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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 《(射雕)射雕之恰恰桃花》作者:小貓一尾【完結+番外】

第五十八章
  
  黃蓉從島上回來後便氣鼓鼓的一整天都沒理趙硯,她覺得趙硯瞧不起她,她就是再不情願,若是真嫁給了他,過的快活不快活先不談,怎麼也不至於在他落難的時候落井下石,卷了他的錢遠走高飛。 即使是開玩笑也不能這般說!
  
  可是趙硯卻是對黃蓉的這通脾氣是百思不得其解,他怎麼也想不到把自己所說的承諾和落井下石聯繫到一起,在他看來,自己這身份本就是尷尬得很,他比臨安的那個皇袍加身的要有資格做皇帝的多。那一位定也是忌諱得很,指不准哪天尋個由頭要找他麻煩,若是真到那日,能保她無憂,也算是對得起她,她難道不應該為自己的氣概而感動得落淚麼?
  
  一個是雙八年華,天真爛漫,長於世外桃源的江湖女子。
  
  一個的二十有八,夾縫求存,長於皇宮之內的假冒皇子。
  
  許多許多年後,這種思想上完全不能融合的情況稱為——代溝。
  
  黃藥師是被自己的女兒用水汪汪的大眼睛逼出房門的,雖然他表現出自己是真的想獨自出門散會子步的樣子。
  
  續弦總是會遇到一些諸如子女與新婦相處上的問題,但是桃花島上的問題似是與別人家的不怎麼一樣。
  
  梁子君知道黃蓉就等著她問:「怎麼了?」於是她問了:「怎麼了?」
  
  果然,黃蓉聽到這三個字後嘴皮子不停的將趙硯的惡言惡語仔細的說了一說,最後,她說:「他當我黃蓉是什麼人了!?」
  
  「消消氣!」梁子君給她倒了杯茶,然後笑著說:「若是真有那麼一日,我與你爹爹定也讓你帶了錢財先走,我二人再想法子救他。」
  
  黃蓉聞之愕然。
  
  而這個時候被抱著棋盤的趙硯堵上的黃藥師也正聽著他這未定名的女婿羅裡八嗦的說著與自己女兒的這些子亂七八糟的事。最後趙硯說:「我這樣說有錯麼?!」
  
  怎想的話音剛落,眼前的棋盤卻是碎了,趙硯忙抬手擋著飛濺起的棋子,然後聽著黃藥師冷笑道:「我既應了你的親事,還怕那快亡國的狗皇帝與一夥匪臣。」
  
  趙硯聞之愕然。
  
  江湖不是朝堂,江湖人講的是快意恩仇,即使是玉石俱焚也再所不惜,就如同全真七子的天罡北斗陣為黃藥師和梁子君所破後,馬鈺道,師門深仇,不敢不報,了結此事之後,晚輩自當刎頸以謝二位。黃藥師雖是厭煩得很,卻也應了他。
  
  江湖,本就是如此。
  
  朝堂不是江湖,朝堂之上,講的是臥薪嚐膽,大局為重,即使是打落了牙齒也是合血吞,然後再抿嘴一笑,哪怕笑得比哭好看不了多少。就如同趙硯雖知自己的生父乃大宋之毒,不可不除,但為了借其勢力順利登上皇位,以圖來日大計,也是對其言聽計從,百般討好。
  
  這便是朝堂。
  
  說不清楚到底是江湖中人太過輕賤自己的性命,還是朝堂之人太過輕賤自己的尊嚴。
  
  這天以後,趙硯稍微懂了那麼一點點的江湖。
  
  而黃蓉更加肯定了,趙硯就是瞧不起她,還有爹爹和姑姑,他們都瞧不起她。
  
  ——————
  
  小二告訴趙硯,小姐在竹林,於是趙硯去了竹林,這時剛過一更,天上一彎新月,在雲的後面半遮半掩。
  
  趙硯到的時候黃蓉正用她的打狗棒把大片的竹子摧殘的東倒西歪,他站在遠遠的地方躊躇著到底要不要再繼續往前。
  
  嘖嘖嘖,叫花子是從哪裡找的這樣一塊好玉做成的棒,這樣打都不斷?!這邊趙硯的腦子裡還在天南地北的轉著,就聽到黃蓉嬌聲呵斥道:「鬼鬼祟祟的!幹嘛!?」
  
  趙硯聽了便跳了起來,說道:「我怎麼就鬼鬼祟祟了!?」可是說完卻笑了,這不正是他和黃蓉稀裡糊塗定親的時候開頭說的話麼。
  
  而顯然的,黃蓉也想起這茬了,說道:「不准笑!」
  
  趙硯立時非常配合的臉了笑,走了過去,說道:「那不笑了。」然後在她邊上站定了,說:「我給你道歉,成麼?」
  
  要說趙硯的那雙眼睛生得極好,又黑又亮,當它眨也不眨的看著誰的時候,很難有人能拒絕他。
  
  黃蓉緊抿了抿嘴,半晌後才說:「你少瞧不起人!我就算是不嫁給你,你若是蒙難,我即便救不了你,也不會卷了你的錢!」
  
  趙硯卻是笑了,他說:「這話說的,你肯定會嫁我的!」然後又說道:「而且怎麼能說是卷了我的錢,你嫁給我的,我的不就是你的麼?」
  
  黃蓉聽了卻是急了,她說:「你怎麼偏要娶我?!都說了不喜歡你,你找個喜歡你的不好麼?!」
  
  「可是我喜歡你啊!」趙硯的聲音低而柔,他說:「咱們要公平一些,我若是要娶一個喜歡我的,你也要嫁一個喜歡你的,那你還是要嫁給我。你若是想嫁個你喜歡的,那我也要娶一個我喜歡的,那我還是要娶你,不是麼?」
  
  黃蓉被他這一串如繞口令一般的話繞得有些暈,愣愣的想了許久,直到趙硯垂著頭開始低笑,才跺著腳說道:「你這人怎麼這樣擰啊!」
  
  趙硯也跺跺腳說:「你這人怎麼這樣擰啊!」卻見黃蓉甩頭便走,趕緊的跟在後面。
  
  「別跟著我!」
  
  「我回房睡覺!」
  
  「別跟著我!」
  
  「我餓了,想喝銀耳蓮子湯。」
  
  「找你的小七去!」
  
  「他不是我的,你才是我的。」
  
  「我不是你的!」
  
  「是我的,我要喝銀耳蓮子湯。」
  
  「都秋天了,喝那個做什麼!?」
  
  「我第一次去小岳母家,你做的不就是這個麼?」
  
  ……
  
  最後,趙硯被黃蓉關上的房門撞了鼻子,也不知是真是假的在門口哼唧了小半個時辰後,黃蓉還是去廚房開了火,給他做銀耳蓮子湯。而趙硯喜滋滋的搬了個小板凳在邊上看著。
  
  黃蓉親自把碗雙手遞到趙硯手裡的時候,趙硯受寵若驚的快要暈過去了,然後他聽見黃蓉用前所未有的溫柔語氣跟他說:「趙硯,你人還是很好的。」
  
  於是趙硯的自信心膨脹了,大聲說道:「那是肯定的,爺當然是好的。」
  
  然後黃蓉說:「所以你以後一定會遇到一個很好的女子。」
  
  聽到這個趙硯愣了一下,膨脹的自信心收縮了一點,然後淡淡笑了笑,說:「你還真別說,這天下比你好的女子還難找,長得好看,又能幹。你說就算是小岳母吧,她也就比你多幾年閱歷,可她不會做飯,還好岳丈會。我以後肯定比岳丈要快活的多了。」說完話,他舉一舉手裡的碗說:「看著做什麼,你也吃啊!」
  
  黃蓉實在是沒招了,她站起來,擺擺手說道:「我不餓,你吃罷。」然後便往外走,卻被趙硯拉住了袖子,趙硯說道:「你剛才練功也費了些子力,現在不餓,過會子便餓了。」接著卻是恍然大悟一般的說道:「你莫不是要我盛了給你?」
  
  黃蓉想說她絕沒有這個意思,可是趙硯卻已然放下自己的碗,從櫃子裡拿了個乾淨的碗出來,在鍋子裡開始盛湯了。他的袖子很寬,以至於他不得不把袖子拉得高高的,動作也笨得很,黃蓉懷疑他是不是從來沒有在灶臺上的鍋裡盛過東西。
  
  而事實上,當趙硯把一碗熱騰騰的湯遞到黃蓉面前的時候,說道:「這可是我第一次給人盛了湯,還遞到手上。當年父皇病了,那湯藥都是奴才送到邊上,我就是過個手。」
  
  接麼?黃蓉不知道該不該接,可是那人卻是不停的說「燙!燙!」於是她還是接了,確實有些燙,特別是對於趙硯這樣手上都沒什麼繭子的人。只是……
  
  「剛才我端給你的時候比這個燙,也沒見你鬼叫!」
  
  「燙得我差點摔了碗!不過你都遞我面前了,我怎的都是要接的。」
  
  ——————
  
  一行人從桃花島出發回嘉興,準備趙硯與黃蓉的婚事的時候離他們的婚期還有六日。到了嘉興以後,黃蓉發現在隔壁院子和自家的院子之間竟然開了一個門,其實不能說是門,因為根本沒有門板和鎖,那就是個門洞。
  
  然後黃蓉說了一句讓梁子君笑了好久的話,她說:「若是他過來偷我們東西怎麼辦?」
  
  梁子君道:「哪天南湖的水幹了,他或許能偷到我的東西。」
  
  而後的幾天趙硯一直不斷的往他的院子裡搬著物件,時不時的也會叫黃蓉過去看,偶爾的他也會請黃蓉與他一同去店子裡挑,但是她都沒有去。他也不惱,總是自個兒樂呵呵的走了。
  
  直到有一日他去找她的時候看見她正在縫嫁衣,頓時高興的沒注意到腳下的門檻,摔了一個五體投地,最後被黃蓉拎起來丟出去了。
  
  可就在婚期的頭一天早上,黃蓉出去的時候,在集市上聽見有人說……
  
  「聽說有個男子在西頭的城門外跪了有兩天兩夜沒起來了,也不知道是做什麼的,問他也不說。」
  
  「小聲跟你說,你知道了可別往外頭說,那個人是淩霄樓那個王爺沒過門的媳婦,也就是女先生的繼女以前的相好,據說是個浪蕩子,本身有婚約還又想騙婚,後來又想殺了女先生的丈夫,便被趕出了嘉興,說是永遠都不准進了,如今只怕是……」
  
  黃蓉只覺得頭裡嗡的一聲,炸了。


第五十九章
  
  小一與小五並排單膝跪在大紅的駝毛地毯上,他們的臉上平靜的沒有半分情緒,就如同他們從生下來那天起就被教導的一般。
  
  小一說:「小姐剛往西門去了。」
  
  爺這時正在為他新房牆壁那副荷花圖上的蓮蓬發愁,筆尖離牆只有不到一寸的距離,他在想,蓮蓬上應該有幾個孔的?
  
  爺好象從來沒有親手刨過蓮蓬,所以爺自然的不知道蓮蓬上有幾個孔。不知道小一和小五是不是注意過,於是爺問:「蓮蓬上有幾個孔?」
  
  小一和小五愣了一愣,但馬上回過神來,小一說:「小的不知。」
  
  小五說道:「小的去查了再回爺。」說著話人便不見了,留得小一還跪在那裡,他在等爺說話,說和蓮蓬無關的那些話。
  
  他等了很久,也許不是很久,只是他覺得等了很久,久到他有些擔心爺說話了後他會不會不能完成任務。然後他終於聽到爺說話了,爺說:「你……」
  
  爺的話才剛說了一個字,小二卻從外面進來跪在了小一的邊上,小二說:「小姐在路上遇到了陸乘風一家,往老爺家去了。」
  
  小一看見爺怔了怔,然後爺問:「那個陸乘風是不是岳丈成親的時候禮送了一船,人卻未去的那個?岳丈的弟子?」
  
  小二答道:「是的,爺。」
  
  爺點了點頭,又問道:「小二你知道蓮蓬有幾個孔麼?」
  
  小二看了一眼小一,小一卻是低著頭未理他,於是小二說道:「小的不知,小的這便去查。」說著人便如方才的小五一般不見了。
  
  爺看著小二離開的窗戶有些惆悵,爺說:「小五已經去了……」然後又說:「什麼時候蓮蓬也值得兩個人去查了!」
  
  最後爺揮揮袖子說道:「你也退下吧,小一。」
  
  ——————
  
  黃蓉知道自己在往西走,走的不快也不慢,這不是回家的路,她不知道自己如今去了又該如何,可是她還是在往西走。而就在她連著撞了幾個人後,忽然聽到有人喊道:「師叔!」
  
  梁子君和黃藥師的一切從簡讓她忘了通知陸乘風與梅超風前去桃花島觀禮,一直到他們成親當天,陸家的家丁帶著一船的賀禮到桃花島的時候,梁子君才想起來這個事,是她疏忽了,所有的弟子不得准許是不能上桃花島的,她沒下帖子,他們自是都不敢來的,而再看黃藥師還留那些個家丁吃了飯便知他應也非不想見他們,只是疏忽罷了。
  
  於是當日,她便寫了兩張帖子與陸乘風與梅超風,著他們定要親臨九月十日趙硯與黃蓉的親事。
  
  陸乘風如今已按黃藥師的法子練了幾個月的心法,雙腿雖還未行走自如,杵著雙拐倒也也走上一段,是以進了嘉興後,他便下了馬車杵著拐行走了,陸夫人走在他邊上,時時的總是擔心他會摔了,倒是陸冠英先看見了黃蓉。
  
  黃蓉此時有些恍惚,定了定神才認出了陸冠英,然後聽的陸乘風說:「知道師妹明日大喜,師哥也厚著臉皮來討杯酒水。」
  
  之前黃蓉本就與陸乘風相談甚歡,陸乘風在不知道她身份之時還能以百花玉露丸相贈,更是難得。聽他這樣說,黃蓉立時說道:「我家的酒陸師哥想喝多少便喝多少,想什麼時候喝便什麼時候喝,都是成的。」然後又與陸夫人說:「前幾日姑姑還與我說,她送你的那幾隻錦鯉指不定現在有多肥了,日子過是比在我家的總是要好的多才是。」
  
  陸冠英聽馬上接到:「被師叔說中了,那幾條魚母親可是視之如命,每條還都起了名字。」陸乘風也是笑著接道:「正是!正是!過幾日說不好我還要把名字寫到祖譜上才能稱了她的心。」
  
  陸夫人被自己的兒子與丈夫調侃得紅了臉,只是小聲說道:「師妹你莫要聽他們胡說。」然後問道:「師妹這是去哪裡?」
  
  黃蓉卻是未答,只說道:「陸師哥這般辛苦的很,怎的也不將馬車駕進來。」
  
  陸乘風卻道:「多謝恩師,我這腿也是好的多了,站一站無礙,這便先去拜會恩師與師母。」
  
  「那我與你們領路。」
  
  黃蓉將陸乘風等領進前廳後剛坐下,黃藥師與梁子君便從後院來了,顯是早就等著了。陸乘風欲行禮,黃藥師說道:「不必了。」
  
  陸夫人再見著梁子君很高興,起身欲給她行禮,卻被她趕緊上前拉了起來,直說:「無需多禮,無需多禮,你還是喚我子君便好。」
  
  陸乘風自是說萬萬不行,可黃藥師未有表示,他也就不再多說了。而當梁子君聽著陸冠英面色糾結的喚的那聲「師祖母」卻是紅了臉,直說:「我這個門親事果然是把大家都為難得很。」
  
  陸冠英立時連聲說道:「怎會為難!好得很!好得很!」卻是惹得人都大笑不已。
  
  話沒說多久,梁子君便帶著陸夫人去了後院,黃蓉卻是神色有些恍惚的半分未察覺到,依舊是坐在那裡,聽黃藥師與陸乘風說話。
  
  後來黃藥師為陸乘風把了脈,說道:「你倒還是勤勉得很。」陸乘風得恩師表揚,更是喜上眉梢。而後黃藥師道:「這院子小得很,她為你們在淩霄樓裡備了兩間上房。」陸乘風連連說道:「有勞師母!」
  
  而這時趙硯卻是大搖大擺的走了進來,說道:「師哥遠道而來,怎能住到那裡去,我新府的廂房或許配得上師哥?」言罷合扇拱手道:「在下趙硯,有失遠迎,師哥莫怪我。」
  
  陸乘風見的趙硯一身錦袍,雖是絲帶束冠,卻也貴氣的很,想著這定是黃蓉要嫁的那個王爺,剛欲拿了拐杖起身,卻被按了回去,趙硯說:「師哥既然有所不便又何需多禮,妹夫我最討厭的便是那些個俗禮。」
  
  如此這般,陸乘風見他雖為王爺卻沒有架子,更是心下讚賞不已,說道:「師妹確是好福氣,得如此良婿。」卻見的黃蓉眼神有些閃爍,恩師倒是看起來高興的很。竟然如拉家長一般說道:「他二人的新府就在隔壁,你若是住他那裡也是好的。」
  
  陸乘風應道:「那便勞煩恩師與妹夫費心了。」
  
  黃蓉敲響主房房門的時候天色剛暗下來,陸乘風一家在隔壁的院子住下了,還有下午到的梅超風。
  
  聽到裡面應了聲:「進來吧!」她推開了門,卻見得梁子君推著黃藥師轉了個圈,說她:「好看麼?我做的。」
  
  黃藥師穿著一件駝色金鹿紋暗花緞的外衫,對於自己如同賣藝一般被自己的小續弦折騰有些無奈,卻也不惱,看起來倒是還高興得很。所幸也只是自己的女兒看了,倒也無妨。
  
  要說除了前些日子黃藥師與梁子君成親的那日,黃蓉從來沒有看多自己的爹爹穿過這樣的衣衫,大都是素得很。她說:「好看!爹爹穿什麼都好看!姑姑也是!」
  
  梁子君見到黃藥師穿自己做的衣服本就心裡樂著,聽了黃蓉的話更是樂開了花,自是沒注意到黃蓉有何異樣,倒是黃藥師問道:「有何事?」
  
  而黃蓉卻是支吾著半天沒說出話來,梁子君這才收了心,輕聲說道:「與我還有何事不能說的,若是不想給你爹爹聽見,我們出去說也好。」話剛說完只是一晃,便到了黃蓉的邊上,正好躲過黃藥師在她背後使上的黑手。黃藥師悻悻的收回手,眼神瞥過那得意的人,也不多說,便往外走。
  
  而在黃藥師就要踏出門檻的時候,黃蓉卻如孩童時一般拉著他的袖子,小聲的問道:「爹爹知道靖哥哥在城門外等了兩日麼?」
  
  許久後,黃藥師說道:「知道。」
  
  黃蓉是清楚的,若是爹爹知道這事,那姑姑定是也知道的,所以她也沒再問什麼,低著頭便走了。
  
  梁子君欲追,卻被黃藥師拉了回來,他說:「你不也給自己做了一件麼?怎麼不也試試?」梁子君卻是皺著眉,說道:「這衣衫不會做了卻穿不成了吧?」而後問道:「你真知道那個小子在門外等了兩日?」
  
  黃藥師道:「不知。」
  
  如今全嘉興的人都知道梁子君是個女子,說好的說不好的都是有的,這些她倒也不在意,只是倘若她一出門,走到哪裡人人都是圍追堵截,讓她煩惱得很,是以她已經好些日子沒出門,連帶女先生的丈夫也是宅在家裡,沒出去過。
  
  等梁子君從「那個小子怎麼又來了!」的惆悵中回過神的時候,黃藥師已經大刺刺的坐在床邊,說:「你不是給你自己也做了一件麼?趁著蓉兒忙著,先給我看看。」
  
  黃藥師之前倒是真沒想過,有一天自己的女兒忙或者是不忙會成為自己夫妻生活的一個關鍵因素。
  
  梁子君新近一直在努力克服一個不知道什麼時候養成的習慣,那便是挑釁黃藥師。她也不知道為什麼總是忍不住的就會有這個衝動,但是如今,她越來越發現這個習慣有迫切改正的需要。
  
  黃藥師將腳下的靴子脫下來放在一邊,他說:「成親前該說的話你都與蓉兒說了麼?」
  
  「……說了。」
  
  「怎麼說的?」
  
  「女子間的話,有何好聽的。」
  
  「我妻子與我女兒說的話,定是好聽的很!」
  
  ……


番外之王爺遇到的女先生
  
  趙硯第一次見著梁子君的時候就在想這個人是什麼來頭,他甚至懷疑她是不是誰派來他身邊的,於是他派了小二去查,半個月後小二回他道:「江湖中人。 」僅僅四個字而已,再無其他,其實小二當時便看出來這是個女子了,但是他以為趙硯知道,也就沒有多說。
  
  小二說:「此人極為敏銳,近不得身。」趙硯對這個結果不怎麼滿意,他見過那些個自稱是江湖中人的,和梁子君不一樣。但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他決定靜觀其變,也沒再多費心思。
  
  可是趙硯等了很久,梁子君一直就像一個真正的說書先生一樣,以至於到後來他也真的就當她是自家酒樓裡一個說書先生了。
  
  趙硯又開始注意到這個人是在很多年後,有一日他拎著鳥籠子百無聊奈的在街上晃的時候,遇到了一群小童,其中一個拿了根樹枝向另一個刺了過去,而另一個伸手抓住,嘴裡還喊著「靈犀一指!」然後兩個人便吵開了,關於陸小鳳是不是接得住西門吹雪的劍這個問題。
  
  接著他發現好象整個嘉興城都在說著這個叫陸小鳳的人,還有花滿樓,西門吹雪……於是他問了:「這些人都是誰?江湖中人?」
  
  怎想的小五告訴他,這些人是自家說書先生說的書裡的,如若爺想知道更多,可以去問小八。
  
  趙硯當然不會去問小八,讓小八說書,還不如讓啞巴去唱戲。於是他自己去聽了,結果一發不可收拾。
  
  「江湖果真是如此有意思麼?」他問。
  
  一二四五七九卻是應不了他,他們從出生便在皇宮陰暗的矮房子裡,有的或許還聽著父輩說過些子老黃曆一般的江湖故事,有的卻是連父輩都是出生在那矮房子裡,他們有一身武藝,卻不是江湖中人。
  
  再後來,史彌遠帶著他的傀儡皇帝退到臨安來了,繁華如嘉興也不再太平,淩霄樓裡更是不太平,那個掌櫃請來的武師擺譜是有一套,拳腳卻是連他都不屑看。趙硯想著是不是在一二四五七九裡挑一個由暗轉明,而就在第二天小五準備出手的時候,梁子君卻將人丟進了南湖,他確定自己沒看錯,他看見她對著小五笑了一笑。
  
  梁子君,讓趙硯對江湖有了極大的興趣,於是當他得知洪七公被傷了的時候,頂著六月午後的太陽他便去了她家。
  
  一點都沒有讓他失望,無論是洪七公,還是黃藥師,當然,最讓趙硯想不到的還是,梁子君居然是個女子!!!
  
  再說趙硯為什麼會娶黃蓉,這事從開始來說並不是沒有迴旋的餘地,可是……
  
  他忽然覺得如果可以一直和這樣幾個人在一起也許會很有意思,這是一個很好的機會,娶了黃蓉他便可以去看看那傳聞中的桃花島。
  
  他會有一個天下難覓的棋友,如果這天下間還有人夠資格受他一拜的話,舍了黃藥師不會再有第二人。
  
  梁子君,一個赤手斷了拖雷配刀,卻全身而退的女子,哲別,博爾術是何等人物,最後也不得不說:「徒弟是我們沒教好,姑娘不要與我們幾個粗人生氣。漢人的眼睛都長到腳下了,你這樣的人竟要給人講故事為生,如果漢人的男子能有姑娘一半的本事,這天下又怎麼會是現在這個樣子。」
  
  當然,黃蓉也很好,說她刁蠻確實是過了些,就她的品貌才學,就是再刁蠻上十倍,天下也多的是男人甘之如飴。
  
  趙硯並不在乎黃蓉心裡有人,只要她嫁給他便好,他會對她很好,抹天下最好的胭脂,穿天下最好的衣裳,聽天下最好聽的話,即使是皇后也不會比她更幸福,但是她必須先嫁給他。
  
  可是她不願意嫁給他,她天生麗質,不需要胭脂,也好看的很;她不喜歡綾羅綢緞,有五萬個乞丐聽她的話,她要在衣服上打九個補丁以表示她的身份;她對好聽的話幾乎是充耳不聞,有時候會遞他一杯水,問:「你渴麼?」
  
  趙硯知道,就這杯水還是因為他送給洪七公的那只雪蟾,那只雪蟾可以讓他在這戶人家喝一輩子的水,吃一輩子的飯,可是這對於他還不夠。
  
  梁子君被歐陽鋒帶走後,黃蓉說:「我不嫁你了!」
  
  趙硯知她說的是真的,她很大可能還是不會嫁給他,哪怕他的聘禮已經放在梁子君的院子裡,哪怕日子都已經選好了,哪怕朝堂上的人和江湖中的人都知道他端王與黃藥師的女兒馬上就要成親了,她還是很可能不會嫁給他,她隨時可能走掉,也許是今日,也許是明日,也許是花轎到門口的時候。
  
  那個郭靖有什麼不得了的地方,讓一個女子對他如此死心塌地?!趙硯實在是不明白,那個郭靖除了會武什麼都比不上自己,他不會比自己對黃蓉好,絕對不會。而且黃藥師厭惡他,梁子君也不待見他。
  
  梁子君回來後第三日下午,在海邊寫生的時候,趙硯去了,小四把他的畫架子放在梁子君的邊上。
  
  趙硯說道:「跟新娘子搭話,我岳父不會吃醋吧?」
  
  梁子君點點頭,說道:「很有可能,你還是小心些來的好。」
  
  趙硯不自覺的摸了摸脖子,有些發涼,為了保險起見,讓小一,小二和小四站得近了一些。
  
  這時正是黃昏,海的盡頭是一片紅霞,絢爛得像火。趙硯說:「你喜歡黃昏?」
  
  梁子君說:「朝霞,豔陽,晚霞,我都喜歡。」她說:「你來的晚了,天都要黑了,我要走了。」
  
  於是趙硯樂呵呵的招手喚來小四,讓他將自己與梁子君的兩個畫架子都拿著,然後呵呵一笑,說:「那我也走了。」
  
  梁子君走到海邊,洗過手後,跟趙硯一起慢慢往回走,她知道趙硯為什麼來找她。
  
  那天是趙硯與梁子君相識後第一次長談,甚至在以後的許多年裡,他們都再沒有一起這樣說過話。因為梁子君本就不是一個多言的人,哪怕她曾經是個說書先生,而趙硯也從來不習慣與人說自己的事,尤其是別人的妻子。
  
  「趙硯,其實你提親那天晚上,我去你那並不是想說我擔心你會受傷。或許我也有這樣的擔心,但那天我是想對你說,你應該娶一個自己喜歡的女子才好。」
  
  「你並不那麼喜歡她,至少在你提親的那個時候,你並那麼不喜歡她,你只是想成家了,而黃蓉是一個很好選擇,你覺得她成為你的妻子也可以,僅僅如此。」
  
  「黃蓉是一個很簡單的小女子,按你說的便是小妮子,她本身已經足夠的好,不需要一個男子來為她錦上添花,她的丈夫不需要有多少財富,不需要多有權勢,甚至不需要有多高的武功,她是桃花島主的女兒,不管她的丈夫想要什麼,她都可以給,或者是想著法子的給,而她要的只有一顆真心,真正的,喜歡她黃蓉的心。不是天經地義一般的,丈夫喜歡妻子,而是男子喜歡女子。」
  
  「或許你現在也是喜歡她的,畢竟她很容易討人喜歡,可是你的處心積慮,步步為營,就如同她是你必須拉攏的一個臣子,正如你說的一般,你把這當成是一個賭局。她很年輕,很多事情都未想明白,也看不透你,可她也是女子,她知道誰是真心喜歡自己。郭靖這人笨得很,可是他對黃蓉卻是真心的。」
  
  趙硯問:「那你們為何應了我的親事?」
  
  梁子君想了想,然後說:「可能藥師真的很不想把女兒嫁給郭靖,這女兒嫁得好,那便是多了半子,嫁得不好就是血本無歸。」說這話的時候她的揚起嘴角輕輕的笑,就好象說到一件很有意思的事。
  
  可不正是這樣的麼?一個家有待嫁女兒的父親那點小心思,按在一個黃藥師這般的人身上。
  
  趙硯少有的沒有笑,問道:「若是這般,中秋前夜你又為何要幫我?」
  
  梁子君道:「我若不幫你,他即便是出手輕的,你也少不得在床上躺個小半年,她只怕就一定會嫁給你了。」說這話的時候,她低著頭,然後有些歉意的看著趙硯,說道:「我想給她留些餘地,也給你留些餘地,還有……郭靖。」停了一下,她又說:「我記得將你拿開的時候輕得很,怎的後來你胳膊上還是傷了?」
  
  趙硯倒也不是習慣著繃臉的人,說到這個也笑了笑,說:「你那也太輕了,我把袖子捋起來,整個人往上摔,才總算是那樣了。」
  
  梁子君聽了也是不禁的笑,說道:「下次你與我說好,我定是按你說的。」
  
  這話說完,兩人卻是都沉默了,海風吹著葉子沙沙的響,約莫快走到院子的時候,趙硯說:「我是不是個小人?所以便配不上她?」
  
  梁子君聽了說道:「這玩笑說的可是好笑了些,一個連江山都舍了的小人?小人可是絕不會這樣。」她說:「其實你就是聰明了些,然後……倒楣了些。」
  
  幽靜的洞簫聲從院子裡傳出時,梁子君不自覺的加快了腳步。
  
  趙硯調侃道:「小岳母要去找岳丈了!」
  
  梁子君的腳下卻是半分也沒緩,說道:「那是自然的。」
  
  那天的最後,趙硯問:「她嫁的是真心,你想嫁的是什麼?」
  
  梁子君道:「我麼?嫁的是黃藥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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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黃蓉從主房出來後正好遇到洪七公在往外走,幫主成親,丐幫大大小小的分壇都有著人來,粗略算下來沒一千也有大幾百人,所幸洪七公早早的便著人在城南頭蓋了一些簡易的草棚,八袋及以上的長老則是被安排在了淩霄樓,可如此多的小叫花子,又沒有長老看著,他還是有些不放心,還是決定親自去看看。
  雖說黃蓉是幫主,但好歹也是新娘,這樣的事丐幫壓根就沒與她說過,她這幾日心神不寧,也未想到這些,這時聽的洪七公說了,半晌也未晃過神,倒是洪七公揮揮手說:「這些事老叫化來操心,你也不用管,好生歇了等著嫁人就好。」說著話人便走了。
  
  黃蓉回了房,也沒有點蠟燭,就這般坐到了三更,外面起了風,下起了小雨,她從櫃子底拿一件披風披上,又拎了一個放在箱底的包袱,然後出了房門,院子裡到處貼的都是喜字,紅紅的燈籠高高的掛著,在風裡輕輕的晃動,透過門洞可以看見隔壁的院子正中停著一座花轎。
  
  紅色的新漆,精緻的雕花,八人的大轎,這絕不可能是兩個月內可以完工的物件,若是扯下裝飾的紅綢,這以前應該是趙硯的配轎吧?黃蓉忽然有些好笑的想,明日嘉興的小攤點只怕都做不得生意了,不然路太窄了。
  
  小二告訴趙硯,黃蓉在院子裡的時候,他幾乎都不敢相信,但是他還是想也沒想的便跑到了門邊,然後……
  
  推開門,他看見了披著披風的黃蓉。
  
  很顯然,她不是來找他的,因為找他不需要披上披風。若是披上披風,她應該是準備走很長的一段路,比如……出城。
  
  可他還是說道:「我正在用宵夜,小七今日做的多了些,不如你幫幫我?」
  
  黃蓉這時卻是有些尷尬,她本是不想見趙硯的。
  
  趙硯這日自是不會住在新房,而是在新房對門的一間屋子裡,這也是一間很大的屋子,和他在淩霄樓那邊的屋子一樣,黃蓉發現他還是喜歡很大如宮殿一般的屋子,哪怕他總說他已經習慣了江南的小樓,但他總是把原本樓中間應該隔出房間的牆壁打穿,只留下梁。
  
  剛走進門,黃蓉便覺得有些熱,九月初的天裡,屋子裡竟然升著火爐!趙硯顯是也發現了這一點,他示意小五將爐子熄了,黃蓉卻馬上說道:「不用了,客隨主便,就這般也好得很。」
  
  趙硯聽到這話,笑了,客隨主便,原來是客麼?!
  
  黃蓉說完便知這話說得不怎麼好,其實她原本只是見著趙硯穿的是一件白色衫子,那衫子是長的很,可也是單薄,況且他還光著腳在。
  
  趙硯不喜歡在屋子裡鋪石板,那樣走起路來會有很大的回聲,如果是鋪上木板,可以不穿鞋,那樣既不會很涼,走路也不會有聲音。
  
  將黃蓉請到桌邊坐下,小二擺上碗筷,趙硯說:「你先吃著,我去去便來。」
  
  黃蓉知他定是要去換衣衫穿鞋,說道:「我又不餓,隨便吃些便走,你現在換了衣衫過會子又要換回來……」
  
  這次話還未說完她又覺得錯了,她何必要將一個「走」字說出來!
  
  趙硯似是不在意的樣子,又坐回了位置上,笑著說:「那便聽你的,不換了。」說著話拎起一邊爐子上的小壺,說道:「今年的桂花釀,要不要來一杯?」
  
  既然把酒壺都拎起來了,也沒有不喝的道理,何況黃蓉這時確實也想喝些酒。只是趙硯見她連連幹盡了三杯便犯了小氣,他說:「這酒喝著清淡,後勁卻大,還是少喝些。」
  
  黃蓉見他竟把酒爐子拎到身後,似是怕她去搶一般,也無辦法,可她這會子也沒什麼吃東西的心情,如今剛坐下又不好告辭,那趙硯雖說平日裡話也不少,這個時候卻是頗為認真的吃著東西,黃蓉有些如坐針氈,無話找話的說道:「你怎的如此晚了還未睡?」
  
  趙硯聽了似是很認真的想了想,然後笑著說道:「等你!」接著卻不待黃蓉說話,又說:「半成是在等你,其餘的九成半是因為我習慣了晚睡而已。」
  
  「可是我不等你是並不是因為我這些個習慣比你重要,只是……我不認為你會來見我。如果我知道你會來,即使二十多年裡都是一更便歇了,我依舊會等你,到天亮也是成的。」
  
  在黃蓉看來,趙硯一向很囉嗦,但不是這樣個囉嗦法,這樣的趙硯有些怪,雖然說此時他們兩個人坐在一起吃宵夜本身就很怪,她聽見趙硯說:「這樣說話是不是麻煩得很?可我若只說我在等你,你定是覺得我在討好,我若說不是在等你,也非真的。」
  
  趙硯囉嗦得黃蓉一頭霧水,索性起身準備離開,她重新系上披風,拎上包袱,說道:「時候不早了,我先回去。」
  
  而她還沒走出去,便聽見趙硯說:「梁子君說我對你不夠真心,我不懂什麼是真心。可之前我一直以為一個男子若是願意娶一個女子為正妻那一定是真心的。難道這也錯了?」
  
  這些天裡趙硯一直在想這個事,他覺得梁子君說的沒錯,可他也不覺得自己錯了。所幸過了今夜可能他真的便不用想了。
  
  可他卻聽見黃蓉一邊往外走,一邊說道:「你是不是自己喝得多了些,自個兒酒量不行便別喝,擔心我砸了你的酒爐子。」
  
  直到黃蓉都走過了門洞了,趙硯才光著腳跑出了門,問:「你什麼時候來砸?說個時候爺提前給你多備幾個?」
  
  半晌後卻又跳著進了屋裡,外面的地真是涼。
  
  「小二!趕緊給爺去買十個酒爐子回來,要紅泥的。」
  
  ——
  
  黃蓉是從北門出的嘉興,然後繞到西門外,站在林子裡遠遠的看著門邊上那跪著的人。這時,下起了細雨,可黃蓉濕潤的臉頰卻不是因為那雨絲。
  
  約莫半個時辰後,她走了過去。
  
  「你怎的來了也不找個人告訴我?」
  
  郭靖此時在門外已然跪了有近三日了,未進水也未進米,雖然夜裡黑著看不清,但身板看著也遠無往日那般精神,可是他看見黃蓉後卻是高興得立時有了神采,他說:「我本就是向你,姑姑和黃前輩請罪的,便是跪上七日也不多。」
  
  黃蓉聽了他這般說,頓時鼻子發酸,聲音裡也帶著哽咽,她說道:「我爹爹和姑姑才難得與你計較,他們不會來見你,你趕緊起來。」
  
  郭靖一本正經的說道:「我做了錯事,他們不見我也是應該的,既是如此,我更是起來不得。」
  
  黃蓉此時卻已是泣不成聲,她把包袱塞到郭靖的懷裡,說道:「你起來罷,他們不怪你了,他們……根本就沒有在意,你就是跪再久他們也不會見你。」
  
  郭靖接過包袱,打開,竟是一件裘衣,展開來,可不正是二人定交之時他送給黃蓉的那一襲貂裘,頓時心裡一涼。說道:「你是對的,原就是我對不起你。」
  
  郭靖與黃蓉相遇便用完了他一生所有的運氣,而當他們的故事不再是他們兩個人的事時,便成了故去而永遠無法挽回的事。
  
  ——
  
  要說趙硯和黃蓉的親事總共只發出了兩張帖子,還是從梁子君的手裡發出的,一張給陸乘風,一張給梅超風,可是這天該來的人卻是……一個都沒拉下。
  
  最早出現的一個奇人是所有人都沒有想到的,要說這個人一向是這樣的,當所有人以為他會出現的時候,他連一跟頭發都不會飄過,而等所有人都快遺忘他的時候,他便會來上一出讓你永生難忘。
  
  他到的時候新郎與新娘剛拜完天地,前呼後擁的走在送入洞房的路上,梁子君這邊還在大廳裡與人寒暄,便聽見那邊亂成了一團。
  
  「哪裡來的賊子,給本王拿下!」從趙硯的聲音聽來,他已然暴怒!
  
  而等梁子君與黃藥師趕過去的時候卻見得一個穿得比新郎還紅的身影在一二四五七的圍攻下上跳下竄,見到梁子君便大聲喊道:「好徒弟啊!師父不遠千里趕回來看你成親!怎麼新娘換了人!?」
  
  這人不是葉輕還能是誰?!梁子君實在不想承認他這聲徒弟喊的便是自己,她用極大的意志力才抵禦了捂臉跑開當作從來不認識這個人的衝動。
  
  在新娘子入洞房的路上掀了新娘的蓋頭,還將自己的鼻子湊到距離新娘臉頰不到一寸的位置,他若不是梁子君的師父,趙硯一定會將他淩遲!
  
  梁子君迅速的將這個妖孽帶離了現場,妖孽邊走邊回頭看看黃蓉,問:「我明明看見轎子是從你家出來的,這個丫頭是誰,為何會從你家裡出嫁?」
  
  這個疑問……
  
  梁子君看看面色很是不佳的黃藥師,想著還是回家了再慢慢討論吧。萬一這妖孽遠地便折騰起來,一掌被劈死了,後事她真的很難安排。
  
  這時黃蓉把蓋頭揀起來裙子一提,便大步的往新房去了:「你們喝酒去,我自己走過去便成。」
  
  趙硯看著那個鳳冠霞帔的身影,仰頭望天感歎:「咱家真的就沒一個俗人了。」
  
  成!這不就是爺自找的麼!


第六十一章
  
  拜過堂,岳丈與岳母拎著那紅衣賊子撤了,新娘子也自個兒走進了洞房去,諸位踩壞了院子裡不少花花草草的人熱鬧也看得差不多了,趙硯揮揮手,小就朗聲說道:「王爺今日設宴淩霄樓,還請諸位移步。 」
  
  要說這些人趙硯大都不認識,只是他想著既然自家王妃是給全天下叫花子當家的,他都在城南專門給叫花子設了流水席,也便沒什麼好擺架子的,索性在淩霄樓也設了流水席,管吃不管帶,事實上,就算是帶了也不是不行,畢竟這夥計也是辛苦得很,裡面已經滿滿的了,外面還有人往裡擠,求爹告娘的,若是能給點吃的讓人走了也是好的。
  
  趙硯想著前些日子裡,自家岳丈成親賓客三人不到,今日他這少說有賓客三千了,雖說都是些混吃混喝的。
  
  爺大婚就算不大赦天下,大施天下還是成的。
  
  ——
  
  再回到梁家小院……或者現在應該稱為黃家小院,因為淩霄樓人多而雜,一二四七九全都緊緊的跟著趙硯去了,只留了一個小五在隔壁那邊的院子裡,於是今天這茶是張廣用開水沖出來的。
  
  最近自家的巨變讓張廣對自己幾十年建立起來的性別判斷標準產生了很大的質疑,他到現在都很難相信自家的先生怎麼會是個女的!而這會子他又在努力的判斷,眼前這個據說是自家先生師父的人到底是男的還是女的,聽聲音看身板是男的沒錯,可……
  
  可是怎麼這人透著一股子比窯子裡的頭牌還讓人心跳加快的妖氣。
  
  「呸!」葉輕將喝到嘴裡的半口茶又吐回了杯子裡,喊道:「你想謀殺親師麼?!這老頭是你從唐門請回來的?」
  
  而張廣見了他這般立時誠惶誠恐得又要磕頭了,梁子君趕緊的讓他退下了。起身說:「那我給你新沏去,先坐會子。」可是黃藥師對她這話很不滿,要說當年他第一次來的時候喝的也是這開水沖的茶,也沒聽她當時說要再新沏!
  
  於是,梁子君見著黃藥師拿起他原本動都不準備動的茶碗,然後泰然自若的喝了一口,再放下茶碗,那眼神便飄過她……
  
  梁子君不得不承認,把葉輕叫回來是她有生以來做的最不明智的決定。 所幸,葉輕說道:「不用了,我又不渴!」
  
  而就在梁子君松了口氣,複又坐下的時候,葉輕把頭湊到她的頭後面左看看,右瞅瞅,然後說:「你怎麼挽上髻了,嫁人了?嫁給誰了?怎麼也不與我說一聲?」
  
  而梁子君還沒想好這話該怎麼說更好的時候,他又說了:「你還沒告訴我,怎麼那個小丫頭從你家裡出嫁?害我還興致勃勃的跟著轎子繞了嘉興一圈,結果嫁到隔壁了。你的金蘭姐妹?」
  
  金蘭姐妹……
  
  梁子君拿起一邊案子上許久沒用過的摺扇,扇扇額前滲出的汗。然後毅然起身往外走,她的最後一個微笑親切而溫柔,她說:「你二人也有些日子沒見了,慢慢聊,我去沏茶。」
  
  她腳步快而穩,沒有用上輕功,哪怕葉輕用他那婉轉而麻入骨髓的腔調說著:「茶有何好沏的,你我二人說說話不比這天下最好的茶要甘甜得多。你若是不喜歡一些個不識趣的閒人,把他趕走了便是!」後,緊跟著便是一陣破桌破椅,碎門碎窗的聲音,她依舊頭也沒回一下,淡定的越走越遠。
  
  錢財乃身外之物,太在意的人會離幸福越來越遠。
  
  而半個時辰後,梁子君終於還是從茶水間裡出來了,只因這間屋子是連著大廳的,她有些擔心萬一塌了可怎麼是好。她找了一個位置遠遠的看著,然後看見一身鳳冠霞帔的黃蓉從隔壁走過來了。
  
  黃蓉原也不想過來的,可是這聲響太大了些,她尋思著難道是爹爹為了剛才的事要殺了姑姑的師父?那姑姑可如何是好?是以她提著裙子,便出來了,小五趕緊的跟在她身後幾步的位置,自是不敢攔著她。
  
  「蓋頭遲早不都是要掀的,我去與爹爹說。」黃蓉說著話便要往那天上地下飛著的兩個人去了。卻被梁子君拉著了。
  
  梁子君說:「與你半分關係都沒,你爹爹不過是想在話沒說清楚前多拍他幾掌,免得到說清楚的時候,便不好拍了。況且我這師父本事不大不小,要拍死也不容易得很,我們看著便好。」
  
  黃蓉聽梁子君這般說了,再看那邊黃藥師雖招招看似厲害,卻沒有殺人之意,心才安了。索性拉著梁子君坐到邊上的石凳上,說道:「這師祖爺倒是有趣的很,方才真是嚇到我了,趙硯那臉都氣得綠了,笑死人了!」
  
  梁子君道:「你慣來便是看著他不好,你便好了。」
  
  那邊兩人打得熱鬧,時不時的,葉輕還會喚上一聲:「子君,你怎的不來幫我收拾了這老賊!?」而這邊兩人卻叫小五拿了些點心來,說著話,喝著茶,時不時的笑得一院春光。
  
  而小三便是在這個時候到的,原本他想著難得來一次,自是要一起過過影衛的隱,雖然這會子人多得已經讓一二四七九都由暗轉明,但這不還有小八暗著在麼?
  
  可趙硯卻是給了他一腳,說:「瞎參合個什麼,這麼些年,你那些功夫也不知道荒廢成什麼樣了,莫要從房上掉下來丟了爺的人,給爺滾去新院子裡呆著!過會子爺回去再好好收拾你。」
  
  於是小三便自己一路踩著房檐過來了,遠遠的便看見這邊兩個人在過招,卻不見小五,心下還一慌,只怕是出了事,怎想的近了卻看見小五極為好笑的捧著一個鳳冠站在兩個談笑的女子邊上,目不轉睛的看著相鬥的那兩個人,而想來那個著霞帔的女子便是自家的王妃了。
  
  「小三見過王妃,賀王妃與爺百年好合,早生貴子。」當小三忽然就這般出現在眼前作揖道賀的時候,黃蓉怔了一怔,然後說:「我就說今日你們幾個定是要齊的,問趙硯的時候,他還給我賣關子。」
  
  小三笑道:「讓王妃費心,實在是小的的罪過。」
  
  而正是此時,卻見那葉輕幾個快速的起落,便到了眼前,口口聲聲說的是:「不玩了!不玩了!我回來是見我的子君,你個老鰥夫不要總是糾纏我!」說罷拿起一塊點心,原本誰吃了都會不得不用手接著掉落下來的渣,可他就這般拈起指送到嘴邊,輕咬下,不僅是半分渣都未落下,那輕動的那瓣紅唇更是盡其誘惑之至,看得小三與小五都不由的一個低頭,一個望天……
  
  怎想的葉輕又說:「你二人是何人?為什麼不看我?我不好看麼?」
  
  於是小三微紅著臉咳嗽了,而小五繼續望天。而黃蓉卻是已然愣住了,她從來沒見過這樣的男子……
  
  葉輕樂了。若說這妖孽有什麼永遠不會變的喜好的話,那便是見著他人因自己而失態,這也是他多年來對桃花島主念念不忘的原因,可就在他準備再接再厲的時候,卻看見梁子君起身走到自己念念不忘的桃花島主邊上,托起他的手,四目相對,莞爾一笑。
  
  於是,喜歡看人失態的葉輕失態了,他手上的點心掉到了地上,他的手指在顫抖,那誘惑之至的雙唇也在顫抖,他說:「子君,你……你怎能……他……他……」
  
  黃藥師冷笑道:「我妻子的手與我相握,有何不可!?」
  
  「黃藥師!你個不守夫道的老鰥夫!武林榜眼!竟敢染指我冰清玉潔的子君!」
  
  天下沒有人一個人比葉輕更懂得怎麼樣可以讓黃藥師生氣。黃藥師如今想的是,怎麼這老妖怪不是在自己成親的時候回來,若他掀的是子君的蓋頭,索性當時便一掌拍死了也清靜。
  
  小三不得不承認自己的功夫真的是荒廢了,他竟然是現場最後一個撤離的,連自家王妃都比他跑得快,然後等他站定了後,聽見那個應該是自家親家夫人的女子說:「完了,我的竹子啊!」
  
  梁子君的話是這般說,可她看出葉輕這會子是真生氣了,只是和他自己說的不一樣,他不是氣黃藥師竟然娶了她,而是氣黃藥師竟然再娶!
  
  而也就是這會子,梁子君想到了,葉輕原便是馮衡的朋友,他認識馮衡的時日甚至比收她為徒還要早。按照黃藥師的話說,那二人應是摯友。她不知道葉輕有幾個朋友,但以他的性子只怕也多不了。
  
  梁子君道:「這院子只怕是呆不得了,蓉兒,我們還是去你那邊好了,不如小五還是先為我收拾間房出來,指不准我這小岳母與岳丈大人今晚要叨擾一番了。」
  
  黃蓉聽了自是高興得很,說道:「什麼叨擾,你與爹爹住過來最好了。正好將這院子修繕一番,你們本就是新婚,修院子是自然的。」可說完又問道:「但這師祖爺也是奇怪得很!人怪,說話也怪!好生生的便發火!」
  
  梁子君道:「你別拿他當個事便好,他這人就是這般性子,心裡想什麼便做什麼,他原與你母親有交,如今你爹再娶,他心裡自是不好受,鬧一陣子便忘了。」
  
  「可是娘都過世這些年了……」
  
  「總是有人忘不了的。」
  

第六十二章
  
  梁子君說葉輕鬧一陣子便好了,只是他鬧了好大一陣子,一直鬧到小七,小九與陸乘風一家先回來,將兩桌喜宴在院子裡擺上了,趙硯帶著一二四八和洪七公一起回來的時候,他才總算是鬧完了。
  
  黃藥師青著一張臉走到梁子君的邊上坐下,葉輕便緊挨著他邊上也坐下,臉湊到他的邊上,說:「你要給我磕頭!」黃藥師自是不會理他,於是他又伸長了胳膊拍拍梁子君:「徒弟,叫你男人給我磕頭!」
  
  而黃藥師冷哼一聲,梁子君立時在臉上堆起了笑,招呼著剛回來的趙硯:「回來了?過來坐!過來坐!你家小七的手藝真是好!」
  
  於是葉輕一怒而起,桌子一拍:「今天這老賊不給我磕頭!誰也別想吃飯!」於是黃藥師的面色蹭的一下由青轉黑。
  
  洪七公原來的那個酒葫蘆在梁子君成親的那天夜裡摔壞了,他拿出趙硯孝敬他的那個酒葫蘆,喝了一口酒,朗聲大笑:「幸好老叫化剛剛已然吃過一回了,不急!」然後話鋒一轉,又說:「但是,黃老邪,要老叫化說,這要求也是合理得很!這小兄弟雖年紀輕,但既是子君的師父,你嗑個頭也是應該的。」
  
  梁子君聽到那句「小兄弟年紀輕」差點沒被嘴裡的豆腐嗆到,這妖孽若是年紀輕,這裡只怕便沒有年老的了!再看黃藥師放在桌上的手上已然青筋直暴,而葉輕卻是哈哈大笑的指著洪七公說:「你這老叫化子會說話,我喜歡。」然後又補上一句:「要說你也不老,只是養護得不好,看你如此會說話的份上,等這老賊磕完頭,我可以幫你好好的養一養。」
  
  葉輕把最後那個「養」字說的極其婉轉,再算上他前面那個「我喜歡」,一院子的人皆是怔住了,轉而卻不由的皆低頭輕笑,倒是黃藥師的笑聲絲毫不輕,開懷得穿透著所有人的耳朵。
  
  而就在洪七公不知該如何應下去,趙硯偷偷的在桌子下面握住黃蓉的手卻被她一把甩開,附帶腳還被狠狠的踩了一記的時候,院子的門開了。
  
  幾乎就在門開的同時,另外一桌的數字們除了小二外同時消隱無蹤。
  
  門原本是鎖上了的,顯是被人震開的,先進來的是兩個素衣僕人,進來後便低頭立在門的兩邊,而後一個著長衫的老者走了進來,華髮,粗眉,尖下巴,薄唇,背有些微駝,走進門後他便不動了,只是站在那裡,他說跟在身後一個中年人說:「這院子比咱家的好,回去你這按這個佈置。
  
  他身後那個中年男子低頭應到:「是,爹!」
  
  原本站著的葉輕眨眨眼,坐回了椅子上,趙硯輕捏了捏黃蓉的手,低聲說了句:「你們先吃。」起身便向那個老者走去,揚起笑臉,腳步輕快,說道:「史丞相大駕光臨,小舍蓬蓽生輝,有失遠迎!有失遠迎!」
  
  史丞相,便是如今在南宋隻手遮天的左丞相史彌遠,也就是二十多年前與趙硯的生母,現今的孫太妃,暗渡成艙的那個人,趙硯的生父。見趙硯走近了,他似乎是受寵若驚的向前邁了幾步,然後便欲下跪,道:「未通報便私自前來,還望王爺贖罪!」
  
  趙硯趕緊的加快了幾步,正好在他膝蓋落地前將他扶了起來,道:「史丞相乃我大宋的功臣,無需多禮。」說完話便順勢扶著他往屋內引,道:「請丞相進屋說話。」
  
  二人及眾僕從桌邊過的時候,洪七公撕下一隻雞腿,道:「這雞烤得好,丫頭,你的口福比老叫化好多了。」
  
  葉輕聽了拿著一個碟子起身,說道:「那另外一隻便是我的了。」說話間另外一隻雞腿上竟只剩一根雞骨,而他手裡碟子上整齊的擺放著幾十片薄厚一樣的雞肉。
  
  陸乘風不禁目瞪口呆,贊道:「好功夫!」
  
  怎想的葉輕卻道:「你妻子都有了,說再多的好話也是無用的。」
  
  梁子君看著洪七公拿著一個雞腿,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糾結之極的樣子,湊到黃藥師的邊上,耳語道:「娶妻的好處是不是多得很?」
  
  她也拿起一個碟,起身,說道:「你們莫要被他騙了,他方才手裡是有刀的。」說著話翻手也拿出一把短刀,呼吸間一條清蒸鱸魚除頭外竟也被片成薄如紗的肉片,用筷子夾起幾片,看的人以為這樣總是會碎的,可是它們卻是完好的穩穩的落到碟子裡,然後碟子被送到黃藥師的面前,黃藥師接過碟子僅僅夾起其中的一片,輕嚼慢咽,然後說:「給小七加十兩銀子!」
  
  梁子君卻說:「我便無銀子可漲麼?」
  
  黃藥師淡淡說道:「雕蟲小技!」說著話卻不經意的看了葉輕一眼,只是他這話雖是說給葉輕聽的,卻是激了一桌子的人。
  
  洪七公雖是武功擅未恢復,可這招也無須多少內力,不過是凝氣於筷,看似這肉是用筷子夾起,實則是用內力吸附在筷子上罷了,難的只是內力的控制。對於他來說卻是輕鬆可辦到的。
  
  而陸乘風自是萬萬不敢在恩師前露怯,示意陸冠英將那盤魚端到面前,道:「那乘風也獻醜了。」雖說出手無黃藥師和洪七公那般自若,也終是吃上了這口並不那麼簡單的魚。
  
  接著便是黃蓉,她的內功底子是黃藥師教的,本身又聰慧得很,這對她也不是什麼難事,最後大家都看著葉輕。
  
  葉輕原本不過是想逗洪七公,順帶讓這個什麼丞相開開眼,怎想的最後竟成了這般樣子,長長的睫毛忽閃,再忽閃,怨恨的小眼神看著黃藥師,再看自家徒弟……「大家要吃雞腿肉麼?」
  
  後來黃蓉終還是進屋給史彌遠敬了杯茶,接過茶的時候他的手有些顫抖,道:「多謝王妃。」趙硯別過頭望著窗外,卻是一言不發。
  
  史彌遠未留宿,喝過茶便走了,走的時候,他說:「弘兒,回來罷。」遠遠沒有了當年他說:「趙弘,你走了便永遠不要回來!」時的氣勢。
  
  當年應他的是:「丞相保重!」
  
  如今應他的是:「丞相好走!」
  
  ————————————————
  
  梁子君與黃藥師最終還是回了自己的院子,白天雖是鬧得厲害,住人的那棟樓卻是留下了,原來黃蓉住的西廂房整理了一下給葉輕住,梁子君說道:「你若是無事便多住些日子。」
  
  可葉輕斜斜的靠在窗邊的軟塌上,手支著頭,青絲散落下來,他說:「愁壞了!事情多得很,不如你同我一起走,你我師徒二人也可好好的敘一敘?」
  
  梁子君說道:「那也非不可。你先與我說說你有何事?」
  
  葉輕有些神秘的笑了笑,說道:「明日再與你說。」
  
  不知為何,梁子君總覺得今日葉輕的笑有些不對,或者說,整個人都有些不對,她聽見他說:「他對你好麼?」
  
  梁子君倒是想也沒想,應道:「自是好的。」
  
  葉輕聽了卻是指著她,忿忿的說道:「一看你便是著了那老賊的道,像他這樣的,我見得多了,裝出一副清高的模樣,實則心裡悶騷不已,對付你這樣的小丫頭最是容易!」然後卻是忽然從塌上蹦了起來,湊到梁子君的邊上,小聲問:「告訴師父,你是不是因為不小心為他所騙,那個什麼什麼了,然後不得已才嫁的?」
  
  梁子君啞然失笑,道:「哪有這樣的事?!」
  
  這段師徒重逢後的交流終止于被黃藥師的掌風拍碎的軟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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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子君有預感這次葉輕與她說的事定不簡單,但是最後其不簡單的程度還是超出了她的想像。
  
  葉輕從袖子裡拿出了一個畫軸,當畫軸全部展開的時候,梁子君將畫軸拿在手裡,手卻是顫抖的。
  
  「你果然還記得……」葉輕說。
  
  畫軸中的人一身白色裘領的黑衣,高高的帽子,黃藥師卻也認出了,這便是成親前梁子君曾經用碳筆劃出的那個人,是她的父親,而如今他是西夏王李純佑。
  
  葉輕識得李純佑是在三十多年前,那個時候李純佑還是太子,未繼位為王,而葉輕也只是剛出師,離二十有八還遠得很的時候,整個西夏都知道,太子專寵一個極為美貌的男子,李純佑為了他幾近丟了太子之位,而在先王駕崩的那天,葉輕殺掉了所有除李純佑以外的王子,以他的功夫若是比武自是不行,可若是暗殺倒是容易得很。
  
  此後李純佑順利做上了皇位,依舊專寵葉輕一人。可是沒過幾年,李純佑的後宮裡有一個妃子懷上了生孕,李純佑說:「輕,我需要一個兒子。」
  
  但這個妃子生下的卻是一個女嬰,李純佑很失望,他需要的是一個兒子,不過他早與葉輕承諾過,即使是女兒也不會有第二次了。
  
  只是這個女童十歲的時候,李純佑反悔了,於是葉輕一怒之下殺了他宮裡所有的女子,帶走了那個十歲的女童,可那女童到了宋境後卻跑了,等到葉輕再找到她的時候,她說:「我叫梁子君。」她說她什麼都不記得了。
  
  葉輕說:「他快死了,他想見你。即使你怨他,你也要去見見他!」
  
  梁子君的思緒卻是亂的,她不斷的想這個李純佑是不是自己的父親,或者說,是不是自己上輩子那個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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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你可知門規,謀政者逐之!而被逐者必殺之習絕後患!」
  
  葉輕聽了這話似是有些委屈的樣子,仿佛是被冤枉了一般,他將那塊凹形的玉佩從領子里拉出,扯下脖子,遞給梁子君,悠悠的說:「他死了,我便不活了。你將我與他埋在一起,可好?」
  
  他說:「我從沒動過裡面的東西,以後也不會了。」
  
  這話帶著他平日裡慣有的似是而非,就如同他總是說來就來,說去就去的眼淚,梁子君過去便常常想,這個衣衫豔過戲子的人莫不是把自己的人生就當作了一齣戲,幕布在他生的時候拉開,死的時侯謝下,所以他能絲毫沒有恐懼的將「不活了」三個字說出口,只為那戲臺子上慣常用生死來演繹的愛情?
  
  梁子君接過那枚與自己那塊一模一樣的玉佩,這玉佩一共有兩枚,因為空空門的門人從來沒有超過兩人活著,通常在做師父的死之前才會將自己那枚以各種方式交給徒弟,等他死了後,徒弟便會再收一名徒弟,將原本屬於師父的那枚玉佩交給自己的徒弟。也就是說,這樣的一枚玉佩會伴隨著每一個空空門的弟子,從入門到死亡。
  
  而梁子君的那枚曾經離開過她三天,在她被歐陽鋒帶走的時候,那時候她真的有些擔心自己會死,所以把它給了黃藥師,她相信假如自己真的死了,黃藥師知道這個東西應該轉交給誰。
  
  至於葉輕,他也許真的快死了,但這會子他將玉佩交出來並不是因為他快死了,而是因為他被逐出師門。這意味著,即使他死了,在那面掛滿了畫像的牆上也不會有他的位置。
  
  他的弟子成為了空空門自開門祖師爺之後唯一一個練到飛花指第二層的人,他如願的成為了空空門第一師父,可是他也是第一個被逐出師門的空空門弟子。
  
  他曾經對梁子君說:「我們門裡的人好好的做賊便成,誰坐江山,誰死了,誰活了都與我們無關。呃……據前輩所說,新舊交替的時候將會有更多的珍寶現世。」
  
  洪七公道:「他若是你父親……還是去看看罷。」
  
  小三道:「近年西夏掌朝的為國師,常年戴銀制面具,長髮及腰,一襲紅衣,傳其實為西夏王的男寵,武藝不凡,也曾親迎蒙古鐵騎,只是……」
  
  黃蓉道:「那姑姑的娘……」
  
  趙硯說話間倒是沒有半點躊躇,他說:「老王病重,正是朝政最為混亂之時,況且北有蒙古虎視耽耽,他們等的便是這孤寡西夏王死了,好趁機行事,你如今去,即便是女子,西夏容了你,蒙古也容不得。」停了一下,他說:「況且,如無意外,不出半載,西夏必亡。」
  
  趙硯看起來恨不得把葉輕馬上丟出去,然後把她推進屋子裡,再在門外掛上八把鎖才好。於是梁子君笑了。
  
  而難得嚴肅的趙硯見她竟然笑了,至於邊上的那個什麼葉輕的蘭花指將一條螃蟹腿吸得風情而銷魂,仿佛說的事情都與他無關一般。
  
  趙硯有股當場捶地的衝動。可他還沒來得及捶地,便有了殺人的衝動,因為他聽見自己的岳丈大人說:「用過午飯我們便走。趙硯,你找五個貪官惡霸,蓉兒你按以前島上僕人做的事教他們,待我回來,桃花島要用。」
  
  這話說的如同:「洛陽的牡丹開了,我等要去觀賞一番。女兒女婿你們既然閑著,便幫我辦點事,莫耽誤了工夫。」趙硯有些無言以對,但他還沒想好如何繼續陳述自己絕對專業角度的想法,便聽見自己的妻子說:「我也要去!我還沒去過西夏,聽說那裡的東西漂亮得很。」
  
  可梁子君說:「趙硯恐怕不太方便擅自離開大宋的地界,你二人既是新婚,還是在一起來的好!」
  
  這話一說,黃蓉癟著嘴便快哭了,瞅了趙硯一眼……帶著怨。
  
  成! 諸位大俠都是對的,就爺錯了!爺就是一給大俠們抓家僕的命!
  
  趙硯怨氣沖天,最後堅持塞了三人一馬給了自己的岳丈和小岳母,才算是沒有扒在門口假裝不知道有人要出門。
  
  小二,小五,小六和小九立于門邊,趙硯道:「小三的商隊將晚你們一兩日入西夏,若是有事你們只管找他便是。」低頭沉思,還有什麼事沒說的?
  
  又換上長衫的梁子君收扇拱手作揖道:「讓王爺費心了。」趙硯正是沒好氣的想著怎麼回她的時候卻發現不遠處那葉輕竟然和黃蓉頭挨著頭不知道在做什麼?趕緊大呵著便跑了過去,那葉輕卻在他伸手幾近要觸到自己之時輕輕一躍,落在了馬背上,卻是對著小五眨眨眼:「你也去?那這一路上我也不無聊了。」
  
  小五漲紅著臉往自家爺那裡看,小眼神傳達的是:「看在小是鞠躬盡瘁,日夜不休,伺候您這麼多年的份上,能換個人不?爺。」
  
  可是他家的爺卻因為沒有抓住葉輕,不知有意還是無意的撲到了王妃的身上,被王妃揚手甩到了地上,也不知是真的還是假的慘叫得如同斷了十根肋骨一般。自是沒工夫理會他了。
  
  當夜,六人宿于吳江,白日裡天本就有些陰,些許悶熱,三更時便下起了雨。豆大雨滴打在窗上劈啪作響,本就有些心思的梁子君立時便醒了,欲起身,剛一動卻被人箍在了雙臂間,再也動不得了。
  
  對方的呼吸依舊是那麼的均勻而平緩,就似熟睡了一般,梁子君一時有些無奈,又掙了掙,卻是紋絲不動,於是偏過頭,輕咬上那人下巴之下的頸子上,用力的吸吮,往日裡他總是不讓的,因為這個地方若是有何異樣是什麼樣的領子都遮不住的。
  
  只是今日他倒是依舊如無事一般,直到她都有些累了,把唇移開的時候,他才把她又箍得緊了些,然後說:「那老妖怪明日便知他教了個什麼樣的小妖怪出來。」
  
  梁子君頓時愕然,而後便是手腳並用的一陣胡亂踢打,只是被箍的緊了,卻也無什麼可為,倒是像在有意蹭著某些地方,於是聽見他說:「我倒是無妨,只是明日還要趕路,莫不是你想在小六的脖子上套個馬車?」
  
  她不動了,半晌都洩憤的一口咬到他的肩膀上,又聽見他說:「別用舌頭,不然……明日你便只得坐馬車。那幾個每日都會給趙硯傳書,那個小子的腦子倒是靈光得很。」
  
  她徹底不動了,又過了好一會子才說:「我把畫軸忘在窗戶邊的案子上了,不拿開只怕要打濕了。」
  
  他這才睜開了眼,下床走到窗戶邊,拿了那個畫著西夏王的畫軸,放到一邊的包袱裡,最後又回到床上,說:「沒有濕。」
  
  她笑著把下巴磕到他的肩上,道:「濕了可怎生才好。」
  
  「或許錯了,我再看看。」他分出一隻手往下伸,她驚得趕緊往床尾縮,道:「說笑的,說笑的!」
  
  卻又被撈了回去……
  
  她說道:「夫妻問說笑一下都不成麼?!」
  
  他應道:「你說,我笑。」
  
  大多數人都不希望在某些時候被人打擾,可是假如你的隔壁住著一隻妖孽,那某些事的發生便是無可避免的了。
  
  他們住的本就是村外的野店,店邊幾顆烏柏樹,然後便是一望無際的田野和雜草叢,頗有些黑店的意思,但對於這一行六人來說,這店黑的白的也無多大關係,若它是白的,那自是最好,若是黑的,也就平白要死幾個人,吳江邊上以後要多一家無人的空店罷了。
  
  只是當葉輕那聲轉了一個彎的「救命啊!採花了!」響起時,本就滲出些薄汗的黃藥師不可避免的一滴汗落在了自家小續弦的身上。
  
  「呃…… 要不要出去看看?!」小續弦覺得有些好笑,但是她知道一定不能笑。
  
  黃藥師若是聽聲辨位的功夫如花滿樓一般高,那他一定飛出個石彈穿透牆把隔壁那妖孽滅了,明日便直接回桃花島。可是他不是瞎子,沒有練過這個,於是他只能當是一隻該死卻總是沒死的貓在叫春。
  
  不過,他可以如是想,但那貓卻不一定隨他的意,那貓跑到了他的門外,用力的拍著門,還帶著節奏,喚著「救命啊!採花了!……」
  
  端王爺的新房裡,沐浴完的黃蓉坐在窗邊,夜明珠柔和而呈米白色的光灑在她的身上,她伸出些頭看看天,說道:「這天只怕是要下雨了,爹爹和姑姑趕路定是辛苦得很。」
  
  趙硯端著凳子湊到邊上,先不動聲色的吸了一鼻子香,然後指著黃蓉手腕上系著的紅繩,小心翼翼的說:「你做什麼要把那個人手上的東西戴在你的手上,你若是喜歡,我叫人與你編根比這好看得多的,穿上最好的珠子。」
  
  黃蓉瞥了他一眼,說道:「他說這是我娘當年送給他的,上面的珠子是當年少林寺的方丈開了光的,意在長命。」
  
  「你娘還認識他?」趙硯以前也有聽說過黃蓉的娘是江南某個宅門裡的小姐,沒想到她會認識葉輕這樣的人。不過既然是如此他倒也無話可說。只說:「那也算是難得,你戴著便好。」
  
  而又過了一會子,黃蓉說:「你今日說的話他們是聽了的,只是我爹爹本就是這般,姑姑的親人是他心裡的一個事。若是無半分音信也就算了,既是知道了,怎麼也要去看看的。而且他們二人慣來都是獨來獨往的人,即便沒有你,只怕他們也不會帶上我,二五六九他們能帶上己是極難得了,你也不用把這事放在心上。」
  
  趙硯聽了卻是笑了,說道:「我心裡放你就夠了,哪放得了那多的事。」
  

第六十四章
  
  這家店原本不是黑的,只是那老闆以為葉輕是女的,於是便來了個夜襲。
  
  公正一點的說法是,這老闆色欲熏心了。可黃藥師卻不這樣想,他說:「換身衣衫,束冠! 否則殺了你!」
  
  黃藥師說要殺了葉輕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倒不是他說笑,而是這葉輕只要在他三尺之內皆會呈隨時遁走之態,他也是無法,但這次卻是葉輕要他們去西夏,是遁不得了,於是黃藥師說殺他便是彈指之間了。
  
  葉輕極不情願的換上了一身藍色的長衫,揀了條絲帶束冠,六人這才又啟程。
  
  這一路走了有十天,說不上日夜兼程,但每日二更了才歇下,五更便起身,中午不過是休息一刻鐘吃些乾糧,夜裡大都是隨便住的些個小店,也露宿過一兩晚。如梁子君這樣的,隨說江湖中也行走過一些日子,卻是從來沒有吃過這樣的苦,每夜入睡時全身的骨頭仿佛不是自己的一般。時運不濟,又逢天氣總是不好,十日裡倒有五日是下著雨的。即使是小六的馬蹄也有些淩亂,每一步下去濺起三尺高的稀泥。
  
  在這樣的時候,所有的人都不得不有些狼狽。
  
  「我……只是想見見他,哪怕他不是我父親……這樣說是不是有點奇怪?」
  
  梁子君說這話的時候正坐在襄陽以北的一家小客棧某間客房的床上,這是客棧裡最好的房間,可是就它離金人地界不到十裡的位置,老闆也不知一覺睡醒了,腦袋還在不在脖子上,屋頂還在不在頭頂上,自是不會想到要把牆上和屋頂上的洞修繕一番。
  
  黃藥師道:「你說不是便不是,有何奇怪?」
  
  梁子君道:「也非一定不是,或者他是的。」她的聲音輕若低喃,她說:「若不是,我只看一眼便走。」
  
  這幾天的風雨兼程讓梁子君看起來有些疲憊,但是她聽見黃藥師的話後便笑了。
  
  黃藥師道:「那西夏窮得很,怕是無什麼好的客棧,想那王宮的被褥應還算得舒適,多住幾日也無妨。」
  
  梁子君笑道:「想那妖孽也不敢收我們房錢!」
  
  說到葉輕,黃藥師道:「你若是下不得手,我也不嫌麻煩,你只管怨我。」
  
  半晌後,梁子君才悠悠的說道:「他自個兒選的黃泉路,他都不怨,我又有何好怨的!」只是……
  
  「真的有父親明知自己的女兒被何人擄走,流落在外多年,卻不聞不問,直到快死了,才想著要見一見麼?」
  
  梁子君知道若真是自己的父親,這是萬萬不可能的,而黃蓉去年離家,黃藥師也是四處奔走,好不焦心!
  
  果真是帝王之家多薄情麼?
  
  如以往一般,第二日五更的時候六人在客棧裡用過了早飯便準備啟程,二五九去馬廄取馬的時候,天也不過剛濛濛亮,梁子君,黃藥師與葉輕立於客棧前,少不得沾上了些露水,梁子君見得天邊卻是無朝霞,心道總算是不下雨了。回頭卻見黃藥師看著客棧邊的一個鐵匠鋪子,竟連二五九將馬牽了過來都不知曉。
  
  那個鐵匠鋪極簡陋,茅草為頂,一地的煤屑碎鐵,牆上掛著幾個鐮刀,一個散發的鐵匠背對著外面,撐著一個拐杖,一手用鐵鉗夾著燒紅的鐵條壓在大鐵砧上,另一隻手高舉起一個大鐵錘落下,再舉起,再落下。當當的聲音在清晨的小鎮裡分外的清晰響亮,只是那鐵錘舉起時不經意劃出的半圓卻不是一般鐵匠能做到的。
  
  當黃藥師往鐵匠鋪走過去的時候,梁子君便知了,這個人定是馮默風!
  
  黃藥師的腳步並不輕,甚至有些急促,待他走近的時候,那鐵匠便停下了手裡的鐵錘,緩緩的回過頭,說道:「客官有何吩咐?」只是說完又如喃喃自語道:「只是小人昨日剛接了縣裡官爺的吩咐,今日日落前要交上五十把大刀,只怕新活都要留到夜裡才做的。」
  
  這馮默風原是黃藥師最小的一個弟子,是以當時被趕出來的時候才只斷了一條腿,事實上,比黃蓉倒是大不了幾歲,只是如今面上盡是煤垢,雙目也被熏得通紅,哪裡有半分青年該有的模樣,黃藥師見了立時又悲又氣,怒道:「那些個狗官也配我桃花島的人稱一聲爺?! 」
  
  馮默風聽了這話驚得猛然抬起頭,在看清來人之時原本渾濁的雙眼頓時有了光彩,甩開拐杖便跪到了地上,道:「不肖弟子默風叩見恩師!」說到最後兩個字時竟然己有些哽咽。
  
  黃藥師見馮默風叩在地上久久不起,一時也是百感交集,道:「起來罷,見過你師母。」
  
  馮默風這才又抬起頭,因梁子君也是著男裝,黃藥師說話之時他又低著頭,遲疑了一下才又往梁子君叩下,道:「默風叩見師母。」再抬頭卻是又一叩首,道:「默風叩見葉前輩。」
  
  這一叩葉輕倒是愣了一愣,桃花島上幾個弟子他自是都認識的,自然也包括馮默風,只是他如今長衫束冠,又十多年不見,未曾想對方竟將他也認出來了。
  
  葉輕道:「你這小子當年也還能看,怎麼弄成這副模樣! 我說這師父不認也罷,當年你也就樹苗般高,他也下得去手!」
  
  梁子君聽了抬腳便往他的腿上去,卻是被他嘻嘻一笑躲過去了。馮默風這時跪在地上急急的說道:「葉前輩怎可這樣說!我的命本是師父救的,就是恩師要我一條命也是該的,區區一條腿又算得了什麼!」
  
  馮默風說這番話真切是發自肺腑,卻也是怕恩師再有何不快!只是聽到葉輕與梁子君二人心裡卻是另一番滋昧,即使是葉輕的笑這時也是訕訕然。
  
  江湖之上,師門本是最大的羈絆,在外行走之時,除了名字,首先要報上的便是師門與授業恩師的名諱。
  
  往後若是再有人問梁子君「你師承何人?」,她又該如何應之?
  
  梁子君彎腰將拐杖遞給馮默風,笑著說道:「這話說的倒是不錯,人人都說兒女債,要我說有些師父倒是比兒女更會討債一些。」
  
  葉輕卻是立時反駁了道:「我看你是惟恐這便宜弟子不知道你與他師父新婚,字字句句都是兒的女的!」
  
  黃藥師尋得弟子,初時的悲切過後倒是高興得很,梁子君見他如此,便說:「我們這一去也不知再又何時再來,不如你將那新編的旋風掃葉腿默下來與他。省得他還需遠赴太湖去找乘風討。」黃藥師聽了自是說好,是以費了兩個時辰將那旋風掃葉腿默下來給了馮默風後,六人方才又啟程。
  
  第三日的黃昏,六人才到了西夏都城中興府外,而過了襄陽後,每近這裡一分,葉輕的神色便要凝重上一分,梁子君想他定是見了黃藥師師徒相認有些觸動,只是,這事情到在如今這般,她也不知該如何寬慰。
  
  此時六人皆己換上西夏平民的服飾,如今正是戰亂之時,外族人還是太引人注目了。
  
  葉輕握著韁繩看著半裡外的中興府城門來來回回一次後,說:「我們走罷,再晚些要關城門了。」
  
  四周皆是黃土,被風吹起時讓人感受到特別的荒涼與空曠,如同這會子的葉輕。梁子君有些不明白,他應該是急切的,如果他真有那麼喜歡那個人,或者他可以悲傷,如何他真有那麼喜歡那個人。
  
  如今,他也是急切的,也是悲傷的,只是更多的是一種空洞,他有些不敢看梁子君的眼睛,雖然他一直表現的如往常一般在適當的時候與她對視一眼,但這看起來就好象是他不得不強迫自己做的一樣。
  
  梁子君看了黃藥師一眼,他說道:「走罷。」說完策馬急弛而去,梁子君跟上,二五九隨護左右。
  
  快到城門口的時侯,小二說:「出門前,爺吩咐小的們護老爺夫人之周全,小的們受爺大恩,命比紙賤。如有意外,請老爺夫人萬萬不要顧及小的。」
  
  梁子君聽了卻是心中一凜,終是未說話,之于趙硯的這些個數位,天下只有一個人的話是絕對聽的,那便是他們的爺。
  
  城門前下馬,牽馬進門的時候衛兵都沒有看他們,就好象他們是天天出入的中興城裡的商人一般,這和葉輕說的一樣,沒有人會注意他們。
  
  可是這也有些不正常,這一行人的服飾或許真的如西夏百姓一般,但是如小六這樣的馬卻是一看就知不凡的,這些衛兵怎會如沒看見一樣?
  
  小二在前,小五斷後,梁子君牽著小六,小九在小六的左側,而梁子君的右手裡是黃藥師的左手,葉輕走在小五的邊上。
  
  他們這樣慢慢的走過城門,面前是一條長而寬的街道,鋪在上面的石板可能有些破舊,但是看兩邊的小樓林立,這應該是一個不比南湖集市要少熱鬧一些的地方,這是西夏的都!
  
  可是現在它現在卻很安靜,安靜得有些讓人擔心。小二,小五和小九都像是一張被拉開的弓,他們在腦梅裡設想著種種可能出現的危險,他們的目光在每一個可能出現刺客的地方掃過。
  
  忽然身後吱呀的一聲,梁子君忍不住回頭,於是她看見城門關上了。
  
  當然,這不奇怪,畢竟己經到了關城門的時候,只是……
  
  她還看見原本一身藍色衣衫的葉輕身上不知何時披上了一件大紅色的披風,他的臉上也不知何時戴上了一個銀質面具,束髮的絲帶早己不知所蹤,墨黑的髮絲飄灑了下來。
  
  而她再將視線放回那條街上卻是因為小五眼睛中的不可思議。
  
  密集的腳步聲,越來越多,那條原本安靜的街上終於站滿了人,文官武將,僧侶百姓,他們雙手合十,然後跪下。他們說……
  
  「恭迎王子回朝!」
  

第六十五章
  
  早在梁子君出生之前,葉輕便知若是個女嬰,李純佑定會不甘,是以他脅迫了穩婆,讓李純佑以為出生的是一個王子,然後他便將這個女嬰當成男童一樣的養大,李純佑從來沒有懷疑過,畢竟沒有那個王會親自教養孩子,哪怕這是他唯一的孩子。
  
  葉輕想過直接用一個男嬰換了李純佑的這個公主,但是終還是沒狠下心。畢竟,這將是李純佑唯一的骨血。
  
  只是事情最後卻沒有和葉輕想的一樣發展,這個孩子一直到了八歲才會喊一聲「父王」,更不要說讀書識字!這樣的孩子以後怎麼可能登基成王?! 於是李純佑終還是又動了心思。
  
  那一天,李純佑站在王宮裡,眼睜睜的看著葉輕殺掉了宮裡所有的女人,眼睜睜的看著葉輕帶走了他唯一的兒子。
  
  五年後,葉輕回來了,依舊是一身紅衣,媚眼如絲,只不過卻是隻身一人。
  
  李純佑說:「回來就好。」對於那個八歲才能說話的孩子卻是隻字未問。直到半個月前,當大夫跟他說,他活不過一個月的時候,他才問:「德兒他還活著麼?」
  
  葉輕說:「活著。」
  
  李純佑這一生裡,葉輕幾乎滿足了他所有的願望,如今他想見他那唯一的傻兒子李德,葉輕自是一定也要讓他如願,何況李德一點都不傻,只是忘記了些事,只是…… 是個女子。
  
  當然,李純佑只需要知道他的兒子如今一點都不傻就夠了。
  
  葉輕跪在地上,豔紅的披風在地上鋪成一個半圓,他低著頭,長長的發梢幾近及地。在這之前,梁子君從來沒有想過他這樣的人有一天會把頭低下,會把膝蓋磕到地上。
  
  地上難道不涼麼?
  
  那條西夏最寬的街道上幾千顆人頭也都如葉輕一般的低著,沒有人說話,這個黃昏的大興府安靜的出奇。
  
  梁子君不知道是不是但凡王子都會有這樣的待遇,但她知道如今這出一定是葉輕的命令,或許他是一邊修著指甲,一邊跟這些人說:「誰若是壞了我的事…… 」說到這裡他會輕輕的在手指上吹了口氣,然後再說:「你們知道的。」
  
  想到這裡,梁子君臉頰上漾開如曇花綻放那瞬間的燦爛笑顏,她看著黃藥師,說道:「還從來沒有過這樣多的人給我下跪。」
  
  黃藥師的笑卻是開懷得很,這天下能讓他想不到,又還算有趣的事情不多,好不容易遇上了一件。他說道:「那就跪著都別起來。」
  
  當馬蹄飛揚,一聲長嘶之時,那些低頭的人裡終還是有一些忍不住伸長了脖子向前望去。馬蹄強而有力的踩在有些破舊的青石板上,雖只一騎,眾人卻只覺膝下震如戰鼓作擂。只見得雙人一騎,而馬上之人,一個是英姿颯爽,面如春風,一個是氣冠千夫,豪邁肆意。如勁風呼嘯而來,又揚長而去!
  
  直到二人行至街的盡頭,梁子君高抬起右手,而待她放下之時……
  
  「平身!」小九的聲音清亮如溪,而又浩瀚如海,伴著幾隻飛鳥撲起的翅膀直入雲霄。
  
  梁子君道:「我估摸著原本那趙硯讓小九練了這個是等他自個兒登基的時候用的,這一嗓子只怕就是在成吉思汗的金帳裡響起也不跌份。」
  
  黃藥師道:「那小子除了最後沒當上皇帝,什麼都準備齊全了。」
  
  「現在看來倒真是這樣的。」梁子君想了想,說:「你說他那時候有沒有連皇后也備上?」
  
  「備了,後來死了。」
  
  這時天己經暗了下來,王宮正門的三個門道都是敞開的,並且燈火通明,就如同每一個等待遊子歸家的故園一般。
  
  門內停著一駕三丈見方的黑色輦車,李純佑正在幾個人的攙扶下踩在一個太監的背上,企圖從上面走下來,他的頭髮己經有些花白,穿著一件黑色熊皮的大裘,戴著皮手套,但從他臉上高高的顴骨,凹下去的臉頰還可以看出,他己經是枯瘦如柴了。原本他應該是在梁子君進門的時候己經下來了的,只是梁子君到的比他想的早了一些。
  
  梁子君與黃藥師騎著馬飛馳而來顯然有些驚到了他,他的腳下一滑,邊上的太監侍衛們嚇得馬上趴到了地上,惟恐讓他摔到了地上。以至於梁子君將李純佑扶到一邊的椅子上坐下的時候,這些人都半晌都沒有反應過來。
  
  有些難以想像扶起的是一個人,梁子君的手上幾乎感覺不到任何的重量,或許這個人還沒有他身上那件大裘重。
  
  「恭迎王子回朝!」當幾十個人撲到地上的時候,梁子君的有些無奈的看了看還高坐在馬背上的黃藥師。
  
  黃藥師的視線放在遠遠的天際,似是在欣賞大西北的夜色,臉上掛著…… 笑。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這趟也不算太虧,畢竟讓黃藥師覺得如此有意思也不是一個很容易的事。只是梁子君有些糾結於為什麼自己不能與他一同笑,反而成為被笑的那個。
  
  「德兒! 」李純佑艱難的拉下一隻手套,用他那只瘦骨嶙峋的手拉過梁子君的手。他有些激動,他說:「你是我的兒子!你是我的兒子!你和我年輕的時候長得一模一樣!」
  
  梁子君用余光看見黃藥師在聽到「兒子」兩個字時嘴角愉悅的抽抽,然後聽見一個整齊的大和聲:「恭賀王上與王子父子重逢!」
  
  要說原本梁子君見到李純佑還是很有些感觸的,哪怕李純佑己經瘦的看不出原本的模樣,可沒有人會認不出自己父親。只是這會子,她那點情緒都被那些大和聲和看笑話的黃藥師趕得所剩無幾。
  
  退後三步,按照西夏人慣來的樣子,雙手合十,然後三叩首:「拜見父王!」而再抬起頭,便看見兩行淚從李純佑的眼睛裡湧了出來。他哽咽著有些說不出話,揚手示意梁子君起身。葉輕便是這個時候到的,待大門在他的身後關上,他取下臉上的銀質面具,縱身落在李純佑的邊上,說:「半月未見便想我想得哭了麼?」
  
  李純佑在見到葉輕的一瞬間,臉上忽然多了些光彩,這樣的光彩看起來有些可怕,特別對於他如今這樣的身體,就好象是迴光返照。他想說什麼,葉輕卻問邊上一個太監:「王上用過晚膳了麼?可有服了藥?」
  
  那太監還未答話,李純佑便說:「藥服過了,晚膳自然是要等你和德兒到了一起用。」然後又補充道:「輦車裡準備了點心,我有吃過一些。」
  
  葉輕聽了只是笑了笑,然後將他抱起,與梁子君道:「那我們先用膳?」
  
  梁子君自是說好,只是李純佑覺得在自己的兒子面前窩在一個男人的懷裡不妥,怎想的卻聽見梁子君說:「父王有疾在身,便勞駕國師了。」
  
  葉輕聽了她這樣說,又見她面上的確未有慍色,頓時來了勁,接道:「你我還談何勞駕,生分了!」
  
  梁子君只是笑而不接,走到小六的邊上拉過馬嚼子,牽著跟在葉輕的後面。與那馬背上的人說:「夜色好麼?」
  
  黃藥師卻說:「灰有些大。」
  
  梁子君聽了低頭輕笑,卻又聽見黃藥師說:「以前倒不知王子喜歡牽馬。」梁子君遂接道:「這夜色朦朧,島主又是遠道而來,小王這是惟恐您迷了路,誤闖了哪個女子的閨房。」
  
  黃藥師聽了還未說話,卻是小二沒忍住笑出了聲。怎想的還沒來得及請罪,便聽得某小氣的兩夫妻同時說道:「小二,扣十兩銀子!」
  
  於是小五與小九漲紅了臉憋得有些辛苦,而跟隨在後的眾太監和侍衛卻是面面相覷,只覺得這事情怪得很,這馬背上的人與王子雙人一騎而來,從頭到尾都未與王上行禮,甚至連馬都沒下,還讓王子親自牽馬……
  
  李純佑自是早早的便往意到了黃藥師,只是初時見了梁子君便忙著相認,而後葉輕便來了,也沒來得及問,直到入了殿,就坐之時,梁子君將黃藥師請到了自己的上首,而黃藥師倒也不推辭,泰然坐下,李純佑多少也猜到了一些。
  
  而李純佑沒問,倒是梁子君先說道:「為父王引見,這位是我的丈夫,黃藥師。」
  
  小二,小五和小九面色如常的在心裡為這個西夏王默哀,然後各自在心裡揣測不知道這西夏王與葉輕誰是為夫的那個……有些可悲,他們的職業素養讓他們哪怕知道各自想的是同一個問題,卻還是不能拿出來大家一起討論。
  
  李純佑如今每次只能吃很少的一點食物,幾乎從頭到尾他都是看著梁子君和葉輕在吃,偶爾的會用有些糾結的餘光看一看他兒子的丈夫。
  
  用過飯後,梁子君與黃藥師隨著葉輕送李純佑回寢宮休息,待到李純佑在床上躺下之時面色己是呈濃重的蠟黃色,梁子君建議讓黃藥師為他把脈,他略遲疑了一番,終還是將手伸了過來。
  
  原想應是要耗些工夫的,怎想的半盞茶的工夫都不到,黃藥師便直言:「不出一月。」一時葉輕面色黯然,他終還是不死心的。倒是李純佑坦然道:「一月便一月,如今德兒回來了,我活一月也夠了。」他說:「一月也夠準備登基了。」
  
  梁子君頓時愕然,黃藥師卻是又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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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兩名太監提著紗燈低頭走在前,葉輕引著梁子君與黃藥師在王宮回廊裡兜兜轉轉,此時王宮因為靜謐而顯得更加空曠,只有走動時披風拂動沙沙聲。
  
  當葉輕停在一間宮殿前面時,梁子君抬起頭,借著月光看了看上面匾,然後說:「這字我不認識。」
  
  西夏文,一種說起來與漢語無大異,但書寫起來卻是大相徑庭,複雜得多的文字。梁子君見黃藥師漫不經心說:「宸暉殿。」
  
  梁子君感歎這人果然是什麼都知道,哪怕是一種無什麼大用的異族文字。而葉輕靠在門上,說:「這老賊就是半點出頭機會都不讓我。」
  
  黃藥師冷哼一聲,說道:「命都是借,要出頭又有何用!」
  
  葉輕聽了卻是懶懶說:「蘅妹妹最後幾天還寫了半部九陰真經,我可是一直把她當成良師益友。」
  
  因為是妖孽,所以他總是忍不住親吻死亡,以證明自己真是不死。
  
  當那襲紅披風自闕樓之顛一晃而過,後又消失無影,黃藥師道:「你還是捨不得他死。」
  
  小九將跪候在殿內太監和宮女請了出來,梁子君說:「他不是梁子君的父親。」他卻確是那被遺棄李德的父親。
  
  黃藥師將他小續弦拉進寢宮,說道:「沐浴就寢罷,王子。」
  
  ——————
  
  梁子君累了,這些日子趕路讓她疲憊,她原本以為黃藥師會跟她一樣疲憊,顯然,這是一個誤會。
  
  睡著前她最後一個想法是,據說睡前運動可以提高睡眠品質。這個想法是對的,梁子君這一夜無夢,久違的舒適讓她睡得極好,只不過終也沒能一覺睡到自然醒。
  
  一陣哐哐響鑼聲,伴著戲子般的細聲吟唱:「王子,都未時三刻了,該起身早朝了。」
  
  在某個胳膊上睜開眼睛,怔怔想了一會子,喃喃道:「早朝?」翻個身,將頭埋到某個脖子邊,閉上眼睛。
  
  於是外面鑼又敲上了,只是由細聲吟唱換成了咆哮:「李德!你不出來我就進去了!」還有另外一個虛弱的聲音:「德兒,早朝了!」
  
  然後他們聽到屋裡朦朧說:「春宵苦短日高起,從此君王不早朝。 」
  
  ……
  
  半晌後,梁子君終於清醒了一些,支著一隻胳膊有些遲疑問黃藥師:「剛才我說什麼了?」
  
  黃藥師將人又按回自己懷裡,說道:「長恨歌。」而這個時候,門外葉輕已經笑得快岔了氣,小二,小五和小九該低頭的低頭,該望天的望天。
  
  如果梁子君知道這會子李純佑的想法,可能會撞牆。李純佑想的是,果然是我兒子。
  
  外面人又等了一會子,然後發現裡面半點聲音都沒有,顯是又睡下了,葉輕作勢便要闖門,小二,小五和小九卻如門神一般立在門口,李純佑也攔住了他,然後小聲,甚至有些討好的說:「德兒,今日是你回來後的第一天,早朝怎麼也是要去,以後再說。」
  
  梁子君真惆悵了,她看著黃藥師,秀眉微蹙,小聲說:「他們是說真的?」昨天的時候,葉輕是說過讓她今日早起與他一同上朝,但她都未當真。她說:「我們今天不是就要回了麼?」
  
  黃藥師伸手將她有點亂的髮絲理順,至今他還從來沒有見過她這樣發愁而無可奈何樣子,這個女子似乎總是什麼都可以一般。他說:「按你們的門規,你不是要看著葉輕死麼?我們若是今天走,現在我便幫你殺了他。」
  
  梁子君聽了自是語塞,她說:「你不是說這西夏王活不長了麼?葉輕死了只怕他更是難得活了,反正我也不急這一時……」聲音小也不知是在說服自己還是在說服別人。
  
  於是黃藥師接的極順口,他說:「那你便隨他們去早朝。」
  
  梁子君看著他那弧度上揚的嘴角,毫不掩飾將幸災樂禍寫在那張惑人的臉上,知是被他繞進去了,低頭便咬上那惹人厭的嘴,並自然而然被反咬了一口,還賠上了香舌。
  
  她喘息著俯在他耳邊說:「你明知我師門的門規便是不可謀政,我雖是這西夏王所生,卻也受了師門大恩,日前我從師門取書救人,又蒙師門陣法所護才僥倖脫險,按說那葉輕既知我身份,便不該收我入門,可既然入了門,我如今又怎生回頭,門裡只我一人,難道我還能將祖師爺幾百年的心血都葬送了不成?!」
  
  她這翻羅裡八嗦說了一通,還沒說完,卻被人咬住了耳垂,酥麻間聽見他說:「誰要謀它一個將亡之朝,人死了我們便走。只是你坐那金椅上定是好看的。」
  
  這話說的梁子君哪裡能不懂,她有些無奈說:「恐怕不是我好看,而是你好看我的熱鬧。」而他低沉的笑聲帶著鼻息拂過她頸邊,他說:「難道你不熱麼?這會子我是有些熱。」
  
  話說到這份上,梁子君若是還聽不懂警鐘……除非時光倒退一個月。
  
  穿上那身早先便晾在衣架之上繡金的黑色長袍,展開摺扇,踱了幾步,眉梢輕挑,巧笑盼兮,神采飛揚,後拱手道:「博君一笑,為妻之幸,夫君可千萬莫眨了眼,千年裡也就只這麼一出!」
  
  門外人聽著裡面隱約有了些聲音,然後在黃藥師大笑中,門開了,走出一個梁子君,但不見黃藥師,葉輕忍不住伸了伸脖子往裡面看,卻差點被門夾了鼻子,梁子君用摺扇把他戳得後退了幾步,說道:「不是說早朝麼?走罷!」
  
  ——————
  
  早朝這出梁子君書上讀過不少,上輩子在螢幕上也看過不少,但確實未親眼見過,各個王宮裡她去過最多的地方便是禦膳房。
  
  三頂輦轎,李純佑自是在前,只是太監們一時卻不知葉輕和梁子君到底誰應該在前,在過去許多年裡,這個宮裡都沒有第三位主子,但忽然出了這麼一位時候,做奴才是總是有些惶恐。
  
  葉輕在這個王宮裡,本就是一個超越禮法的存在。梁子君倒不在意這個,不管葉輕與李純佑是何關係,李純佑又是與自己是何關係,他終還是師父,在前也無妨,只是她還未說話,葉輕卻從輦上下來,在李純佑耳邊說:「我就在你邊上,可好?」
  
  李純佑又一次艱難的拿下手套,伸手握住葉輕的手,太監尖銳的聲音劃破王宮黎明:「起駕。」
  
  晚秋的清晨有些陰冷,梁子君在微顛的輦轎上看見葉輕那只被李純佑握著的手依舊如她記憶裡一般修長而無暇,只是李純佑那只卻已然乾枯而斑駁。隱約可見有白氣自兩人的手上騰起,是葉輕在用內力為李純佑保暖。
  
  空空門內力性涼,本是不適宜如此作用,但顯然,這並不是葉輕第一次這樣做,李純佑受之坦然,偶爾他回側過頭看了一眼葉輕,而葉輕會很不湊巧正好也在看他,梁子君在他那一雙總是裝著萬種風情的眼睛裡看到了平靜。
  
  在來這裡之前,梁子君從來沒有想過要把平靜兩個字和葉輕放在一起,有時候她也覺得,如葉輕這樣一個人都平靜,那這個世界也太無趣了。可是自從進了這個王宮,只要有李純佑在邊上,哪怕他穿的還是一身紅衣,哪怕他的髮絲還是隨意飄灑,他眼神卻總是波瀾不驚。
  
  李純佑是被帶著面具的葉輕背到大殿金椅上坐下,雖然橫抱會讓他們兩個都更輕鬆一些。在他金椅兩邊各擺了一張椅子,他示意梁子君坐到左邊一張上,而葉輕自然坐在右邊。
  
  在例行三跪三起之後,李純佑著太監宣旨,立李德為儲,十月初二繼位。這是他今日親自坐到這張久違金椅上唯一要做的事,事實上,朝政之事他早就交給了葉輕,許久沒有過問了。
  
  只是梁子君這邊還在糾結於又要下跪接旨,下麵卻有人說話了。
  
  「王子在外多年,一朝返朝,萬千之喜,只是為了我王基業,還請王上慎之!」
  
  說話人位居前列,白色高帽,衣著華麗而與他人不同,顯是身份不一般。只是李純佑並不給他多少顏面,說道:「德兒確為我王兒,鎮夷郡王不必多言。」而葉輕也不待他再說話,便道:「有事就把摺子遞到師府,退朝。」
  
  於是太監又一聲尖細:「退朝!」下面跪成了一片,除了那個不依不饒的人,梁子君抹了一袖子汗,憑空飛進兩顆石子,是以那人終於是跪下了,張嘴也說不出話來,只是表情如同見了鬼一樣,下面的人都驚得額頭挨著地,半分都不敢離開。
  
  葉輕自是看著梁子君一笑,然後背起李純佑離開,這時距離他們進來也不過一柱香的工夫,梁子君不禁心下感歎這早朝果真是簡單的很。
  
  從大殿出來,便見那一襲青色長衫負手立于外,梁子君走過去,拉過那雙總是溫溫涼涼的手,說:「我們去外面尋吃,可好?」
  
  而待兩人走得已然無影之時,李純佑剛剛在輦轎子上坐定,他問葉輕:「他會不會不回來了?」
  
  葉輕……也不知,但是他說:「不會的,你是他父親。」


第六十七章
  
  無論在什麼地方,梁子君都可以第一時間找出全城最好吃的東西,無關它們是在皇宮大內,還在街頭巷尾,也無關它們是在酒樓裡,還是小攤上。 她很相信自己的直覺,或者說她很相信自己的鼻子。
  
  這次她鼻子帶她到了集市最西邊角落裡一個賣羊肉湯的小攤上,木制的小車上燉著一大鍋羊湯,邊上擺了三張桌子和幾把椅子,雖說破舊,但還算乾淨。剛坐下,老闆娘便笑呵呵的迎了過來,說道:「客官早勒!外地來吧?我這羊湯可是全城最好,單買湯是一文錢一碗,羊肉是五文錢一兩,若是買羊肉,湯可以隨便喝,不要錢。」又趕緊接著說:「幾位客官一看就是做大買賣的,來一斤羊肉?」
  
  這老闆娘大約是三十來歲,一身灰色粗布衣衫,樣貌也就一般,但看著梁子君的那雙眼睛裡發著光,就好象看見了一隻長滿毛,只等剪下來賣錢的羊。於是梁子君馬上想起了淩霄樓的夥計,每次見到有外地來衣著華貴的客人,他們也是這個模樣,雖然即使那客人吃得多一些,他們也不會有分紅。
  
  梁子君問著對面扮大爺的黃藥師:「來半斤?做大買賣的客官。」
  
  聽了梁子君這般問,那老闆娘馬上意識到這個看起來好說話的原來做不了主,立時準備又說點什麼,然而還沒開口就聽見黃藥師說:「夫人做主便是。」
  
  於是老闆娘眼睛眨啊眨,仔細的,又假裝是不經意的看看一身男裝的梁子君,然後極為鎮定的陪著笑,問道:「那這位夫人,就來一斤?兩位老爺,三個夥計,一斤肉一點都不多!」
  
  梁子君深覺這年頭做點小生意也不容易得很,說道:「那便來一斤羊肉,每人一碗湯。」
  
  「好勒!」老闆娘腳步輕快往她的羊湯鍋去了,八十文錢可以讓她完全忘記自己心靈上受的那麼一點小刺激。
  
  不一小會兒,熱騰騰的羊湯便端了上來,白而清的湯上飄得幾片翠綠的香菜,喝上一口,果然如想像中那樣的鮮香醇厚,羊肉也是肥而不膩,絲毫沒有膻味。
  
  梁子君贊道:「老闆娘這湯做的果真是好。」老闆娘聽了眉毛揚得老高,高聲說道:「我早就說了我這湯是全城最好的。」然後便又湊近了,說道:「要說早上光喝湯也不行,幾位要不要再來點燒餅,我這老夥計的燒餅香軟鬆脆,天下第一!」說著話還豎起了大拇指。
  
  於是梁子君笑了,她說道:「湯全城最好,燒餅是天下第一。」黃藥師依舊是冷峻逼人,問:「湯和燒餅,哪個更好?」
  
  小二,小五和小九在另外一張桌子邊低著頭,喝著湯,吃著肉,默默的同情老闆娘。
  
  「湯好,四娘的湯是最好。」這個聲音小的可憐,來自老闆娘小攤邊上那個賣燒餅的男人,也就是老闆娘說的老夥計。
  
  直到後來他企圖將燒餅送來,半路被老闆娘接了過去的時候,梁子君才看出,原來他是個跛子。
  
  當老闆娘把燒餅錢又遞過去到那個男人手裡的時候,她忽然有些明白為什麼這全城最好湯要擺在這樣偏的一個地方。
  
  再看這邊上的幾個攤子的老闆,衣服上大都是補丁連著補丁,這樣冷的天裡穿的也單薄得很。就這樣一個角落,若不是因為這老闆娘的羊湯,只怕梁子君他們也不會來。
  
  一碗羊湯下肚,全身都熱乎了,精神也好了許多,梁子君問那老闆娘:「這附近可有什麼好玩的地方?」
  
  老闆娘道:「西南邊有座承天寺……」只是話還沒說完,卻被驚得呆立在了原地,只因忽然有一人從她肩膀上一躍而過,一眨眼便鑽進了牆邊上那一落乾草和柴火裡。
  
  因那老闆娘本就站得離梁子君和黃藥師較近,另外一邊的小二,小五和小九已然站了起來,還未拔刀,便聽得遠遠有馬蹄聲越來越近,領頭那個人一身黑袍銀甲,威風淩淩,仔細看來,不正是今日大殿之上,吃了黃藥師兩顆石子之人。
  
  梁子君心道,這難道便是傳說中的冤家路窄?!
  
  既然看來是還要坐上一會子,黃藥師道:「來壺茶。」
  
  莫說這老闆娘膽子小,就是這已經撲到地上磕頭的時候,還喊了一嗓子:「李老四,來壺茶!」
  
  這來人乃李安全,是先王的弟弟越王李仁友的兒子,也就是李純佑的堂弟,因為沒資格和李純佑搶王位,才在葉輕手下討了一條命。李仁友死後,他奏請繼承越王之位,怎想李純佑不買帳,只封了他一個鎮夷郡王,他心裡自是不服,可又畏懼于諸位前王子不明不白的死因,不敢動作,所幸的是李純佑唯一的傻兒子失蹤了多年,李純佑又重病纏身,只等李純佑一死,這王位便是他的了。
  
  只不過人算不如天算,就在這李純佑將死不死的時候,他那個傻兒子竟然找到了,而且也不傻了!
  
  這讓李安全怎能不懊惱!何況今日大殿上他還吃了那麼大的一個虧!當然,他不以為那和一看便知瘦弱無用,也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王子有什麼關係,他只覺得是葉輕在搞鬼。
  
  可是怎麼說人衰了喝水了也塞牙呢!他這邊一腔怒氣還無處發洩,回去脫下朝服,換上武裝出來巡城,剛找了地兒坐下來喝口水,回頭竟看見一個胡人在偷他馬鞍上的銀扣!一馬鞭抽下去,居然被那賊給躲開了,策馬便追,賊不見了,竟碰上了那個早就該死了的王子。一身漢人的衣衫,坐在下賤人才會去地方喝湯吃燒餅。
  
  梁子君拱手,想想又不對,改為合十,笑著說道:「鎮夷郡王如此辛勞,實乃我朝之福啊!」
  
  話說伸手不打笑臉,梁子君本就不喜豎敵。這道理李安全原是也懂,只是這會子他不想懂。於是冷哼一聲,極不給面子連話都沒應,大聲對著地上的小攤主喊道:「你們這些個賤民,可有見一個胡人過去?」
  
  只是他這話剛說完,地上人還沒答話,便聽得一聲呵斥:「大膽!見了八皇子……」
  
  ……口誤,重來!
  
  「大膽!見了王子還不下馬行禮!」小九許是幾十年都沒機會出這樣的大錯,小臉漲得通紅,梁子君努力沒有笑出聲,可是就連黃藥師都笑了……
  
  李安全卻是壓根就沒聽出這中間的差錯,他只看到王子與王子的男寵笑了,毫無疑問,笑的是他!而一個賤僕竟然敢呵斥他!
  
  於是惱羞成怒的李安全將馬鞭甩向了小九,去勢洶洶,卻被身材瘦小,而面容清秀的小九輕鬆拽在了手裡,小九又道:「還不下馬!?」
  
  這話問的!李安全這會子是怎麼的都不會下馬了。
  
  然後只見小二與小五矮身往地上一滾,頃刻間馬嘶人驚,數十隻馬蹄血淋淋飛上天,又掉到地上,剛才還站著的馬皆倒在了地上,而馬背上的衛兵也從地上爬了起來,這太快了,讓他們有些難以相信。他們想沖上來,可是懼怕於小二和小五手上的四把尖刀。
  
  昨天夜裡,小二曾經問梁子君:「夫人,往後我等進退該如何?」梁子君之前從來沒有想過這個事,莫說她從來沒有想過在身邊帶上幾個人幫她做事,代她說話,她更是從來沒有想過做什麼王子,而說話的那會子,她確實有些累了,便說:「按趙硯的交代吧,無礙。」
  
  果然,趙硯的一套如她想像中一樣的血腥。
  
  李安全舍了手裡的鞭子撲過來時候,梁子君及時喊了一聲:「留了性命!」這才讓他在黃藥師的掌下保了一條命。
  
  據小二說這人是西夏僅存的幾個可以繼承王位人中最有能力,他們既不準備要這王位,可不能讓這個人死了,不然沒人當新的西夏王了。
  
  李安全最後被他的衛兵扶著離開了,梁子君讓地上趴著人都起來,給了點碎銀子給老闆娘,讓她收拾一下這些馬和血。卻在將走時候,又有一個人撲到了腳邊。
  
  「小的願意追隨王子,請大人收我做個奴僕吧。」
  
  這不是剛才那個被李安全追的胡人還能是誰!
  
  「我不需要僕人。」
  
  「王子身份尊貴,只有三個近僕怎麼夠!」
  
  「他們不是我的僕人。」
  
  「小的是哈斯殿下親封的騎士,可以為王子擊敗狂妄的敵人。」
  
  ……
  
  「小的精通拉丁語,義大利語,西班牙語和漢語,可以做王子的翻譯官。」
  
  ……
  
  「小可以為王子打掃宮殿,烹飪美食。」
  
  梁子君沒有什麼敵人,就算是有在黃藥師手下也活不了。拉丁語她也懂,雖然她不識義大利語和西班牙語,但她懂英語和俄羅斯語,就是不知道現在語法和千年以後是不是一樣。趙硯應該已經給她找好打掃房子的人了,美食方面有黃藥師和黃蓉,未來她都不需要發愁了。
  
  最後那個胡人拿出一張紙遞給梁子君,他說:「我可以做王子的畫師。」
  
  這是一張素描,黃藥師說道:「沒有你畫的好。」
  
  梁子君將畫還給了他,遞給他一些碎銀子,說道:「對不起,我真不需要僕人。」
  
  這時,一個老人顫巍巍端了一壺茶過來,用漏風的嘴說:「客官茶。」那胡人馬上接了過去,高舉過頭。
  
  梁子君將茶錢付給了那個應該叫李老四的老人,走了。
  
  顯然,若是他們幾個人要走,沒幾個人能追得上,哪怕你頭髮和眼珠都不是黑的,並自稱是位騎士。
  

第六十八章
  
  黃藥師這次下手的確是輕,李安全回了府,坐了一會子,嘴角的血都沒擦就奔著王宮去了,他要見李純佑,他自然知道李純佑不會把自己新找回來的兒子怎麼樣,但他好歹也是個郡王,殺幾個下人洩憤也不為過,這個面子李純佑怎麼都要給他的。
  
  而有葉輕在,原本他是怎麼都見不到李純佑的,只是他運氣不錯,正好碰上李純佑出來曬太陽,於是就著嘴角的血便將事情說了,自是少不了一番添油加醋。
  
  怎想的待他說完後,葉輕笑了,他說:「你的命倒是真大,竟然沒死。」
  
  李純佑說道:「德兒不日將登基,望鎮夷郡王好好輔佐。」
  
  李安全忿忿的往王宮外走的時候,梁子君與黃藥師正好從外面回來,搖著摺扇踱著步子,好不逍遙快活,梁子君還想著是不是要跟他打個招呼,他卻哼的一聲走了。
  
  梁子君覺得李安全就象一個氣球,一肚子的都是氣。就這樣,她還又幫著吹了一口,估計他現在是漲得慌。
  
  而李安全從某種程度上反映出的也是目前西夏朝堂大多數人的感受,梁子君不怎麼懂政治,但她也知道上位者大都是恩威並重,而葉輕怎麼看也不是擅長施恩的人,哪怕那個人本來就已經被他打得半死了。
  
  李純佑見到梁子君回來很高興,說要帶她在王宮裡走走,於是他坐著輦轎,梁子君走著,還有葉輕,跟著一群太監及小五、小九在王宮裡遛彎。對於黃藥師對自己的無視,李純佑很看得開,畢竟他連葉輕都管不了,還指望自己的兒子能多有出息?
  
  西夏的王宮並不是很大,何況後宮的很多地方都被太監繞過去了,整個一路下來用了約莫半個時辰,在這半個時辰裡,李純佑把「德兒,這些以後都是你的了。」這句話說了二十遍以上。而每次梁子君都應道:「多謝父王。」
  
  最後葉輕問道:「那你留給我什麼?」
  
  李純佑說:「我死了,你便終於可以想去哪裡便去哪裡了。」
  
  葉輕聽了卻是笑著湊到梁子君的邊上,問:「這樣聽來是好得很,就是不知道新王放我不放。」
  
  梁子君也是笑盈盈的答道:「國師文武雙全,我是怎麼也不會放了的。」
  
  李純佑只當他們是說笑,但還是補了句:「德兒,我若死了,你也不要為難輕。」
  
  聽了這話,葉輕將李純佑從輦轎上抱了下來,給了梁子君一個極媚的回眸,說:「失陪了,王子。」
  
  梁子君私心裡常想,若是葉輕將李純佑帶到一個沒人的地方去,只說那兒子已然死了也好得很,也不用讓她知道這些個事,那樣至少李純佑死了,他便真的可以想去哪裡便去哪裡了。
  
  -
  
  這天夜裡,梁子君原想著終於可以睡個好覺了,可還是沒能如願。
  
  當外面一陣嘈雜的刺客聲響起的時候,梁子君有殺人的衝動。她聽見小二說道:「都閉嘴!吵到王子歇息,你們一個都活不了!」
  
  不得不承認,西夏王宮裡這些打醬油的侍衛和專業的護衛比起來完全不能比,這天下抓什麼刺客能比梁子君和黃藥師睡覺更重要麼?!
  
  在小二的呵斥後全場靜默了一會子,就在梁子君又快睡著的時候,葉輕的聲音傳來:「是什麼人?」而他的話音剛落,一個帶著奇怪語調而驚恐的喊聲響起:「你不能殺我!我是王子的僕人!」
  
  梁子君不知道葉輕做了什麼,她只聽到那個胡人一邊慌張的大叫,一邊不停的說:「你不能殺我!我是王子的僕人!」
  
  然後葉輕用愉悅的聲音說道:「王子,你的僕人快死了。」其實他大可以把人關起來,明天再說的,何況人本來就是小五逮到的,和他沒多大的關係。
  
  可是,少惹一下裡面的兩個人,他會睡不著覺。
  
  -
  
  梁子君繼又老又膽小的張廣後有了第二個僕人,他的名字叫馬修,二十二歲,義大利人,義大利南部一個叫哈斯的大貴族親封的騎士。也就是說,原本他是一個貴族,雖然是最底層的貴族。只是有一天他被帶到領主的面前,他被指控侵犯了領主的公主。
  
  這簡直就是開玩笑,那個公主可能比兩頭母豬要瘦上一點。
  
  當然,領主不會因此而責備自己手下最得力的騎士,領主大方的說:「既然你如此愛慕我的女兒,我就同意將她嫁給你好了。」
  
  這個玩笑開得大了點,馬修面上假意應了,人卻連夜跑出了城。他躲在了一個村莊裡,想著過些日子了再露面,結果不到十天,領主對他下了通緝令,因為盜竊罪。
  
  於是可憐的馬修不得不跑路了,他一直往東跑,他知道東方有一個了家不錯,他的父親曾經去過那裡,重點是領主的通緝令一定到不了那麼遠。
  
  終於,他到了西夏。當然,途中他也路過了蒙古,那裡的軍隊看起來很好,他有考慮過在那裡謀個職務,但是,他不懂蒙古話。
  
  他是有帶些金幣出來的,可是等他到了西夏的時候已經一個都不剩了,而就在他山窮水盡的要如領主老爺希望的成為一個盜賊的時候,他遇到了他的新主人,西夏的王子。
  
  他堅信,這是主對他的垂青,他一定不能放過這個機會,雖然就他觀察他的新主人已經有了三個很不錯的近衛,但即使是當個僕人也是好的,畢竟他的新主人身份尊貴。
  
  梁子君不知道自己新僕人的想法,雖然她不明白一個騎士為什麼要跑這樣遠的地方來做自己的僕人,但她也沒多問,她只是不希望這個騎士先生死在葉輕的手下而已,等回去的時候如果他還願意跟著不是王子的她,就把他交給趙硯,反正一到九都有了,多個「十」趙硯應該也不介意。
  
  所有的騎士在受封前都做過大貴族的近僕,所以馬修對於僕人的工作駕輕就熟,只是他的主人卻總是不讓他如願。
  
  哪怕頭一天的晚上折騰到很晚,但第二天的清晨,天還沒亮的時候他便守在了主人房間的門口,他暫時還不知道主人通常幾點鐘起床,不知道主人有沒有吩咐過要按時提醒,他想問問那三個護衛,但那三個人如同昨天突然出現一般的,突然的消失了……
  
  而等到他的主人打開門的時候,一身長衫穿得整齊而俐落,這絕對是他的失職,穿衣服的工作本來應該是他來做的。
  
  梁子君看著道了一聲安便一溜煙跑遠的馬修,有些迷惑,黃藥師道:「很好,比你家那個老的腿腳要利索些。」
  
  半晌後,馬修又一溜煙的跑了回來,端著一盆冒著熱氣的水。
  
  梁子君道:「你很勤快!」
  
  馬修一喜。
  
  黃藥師道:「把裡面那盆也倒了。」
  
  馬修伸長了脖子一看,內間的架子上放了一個有水的臉盆,而架子上搭的毛巾上還冒著熱氣,顯然剛有人用過了。
  
  端著兩個盆子出去的馬修不明白,明明他一直守在門口,那大清早的裡面怎麼會有熱水。
  
  「你叫什麼名字?」在馬修要走出去的時候,梁子君問道。
  
  馬修立刻回頭答道:「馬修!」
  
  梁子君道:「他是我丈夫,你以後就叫他老爺。」
  
  對此,義大利的騎士比西夏王要淡定的多,馬修極自然的應道:「是!」梁子君和黃藥師多少都有點遺憾。
  
  馬修很快就明白為什麼自己的主人不需要僕人了。
  
  他不需要做飯,因為王宮的廚房裡有十幾個人不分白天黑夜的等著幹這個活。甚至連從廚房到飯桌的這段他都沒有份,因為小九要驗毒。
  
  他不需要刷馬,因為那匹叫小六的馬脾氣大的除了小五喂的草和水,誰給的都不吃不喝,還總是揚著蹄子企圖踢他。
  
  他甚至不需要說話,因為話全被小九說了,雖然他不得不承認這個瘦小的護衛說起話來比他有氣勢多了。
  
  最後他終於給自己找了一個活,就是在主人去宮殿外面看書下棋的時候監督太監打掃房間,就這個事還是他從小二的手下討來的。
  
  馬修對自己說:勤練劍術,主果然是讓我繼續做騎士的。
  
  但幾天後,他見到他那看起來瘦弱的主人與他那看起來斯文的老爺在「玩」的時候竟然飛了起來,然後隨便一揮手,劈斷了一根比腿還粗的石柱子。
  
  於是,他發現他的主人也不需要騎士。事實上,這幾天,他覺得自己閑得都像公主了。
  
  而在馬修沮喪的坐到門檻上時,小二,小五和小九笑了,然後他們看見自家老爺和夫人平靜的坐回了椅子上,開始下棋。
  
  如果是在一個月前,他們或許會相信這兩個人不是故意的,可是近身護衛真的很容易瞭解自己所保護的物件,他們可以用自家的爺打賭,這兩個人的心裡現在高興得很。
  
  王宮裡的日子確實很無趣,更何況他們是在等著另外兩個說起來也跟自己關係非淺的人去死。
  
  -
  
  而在他們如此無聊的時候,嘉興的院子裡是什麼情況?
  
  信鴿飛來的時候趙硯正在查看新到的雨花石,他的小岳母在臨走前囑咐他這個便宜女婿務必在幫她修繕好院子的同時蓋一間舒適的澡堂子,澡堂子門外接一條雕花長廊,直通主房。
  
  他的小岳母說,最好是水可以直接排到外面的院子後面的小河裡,而河裡的水可以直接送到澡堂子裡。因為她和岳丈大人都不喜歡挑水,也不喜歡請很多僕人。
  
  她笑著說:「我知道你有辦法的,春風得意的端王爺!」
  
  趙硯也在笑,話卻說的酸:「小岳母倒是真不拿小婿當外人。」
  
  於是這幾天趙硯是一點都沒閑著,又是修水車,又是挖渠,心裡不禁暗贊,爺果不其然是才冠大宋,連工部的事也能信手拈來。
  
  黃蓉把信鴿從趙硯的肩膀上拿走的時候,他連抖都沒抖一下,過去幾天的經驗已經讓他明白,在自家王妃手下搶東西,那簡直是癡人說夢。
  
  「說的什麼?」半晌也沒有聽見自家王妃有何聲音,趙硯放下手裡的石頭問道。而他站起身時卻發現自己手握五萬個乞丐的王妃瞪大了眼睛。
  
  趙硯把頭也湊了過去,然後看見那張不大的紙條上密密麻麻的寫滿了小三那手漂亮的小楷。大致上的意思是,公主變王子,王子變太子,而且太子初二就要變成西夏王了。
  
  於是,風裡來,雨裡去,經歷過無數驚濤駭浪,沉沉浮浮的趙硯不淡定了,他極為糾結的問:「蓉兒,你確定梁子君是個女的?」
  
  黃蓉道:「她都跟我爹成親了,那怎麼不是女的?」
  
  顯然,最近這些個事對趙硯的衝擊有些大,以至於他腦子極不清楚的說了句:「時下跟男子成親的可不一定就是女子!」
  
  於是,毫無懸念的,這天夜裡端王爺又被趕出了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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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梁子君很喜歡義大利,她曾經用了整整一年的課餘時間打工掙錢,帶家教,在商場門口賣咖啡,速食店裡炸雞翅膀等等,最後還算上多年來攢的壓歲錢,然後獨自一人去了義大利,她到過馬修的故鄉,那個叫做蘇連托半島的地方。當然,馬修不知道。
  
  但是馬修發現這個王子對他千里迢迢隨身帶著的長劍很有興趣,他甚至懷疑這個王子是不是也懂得擊劍。直到有一天,他對著一碗羊肉面禱告:「感謝上帝賜我豐盛的美食……如果是麵包就更好了,阿門!」然後他聽見自己的新主人撲哧一聲笑了。
  
  馬修蹭得站了起來,他瞪著梁子君,喊道:「你懂拉丁文!?」
  
  梁子君笑得很自然,她道:「我怎麼會懂那個。」
  
  馬修不太相信,他說:「那你為什麼會笑?」
  
  梁子君指指樓下,她說:「剛才有一個小孩翻了一個跟鬥,很有意思。」這話說的跟真的一樣,而且剛才樓下也的確有個小孩翻了個跟鬥。
  
  雖然馬修沒有看見那個翻跟鬥的小孩,可他還是相信了梁子君說的話,只是就在他訕訕的回頭往自己那張桌子走的時候,黃藥師說道:「你聽懂了。」
  
  梁子君並不希望讓人知道她懂這樣一種文字,尤其是黃藥師。因為她實在無法解釋她怎麼會懂這樣一種文字,她只有二十三歲,前面的十年都在西夏王宮裡,後來的五年一直和葉輕在一起,接下去的五年時間,她每年離開嘉興的時間不超過兩個月,只有一個朋友是洪七公,而最近三年有關她的事沒有黃藥師不知道的,她怎麼可能會懂一個千里之外的了度通行的文字?這就好比她從來不與黃藥師討論算術,因為她可以用微積分輕易的解出一道哪怕對於黃藥師,也是很難很難的題,但她說不出為什麼她會這樣解。
  
  可是黃藥師用那平淡之極的語氣說:「你聽懂了。」
  
  ————————
  
  梁子君可以說是黃藥師見過的最聰明的女子,她甚至記得兩年前很平常的一天黃藥師穿的是什麼衣衫,並馬上從衣櫃裡把它找出來,哪怕那個衣櫃裡絕大部分的衣服都是青色的長衫,甚至連用料都是一樣的,針線走路也是一樣的,她還是可以把它找出來,因為這個世界上沒有一模一樣的物件,她可以清晰的從記憶裡找出那些哪怕當時她並沒有多加留意的細節。
  
  她總是清楚自己該做什麼,唯一的一次不清楚可能是在第一次見到黃藥師的時候,那個時候黃藥師並不以為意,這樣的人他見的多了,何況還是一個女子,直到後來他才知道,那對於梁子君這樣的女子來說很不平常。
  
  不過再聰明的人總還是有疏忽的時候,只是看有沒有比她更聰明的人能找出這個破綻,她的破綻是在歸雲莊的那次,她比黃藥師先到,懸在房檐的下面,那個時候黃蓉和懷揣著《九陰真經》的梅超風都在房子裡面,看起來這很正常。她在那裡,因為黃蓉,也因為《九陰真經》。
  
  但不正常的地方在於,若她是早就找到了黃蓉,為何不現身與她相見?而若她是為了《九陰真經》那就更有意思了,她是如何能知道梅超風會到這裡來?
  
  黃藥師邀她一路進去與黃蓉相見的時候,她還換了一身衣裳,顯然,她在歸雲莊不是一日半日了,她並不是跟著黃蓉來的,這一切就好象她早就知道黃蓉和《九陰真經》都會來這裡,只是在守株待兔罷了。
  
  說到這個的時候,黃藥師坐在宮殿里間的一張椅子上,獨自對著一盤殘棋,他的邊上有一張軟塌,是梁子君最喜歡的位置,她總是靠在上面,偶爾的伸伸脖子,眯著眼睛看一看棋盤上的進展,又縮回去,半晌後道出一步棋,逼得你不得不隨了她的意,可那步十有八九都是她隨口一說的,只是為了越攪越亂罷了。
  
  可是如今她不在那裡,而是站在外間的窗邊,拿著一杯酒。她問:「還有別的麼?」
  
  「我原想你回師門拿來救七公的應是些醫學典籍,或是解毒奇藥。你不應知道《九陰真經》上有救人之法。」
  
  「或者……我之前有看過。」
  
  「你若是看過定然當時便說了,何苦回去拿。」
  
  有個詞對於黃藥師可能永遠都是一個忌諱,那便是過目不忘。所以梁子君偶爾的總是在適當的地方表現出一些迷糊,這卻不意味著黃藥師便真的會以為她迷糊了。
  
  梁子君低眉靠在窗沿邊上,將酒在杯中輕輕蕩動,說道:「黃島主,偶爾的,你也應該給女子一些成就感。」
  
  她說:「讓我得意那麼一兩次,桃花島又不會沉了。」
  
  而黃藥師說:「就算你知道再多的事,桃花島也不會沉。」他拿起一個棋子放到棋盤上,話說得還是如此的輕描淡寫:「即便是你把我桃花島的帳本上也描上些鬼畫符,藏到我們家院子的夾層裡,桃花島還是不會沉!」
  
  梁子君堅信,在夫妻生活中,暴力解決不了任何問題,特別是兩個會武的,如果一味的崇尚暴力,就更不好了。可她還是沒忍住,將手裡的酒杯連同半杯酒摔到了黃藥師的身上。
  
  黃藥師卻也不躲,大笑著任由那酒杯砸在自己的身上,衣襟上一片酒漬,酒香肆意,充斥著整個大殿。
  
  梁子君有些氣急敗壞,道:「你窺我家私!」
  
  黃藥師對這話卻是不屑一顧:「不過區區十一萬五千八百兩罷了,你又無父母兄弟,何來你我之說。」
  
  話是這樣說不錯,梁子君倒也不是在意那些錢,只是她一想到自己一個做賊的如同做賊一樣藏自己家的帳本時,後面還有一個人笑呵呵的看著,等她走了以後再抽出來看看上面是什麼東西,然後想著:「喲,不就是一些鬼畫符麼?!」
  
  「我如今有個爹!還有大哥!」只是這話說得梁子君有些底氣不足,但隨即她說:「你怎麼知道我有多少錢?你看得懂麼?」
  
  黃藥師道:「費了些工夫。」可在梁子君的耳裡聽來這怎麼都像的安慰。
  
  事實上,黃藥師的確是費了些工夫,在嘉興並沒有什麼胡人,他之前倒也未對西邊那些子東西作過何考究,梁子君的家裡自是一本西邊的書都沒有,只是那些個符號一看便知是數字,不過九個,要弄明白也不難。
  
  黃藥師拖著梁子君往隔間去的時候,被一把甩開,再拉上,繼續拖。
  
  「我是妖怪!」
  
  「狐狸精?姿色差了些。」
  
  ……
  
  「我是鬼!」
  
  「天下沒有鬼!」
  
  「怎麼沒有!只因為她從來沒有找過你麼?」
  
  有些話是脫口而出的,可是覆水難收。低頭,撫額:「對不起。」半晌後才無奈的說:「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說,事實上,我應該是死了,然後就到這裡來了。」
  
  被丟進澡池子裡的時候,梁子君嗆了一口水,往邊上游開,卻被拉了回去,背抵在池壁上的時候,黃藥師問了一個梁子君完全沒有想到的問題。
  
  「死前成過親?」
  
  小氣的黃藥師!原本糾結快死掉的梁子君笑了。
  
  可是她的笑卻比之前她所有的話和那個砸在身上的酒杯更讓黃藥師惱怒。他的吻封住那帶笑的嘴角,肆虐的如暴風一般,梁子君不得不用鼻子大口的呼吸,發軟的雙腿讓她的身體不斷的往下滑,她不得不攀上他的脖子,坐在他曲起的膝蓋上。
  
  當那修長而帶著薄繭的手指進進出出,熟練的觸動的每一個讓她戰慄的禁地,她聽見他的聲音:「成過親沒有?」
  
  「成過!一個大的,三個小的,忙都忙不過來!」
  
  華山論劍和普通高手的水準差距就在於,黃藥師生氣的時候,只需要運個氣,梁子君原本就不怎麼清楚的腦子整個被震得一片空白。只聽得一陣轟隆聲,再恢復意識的時候水池裡漂浮著大塊的木頭和瓦片,頭頂星空璀璨。
  
  深秋的寒風刮在梁子君光潔的肩上,而讓人羞憤的是黃藥師竟然衣衫除了是濕的,上上下下整齊得可比堂上包公,正好這會子他的臉也比包公白不了多少!
  
  「成過親沒有?」
  
  梁子君卻是氣得臉發白,池子裡的水被掌力拍得飛起數丈之高,後又如暴雨般落下:「你既早便知道了,成親前為何不說清楚!如今這又算什麼!」
  
  黃藥師的臉依舊陰沉的嚇人,他冷冷的說:「那與你我的親事又有何干係!?」
  
  這話說得梁子君為之氣結,她說道:「黃藥師,你……閑來找虐!自虐便罷了,尋我什麼事?!」
  
  黃藥師道:「成過親沒有?」
  
  ————————
  
  大殿之外,太監侍衛遠遠的伸著脖子,大殿的四個角上分別站著面無表情的小二,小五,小九和一臉慌張的馬修。
  
  馬修是在欲沖進去救他家主子的時候被小九扯到角上的,他伸長了脖子試探隔壁那個角上的小九:「房子塌了,也不知道王子與老爺有沒有事?」
  
  小九橫了他一眼:「烏鴉嘴!你死三百回老爺和……王子也不會有事!都是你惹的禍!站好了,飛進只蒼蠅你就等著受死!」
  
  馬修癟癟嘴,站好了,他是可以理解的,以前在哈斯殿下那裡也是一樣的,新來的僕人總是受欺負。可是……
  
  「小九!」
  
  「有話快說。」
  
  「國師來了讓進不?」
  
  ……
  

第七十章
  
  總是在不應該出現的時候出現的葉輕來了,遠遠的看見他那身紅色長袍,小二便喊道:「攔住國師!」這話是喊給小五,小九和他不怎麼做指望的馬修聽的,更是喊給裡面不知是何狀況的兩個人聽的。因為小二知道要攔住葉輕……難!
  
  事實上,就算是小二不喊這一嗓子,黃藥師和梁子君也知道那個妖孽近了,葉輕的步子是輕,但瞞不過黃藥師和梁子君的耳朵,這兩個人,一個功力太深,一個對他的身法太瞭解。
  
  「成過親沒有?」
  
  「成過!一個大的,三個小的,忙都忙不過來!」
  
  黃藥師知道這會子是什麼都問不出來了,顯然,梁子君很生氣。他向前走了一步,她往後退了一步,他再向前一步,她再往後一步……
  
  他黑著臉說:「過來!」
  
  她完全不理會。
  
  他笑著說:「子君,過來。」
  
  她板著臉說:「不!」
  
  他撈起水裡的衣衫,說:「先把衣裳穿上。」
  
  她無視之,說:「我不冷。」
  
  自家的小續弦穿不穿衣衫,這會子對於黃藥師來說完全不是冷不冷的問題,就這樣的天,以自家小續弦目前的內力,當然是不會凍到,問題是那個妖孽要來了……
  
  梁子君哪裡會不知道黃藥師在想什麼!她時刻警惕得看著他,而待他飛身而起之時,她縱身一躍,可終還是遲了,按說梁子君的輕功比黃藥師要好一些,但一池子的水縮小了這個差距,黃藥師用掌風在水裡硬是開出了一條路,被掌風衝擊到的梁子君稍稍的滯了一下,便晚了一步。
  
  黃藥師將人裹住,說:「我們回寢宮去。」可想一把抱起的時候卻未能如願,梁子君的手緊緊的扒在水池邊的扶手上。黃藥師揚手便是一掌,扶手吱呀一聲斷了,而也就這個時候,梁子君卻是一掌拍在了水池的內壁上,這一掌卻是用了全力,瞬間沙石飛濺,巨大的反衝力把兩人推到了水池的另一邊,黃藥師的背砸在了池壁上,池壁上又被砸出一個凹。
  
  如今的水池已然有方才的兩個大了,被梁子君擊了一掌的那邊一直延伸到了牆根上。
  
  「不回也好。」
  
  當他的唇自鎖骨而下的時候,梁子君有些暈眩,情愛是一種毒,顯然她中毒已深。
  
  池水已經只有原來的一半高,堪堪過了腰際,但下半身溫度和觸感還是透過薄薄的衣料傳過來。他的手輕握著她的腰,唇在不斷的點著火,聲音低啞而沉悶的喚著她的名字,象一遍又一遍的咒語。
  
  外面傳來小九的九節銀鞭甩出的聲音,還有馬修插科打諢的說話聲。梁子君忍不住仰起頭微張著嘴,迷失的視線裡是一片星光。
  
  「藥師!」她的呻吟對於他也是一種咒語。當然,如果沒有葉輕那一聲「王子,王上讓我來看看您可還安好?!沒被壓著吧?」就更好了。
  
  梁子君低頭湊到黃藥師的耳朵邊上,說:「回寢宮去。」他卻笑了,說:「不是不回麼?」她伸手握住他的灼熱,用了些力道,半個字都不廢話,說:「回寢宮。」
  
  他卻是笑得更開懷了,將她的腰貼的更緊了,來來回回,磨磨蹭蹭,然後在她越來越無力的時候,忽然用膝蓋分開她那緊閉得有些矯情得腿,別開她的手,只是那一沉,入的便是深淵。
  
  她禁不住的呻吟被他吞進了喉嚨裡,沉沉浮浮間,終於找到機會開口的她說:「登徒子,牆也要塌了。」
  
  ——————
  
  小二,小五和小九都是大宋最專業的暗衛,所以儘管費了老勁,儘管他們知道要完全截住葉輕基本不可能,可是他們還是盡全力的圍追堵截,他們一點都沒有想那沒有頂子的澡池子裡到底發生了什麼,又正在發生什麼。他們的專業性在於,他們已經見多識廣到對任何事情都沒什麼好奇心了。而且在這樣的時候,任何言語上的挑釁對於他們都是沒什麼用的。
  
  所以他們比葉輕想像中的要難纏得多,葉輕其實只是隨了李純佑的意來看看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於是順便搗亂一下,打發些時候,怎想的全耗在這三個人身上了。
  
  而就在葉輕越來越快,幾近脫身的時候,眼前的宮殿轟然倒塌……
  
  「王子!」馬修快步的沖到了廢墟之中,又回頭揀起一個掉在地上沒被壓壞的燈籠,可哪裡還有那兩個人的影子。
  
  小二,小五和小九一句多餘的話都沒說,只是一縱,往邊上的寢宮去了。主子換地方了,他們自然也要換地方。
  
  「馬修!這邊!」小九喊道。
  
  這時一個太監匆匆的從遠處小跑而來,在葉輕的邊上站定,小聲說道:「國師,王上……」
  
  葉輕從地上揀起一件散落外衣,半晌後又放回了地上,最後往來的方向又去了。
  
  白紗帷幔隨著窗口吹進的風輕擺,兩個剛掀了屋頂拆了房子的人靜靜的擁在一起,仿佛方才的爭吵從來就沒有過,那個水池還好好的。
  
  「你之前家裡有什麼人?」
  
  「父親。」
  
  「和李純佑長得一樣?」
  
  「嗯。」
  
  「母親不在了?」
  
  「很早就過世了。」
  
  「就你跟你父親兩個人過日子?」
  
  「你跟蓉兒不也是兩個人麼?!」
  
  梁子君這邊睜開了眼睛反駁,卻發現黃藥師在笑,那種笑……讓人很想打他一頓。於是她打了,一拳頭結結實實打在他的背上:「黃藥師!你不就是想知道我有沒有成過親麼?」
  
  只是他卻答得理所當然:「我的妻子有無成過親,自然要知道。」
  
  梁子君為之氣結,說道:「倘若我真成過親又如何!」
  
  帷幔內的溫度降了好幾個點,黃藥師道:「不如何。」
  
  梁子君卻是背過身去,不想再在這個問題多做理論,在「倘若」這個詞上糾纏有些愚蠢。也不知過了多久,那雙總是箍得她很緊的胳膊把她拉了過去。
  
  「我若真要如何,這些事成親前便與你說了。」
  
  梁子君聽了卻說道:「那你現在又問了有何用!」
  
  回答她的聲音卻是無奈之極:「閑來找虐罷了。」
  
  黃藥師再自負也是一個男人,是男人總是少不了要討好一下女人,讓她得意一下,反正桃花島又不會因此而沉了。
  
  ——————
  
  「你有和她吵過架麼?」
  
  「有。」
  
  「什麼時候。」
  
  「乘風他們離開的時候。」
  
  ——————
  
  第二日上午的時候,李純佑看著梁子君的神情特別的殷切,他仔仔細細的看了她好久,活像恨不得馬上喚了太醫來給她做個檢查,可是他知道黃藥師也是個大夫,另叫大夫總是不好。而他看著黃藥師的神情則是糾結無比,難以用言語形容。只不過被他看的兩個人則是泰然自若。
  
  而就這天的下午,祭天和登基用的朝服便被送了來,西夏以黑白為尊,故朝服都是黑緞繡銀色花式,說是兩套衣服,但每套裡裡外外都有五件之多,據說這樣看起來會顯得威儀一些。梁子君覺得這個便宜王子當得卻是不便宜得很。
  
  第三日便是登基前的祭天,祭壇在城外往東八裡,吉時為當天的辰時一刻,是以剛過了五更梁子君便起了身,梳洗完畢,換好朝服,到大殿的時候,隨行的六十四名大臣及衛軍已然等候多時,橘色的紗燈下眾人默然,聽了小半個時辰的頌詞,李純佑坐上輦車,梁子君上馬,出發。
  
  最前面是八名絲樂,八名儀仗,然後便是李純佑的輦車,葉輕銀面紅衣隨護左右,另有十六名武士。再後便是梁子君,按理說她也要坐輦車才是,但是小二卻建議騎馬,葉輕也贊同,何況西夏本也善武,騎馬也非不可。是以最終梁子君騎馬,黃藥師居其右,小二局其左,前後分別是小五和小九,另有葉輕隨派的八名武士,馬修也騎馬跟在近旁。再後面便是六十四名大臣,梁子君大概一看,此趟隨行衛軍約有一千人。
  
  城外八裡路,對於如今這番光景的西夏來說,確實不算短。
  
  而出城的時候天也不過剛濛濛亮,通往祭壇的路很寬,晨風吹著路邊的野草,已是深秋,樹上光禿禿的,一地的黃葉,明明是清晨,卻硬是現出了幾分黃昏的蕭索。
  
  梁子君知道,頭天的夜裡,小二,小五與小九對於這一路的事說到很晚,這次連馬修也配上了他的長劍和盾牌。上午換朝服的時候,黃藥師貌似不經意的看了一眼,她知道他是在確定她有沒有穿上出門前黃蓉塞給她的軟蝟甲。
  
  這讓她不由的有些緊張,因為趙硯也說過,此番就算她是個公主,蒙古人也必容不得,何況她現在還是個即將登基的王子。
  
  但她又想不出有什麼可怕的,這還是西夏的地方,蒙古人不可能大量的派兵伏擊,而他們又能派出多厲害的人物在這樣的護衛下能殺了她梁子君?
  
  可她也知道,人總是死在想不到的情況下。
  
  「晨興步北林,蕭散一開襟。複見林上月,娟娟猶未沉。片雲自孤遠,叢筱亦清深。無事由來貴,方知物外心。」
  
  一詩剛罷,葉輕回過頭,說道:「我的王子,這是去幫您登基,您這是抱的什麼物外心!」
  
  黃藥師卻是一聲冷哼,道:「你也讀過書?倒也難得。」
  
  葉輕卻說:「你這老賊休要小看了我,我可是琴棋書畫,樣樣都通,不信問問我的王子。」因為戴著銀色的面具,說這話的時候沒有人可以看清他的表情,可一點都不妨礙梁子君接受到他眼裡的電波。
  
  梁子君笑道:「是!是!是!國師才色雙全,無人可及!」
  

番外之妖孽與王子
  
  李純佑逮到葉輕的那年剛被立為儲,因為他在那年的春狩裡射殺了一隻豹子,並將它獻給了王上。俊秀的外表,加上一身黑色錦袍,他從來不在中興府內騎馬而行,因為中興府受來往商旅及諸多胡人的影響,民風開化,姑娘們,特別是一些胡姬會毫不猶豫的將手裡的鮮花或者是別的東西丟到心儀的男子身上,哪怕她們明知這個人是王子。即使是官府也不能因此把她們逮捕。
  
  他喜歡打獵,大多的時候他都在狩獵場裡,有一天,他剛回府,管家便來與他說,府裡的密室遭盜了。
  
  真是可笑,府上的密室雖從外面看了與一般的房子無什麼區別,屋頂和牆壁都是用鐵水澆灌而成,並且有三道鐵門,鑰匙只有李純佑才有,三班護衛不分日夜的守衛,怎麼可能會被盜!
  
  可是事實就是事實,他的密室不僅是被盜了,而且還是被一個很沒品的賊給盜了,整個密室被翻了個底朝天,亂得連站腳的地方都沒有,牆上還貼了個條,上書:窮光蛋!
  
  好!很好!偷了他一顆夜明珠,一尊半人高的玉菩薩,三副王羲之的真跡,還說他是窮光蛋!!!
  
  好個不知天高地厚的賊!
  
  五天后,八十個衛軍護送著一個密封的黑色馬車進了城,直入太子府,八十個人,進去了,就再也沒出來。太子府的管家給每個人的家裡送了些撫恤金,這事就算完了。
  
  這樣的事不希奇,以前也有過,下面的人知道了什麼不該知道的秘密,就得死。中興府的人都在私下說這個事,甚至有人說那東西是達摩的舍利子……反正說什麼的都有。
  
  就這樣半個月過去了,一個月過去了,兩個月後的一天,李純佑打獵回來的時候聽見管家滿臉喜色的告訴他:「抓到了!」
  
  李純佑見到葉輕的時候,他戴著手鐐和腳鐐趴在床上睡的正香,按照李純佑的吩咐,他被關在玄鐵打造的專用籠子裡,這個籠子除非你有鑰匙,否則就是十個人拿斧頭砍上十天,也不會斷。
  
  這個時候的葉輕剛剛十六歲,臉上依舊是稚氣未脫,老實說,他對自己的這次失誤有些懊惱,這人也太壞了,居然做局誘他上鉤!!!
  
  而且有本事正大光明的來,居然設個只能進不能出的門!還放迷香!!!簡直是卑鄙之極!!!
  
  李純佑在籠子外的桌子邊坐下來,半晌見葉輕也沒動,依舊貌似睡得很香的樣子,他也不急,只是靜靜的喝著他的茶。
  
  一個時辰後,葉輕終是裝不下去了,慢而庸懶的坐了起來,輕打了個呵欠,然後在看見李純佑的時候好象很意外的樣子:「喲!這不是中興府的窮光蛋麼?」
  
  這話一出,邊上有人要出聲呵斥,卻被李純佑揚手制止了,李純佑說:「看來你知道我為什麼抓你。」
  
  葉輕的小下巴一揚,秋波一抖,道:「你不就是看上我了麼?誰不知道啊!」
  
  李純佑聽了卻是大笑,道:「你想多了,我喜歡女人。」
  
  葉輕卻是嗤之以鼻,道:「少裝了,就你們這地界上,哪個女人有我好看!」
  
  這話說的……李純佑不得不承認:「確實沒有。」
  
  葉輕笑了,他就喜歡別人說他好看,特別是好看的男人說他好看,他說:「你看上我了就要好生的對我,我若是高興了自然就好好的對你!還有!剛才這老傢伙偷摸我,你要幫我用鞭子好好的抽他!」
  
  管家聽了這話急了,立時的說道:「沒有!」說著話將一把短刀和一個小皮囊遞給李純佑,說道:「小的就只是將他身上的東西搜了出來。」
  
  葉輕聽了卻是大聲的呵道:「你這個老傢伙,就是個賊!偷我的東西!」
  
  賊喊抓賊,說的就是葉輕。
  
  ————————
  
  五天后,李純佑無奈的看著葉輕將被單撕成一條一條的,籠子裡裡外外滿天滿地的都是棉花,粉白而漂亮的臉上掛著兩行淚,抽泣著說:「你把我送交官衙去!我再也不想見你了!」
  
  李純佑道:「把你送到官衙,你定是馬上就跑了。」
  
  葉輕卻說:「那也是官衙的事,跟你有何干係!」
  
  是啊!與他有何干係?李純佑想的是,如果從來沒有抓到過他就好了。
  
  葉輕說:「你如果不把我送去官衙就是喜歡我,你既然喜歡我就把我從這討厭的籠子裡放出來,我就喜歡你了。」
  
  這是多明顯的謊話,除非李純佑傻了才會信,可他還是把人放了,然後看著那人只是一縱便不見了,連回頭看一眼都沒有。
  
  早就該知道的,這就是個沒心沒肺的賊。
  
  李純佑原本以為再也不會見到葉輕了,可是一個月的某天晚上,當他鑽進被子的時候,卻忽然有個人竄到了他的身上,他還沒來得及拔出床頭的劍,便聽見了那個沒心沒肺的聲音:「怎麼睡覺還穿得這樣多,怪不方便的。」
  
  於是他拔劍的手又收了回來,問道:「又去哪裡偷東西了?」問著話的時候卻發現對方在扒他的褲子,忙伸手拉,卻被一把熟悉的短刀比在了脖子上,耳朵邊上一陣酥麻:「李純佑,你是想我要了你的命?還是要了你的人?」
  
  這就是說完全沒的選。李純佑嘗試道:「我要你,成麼?」
  
  葉輕答得一點都不含糊:「不成!」而後笑著說:「喜歡女人的李純佑,你知道怎麼要男人麼?」
  
  這話太侮辱人了,李純佑從抓到葉輕這個人的第三天開始就進行過相關的研究和實踐了。
  
  葉輕坐在李純佑的腰上,一手把刀比在他的脖子上,一手開始扒他的衣服,然後葉輕聽見他歎了一口氣,他的手指摩挲著葉輕細膩的臉頰,他說:「輕,你是喜歡我的麼?」
  
  「那你是喜歡我的?」葉輕的牙齒咬上他胸前的兩點,一點也不輕。
  
  李純佑疼得吸了口氣,他說:「我若不喜歡你,怎麼會放了你。」
  
  葉輕說:「那我也喜歡你。」然後他又想了想,說:「你若喜歡我,就只能喜歡我一個,不能再喜歡別人,男的女的都不行。」
  
  李純佑沉默了好一會子,然後才說:「好!」
  
  葉輕說:「李純佑,記得你今天說的話,你如果反悔我就殺了你。」
  
  ————————
  
  太子專寵一個男子,這個事情很快就傳遍了整個西夏,直到有一天,王上將他宣到了宮裡。
  
  那天李純佑在大殿跪了很久,一直到他的父王批完了所有的奏摺,最後,他的父王只說了一句話。
  
  「聽說你府上有個孩子長得還算漂亮,晚上送來給寡人瞧瞧。」
  
  李純佑從王宮裡回到府裡的時候,葉輕正無聊的躺在一棵老槐樹上,看見李純佑,他便跳了下來,說:「過兩天我們出城去玩?」
  
  李純佑說:「好!」
  
  當天的晚上,李純佑在葉輕最喜歡的桂花糕裡下了藥,然後把他丟進了馬車,管家駕著馬車往王宮裡去了。
  
  馬車一直進了王宮,只是兩個太監架著昏迷不醒的葉輕往王上寢宮去的路上卻被人劫了。那天李純佑騎著他那匹御賜可在宮內行走的「玉獅子」帶著葉輕殺了一個守門的侍衛,闖了宮門。
  
  這些葉輕自是都不知道的,他知道的是那天他醒的時候李純佑正壓在他的身上進進出出,橫衝直撞!
  
  「李純佑!你為了上我竟然下藥!!!」葉輕那天真的很生氣!
  
  而那天之後,李純佑被拉下了太子的位置,葉輕再傻也知道,這事跟他有關。
  
  ————————
  
  不再做太子的李純佑比之前閑了許多,上朝也是三天大漁,兩天曬網,偶爾的還會告個長假與葉輕一同在各地遊玩,而王上快死的時候,他正在空空島,葉輕正拿著一堆被他胡亂放著的東西說:「這是我那個鄰居家的,那傢伙總是想抓我,卻總是抓不到!」
  
  然後一隻信鴿飛來,他們便開始日夜兼程的往西夏趕,可是到的時候王上還是已經咽氣了。回到府上,沒見到葉輕,李純佑也沒感到多奇怪,因為葉輕總是時不時的就會不見。
  
  而就在李純佑換上麻衣的時候,一個侍衛急衝衝的跑來,一臉驚恐,說道:「大王子,死了!」
  
  李純佑聽了心裡有些慌張,但他還是沒想到葉輕,他吩咐所有的侍衛嚴守府門,若是葉輕回來了,一定不要再讓他出去了,然後便進了宮。
  
  怎想的進了宮裡只見了惶恐而大哭的大臣,除了大王子外,其他三個竟然也都不在。一直到了這天的夜裡,陸陸續續消息,三個王子都在自己的府裡,或者是來的路上死了。
  
  所有的大臣都看著李純佑的時候,他才想到了葉輕。
  
  李純佑再見到葉輕的時候,問他:「你為何要殺了他們!?」
  
  葉輕笑呵呵的說:「你本來就是太子,若是因為我當不了西夏王,倒像是我拖累了你一樣。」
  
  李純佑聽了卻是許久都未能言語,直到葉輕把臉湊到他的邊上,問:「高興麼?你要登基了!」
  
  「高興!」李純佑的手撫過葉輕的紅衣,卻是一手的血,他兄弟的血,他知道葉輕不懂。
  
  他不知道一被子只愛一個男人的人該怎麼當這個西夏王,他不知道哪裡去找下一個西夏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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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一行人走得極慢,雖說都是騎的馬,速度卻是與前面步行的絲竹是一樣的。每隔一段便有前哨回來通報情況,無論是衛軍,還是大臣的馬蹄絲毫不亂,梁子君從未親眼見過任何戰事,雖有讀兵法,但不過也是紙上談兵,說不上精通此道,可就她這些日子所見,西夏雖說已失了些城池,但制軍卻是嚴謹,並沒有她想像中的亡國之軍那般渙散。
  
  西夏之亡,也許並不能歸於西夏太弱,只能說成吉思汗的鐵騎太過強悍。西夏本就不大,土地也不夠肥沃,物產貧瘠,半個世界都亡了,它又能如何!
  
  到太陽完全升起的時候,他們到了一個峽谷的口子上。兩邊的岩石幾乎是垂直而上,入了雲霄,中間不過是堪堪四匹馬寬的一條路。這簡直就是天然的伏擊之處,只待他們一進去,出來一對人,前後一堵,或是放箭,或是放火,如甕中之鼈一般。梁子君與黃藥師相視一眼,身下的馬都拉住了。
  
  李純佑卻在前面說:「德兒,這是每一個西夏王必走的路,任何天險都擋不住我們黨項人的決心和馬蹄。」
  
  話是這樣說,實際的情況是,每個西夏王來這裡前三天,兩邊的山崖及周邊兩裡以內就被衛軍搜了個遍,連只活兔子都不會有。這個時候梁子君也看到了在邊上不起眼的一個角落裡,擺成三角形的樹枝,那是小三表示安全的記號。
  
  穿過峽谷再往前三裡路便是祭壇,一共四層的圓壇,每層九級臺階,青石板的臺階,漢白玉的圍欄上雕的是眾佛圖,四周一共漢白玉的表柱。常年設衛兵守衛,最高的那一層除了西夏王及王室直親以外無人能上去。
  
  可是如今的李純佑已經沒有辦法自己上去了,雖然這可能是他最後一次踏上這個祭壇。
  
  梁子君背著李純佑往上走的時候,他顯然很高興,總是蠟黃的臉上泛了些紅光。他說:「先王第一次帶我來這裡的時候我才三歲,那時就覺得這臺階太多了,可也不敢說話,最後先王把我抱上去了,那天我高興壞了,因為都說從來沒有一個王子是被抱上祭壇的,所以我一定會成為下一個西夏王。所以你三歲那年,我也把你抱上去了,你記得麼?」
  
  梁子君只能說:「不記得了,以前的事好象都不記得了。」
  
  李純佑說:「如果記得就好了,那時候我還給你套過一頭小鹿,你很喜歡,恨不得睡覺都跟它在一起。」
  
  梁子君說道:「也不記得了。不過最近的事我都記得。」
  
  李純佑聽到這個便笑了,然後在快到最上面的時候,他用很小的聲音問:「輕那些年對你好麼?」
  
  「好!他就我一個徒弟,能不好麼?!」梁子君道。
  
  李純佑似是松了一口氣,他說:「我想也是這樣,你小時侯他對你也是好的,只是……」待梁子君把他放在朝南那塊最大的漢白玉跪石上時,他說:「若是他不曾太過為難你,我死了你也不要為難他,可好?」
  
  梁子君彎腰將李純佑的袍子下擺理正,說:「江湖上沒有徒弟為難師父的道理。」
  
  可李純佑卻說:「我還未聽你喚過他一聲師父。」
  
  梁子君笑道:「父王還不清楚他的為人麼?!師父這樣的稱呼不是將他叫得老了,他哪裡願意!我們叫他妖孽,他聽的倒也高興得很,只是到了這地方才改口,他如今可是有官職的人了,怎也不好意思那樣叫他了。」這話音剛落,便聽到身後葉輕咬牙的低喊,回頭一看,他跪在第二層的平臺上,那張漂亮的臉被面具擋著,但不難想像一定已經被他扭曲的不成樣子了,甚是好笑。
  
  而梁子君看到的卻是葉輕邊上,在一眾錦服華服中依舊是一身青衣長衫的人,原想他會如往常一般遠遠的站在那裡,看著她如所說的一般演上曠世一出的難辯雌雄,博他一笑。只是如今他卻也跪下了,就在葉輕的邊上。
  
  梁子君在上輩子便只跪過亡母與過世多年的祖父母,及外祖父母。這輩子拜師的時候跪過葉輕一次,再便是與黃藥師拜天地。近來倒是總在跪,跪的是李純佑,他是李德的父親,算是賜了梁子君以髮膚之人,又已垂暮,跪得也在理。
  
  可黃藥師跪的是什麼?非君非父!他又有何虧欠了西夏不成?!他娶的是梁子君,又非李德!梁子君忽然有些生氣,她知道這個祭壇太大,若是立於祭壇之外,有事恐不能觸手可及,所以他不得不跟過來,既是跟來了,也就不得不跪。
  
  若早知有這一遭,梁子君這齣戲定是不會演的,不過是拂袖而去,也無甚麼大不了。
  
  這祭壇直徑約有十丈多,方圓一裡內一片空曠,臺階上按著官職自上往下跪著六十四名大臣,臺階以下是千余名衛兵及武士。離辰時一刻還有半盞茶的工夫,梁子君立於祭壇之頂,黑色的長袍被風吹得呼呼作響,袍上那祥雲飛鳥,似是要騰空而去。
  
  人人都說黃藥師狂妄,梁子君謙遜,而黃藥師卻知自家的小續弦狂妄不輸任何人。而就是這個狂妄的小續弦還總說黃藥師小氣,黃藥師卻知誰才是這天下寸步不讓之人。
  
  一個明知定會刀刃相向也要讓黃蓉坐上華箏之上的女子,半分委屈都是受不得,也容不得自己的親友受了一星半點。
  
  一個坐到西夏王的金椅上,一朝為王也不會有半分不自在的女子,天下可能只有梁子君,而她的原因就是「博君一笑」。若是君不笑,她便不坐這把椅子了。
  
  黃藥師看著那張慍怒的小臉,知道狂妄的小續弦現在需要人哄,若是不趕緊哄一哄,她定要甩手不幹了,他忘記問之前自家小續弦活了多少歲,但是某些時候她就真的是二十出頭的脾氣。
  
  「天地皆在,你我同拜,有何不可?」黃藥師將此話傳音給梁子君的時候,她正在考慮若是如今走了,葉輕怎麼辦?要不索性把島上陣法重新拜一次,放過他好了?
  
  而聽到黃藥師的話她卻是愣了愣,待再緩過神的時候心裡倒半分都不鬱結了,甚至有些歡喜,畢竟祭壇是一個不一般的地方,想來以前也無人在此處拜過天地,雖說本就是夫妻,再拜一次又如何!
  
  這祭壇本來就是圓的,中間是一個方形的檯子,上面燃著香燭和貢品,四周分佈著十二個漢白玉的跪石,李純佑跪在朝南那塊最大的跪石上,而梁子君轉了圈,找了一塊,方向正好對著黃藥師,只是那裡離得李純佑有些遠,他有些奇怪,但也未多說。
  
  而梁子君跪下的時候看著黃藥師,想的是,自己這身衣服真不好,黑的,若是鮮豔些就好了。
  
  當晷針的影子指到辰時一刻的時候,隨著一聲「拜」,眾人皆拜於地上,禮官開始頌文。這頌文又慢又長,據說要念上半個時辰,而不論君臣其間只能附首,動也不能動。
  
  梁子君覺得她被忽悠了,拜天地沒有這樣累的。而就在她覺得自己腰都快折了,有些擔憂的偷偷看了一眼李純佑的時候,中間的檯子忽然迸裂開來,梁子君只見得眼前銀光一閃,竟有幾個人從裡面躍出,持刀而來!不由分說,她縱身便是先往後躍去,怎想的卻只覺一陣勁風撲面,堪堪的避開,卻還是被掃到,頓時一股熱血湧到口中,噴了出來,那人又待補上一掌時,卻是被黃藥師接了。
  
  這時梁子君才認出,這個人竟然是裘千仞!
  
  此時的祭壇已然是一片混亂,梁子君的視線有些模糊,只看得有很多很多的人,有的在動,有的沒有動,小二,小五和小九在她的邊上,她靠在欄杆邊。
  
  所有人都沒有動是在一聲大吼:「都住手!」以後。吼的人沒有人知道他的名字,也不知道他的身份,但是的確是所有人都住手了,偷襲的人是因為他們的目的已經達到了,而西夏的眾人是因為吼的那個人把刀比在了李純佑的脖子上。
  
  裘千仞之前與梁子君也就是在中秋深夜的大霧中見過,這次竟未認出來。在眾人都安靜後他極其猥瑣的說了一聲:「藥兄別來無恙?聽聞藥兄尤敬忠臣義士,未想如今卻是為西夏賣命了。」
  
  黃藥師也未理會他,只是給梁子君把著脈,又取了一枚九花玉露丸給她服下。
  
  梁子君坐下服過藥後,靠在黃藥師的身上,平服了一會子,似是好了許多,眼睛也看得清明了。
  
  而此時被三把刀架著的李純佑已經站都站不住了,事實上,他已經很久都沒有辦法獨自站立,剛才的跪拜已經耗去了他所有的力氣。他喘息的問道:「是鐵木真派你們來的?還是完顏珣派你們來的?」
  
  有些可笑,這些人的裝束一看便是漢人,但是,顯然他們不是幫南宋在做事。
  
  「大膽!一個亡國之君,也敢直呼成吉思汗的名字!」其中一個人呵斥道。
  
  李純佑此時卻是有些有出氣沒進氣的意思了,他的聲音很小,他說:「大膽!一個叛了之奴也配與寡人這般說話!」
  

尾聲
  
  梁子君一直很努力的做可以默然面對死亡的人,就象大多數「本土人」一樣,畢竟在這個戰亂的年代,死亡太平常了,何況她有身在江湖。可是要完全做到有些難,就好象第一次殺人後,她三天都沒有睡著覺。那是葉輕逼她不得不殺的,她也不怪他,他的確是在教她怎麼活下去,在這個法則是恃強淩弱,命如草賤的時代。但很多事情不是努力就可以做到。
  
  她很難說對於李純佑是一種什麼感情,為什麼來的西夏?因為他有一副和父親一樣的面容?因為他是自己這副皮囊的父親?因為葉輕?還是因為他已然奄奄一息?很難說哪個理由更多一些。
  
  可不管是什麼理由,梁子君都沒有辦法淡然的看著他被人手刃於前!他本來就要死了!一個已然皮包骨的老人!為何不能讓他好好的走完最後一程?
  
  其實來人也對這個快死的西夏王沒什麼大的興趣,他們最大的初衷是要抓住儲君李德,所以他們派了最厲害的人去攻擊梁子君,當然,順便能抓住李純佑也不錯。中策是抓不了儲君,便殺了。最糟的是殺也沒殺掉,那便只有劫持李純佑了,雖然他快死了,但只要還沒死,他便是西夏王。
  
  這群人裡唯一的蒙古人拿出一張降表,朗聲讀了起來,在西夏國只有王親才能站上來的祭壇之頂。
  
  那人最後對李純佑和所有的人說道:「大汗說只要投降,打開城門,饒你們不死。」
  
  葉輕說:「好!」
  
  梁子君說:「好!」
  
  眾臣默然,西夏早已如殘燭一般,他們又如何不知!
  
  那個蒙古人將降表遞給梁子君,梁子君毫不猶豫的便接了。因為她知道這些人總要把李純佑帶到一個地方去等著他們把降令傳下去。雖然許久沒動過手了,但是她相信就憑她和葉輕,只要刀子一離開李純佑的脖子,就算是這李純佑被關到成吉思汗的金帳裡,他們也是偷得出來的。只要救出李純佑,什麼降表又是如何不能從長計議!
  
  除了葉輕和黃藥師以外,沒人知道梁子君在想什麼,在她接過降表的那一刻,眾臣皆是一聲歎息,而武將則有的直接將刀丟到了地上。
  
  這些人的目光如刀子一樣在割著梁子君,她握著黃藥師的手有些虛弱,冒著汗,可是回握卻是有力的,一切或許都不可怕。
  
  而這時,李純佑說話了。他看著那個據說是自己兒子丈夫的男人,問:「他的傷重麼?」
  
  黃藥師的聲音很冷淡,他說:「無大礙。」
  
  李純佑聽到這個笑了笑,然後對梁子君說:「德兒,我還沒死,我才是西夏王,把降表給我。」
  
  梁子君聽了怔怔的,一時不知道李純佑想做什麼。不過那個蒙古人似乎也覺得李純佑這話說的不錯。於是梁子君還是拿著降表往前,但在半路上時,裘千仞卻把降表接了過去,轉手塞到李純佑垂下的手裡。李純佑似乎用了他全身的力氣才把那張降表捏在手裡沒有掉,他的脖子上還架著三把刀,這個時候誰都不會掉以輕心。
  
  李純佑將目光轉向葉輕,他微張了張嘴,沒有發出聲音,葉輕便將臉上的面具拿了下來。那些人在看見葉輕的臉時稍微有些失神,但轉頭蒙古人便開始招呼人架著李純佑轉移。
  
  那些人很警惕,他們三人先退,三人在後,那個蒙古人在被刀架的李純佑邊上,在中間的位置慢慢的後退。李純佑的眼睛始終看著葉輕,葉輕立在那裡一動也不動,現在他動不得。
  
  而就在李純佑被拖著下臺階,快要看不到的時候,右手忽然高高的揚起,然後落下,眾人只見得眼前金光一閃……
  
  梁子君恍惚間還不知是何事,只聽葉輕一聲帶著哭腔的「純佑!」眼前紅影一過,黃藥師帶著她縱身落地的時候便見那李純佑黑袍的衣襟處插著一個黃金的箭頭,血不斷的洶湧而出。
  
  「殺!!!」葉輕的哭泣的嘶吼破了音。
  
  事實上,哪怕他不喊,四周早已是殺成一團,王上為祭壇被縛,後被迫降了自刎,這個屈辱是哪個臣子都不能容忍的,哪怕如今了已不了,君已亡,臣何謂!
  
  葉輕手在那金色的箭頭邊上顫抖,這個箭頭乃先王所賜,當年的西夏上下皆知太子李純佑善騎射。這些年來,李純佑身體原因已經許多年沒有去過狩獵場,只是習慣把箭頭拿在手裡把玩。沒想到的是他竟然用這個了結自己。
  
  李純佑說的最後一句話是:「治國無方,我來當這個亡國之君。」甚至沒有等到那個蒙古人被押到他的身前,便去了。
  
  梁子君以為葉輕會把那個蒙古人給殺了,可葉輕甚至沒有多看他一眼,只是抱起李純佑,在跪下的眾臣中縱身一躍,走了。
  
  再後來,梁子君便不知了,她只看見大片的血從口中噴出。
  
  果然女子登基會遭天譴麼?她還沒登基,只是在祭天罷了,立時亡君又亡國?這是梁子君最後的想法。
  
  ————————
  
  等到梁子君再醒的時候已然是夜裡,黃藥師正抵著她的背療傷。
  
  梁子君睜開眼,正好看見藍色的帳子上竟然有個洞,想著在來的路上,黃藥師說西夏這地方窮的很,許是無什麼好的客棧。看來果真是這樣的。
  
  「我可以轉個身麼?」
  
  於是梁子君被轉個身面對著另外一面的帳子,黃藥師依舊在她的背後。
  
  「……藥師!」梁子君無奈了,這轉與沒轉有什麼區別?!
  
  黃藥師道:「還有半個時辰便好了。」
  
  「我傷得重麼?」
  
  「不重。」
  
  「吐了兩次血還不重?」
  
  「後面那次只是氣極攻心。」
  
  「我終是不如那妖孽,他在你手上屢屢逃脫,我卻被一個裘千仞都沒躲過。」
  
  「我若是偷襲下狠手,只怕那老妖怪下輩子都活得比蓉兒長。」
  
  「這是在哪裡?」
  
  「克夷門城內的客棧。」
  
  克夷門是中興府外要隘,李純佑不在了,葉輕走了,他們的確是沒有理由再留在中興府。只是梁子君想到李純佑之死,心裡終是鬱結。
  
  黃藥師冷笑道:「李安全將那蒙古人殺了,撕了降表,此時應是在準備登基了。」
  
  哪怕是一個將亡之男的王位總還是有人稀罕的,李純佑接了降表便是不想這千古的駡名給了梁子君,可有人寧願背這個駡名也要坐上那把金椅。當然,梁子君寧願相信李安全這般確實只因西夏社稷,但是到了這個時候為了什麼原也沒什麼要緊的。
  
  「若非你,今日我指不准便死了。」
  
  「我在那裡,怎會讓你死了!」
  
  梁子君沉默了許久,後調侃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這個父王福薄,又這苦寒之地呆得膩了,便索性一膝蓋下去,把他那僅剩的一點福氣給折了,他這一死,你正好帶著我遠走高飛。」
  
  黃藥師聽了卻是大笑,道:「這般也可說的。」
  
  這半個時辰讓梁子君覺得有三個時辰那麼久,等到黃藥師的手掌終於放下的時候,梁子君回頭緊緊的抱住了他,眼淚流了下來。
  
  「以後我們再也不要來西夏國。」
  
  以後恐怕也沒有西夏國。
  
  再後來晚些時候,小九送了些小菜與米飯來,黃藥師端著碗在床邊上坐下,夾了一口菜送到梁子君的嘴邊上。梁子君好笑的一把將碗和筷子都奪了去,說道:「我又不是殘廢了,還讓人餵飯了不成!」
  
  黃藥師倒也不說什麼,只是將桌子索性搬到床邊上,自己也拿了一碗飯,吃了起來。然後聽著梁子君說:「如今我想來沒遇著你之前連個風寒都沒害過,可遇著你了,便又是颱風,又是落水,後又走火人魔,還出水痘!如今又吐血!真是慘的很!」
  
  他嘴上倒也沒停,許是也餓了,只是說:「按你這樣說,倒都是我的錯?」
  
  這話說的梁子君哪裡敢接,馬上說道:「哪能是這個意思!我就是覺得遇到你後,我這如青松般的身板似是忽然變得金貴了許多。」
  
  「青松?」黃藥師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自家小續弦,低頭繼續吃飯,說道:「能自己吃飯,還有十多萬的家私,不算貴。」
  
  「我們明天便回嘉興?」
  
  「不想回去?」
  
  「回!我叫趙硯蓋的澡堂子許是已經蓋好了。」
  
  「澡堂子?回去再拆了它?」
  
  「……上次是你拆的。」
  
  「你松了牆基。」
  
  「你掀了屋頂。」
  
  「沒頂也無妨。」
  
  「沒牆也無妨。」
  
  ……
  
  只是這二人終也沒能馬上回嘉興,第三日,就在他們快要出了西夏的時候,小三的人來報,葉輕刺殺蒙古大將木華黎未遂,被殺,屍體掛在沙洲城門之上。
  
  兩日後的夜裡,沙洲城門上懸掛的紅衣刺客被偷走了。
  
  ————————
  
  三個月後的又一個夜裡,是木華黎到死都沒有辦法忘記的。
  
  他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居然在斡羅孩城最高的哨塔上,腳下有幾個哨兵,一動不動的躺著,也不知是死是活,邊上有兩個長相極為醜陋的人,那兩張臉比死人還要可怖,他們面對面的坐著在刨核桃。他們的左手邊各有一堆核桃,右手邊各有一堆核桃皮,而區別在於著青衫那個男子右手邊的核桃皮幾乎都是碎如米,就象用石磨磨出來的一樣。而著紅衫那個女子右手邊的核桃皮都是完整的兩半,就好象是用刀切開的一樣,但是他們面前的核桃肉都是好好的一個個,堆得有近一尺高,如山一樣,就像是一個個死人的頭顱。
  
  木華黎從哨塔往下面的城裡看了看,城裡靜寂得如死了一般。這不正常,假如他被縛,他的副手一定會搜城,城裡也會有大的動靜,可是如今什麼都沒有,那最大的可能就是他的副手也已經死了。可其他人呢?難道都死了嗎?木華黎一直在等著他們說話,可是那兩個人就好象沒有看見他一樣,依舊是不停的刨著核桃。他這輩子都沒有遇到過這樣奇怪的事。
  
  最後,也不知過了多久,在木華黎有些沉不住氣的時候,那個紅衫女子說話了,她說:「大將軍不要急,等我們把這些個核桃刨完了就可以決定到底你怎麼死。」
  
  木華黎聽了大驚,接著便聽那青衫男子冷哼了一聲,說:「從開始你便輸了。」
  
  那紅衫女子的臉皮僵硬的扯動了一下,聽聲音似乎是在笑,可以那張笑臉卻是比鬼還要駭人,她說:「這個可說不好,做人還是不要太自負來的好。」
  
  那青衫男子有要說什麼,可是木華黎搶先問道:「你們是什麼人,為什麼要殺我?」那青衫的男子顯然不喜歡人打斷他說話,他看了木華黎一眼,那眼神如刀子一般。
  
  「我們……?」那紅衫女子想了想,然後說:「我二人乃江湖第一閑伉儷,閑著沒事了就抓個人回來,然後比賽刨核桃,贏了的人可以決定該怎麼殺了抓回來的那個人。今天你運氣不錯,被我們瞧上了。」
  
  她這話說的好象木華黎占了一個大便宜,那青衫男子聽了是大笑,道:「好個閑伉儷!」而木華黎一時毛孔悚然!他往下去的樓梯處不動聲色的移動,卻發現下去的樓梯早已被砸壞了。
  
  十丈之高的哨塔,卻沒有樓梯!而哨塔之內一目了然,無任何繩索之類可以攀爬之物。
  
  木華黎回到他醒來的椅子上坐了下來,道:「我與二位英雄可有何冤仇?」
  
  那紅衫女子道:「三個月前,沙洲那個被你殺了的紅衫男子也是被我們瞧上的,你知道他很漂亮,肉割起來會很有意思,可是他卻被你殺了。」
  
  木華黎萬萬沒有想到竟然是為這個,他說道:「我可以尋五百最好看的男子,隨你們處置。」
  
  而紅衫女子聽到他的話又笑了,說道:「你要尋一個和他一樣漂亮的只怕都難,何況是五百個!」可說完,她又不笑了,說:「算了,我也不逗你,那人本來就是要死的,死在誰的手上有無何區別,我也不想殺了你,就是請你來看了戲法。」
  
  木華黎忽然看到一個竹管丟到了他面前的地上,他甚至沒有看清楚這個竹管是誰丟過來的,那兩個人還是沒有停的在刨核桃。他有些傻的看了看上面,確定梁上並沒有人。
  
  紅衫女子說:「把這個點上戲法就開始了。」
  
  木華黎揀起那個竹管,這是一個煙火,可以作為出兵的信號,他警惕的問道:「什麼戲法?」
  
  青衫男子道:「多些廢話便殺了你!」
  
  紅衫女子又呵呵的笑了,她說:「你還是趕緊點了,他的脾氣不好得很,也沒什麼耐心。」
  
  木華黎拿著竹管又往下看了看,這個哨塔可以看到城裡城外很遠,雖然是夜裡,但他確定周圍沒有伏兵,於是他借著邊上的油燈,將竹管點著了,一簇紅色的火焰一飛沖天。
  
  火焰飛出後,紅衫女子說:「那妖孽定會喜歡這樣的顏色。」青衫男子未說話,二人刨核桃的比賽還沒有完。
  
  哨塔里又只有哢嚓哢嚓,核桃皮碎掉的聲音,月光灑在斡羅孩城裡,好象今夜和別的一個夜晚沒有任何區別。只是在十個核桃又被刨開後,斡羅孩城便不一樣了,它絢爛得讓木華黎幾乎睜不開眼。
  
  第一聲轟鳴是在城南,那裡是城內最大的兵營,而幾乎同時,第二聲響起,在城北,也是兵營。隨後是糧倉,馬廄,兵器庫,最後是木華黎目前住的,原西夏城守住的府邸。糧倉那裡所用的火藥顯然與其他的地方不一樣,那裡的火勢熊熊,映紅了半個斡羅孩城。比以往任何一天都要睡得更熟的士兵終於醒了,他們的慘叫震耳欲聾。
  
  木華黎的全身在發涼,他看著那兩個依舊是刨核桃的人,如同看著兩個魔鬼。他拔出刀往兩個人砍去,卻只覺得腿彎一麻,跪到了地上。
  
  他又站了起來,他說:「長生天會懲罰你們的!」
  
  紅衫女子這時終於刨完了所有的核桃,她站起來,聲音輕而慢,她說:「你難道不覺得這是長生天對你們的懲罰麼?」
  
  木華黎一生征戰沙場,殺人無數,少有驚駭之時,如今他終是有了一絲恐懼,他聽見那個紅衫女子道:「趕盡殺絕,必遭天譴!」
  
  話已至此,兩人從哨塔上一躍而下,幾個起落,消失在了夜裡。
  

番外之小王爺的圓房之路[上]

  趙硯從他還在趙弘時候就比所有人都要狠,因為他不只是對別人狠,對自己更狠,也絕不手下留情,這一點從他把自己那不堪一擊身板往郭靖手板上撞就可見一斑。
  
  趙硯就是在宮殿裡出生,而後很多年,他都一個住在皇宮裡皇上寢宮偏殿裡,那是離皇上最近,而所有皇子夢寐以求地方,可每天還是最多能見到他父皇一個時辰,所以只要他回到自己那個偌大宮殿時候,都是一個人,最多加上幾盞燈和一隻貓,還有永遠不會不理他,但永遠不會有新意回聲。終於有一天,他讓人把殿內都鋪上了木板,這樣他只要光著腳就不會有回聲,也不會感覺到涼。
  
  可是有一天站在與黃蓉新房內,趙硯說:「換了,新房內都給爺鋪上大理石!」
  
  成親那天夜裡,當史彌遠馬車終於消失在了路盡頭,趙硯牽起黃蓉手,笑了笑。卻被黃蓉甩開了,她說:「難看死了。」
  
  趙硯從十二歲知道自己真實身世那天起,每次見到史彌遠後笑容都是難看,只是有些人看不出來,有些人看出來了也不敢說出來。如今終於有個人說出來了,於是他不笑了,默默走在黃蓉邊上,回他們洞房。
  
  蓋頭也不用掀了,進房後直接喝交杯酒。喝過交杯酒就該拉上床簾鑽被子聊天了。
  
  這個時候紅紅燭火把牆上趙硯親手畫芙蓉圖映得分外妖嬈。黃蓉將一床鋪蓋在地上鋪開,指著它們說:「你就睡這裡。」
  
  趙硯咧開一口白牙,呵呵一笑,說:「好!」說完話便扯開外袍丟到一邊,著中衣鑽了進去,他說:「累死爺了,先睡了。」
  
  黃蓉完全沒有想到趙硯會這樣聽話,原本她以為他一定會嬉皮笑臉說些什麼。
  
  這一夜相安無事,第二天黃蓉醒來時候,趙硯已經穿戴整齊坐在椅子上,原本地上鋪蓋已經被他卷了丟進櫃子裡了,這會子顯然是在等她。黃蓉快速從床上坐在起來,發現手邊放了一套粉色裙子,趙硯說:「我在你櫃子裡找出來,就穿這個罷,好看。」
  
  可黃蓉還沒有說話,門外卻響起了小九聲音:「小來伺候王爺和王妃梳洗。」
  
  趙硯這邊揚手剛準備喚人進來,卻被黃蓉一把捂住了嘴,黃蓉說:「還沒起呢!等著!」
  
  等到小九走遠了,趙硯眨眨眼,黃蓉手鬆開,趙硯道:「娘子可有事要吩咐為夫?!」怎話一出口,黃蓉臉便刷得一下紅透了。
  
  趙硯心下樂了,雖然他不知道是何事,但他知道讓黃蓉臉紅對他來說應該都是好事,於是他面上無比正經窮追不捨:「娘子但說無妨。」
  
  「什麼娘子不娘子!」黃蓉嗔了一句,但那嬌滴滴口氣卻讓趙硯那心肝跳得跟不是自己似!
  
  趙硯很有耐心等著黃蓉說話,當然,他也沒閑著,兩隻眼睛直勾勾看著她,好看!真好看!
  
  半晌後,黃蓉才小聲說:「那個床上帕子……」
  
  帕子?什麼帕子?趙硯一時沒反應過來,他這不也是沒什麼成親經驗麼?!直到他走到床邊上看見那塊雪白絲帕才明白了,原來這「帕子」就是承了處子之血帕子,如果是在趙硯還是個皇子,它是要在成親第二天呈給宮裡嬤嬤看,就是一般人家,這個帕子婆婆也是要看。可是他們兩既沒有圓房,自然這帕子還是乾淨很。
  
  黃蓉自是不怕什麼婆婆,只是這樣事,哪怕是讓數字們知道也是不好。
  
  趙硯很想忍住,但他還是笑了,於是新一天從愉快家暴開始。最後黃蓉看著趙硯用極其簡單方法處理了這個問題,他將那帕子隨手丟進了一個抽屜裡。
  
  「傻丫頭!爺連他們妻子是誰都不管,他們還能膽子大到管爺房裡事!」
  
  可想而知,趙硯一定是被家暴傻了才會說黃蓉傻!挨打什麼,習慣了就好。只要不用打狗棒就行,趙硯討厭那根棍子名字。
  
  -
  
  成親第二天是忙碌一天,趙硯還沒來得及多感受一下百姓人家圍著大圓桌吃飯說笑和諧氛圍,他小岳母就變成了西夏公主,與岳丈大人一騎絕塵而去。不斷人登門拜別,直到天黑了兩個人才歇下了腳,趙硯依舊很認命躺在了他地鋪,這次他說:「有勞娘子給為夫鋪床。」
  
  黃蓉連理都沒理他,就這樣睡到半夜了卻被他咳嗽聲吵醒了,黃蓉起來給他倒了杯水,喝了便好了些。後半夜也就沒怎麼聽見咳。早上黃蓉起來時候見他依舊是坐在椅子上,笑呵呵,只是面色卻遠不如前一日好了。
  
  用過早飯,黃蓉叫了小四給趙硯把脈,說:「你瞧瞧你們爺怎麼了,夜裡咳得我都睡不著!」而趙硯極為配合伸出手,對小四說:「趕緊給爺瞧好了,別耽誤咱家姑奶奶睡覺!」
  
  然而小四一番望聞問切後說:「爺這是過了寒氣,小這就去熬服藥給爺服了,應無大礙,眼瞅著便入冬了,爺這些日子多注意些保暖。」
  
  於是這天夜裡,黃蓉給趙硯又多墊了兩層褥子。但事實證明,大理石這樣材料絕對不是給人打地鋪,這不是寒冰床,多睡幾次還能延年益壽。
  
  到了第四日上午,趙硯便沒能早早等著黃蓉起床了,臉色有些白,嗓子也啞了,於是又把小四叫來瞧,小四語氣依舊是那麼平淡,他說:「爺這是染了風寒,小這便給爺抓藥去。」說著話便走了,至於爺是怎麼受寒,半個字都沒問。
  
  趙硯這風寒本也不重,一早一晚兩副藥下去臉色就好起來了,到了晚上異常自覺跑到櫃子裡把自己鋪蓋拿出來鋪上,裹在被子裡,傻呵呵看著坐在床上還沒睡下黃蓉。
  
  最後,黃蓉極為不情願說:「你上來睡吧。」然後看著那個早上還病懨懨人從地上一躍而起便沖了過來。
  
  黃蓉立時用打狗棒戳著他胸口把他擋在了床邊:「不許動手動腳!」
  
  趙硯眼睛裡是如羊羔般純潔光芒,他說:「都聽你!」
  
  成親後第四天夜裡,小王爺終於上了他家小王妃床,雖然連一個衣角都沒碰到,但睡得那叫一個香甜,倒是小王妃擔心色狼一夜都沒睡好。
  
  第五日上午時候,趙硯神清氣爽,倒是黃蓉有些精神不振。
  
  就這樣,貌似如羊羔般純潔趙硯安分守己在新床上度過三個夜晚,雖然未有所作為,但面色是一日比一日好,正所謂紅光滿面,只是真正如羊羔般純潔黃蓉卻因提心吊膽,精神一日不如一日……
  
  到了第九日夜裡,鑒於趙硯之前良好表現,也因為確實是困頓得很,黃蓉終於是合上眼睛睡了。於是……
  
  ……趙硯精神了。他睜著眼睛看著近在咫尺這張臉頰,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或許天都要亮了,在她那兩瓣如櫻桃般水潤唇了親了一口,睡覺。
  
  而黃蓉醒來時候發現趙硯胳膊竟然搭在她腰上!但也僅此而已,於是最終她只是把他手丟到一邊。
  
  這一天下起了暴雨,到了夜裡,趙硯鑽進被子,從背後把手圈到黃蓉腰上,黃蓉一巴掌拍到那只手上,即使在被子裡面,也是響得很。趙硯卻沒有鬆開,他小聲在她身後說:「讓我抱抱好麼?我知道你不喜歡我,可我喜歡你,只要抱一抱就夠了,抱一抱就夠了……」
  
  他聲音很輕,黃蓉最終還是別了半張臉在枕頭裡,沒有再說話,也沒有再管腰上那只被她拍紅了手。於是那只手慢慢收緊,將她箍了在懷裡。
  
  如果這個時候黃蓉回頭一定會看到那雙從來就不單純眼睛裡閃過狡黠,如果她能伸手在被子裡摸一摸,一定會摸到一個大尾巴,大尾巴狼大尾巴,她當然不敢摸,因為被子裡不只她一個人。
  
  要說一對成了親夫妻在兩人新床上抱在一起睡覺,卻沒有做該做事,那這個男人不是心理有問題,就是生理有問題。
  
  顯然,趙硯無論在哪個方面都沒有問題,只是他妻子在心理上有點問題,一點在很多人看來不小,但在趙硯看來卻不大問題。事實上,他覺得人都嫁給他了,如今都到他懷裡了,那就完全沒有問題。
  
  要說黃蓉也不傻,趙硯這樣循序漸進,得寸進尺她怎麼會不知道,只是……雖然她完全沒有想過事情會成今天這樣,但趙硯確已經是她丈夫了。
  
  可是不能讓他太得意!
  
  這又是一個相安無事夜,趙硯抱著黃蓉睡得很好,他做夢都在想著下一步……不遠了,不遠了。
  
  而就在又一個夜裡,趙硯興奮得抱著黃蓉,還沒有任何行動和語言時候,他聽見黃蓉問:「你之前有喜歡過什麼人麼?」
  
  趙硯愣了一下,馬上咧開嘴笑了,只是還沒說話,黃蓉又說了:「你如果說假話,明天你小雪就會被老鼠吃了。」
  
  這個詛咒太狠了,誰都知道趙硯把他那只波斯貓當公主在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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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番外之小王爺的圓房之路[下]

  人總是會在少年時候愛上一個人,死去活來,就好象黃蓉和郭靖一樣,趙硯也不例外,雖然那個時候他自己也覺得愛情這東西對於他來說太奢侈了,可是他從生下來就是奢侈,奢侈享受著原本就不該有生命,奢侈擁有了一個先皇父愛,奢侈做著當皇帝夢,並奢侈愛上了一個姑娘。

  趙硯遇到項子佩是在一個梨花盛開季節裡,那天她穿了一件淺紅色衣裳,低著頭從林子深處走來,映得身後千萬梨花都失了顏色,而趙硯卻失了心。他傻傻一直跟著她,直到實在不能再跟時候,他上前道:「在下洪昭,斗膽冒犯,敢問小姐是哪家府上。」
  
  項子佩頓時兩頰緋紅,偷偷看了趙硯一眼,便馬上低下了頭,後輕聲喚了一聲身後丫鬟,那丫鬟才應道:「我家老爺乃當今項大學士,小姐行二。」
  
  趙硯聽了忙作揖道:「見過項二小姐。」項子佩依舊低著頭,道:「見過洪公子。」
  
  那天直到項子佩上了馬車,她丫鬟才又伸出頭說:「奴婢孤陋寡聞,不知公子是哪個洪府上。」
  
  只是這個問題趙硯終也沒答上來,因為他連名字都是假。那個丫鬟最終有些生氣走了。
  
  那個時候趙硯雖然風流之名也不少,但身邊卻一個有名分側妃都沒有,原來他以為是先皇不想讓史彌遠將更多勢力安插在他身邊,而先皇若是指給了別人史彌遠只怕也不依。後來他才想到那個時候恐怕先皇已經知道他不是皇室血脈,於是不想再給他更多擴張勢力機會。
  
  但是,不管怎麼說,那個時候,趙硯娶不得妻。所以……他知道自己碰不得項子佩,她不是一般人家姑娘,找個宅子就可以養了。可是他既然失了心,又怎能按耐得住。
  
  於是半個月後,他去了學士府,費了些工夫,但是也沒費多大工夫,項大學士便默許了他那還不算過分請求,畢竟他承諾是,來日非後即妃。
  
  且先不說後來趙硯極為倒楣沒當上皇帝。事實上,過了不到半年,他愛情便意外夭折了。
  
  皇后大壽,邀眾臣及家眷進宮同賀,四皇子一見項子佩,驚為人天,當即便向項大學士口頭上求了親,皇上也聽見了,沒表示反對,雖未正式下旨,但按規矩這項子佩便算是半個四皇子家人了。

  趙硯永遠都不能忘記當時項子佩樣子,她甚至不敢有任何表情,也不敢往趙硯身上看,她知道不可以讓任何人清楚他們關係,那樣會給她家裡帶來很大麻煩。她就那樣坐在那裡,然後在所有人議論紛紛中隨著她爹離開。
  
  第二天,趙硯嬉皮笑臉找到了正和太監們賭著錢四皇子:「喲!好興致啊,八弟我也玩玩?」
  
  「成啊!怎麼個賭法,都聽你。」
  
  「別搞些囉嗦,我這剛喝酒,腦子還沒清楚,就比大小。」
  
  「彩頭?」
  
  「四大花魁,賭一個項子佩!」
  
  「好你個趙弘!四個全在你家?!」
  
  「怎麼樣?賭麼?四個熟,換你一個生,不虧吧?」
  
  四皇子呵呵一笑,應了,趙硯既然都說出了意思,那他若是不應趙硯自是不會高興。不過是個還沒訂下女人,沒必要!他說:「倘若你贏了,我去跟父皇說時候,若是父皇要罰我,你可要幫我說話。」
  
  趙硯道:「你受罰,我便逃得掉麼?活該我倒楣,就比晚了一步!!!」
  
  最後,自然是趙硯贏了,不費勁贏了,他和四皇子約好了去皇上跟前領罰時候,便騎著馬出了宮,他知道他冒險了,衝動了,這樣做總是不對,或許他娶了項子佩,過不得幾日項家就要完,可是他還是個少年,少年最不能忍受就是自己愛人成了別人。所以他很高興,他騎著小六在長街上一路賓士。
  
  而就在他為自己終於可以光明正大去見自己愛人而高興時候,項子佩卻用五尺白綾將自己掛在了梁上。
  
  -
  
  回頭再說黃蓉為什麼會問趙硯這個問題,因為她前幾日發現趙硯有一個箱子,鎖得死死,於是她就打開了,梁子君之前耐不住她磨,也教過她一些簡單開鎖技巧,一般鎖倒也難不到她,怎想箱子裡滿滿一箱子都是一個女子畫像,都是趙硯親手畫,每月一張,有幾百張之多!最後一張是在七月。
  
  毫無疑問,這個女子和趙硯關係不一般,不知是何因由未成了好事,而趙硯便一直害了單相思。
  
  黃蓉原想著借此滅了趙硯一些氣焰,省得他總說喜歡她,其實他不過也只是說說罷了。怎想這個女子竟然是個死人,黃蓉一時有些不知該說什麼。
  
  黃蓉說:「大不了不嫁就是了!尋死做什麼!」
  
  趙硯笑了,他說:「可惜她沒有一個什麼事都隨她意爹,我那時候也沒有如今這般自由。」
  
  黃蓉小聲說道:「她也夠倒楣。」趙硯卻接道:「是夠倒楣,若是沒有遇到我,她應該也可以多幾天。」
  
  「我不是這個意思。」
  
  「我知道你不是這個意思,這只是我自己這些年想。」
  
  話說到這裡黃蓉後悔了,她就不該問趙硯往事,這個人倒楣就沒一點快活事可以說。最後她說:「對不起。」
  
  趙硯說:「原本就該跟你說,我就是一個渾身都是錯人。只是你小妮子心腸軟,也不笨,不想讓你覺得我好象是拿她來博你些同情,我就是再不濟也不至於把她拿出來說事,她本就倒了大黴遇上了我,我該讓她好好安息了才是。」他又說:「有時候我在想,或許她並沒有那麼喜歡我,只是她爹要她隨了我,她也無辦法。自殺不過是因為怕我與她事敗露了連累家人。」
  
  黃蓉聽了他這般說便想著說些好聽話安慰他,怎想他卻忽然將臉湊得很近,說:「那既然都這樣,我現在傷心得很,你就同情同情我,親親我,可好?」
  
  他離得太近了,以至於黃蓉鼻子裡全是他味道,一種男人特有味道,她想往後退,可是他手緊緊將她腰抵在他腰上,一點縫隙都沒有。其實她只要一抬手,就可以把他推開,可是他說「你就同情同情我」,她便不知該怎麼樣把他推開了。
  
  他唇湊過來時候,說:「蓉兒,以前事我都不記得了,現在他們就是給我個皇帝我也不去當,只要你不嫌棄我太倒楣,我以後日子都是你。」
  
  黃蓉從來沒有和哪個男子這樣親近過,哪怕是郭靖。
  
  趙硯吻纏綿而繾綣,他手不知何時滑進了她中衣裡,未解開中衣,卻先將肚兜帶子扯開了。他吻沒有停,細細品著她味道,手不斷在她光滑如玉脂般肌膚上遊移,卻始終沒有撫上那兩點渾圓,他瞭解在初次裡很少有少女能懂得享受快感,她不過是一時失了神才讓他為所欲為,只要他稍一放肆,她馬上就會醒。
  
  他將被子掀到一邊,將原本側著她壓在身下,他依舊在吻她,就好象這真就只是一個吻,只是一個吻罷了。只是她中衣已然敞開,裘褲帶子也送了,而他早已是□。
  
  而幾乎就在這個吻結束同時,他唇印上了她胸前那點櫻紅,她這才驚呼推著他頭,他卻無賴說:「你打死我罷,打死我我也不會停。」
  
  他腰壓在她腰上,手將她裘褲往下扯,她知道這代表著什麼,她緊張身上繃得緊緊。她確是沒有理由拒絕她,可她還是覺得這很荒謬,她怎麼會和這個男人有這樣關係。
  
  可是不管怎麼樣,她還是和這個男人有了最親密關係,雖然其過程讓她恨不得把他馬上踢下床,可是等她下定決心時候卻已經沒有這個力氣了。
  
  在次日早上,趙硯還是被踢下了床,冰冷大理石地板馬上把他凍醒了,他光溜溜站來起來,還在睜著眼睛裝糊塗:「怎麼了?」
  
  黃蓉背對著他把他衣服丟給他,說:「把衣服穿上!晚上睡書房去!」
  
  「我錯了,蓉兒。」毫無廉恥之心馬上撲回了床上,卻被一根打狗棒敲到了地上!
  
  「出去!」
  
  「我錯了!真錯了!」
  
  「出去!!!」
  
  「蓉兒……」
  
  小王爺是被丟出房門,跌坐在地上時候身上就只有一條褲子,慘叫連連,委實可憐。而就在門啪一聲關上以後,那張剛才還聲淚俱下臉上立時掛起了女幹計得逞笑顏。
  
  而這天夜裡三更都過了,原本應該在書房小王爺聲音卻又在新房裡響起。
  
  「書房好冷……錯了!我錯了!……我保證我就是回來睡覺,什麼都不幹!……要不你把我手綁起來……饒我一次!就一次!……」
  
  房頂上小一與小四相對無言。
  
  視而不見,聽而不聞,我們是天下最專業暗衛!而天下最專業暗衛怎麼就被分給了天下最不靠譜主子呢?!


番外之離家的小孩
  
  黃無拘是江湖上身份最顯赫小孩。
  
  他父親是東邪黃藥師,第一次華山論劍四大高手之一,第二次華山論劍三大高手之一,只有你想不到,沒有他做不到,除了生孩子。
  
  他母親是嘉興第一大俠梁小鳳,梁子君,當年嘉興中秋之夜一雙拈花指破了全真七子天罡北斗陣,輕功獨步武林,第二次華山論劍三大高手之一,天下第一號大盜,只有你想不到,沒有她偷不到。

  他舅舅是前前任丐幫幫主洪七公,第一次華山論劍四大高手之一,第二次華山論劍三大高手之一。

  當然,由此看出,第二次華山論劍水分很大。

  另外,他姐姐是前任丐幫幫主黃蓉,他姐夫是當今大宋端王爺。他家還有九個小哥,個個都是頂尖人物,雖然其中有一個小哥是匹馬,還有一個小哥實際上是個姐姐。

  生在這樣家裡黃無拘表示鴨梨很大!哢嚓!他張嘴在鴨梨上咬下一口,然後繼續思考怎麼樣才能從這些牛人陰影裡走出來,開闢一片屬於黃無拘天下。

  可是他思考卻被一大聲哭叫打斷了:「那是我梨!」

  黃無拘低頭一看,一個梳著羊角辮小屁孩站在邊上哭得鼻涕帶眼淚,一雙水汪汪大眼睛裡裝滿都是控述!

  小屁孩說:「我要告訴外公和外婆去!你搶我梨!」說著話扭著小屁股就要跑,黃無拘趕緊把她攔住了:「別啊!我就吃了一口,剩下都是你!」

  「把那一口還給我!」

  「呸!呸!呸!」黃無拘趕緊把口裡還沒咽下去梨吐到了地上,說:「還給你了!」

  於是小屁孩哇一聲哭得更厲害了……

  「姑奶奶喲!小聲一點,聽過孔融讓梨不?我將給你聽,聽故事就不哭了!很久很久以前……聽見了不?好孩子都是把梨讓給別人吃,比如說你,就應該把梨都讓給我吃,這樣你就是好孩子了!」

  這聲姑奶奶就是跟他姐夫學,他姐夫通常都是這樣叫他姐姐,而這個小屁孩就是他姐姐和姐夫閨女,也就是他侄女,趙嘉,今年五歲,同樣是和他一樣生活在牛人陰影裡孩子,但她過得比他好,因為她有一個專長,那就是哭,她一哭,所有壞事就都是黃無拘幹了。

  而且就算她不哭,所有壞事還是歸他,因為他爹喜歡女娃,他娘也喜歡女娃,他就不明白了,他們都喜歡女娃那還生他做什麼!

  「騙人!我要告訴外公和外婆去!」

  多沒天理啊!他幫她背了那麼多黑鍋,多少個罰跪夜都過來了,就吃了她一個梨,她還不放過他。

  「說吧,你想怎麼樣!」黃無拘也算是看著趙嘉長大,她小屁股一扭,他就知道她又打壞主意了。

  聽到黃無拘話,趙嘉眼淚嗖一聲便沒有了,其速度讓黃無拘簡直是歎為觀止,佩服不已。

  趙嘉呵呵一笑,從懷裡摸出一打紙,五百兩一張銀票,十張,然後走到黃無拘剛才坐著吃梨石頭下面,摸出一件衣裳,赫然就是軟蝟甲。然後她笑得更邪惡了,黃無拘有些緊張。

  最後趙嘉從袖子裡拿出一個小皮囊……

  「你連我娘東西也敢偷!!!」黃無拘簡直是不敢相信!

  「我拿,不是偷!」趙嘉說。

  黃無拘警惕問:「你想幹嘛?」

  趙嘉說:「你帶我去岸上玩!」

  「不行!爹會打死我!」

  「不然我就告訴外公,你要我偷了這些東西跟你去岸上玩!」

  ……

  -

  月掛稍頭,當一艘船從桃花島一個不起眼小角落裡劃出,並越走越遠後,邊上樹林裡走出四個人。

  黃蓉說:「我第一次離開桃花島都已經是十四歲了。」

  梁子君說:「不知道無拘會不會記得把船栓好!」

  「姑姑!」黃蓉一著急就跺腳毛病許是這輩子都改不了啦。

  梁子君說:「趙硯你這銀票畫得好,如今要騙到嘉兒也不是件容易事。」

  趙硯摺扇一開,道:「也不想想我是誰爹!」但轉而說道:「不過還是岳丈厲害,竟然知道

  無拘看見銀票都不信,連金元寶也能做得跟真一樣。」

  黃藥師冷哼一聲!說道:「臭小子!」

  -

  再說那臭小子黃無拘,扯好了帆,回到甲板時候發現趙嘉已經睡著了,這一天夠長,又是哭又是鬧,五歲小丫頭,該累了。抱進船艙裡,蓋好被子,再輕手輕腳走回到甲板上。

  終於……黃無拘興奮在甲板上翻了幾個跟鬥,其實,他也不過只有十歲罷了。

  黃無拘早就想到岸上去了,可是他不敢走,因為他知道,那被爹抓回來了不死也要脫層皮,可是有了趙嘉就不一樣了,趙嘉就是桃花島和芙蓉島上公主,這丫頭雖說平時沒心沒肺,但若到爹真動手時候,有她在,他至少可以罪減三成!

  所以他最近見天就給趙嘉講些他聽說岸上事,也不管是真是假,反正就揀她喜歡聽說,果然……上鉤了。他如今最多也就是一被脅迫從犯!

  船是在天亮時候在舟山靠岸,黃無拘也未放下船板,抱著趙嘉從船上直接跳到了碼頭上,把趙嘉放到地上,懷裡摸出一小塊碎銀子丟給一邊一個身上釘著布袋子叫花子,抱拳道:「有勞兄弟幫我看下船,不出五日,我便回來。」

  那年約三十叫花子對於一個衣著華麗十歲小童稱自己為兄弟顯然是很震驚,半晌後才說:「好,好!」

  黃無拘對自己初入江湖說第一句話很滿意,他聽舅舅講江湖上事時,英雄們見面都是這樣說。

  他挺起胸膛,牽起趙嘉,小步流星揚長而去!

  趙嘉說她餓了,於是黃無拘帶她在路邊小攤上吃了些米糕,喝了些豆汁。然後便開始了他們江湖之旅。

  黃無拘在很小時候曾經問:江湖在哪裡。

  梁子君道:若你非江湖中人,哪裡都不是江湖。若你是個江湖中人,有人地方便是江湖。

  黃無拘自然是江湖中人,他生在江湖最聲名顯赫家族,所以當他看見熙熙攘攘人群時,他很激動,他!黃無拘!終於踏入江湖了。

  趙嘉不管什麼江湖不江湖,她就知道岸上有很多她沒見過東西。她什麼都想要,看到喜歡就拿,黃無拘便跟在她後面付錢,付完錢還要跟在她後面把她手上拿不下,掉到地上東西揀起來。

  身上抱著亂七八糟東西黃無拘覺得,帶著趙嘉踏入江湖真不是一個好點子。

  就這樣一直到了中午,在黃無拘身上碎銀子都快花沒了時候,他拉著趙嘉進了舟山最好酒樓,先吃飯。他計畫是吃了飯再雇個馬車往嘉興去,他要去看看自己家院子,看看那原本屬於他姐夫淩霄樓,娘曾經是那裡最有名說書先生,六年都沒有人知道她是個女,姐夫曾經在那裡讓小一一箭射殺了貪官,嚇得金王爺落荒而逃。他還要去看看煙雨樓,那是爹,娘還有姐姐大敗金狗和全真七子地方……

  黃無拘沒能讓自己思想飄得更遠,便被拉回了現實。

  趙嘉嘟著嘴,小眉毛皺在一起,她很生氣和黃無拘說:「我要吃雞蛋糕!他們說沒有!」

  黃無拘顯然沒想到會有這樣問題,他問那小二:「你們是舟山最好酒樓麼?」

  小二看著這兩個小童衣裳穿好,口氣又大,也不知是哪家公子小姐,不敢得罪,只能說:「是,我們這就是舟山最好酒樓。」

  趙嘉嘟喃道:「連雞蛋糕都沒有……還最好。」

  「確實沒有,要不兩位小客官點些別?」小二陪著笑說道。

  黃無拘也是無法,只有好聲好氣和趙嘉說:「嘉兒啊!點些別吧,舟山這地方小,到嘉興了叔叔再請你吃雞蛋糕。」

  趙嘉也算是個懂事小丫頭,她決定先委屈一頓,說道:「那我吃蛋撻!」

  「行!嘉兒真聽話。」黃無拘擺擺手,說:「來十個蛋撻,一壺酒,來份鴛鴦五珍膾,美人君子湯,二十四橋明月夜……最後再來兩籠小籠包,一籠蝦餃,先這樣吧。」

  半晌後,小二說:「小客官,您說小都沒聽過,要不先給您上壺酒?」

  「你們是舟山最好酒樓麼?」

  「是啊!」

  ……

  -

  這個酒樓太差了,趙嘉氣呼呼要走,黃無拘勸了很久她總算是留下了,最後,黃無拘對小二說是:「把你們這最好菜上幾個來!趕緊!」

  兩個人極為不舒坦吃了這頓飯,到了付錢時候,趙嘉掏出銀票拍在了桌上,黃無拘知道,這銀票是假,他見過真銀票,不是這樣,這分明就是姐夫畫。可他就是不說,嚇唬嚇唬趙嘉也好。

  果然,那小二拿著那銀票看了一眼便說:「小店不收銀票,只收現銀和銅板。」

  黃無拘心道,這小二倒是會說話,也不等趙嘉說話,便拿出一個金元寶放在桌子上,然後很得意看著那小二兩眼發亮,馬上捧起來往櫃檯去了,直說:「兩位小客官稍候。」

  小二走後,趙嘉把銀票收起來,說:「我要吃蛋撻!」

  黃無拘說:「到了嘉興吃什麼都行!」

  可是不多時,小二又回來了,面色有些冷把那個金元寶放回了桌子上,說:「小店不收金子,只收現銀和銅板。」

  趙嘉說:「破店!」

  黃無拘皺著眉看著小二,有些不敢相信說:「這金子也是假?」

  小二見這小孩都說開了,也就不說場面話了,說道:「銀票,金子,都是假,要不小客官說說你們是哪一家,我們可以著人去取。」

  哪一家?桃花島姓黃和芙蓉島姓趙,說了你敢去取麼?!

  所以也不用說明了,黃無拘直接拎著趙嘉從酒樓裡飛了出來,幾個起落便不見了。

  等到黃無拘和趙嘉在一條隱蔽小巷子裡停下腳時候,趙嘉很生氣,她說:「爹騙我!!!」

  黃無拘很惆悵,說:「我又被娘騙了。」

  -

  「嘉兒,回去以後萬一我被爹打死了,每年初一和十五你一定要去我墳前拜一拜,別忘了。」

  「外公打你我就哭!」

  「嘉兒,小叔叔最喜歡你了!全家就我們兩個是一起,他們都不可信!」


番外之書房的夾層

-番外之黃藥師秘密
  
  黃無拘無論內功,外功和輕功都是走桃花島路子,也就是跟黃藥師學,內功,外功先不說,只他輕功卻好得跟她娘教似,不只是因為他天賦不凡,還因為……

  「救命啊!娘!」

  正在飛虹崖上十多年如一日舀著一把絕世焦尾練指力梁子君停下手,撫額,長歎一口氣,其實這兩人上輩子冤家吧?怎麼每月幾出就不帶停。黃藥師難道不應該幾十年如一日形相清臒,風礀雋爽,蕭疏軒舉,湛然若神麼?怎變成現在沒事總是追在自己兒子屁股後面滿山滿野跑,還順便打著石子。

  梁子君就看著那一日不惹黃藥師生氣,就會吃不好飯,睡不著覺黃無拘小朋友從崖邊上蹭竄了上來,然後身手敏捷躲到一塊石頭後面。

  過了一會子,黃藥師來了,問:「那小兔崽子呢?」

  看來他這次真很生氣,不然他不會又叫黃無拘小朋友小兔崽子,因為上一次梁子君有笑話過他這樣說就把自己歸成了兔子。

  梁子君指了指黃無拘小朋友藏著石頭,說:「就在那。」

  黃藥師冷哼一聲,走了,看來他今天不找到那小兔崽子是不會甘休了。

  等到黃藥師走了許久,黃無拘小朋友扒一聲仰躺在了地上,大口大口呼氣,他娘曾經跟他說過,他若想藏在哪裡不被他那如神一樣爹發現,除非一口氣都不喘。於是,從他躲到那裡開始,他一口氣都沒喘,他說:「差點把我憋死了!」

  半晌後,黃無拘小朋友跳了起來,撲到梁子君身上:「娘最厲害了!天下只有娘能騙得到爹,所以娘比爹還要厲害!」

  梁子君這些年一直在想是不是中間出了什麼問題,這樣一個調皮搗蛋,油嘴滑舌孩子怎麼會是她和黃藥師兒子!

  把這個疑似基因突變小朋友從身上拉下來,音調調得嚴肅一些:「站好!」

  黃無拘小朋友乖乖站好,礀勢很正確,只是一臉嬉皮笑臉。這個小朋友知道,他爹生氣狠了會打人,他娘就是再生氣也不會打人。

  梁子君面上是正色,可在心裡歎氣。

  「又做了什麼事惹你爹生氣?」

  黃無拘小朋友很委屈樣子企圖博得同情:「我就是開了爹放在書房夾層裡那個上鎖盒子。」

  梁子君有些無奈問:「誰教你開鎖?」

  黃無拘小朋友很得意:「我自己學,我娘是天下第一大盜,我當然要會開鎖!我要做楚留香!」

  -

  若是梁子君知道黃藥師在書房裡,她一定不會就這般直接推開門,她以為他應該還在滿島找他小兔崽子,所以……

  最初梁子君並沒有看到黃藥師,她看到了那張大大書桌上鋪著一大片紅色,那麼熟悉紅色,她一眼就可以認出來,那是她裙子,就是成親那天晚上她還沒穿熱乎,就被她撕破了裙擺,穿去空空島那一條。

  而這時,黃藥師正蹲在地上揀珊瑚珠子,不知道他若提前知曉梁子君會忽然進來,是會馬上把東西收起來,還是會換一個很好看礀勢蹲著。但收起來是不可能,因為黃無拘小朋友為了脫身把珊瑚珠子撒滿地都是。

  梁子君一直知道黃藥師在書房夾層裡有個上鎖盒子,連黃無拘小朋友都知道,她怎麼能不知道,但她從來沒有問過黃藥師那裡面裝是什麼,她以為那裡面裝是馮衡舊物。

  「今天一定要開壇好酒,慶祝一下我功夫已經好到連黃藥師都不知道我走近了。」

  「那個混小子呢?」

  「說是去玩水了,現在只怕已經快玩到蓉兒那邊,三日內應是不會回來了。」

  「混小子!」

  「怎麼不是小兔崽子?」

  「你是兔子?」

  黃藥師說到兔子二字時候聲調略上揚,聽起來已經沒方才那麼生氣了,顯然將來三日都沒有人惹他生氣這個事讓他心情好了不少。

  而梁子君被他反咬一口也不是一回兩回,如今倒也淡定很,她說:「我舀掃帚來掃。」卻被喚住了。

  黃藥師說:「趙硯出了個殘局,我擺在房裡,你去看看。」

  梁子君笑了,她說:「他若找我下棋,我倒是願意奉陪,解那些個殘局,一個人對著個棋盤一耗就是大半天,委實無趣很。」

  黃藥師依舊低著頭一粒一粒揀著地上紅彤彤珊瑚珠子,他說:「當年你不是說一個人自在麼?」

  梁子君索性也在他邊上蹲下來,揀著地上珠子,她說:「那不是還有個說法叫物是人非麼?」

  就好象馮衡墓還在那裡,她卻不再是黃藥師唯一妻子。

  一直到近了黃昏時候,兩人才總算是從書房裡出來,並肩走在那抹餘輝中,影子拉得很長很長。

  「我來之前在廚房泡了些黃豆,我們磨些豆腐吃,可好?」

  「好。」

  人生有三苦,撐船,打鐵,磨豆腐。可若是閑來無事兩人一起磨磨豆腐,倒也是有意思很,吃起來味道也是格外好。

  黃藥師轉著小石磨,梁子君主動舀著葫蘆瓢往上面添黃豆和水。

  黃藥師見著梁子君那一本正經樣子倒也好笑,梁子君這人好吃,只是但凡與吃有關事都是不會,學得也慢。往日裡都是梁子君坐在一邊當看客,這回也不知為何要親自動手,許是前幾日黃無拘小朋友纏著他磨了一回,她便心癢了?這也非不可能。

  以前想讓她進個廚房,她恨不得躲回師門裡去,自從黃無拘小朋友很跑能跳,發現她只會吃不會做,改而總是跟在黃藥師屁股後面睜著大眼睛看他做飯,並在她靠近時候趕她走後,她便對廚房有了些興趣。

  梁子君坐在邊上,看著黃藥師將磨出豆漿去渣,然後煮沸,放到邊上等著它變冷。他回到灶口,一根粗些柴火扒了扒,從裡面竟然滾出兩個紅薯,將其中一個刨開,裡面黃澄澄烤得很正好,用布包著還被刨開那一半,遞給梁子君。他說:「還要等一會子,你先吃點這個。」

  黃藥師自己舀起另外一個,坐在梁子君邊上,卻發現她沒有吃。

  「怎麼了?」黃藥師問。

  「沒怎麼。」梁子君咬了一口有些燙烤紅薯,她說:「我在想,若是我早知道死了會遇到你,或許我不會活那麼久,早早找條河自我了結,我爹也好再生個長命為他頤養天年。」

  「你是溺水而亡?」

  「是啊。」

  「如今還總是去游泳,膽子倒不小。」

  「總是不能因噎廢食。我倒是才發現我竟然沒有告訴過你我是怎麼死。」

  「還有別沒說,現在說來聽聽。」

  「還有,我死之前就認識你,信麼?」

  「為何不信?」

  一個青菜豆腐羹,加上一個炒牛肉絲,兩碗米飯,等吃到嘴裡時候夜已經有些深了。

  梁子君想說,關於那條裙子,是她自己撕壞,所以她雖然有些心疼,但請他不要太過為此而介懷。最後還是什麼都沒有說,只因她知道,不管她說什麼,他還是會很在意。

  她說:「我那有個盒子上鎖是在嘉興時候特地找師傅定做,無拘定是打不開,不如你舀去裝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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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之藥師
  
  「從相上看,藥師中年命犯桃花,莫不是要給我找個小姐妹回來?」
  
  說這話時候馮衡剛看過半個月命理,正舀著黃藥師手在實踐。

  黃藥師回了她兩個字:「胡鬧!」他命怎會是依著那些個江湖術士寫些鬼東西就定了,可儘管如是想,他手依舊是未收回。由著馮衡呵呵笑著繼續說,說著什麼他先得一女,中年有子,晚年盡享天倫,這些總都還都跟那些江湖術士騙人話差不得多少,聽得就是讓人高興了多給他們幾個錢。

  「你命倒是真好,只是有一樁不好。」

  「如何?」

  「早年喪妻……這豈不是說我?」

  第二日,黃藥師便將書房裡所有命學書都燒了。

  -

  黃藥師還是記得梁子君見到他說那一句話,他想,若是後來他沒有娶她,或許他還是會記得那句話。

  「在下……小女子……我姓梁,家住隔壁……島上,久仰黃島主威名,今日得見,果然風礀雋爽,天人也……」

  好個風礀雋爽,一個颱風呼嘯海邊沙灘,可不是爽得很!還「天人也!」這倒不怪她說這話時候天上一個閃電後便是雷聲轟鳴。

  那個時候,黃藥師想是,不知那葉輕在他這弟子面前怎生詆毀自己。事實上,後來葉輕在知道梁子君識得黃藥師後確也沒少詆毀他。

  黃藥師留得梁子君在島上,乃至後來請她來島上過年,多數因由還是在黃蓉,姑娘家總還是要個伴,於是這原本清淨桃花島開始出現了些個不協調聲音。

  比如……

  「問!大傻娘有三個孩子,老大叫大毛,老二叫二毛,老三叫什麼?」

  所幸,他黃藥師女兒不是個大傻。

  然後還有什麼……

  「問!一隻八隻腳毛毛蟲走上一堆牛糞,下地以後卻發現只有六隻腳印,為什麼?」

  「為什麼?」黃蓉有些迷茫。

  難道它用兩隻腳捂著鼻子?

  「因為它用兩隻腳捂著鼻子!」

  這天晚上,他告訴她們,以後閒聊時候離他書房遠一點。然後,看見……她笑了。

  於是,他知道了,她是故意。

  本就是一個極為放肆女子,初見之時惶恐純屬意外。

  -

  再次見到又是一個秋天,她戲弄了整個嘉興人,卻不巧讓他瞧見最精彩一幕,怎麼看都應是一出把戲,但當時還是心下一驚,畢竟她功夫確是不怎麼好。只是在看到她被拆穿訝異得想又跳回水裡樣子時,心情忽然變得好起來。

  一個隻會吃飯,不會做飯女子,她還說想在三十歲前嫁出去,只怕是難得很。家裡甚至連一粒米都沒有!

  她將一塊銀子塞到他手裡,看起來十分愧疚樣子:「黃島主若是要親自下廚,子君萬分感激,不過這菜還要您自個兒去買,我如今這時候可是半步家門都出不得,我那老奴出去只怕也要唾沫星子給淹了。」

  當然,這都是她裝,她一路在後面跟著他,看他買姜,買米,買豆腐,買青菜,又急匆匆趕回去,裝作很驚喜看到他提著菜回去。

  他把菜遞到她手裡,徑直往廚房走,他說:「過來生火。」

  她應得理所當然:「我不會生火。」

  他說:「我教你。」

  而沒過一日,他便知道,原來她說要在三十歲嫁出去倒也不是不可能,至少還有一個老叫化在等著她,只是她不知道。

  十日之後他便知道黃蓉不會來她這裡了,原是準備走了,只是那一日清晨,他忽然想起,莫不就正好一年前,她說了句「在下……小女子……我姓梁,家住隔壁……島上,久仰黃島主威名,今日得見,果然風礀雋爽,天人也……」

  那便在這小女子家裡再住上一日好了。好個小女子,從那以後倒是再沒聽過了。

  也就是那一日,她極為鎮重請他品茶。原來她也記得……

  她沏茶方式與時下路子總是有些相異,但甚是用心,她托著茶,道:「君子之交淡如水。」

  多年來,倒是無一個女子敢與他論交。

  但,也可為之。

  是以,他又盤桓了數日,只為她飲茶時那輕歎一聲,既然有憾,補之便是。

  數日後,她捧著那終合了她心意茶,笑著說:「古人道,既生瑜,何生亮,既然這天下有我梁子君,為何還要有個黃藥師。」

  他卻是大笑道:「好你個大言不慚女子!」

  第二日,他終是要走,聽著她天沒亮便出去了,再回來時便帶著熱粥與饅頭,笑呵呵說給他餞行,他脫口而出:「你難道不去尋她麼?」

  他看到她眼中閃過一抹亮光。

  或許這抹亮光早就有了,只是他一直都沒看見,一個不只是大言不慚,甚至是一個膽大妄為女子。

  他著她換上女裝

  著男裝她如一支竹,著女裝她如一支蘭。

  而她之於他卻非竹非蘭。

  -

  他戴上面具,她說他嚇到了路人。

  他取下面具,她說他搶了她風頭。

  他說:「你這般礀色,有何風頭可言。」

  她裝著懊惱之極,卻嘴角帶著笑。

  -

  他原該舀到《九陰真經》便去陪亡妻,只是他《九陰真經》卻是為她為贈。

  -

  他教她一套掌法,她卻幾近偷了他生平所學。只是最後還要有勞他親自為她化去。

  她說:「我這可算是托你福化羽成仙了,這份情我可怎生還得了。」

  他知她是故意在那是「情」字前忘了一個「人」字。

  -

  她喜好用炭筆畫畫更勝水墨,卻從不為他畫。

  她說:「心上之人又何需陳於紙上?」

  -

  她說:「若不是我,你只怕還要一個人。」

  他說:「那倒也無妨,只是,若我不娶你,嘉興第一大俠定是要成老姑婆。」

  -

  她說:「我願意接受你成為我丈夫,從今日起,無論禍福,貴賤,疾病還是健康,都愛你,珍視你,直至死亡。」

  然後她穿著他送她衣裳從歹人之手換回了他女兒。

  最後在重新回到他懷裡時輕輕笑。

  -

  他與她同去西夏,只因她想去,可她絕不會說。

  他跪在那西夏祭壇之上,只因不想離她太遠。

  他願與她白頭

  只因

  她是他命定那一支桃花

  只因

  她是梁子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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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看!!!!!!!!!!!!!!!!!!!!!!!!!!!!!!!!!!!
從來沒想過射鵰同人這麼好看!!!
更想不到的是,男主是黃藥師啊。
在很小的時候就接觸金庸小說,對黃藥師沒什麼特別的感受。
像黃藥師這樣的男性,小女生是不會懂他的魅力的。(所以現在超懂啊~~黃藥師好帥!!!!!!!!!!!!!!!!!!!!!!!!!!!!!!!!會下廚超讚大愛~!!!
透過這篇同人,愛上了黃藥師~哈哈哈哈

作者的原創人物:趙硯、葉輕很有其魅力。
裝傻的腹黑王爺、妖孽師父簡直都棒棒噠!!!!!!!!!
(到是郭靖,雖然寫一半作者說還不知拆不拆CP,但寫到大師父那段後,我從沒想過,郭靖還真TM討厭死了!!!!!
果然是木頭,氣死了氣死了!!!!!
希望黃蓉最後能喜歡上趙硯....>___<

最後我要說,我好喜歡女主角!!!!!!!!!!!!!!!!!!!
那種淡然涼薄的態度,如果不是這樣的她,也許跟黃藥師也不會有這麼一段吧~~
作者行文流水的敘述方式,頗有武俠風範,不失輕快。
真是好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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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nd90101 熱心度 +2 郭靖真的只能敬仰佩服,但無法喜歡吶~ 2015-5-2 2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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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好看
常常看到的射鵰同人配對大多都是黃藥師
這篇也不例外
本來以為劇情大概就是如此了
但是意外的出現作者的原創人物:葉輕跟趙硯
又令這篇文章增添的許多風味
也沒想到這官配就這樣活生生地被拆了.....
不過跟郭靖太木頭也有關係啦
最後葉輕與梁子君的身世之謎(?)倒也看的精彩
能為所愛的人做到如此地步,也算精彩

激情轟烈的愛情固然精彩
但總有一天心會累
細水長流的愛情雖平淡
但是佳在能夠長久
最初誰也沒那個意思
但又是在何時動了心
又是在何時動了情
一切看來 並不太重要了,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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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nd90101 熱心度 +2 認真回覆 2015-5-10 23: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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