帶了,沒有你的衣衫香。」
  
  「什麼味道?」
  
  「有點鹹,主要是有些苦。」
  
  說的不是黃藥師的衣衫,而是原本在梁子君的嘴角,如今卻在黃藥師的衣衫上的「血」。
  
  話說閒適王爺趙硯向來以為自己是風流倜儻,多少女子拜在他的金縷靴下,神魂顛倒,可這一個多月來,他手段使盡,對於黃蓉卻是久攻不下,甚是懊惱不解。
  
  他問他的岳丈大人:「您家大小姐到底喜歡什麼?」
  
  岳丈大人一臉的厭惡,說道:「憨子。」
  
  他問未來的岳母大人:「您家大小姐到底喜歡什麼?」
  
  未來岳母大人面色惆悵,說道:「郭靖。」
  
  結論是,黃大小姐就是喜歡憨子郭靖,這個人不出局,一切免談。原本他還指望朝夕相處,潛移默化,完全找錯了門。
  
  於是黃藥師和梁子君都沒能忽略掉郭靖走進淩霄樓大門時,趙硯眼中一閃而過的精光,有殺氣。但是他們兩個誰也沒想到趙硯膽子那麼大,先是亮了身份把自己抬的跟天一樣,然後整個人便往郭靖的掌上撞。
  
  柯鎮惡駡街的那會子,趙硯袖子下的拳頭在發抖,小部分是被氣的,大部分是因為太興奮了,這對於他簡直是天賜良機,所以他毫不猶豫的就沖過去了,他知道哪怕黃蓉不喜歡他,可是相處了這樣久,已然習慣了在桌子上擺他一雙碗筷,她又是純真善良的小妮子心性,他的「血」絕不會白流。
  
  黃藥師看著趙硯甩動的袖子如荊柯刺秦一般去給人刺,想到這人第一次見到自己的時候,差點掉了腦袋還在逗他的烏鴉和貓,他根本不懂什麼是江湖。而就在黃藥師躊躇著是該現在就幫他的棋友一把,還是等他快死了再伸出援手時,梁子君飛身而起,之前被全真七子刺破的袖子在黃藥師的眼裡竟只留下了些殘影。
  
  而下一刻,梁子君那粉色的薄唇邊血流如絲,一雙明眸虛弱的看著他。這都是假的,可就那一下子黃藥師的心像是被針紮了一下,生疼!
  
  姓郭的和姓趙的,沒一個好東西。
  
  梁子君覺得趙硯是個天才,他竟然能在那麼少而急的時間裡把包藥塞到自己的手裡,她簡直想收他為徒。
  
  「我們去看戲好不好?」
  
  ……
  
  「藥師,我們從來沒有一起看過戲。」
  
  然後梁子君看著淩晨的嘉興翻了個跟鬥,前方又變成了熱鬧非凡的淩霄樓。她幻想著自己坐在一輛限量版的名牌跑車裡,剛玩了一次漂移,很刺激。
  
  「高興?」
  
  「高興!」
  
  淩霄樓只有兩層,但是他卻比三層的醉仙樓只矮上那麼一點點,原因之一是他的層高比較大,但這不是唯一的原因,另一個是很少有人發現的,那就是這淩霄樓的內高比外高少了約六尺,在裡面是看不出來的,在外面也看不出來,你就是跳到梁上也還是看不出來,除非你找到進入夾層的機關。
  
  這對於一般人來說太難了,大多數人在頂上站都站不穩,不要說找機關。所以黃藥師抱著梁子君進去的時候把全神貫注關注著下面情況的小八驚的不輕。
  
  梁子君笑呵呵的對著他揮揮手,小聲說:「你是小三,小六還是小八?」
  
  小八在心理安慰自己,不算很丟人,一個黃藥師就夠他們所有人喝上一壺的了,何況還有一個梁子君。全真七子都栽了,他一個無名暗衛算什麼,反正以後都是主子。只是他多年來一日也難得說上一句話,想熱情一點,面部也是僵硬,話語依舊冰冷,說道:「小八。」
  
  「!」梁子君點點頭,而後又問:「你是喜歡楚留香還是陸小鳳?」
  
  小八寧願她問一些,你幾歲學武,幾歲出師,師承何人這樣的常規問話,可他也不得不承認,自己的確是梁子君最忠實的聽眾,一天都沒落下過,見到她在面前與自己說話,他很激動。可是他的聲音還是那麼的冰冷:「西門吹雪。」
  
  梁子君還想說什麼,黃藥師轉了個身,把她的頭別到了另一邊。
  
  一個自己和自己呆了許多年,神經長期處於緊張的人,與一對男女呆在一起,相距不到兩丈,他很難正常工作。
  
  黃藥師和梁子君都是非常好的觀眾,他們從頭到尾沒有說過一句話,只是通過夾縫看著下面趙硯那比任何戲子都要專業的即興表演,一直到郭靖走出淩霄樓,完美落幕,黃藥師聽到梁子君均勻的呼吸聲,她睡著了。而也是在這個時候,黃藥師才注意到那麼一絲絲的酒味,看來他與歐陽峰相鬥的時候她也沒閑著,只是小七的茶稍微的幫她壓了些酒,
  
  小八看著黃藥師抱著梁子君站起來,將她仰著的頭放到他的胳膊上,然後輕輕一縱,消失在小八的視線裡。
  
  黃藥師將梁子君抱回西廂房,脫了鞋子和外衫,放到床上,蓋上被子,卻在還沒起身的時候被一雙突如其來的胳膊勾著往下一拉,他撐著床以保持平衡,而這時兩片濕潤的唇印在了他的脖子上,慢慢的吸,細細的吮,或許是因為那層薄薄的皮膚之下便是氣管,從那裡過的所有氣體都被吸進了那雙唇裡,黃藥師有些窒息。
  
  梁子君在放過那可憐的脖子後睜開的眼睛有些迷離,她看著那紅了的一小塊肌膚,揚起嘴角笑了,說道:「我的記號!」
  
  黃藥師知道酒勁上來,她醉了。她說:「藥師,你為甚麼不吻我?」
  
  「吻?」
  
  「就是親嘴,你如果親的不好,我便不嫁給你了。」
  
  「如今才說這個,遲了。」
  
  黃藥師為人高傲而有距離感,而他的吻和他的為人卻很不一樣,他的舌熱得象火,卻不是那種焰高十丈,五裡內皆為焦土的火,而是熬粥的小火,慢慢的,溫溫的,不知不覺間米已非米,水已非水,迷失後,便是一鍋滾粥。
  
  梁子君有種掉入了深淵的錯覺,再睜開眼的時候,看著眼前的人,用了好半晌來分辨這會子是幾月幾日,她不得不承認,自己喝得有點多了。
  
  而在黃藥師看來,這女子已經醉得有些神志不清了。
  
  「你去過妓院?」
  
  「……你怎麼知道?」
  
  「沒有未嫁的女子會這樣親人。」
  
  「我方才什麼都沒有做!!!」
  
  「我說這個。」
  
  梁子君看著黃藥師指著他脖子上那一塊不小的紅印子,已經中秋了,說是蚊子咬的也無人信,何況多大的蚊子能咬成這樣?
  
  肇事者假裝不好意思的把頭別到一邊埋到枕頭裡,然後……哧哧的笑。
  
  黃藥師把肇事者的下巴扳回來,問:「你去那裡做什麼?」
  
  肇事者答的理所當然,天經地義:「偷東西。」
  
  「偷什麼?」
  
  「花魁的手鐲。」
  
  「很貴重?」
  
  「大概值五十兩。」
  
  「五十兩值得讓你動手?」
  
  「葉輕讓我去的。」
  
  黃藥師想著,這個人最好不要再出現了,萬一自己失手打殘了總是不好。
  
  「藥師。」
  
  「嗯。」
  
  「你去過妓院麼?」
  
  「去過。」
  
  「然後喝了杯酒就走了?」
  
  ……
  
  「妓院的姑娘怎會這般親人,你定是沒嘗過才這般說。」
  
  ……
  
  「你覺不覺得,做人太清高很辛苦,尤其是做男人!」
  
  ……
  
  雖然黃藥師覺得有些想法不太適合自己,但是剛才有那麼一瞬間,他真的有很認真是想過怎麼樣說能讓自己的小續弦相信「他雖然去了那裡,卻瀟灑的不到一刻鐘便離開了,哪怕那時候他正青春年少。」
  
  可是這會子……這會子他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一曲碧海潮生都無法完全的排解他心裡的鬱結,他需要創作些新的曲目才成。
  
  梁子君睡著了,在她的鼻子上方三寸處是黃藥師的鼻子時,她的呼吸很輕,臉頰上泛著紅暈,唇微微的張著,氣息纏繞著黃藥師的嗅覺。
  
  黃藥師將搭在他腰上的那雙手放到床上,坐起來,然後將被子蓋好,起身,離開,從外面把門關上的時候他又想到方才那句「你覺不覺得,做人太清高很辛苦,尤其是做男人!」
  
  他承認自己清高,但這次不算,他只是沒必要和一隻秋後的螞蚱較勁。可他還是有些失落,總是半夜從外面幫自己心裡的那個女子關上門,對身體無益。
  
  早上黃藥師起的略晚了一些,待他挑了件領子高到堪堪可以遮住脖子上那塊紅印的長衫穿上,走到飯廳的時候,梁子君已經坐在那裡,一身儒裙,指著桌子上的碗說:「我買了些豆漿和餅。」
  
  黃藥師坐到椅子上喝了口豆漿,問道:「怎麼不穿你的長衫了?」
  
  梁子君說道:「昨晚那趙硯連你我成親都說了出來,還穿那長衫給誰看。」
  
  黃藥師道:「本也沒蒙住多少人。」
  
  梁子君笑道:「可不正如是說麼?!」又道:「黃島主,今日這身衣衫好,特別是這領子,好看得很。」
  
  黃藥師撕下小半塊餅,目光淡淡的掃過自己的小續弦,平靜的說:「你遲早會吃到苦頭的。」
  
  梁子君看見那小半塊餅被塞進黃藥師的嘴裡,這樣的吃法實在是有些有辱斯文,可他還是吃下去了。
  
  當然,他一定會吃下去,難道誰以為吃到嘴裡的東西會吐出來,而且怎麼嚼那是他的事,誰也管不著。
  
  「呃……其實對於男子,清高是亮節!大好!」
  
  「不好。」
  

第五十一章
  
  黃蓉推開房門的時候,院子裡只有洪七公和小一兩個人,原本小一已經隱著了,可又被洪七公從樹上拽下來了,洪七公說:「老叫化看你那主子命大著,你著個什麼急,先陪老叫化喝口酒,說說話。」
  
  小一自是不會喝酒,只是拱手說:「洪老幫主有何事儘管吩咐,只要無礙于爺的安全,小的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洪七公見的這人一本正經的樣子,說些閒話只怕也無趣,說道:「我老叫化哪有什麼事吩咐你的,只是見你小子有些本事,卻看不出門道,隨口問問,你師承何人?」
  
  小一答道:「小的武藝大都是家父所授,家父姓付,無名。另還有一位師父傳授過小的一些武藝,名字卻是不知。」
  
  洪七公卻未聽過江湖上有哪個高手姓付的,這也是自然的,小一的父親早已過世多年,而且生前也鮮少離開皇宮,就如同他的祖父一樣。
  
  「你這一手箭法倒是上陣殺敵的好武藝,怎的會做了護衛。」
  
  「小的從生下來就是護衛,爺讓小的做什麼,小的便做什麼。」說到這裡,小一猶豫了一番,又說:「小的不懂什麼大道理,但小的跟了爺這些年,愚以為血戰沙場非一人可為,若真是一人便可成陣,小的這點本事又算得了什麼,親家老爺與洪幫主早將金人從我大宋趕出去了。」
  
  這邊小一的話音剛落,趙硯便快步的從酒樓那邊走了來,說道:「我這一年聽到小一說的話倒都沒剛才的多,原本我還當他天生話少,現在看來是嫌我煩,不喜搭理我。」
  
  小一聽了垂首退到一旁,黃蓉倒是說話了:「你確實是聒噪得很,換作是我,我也不搭理你。」
  
  趙硯卻是樂呵呵的作揖道:「你可不能不搭理我,搭理我吧,搭理我吧,我求你了。」
  
  黃蓉一見他如此姿態便想到了幾個時辰前他求郭靖的樣子,要說如今這天下的人裡,黃蓉最不想有所虧欠的便是趙硯。可偏生生她哪怕極不情願,也還是要承認,趙硯向著郭靖的那一個作揖與他說的話,相對與他的身份及一貫的做派已是卑賤之至,在以後幾年甚至更久的時間裡可能會成為在場所有人的談資。而這一切的原由都是她。
  
  她也有想過或許他那番作為是故意要逼走郭靖的,可若不是她要離開,他也不會被逼到說那樣的話。
  
  想到這裡,黃蓉一時惱怒得很,她甚至不知道是在惱趙硯還是她自己,她說道:「好生生的你作揖做什麼!誰讓你求我了,你求我,我就偏不搭理你。」說著話便往屋裡走。
  
  趙硯卻是忙快步的跟上,伸著脖子看著她,說道:「成啊,都聽你的,我不求你,你搭理我。」
  
  黃蓉氣得直跺腳,怒道:「哪有你這樣的王爺!」
  
  趙硯嬉笑著也跺跺腳,說道:「哪有你這樣的王妃!」
  
  黃蓉大聲說道:「誰是王妃了!」
  
  趙硯咧開一排整齊的白牙,說道:「可不就是你麼?!」
  
  黃蓉氣得也不知說什麼好,順手在樹上折了跟樹枝作勢便要打,趙硯立時很配合的抱頭鼠竄。黃蓉也不好意思使了輕功欺負他一個不會武的,一時也拿他無法。而洪七公卻是看得哈哈大笑,圍觀的小一視線從未離開過他的腳尖,周圍的樹上,屋頂上,數字護衛等等仰望藍天。
  
  趙硯,黃蓉和洪七公三人到梁家院門口的時候,黃蓉有些忐忑的小聲說:「爹爹和姑姑會不會還在生我的氣?」
  
  洪七公卻大步流星的走進了院子,說道:「大過節的生個什麼氣,又不是蒸包子,氣多了才好吃。老叫化看他們也就是找個由頭早些回來睡覺。」
  
  黃蓉想想,覺得洪七公說的有理,點頭道:「那倒也是,趙硯都沒什麼事,姑姑受的傷應也不重,她定是討厭那裡人多,又不喜靖……」說到這裡她停了一下,然後趕緊又接著說:「她以前總是說女子一定要睡得好才標緻,故尋了個由頭便與爹爹先走了。」
  
  趙硯在邊上聽的這兩人對答,一個理所當然,一個天真爛漫,所謂坦坦蕩蕩,真君子也。他只得自己展開摺扇故作純真的扇扇風,他有些明白這洪七公怎的七年都沒降了一個梁子君,只因這是一個手藝活,老叫化完全沒到火候,或者說連生火都不會。
  
  也有些明白怎麼就郭靖那樣的憨子竟能降了一個黃蓉,只因完全不需要手藝,全靠運氣。
  
  但是趙硯也覺得,洪七公說的沒錯,這兩個人定是回來睡覺了,正好把黃蓉撇在外面,簡直是機不可失!
  
  三人走進後院的時候,梁子君和黃藥師正在做花燈。一個削竹條,一個編燈架,然後兩人一起糊紙,描花提字。沒有多餘的話,只是那不經意間的相視一眼,似是一地的落葉也有了些春意。
  
  趙硯與黃蓉駐足於院門,然後見著洪七公背著酒葫蘆便過去了,大聲說道:「你們兩個手腳也快得很,就這麼小半個上午就做了這樣多了。」然後拎起其中一個說道:「比我那些小叫花子做得好多了。」
  
  梁子君笑道:「過獎!過獎!」黃藥師道:「你那些要飯的手藝也能拿出來見人不成!」
  
  洪七公卻是不以為意,說道:「如今那些要飯的可不只是我老叫化的,都歸你家的閨女管,手藝不好丟的也不是我老叫化的人。」
  
  趙硯見的黃藥師一時竟也無話可說,心裡暗笑,拎著一罎子酒便過去,岔著話說:「我可不是空手來的,十年陳釀!剛從地下挖出來的。」
  
  梁子君見了忙接過酒,打開蓋子,酒香肆意,說道:「好酒!你藏得倒是深,我若是早知道,只怕八年陳釀的時候就給你偷去喝了。還等著你現在才拿出來孝敬你岳丈大人。」
  
  洪七公也是說道:「正是!那時候定是我老叫化與你二人分了,哪會便宜了黃老邪!」
  
  黃藥師聽了橫過梁子君一眼,一聲冷哼,最後卻從她手裡將酒拿了過來,放在自己的邊上,又分了些余光給洪七公,然後只見三顆石子從他手上嗖的飛出,在門框上打了個轉,進了廳裡,轟的一聲,顯是那剛買沒多久的香案已然倒地。
  
  「你二人也莫要結義了,沒地方!」
  
  洪七公難得在黃藥師的嘴下討得便宜,高興得很,說道:「黃老邪你少找些由頭,你那杯妹夫茶老叫化是喝定了,休想逃。」
  
  三人這邊一來一回說的正起勁,卻聽見廚房那裡已經又吵上了:
  
  「你離我遠點!」
  
  「近了暖和。」
  
  「你會不會生火!少搗亂!」
  
  「你教我我就會了!」
  
  然後只見趙硯被丟了出來,連同一把掃帚,都被小二接住了。站好後,捋起袖子,蹬蹬蹬的又進去了……
  
  洪七公甚是不解的說道:「第一次遇到這丫頭和靖兒在一起的時候倒也溫柔可人得很,怎的一遇到趙硯這小子就凶成這般。黃老邪,按這樣子,下月初十你這閨女真嫁得了?」
  
  黃藥師手下一支狼毫行雲流水,頭也未抬,說道:「有何干係?!」
  
  -
  
  梁子君是多年來也沒好生的過過一次中秋佳節,原想著將院子裝飾得張燈結綵,把酒言歡,好不快活。怎料得這天正如洪七公的煙雨樓說過的一樣「中秋若有月亮,老叫化把大腿砍了給你們。」
  
  不只是沒有月亮,還下起了細雨。真正的天公不作美,所幸的是酒好人也好,潤物細無聲也是一番景致。
  
  這時趙硯得瑟之極的說道:「我隔壁的院子已然開始翻修,半月內便可完工。去東海的人也回來了,就在桃花島邊上不到五裡處尋了個地,據說雖無岳丈大人的桃花島景致優美,但修繕一番後應也好得很,只是少不得要費上個一年半載。過幾日我也出海去看一看。」然後問道:「不知岳丈大人意在何處迎娶小岳母?」
  
  這句話倒是問到人了,黃藥師和梁子君真的都沒想過這個事,這二人只想著兩根蠟燭一點,三拜天地,就算是結了。只是這地方……梁子君這院子是好,只是若在這裡成親,豈不成了入贅?梁子君倒是真不介意娶個黃藥師,黃藥師卻是有些介意被梁子君娶。
  
  可若是回桃花島成親,按昨晚郭靖所說,那裡只怕橫屍遍地,郭靖定已將他師父們都安葬好了,但那些啞僕的屍首恐怕是無人安置。
  
  趙硯倒也想到了這個,說道:「不如我這便譴人先去打理一翻,我等再晚幾日再去。」
  
  黃蓉卻說:「我家處處是機關,一般人去了也是有去無回。」
  
  說到這個洪七公倒是想到了一茬,說道:「確實如此,所以老叫化總也想不出誰能在黃老邪的島上殺光了人,又來去自如?」
  
  黃藥師道:「歐陽峰。我曾將桃花島的地圖借與他侄子學陣法,他侄子已為我所殺,那能在我桃花島行兇的也只有他。」
  
  洪七公與黃蓉聽了皆是大驚,洪七公道:「他侄子被你殺了?為何?那也怪不得昨日他對你痛下殺手。」
  
  黃藥師自是不會說他殺了歐陽克的原由,洪七公也未多問,在他看來老毒物那侄子也不是什麼好人,死了倒也罷了,這樣他便可以理解為何歐陽峰會殺了人賴在黃藥師的頭上。
  
  梁子君這時也深覺歐陽峰乃大患,一日不除,怎能安心。她說道:「若是無事,不如我們還是一起回桃花島,既是江湖中人,也無需講究太多,見幾個死人也無什麼大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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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事情說定以後,五人及眾護衛們便準備不日啟程前往桃花島,第二日的上午,全真七子登門向黃藥師就之前的誤會致歉,黃藥師知道定是趙硯迫他們來的,可也是懶得見,梁子君作為主人家給每人奉了杯茶便都打發走了。
  
  倒是趙硯因為之前亮了身份,麻煩不小,他不得不在第二日的晚上在自家酒樓的上房裡將就了一宿以躲避那些不明就裡,遞了帖子,或者直接登門的各級官員。
  
  第三日清晨,五人兩輛馬車,一匹馬,離開了嘉興城,要說梁子君原本是想與黃藥師一同騎馬的,然後一輛馬車給黃蓉,趙硯和洪七公坐便可以了。怎想的小九坐在一輛他精心紮了紅綢的馬車前無比哀怨的看著梁子君。
  
  梁子君抹了一袖子汗,說道:「小九啊,一切從簡便好。」
  
  小九用比蚊子大不了多少的聲音嘀咕道:「已經很簡了。」
  
  作為一個專業的皇家護衛,小九能說出這樣的話,哪怕聲音很小,並作勢準備棄了這輛馬車了,可還是完全可以說明他的心裡有多麼的不滿了。
  
  於是,梁子君妥協了。
  
  怎想的她提著裙子跳上馬車的時候正好被一夥嬉鬧的小孩看見了,那夥小孩如賣報童般跟在馬車的後面,一路喊著:「女先生出嫁了!女先生出嫁了!」是以嘉興城裡沒事的人都跑到街邊上伸著脖子看,把路幾近堵死。
  
  梁子君一個人縮在她的馬車裡直到一個時辰後終於出了城門才拉開簾子透了口氣,卻正好看見黃藥師在馬上似笑非笑的問道:「女先生這是要嫁到何處去?」
  
  「可不正是東海桃花島,那桃花島主姓黃,是個惡霸,仗著幾分蠻力搶了我去,若是不從便砸我的鍋,摔我的碗,我也是無奈,命苦得很。」
  
  黃藥師聽了自是放聲大笑,梁子君也是靠在簾子邊上低笑不已,方才在嘉興的街邊倒真的有不少人說:「聽說女先生嫁的是東海上一個大惡人。」
  
  這二人自顧的樂呵,倒是苦了駕車的小九,梁子君說道:「你想笑便笑,與我們不用講什麼規矩。」
  
  小九漲紅了一張臉,說道:「小的什麼都沒聽見,怎會想笑。」
  
  -
  
  五人當天的夜裡到的舟山,在客棧休息了一夜,第二日清晨出海,近黃昏的時候到了桃花島,秋季的桃花島自是沒有春日裡桃花盛開的時候景致好,況且岸邊上橫了幾個啞僕的屍首,趙硯卻還是很興奮的樣子,可蹬著靴子還沒跑起來,被黃蓉扯了回來。
  
  黃蓉說道:「跑丟了又累得我去找!」她也沒想到這句話害得自己在以後的半個月裡都被趙硯纏得寸步不離。
  
  黃藥師又另畫了一張地圖丟與了一二四五七九,著他們安置島上原來那些啞僕的屍首,梁子君等回屋裡梳洗和休息,而黃藥師卻沒有同他們一起,轉頭去了馮衡的墓,情況就和他一直擔心的那般,壙室內一片狼籍,血跡斑斑,清理的事他自也不會讓外人動手,一直在裡面至日下黃昏,黃蓉過去喚他用飯,才關了壙室的門,回了院子。用過飯,人便又回了那裡去,黃蓉跟著去幫忙,梁子君思量再三,終是回房間歇下了。
  
  梁子君這些年來在桃花島上呆的時日也不算少,但都是做客,這一次卻是嫁人,是以從家裡帶了不少的物件過來,比如她的畫架子和碳筆。
  
  她自來便是愛寫寫畫畫的,只是她原本擅長的卻不是水墨畫,而是素描,那水墨丹青倒的當了南宋人後才新學的。但她早先便著人按她的吩咐打了畫架,燒了炭做成筆,卻鮮少在人前現之,畢竟也是個希奇東西。此番想及以後恐怕總有些日子要長居桃花島,便也將畫架和筆都帶上了。既然以後便是一大家子人生活,她這些子事總是會為人所知,自是無什麼必要藏著了。
  
  對於她這素描最有興趣的倒是趙硯,擺了個姿勢一定讓梁子君給他畫了個肖像,直說像得很,後來索性梁子君給黃蓉和洪七公都畫了一張,只是洪七公坐不住,中間至少問了她十多遍完了沒完,但拿到畫的時候也是眉開眼笑,直說丫頭好本事。
  
  黃蓉嚷嚷著要學,趙硯這邊馬上喚人又打了兩個畫架,他自己和黃蓉一人一個,梁子君便開了個班,講起課來,只是每日裡至多半個時辰,其餘的時候,她大都背著畫架滿島的跑,難得尋到人。
  
  梁子君素來喜靜,往日裡在桃花島除了飯點也是難得尋著她人,只是這一次比之往日卻是更難尋著了,有時吃過早飯後人便不見了,約莫晚飯的時候才回來,到後來婚期欲近的時候,竟然有時到了晚飯之時也不見人,黃蓉也出去尋過,只是總也不知人在哪裡,黃藥師後來便著她不必尋了,留些飯便是。
  
  既然黃藥師如是說了,黃蓉等便都以為梁子君是與黃藥師說了去處的,可事實上,這次回了島後,黃藥師也是少有與她說上話,可是他倒也知道她在哪裡。
  
  在桃花島的東南角上有一處山谷,不大,但四季都有鮮花盛開,並有一眼溫泉,可謂是桃源中的桃源了。只是入口窄而隱蔽,即使是黃蓉也不知曉,黃藥師尋著梁子君的時候她便在那裡。
  
  遠遠的聽見溫泉內丁冬的水聲,黃藥師站在畫架的邊上,一張一張的翻看著梁子君這些日子裡畫的素描。
  
  有些是穿著露肩長裙的女子,只是都沒有畫出臉,裙擺雖長而寬,上身卻是極為貼身。有一些是風景,有海,但不是桃花島邊上的海。有一張畫的是一座半山中的房子,正面是大排的窗戶,和梁子君家裡的東廂房有些象,但那窗戶卻不是隔扇窗。最下面的一張肖像,一個略有些胖的中年男子,眉眼與梁子君倒是有八分相似。
  
  黃藥師看過後將畫原樣放好,這時聽得溫泉那邊沒了聲音,原想著許是上來了,便站在原地等了一會子,哪知整個山谷竟只有那飛花落葉之聲。狐疑之下,又走的近了一些,那溫泉邊上除了一摞衣物外哪裡有人影。
  
  走得更近了些,一直到了溫泉的邊上,拿起那一摞的衣衫,外衫裡衣都在,怎的人卻不見了?雖覺得如梁子君那般的水性,溺在一潭溫泉裡應是不可能,還是傾身往泉水裡看了一看。卻見得梁子君在水下粲然笑之,一串水泡升起,還未待黃藥師再反應,腳踝卻已被一雙纖手抓緊了,那雙手往下一拉,饒是如黃藥師這般的人物也是再無辦法,整個人以極為狼狽的姿態落入泉中,水花濺起一丈多高。
  
  黃藥師知道自己是被算計了,只是落水太過突然,身上鞋子長衫一件不少,想要遊起來也是束手束腳,何況梁子君是打定主意了不放過他,鬆開他的腳後便按住他的肩往泉底去。
  
  梁子君見著黃藥師說不了話,只是一雙眼睛瞪著她,好笑得很,只是雙腿打著水把他往泉底壓。黃藥師見得她笑得差點嗆到水,也是又好氣又好笑,索性順著她的手一拉,驚得梁子君趕緊收了手便往上游,可是哪裡還跑得了,只見得黃藥師的臉在眼前越來越近,然後揚起的嘴角……
  
  在黃藥師的舌尖撬開梁子君的牙齒,觸到她舌尖的那一下,她的心驟然停了一拍,手勾上他的頸。
  
  也許她閉氣的時間太長了,不自覺靠向黃藥師,不斷的吸吮,索求更多的氧氣。
  
  黃藥師帶著梁子君一直游到溫泉邊的臺階上坐下來,水剛過肩,梁子君兩隻手緊緊的摟著他的脖子,把頭埋在他的頸邊,聽著他帶笑的斥道:「胡鬧!」
  
  梁子君知她現在也就穿著肚兜裘褲,清涼得很,在水下倒也還好,如今哪還敢露臉,只是把頭埋著,撲哧撲哧的笑。黃藥師原想把她拉開,梁子君怎會讓他如願,死命的箍著他的脖子,就是不抬頭。
  
  最後黃藥師也是無法,終是抱著他的小續弦,低聲問道:「怎麼了?」
  
  怎麼了?梁子君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她在這個世界已經生活了十幾年,她已經和任何一個南宋人沒有什麼區別,她對金人有些厭惡,蒙古人在她看來就是外族,她都快忘了曾經自己也哼過五十六個民族是一家,她習慣說話的時候拱手,自我介紹說「嘉興梁子君」,她快忘了自己原本是一個地道的北京人。她甚至習慣了吃沒有辣椒的食物。她以為自己把過去都忘了。
  
  可是在她把紅色的嫁衣裝進箱子,坐進那駕紮著紅綢的馬車的時候,她好象忽然恢復了記憶,她想她的爸爸,那個總是笑呵呵的躺在靠椅上端著茶說:「小君有沒有喜歡的男生啊?有的話一定要告訴爸爸,爸爸好好幫你參考參考!」的人,他會指著電視裡在婚禮上那個把女兒交給女婿後,低下頭默默流淚的父親說:「這老頭好沒出息,等到我家小君出嫁的時候,我一定要從頭笑到尾。」
  
  梁子君把頭埋在黃藥師的頸邊,說:「沒怎麼,就是胡鬧。」他的衣服和頭髮上都是水,所以他感覺不到她的淚水。
  
  黃藥師說道:「你若是記起以前的事了,等蓉兒成完親,我與你一同去尋人。」說到這裡,他感覺到脖子上的手臂松了一些,將他的小續弦的臉頰拉到眼前,他從來沒有想過有一日梁子君會哭。
  
  他說道:「如若不願,我們先尋到你的親人再成親也可。」
  

第五十三章
  
  梁子君的臉上掛著淚,聽到黃藥師的話卻是破涕為笑,湊到他的耳邊,輕咬著他的耳垂,說:「想賴帳?沒門!窗都沒有!」
  
  耳廓上劃過她濕熱的唇,黃藥師的手臂收緊,將她幾乎要鑲進胸腔裡,他的手貼在她光潔的背上,忍不住的緩緩摩挲,他聽見懷裡的女子說:「黃藥師,若是我不嫁給你,你註定孤獨終老,所以你最好把我抓得牢牢的,知道麼?」
  
  梁子君說的沒有錯,在她出現之前,黃藥師從來沒有想過他會再娶。不過……
  
  「梁子君,我若不娶你,你便能嫁出去麼?」
  
  「……有點難。」
  
  「於是你一而再,再而三的勾引我?」
  
  「可不是麼?!」
  
  梁子君的臉上是毫不掩飾的得意,她的眼睫毛上掛著水珠,鼻尖對鼻尖的看著黃藥師,她的唇在一張一和之前不可避免的會觸到那兩片方才與她糾纏已久的唇,然後那兩片唇靠了上來,說:「子君,你這次鬧得過頭了。」
  
  過頭?當然過頭了!穿著肚兜和堪堪掩住臀的裘褲,劈開腿濕身面對面的坐在一個同樣濕漉漉的男人身上,哪怕這個男人一貫很清高,也有些過頭了。
  
  梁子君可以發誓她不是故意的,一向很注意分寸的。事實上她是一直到發現黃藥師偷看她的畫架時,才臨時起意戲弄一下他。一個人在自己心情不好的時候,就想折騰一下別人,何況這個人還自己送上門來……
  
  她在心裡狡辯道:「難道她穿的不比比基尼要保守得多?這個情形充其量不過是一對情侶水裡調下情而已,多平常的事。」
  
  可是連她自己也知道這樣的狡辯也只能說給她自己聽一聽。
  
  肚兜不是一種安全的內衣,你甚至不用解開背後的帶子,手便可以滑進去,包住那柔軟的渾圓,輕捏慢撚那一點,直到它興奮的突起。
  
  梁子君的背挺得筆直,她的腦子出現大片的空白,只能恍惚的思考著,假如現在拒絕,似乎是有些矯情,但是假如接受……現在該怎麼辦?
  
  只有在這個時候,梁子君才會發現,原來女子清高了也不好,或許當年她應該與寢室的姑娘們多科普一下相關知識……
  
  黃藥師看著自己的小續弦的水盈盈的眼睛的回看著他,努力的維持著她常有的姿態,可她的手指幾乎要嵌進他的肉裡,當他的指腹滑過她光潔的背脊線時,她的肌膚在微微的顫抖。
  
  他的唇點在她的肩上,輕喚道:「子君。」
  
  梁子君愣了半晌,才應道:「嗯?」
  
  「我們行房。」
  
  「白日宣淫……不好吧?」
  
  梁子君說這話的時候很嚴肅,至少她自己覺得很嚴肅,可黃藥師的笑聲卻是響徹整個山谷,還繞了幾個彎,帶了些迴響。以至於梁子君頓時滿面通紅,起身便要走了才好,怎想的還沒站起來便被人一把撈住按了回去。
  
  黃藥師挑著眉問道:「白日宣淫罷了,你跑個什麼?!」
  
  梁子君一時也是被眼前這人理直氣壯的無恥氣得笑出聲,說道:「白日宣淫罷了,你笑個什麼!」
  
  說話間卻是天旋地轉,梁子君知道真的跑不掉了,躺在溫泉邊的草地上,身下墊的是黃藥師的外衫,肚兜早已不見了蹤影,裘褲外抵著的是對方已然抬頭的硬熱,若她這會子真的跑了,太惡劣了。可是她緊張的快要窒息,她的眼睛看著他的臉,一點餘光都不敢放在別處,她的手扶在他的腰上,一動都不敢動。
  
  唇舌的交纏讓她喘息,肌膚相貼的親密讓她沉醉,她感受著那雙帶著繭的手從她的胸上移到腰身,然後滑進了雙腿之間。探入密林的手指讓她不禁顫聲喊道:「藥師!」
  
  黃藥師看著那張一貫帶著似近非遠淺淺笑意的臉上呈現出放縱的迷離,她的手伸過來按住他,無力的阻止他,卻被他拿開,送至他的身下,扶上那挺立的瞬間,她聽見他壓低了帶著愉悅的輕哼,她下意識的抽動了一下,他的呼吸更重了。
  
  於是她笑了,清脆的笑聲,然後卻看著舉到面前的手指上掛著晶瑩的甜絲,他揚起嘴角,說:「你的。」如畫畫一般的將它們在她的胸前的紅暈邊描了一個圈,再俯身吻上去,耳邊的笑聲啞然而止,化成一聲聲沉浸欲望的呻吟。
  
  他進入的時候並沒有她想像中的那麼疼,更多的是異樣的感覺,身體的某一扇門被推開了,他擠了進來,帶著他的靈魂。他撫過她微皺的眉頭,吻落在她的臉頰上,他說:「過會子就不疼了。」
  
  她美麗的瞳孔裡全是他,曲起腿,大腿的內側微蹭過他緊繃的腰線,他暗自抽氣,聲音低啞的吼道:「你這女子!」
  
  這是刻意的挑逗,挑逗他的理智和,她低喘著說:「藥師,我喜歡你。」
  
  ——
  
  梁子君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在廂房裡,外面的天已然黑了,身上蓋著薄被,同一張被子下還有一個黃藥師。翻個身,趴到他的肩上,手指劃過他的眉,眼角,臉頰,唇邊,然後被抓住,那雙深邃的黑眸驟然睜開,溺寵的看著她,說:「還鬧!?」
  
  而梁子君莞爾笑著把手收回,放進被子裡,說:「你就這樣帶著我裸奔回來的?」
  
  黃藥師不得不把被子裡那只手抓住,卻一翻身將她壓在了身下:「還鬧?」
  
  梁子君非常識趣的斂起了笑,正色說道:「不鬧了。」
  
  於是翻回床上,閉目,只是還未待說什麼,就聽見:「我們還是鬧吧。」然後剛睜開眼,又聽見:「不鬧了!不鬧了!」
  
  梁子君,她的眼神很無辜,她的表情向黃藥師述說著三個字,叫作「逗你玩。」黃藥師第一次認識到,他的小續弦真的只有二十出頭,還活潑得很。
  
  當激烈的擁抱和親吻再次襲來時,梁子君慌了,她的確只是說著玩的,她喜歡看黃藥師望著她無奈而隱忍的樣子,這驅使她像只貓一樣不斷的想去撓他一爪子,然後又快速的跑開。過去她一直還算成功,可顯然她沒有充分認識到目前已經是時不由人了。
  
  她企圖把他推開,可是腰間的酸軟讓她的動作很無力,甚至有些欲迎還拒的意思,最後還是被壓回了床上,她說:「藥師,不玩了。」
  
  他卻將她的腿放在腰邊,說道:「你還沒玩好,子君。」
  
  「玩好了。」
  
  「沒。」
  
  再後來,黃蓉來了,因為她晚飯的時候又沒有見到梁子君,於是站在門外喚了幾聲「姑姑!」,而這個時候,梁子君卻因為驟然加快的節奏不得不捂緊了自己的嘴以保證不發出一丁點的聲音。她瞪著黃藥師,看著他勾起的嘴角真擔心他會笑出聲來。
  
  黃蓉沒得到應聲,嘟喃著走了,梁子君忍不住嗔道:「玩好了沒?」
  
  「沒。」
  
  梁子君覺得自己一定是瘋了,她怎麼會去勾引一個獨居十幾年的鰥夫!
  
  ——
  
  第二天早上樑子君從床上坐起來,看著窗外的太陽時,黃藥師已經不在了,而她就好象被人打了一頓,腰酸背疼腿犯軟。
  
  早飯的時候,黃蓉問道:「姑姑,你昨天去什麼地方了,夜裡了我去找你,都還沒回來。」
  
  梁子君的表情絕不比喝著粥的黃藥師少淡定一點,她說道:「昨天在海邊寫生,後來累了,便睡著了。夜裡很晚了才回來。」
  
  黃藥師拿著勺慢慢的給自己又盛了一碗粥,說道:「秋夜裡涼得很,小心受了風寒。」
  
  梁子君低著頭一粒一粒的夾起碗裡的豆腐乾,丟進嘴裡,應道:「說的是。」她很想再反問一句:「藥師,昨晚你去什麼地方了?」可終還是憋回去了,她若是這般問,黃蓉和洪七公許是還未必能誤到什麼,趙硯那顆賊靈的腦子一轉可就什麼都知道了。
  
  ——
  
  成親的前一天夜裡,梁子君進入馮衡墓的壙室時,黃藥師也在那裡。
  
  他坐在案子邊上,一如他們初識那一年的除夕一樣,只是原來的那張案子已然被不知道是歐陽峰還是江南七怪打壞了,現在這張是新的,琉璃燈卻還是原來的那盞,只是他沒有點上。所以梁子君進來前沒有想到有人在這裡。
  
  梁子君不自覺的退了一步,然後見到他起身拿火摺子把燈點燃了,然後說道:「我來陪陪她,以後可能不會有那麼多的時間了。」
  
  這話梁子君聽了心裡也不知是什麼滋味,從心裡說,她一直很尊敬黃藥師與馮衡的這份感情,有時候,她甚至覺得正是就是因為這份感情溶在他的血裡,他才是如今的黃藥師。可是……
  
  她不知道該說什麼,她完全沒有準備在這樣的時候和黃藥師在這個地方來次對話,她說:「我就是來給她上柱香。」說著話便點了三柱香,舉過頭拜了三拜,插到了香爐裡。
  
  最後她說:「我先回去了。」黃藥師卻起身說:「我與你一同走。」梁子君聽了有些含糊的應了一聲。
  
  在黃藥師把壙室的門關上的時候,梁子君覺得就象一個儀式,她覺得有些……悲傷。終於她說了一句:「你以後還是可以經常來,我無礙的。」說了她便長呼了一口氣,撫額,這話在這樣的時候,這樣的地方,無論說起來,還是聽起來,都傻得出奇,她本就不該出現的。
  
  最後黃藥師執起她的手往著離開的方向越走越遠,他說:「她也無礙的。」
  

第五十四章
  
  成親這天的天氣很好,早晨起來後,梁子君披著外衫打開窗,陽光的味道裹著海水的鹹味迎面而來,和前幾天一樣。
  
  可是今天,她要成親了。
  
  梳洗一番後,一如既往的整理好床鋪,她給自己沖了杯蜂蜜茶,然後聽見黃蓉的腳步聲越來越近,接著便興沖沖的跑了進來,說道:「姑姑,你可算是起來了。」
  
  梁子君有些好笑的看著黃蓉眼下淡淡的黑眼圈,說道:「莫要與我說你一夜都沒睡!」
  
  黃蓉聽到這個很是不平,說道:「自然是睡了的。只不過二更躺下,約莫三更才睡著,四更便醒了!」
  
  梁子君自是笑得更歡快了,說道:「我成親你便激動成這般,到了你自個兒成親的時候不是要三天都合不上眼。」
  
  黃蓉卻嘟著嘴嘀咕道:「我成親才沒什麼好在意的……」然後便又如失火了一般的跑出了房:「我的鍋上還給你煮了粥。」
  
  ——
  
  成親比想像中的要簡單得多,或者說,原本它也不怎麼簡單,只是被兩個新人從簡了。甚至於說梁子君原本準備蓋著蓋頭直接從自己的客房走到拜堂的門廳,畢竟這中間距離還不到半裡路。
  
  可是趙硯實在是受不了自己岳丈與小岳母對成親這樣大事的態度,他憋在心裡沒說出的話是「就算是續弦你們這般也太草率了!」,雖然他也知道問題不在續弦上,而是在那兩個人身上。前幾日遣小九去舟山買了頂轎子帶回了桃花島,是以梁子君倒是第一次坐上轎子。
  
  梁子君自己上的妝,有些素。紅色的嫁衣上甚至沒有繡上大朵的牡丹,黃蓉見了恨不得馬上拿針線給她補上,可是沒時間了。
  
  一切都順利的出奇,梁子君一直盼著,黃藥師一直很擔心會忽然出現的葉輕終也沒有來,唯一的問題就是雖然她早上吃得很飽,但晚上披著蓋頭坐在床上的時候也有些餓了。值得慶倖的是天一擦黑,黃藥師便回了房。
  
  沒有人來鬧洞房,趙硯和黃蓉是小輩,鬧不得,洪七公不會來鬧。
  
  於是黃藥師剛把蓋頭掀起,還沒能看清自己的新娘今天是如何模樣,梁子君便已快步到了桌邊,先拿起勺,喝了一口湯。坐下來,再拿起筷子,開始用飯。
  
  抽空對新郎倌笑了一個,說道:「多謝夫君記得為妻我還餓著在。」
  
  新郎倌在她的邊上坐下,給自己斟上一杯酒,說道:「難道你在擔心我會讓你吃不飽飯不成?」
  
  新娘這才趕緊放下手裡的碗筷,一隻手蓋在新郎倌手裡的杯子上,另一隻手給自己也斟了一杯,說道:「這交杯酒怎能你一個人喝了。」
  
  兩人喝過交杯酒,梁子君繼續用她的宵夜,黃藥師早已用過了,只是在一邊自斟自飲,初時梁子君只顧著吃,倒也無甚麼感覺,待到吃得略有些飽意時,便有些子不自在了,貌似不經意的往黃藥師瞥過一眼,然後快速的把視線收回到碗裡的白米飯上。
  
  黃藥師自是沒有忽略他的小續弦那些小動作,他還看到她隨後幾乎是數著碗裡的米在吃飯。用了半刻鐘吃了大半碗,然後用了一刻鐘才吃完剩下的小半碗。
  
  可是他有豐富的耐心,為了避免酒不夠,他也放慢了喝酒的速度以配合她。直到她把碗裡最後一粒米飯也吃完了,他起身……
  
  然後一點都不意外的看到他的小續弦原本平放在腿上的手握緊,然後又似是若無其事的鬆開。
  
  梁子君有些鄙夷自己,她又非閨閣女子,都有過一次關係了,怎麼還緊張成這樣。她儘量不那麼明顯的深呼吸以緩解自己的緊張,但幾乎完全沒有作用。
  
  而就在梁子君不斷的做著心理建設的時候,黃藥師走到了房間東頭的一扇四門屏風邊,然後他將屏風移開。
  
  梁子君看到屏風後的衣架子上搭著一條裙子,它沒有袖子,所以只能搭在上面。它有長長的擺,象魚的尾巴。梁子君有些不敢相信,這分明是一件婚紗!唯一奇怪的地方就在於它是紅色的。
  
  她知道這是為什麼,因為她畫的都是素描,沒有顏色,所以黃藥師理所當然的以為它應該是紅色的。然後他用細小的紅色的珊瑚珠穿線上中繡在上面代替了畫裡原本應是銀線繡出的流線花紋。
  
  三天的時間,她很難想像三天的時間裡一個人用手工能單憑看過一眼的畫就能手縫出一條這樣的婚紗出來,而且是一個男子,在這個天下,一個男子能炒出幾個菜還不算太驚世駭俗的話,會拿針線就是太不可思議了。
  
  梁子君捂著鼻子,她發現自己很沒出息的快哭了。
  
  事實上,從早上起來到剛才那一刻,她的心都很平靜,當然,會比平時愉悅上那麼一點,可是也只有那麼一點而已。
  
  她原本以為自己會更激動一些的,可是沒有。就好象在她對婚姻還有憧憬的那個年紀,在另一片天空下,她原本以為自己有一天會穿著白色的婚紗,被父親交到那個要成為她丈夫的人手裡,他們會一起宣誓永遠的相愛,可是沒有。
  
  當然,她對自己如今的出嫁方式也是滿意的,嫁人嫁人,主要嫁的還是人,不是麼?她不會任性的要黃藥師去配合她這些怎麼看都有些詭異的想法,正如他除了總是讓她去廚房看火外,也沒有對她提出過任何要求。
  
  可是,如今她有了一件婚紗,哪怕它是紅的。可每一針都是他親手縫的。
  
  梁子君會這樣激動讓黃藥師有些出乎意料,眼淚在她的眼眶裡打轉!不過是一條有些奇怪的裙子罷了。
  
  梁子君睜大了眼睛,讓眼淚不要掉下來,抱起那件紅色的婚紗,把屏風拉開,卻被黃藥師攔住了。
  
  她說:「我把它換上,給你看?」
  
  黃藥師聽她這般說,知她應是高興的。拉過她的手倒是不放了,說道:「我的妻子換我的衣衫,何故還要隔著屏風?!」
  
  梁子君聽了便是兩頰緋紅,一時也不知如何反駁,只是手被人拉著也掙不出,再看黃藥師卻是好整以暇的看著她,好半晌後,才狀著勢說道:「你讓我自個兒穿,過會子脫的時候隨你便是。」
  
  黃藥師聽了自是笑了,只是手卻不放,說道:「即便是你與我面前換上它,過會子脫的時候還不是要隨我?!」
  
  「你……」梁子君無言以對,索性用上了飛花指,只是一翻,掙出手來,便躲到屏風後面去了。
  
  黃藥師倒也不糾纏,只是笑著坐回了椅子上,倒上一杯酒,等著她換好了出來。
  
  梁子君在屏風後面習習簌簌的倒騰了許久,然後把屏風推到一邊,慢慢的走到黃藥師的面前,轉了一個圈。
  
  她笑吟吟的問道:「好看麼?」
  
  「好看!」
  
  梁子君非常懂得怎麼樣讓自己看起來最好。她會在穿著長衫的時候彬彬有禮,肆意瀟灑,會在穿著儒裙的時候輕聲細語,頷首溫柔,這些都是她,可是有的時候黃藥師又覺得,這些都不是她,她應該比著長衫的她更輕柔,比著儒裙的她更瀟灑。就象眼前的這個她一樣。
  
  黃藥師看著她在那面,承著嫁妝的名義,特地從嘉興帶過來,有一人高的大銅鏡前走來走去,顧盼神飛。問道:「為什麼要掂著腳?」
  
  「裙子裡面掂著腳你也看得到?」梁子君回過頭,微揚起小巧的下巴,說道:「那樣會顯得自信一些。」就象穿著高跟鞋。
  
  自信?黃藥師倒是第一次聽到有這樣的說法。然後他看到她提著裙子走到自己的跟前,停下,說道:「謝謝你!」
  
  黃藥師卻說:「你我既是夫妻,何需言謝。」他伸手攬過梁子君的腰,這條裙子讓她的腰顯得纖細動人。
  
  梁子君順勢坐在他的腿上,手臂搭在他的脖子上,任由他親吻她的鎖骨,他發現這條裙子不好的之處在於太長了,以至於無處下手,而背後的排扣緊而密,解開也麻煩得很。
  
  「藥師,你怎麼不問我為何會畫這樣的裙子?」
  
  「若是喜歡,多做幾條也可,等蓉兒出嫁不在這裡,在這島上,若是不冷,穿出門也可。」
  
  「我要穿到岸上去,成麼?」
  
  「你自穿你的,我把所有看見的人都殺了便是。」
  
  梁子君聽了自是撲哧撲哧的笑,卻在黃藥師解開一顆排扣的時候溜到了地上,只是提著裙子也跑不快,沒兩下又被逮到,踩著裙擺摔到了地上,然後被一把抱起放到了床上。
  
  長長的裙擺鋪滿了大半張床,梁子君躺在床上看著黃藥師解著紅色外衫的扣子,案幾上兩根紅燭炙炙的燃燒著,窗戶上貼著紅色的喜字。
  
  她輕聲的說:「我願意接受你為我的丈夫,從今日起,無論禍福,貴賤,疾病還是健康,都愛你,珍視你,直至死亡。」
  
  黃藥師聽到這個怔了怔,然後想了想說:「這腔調倒是有點象白毛和尚總是說的些子話,你信那個麼?」
  
  梁子君伸手取下頭上的簪子,長長的頭發散在紅色的床上,她說:「我也不信,只是覺得他有些話說的很好,就象……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黃藥師聽她定又是故意這般說,這女子喜歡在言語上調侃,倒也不是一日兩日的事。將長衫掛在一邊的架子上,坐到床沿邊,解著裡衣,卻被人從後面抱著腰,軟軟的聲音帶著水蒸氣呼在耳邊:「你是否願意成為我的丈夫並與我締結婚約?無論疾病還是健康,或者任何其他理由,都愛我,照顧我,尊重我,接納我,直到生命的盡頭。」
  
  「好!」黃藥師回答的很乾脆,將裡衣也丟做一邊,躺下的時候卻聽見他的小續弦說道:「你要說‘我願意’才成。」
  
  黃藥師道:「我們已經成親了,子君。」
  
  梁子君往他的邊上湊了湊,說道:「三個字,以後都聽你的便是。」
  
  人有些時候總是忍不住的得寸進尺,比如原本梁子君什麼都沒有想就等著洞房花燭了,可是在她得到了一件婚紗後,她又想聽到誓言。
  
  可是最後,她還是沒有聽到那句誓言,因為在黃藥師剛張嘴,還沒來得及說什麼的時候,外面傳來了黃蓉驚慌而害怕的喊聲:「爹爹!」
  
  ——
  
  黃藥師與梁子君推開房門便見得一人捏著黃蓉的脖子站在對面的屋頂上,而這個人便是這些日子以來,梁子君一直擔心會出現的歐陽鋒。
  
  見得黃藥師,歐陽鋒大聲說道:「藥兄今日大喜,怎麼也不請小弟來喝杯水酒!累的我不得不壞了你的洞房花燭,嫂子可要怪我了!」
  
  黃藥師還披著一聲紅色的外衫,冷聲道:「酒是不少,要喝多少都是有的。」
  
  而洪七公大聲說道:「你個老毒物,要喝酒便下來,捉著人家閨女做什麼。」
  
  歐陽鋒卻說:「藥兄娶妻嫁女好不快活,可憐我那侄兒在下麵孤單得很,我這便送了這丫頭下去陪他,也算是了他生前一樁心思。」
  
  他將話一字一句說得清清楚楚,聽的黃藥師,梁子君、洪七公和趙硯心裡一寒。
  
  趙硯雖從未見過歐陽鋒,但聽到這裡也知這人便是之前他們所說的那個打傷了洪七公,侄子卻死在黃藥師手上的狠角色。是以儘管一二四五七九都在邊上,也不敢輕舉妄動。
  
  至於黃藥師,梁子君和洪七公就更知曉歐陽鋒的為人,如此情況下,哪怕是再快,只怕也難以救下黃蓉的命。
  
  顯然,歐陽鋒就是要黃藥師看著黃蓉死在眼前,才能消他心頭之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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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你放了她,《九陰真經》給你。」梁子君這句話說的並不大聲,但在這萬籟俱靜的夜裡卻是清清楚楚,特別是她說的還是《九陰真經》。
  
  房檐下掛著描了喜字的紅燈籠,喜氣的紅光灑在梁子君的臉頰上。歐陽鋒倒是不理她,卻問黃藥師:「此話當真?」
  
  梁子君聽他這樣問,定是已然心動,還未待黃藥師說話,她說道:「你也莫問他,這事他也做不得主。那經書原本是被他得了,可早就作為聘禮下給了我的師門,書如今在我師門裡放著,我說給你便給你,我若不給你,你一輩子也別想見到。」
  
  歐陽鋒聽了這話,再看黃藥師依舊是沒有說話,便當他是默認了。對梁子君問道:「你師出何人?」
  
  梁子君答道:「我師父名曰葉輕,江湖上一個無名氏罷了,你定是未曾耳聞,師門也不過是一方小門,址在東海上一座小島,正好這幾日島上無人,你只管放了蓉兒,與我去取完經便走人,以後莫要再來了,經書就當是賠你侄兒的命。」
  
  歐陽鋒聽她說得有模有樣,倒也不像是說謊,心道這黃老邪慣來看重那些兒女情長,若是以《九陰真經》為聘也不算怪。自己的克兒死的雖說冤枉,但人死不能複生,況且今日他殺了黃蓉,往後必被黃藥師與洪七公追殺。若能要到多年求而不得的《九陰真經》,練成以後還怕殺不了這幾個人麼!想及此,他說道:「那你過來,我便放了她,然後你我二人便去你師門取經書。」
  
  梁子君見談成了,面上一笑,說道:「那好,我回屋換件衣衫便與你同去。」說著話便往房裡走,歐陽鋒卻大聲說道:「你這身倒也好的很,不用換了。」而後便聽得黃蓉一聲悶哼,知是歐陽鋒手上下了勁。
  
  這歐陽鋒原也不傻,他之前本就在梁子君身上吃過一次虧,煙雨樓一戰時也見過梁子君的一些本事。知這女子武功雖不高,但也不弱,且花招多得很,他選這個時候下手本就是要讓黃藥師等人措手不及,怎還會讓她回房裡,誰知她又有何詭計。
  
  梁子君見歐陽鋒這般,自是不敢再往房裡走,停了下來,說道:「你一個前輩欺負一個小姑娘也不知羞。」再欲縱上屋頂的時候胳膊卻被拽住了。
  
  黃藥師的手死死的捏著梁子君的胳膊,眼睛卻是冰冷的看著歐陽鋒,還有他掌下命懸一線的黃蓉,而黃蓉卻是緊抿著嘴,兩行淚無聲的順著臉頰流下。
  
  梁子君的胳膊被黃藥師死死的捏著,生疼!她的眼睛帶著笑看著歐陽鋒,還有流著淚的黃蓉,說道:「你來的不是時候,壞了我的洞房花燭,我夫君不依了。」
  
  歐陽鋒的笑聲卻是倡狂的很,他說:「難得嫂子深明大義,藥兄這又是何苦。」
  
  梁子君笑呵呵的側過身把黃藥師的手從自己的胳膊上掰下來,費了很大的勁?或者根本就沒有費勁?都沒有干係,梁子君覺得他願意拉她一把就夠了。
  
  黃蓉是被歐陽鋒極不雅的一腳踹下屋頂的,梁子君與歐陽鋒離去的時候,歐陽鋒說:「你那不知什麼名字的師門也是倒楣的很,收了你這麼個弟子。」
  
  梁子君輕輕的笑,說道:「可不正是倒楣得很。」
  
  ——
  
  黃藥師看著梁子君被歐陽鋒在腰上志室穴上拍了一下,腳底一滑,險些摔了,她還穿著那條紅色的裙子,只是下擺長於腳踝的部分不知何時已被她撕了下來,外面胡亂的罩了一件長衫,領口的扣子甚至都沒有扣好。烏黑的青絲散落在身後,也來不及挽起,有些淩亂。
  
  梁子君從來沒有糟過,而是在她成親當天的晚上,半刻鐘她還是那麼的高興,果然這就是江湖麼?
  
  黃蓉蹲在地上嚶嚶的哭了,她斷斷續續的說:「爹爹,對不起!對不起!……怎麼辦?現在怎麼辦?」
  
  一二五七九跪了一地:「小四已經跟著了,不知爺有何吩咐?」
  
  有何吩咐?趙硯如今也不知該做什麼,很多時候,即使是一無所有也不算是無可為之,但若是至親為他人所控,便如同被人掐住了命脈,難以翻身。這也是他這許多年來都未娶親的原因。
  
  黃藥師的聲音冰冷的沒有溫度,他說:「不用跟了,都回去睡吧,我自有打算。」說著話他彎下腰,揀起被撕下的那一片裙擺,還有散落在地上的幾顆珊瑚珠子。然後踏進門檻,關上門。
  
  門外氣極的洪七公揚手把酒葫蘆摔到了地上,葫蘆破了一個大洞,酒香彌漫在空氣裡。然後洪七公走了。
  
  趙硯蹲在黃蓉的邊上,說:「先回去睡吧。」
  
  黃蓉卻看著他說:「怎麼辦?現在怎麼辦?他會殺了姑姑的……」聽她說到這個趙硯趕緊捂著她的嘴,指指那貼著喜字的房間。
  
  有些道理是很簡單的,梁子君如果不來這麼一出,黃蓉一定是死了,可梁子君來了這麼一出卻不一定會死,而且這事還不得不是她來做,因為黃藥師和洪七公在歐陽鋒的眼裡就是威脅,稍微靠近一點,黃蓉便是死,至於趙硯,他本不是江湖中人,不會武,想在歐陽鋒手下討條生路,不可能。
  
  這些黃藥師怎會不知道,目前的情況可能是最好的,也是唯一的。但不可掩蓋的事實就是,在洞房花燭夜裡,他把自己的新婚妻子送到了歹人的手裡,換了他亡妻留下的獨女。
  
  就在半刻鐘前,她還望著他說:「我願意接受你為我的丈夫,從今日起,無論禍福,貴賤,疾病還是健康,都愛你,珍視你,直至死亡。」
  
  他的手裡有一塊玉,是梁子君掰開他手時塞到他手裡的,一塊鸀色的凹形翡翠,他幾乎可以肯定,這就是一把鑰匙,用這個進入什麼地方,裡面放著《九陰真經》和她師門其他的東西。顯然,她根本就沒有打算把《九陰真經》給歐陽鋒。
  
  而一旁的案幾上放著她的短刀和裝迷香的皮囊,她原是想回房舀這些的,歐陽鋒沒有給她這個機會。
  
  第二天,天剛亮,黃蓉跑到主房去看的時候,門已經是開著的。黃藥師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離開了。
  
  黃藥師是在歐陽鋒與梁子君離開後一個時辰在桃花島上的船,他沒有點火把,繞的是比較遠的靠南的水路,約莫五更快過了才從空空島後山的亂礁邊上上岸。時候費的比正常多了一倍,但他知道即使是這樣,應該還是比歐陽鋒先到。因為梁子君一定會以附近水域複雜的理由將歐陽鋒拖到天亮了才會靠近空空島。
  
  空空島後山亂石林立,看似毫無章法可言,卻是極為複雜的陣法。梁子君若想擺脫歐陽鋒,非此陣不可。天太黑,不能點火把,黃藥師在週邊粗略的看了幾眼,便站一塊礁石上再也沒動了。
  
  正是桂花開的時節,空空島有些香得膩人。
  
  而在空空島的另一邊往北三海裡處,歐陽鋒的船上,梁子君對歐陽鋒說:「能借我根筷子麼?」
  
  歐陽鋒愣了一下,問道:「做什麼?」
  
  梁子君答道:「把頭髮挽起來,這樣利索一些,我們上了島走起來也快一些。」
  
  歐陽鋒並不常劫持人質,但他不得不承認這話說的也沒錯,於是他進船倉找了一根筷子遞給了她。
  
  「多謝!」梁子君將頭髮挽起後便覺得人也清新了許多。雖然因為穴位被點,氣血不順,依舊沒什麼力氣。靠在桅杆邊,她對歐陽鋒笑了笑,說:「不用急,經書跑不了。再過一個時辰天亮了我們便可以靠岸了。」
  
  歐陽鋒道:「我有何好急的。你……」然後卻見的梁子君閉上了眼睛,似是已然睡著了。一時話也說不下去了。
  
  梁子君醒的時候,歐陽鋒依舊是精神抖擻的看著海平線上將要升起的太陽,或許是快要舀到夢寐以求的武功秘笈,一點都沒有一夜沒誰的疲憊。梁子君說:「我們靠岸吧。」
  
  清晨的空空島邊上彌漫著濃重的霧,伸手不見五指,歐陽鋒甚至有些不信在周圍有一個島存在,梁子君趴在船沿邊,伸出頭隱約看著船下的海水,聽著它流動聲,不斷的讓歐陽鋒改變帆的方向以躲避礁石和旋渦。直到半個時辰後,船終於靠岸了。
  
  梁子君慢慢的,甚至有些蹣跚的走下船,對歐陽鋒說道:「你跟得緊一些,我這師門裡的古怪可不比桃花島少。」說著話揚手折下一根桂花枝,權當拐杖杵著往前走。歐陽鋒不敢落的遠,緊緊的跟上。
  
  二人就這般一前一後的走在繁密的桂花林裡,梁子君走得不快,也快不了,約莫半個時辰才走了出去。然後走過一段青石板鋪出的上坡,便到了日常生活的院子。
  
  梁子君說道:「我喝口水成麼?前面路還長著。」
  
  歐陽鋒冷冷的應了一聲。然後跟著梁子君進屋,看著她舀了兩個杯子出來,在門口的泉水裡涮了涮,盛了兩杯水,自己喝一杯,另一杯放在邊上的石桌上,她知道歐陽鋒不會喝,但是這島上不是難得有個客人麼?!
  
  梁子君的額頭上滲出些許的汗珠,歐陽鋒知道若是志室穴被點不只是乏力,不能運氣,還會有些疼。只是她沒有作聲罷了。
  
  「黃老邪為何要殺了克兒?」歐陽鋒問道。
  
  梁子君又舀了一杯水,說道:「這個我倒是不知,我見著他的時候他已經死了,剛才在那裡你應自個兒問他的。」
  
  「克兒與我說過,你與他是舊識?」歐陽鋒又問。
  
  梁子君說到這個似是高興了些,說道:「確實是認識的,不過是一頓飯的交情,倒也說不上有多深厚。」
  
  歐陽鋒道:「以克兒的脾性,與他吃過一頓飯,關係卻不深厚的女子倒是不多。」
  
  「想也是不多。」梁子君說著這個也就順便把她與歐陽克那個有些好笑的賭約說與歐陽鋒聽了。
  
  歐陽鋒很認真的聽著自己私生子的這些往事,最後竟笑了,說道:「這倒真是克兒一貫做的事。」但轉而卻是面色悲傷,甚至有些惡狠狠的說:「若不是黃藥師,他怎會死了!」
  
  梁子君聽著倒也不搭話,只是站起來說:「我們走吧。」
  
  ——
  
  而這個時候桃花島上黃蓉卻舀著打狗棒便往碼頭跑,說道:「爹爹定是去救姑姑了,我也去幫忙,把你的那些個數字也帶上。」
  
  趙硯卻是跟在她後面拉也不是,不拉也不是,最後還是拉住了她,說道:「你爹爹同姑姑定是有打算的,你去了若是壞了事可怎麼才好!」卻被黃蓉一把甩開了。
  
  是以趙硯不得不喊道:「還不給我攔住了!?」話畢,一二四五七九便後圍了上去,也不敢下重手,只是拖著不讓黃蓉走。
  
  黃蓉自是氣得不行,說道:「趙硯!我不嫁了!你也管不了我,叫他們讓開!」
  
  趙硯也是揮揮手說:「成!爺也不娶了。」然後對一二四五七九說道:「別讓她脫身!」
  
  最後卻是洪七公忍不住出來吼道:「就你這身手還接不住老毒物一掌!她救下了你就是讓你去送死的麼?!」
  
  黃蓉終是不敢駁了洪七公,收了手站在那裡氣得把打狗棒丟到一邊。
  
  半晌後,趙硯說:「你也不用往自己身上攬事,那個歐陽什麼的本事大,你被抓了也不希奇,她換了你也不全是為你,大多數還是為了你爹,你若是昨天夜裡有什麼三長兩短,你爹這下半輩子恐怕看見她都要想到你,日子也不用過了。何況她既換了你,自是有打算的。」
  
  黃蓉卻是哽咽著說:「可若是她有什麼三長兩短,我爹這下半輩子也完了。」
  
  莫說是黃藥師,若是梁子君真有什麼三長兩短,黃蓉和洪七公,哪怕是相識並不算久的趙硯,恐怕這輩子也難以釋懷!
  

第五十六章
  
  葉輕曾讓馮衡帶話給黃藥師,原話是:「叫你男人莫要沒事去我那島上踏青,到時候我一狠心,他丟了性命,你又傷心。 」
  
  這話黃藥師聽在耳裡自是不以為然的,但馮衡與他說:「那葉輕似是頗為在意這個,倘若他那裡沒有什麼你特別歡喜的東西,那個什麼島不去也可?」
  
  於是黃藥師再也沒有來過空空島。
  
  他一直就覺得那老妖怪十句話裡倒有八句半是不正經的,糊弄一下馮衡這樣的閨閣女子便便罷了,糊弄他是萬萬不能。可是如今他卻希望這句多年前的話是真的,這島上若是真有些什麼厲害的東西才好。
  
  歐陽鋒不擅奇門遁甲之術,若是梁子君把他引入陣裡,他多半是難得活,只是她被歐陽鋒點了穴,行動不便……
  
  可黃藥師也不敢輕易入陣,一來怕歐陽鋒見了他發顛,要了梁子君的性命,反而壞事。二來,這陣法古怪得很,且機關頗多,他一時半會也看不透。
  
  不怪黃藥師一時看不透,這個陣譜已然失蹤了近百年,梁子君,葉輕,甚至葉輕的師父都曾經在上面下過一番工夫,卻始終未果。所以,黃藥師不可能想到的是,若是入了這陣,不只是歐陽鋒活不成了,即使是梁子君也是生命堪憂。
  
  可別無他法的梁子君還是不動聲色的帶著歐陽鋒走進了這個鬼門關。相比之前在桂花陣裡梁子君不斷的提醒他要跟緊了,這次她什麼都沒有說,就好象這裡就是一個很普通的後山一樣,而歐陽鋒自是也沒能察覺出什麼。
  
  梁子君小心的沿著慣常去山洞密室的那一條她唯一知道的路走著,沿途就有很多機關,可她都沒有動手,因為她知道那些個什麼毒箭,陷阱之類的機關根本就不能完全制服歐陽鋒,她只有一次機會。
  
  最後她選擇了迷藥,不同於她通常帶在身上的那種迷香,這種迷藥即使是閉氣也一樣會被迷倒,但不會暈,只是渾身無力,若是有解藥,立解,如若沒有,七日後才可解。這種迷藥機關的啟動設在一簇白色的小野花邊上,沿途都可以看見它們隔幾丈便盛開在腳邊。
  
  而幾乎在梁子君踩在機關的同時,迷煙散開,整個後山陣形大變,與她相隔五步之遠的歐陽鋒被隔在了一塊突如其來的大石另一邊,在癱倒在地上的時候,她想,這真是一種很神奇的藥,竟然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其實祖師爺真的很為徒子徒孫們著想,這原本是個多麼完美的機關,拿著解藥的門人微笑看著入侵者倒下,然後可以隨意的選擇殺掉入侵者,或者是揚長而去,讓入侵者困在這裡,直至成了一堆白骨。
  
  可是幾百年後的如今,解藥就在島中小院裡屋的抽屜裡,很隨意的放著,可是她沒有機會拿。況且就算她有解藥,不知陣譜,她也無法瀟灑的揚長而去……
  
  梁子君心裡一陣苦笑,她現在就安心的看著藍天白雲,等死!或者是等黃藥師!
  
  那個據說一身絕技,貌似無所不能,卻最以奇門遁甲之術為傲的男人!等出去以後一定要讓他重新為這個陣畫個陣譜,一方掌門被困在自家的陣裡,確實是愧對祖師爺,丟人的緊。
  
  陣形一變,黃藥師便知道梁子君已然動手,而後他一直側耳傾聽,可是……一點聲音都沒有。沒有她的聲音,也沒有歐陽鋒的聲音,甚至連腳步聲都沒有。這讓他有些慌亂,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嚨。
  
  在陣外又等了半盞茶的工夫,最後,他走進了陣裡。
  
  從來沒有一個陣法讓黃藥師費如此大的工夫,他用了整整兩天的時間不斷的在裡面摸索,探尋,不時的躲避突如其來的機關,才終於在第三天的上午大概的知曉了一些門路。
  
  梁子君總是會有些調笑的說「我不過是來自一方小賊門的一個小賊。」小賊?若她是小賊,那天下還有大盜麼?小賊門?江湖上的門派不是說人少的就小,人多的就大。小賊門怎會有這樣繁瑣的保護陣法,黃藥師有些好奇,這陣法要保護的到底是什麼東西。
  
  當黃藥師可以不受那些隨時會動的石頭干擾,按照自己的路子搜索梁子君的時候,他幾乎不能停止的想:她還活著麼?她還活著麼?
  
  可是……她怎麼會死了?!
  
  而這個時候,還和兩天前一樣躺在地上的梁子君卻是歎了一口氣,在這兩天裡,她聽到黃藥師的腳步聲不下於十次,其中至少有五次就在距離自己不到十米的地方,只是隔著石頭,他看不見自己。
  
  他的腳步聲很往常不一樣,聽起來有些淩亂和急噪,她知道他還沒能破解這個陣法,可是……後山就這樣大,也是有無意中碰見的幾率吧?或許他們真是這世上最沒緣分的夫妻。
  
  梁子君終於還是等到了黃藥師,她看到他的眼睛裡的狂喜,沖過來跪下將她緊緊的摟在懷裡,他乾枯的嘴唇張開大聲的笑,於是她也笑了,沒有聲音,但是嘴角上揚的弧線很好看。
  
  他取下腰上掛著的水囊,裡面還有一大半的水,送到她的嘴邊。她喝了很久,但是沒有喝完,然後他仰頭將剩下的水喝了。
  
  他們用了半個小時才出了陣,梁子君示意他去島中的院子裡拿瞭解藥,服過解藥後,她的第一句話是:「我是不是被曬得很黑?」
  
  黃藥師道:「沒平日裡你自己塗的黑。」
  
  梁子君聽了也是低聲的笑,黃藥師對她男裝黑臉的怨念似是怎麼也習慣不了。
  
  可是雖然服瞭解藥,梁子君卻依舊無力的很,一來是餓的,二來是因為歐陽鋒不知用什麼手法點的穴還沒能解開,黃藥師嘗試著解穴,梁子君卻是疼得冷汗直冒。最後說:「也無大礙,不如我們先回去再做打算?」
  
  於是,黃藥師抱著他失而復得的小續弦上船揚帆回桃花島,至於那個歐陽鋒,還是等他的小續弦吃了飯,梳洗完了,修養好了再說吧。
  
  希望那個時候歐陽鋒還沒死掉。
  
  ——
  
  二人到桃花島的時候天已擦黑了。蹲在碼頭的黃蓉看見他們的時候激動的跳了起來,運足了內力大喊道:「師父,爹爹和姑姑回來了!」以至於躺在不遠的沙灘上,臉上蓋著摺扇假寐的趙硯也被驚的坐了起來,雙眼迷茫的左顧右盼。然後大笑著一手拿著摺扇,一手拎著他的金縷靴便往碼頭跑。
  
  黃藥師抱著梁子君走下船的時候,黃蓉有些驚慌的問:「這是怎麼了?怎麼了?姑姑沒事吧?」
  
  梁子君笑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那島上沒吃食,這幾日把我們兩個餓壞了,我這哪還有力氣親自走路!」
  
  黃蓉快嘴的接道:「那個該挨千刀的歐陽鋒呢!」
  
  趙硯一副我明瞭的樣子,接道:「肯定是被餓死了。」
  
  黃蓉橫了他一眼,說道:「你知道個什麼!?」
  
  趙硯道:「不信你問小岳母?!」
  
  黃蓉忍不住踹了他一腳,說道:「這裡沒你岳母了。」然後跑開了,說道:「我給你們做飯去。」
  
  看著原本抱著腿跳來跳去的趙硯在黃蓉跑得沒影了後立時蹬上他的靴子,小跑的跟上了他們,梁子君說道:「你們兩個又吵架了?」
  
  「這哪能吵架!我們兩個和睦著呢!」
  
  這笑話說的……連黃藥師聽的都忍不住笑。正好跑來的洪七公也聽到了,說道:「你這小子就知道說些子胡話!」
  
  紅色的燈籠,紅色的喜字,紅色的床簾,紅色的鋪,紅色的蓋,黃藥師又一次把他的新娘放到床上時,她皺了皺眉,說:「髒!」
  
  黃藥師道:「等吃過些東西再帶你去梳洗。」
  
  梁子君道:「你也髒得很。」
  
  黃藥師接的很順,道:「那便一起洗。」
  
  黃蓉端著粥進來的時候,黃藥師正在給梁子君針灸解穴,見吃的來了,梁子君立刻精神抖擻,黃藥師趕緊的收了針。
  
  梁子君說道:「我還是不怎麼有力氣,勞駕蓉兒你伺候我一下。」黃蓉聽了倒是高興的很,搬過椅子便把黃藥師擠到了一邊,端過碗吹著氣,說道:「伺候你!誰叫你是我姑姑!」
  
  黃藥師卻道:「怎的還叫姑姑!」
  
  梁子君馬上擺手道:「姑姑好,我就愛聽姑姑,別把我叫老了。」
  
  黃蓉卻是頭也不回的說:「爹爹你占在邊上把光都擋著了,你那碗放在桌子上,自己吃便是了。」
  
  然後……
  
  「蓉兒熬的粥越來越好了!我這幾日餓的盡在想你的手藝,你以前做的菜我都想了一遍。」
  
  「那我以後都做給你吃,好麼!」
  
  「那是好得很!」
  
  「其實爹爹的粥熬得也好的很……」
  
  「是麼?小聲點說……我還是覺得你熬得好一些。」
  
  「真的?!」
  
  「千真萬確。」
  
  「要說我也是這樣想的,就是怕說出來,他不高興。」
  
  ……
  
  半刻鐘後,前來探視的洪七公和趙硯在門外的院子裡見到了獨自喝粥的黃藥師,他看起來很平靜。
  
  可趙硯一雙賊溜溜的眼睛看看大開的房門,又看看他的岳丈……
  
  倒是洪七公聲音還是那麼洪亮:「黃老邪怎麼在外面?」
  
  因為裡面不給人說話的機會,並不那麼明確的表示她們不需要聽眾。
  

第五十七章
  
  梁子君被歐陽鋒點上的穴位在黃藥師的針灸下解了一半,但也沒完全解開,黃藥師說第二日再進行一次針灸就好了。所以梁子君儘管用完了粥,還是沒什麼氣力。她不知道歐陽鋒用的什麼邪門法子點的穴,真疼!雖然她一直不斷的騙自己說不怎麼疼,並企圖把這樣自欺欺人的意念傳達給黃藥師。
  
  沐浴過後,黃藥師抱著長衫下真空的梁子君從澡堂子裡一躍而出,嗖的一聲便進了斜對面新房裡,當他把梁子君放到床上,剛鑽進被子裡,她便如蛇一般的纏了過來,軟軟的說:「勞煩黃島主親自為子君洗澡,辛苦了。」
  
  梁子君覺得自己真的有點點壞,看到黃藥師糾結的表情,她便覺得不那麼的疼了,他說:「穴道未解,氣血不順,會傷到你。」
  
  「可是……都成親三天了,我們還沒有洞房。」梁子君的聲音聽起來全是委屈。黃藥師知道她定是裝的,但知道又如何?!伸手將她攬在懷裡,甚是無奈的說:「睡吧。」然後聽見她埋在他的胸口輕輕的笑。
  
  黃藥師看著滑膩而帶著清香的她因為笑而香肩輕顫,有那麼一瞬間他真的以為什麼事都沒有了。可是他之前有看到她的手掌上有五道指甲印形狀的傷口,而在這秋風瑟瑟的天裡,她額頭上的冷汗卻是沒有停過。她一定很疼。
  
  他有想過去解了歐陽鋒,讓他幫她解穴,卻不敢冒險,因為誰都不知道那個老毒物一掌下去是解穴還是殺人。
  
  第二日,梁子君讓黃藥師為她畫出空空島亂石陣的陣譜時,黃藥師怔了一怔,他從來沒有想過,原來梁子君根本就不識得那個陣。之前他一直在想,她那般也是好的,雖說費了些周折,吃了些苦,但她若是放的時候閉氣,應不需七日便可醒了,然後再走出來便是。怎想的……
  
  他用了整整一天的時間將陣譜畫了下來,拿到陣譜時梁子君對他的崇拜之情高漲的一發不可收拾。說道:「果然是如傳言中一般,除了生孩子外無所不能的存在!」
  
  黃藥師從來聽過關於自己有這樣的傳言,這會子聽了倒是好笑得很,說道:「那你莫不是只用生孩子就夠了。」
  
  梁子君自是紅了臉,最後笑著說道:「怎麼辦?這個我也不擅長。」
  
  黃藥師卻接道:「無礙的,熟能生巧。」
  
  梁子君不禁抹了一袖子的汗。然後聽的黃藥師問道:「若是我未找到你……」
  
  「所以,我的人生啊!要麼就是死,要麼就是你。」梁子君的語氣調侃而愉快,或者說還有些不正經,可是這其中的驚險又怎能無視之?!
  
  梁子君並不那麼想再與黃藥師提這個事,可是也不能就假裝它已經結束了,她想了許久,還未想好,便聽的黃藥師說:「明日我再去你師門一次。」
  
  「我與你一同去罷,將陣譜放好,那些機關也要恢復。」那個歐陽鋒也要死了。
  
  殺掉歐陽鋒是黃藥師去的,那個時候,梁子君正在修補壞掉的機關,她對黃藥師在兩天的時間裡能踩完陣裡一半的機關佩服不已,而更讓人佩服的是,他居然沒有受傷。
  
  -
  
  二人從空空島回來的時候正好敢上晚飯,梁子君步履輕盈的同黃藥師一起大飯廳的時候,趙硯一聲「小岳母」喚的黃蓉又跟他吵上了,然後黃蓉與黃藥師說:「爹爹,我跟他的婚約解除了!他親口應了的!」
  
  怎想的趙硯說:「蓉兒你莫要胡說,我可沒應過!」
  
  黃蓉急的求向洪七公:「師父,那日你也在,也聽見了的,你給我做證!」
  
  而洪七公雖然是身為他二人的媒人,又是黃蓉的師父,但對於他們這樣吵鬧不休的關係是頭疼的很,只是說:「老叫化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沒聽見!」
  
  於是當天在場的人就只剩下了一二四五七九,對於這幾個人來說,這世間的事,爺說是便是,爺說非便非。黃蓉是不能指望他們會幫自己說話的。
  
  是以黃蓉這頓飯吃得氣比吃的餅還多,這一天離二人成親還有僅僅十日,梁子君覺得有點頭疼。
  
  離黃蓉和趙硯成親還有八日,準備返回嘉興的時候,二人一同去了那個趙硯找到的,據說離桃花島很近,風景優美的小島,黃蓉原是不想去的,可是趙硯前後腳跟了她整整一天,終於她還是去了。
  
  這個小島離桃花島划船要一個時辰,甚至比空空島還近,黃蓉也有些奇怪之前自己怎麼從來都沒有注意到,從船上走下來的時候,黃蓉嘟著嘴說道:「這哪裡能跟我家比。」
  
  趙硯道:「現在自是不能的,等我修飾一番,保管也不比岳丈大人的差。」黃蓉對他的話自是不以為然的,趙硯也只是笑笑,然後吹了一聲清亮的口哨。
  
  事實上,在他還沒吹響那聲口哨時,黃蓉便見到那匹在遠處蹬著蹄子想過來卻又不敢過來的馬。口哨聲響起後,它立時噌的便沖了過來,不同于郭靖的小紅馬,這匹馬毛色黑亮,非常的高,當它從黃蓉邊上躍過時,如一陣勁風而過。
  
  趙硯牽著它,幫它梳理著棕毛,說道:「介紹一下,這位英俊的公子便是小六。」
  
  黃蓉承認她一直很好奇趙硯的三六八去了哪裡,後來聽梁子君說的,她知道了小八在淩霄樓的屋頂,原本她想著小三和小六應該也在某個夾層或者是樹上,結果……小六竟然是匹馬!
  
  趙硯看著傻掉的黃蓉,得意的說:「沒想到吧!?當年我出宮的時候原本沒有帶上它,它自己沖出馬廄追了兩百里。」
  
  黃蓉伸手摸一摸小六的頭,問道:「為什麼是小六?」
  
  「抽籤,我做了九支簽,它到的時候正好趕上抽籤,我可是讓它第一個抽的,可惜它運氣不好,只抽到了六。」
  
  「又是胡話!馬怎麼會抽籤!」
  
  趙硯揚揚眉毛,卻也不與她理論,只是翻身上馬,小六長嘶一聲,在沙灘上奔跑起來,速度越來越快。小六的馬鞍是金色的,高大而健碩,像一個將軍,黃蓉覺得唯一的遺憾就是將軍的背上坐著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紈絝公子,她甚至覺得如趙硯這樣的人會騎馬就很奇怪,他和姑娘家一樣坐在馬車裡才是對的。
  
  無疑的,黃蓉是輕視趙硯的,導致當趙硯的馬幾次幾乎要擦著她的裙擺過去的時候她都不在意,這也以至於她被一把撈上馬背的時候嚇得心都差點掉了出來。
  
  趙硯一朝得手,把她圈在懷裡放聲大笑,黃蓉好不容易平靜下來後卻是連著幾拳打到他的身上,打得他的笑聲斷斷續續,但可氣的是沒有停。
  
  小六一直跑到一片湖邊才停了下來,趙硯下馬後伸手給黃蓉,卻被她一把拍開。
  
  指著那片湖,趙硯說:「桃花島上都沒有這樣大的湖,我們可以把這裡都種上荷花,岸上栽一排楊柳,夏天的時候只怕瑤池的景致也不過如此,蓮子我們可以送一半給岳丈和小岳母。島的四周我們也可以種上桃花,叫小二也布個陣,讓岳丈和小岳母來驗收。」他停了一下,回頭看著黃蓉說:「這島我們就起名叫芙蓉島,可好?」
  
  未待黃蓉說話,他從懷裡拿出幾張紙,鋪在她邊上的一塊石頭上,最上面的兩張上,一張是大氣而金碧輝煌的宮殿,一張是小巧而素雅的江南小樓。他說:「我在小岳母家隔壁買的那個院子裡便是這樣的小樓,我們要不要把這個島上蓋成宮殿?這樣換著住也新鮮。」然後又自說自話道:「其實都蓋成小樓也是可以的,反正我這些年住得也慣了,宮殿冷清得很,說話還帶回聲的。」
  
  接著他將下面的兩張紙拿出來,上畫的是全島的平面圖,嘴裡不停的說著這裡是做什麼的,種上些什麼,修上點什麼……
  
  黃蓉這會子有些無力,她真的不明白這個人一個人在起勁個什麼,可她終是不知該怎麼打斷他,直到他指著一間從畫上看絕對不比門廳小的房子說:「這間給我們的小雪。」
  
  小雪是他的那只波斯貓。
  
  「一隻貓住這樣大的一間!?」
  
  趙硯見黃蓉終於發表意見了,顯然很高興,他說:「我們可以多養幾隻。」又說:「我們可以再養幾隻鹿,或者是奶牛?!奶牛好看,我們也可以多養幾隻。」
  
  其實黃蓉沒見過奶牛,她不覺得牛有什麼好看的。可是黃蓉第一次覺得沒准她真的要嫁給趙硯了,畢竟到現在為止這個玩笑一樣的婚事沒有一丁點跡象要取消。
  
  回去的時候,趙硯騎在小六上把手伸給黃蓉,黃蓉糾結了許久,還是拉著他的手上了馬,然後聽見他在自己的身後傻了一樣的笑。
  
  黃蓉發現趙硯的騎術很好,也不象她想像中的弱不禁風,於是她有些不明白的是:「你為何不習武。」
  
  趙硯迎著風大聲說:「爺才冠大宋,五百年出一個的奇才,若是還文武雙修,只怕就沒人信爺只想做個皇子,不想做皇帝了,而且若是會武,文弱的父皇哪裡還敢親近與我。」
  
  黃蓉聽了卻是小聲說:「你那便宜父皇對你終也不是真心的。」
  
  聲音雖小,趙硯把耳朵湊到邊上還是聽見了,笑道:「怎生不是真心!他若不是真心,我早就死了,也不會有機會全身而退。只是皇家的真心,豈會如尋常人家一般無邪。」
  
  黃蓉道:「你對他倒是比他對你要好的多,如今也還為他說話。」
  
  趙硯聽了黃蓉難得說他好,自是高興,趁熱打鐵的說:「來日我對你自是要比對他要好的多,你若是要我不當皇帝,我也不當。」
  
  這些日子趙硯雖說終日的糾纏著黃蓉,卻很少說些這樣的話,只怕是逼得急了反而不好。如今黃蓉鬥然聽他這樣說,一時有些害羞。趙硯見她臉上泛著紅,大喜。只是半晌後卻聽她悠悠的說:「我若是變成個乞丐,你還會對我好麼?」
  
  饒是趙硯再聰明,也不知黃蓉與郭靖那些子淵源,一時倒是鬧不明白她怎的忽然說這個。只說:「你若是嫁與我,怎會成了乞丐!莫說我好歹也是個王爺,就算哪一日我遭了難,難以自保,必然一紙休書與你,你只管帶著我的錢財與岳父和岳母有多遠走多遠,半分不留也是成的。」說完他又湊了近些,嬉皮笑臉的說道:「若是到時你能順帶把我們的兒女也帶上,便是我的菩薩了。」
  
  黃蓉伸手在他身上狠狠的擰了一把,喊道:「我與你說正經的!誰跟你胡鬧!」
  
  趙硯疼得險些從馬上摔了下來,吼道:「爺說了哪句話是不正經的了!」
  
  到很多年以後,黃蓉終於發現趙硯的確很少說不正經的話,只是很少有人信他說的是正經話,就好象當年他與了梁子君一成幹股的時候,掌櫃的問了三遍「爺是不是說笑的?」趙硯氣得摔了個茶碗:「爺什麼時候說笑過!」其實當時他很想擰著那個掌櫃的耳朵說:「君無戲言!君無戲言!」
  
  爺就是沒當上君,也不是就說話不算數了!
  
  可是……怎麼就沒人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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