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1234
發新話題
打印

[轉貼] 《(綜影視)女二號》作者:明九九【完結+番外】

《(綜影視)女二號》作者:明九九【完結+番外】

本文來自:☆夜玥論壇קhttp://ds-hk.net★ 轉帖請註明出處! 發貼者:悠于 您是第60373個瀏覽者
文案:

看過那麼多的電視劇、電影、小說,
那些或美麗或高傲或嬌貴的女二號們費盡心機,
無論出場時多麼麗質天生、聰穎慧黠、盛氣淩人
但是故事的最後從來都是手段用盡,
一片情深錯付卻仍然不得善終。
就算偶爾有個被編劇掰得迷途知返,
但最終仍然敵不過女主光環!

【謝絕扒榜,目前故事有陸貞,大漢,畫皮等】
Ps:綜穿無限流,女主三觀正常,感情遲鈍,
若有天雷傾向歡迎指正~隻求表人參公雞,作者玻璃心QAQ
最終Ps 絕對HE,保證不坑,作者係堅定的反派炮灰控,原著黨請溫柔地點叉……

內容標簽:天作之和 港台劇 女強 女配
搜索關鍵字:主角:零 ┃ 配角:高演,高湛,陸貞,劉徹,竇漪房,衛子夫,王英,浮生,李靜,昭陽,李世民…… ┃ 其它:影視,同人,女配逆襲
【連載文請勿回覆】

TOP

☆、001 女相陸貞之蕭氏喚雲

  醒過來的時候我已經是蕭喚雲了,換了一個身體還這般淡定的理由是因為我早已經習慣了。從一開始的惶恐不安到現在的從容處之,不得不說,我在前幾個世界裡的確學到了不少東西。

  儘管到現在為止我仍然不知道自己經歷這樣無盡的輪回究竟是為了什麼,也不知道為何獨獨只有我沒有走過三途川飲下孟婆湯,很多事情我都不知道,也無法知道。

  我也並不在意這些因果,反正我唯一想要的只是活下去罷了。

  有時候我想也許我天生是個流亡者,沒有歸屬感,無論在什麼情況之下都有著極其強烈的求生欲。

  我不知道這執著來自哪裡、是誰給予的,但是我仍是要感謝這偏執的欲望,我是因為它才沒有在這看似無盡的輪回裡迷失或者發瘋,而是活得越發滋潤自得起來。

  這是我經歷的第四個世界,前三個有荒涼空曠、異獸橫行的荒野,喪屍橫行、道德敗壞的末世,也有強者為尊、武鬥盛行的異界。

  現在看來這一個終於是比較安定平和的世界了,我早已厭煩了那些血腥和殺戮,正想著希望能找個適合養老的好地方,沒想到運氣這般好,竟然心想事成了。

  晃了晃接受完記憶仍舊有些疼痛的腦袋,我仔細觀察了這與其說是房間不如說是宮殿的地方,整個內室只有紅黑金三色為主調,物品擺設無不精緻絕倫,連我身上蓋得這絲被都應該不是凡品。

  看起來這次的人生終於能享受一下了,憶起上一個世界的空曠荒涼,即便是生命力頑強如我都不由得心中湧起一絲慶倖。

  清理了一下腦海中的記憶,這蕭氏喚雲乃當今常山王王妃,有個念念不忘的王爺初戀,還有一個即將當上皇帝、身體病弱的丈夫。

  從她記憶中殘留的感情來看,她對小竹馬的執著已經到了無可救藥的地步。

  她為了曾經記憶中那個驚鴻一瞥,溫柔笑著為她折下燦爛桃花的少年,幾乎付出了一切可以付出的東西。

  在女人最美好的時光裡,她心無旁騖,把最美好的感情都給了一個人;身為驕傲的梁國永世公主,她曾卑微懦弱地忘記自己的責任,一心只想著做他的妻子;作為被父親以西郡四城為代價而出賣的纖弱女子,她曾手握寒匕為了心中摯愛威脅未來的九五之尊,若是強逼,定然血濺五步。

  她在別無選擇之下嫁給了常山王高演,卻始終不能忘懷最初的戀人,儘管自己的丈夫當上了皇帝,卻始終為自己的小竹馬抱不平,暗中給他拖後腿。

  她的一生都是求不得的苦楚。

  幼時希望梁國強大,不必遠離故國成為政治犧牲品,可是她還是被作為下任皇后人選送來了齊國。

  少女時期希望心上人成為儲君,可以廝守終身,卻連連遭遇了故國式微、父王駕崩的噩耗,最後不得不妥協嫁給了高演。

  好不容易高湛回了齊國,她滿心以為可以和他一起私奔離開這裡,卻被心中摯愛嚴詞拒絕,甚至被他揮劍斬斷情絲。

  蕭喚雲想著有鮮卑族的那個古老風俗——叔娶寡嫂,就萬事無憂,一門心思想要推心上人成為那萬人之上的存在,卻忘記覆水難收,一切早已成為既定事實。

  即使高演心胸寬廣,愛她至深願意成全,但是高湛會毫無芥蒂嗎?

  俗話說的好,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儘管入主中原之前鮮卑族的族風彪悍,但這早就是過去的事情了,現在的北齊朝怎麼可能容忍一個續娶前任帝王妃嬪的繼任者呢?

  自然,私底下帝王的作為他們不會多加管束,但若是要如蕭喚雲所求就如同天方夜譚一般。

  更何況這世上女子多長情,男子多薄幸,別說是當下的誓言,記憶中的高湛根本就是個還未長大的毛頭小子,他知道什麼叫承諾,什麼是言出必行嗎?

  男人是最經不起誘惑和時間考驗的存在,誰知道在這些年裡他會不會遇見更加美貌聰慧的女子?又會不會把心遺落在她的身上?她怎麼就能對那個男人少時的誓言深信不疑、死心塌地呢?

  蕭喚雲憑著自己的一腔執拗地硬撐著,固執地相信那個渺茫的希望,周旋于高演老謀深算的母親婁太后和一眾爭奇鬥豔的女人之中,能安安穩穩的到現在也不容易了。

  我用靈力探查了一下現在用的身體,輕輕歎了口氣,這身體才不過二十歲的年紀,正是最美好的光景,內裡卻顯出一絲頹然的氣息,除了她因為求而不得鬱結於心的心病之外,還有多多少少的各種毒藥。

  而昨日在得知先帝駕崩,心上人在千里之外祭天同時失了音訊,自己的丈夫卻在婁皇后的扶持之下將要登上帝位的消息,氣急之下怒火攻心,再一次醒過來的時候就莫名其妙地變成了我。

  現在她的丈夫還沒坐上那個位置,暗地裡明面上的攻擊就這樣紛遝而至。

  可想而知,在她坐上貴妃乃至皇后的位置的時候會多麼扎眼。不像權傾朝野的婁太后,她年紀還小,又沒了梁國作為後盾,徒有永世公主的名頭卻沒有實際權力,百分之百會成為眾矢之的。

  蕭喚雲原是梁國最尊貴的永世公主,從小被千嬌萬寵著長大,本來不應該經歷這一些,卻由於幼時梁國國主的政治妥協被送到了齊國。但是就算身在齊國她也是身嬌肉貴的公主殿下,又有竹馬長廣王的照顧,再加之本身的聰慧懂事,從沒吃過什麼大苦頭。

  但是嫁給高演之後,婆婆婁太后沒存好意,從不教導她這宮中的彎彎繞繞、陰私手段,只會在一旁坐山觀虎鬥,更是喜歡火上澆油,綿裡藏針。

  她的丈夫雖說即將成為九五之尊,但他本人卻十分抗拒這個世間至尊之位。性格說的好聽點叫溫厚善良、與世無爭,但是對於一個帝王來說,這樣的性格太過軟弱。

  這樣的環境怪不得會把一個花骨朵一般的女人摧殘得這般憔悴不堪,我想,或許在她的心目中,高湛是她苦悶晦澀生活中的唯一救贖,璀璨得如同天邊的啟明星一般的存在吧。

  我微微蹙著眉,口中漏出一聲幾不可聞的歎息,伸手用靈力幻化出佛珠,念起往生咒來。願你來世,得菩提時,身如琉璃,內外明徹,淨無瑕穢。

  來回念了三遍的往生咒,我揮手散去佛珠,心中淡淡鬱結散去,首要的生存問題被擺在了面前。

  既然已經成為高演的女人,木已成舟,我自然不會像前身一樣執著于高湛。

  雖然現在這個便宜丈夫身體不好,但是畢竟即將登基,會成為萬人之上的存在,這宮中最粗的大腿就擺在我面前,傻子才無動於衷。

  稍稍在心中盤算了一下,我便想起床偷偷去看望一下現任丈夫的身體狀況。

  沒想到一起起身的小小動作卻耗費了我極大的力氣,我這才有些無奈發現,憑我現在的這具身體條件使用靈力實在是太過勉強。

  我只能苦中作樂地自嘲了一下先前那些無謂的憐憫,閉目躺在床上吸收著這個世界中無比稀薄的靈氣。

  這個世界靈氣的匱乏完全打消了我使用式神和大型法術的念頭,按照這種回復靈氣的程度我最多只能勉強用些不上檯面的小把戲,更何況我還需要用靈力淬煉我自己和現任丈夫的身體。

  我這一吸收便一覺到了天濛濛亮,婢女輕柔的嗓音將我喚醒,我按著前身記憶裡的方式不動聲色地使喚著侍女們替我更衣梳洗。

  看著鏡中表情冷淡卻越發天姿絕色的女子,我在心中贊了句果真好容貌,開始理解起便宜丈夫高演的處處退讓和容忍了,這般天姿國色的美人,有哪個男人下得了狠手呢?

  就在我準備出發皇帝寢宮昭陽殿的時候,身邊一個容貌出眾的侍女突然對我使眼色,似乎有什麼話要說的樣子。

  我欣然停住了剛要踏出宮殿的腳步,輕聲吩咐了其餘人等退散,唯獨留下了那個侍女。

  見其他人皆已退了乾淨,那容姿姣好的少女向前了一步,俯身行了禮,便壓低了聲線說道:「娘娘,今日便是常山王登基之日,龍袍已做好手腳,想來這登基大典也辦不下去。」

  話音剛落,這美貌女子便抬起頭來,眼中盡是喜悅,我終於從前身的記憶裡搜索出了這個侍女的名字。

  她乃是永世公主的陪嫁侍女之一,名叫王璿,原是梁國貴女,從幼時便跟著蕭喚雲,陪著她經歷了各種境況,仍舊不離不棄,可以說是她最信任的貼身侍女,也最是忠心耿耿。

  而她所說的手腳則是蕭喚雲阻止高演登基,給高湛拖延時間的毒計,將今日登基時高演要穿的龍袍浸酸,經過這樣處理的衣飾在太陽曝曬經風一吹便會開始破洞。

  不得不說,前身為了這區區一個高湛真真是掏心掏肺,手段用盡,連自己本該最親密的丈夫都下得了手。


☆、002 女相陸貞之高家延安

  我對著阿璿露出贊許的微笑,決定先把這前身的腦殘粉糊弄下來再說:「阿璿,你做得很好。」滿意地看到阿璿因為得到我的稱讚而如花一般綻放的笑容,我毫不愧疚地繼續安撫道:「你也累了,下去好好休息一下吧。」

  輕而易舉地打發了阿璿,我便急匆匆地向昭陽殿趕,龍袍之事說大可大說小可小,弄個一不好,我的便宜丈夫沒准就因著天意而與皇位無緣了。

  想到這種可能我不悅地眯了眯眼睛,這樣的事情絕對不允許發生。

  難得有一個這樣平靜又充滿生機的世界,沒有遍地的異獸喪屍、叫囂的厲風沙爍或者是荒無人煙的曠野,更沒有成堆的屍山血海、叵測人心。

  才到這世界不到一天,我就開始不由自主地刷起了對這裡的好感度。說真的,比起茹毛飲血和刀口上討生活的過往,這般愜意睡到自然醒的日子真是會讓人無比眷戀。

  這樣想著,我更加堅定了要在這裡過起舒心的養老生活的決定,邁向昭陽殿的步伐越來越急切,甚至將身後的侍女們甩開了一截。

  來到端莊大氣的昭陽殿門口,我一邊打量著其中裝飾,感歎著不愧是未來帝王的寢殿,比起我那裡來就是多了幾分霸氣,一邊抬手制止了門口侍衛想要通報的打算。

  我微微提起裙擺、小心翼翼地走進內殿,還沒踏進內殿的門口,便聽到一陣幾乎要將心口血吐出來一般的咳嗽聲,隨之響起的是近侍們明顯帶著驚恐的抽氣聲。

  我連忙推門快步走了進去,看到裡面亂糟糟的一團,語氣不由自主地嚴厲起來:「你們這都是在幹嗎?連照顧人都不會了嗎?」

  近侍們聽見我的責問幾乎嚇破了膽,紛紛跪下求起饒來。

  「不……不關他們的……事……」一個清越低沉的聲音響起,急促的語氣中帶著難以察覺的自厭。

  我這才把注意力轉移到了被眾人眾星拱月圍在中間的常山王,也就是未來的皇帝陛下身上。

  只見錦被鋪著的榻上斜斜地坐著一名只著白色裡衫的男人,大約是由於久病沉屙的原因,身體有些單薄,神態顯得稍許憔悴,但乍一看仍然是龍章鳳姿、氣韻天成的尊貴皇子。

  尤其是那一雙眼,鳳眸狹長、燦若星辰,帶著身為天潢貴胄那一份尊貴卓然,讓人忘之失神。

  聽到高演的話語,我稍稍愣了一下,這些內侍們本來就是婁太后派來保護寶貝兒子的心腹們。

  照顧好高演是他們唯一的職責,既然現在發現他們並沒有盡忠職守,難道不應該懲罰嗎?所謂禦下之術,不是賞罰分明嗎?

  我心中一沉,儘管早就從記憶中得知了這常山王的脾性,我仍舊抑制不住地開始胃疼,這殿下未免太過仁慈。

  我斂眸,柔聲回答道:「殿下請注意身體,不要著急。」說著,望瞭望仍然跪著、驚魂未定的內侍們,眼帶警告。

  這幫內侍們不愧是是婁太后手下人□出來的,心思夠活絡,看著我跟高演默默對望的架勢,立馬非常識趣地挪著膝蓋幾乎是逃跑一般出了內殿。

  見人走光了,我這才放下一直端著的王妃架勢,輕移步伐走到榻邊,緩了緩嗓音問道:「今天是王爺登基的日子,您為何這般愁眉不解呢?」

  說著,我抬起頭儘量以最真切的目光望向高演,沒有漏過他眼中閃過的驚疑和聽見我的問話之後露出的頹然。

  我心中一歎,這高演也算是個可憐人,從沒得到過妻子的溫言軟語、如花笑顏,以至於現在我這番溫柔作態竟沒得到他的信任,反而滿臉的遊移不定、不敢置信。

  他盯著我看了一會,見我一直是平靜微笑的樣子便也松下了心神,「我這皇位……是從我的弟弟……長廣王手上搶來的,本不是屬於我的,我又有什麼高興呢?」

  他的語氣中帶著愧疚和難以察覺的悲哀,高演雖貴為皇子卻從小就生活在高湛的陰影之下

  由於身體孱弱更是不得父皇寵愛。

  以婁皇后的心性,那樣爭強好勝,恐怕從幼時起便教導著高演帝王之術,高演怎麼還會是這個樣子?

  要是從前的蕭喚雲站在這裡,肯定早就指著高演的鼻子罵起來了,蕭喚雲恨婁太后入骨,連帶著也遷怒著被逼迫下嫁的高演。

  這番話雖說是高演真實的心聲吐露,但在蕭喚雲耳中只會是戳心的利刃,讓她想起自己魂牽夢縈的心上人無緣與皇位的事實吧,根本不會注意到高演話中的絕望和自厭。

  我收起臉上的笑容,神情認真,語氣嚴肅地回答道:「妾身卻認為,殿下定會是個好皇帝呢。」

  聽見我的話,高演蒼白俊美的臉上露出驚訝的神情,隨後有些訥訥地開口:「這……喚雲,你不是……你怎麼會這麼說……」

  雖然早已知曉他對前身蕭喚雲和高湛之間的那點破事兒一清二楚,但我現在仍然對高演的寬宏大量表示無比敬佩。居然連妻子在精神上紅杏出牆,在身體上又為其守身如玉這麼離譜的事情都能忍下來,心胸之寬廣,簡直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我低頭醞釀了一下情緒,抬起頭時已是一片悵然:「妾身前些日子生了一場病,這一病便是好些日子,在病中我昏昏沉沉地做了個夢,夢醒之後妾身突然悟了。」

  頓了頓,思考了一下語氣措辭和表情,抬眼脈脈地盯著高演俊美的臉龐:「妾身既然已經嫁給王爺了,以後自然是要與您榮辱與共的。」

  看著高演原本暮氣沉沉的眼眸中因我的話而升起勃勃生機,神情中混合著掙扎和欣悅,似乎努力想要控制情緒,最後卻仍沒有抑制住,眼中含著無比寵溺與溫柔的情緒看向我。

  我有些心驚于這皇帝的真情流露,心想著這般癡情執著的帝王可不多見。

  想來蕭喚雲本身卻是對這情真意切視而不見,我不免有些唏噓,這倔強固執的小丫頭永遠都不知道,她錯過了怎樣情深意重的好男人。

  當然對於我現在身處的環境來講,高演對蕭喚雲千依百順的態度對我百利而無一害,我自然樂見其成。

  雖然心底仍然有為蕭喚雲而起的淡淡遺憾之情,但是占了蕭喚雲的身體並非出自我所願。

  假如可以,我也不希望一直經歷這樣的顛沛流離,不停地在這世間舍奪重生。

  只是說到底我本身也無法控制這旅程,也從不知道自己的命運將何去何從。為她頌了三遍往生咒便是我唯一能做的了,只希望她早日輪回,有個幸福無憂的來生。

  這樣想著,語氣中便帶著絲絲黯然和落寞,「妾身前些日子想差了,望王爺體諒。」

  說著便要俯下身行禮,這高演見我這般姿態,慌忙拖著病弱的身體幾乎是奔下床榻,伸出蒼白的雙手止住我下跪的動作。

  我原本也沒有想要真正下跪,不過是裝腔作勢罷了,賭的就是高演這個未來天子對蕭喚雲的愛憐之心,定不願見她這般卑微的姿態。

  於是我順著他的力氣直起身來,看著他因沉屙而慘白的臉頰,反手扶住這個與其說是天子,不如說只是個普通病人的男子。

  在心中默默念道,雖然我已不是你深愛的蕭喚雲,無法回報你的一腔深情,但我會是你可以託付後背的盟友、夥伴。

  在這重重深宮之中,我絕不會做不利於你的事情,更不會像原身一樣在這腹背受敵的情況下為了高湛而捅你一刀子。

  眼見著天邊的朝陽即將升起,我輕聲喚著內侍進來,吩咐他將殿下今日要穿的衣袍和存放在祖廟的龍袍都拿進來。

  儘管高演還未登基,但是目前的形式已經非常明顯了,長廣王高湛早已在一月之前出宮祭天,長時間未回皇宮,又在先帝駕崩這麼緊急的時刻與宮中失去了聯繫。

  在偌大皇宮內唯有婁皇后之子常山王高演是唯一有繼承權的皇子,再加上婁皇后的通天手段,我不相信高湛有絲毫翻盤的機會。

  就在我心中默默盤算的過程中,高演始終緊緊握著我的手,不曾放鬆一絲一毫,好似我是他在逆流中抓住的唯一一根的浮木一般,帶著令人心驚的佔有欲。

  我看似嬌羞地低下頭,心中卻有些不知道該如何應對的尷尬,幸好內侍很快端了龍袍和衣飾進來。

  我連忙掙脫開男人蒼白修長的雙手,不是沒有看到他陡然黯淡的神情,但是我必須親手接觸龍袍,才能知道之前阿璿做得手腳究竟有多嚴重。

  知道了情況才能用靈力修補,儘管無法做到恢復如初,但是總要讓龍袍挺過這短短一天的登基大典再壽終正寢才行。

  這樣想著,我阻止了一旁內侍想要服侍高演更衣的動作,上前親手捧起了那明顯華貴異常的龍袍,用淡笑掩蓋著心中的歎息。

  這蕭喚雲也真是絲毫不顧自己丈夫的臉面,我手上這件帝服儘管外表仍然完好如初,內裡的結構卻早已被酸液破壞殆盡。

  只需經過小小的日光曝曬,就肯定會分崩離析,成為破布一塊。這計策不可謂不毒,果然女人在愛情中都是沒有理智的。


☆、003 女相陸貞之登基大典

  暫且不說這帝服在眾目睽睽之下無風自損會給離登基只有一步之遙的高演帶來多少非議,只單單憑著身為天潢貴胄卻在這般重要時刻衣衫不整這一點,就足以令人詬病了。

  蕭喚雲這是自己往丈夫身上潑了髒水之後,還興高采烈地為她政敵們送上把柄。

  如此莊重正式的場合,就算高演已登基為帝,都堵不住這天下的悠悠眾口,更不用說要是還沒完成登基大典,這件事的後果就更加嚴重了。

  蕭喚雲狠是為了竹馬高湛,但是我卻不能按照她的意願讓這一切發生,小心翼翼拂過帝服,撫摸質料的同時運用靈力將其中結構穩固下來,必須要保證在登基大典上這龍袍不能出問題。

  問題是這件衣服內裡早已毀壞殆盡,這般粗陋的補救實在起不到大作用,但是我又不能明目張膽的將龍袍從頭摸到腳。

  於是我只能眼帶讚賞地誇道:「不愧是帝服,這做工真是令人大開眼界,我真想第一眼看見殿下穿上它的樣子。」

  接著裝作情不自禁的樣子拿起帝服在高演身上比劃,似乎想像著他穿上時的樣子,同時運用僅剩的小部分靈力細細加固著破壞嚴重的部分。

  而高演似乎也沒有斥責我逾矩的打算,不管身邊侍者們有些惶恐的神情,竟是帶著溫柔地笑容由我動作,眼中還帶著一絲難以察覺的自得。

  這小小動作便耗費了我極大精力,更是將我昨晚到現在積蓄的靈力揮霍了大半,靈力的虧損導致我的精神越發不能集中,我抿抿唇打算硬抗下去。

  有些受不了他專注的眼神,再加上帝服已處理好,我就順勢把帝服放回那個滿臉驚恐的侍者端著的盤子上,不經意的一眼瞟到了另一件服飾,藏藍色的衣料,質地極好,剪裁簡潔而大氣。

  我心中一動,拿起代表著王爺身份的服飾再次來到高演身邊,看著他越發明亮的眼眸,笑顏如花地提議道:「今天不如由妾身為殿下更衣吧。」

  高演幾乎是欣喜若狂地即答:「……好,好!」接著似乎像個還沒學會穿衣的小孩子一般有些手足無措。

  看著他還閃爍著如孩童般喜悅的眼眸,我暗笑著,伸手輕緩地展開衣袍,撫平皺褶,細心地披在常山王殿下單薄修長的身體上,為他拉過衣襟,整理袖口。

  由於用盡了靈力,明明只是更衣這小小的一件事,卻耗費了我極大的力氣,幾乎累得我喘不過氣來。

  見我面上隱約的痛色,高演眼中凝聚了真切的關愛,連聲問道:「喚雲,你怎麼了?身體還沒好嗎?要不要叫太醫過來看看。」

  高演的本意是好的,我卻不得不拒絕,「多謝殿下關心,妾身沒事,大約是病剛好的原因吧。慢慢養幾日就好了,不用這般大驚小怪。」

  看著仍然顯露著露骨擔憂的常山王殿下,我有些無奈,這男人由於從小病弱的原因,被母親婁太后保護得太好了,或許對於前朝政見可以侃侃而談,但是對著後宮的彎彎繞繞卻是半點不懂。

  在現在這樣群狼環飼,各自虎視眈眈的狀況下召見太醫,簡直就是明晃晃地告訴各方勢力我身體有恙,是個很好的靶子。免不得有人打著看望的名義過來探些消息,做些手腳。

  我又怎麼會給他們這樣的機會呢,委婉地再三拒絕高演的提議,耐不住他的喋喋不休,我稍顯冷淡地提醒道:「殿下,就快接近卯時了。」

  高演這才緩過神來,急忙叫了內侍進來替他束髮,畢竟我只幫他換了衣服,登基大典之上可不能這般敷衍了事。

  看著穿上王服帶上發冠的高演,氣質高華、威嚴畢露。我揚起微笑,誰說他不能當個好皇帝呢?儘管前朝似乎都認為長廣王才是下任帝王的好人選,我確認為常山王未必不會是個好帝王。

  歷來帝王並不是要足夠有野心才可以的,雖然常山王殿下明顯仁愛有餘,野心不足,但這何嘗又不是萬民之福呢?

  有野心的帝王帶來的不一定是前朝穩固,反而可能是四處征戰、民不聊生;而我敢保證,要是常山王為帝,定是體恤民情,安國定邦的仁君,開荒不足,但守成定然有餘。

  見衣領有些鬆散,我連忙上前動作輕柔地撫平,對上他溫柔的雙眼,語帶憂愁地輕聲說道:「妾身惟願殿下能多注意自己的身體。」

  看著他有些動容的神情,我再接再厲:「殿下之前病又重了大約就是因為‘心病’吧。」

  聽了我的話,他沉默了良久,歎息著說道:「喚雲果真聰慧,本王又何嘗願意奪了弟弟的尊貴榮耀,但是母后……」

  我心中感歎著婁太后不愧是腥風血雨中走過來的最終勝者,就算當初因為長廣王母親柔然公主吃了暗虧,無奈自請讓出正妻之位,但且看今日她的兒子才是下任帝王,就知道她仍然是最終的勝利者。

  估計這一天她早已等了太久,久到即便是她自己的親生兒子都沒有能力改變她的意願。

  想來也是,當年她是明媒正娶的正室,卻迫于柔然公主郁氏的威勢自請平妻,連生的兒子都不是名正言順的嫡子,差點連儲君之位都丟了。

  儘管後來又成為了皇后,卻還要對著郁皇后的牌位執妾室禮,是個女人都忍不下去,更何況婁皇后這般智計多謀、心高氣傲的女子。

  她忍了這麼多年,忍過平妻和繼室的恥辱,好不容先皇駕崩、長廣王失蹤,這般天時地利人和的境況,鬼才相信她會甘願放過呢。

  我帶著安撫的笑容淡淡說道:「長廣王殿下是天潢貴胄,日後自然榮華富貴,享之不盡。殿下無須擔心,況且殿下之舉怎麼會是奪呢?先皇並沒有立下遺旨指定長廣王為繼承人,這天下之主,自然是有能者據之。」

  高演聞言露出一副苦笑的表情,語氣中有著淡淡的失望和自厭:「父皇心中屬意誰,難道還不清楚嗎?」他停頓了一下,似乎有些躊躇,但仍舊繼續說了下去:「……其實,我可以先替皇弟監國,等他平安回來再即位。」

  「殿下!」我有些嚴厲地喝道,心中湧起一股恨鐵不成鋼的無奈,「妾身知道殿下愛弟心切,但是那樣的話請不要再提起了,殿下之即位,乃萬民所願,勢在必行。」

  看到他有些震驚的表情,我知道自己口氣有些過重了,但是我脆弱的小心臟實在是受不起他的刺激,要是高演沒當上皇帝,我在這後宮的處境豈不是又要危險幾分。

  這樣想著,我緩了緩語氣,硬是從咬牙切齒的情緒中漏出幾分柔弱,帶著淡淡的不安開口說道:「如今妾身在這宮中已是舉步維艱,若是殿下……」

  說完,似乎想到什麼令人生畏的場景一般,我輕輕斂下雙目,淚珠潸然而下,高演聽了我的話,果真心疼萬分:「我不知道喚雲你的處境竟然這般……我居然不知道……」

  語氣中帶著懊惱和後怕,一句話未盡便上前溫柔地擁我入懷,原本瘦弱的身軀現在卻含著無比堅定的力量。

  我可不是蕭喚雲那個傻丫頭,為了高湛和為所謂的自尊始終不肯向高演示弱,甚至連這後宮中的一次次險境都自己扛過去,就算是婁皇后的陷阱,也咬著牙不屑讓高演知道。

  我要是始終堅持著這些莫須有的驕傲和毫無意義的自尊心,早就死在一場場輪回中了,哪會逍遙地活到現在。

  我抬頭看見高演深沉的眸光和恍如起誓般的表情,心下安定,這個始終寬厚仁慈、恭儉孝悌的皇子終於第一次露出了那般堅毅沉穩、殺伐果決的神情。

  雖然我知道不可能一次性就解決掉他想退位讓賢的想法,但是現在能讓他知道我的處境艱難,並且暫時打消他不願即位的心思就好。

  但凡登基大典禮成,一切都成定局,那長廣王縱使有通天手段也是毫無辦法。

  我抬手拭去臉上的淚珠,露出一個有些勉強的微笑:「今天應是殿下的大喜之日,妾身卻這付樣子,真是……」語意未盡,便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

  「你在我面前,什麼樣子都可以。」他伸出寬大的手掌握住我的指尖,眼帶寵溺地說道。

  聞言,我面色微紅地低下頭,語帶羞澀地說道:「妾身失禮了。」

  看著天邊越明的天色,我催促道:「殿下,不要忘了還有早朝,別讓母后多等了。」

  高演聞言才發覺時辰已經不早了,有些戀戀不捨地放開我的手,注視著我行禮然後款款離開。

  等在含光殿中的我仍舊有些擔心,這個時辰應該登基大典已經過了大半了。

  現下帝服不會出問題,照理來說應該一個時辰左右就能結束,而一旦高演登上皇位,無論高湛是死是活都無力回天。

  正這樣想著,就傳來了新帝通傳的消息,讓侍女為我再一次整理了發飾,我就跟著侍者走向前殿。

  走過長長的甬道,路過文武百官,我依禮跪拜,沒有抬眼直視帝王容顏,心中卻輕籲了一口氣,高演終究還是坐上了帝位,一切都塵埃落定了。
【連載文請勿回覆】

TOP

☆、004 女相陸貞之帝后和諧

  儘管我之前還不想對高演下跪,更是不喜歡跪拜的禮儀,但我從不在自己沒有反抗能力的時候做出不合時宜的舉動。

  我最是隨遇而安,每一次的複生情況都不盡相同,除了靈力是本源力量之外其他的能力並不會跟隨我。所以在一開始,夾著尾巴做人是必須的。

  正在這萬籟俱靜,連一根針掉在地上都能聽見的時刻,我聽見清晰的腳步聲向我走來,一雙蒼白修長的手溫柔而堅定將我扶起。

  我稍稍有些動容,將手放進他的大掌裡,順勢站了起來,與他並肩。

  聽著他充滿威嚴地頒下聖旨,將鳳印交予我而不是他的母后,儘管迫于婁太后壓力我只被封為貴妃卻在他的口中成為照比皇后的存在,明晃晃地向眾人宣告我在他心中的分量。

  恩封完後宮,他便表情肅穆地命令刑部兵部儘快尋找長廣王。

  我聽著他的一道道旨意,心下感歎,果真是個仁厚溫儉、謙廉孝悌的好男人,即便是在這樣意氣風發的時候,仍然時刻惦記著自己遇刺失蹤的皇弟。

  我跟隨著他的帶領,一步一步走上階梯,來到這離天下之主最近的位置。

  我知道這個男人聽進了我之前的示弱,他在用自己的方法告訴我,他會給我這世上他所能給予的最大權利,讓我有能力在這後宮中自保,再也不會受到他人的欺淩。

  我微笑著瞟了一眼婁皇后,啊不,現在應該叫婁太后了,眼中的自得顯然是氣到了她。

  在心中默默起誓,雖然現在我還不是這後宮最最尊貴的女人,但我總有一天會是的。

  況且現在鳳印在我的手裡,而我也不會像前身一樣為了高湛自毀長城,接下來就等著看誰的手段高、本事大了。

  自古婆媳都是冤家,我跟婁太后當然也不例外,之前的蕭喚雲也是恨婁太后入骨。

  先前是恨她使計迫她嫁給高演,與心上人高湛有緣無分,後來是恨她奪了高湛名正言順的太子之位,又對其暗下毒手。

  我在這大殿看到她的第一眼就知道,我不可能成為她的盟友。因為她眼中的忌憚和怨恨是那樣露骨,只要有眼睛是個人都能分辨出來。

  我想除非我本身對高演的影響力下降到不會威脅到她的地步,她才會停止針對我吧。

  登基大典結束,婁太后先一步回到了後宮,看到被大臣們簇擁著走向議事廳的高演投來帶著歉意的目光,我連忙回了一個帶著安撫和欣然的微笑,隨後也回到了我的含光殿。

  阿璿仍舊等在殿中,但是原本欣喜不已的表情早已是一片迷茫和不解,我心中念著她的衷心,不願她繼續做無用功。

  於是揮退了眾人,示意她跟我走進內殿,我緩步走向高座,揮開衣袖坐下,淡淡開口:「皇上已經登基。」

  身處內宮的阿璿果然還沒有收到消息,表情震驚地問道:「怎麼會?!龍袍呢?難道龍袍沒有風化嗎?登基大典居然還辦得下去?」

  「也許是因為皇上是真龍天子吧,龍袍並沒有出問題。」因為不想暴露靈力的存在,我打算將一切都歸之於天命,想著以莫須有的鬼神之說引起阿璿的敬畏之心,我便高深莫測地說道。

  阿璿見我全然不同往日對高演的厭惡鄙夷之情,反而稱呼其為皇上,有些狐疑地問道:「公主這是怎麼了?為何會對常山王這般改觀?」

  我內心有些無奈地咆哮,難道要我說出現在我安身立命的根本全在丫高演身上,我能不全力刷人好感度嗎?!不然在這深宮中我要抱誰的大腿才能平平安安,甚至風風光光地活下去。

  心中這樣想著,卻不能說出口,我只能默默的轉移話題,有些黯然地開口:「我被封為了蕭貴妃。」

  阿璿聽懂了我的言下之意,衝口而出的話語帶著極大的怨憤和不滿:「這齊國怎麼能如此對待公主?當年接公主來齊國時候的約定可不是這樣的。」

  我笑著安撫道:「傻丫頭,今時不同往日,梁國已亡,我這個梁國公主早已沒有了分量,其實,要不是有高演在,估計我早就在這深宮裡活不下去了。」

  「我不是不想……阿湛。」有些艱難地吐出一個對全然不識之人的昵稱,怕阿璿看出破綻,我伸手拂過眼角,醞釀了一下情緒,繼續輕聲說道:「但是現在我一無勢力,二不能出宮,又能怎麼樣呢?」

  收起有些軟弱的情緒,我再次對著眼前這個衷心耿耿的侍女吐露心聲:「阿璿,你是知道的,我堂堂梁國公主,怎麼會稀罕這貴妃的位置。」停頓了一下,我露出微笑:「我要的,自然是成為這天下最尊貴的位置。」

  「我會對高演有些好臉色,那只是計畫中的一部分,而你,從今往後便是王尚儀,替我好好掌控內侍局。這後宮,也該好好清理一下了。」我語帶冷冽地吩咐道,而阿璿聞言則露出了欣喜的笑容,立即跪下連連謝恩,安撫好了這原身的腦殘粉,並把她發配出去,我這才安下心。

  雖說這阿璿的衷心是絕對可以信任的,但是她想要效忠的主人並不是我,為了避免她在日常生活中發現我的異常,只能安排到別處去了。

  罷了,雖然有些可惜,但是等我對著含光殿清洗一番,還會找到新的心腹宮女的。

  在阿璿身上下了靈符之後,我便讓她退下去做接任尚儀的準備。

  靈符雖然只是小把戲,但是在關鍵時刻還是可以派上用場的。可惜我的靈力嚴重匱乏,不然怎麼會連個人都控制不住,甚至最得意的式神都不能拿出來用。

  話說回來,儘管登基大典順利地舉行了,高湛也沒有出現,但我仍然有著不好的感覺。

  蕭喚雲在得知高湛落水的手筆出自婁太后之後就覺得他應該凶多吉少了,因為婁太后如此憎恨高湛,一旦出手怎麼會給他留下存活的希望,所以她才咬牙切齒、痛不欲生,恨不得叫婁氏以命償還。

  但是在我看來,這長廣王高湛活命的幾率倒是挺大的,畢竟沒有找到他的屍體,就算是受了重傷,落水昏迷,反而可能隨波逐流躲過了婁皇后接踵而至的刺殺。

  要是他命好,或許現在已經被好心人所救,潛伏在這都城附近,就等著傷癒進宮力挽狂瀾呢。

  這個朝代對女子的管束並不大,大約是因為齊國先祖原先是鮮卑族的原因,民風彪悍,而女子的權力也比我想像中的封建王朝要大得多。

  儘管我身在後宮,但仍是有些消息管道的。畢竟再怎麼說我也是下任帝王的王妃,要是一點人手也沒有豈不是要被人笑話,雖然這勢力遠遠不及婁太后的強大,但是有總比沒有好。

  但是培植自己勢力的計畫也該開始了,不然就算是在自己的宮殿裡都要小心翼翼,唯恐落了把柄。

  正在我思考著如何清理這含光殿的時候,侍女走進來輕聲報告:「皇上的禦輦駕臨。」

  我看了看天空,這才不過丑時,高演這是議完事就直奔著含光殿而來了,他越是這般看重我,就越是拉起了婁太后和後宮眾人的仇恨。

  想來婁太后定是在自己寢殿裡摔瓷器呢吧,這樣想著,我漾起了一抹真心的笑容,走出內殿想去迎接新皇。

  剛走出兩步,就看見高演快步走來的身影,我福下身打算行禮,卻被他一把托起。

  看著他有些氣喘、滿臉虛汗的樣子,我不由得冷下臉埋怨道:「知道自己身體不好還走那麼快幹什麼?」一邊說著,一邊將他攙扶到一旁的榻上,心中慶倖著已把阿璿調走,不然這番作態又要引得她懷疑了。

  聞言高演蒼白的臉上湧起淡淡緋色,輕聲回答:「我只是想早點看到你。」

  我看著在他慘白的臉上顯得越發精神奕奕的雙眸,伸手拿出帕子將他臉上汗珠擦去,然後便讓人高聲傳膳。

  用完膳後,高演來不及多說幾句話便又匆匆離開。

  我知道他新帝登基,先帝又並不勤於政務,案上必定有堆積如山的奏摺等著他批閱。而他之前也並沒有接觸這些的機會,現在必然手忙腳亂的,也就沒有趁此機會向他灌輸為帝的必要性,笑著送走了他。

  誰知晚膳過後,我剛沐浴完畢正打算就寢的時候,他又帶著一身疲憊出現在了宮殿門口。看著高演臉上虛弱卻真摯的笑容,我只能再次興師動眾,吩咐侍女準備好沐浴的東西。

  沐浴過後,高演一身清爽地上了床,我裝作已經睡著的樣子躺在床上,心中有些忐忑,害怕他因我這天的柔順態度而想與我圓房。

  話說回來,當我從記憶裡得知這蕭喚雲居然還是處子之身的時候也是一半震驚一半不可思議。這高演未免也太心胸寬廣了,連新婚妻子拒絕與其同房都能忍下來,簡直是歎為觀止。

  沒想到高演並沒有叫醒我的打算,只盯著我看了好一會,就在我快要堅持不下去的時候輕輕歎了一口氣,俯身親吻了一下我的額頭,替我掖了掖被子,便在我身邊躺下了。

  我心中松了一口氣,用靈力控制住自己的四肢,接著就迷迷糊糊地進入了夢鄉。                    


☆、005 女相陸貞之高湛回宮

  高演這登基第一日便宿在我這裡,一旦傳開來可是無比拉仇恨的事情。想來婁太后定是會開始廣選美人進宮,來分我的寵。

  儘管我原本就是這後宮地位最高的女子,又向來得帝王的寵愛,這樣的事情還是觸及了婁太后敏感的神經吧。

  我倒是不擔心進新人會威脅到我的地位,且不說蕭喚雲這張傾國傾城的臉蛋,有了靈力滋潤之後只會越發出塵,我二十年之內用不著擔心年老色衰的問題。

  不過即使婁太后執意要納新人進宮,按照高演這身體的狀況,即便是心有餘也力不足,況且他現在看起來似乎只對這蕭喚雲情有獨鍾的樣子。

  現在只要抓住了高演的寵愛,保證他的地位穩固、身體健康,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幸福無憂的下半生就在不遠處和我招手。

  時間在我熟悉宮務,瞭解勢力,應付皇帝的過程中飛快過去了。

  只是今天,高演來到我宮中的表情有些明顯的不對,替他泡了一杯花茶,我便施施然坐在貴妃榻上,準備聽新任皇帝陛下吐苦水。

  他看著我的舉動露出了個生動的笑容,但很快被悲痛掩蓋,語帶哽咽地說道:「阿湛到現在還沒有被找到,母后……母后說明日就要舉行阿湛的祭禮……並且追封阿湛為皇太弟。」

  我聞言立即露出了悲傷欲絕的表情,豆大的淚珠順著臉頰滾落,捂著嘴唇輕晃著腦袋,一臉不敢置信的表情。

  雖然我對高湛的死活心中早已有數,在我看來,長廣王高湛這般人物絕不會就這麼輕易地死掉。

  況且這些天的沒有消息便是證明高湛真的活下來了的最有力證據,不然婁太后派了這麼多兵力不可能尋不到高湛的屍體。

  所以唯一的可能就是高湛福大命大,險中求生,或許他現在已經潛伏在宮外以圖躲避婁氏的搜查,伺機等待著機會進宮光明正大地出現在皇上和百官面前。

  儘管心裡對高湛葬禮的消息秉持著嗤之以鼻的態度,但是表面上我卻仍然要裝作一副無比悲痛的樣子。

  我昨天的性格大變還能勉強解釋說是大病初愈的感悟,若是我今天對於自己的青梅竹馬,曾經傾心相愛的戀人都表現得無動於衷,沒准就被當做妖孽抓起來了。

  雖然這般想著,但是我又懶得為毫無關係的陌生人繼續浪費眼淚,靈機一動之下,我順應著淬煉身體用光靈力而來的暈眩,果斷暈倒了。

  當我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深夜,眨巴兩下眼睛,發現肚子餓極了,但是又不想打擾到睡在身邊的高演,我只能輕手輕腳地爬起來,小心翼翼地越過高演這座「大山」去投奔我最愛的食物。

  正在我專心致志翻山的過程中,耳邊傳來一絲輕笑,我一哆嗦,嚇得差點滾下床,幸而高演反應迅速地大手一撈就把我撈進懷裡,我只能直勾勾地瞪著高演含著笑容的狹長眼眸。

  奇怪的氣氛逐漸彌漫,我硬著頭皮掙開高演的懷抱,下了地有些不好意思地對著仍在床上斜睨著我的高演說道:「臣妾腹中有些饑餓,卻又不想打擾到陛下好夢,這才……」

  「望陛下諒解。」說完沒有看高演的反應便快速而優雅地退出內殿,招來侍女,讓她從小廚房裡端點東西過來。

  桌子上擺滿了五顏六色、形態各異的糕點,正在我猶豫著先吃哪個的時候,高演掀起帳幕走了進來,有些擔心地囑咐道:「你一整天沒吃東西,讓小廚房先燉點粥墊下肚子,這些等用了粥後再吃。」

  高演的語氣裡帶著關心和不悅,以及不容反駁的口吻,於是我只好將目光從可愛的甜點上移開,乖乖地等著小廚房熬的粥。

  一邊吃著新鮮出爐軟糯甜膩的粥,我一邊考慮著明天的事情,按照我目前的身體狀況,想來高演不會允許我參加,畢竟祭禮是繁複而冗長的,我這樣的身子不一定撐得住。

  但是這葬禮說什麼我也要去看看,於是在喝完粥解決掉甜點之後,我便迎著高演興味的目光幽幽地開口:「陛下,臣妾想參加明天長廣王的祭禮,好歹也是青梅竹馬一塊長大的,儘管只有衣冠塚,臣妾也是要看這最後一眼。」

  帝王向來溫柔的表情中顯露一絲不豫,我卻裝作沒看見,讓他以為我仍舊情難忘也好,畢竟一個人的感情不可能轉移的那麼快。

  看著他有些不悅的神情,我繼續軟語懇求道:「就讓臣妾去吧,臣妾去看阿湛的牌位最後一眼,然後就把他忘了,好不好?」

  聽見我又叫回了原先年幼時的稱呼,高演的臉色明顯複雜了起來。但是聽到我後面的話卻又意動了。

  我沒有再說話,只是用盈滿淚水的眼睛盯著高演看。我有預感明天高湛肯定會出現,不然要是祭禮成功辦完,這長廣王在百官眼裡可就真的死了,就算之後他又回來了,也必定是一樁笑談,只會侮辱他的好名聲。

  既然高湛必然出現在祭禮上,我就必須到現場去觀察情況和分析敵我狀況,要不然高演這個二十四孝好哥哥突然玩起退位讓賢來,我上哪再去找一個天下至尊的丈夫。

  話當然不能這樣明說,眼看著高演在我的眼神攻勢下明顯得動搖了,我再接再厲,柔聲呼喚道:「阿演。」

  看到他明顯柔和的表情,甚至有些享受地眯起了鳳眸,我就知道,明天的祭禮我是去定了。

  填完肚子,高演挽著我回到了床上,即便在我睡著之後,仍然沒有放開摟著我的手。

  我無奈,但剛剛得了便宜不敢甩開他的手,只能由他去了。

  跟隨著高演和婁太后來到祭禮上,我什麼也不用做,只需要裝作一副傷心欲絕的樣子就好了。為了怕今天眼淚不夠多,我出來之前還特意喝了兩大杯水。

  看著長公主悲痛無比地暈過去,看著婁太后語氣低沉卻眼帶欣喜地宣佈追封高湛為皇太弟,看著文武百官面上一片惋惜。

  戲劇性的事情就在婁太后話音剛落的時候,發生了,一身黑衣的長廣王高湛緩步走進了大殿,帶著滿身的疲憊和沉鬱,仿佛這一場刺殺讓他一夜之間成長了起來。

  我盯著這個蕭喚雲至死也念念不忘的心上人,眼帶審視、仔細端倪著。

  長廣王的的面貌如同他哥哥一般俊美無匹,唯一和他同父異母的哥哥不同的地方,便是那勁瘦的身軀裡充滿的旺盛無比的生命力,即便是身上的重傷還未痊癒卻仍然不損分毫。

  而那雙眼睛裡野心、不甘和自以為掩藏得很好的憎恨也盡收入我眼底。

  只有一心只想當個好哥哥的高演沒有發現,我跟婁太后卻同時因為注意到高湛的怨恨而暗下了神情。不過我很快就調試好情緒,露出一個欣喜但不顯得逾矩的笑容,一副想上前卻不能的糾結表情。

  看到婁太后投來的不屑目光,我悄悄在心裡比了勝利,看起來我的表演挺到位的,連婁太后都騙過了。

  聽著高湛信誓旦旦地承諾自己會成為一個賢王,盡全力輔佐高演的話語,我露出一抹諷刺的笑容,他能說出這般盡棄前嫌、寬宏大量的話,除了因為現在一切早已塵埃落定,無力回天之外,更是因為高演已經藥石無罔的身體狀況吧。

  他明知道高演的身體已經拖不了多長的時間,他現在是御筆親封的皇太弟,在沒有皇子的情況下是名正言順的繼承人,而高演的身體狀況連是否能生下身體健康的皇子都講不定。

  高湛現在是最青春年少的時候,他有的是時間和耐心,既然面前擺著不用興師動眾地謀反都能得到帝位的選擇,他自然不會自找麻煩,所以他選擇耐心潛伏。

  不是我用最險惡的心思猜測高湛,而是這世間最尊貴的高氏家族裡不容許真情,一旦有了非分之想,妄圖得到那個人間至尊的位置,便不得不利用一切可以得到的利益,細心籌謀、步步為營。

  我看著這白衣縞素的靈堂裡眾人臉上形形□、無比精彩的表情,心中歎一口氣,又有幾人是真心真意為高湛的歸來而高興的,現在連我也不過只是做戲罷了,大概這大殿上唯有高演是真心歡喜自己幼弟死裡逃生、平安歸來的吧。

  明眼人都知道,長廣王的歸來又會為這前朝紛繁複雜的局勢帶來一場動盪。

  我唯一值得慶倖的就是高演終究還是名正言順即位了,縱使高湛曾經多麼得先帝的寵愛,如今也不過是明日黃花罷了。

  高演臉上顯露著喜不自勝的笑容,似乎想要拉著高湛立馬離開這個無謂的靈堂,好好把酒言歡。

  但是我卻不想給他們兄弟增進感情的機會,也不想讓高湛繼續增加在高演心中的分量。

  反正我大病剛愈,宮中人都知曉我身體不好,於是我裝作支援不住一般,輕微地搖晃了一下,貼身侍女宛柔似乎發現了我的不適,上前一步來到我身後低聲詢問道:「娘娘,您怎麼了?」

  既然侍女已經到位,我抬手拿著帕子想拭去臉上的虛汗,卻無奈地發現自己好像要假戲真做了一般,還未來得及多說一句話,便陡然間眼前一黑。

  暈倒前,我聽到高演、高湛兩兄弟幾乎同一時間響起的、滿含著急切和痛色的呼喚:「喚雲!」


☆、006 女相陸貞之爭奇鬥豔

  有些男人就是犯賤,當你把他當做心上唯一的時候,他卻對你棄之若敝,即便你跪在地上懇求他的一絲感情他也不會心軟分毫,反而覺得你死纏爛打、粗俗不堪。

  蕭喚雲便是如此,她為了高湛連貴為王爺的丈夫都能威脅。卻獨獨受不了高湛撕開她偽裝強硬的假面,受不了他喚她一句皇嫂。

  但是當你開始對他不屑一顧、連一個眼神都不會落到他身上的時候,他卻開始回憶起你的好來。

  我不是蕭喚雲,我不會眼巴巴地湊上去給人踐踏自己的感情和尊嚴。

  我始終認為,愛情沒有錯,但是當一份愛情可以摧殘你的自尊和驕傲的時候,它就已經變質了。

  況且現在我已經是高演的妻子,為了丈夫的自尊和面子我也不會和小叔再續前緣。

  高湛的回歸就像是在湖中投下了一個石子,儘管濺起了水花,但是時間久了也就重歸了平靜。

  我生活深宮之中,沒有特意打聽他的消息,而高演也有意無意地避免著我可以接觸到他任何資訊的可能。

  一成不變的生活有些無趣,而在我絲毫不見衰弱的帝寵之下,婁太后終於按耐不住了,通知了各宮她準備設賞菊宴召見所有後宮嬪妃的打算。

  高演這段日子一直宿在我這裡,即便是在我身體不方便的時候也不肯去其他宮中。但是奇怪的是,他卻始終沒有提出過要進一步的要求,每每就寢時只是溫柔地擁我入懷。

  我也並沒有利用鳳印的權利阻止他寵倖新人,雖然知道我可以。

  但是這高演畢竟是帝王,就算後宮沒有三千,也有幾百。俗話說得好,花無百日紅,人無千日好。別看現在他對蕭喚雲百依百順,這並不代表日後也會一如往昔。

  我不能把自己的命運寄託在虛無縹緲的帝王寵愛之上,人的感情最是捉摸不定,前一秒還愛如珍寶,沒准下一秒就棄之若敝了。

  況且我的身份又是那麼尷尬,雖說是梁國公主,但是梁國已亡,這永世公主的名頭便也只是名存實亡罷了,現在占著這貴妃的位置其實半分底氣也沒有。

  除了當年嫁進常山王府時帶的頗多嫁妝,和公主身份帶來的這一身驕傲之外,我幾乎一無所有。

  在這風雲變幻的後宮,帝王寵愛是有益的,卻不是必須的。對我來說,權力才是安身立命的根本,既然高演將鳳印交給了我,那我定然會物盡其用。

  最近我為了宮中事物幾乎忙得焦頭爛額,還總是受到婁太后不軟不硬但是無比膈應人的冷釘子,連帶著我看見高演都會忍不住遷怒起來,反倒是有了幾分蕭喚雲從前的樣子。

  儘管對高演有些恨鐵不成鋼的無奈,但是耐不住這貨每次可憐兮兮、滿身疲憊地出現在我宮殿門口,他似乎知道這番作態特別容易讓我心軟,於是不厭其煩地故技重施,每每一有空便歡快地奔著含光殿而來。

  這番恩寵之盛可以說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婁太后看不下去也是正常的。

  我曾經也委婉的提醒高演要雨露均占,但是高演只是默默地看著我,帶著兩分委屈和不甘願,我便再也沒提起過讓他去別的宮裡。

  反正在我管轄的範圍之內能多給他一些自由,那就隨他吧。他雖貴為皇子、王爺,如今更是九五之尊,卻始終受制於自己的母后,萬事都在退讓和妥協,難道要讓他在這宮闈私事上都不得不聽從母后嗎。

  婁太后的打算連我這個外人都看得清清楚楚,不過是想高演勤奮耕耘,早日生下皇子,再使計奪了高湛的皇太弟之位或者乾脆一不做二不休地幹掉他,這樣高氏皇族就能牢牢掌握在她的手裡了。

  婁太后在覺得高演的身體狀況已無力回天時候,就開始積極地迫使他傳宗接代,絲毫不顧慮自己親生兒子的感覺。

  她對親子尚且如此,對我這個家道中落的媳婦更是不用想了。

  我想連我也看的明白的伎倆高演不可能不知道,他由始至終都沒有左右過自己的人生軌跡,就像是婁太後手上的傀儡一般,被她時時掌控著,這樣的人生也太過悲慘了。

  我無法想像沒有自由的人生,儘管我在複生的過程中有時會趨於弱勢,也有位於人下的時候,但我從來不會屈服。

  我心中的自由並不是普通意義上的無拘無束,而是作為強者對於自己命運的掌控欲。

  從生到死,世世輪回裡,我從來沒有讓任何人左右我的人生,我始終執拗地相信,我的命運,只有自己能決定。

  已經當上王尚儀的阿璿大約是聽聞了賞菊宴的消息,端著一件司衣司新趕制的華貴衣裙前來求見。

  聽著她溢滿擔心的話語,我對著銅鏡漾起一抹笑容,淡淡地說道:「這容貌和打扮固然重要,但是只要皇上心中有我,這世間再美麗的花朵都入不了他的眼。」

  「若是皇上執意要寵倖新人,我一個小小的貴妃怎麼攔得住。」說著,我語氣不由自主地變冷,心下感歎,縱使有著絕色容顏,傾世才華,男人要變心,那也是誰都攔不住的。

  有句話說的好,當一個男人喜歡你的時候,你的矯情是可愛,你的任性是情趣,你的噓寒問暖是體貼,吃醋拿喬是在乎。

  但是當一個男人不愛你了,你的矯情就是做作,任性就是無理取鬧,噓寒問暖是囉嗦,吃醋拿喬更是太把自己當回事,甚至在他看來,你連呼吸都是錯的。

  普通男人尚且如此,更何況這世間最尊貴的帝王呢,我又有什麼理由相信他會始終待我如一,維持這般如珠如寶的態度。

  我能想到的最有可能的結局便是時光流轉,我終有一天色衰而愛弛。

  我現在要做的,就是努力抓住帝王的心思,即便在恩寵已逝之後,仍然能依靠著帝王些許舊情和憐憫之心在這後宮中立足,或許以後沒了帝王的注目,我還能過上我期望已久、安靜平和的日子。

  這御花園裡多半是群芳爭豔,任百花齊放也奪不走這園中美人的半分顏色吧,不知道身為這場宴會的直接受益人的高演現在有何感受。

  想著,我喚人來替我換了天青色的常服,卻儘量減了發簪與頭飾,只戴了一隻翡翠簪子,先皇去世尚未滿百日,民間還到處都掛滿了白綾。倒是這宮中,先帝身邊最親密的女人,卻已經開始迫不及待地開宴作樂。

  看來這先帝在婁太后的眼裡果真是半點分量都沒有,能在他孝期之內就拉起一片歌舞昇平、歡快喜樂的景象,不知道這先帝在九泉之下有何感想,是否能瞑目。

  現在這鴻門宴已經開始,我這個最重要的賓客竟然還沒到場,真不知道婁太后心中又積累了多少不滿。

  我悠然漫步著,絲毫不著急是否能趕上這群芳宴。

  在我到達那片溢滿了脂粉香氣的地方,看著婁太后鐵青的臉色就知道自己已遲到良久。

  對著婁氏眼中的不悅我心中不以為然,婁太后縱使現在權勢滔天又有何用,說得難聽點,她的身子還能熬多久。

  儘管心中並沒有對婁太后的忌憚,但是禮不可廢,我對著皇上和婁太后行禮,連一眼都沒有掃在這幫鶯鶯燕燕身上。

  婁太后並沒有叫我起來,好像沒注意到我仍然蹲著一般,帶著不滿和質問的聲音響起:「貴妃穿的這般素淨,又姍姍來遲,不會是心中有怨吧?」

  高演見婁太后有意刁難,連忙柔聲叫我起來,我順勢直起身子,對他笑彎了眼,轉而盯著婁氏越發難看的臉色回道:「回母后的話,父皇駕崩還未滿百日,按理我這做媳婦的應該素服百日為其守孝。但是為了怕衝撞了皇上,這才如此打扮。」

  一邊看著婁氏隨著我的話瞬間心虛和失措的神情,我笑著說道:「儘管臣妾跟皇上知道您為了父皇茶飯不思、悲痛欲絕,想要轉移注意力才開了這宴會。」

  我左右流覽了一遍這園中美人,繼續語氣擔憂地給婁太后捅婁子:「可是這一旦傳出去,天下百姓可不會和我一樣理解您的苦楚。萬一有人從中作梗,冤枉母后您不知恭儉,在守孝時便歌舞作樂這可如何是好?」

  「喚雲!」見我越說越離譜,高演只能無奈地出聲,語氣中帶著淡淡的不悅和警告意味。

  他剛冷言完,看見我眼中的委屈之意便又露出後悔和心疼的神情,隨即招了招手,不顧這園中所有女人投向我混合著嫉妒和憤恨的眼光,柔聲說道:「喚雲,過來,坐在我身邊。」

  看他這一番表態,我只能見好就收,把更加尖利的話語咽了下去,再次行了大禮,誠懇地說:「臣妾願為母后消業,替皇上分憂,素服吃齋百日,以慰父皇在天之靈。」

  聞言高演露出一個欣慰的笑容,開口誇讚道:「難為你有這樣的心思,朕准了。」

  婁太后失了說話的先機,如今只能鐵青著臉任由我占盡上風。

  我眼中露出得意的笑容,這御花園上上下下服侍和參加宴會的人沒有一千、也有五百,這婁太后的名聲可算是毀了。

  看起來高演對自己母后不但沒有為父皇著素吃齋,反而宴飲作樂也有些惱怒不滿,不然不會爽快地允了我的請求。

  這一場,我贏了。
【連載文請勿回覆】

TOP

☆、007 女相陸貞之陸貞來襲

  我緩步離開嬪妃所在的下位,一步一步地走上臺階來到高演身邊,看著一眾美人敢怒而不敢言的神情自矜地微笑。

  就這些人,也妄想搶奪屬於我的東西,任由高演伸過來的大掌包裹著我的手掌,我貌似含羞地低下頭,眼睛卻掃過將這一幕盡收眼底妃嬪們,看著她們臉上驚愕、嫉恨的表情,心中升起一絲得意。

  高演感到我手上異常冰冷的溫度,有些不悅地皺眉,隨即高聲宣佈:「父皇祭日未過百日,這宴會也不必舉行下去了,都各自回去吧。」

  看著眾人退去,他湊近我低聲問道:「喚雲,你身體還沒好嗎?怎麼穿的這樣少就出來了?雖說已是春天,但這料峭寒風也不是你的身子能受得住的。」說著,他伸出雙手將我冰冷的手握在掌心,似乎想要以此溫暖它。

  婁太后看見自家兒子對著我噓寒問暖、無微不至的樣子顯然是震驚萬分,隨之而來的便是熊熊怒火:「蕭氏!你就是這麼魅惑皇上的嗎?怪不得皇上登基這麼長的時間裡,卻還未臨幸其他妃嬪!」

  我有些無語,明顯是你兒子自己要這般噓寒問暖的好嗎?我從頭到尾都沒魅惑過他好嗎?

  我總算是瞭解了婁太后的邏輯,感情所有事情都不關他兒子的事,只要高演對我寵愛有加,就是我的錯嗎?

  這樣想著,我心底湧起淡淡怒氣,拉了拉以保護姿態站在我面前的高演,隨後笑著開口。

  「若是我能抓住丈夫的心,那麼便是我的本事。」說著,我執起帕子掩住嘴角的笑意,繼續明目張膽地戳著婁太后的心尖,「太后您能硬塞人進後宮,但是您卻無法逼著皇上去臨幸。」

  「你!」婁太后明顯氣急敗壞的面孔娛樂到了我,而高演卻一副充耳不聞的樣子,只一心一意地把玩著我的手。

  看到他的表現,我心中不免感歎,無論多麼孝順的兒子,在知道自己母親並不是想像中那般仁慈善良,居然不但暗中刺殺自己愛的幼弟,更是把親生兒子當作種馬一樣利用,是個人都會失望的吧。

  儘管高演曾經是個那麼聽話的兒子,但要說他心中沒有一絲一毫的怨氣也是不可能的,他無法做到對自己的母親口出惡言,卻放任了我。

  瞄到他看似無動於衷的面容,我卻仿佛感覺到了他心中無力而絕望的心聲。淡淡地歎了口氣,我把本來打算繼續說下去的話再一次咽了下去。

  他身邊的所有人,包括我,都在逼迫他做自己不想做的事情,唯一有區別的只是,他的母親用孝道之勢壓迫他,而我用他對蕭喚雲的感情做籌碼。

  本質上,其實我跟婁太后並沒有分別。

  一場賞菊宴開始得轟轟烈烈,結束的時候卻異常慘澹。

  可以說無論是婁太后還是後宮嬪妃們,沒有人得到了好處,而我除了更加受到這宮中女人的嫉恨之外,也沒有得到任何東西。

  倒是這場宴會,讓婁太后越發忌憚我的影響力,我敢肯定,她絕不會放過我。

  若我現在還是堂堂正正的梁國公主我一定無所畏懼,可惜故國已亡,我在這宮中立足的根本只有這帝王寵愛,還有鳳印所賦予的權利。

  現下所有人都等著看好戲,看我這榮寵能延續多久。大家都屏息以待,等著有人奪了我的寵,讓我從高處狠狠摔落,到時候,我的下場肯定好不到哪裡去。

  所以在賞菊宴之後,我便加緊了自己收攏後宮勢力的腳步,如今這含光殿已經被我收拾的乾乾淨淨。除了留下了幾個各宮探子當粗使婢女以外,其他人要麼已經確定無害,要麼家人都牢牢掌握在我手裡了。

  我從不相信忠誠,也缺乏信任的能力。我始終認為,所有人的忠誠都是建立在得到利益的情況下的。

  有人背叛,只是因為他人開除了足夠誘人的籌碼而已,有人忠誠,也只是因為在他心中,這些價碼還不足以讓他背負背叛的代價而已。

  就在我忙得□乏術恨不得把自己一個人拆成兩個用的時候,阿璿面帶焦急和忐忑地匆匆趕來,說是有要事稟報。

  對於阿璿在內侍局的表現我是很滿意的,再加上她又忠心耿耿,於是對她也有幾分縱容,允她可以隨時來含光殿找我。

  向來大方得體的阿璿發飾有些淩亂,我微微皺了眉頭,柔聲問道:「有什麼事這般著急要見我?」

  「公主……」阿璿爽利的眉眼間帶著為難,看了看我左右的侍女們,還是沒說出口。我揮手讓其他人退下,伸手喚阿璿上前。

  經過這段日子的考驗和觀察,我已經非常瞭解面前的這個女孩子。

  她原是梁國琅琊王家嫡女,身為貴女卻從小進宮作為蕭喚雲的伴讀,更是在蕭喚雲被送到齊國時自請跟隨,由始自終陪伴著她,也盡其所能地保護著蕭喚雲。

  這女孩的赤子之心幾乎這般明晃晃地擺在我面前,不管她以後是否會改變,是否會背叛。

  在她做出對不起我的事情之前,我都會把她護在我的羽翼之下,盡可能地在這深宮中保護她。

  阿璿蹙著眉頭,終於開口告訴我了她所擔憂的事情,原來高演在御花園中救下了一個宮女,不但阻止了阿璿懲罰她,更是赦免了她之前驚擾聖駕的罪,甚至還帶她回了昭陽殿。

  言語中隱隱約約提到了那女子眉眼間與我有幾分相似,阿璿說完眼中含著憤慨,憂心忡忡地望向我。

  我有些失神,當然不可能是因為吃醋,只是有些淡淡的不舒服而已。

  雖然我知道帝王的寵愛並不可靠,也知道終有一天高演會寵倖別的女人,但我確實沒想到這一切來的這麼快。

  這段日子高演對我的種種體貼和溫柔竟是讓我卸下了一絲心房,甚至開始下意識地認為他能成為我的依靠。

  這消息來的正巧,剛好打消了我那些不切實際的幻想,讓我直面這皇宮的殘忍。

  難不成來到了一個和平恬靜的世界,我的心也隨著這小小的休憩而不由自主地軟弱下來了嗎?

  阿璿細細地將那宮女的消息一一說來。那女子名叫陸貞,容貌與我有幾分相似,卻另有一番天真甜美,能在幾乎要被杖斃的情況下博得皇上的歡心,逃出生天,想來智計也不差,只是唯一的缺點便是出身太低。

  聽到這女子出身不高,我便放下了心,北齊皇帝即使是納妃子也是要看她的出身的,就算是這陸貞得了高演的心,頂多封個禦女,絕對無法威脅到我的地位。

  接近傍晚的時候,高演仍舊滿面笑容地踏進了我的宮殿,我頗有些意外,本以為他今天會留在新得的美人那裡呢。

  對於高演的行為其實我非常能理解,貪慕美色本就是男人的本性,民間男子尚且三妻四妾,更何況身為帝王的高演,就算蕭喚雲再怎麼天姿絕色,也耐不住天天看得審美疲勞。

  這麼長的日子裡他只守著我,甚至在沒對我下手的情況下日日宿在我宮裡已經是大大地出乎我意料了。

  我一邊接過他的披風,笑臉相迎:「陛下今日怎麼過來了?」他看著我將披風折好遞給一旁的侍女,帶著調侃地意味反問道:「我怎麼就不能過來了?」說著大步向前挽起我的手,感到我手上冰涼的溫度,再一次皺起眉頭,帶著責怪和些許不悅地盯著我看。

  我稍稍有些心虛地回了個甜笑,剛才想事情的時候好像…似乎是沒有關緊殿門,況且我這次的身體條件本身不好,再加上靈力的匱乏,手腳冰涼、血液不暢是避免不了的。

  他輕柔地用溫暖的手掌包裹著我的手,有些急切地走進內殿,邊走還邊吩咐侍女關上殿門,點起爐子。

  儘管他這一番舉動讓我有些動容,但我仍然輕輕掙開了他的手,淡淡地說道:「臣妾聽說您召見了一個宮女,還以為陛下今天會宿在她那裡呢。」

  聽見我的話,高演的臉色瞬間明朗了起來,眼中帶著熠熠光華,語氣親昵地調侃道:「怎麼了?我的貴妃吃醋了不成?」

  「臣妾怎麼敢生氣?」回了個溫柔大度的微笑,我語帶真誠地說道:「陛下若是真的喜歡她,納進宮來也無妨,臣妾定會好好照顧的。」

  高演原本凝聚著璀璨喜意的眼眸頓時晦暗下來,似乎在極力維持著自己的理智一般,語氣僵硬地重複:「納進宮……納進宮!朕要納新人,你難道一絲一毫也不介意嗎?」

  說到後面他的語氣近乎質問,不由自主地伸手用力握住我的肩膀,緊緊盯著我的眼睛,似乎想要看穿我是否真心一般。

  看見他驟然改變的神色我稍稍有些無措,並沒有想到他的反應會這麼大,但是仍然謹遵禮儀地慎重回答道:「臣妾不敢。」

  他頹然地松了手,眼神卻仍舊帶著不甘心地緊盯著我不放,口中喃喃道:「不敢……好一個不敢!」見我始終平和淡然、溫柔大度的表情,他慘然一笑,隨即口中溢出了一絲血跡。

  「陛下!」我有些慌張地想要上前扶住他,卻被他毫不留情地揮開了手。他用袖口捂著似乎源源不絕的鮮血,斷斷續續地歎道:「……我真想…知道……蕭喚雲…你究竟有沒有心!」

  說完這句話,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拂開了侍從的攙扶,大步離開了含光殿。                    


☆、008 女相陸貞之後宮機鋒

  第二天幾乎後宮所有人都知道高演半夜拂袖離開了含光殿。

  這是他登基以來第一次沒有留宿在我這裡,儘管還沒有傳出他留宿在別的宮中的消息,但對我的影響還是很大的。

  用腳趾頭猜想也知道這後宮所有人都在等著看我的笑話。這不,高演前一晚才怒氣衝衝地沖出含光殿,今天婁太后就傳了話來讓我去請安。想來在太后的仁壽宮裡,高演的大小老婆們定是聚在一起等著嘲笑我吧。

  儘管知道去了肯定討不了好,但我卻不能拂了太后的面子稱病不去,我曾經敢和太後面對面嗆聲,那是因為我知道高演是站在我這裡的,所以我肆無忌憚。

  而現在我似乎惹怒了高演,在沒有確定高演會不會繼續庇佑我的情況下,再對婁太后不敬這不是找死嗎?婁太后可是一直虎視眈眈地等著抓我的把柄好讓我退位讓賢。

  雖然即便婁太后一心要置我於死地,在別無選擇的情況下我還是可以用靈力製造替身逃過一命。

  但是這世界的靈力厚度實在不是一般的稀薄,我這般柔弱的身體就算逃出了都城,接下來的生活也並不會好過,顛沛流離之下更有可能大大縮短這個身體的生命。

  所以這絕對是下下之策,只有到了我走投無路的情況下我才會採用。

  說實話,我還真不能理解高演的震怒,是他先對這名叫陸貞的宮女起了興趣,卻對我提議納她進宮這樣反感,難不成是知道了她的身份無法封為高位而擔心她受欺負嗎?可是我不是已經承諾會照看她嗎?所謂皇后,難道不是應該雍容華貴,溫柔大度的嗎?

  儘管我對那陸貞長相與我肖似幾分有些膈應,但是假如高演真心喜歡,我也不會趕著去阻止。與帝王抗,我又不是缺心眼,怎麼會去做這麼傻的事情。

  當我趕到太后的仁壽殿時,殿中已坐滿了各色美人,一眾幸災樂禍的表情,我目不斜視地走進殿中,對著太后行了跪拜大禮。

  我跪在地上,卻沒有聽見請起的聲音,心裡清楚這是婁太后在給我下馬威,無奈現在形勢比人強,只能繼續俯身靜跪著。

  殿中逐漸響起了竊竊私語,無不是在為我也會有今日而輕哼嘲諷,這些看似天真純潔、美麗溫柔的美人們一個個看起來都像是十足的怨婦,看起來的確是對我積怨已深。

  在我跪了約有小半柱香之後,才聽到婁太后暗含著得意的聲音慢悠悠地響起:「貴妃請起吧。」

  我一絲不苟地再次彎腰,才站起身來,可惜虛弱不中用的身體不聽話,微微搖晃了一下。

  我連忙穩住身體款款走向左邊的座位,直到安安穩穩地坐下才松了一口氣,差一點點就在殿前失儀,又給婁太后整治我的藉口了。

  就在這家宴舉行的檔口,婁尚侍突然走近太后在她身邊輕聲耳語了幾句,婁太后聞言露出了一絲喜色,帶著看好戲地神情瞟了我一眼,便輕輕咳嗽了一聲。

  只是小小的一聲咳嗽,卻止住了整個大殿上的歡聲笑語,眾人均把視線投向了婁太后,等著她開口。

  婁太后眼神示意了一下婁青薔,她便極有眼色高聲唱到:「宣宮女陸貞覲見。」

  我不由得神情一凜,我就說婁太后怎麼可能這樣輕易就放過我,原來在這裡等著呢。

  後宮眾人大多還不知道這陸貞究竟是何方神聖,正交頭接耳地交換著消息。

  而我卻對一直看著我的婁太后露出一個淡然矜貴的笑容,顯露了自己的毫不在意,看到她眼中的不悅越發深刻。

  我暗歎,這陸貞的資料我早已瞭若指掌,她的出身註定了她這輩子無法與我爭鋒,所以我並沒有把她放在眼裡。

  高演要喜歡誰,我無法阻止,也不會妄想自己有能力左右他的決定,我只要能在這深宮裡活下去就好。

  隨著婁青薔的話音,一個纖細的身影從大殿門口走了進來。

  她身著宮女服飾,膚色白皙,頭始終恭謹地低著,身段自有一股輕盈之態,就算沒看到她的臉,我也能斷定這必然是個美人。

  陸貞來到殿前,即便是在這麼多人面前也沒慌了手腳,一絲不苟地行了個大禮。婁太后看起來對於她的禮儀十分滿意,帶著笑意的聲音響起:「你就是陸貞吧,抬起頭來給哀家看看。」

  陸貞聞言抬起了頭望向婁太后,我隨即在心底漾出了笑意,對這個女孩的厭惡感倒是消退了幾分。

  只見她白瓷般透亮的小臉右邊竟是一片嚇人的紅斑,我心下感歎起這女孩的聰慧,想來她也知道自己的身份並不夠格進宮,也沒有趁此機會攀附上高演的心思。這般玲瓏剔透,看的比這後宮中所有女人都要清楚。

  要知道,現在正是婁太后急切想要找一個人與我分寵的時候,儘管陸貞的身份有些低,但是只要她能籠絡了高演的心,我相信婁太后並不會介意這點小事。

  聽著陸貞娓娓道來她臉上紅斑的由來,眼中帶著楚楚可人的無辜和靈動,我開始有些理解起高演對她的欣賞了,聽著婁太后暗含惱怒地斥責婁青薔辦事不利,我知道這怒火是針對陸貞而起的。

  雖然知道由我出面定是討不了好,但是這宮女說到底也算識時務的,並沒有攀龍附鳳的心思。

  我思量了幾番,最終還是心軟地開了口,「母后,這女子面容既然已經有損,在這宮裡侍候就不合適了,不如就讓她去青鏡殿侍奉太妃吧。」

  我的提議是合情合理的,婁太后沒理由駁斥,只更加不悅地皺起了眉,眼帶警告地盯著我,最終還是緩緩地點了點頭,陸貞聞言趕緊跪下謝恩。

  我知道婁太后定是在不滿我越俎代庖提出的建議,但是這般玲瓏剔透的女子不該就這樣消失在這深宮中。

  我一向是個自私的人,只會在自己位居上位,有能力的時候放任這種無謂的憐憫,況且我也想看看這女孩,究竟能在深宮中保持多久這般純良的本心。

  婁太后面色沉鬱地看著我,似乎想到了什麼一樣突然和藹地笑了,語帶喜意地說道:「現下這麼好的機會,正好能讓貴妃你見見這後宮佳麗。」她語漸深沉,暗藏機鋒:「免得貴妃你忘了,後宮還有這麼多你的姐妹等著皇上寵倖呢。」

  我知道之前的搶話已經惹得婁太后十分不悅,只好帶著柔順的笑容恭敬地回答:「臣妾會的。」

  婁太后看見我順從的反應終於露出了一絲滿意,揮手讓後宮眾人一個一個來到殿前讓我認個臉熟。

  看著這些大大小小的美人們,我不由得感歎高演的豔福,不過轉眼又想起了他病弱的身體,心有戚戚然地感歎道這貨也算是憋屈,這麼多美女擺在他面前卻有心無力,還有比這更悲催的嗎?

  如果說之前的一眾美人我都只是抱著無所謂的心態接受了她們的拜見,但當我看到豔色傾城的趙麗嬪的時候,前所未有地升起了危機感。

  不光是因為她是唯一一個在容貌上可以與我媲美的人,更是因為從情報裡我得知她是博望祖之女,素有京城第一美人之稱,尤善歌舞。在身份上與現在的我這有名無實的梁國公主也不相上下。

  趙麗嬪是個典型的南國麗人,她膚色白皙透亮,體態風流,一雙眼睛更是波光流轉,神色中透漏了顯而易見的驕傲和自得,想來定是被父母捧在手心上呵護著長大的千金小姐。

  這樣的女人是最好對付的了,父母的過於寵溺早就註定了她的心高氣傲。

  若是嫁到平常人家,或者門當戶對的家族,或許還有幸福的可能,但是她卻入了這重重深宮,如果沒有迅速地成長起來,那麼就只能紅顏薄命了。

  雖說有些可惜,但她註定是我的敵人,而我,從來不會對敵人心慈手軟。

  這樣想著,我一改之前漫不經心的態度,目光含笑地盯著趙麗嬪問道:「素聞妹妹有京城第一美人之稱,唱歌能餘音繚繞三日而不絕,跳舞能引來蝴蝶助興,是真的嗎?」

  她語帶謙虛地回答道:「謝娘娘誇獎,麗嬪愧不敢當。」但是神色中卻透漏出一種毫不掩飾的自矜,甚至在望向我的神情裡帶著一絲挑釁。

  我心中冷笑,揚起嘴角,語氣真誠卻暗帶諷刺:「雖說你長於歌舞,但在這宮中,跳舞唱歌是伶人的事,你可不要把宮外的那一套搬進宮來。」

  趙麗嬪聞言羞怒萬分,看著我的眼神中帶著欲擇人而噬的怨恨,含淚瞪了我一眼,便掩面奔出了仁壽殿。

  婁太後面帶不悅地指責我:「蕭貴妃,你這話似乎太過傷人了,莫不是因為麗嬪顏色傾城而心生妒意?」

  「臣妾怎麼會?臣妾身為貴妃,只是想盡到指導後妃的職責而已,怎麼會這般沒有容人之量呢?「我面帶委屈地辯解,但顯然婁太后不會相信,她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拂袖離開了前殿。


☆、009 女相陸貞之御花園中

  見氣走了婁太后,我施施然地揮手讓一眾後妃們退下,待眾人走光了,我正打算離開的時候,竟然在殿門口遇見了宮女陸貞。

  她見到我出來,連忙滿臉感激地上前行禮,語氣真誠地感謝道:「多謝貴妃娘娘施恩,救了奴婢性命。」

  我笑了笑說道:「不用太感謝我,舉手之勞而已。」看著她天真純然的臉龐,我心下有感,輕聲說道:「到了青鏡宮,要盡心侍奉太妃,那裡人煙稀少,你的臉可以好好養著。」

  離去前,我丟下最後一句勸告:「你最好不要再跟皇上扯上關係。下一次,可能就不會這麼好運了。」

  我從來不是聖母的人,一時動容救她一次已是極限,若是她執迷不悟,我可不會再趕著和婁太后作對的風險再次出手。

  這個世界太過平和,為了更好地適應這裡的生活,我逐漸調整了自己的心態,放鬆了過於敏感的神經。不然照著高演前來留宿的頻率,我早已死於睡眠不足了。

  傍晚的時候,侍女告訴了我趙麗嬪自殺身亡的消息,我愣了一下,有些不敢置信這趙麗嬪竟然這般輕易地就死了。

  我發愣的原因當然不是因為同情和罪惡感,只是失望罷了。

  虧我還將她作為敵人看待,幾乎啟動了二級戰備,簡直是徹徹底底地浪費了我的感情。

  這樣脆弱愚蠢的女人在這宮裡鐵定是活不長的,說不定早早去了,還免受了更多的苦。

  我早就知道,無論是間接還是直接奪走人的生命,我都無法避免。

  想要活下去,就要比任何人都狠,這是我在經歷的第一個世界裡就學到的東西。也曾有過夜夜噩夢、幾乎被負疚感壓垮的時候,但是我挺過來了。

  我始終對生命懷有著敬畏感,也知道生存不易,但若是關乎自身安危,我從來不會手下留情。

  趙麗嬪不是第一個犧牲者,也不會是最後一個。

  這一夜高演仍然沒有來含光殿,我估計他是聽說了趙麗嬪投繯自殺的消息,於是對我又多了幾分抵觸,更加不想過來了吧。

  我一個人躺在含光殿的大床上卻睡得格外安穩,不用費勁靈力控制自己身體的條件反射,也不用害怕第二天醒過來就發現自己一不小心把高演捅了個對穿。

  要知道,我曾經生活過的世界有極其混亂的,危險到我在休息和睡眠的時候都不得不提起十二分的精神抵禦突然而至的襲擊。

  由於每個世界的情況都不一樣,為了適應這些多變的境況,我在到了新的世界裡便會對自己做一些自我催眠,期以更好地在新的世界生存。

  幾乎是一夜無夢到天明,天亮的時候我滿足地蹭了蹭被子,覺得幸福無比,真的是好久好久沒有睡過這樣舒服的覺了。

  雖說是對一個人睡覺的情況滿意到不行,但是我還是不能這樣安於現狀,高演這兩天的去向不明已經給我招來了眾多流言蜚語,更是在我收攏宮中權力的過程中增添了更多阻力。

  現下我不能失去高演的寵愛和支持,至少在我把整個後宮牢牢捏在手裡之前,我決不能輕易被厭棄。

  有著這樣打算的我在得知高演昨天在御花園喝悶酒之後,便踏上了尋找皇帝的漫漫路途。

  儘管我現在有了一定的人手,但是還沒能把爪子伸到高演身邊去,再說窺伺帝蹤是這宮中大忌,所以我只能靠自己在御花園裡慢慢找。

  皇天不負有心人,在我兜了兩圈的情況下,終於在一個偏僻的亭子裡遠遠望見了兩兄弟。

  高演並沒有帶很多侍從,我想或許是他想與弟弟聊聊心事所以才這般行事,倒是方便了我。

  這樣想著,我扯起靈力結界,小心翼翼地緩步走了過去,躲在靠近他們的一座假山後,靜靜地傾聽著他們的談話。

  我聽見高演與高湛一杯又一杯地碰著酒盞,卻沒有人說話,偶然漏出的一兩聲歎息中帶深深的失望和落寞,我仔細分辨了一下,是高演的。

  令人窒息的靜謐蔓延了良久,我才聽見高演帶著醉意的聲音響起:「阿湛,你知道嗎?趙麗嬪死了,是自殺。」

  高湛無奈地勸慰道:「皇上,你喝的太多了。」

  高演聞言一笑,含著幾分迷惘和失望地繼續說道:「是喚雲做的。」

  而後猶豫了一下,又補充道:「雖然也不是喚雲直接下的手,可也是因為她說了趙麗嬪幾句。」

  高演一飲而盡,接著仿佛是在自言自語一般喃喃道:「喚雲也變了,她間接害了一條如花朵般的生命啊。你說,我是不是不應該把她帶進這深宮之中?」

  他的語氣中帶著幾分彷徨和痛心。但是唯一的聽眾高湛卻只是逕自沉默著沒有說話,高演似乎這才想到了高湛和前身錯綜複雜的關係,有些尷尬的住了嘴,只一杯一杯地喝起酒來。

  我躲在假山之後,聽著他沙啞的嗓音甚至可以想像到他臉上露出的頹然神色,心中不免一陣無奈。

  這高演雖貴為帝王,心思卻這般婦人之仁。對著後宮一個小小的妃嬪都能表達自己的憐惜之情,我還真沒見過這般悲天憫人的皇帝。

  心下有些無奈,卻知道若是不解開這個結,高演恐怕會對我心存芥蒂。

  這般想著,我便款款從假山後面走了出來,臉上帶著和煦的微笑仿佛完全沒有聽見剛才高演戳心的話語。

  迎著高家兩兄弟灼人的目光,我彎下腰儀態萬千地行了禮,輕聲請安:「臣妾見過陛下,見過長廣王。」

  看到我出現,高演露出了明顯慌張的神情,見我一如往常的行禮,絲毫不見異色便以為我沒有聽見他剛才說的話,眼中閃過一絲慶倖,伸手就想扶起我。

  我卻不著痕跡地緩步躲開了他的雙手,眼神在掃到高湛的時候,裝作情不自禁地僵了一下,看到我的表現,高演這才有些慌了,眼中帶著些許無措地看向我。

  我打量著眼前的這兩個男人,他們都在蕭喚雲的生命佔據了十分重要的地位,都可以說在一定程度上影響了她的生命軌跡。

  高湛是她青梅竹馬、傾心相愛的戀人,卻在她最需要他的時刻背棄了諾言,在她絕望的心上狠狠地刻下一刀,深可見骨、淋漓盡致。

  高演是她被迫下嫁、身份高貴的丈夫,總在她冷面相對時候始終大度包容,將她碎成一地的心溫柔地包裹著,繾綣深情、無處不在。

  不能輕易地說出這兩個男人哪個對她來說更重要,而作為身體接管者的我更是少不了要與這兩個男人打交道。

  我笑語盈盈地開口說道:「陛下此言差矣。」

  看著高演露出了微微有些尷尬表情的俊美容顏,我認真地陳述道:「趙麗嬪是死了,但不是我的錯。」

  「沒錯,我是開口嘲諷了她,但是在母后將她推出來的時候,她就已經註定會有這樣的命運。就算沒有我,也有這後宮千千萬萬的女子會下手。」

  我走上前,俯身端起桌上的玉壺,為高演手中的酒盞淺淺地滿上,看著他始終盯著我幾乎發光的目光露出一個諷刺的笑容:「這趙麗嬪雖是京城第一美人,但這才智可遠遠比不上她的美名。」

  瞥見高湛眼中閃過的不贊同,我內心不由得冷笑一聲。「在母后眼裡,她是這後宮裡身份上唯一能威脅到我的女人,又貌美多才。若是聰明,便能成為她的助力,壓住我過盛的風頭。她若是不夠聰明,那只能成為這後宮的犧牲品。」

  放下玉壺,我脈脈地看著高演,試圖以情動人:「陛下難道還不明白嗎,殺死她的不是我,是這深宮。」

  看著高演似有所感的俊顏,我知道他已經動搖了,於是我望向遠方,眼神虛妄,語帶悲哀地輕聲說道:「陛下,我避無可避,逃無可逃。這深宮,便是逆水,行舟之道,不進則退。若我態度軟弱,便再也無法在這後宮中立足。」

  想著那個天真驕傲的少女,我的語氣中難免帶上了一分淡淡的感傷,「她這般高傲,任不起人一句輕賤,早早去了也好,免得受更多折磨。只願她下一輩子,再也不要進這宮牆、入這帝王家。」

  「喚雲!」聽懂我語氣裡的兔死狐悲的意味,高演有些動容地看著我,連原本不動如山、在一旁幾乎沒有存在感的高湛都有些許意動。

  看到這兩兄弟的神情,我知道,這一關我終於過了。忽略心中因他眼中的憐惜而升起的莫名喜意,我盤算著目前的情況,只要高演的心始終在我這裡,那麼我就立於不敗之地了。

  而且有了趙麗嬪的事情作緩衝,接下來可能接踵而至的明槍暗箭,高演也會體諒我幾分吧。即使我始終秉持著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準則,但是正當防衛總不能都不讓吧。

  我才不要就因為要維護在高演心中楚楚可憐,天真純潔的小青梅形象,被人白白欺負呢。

  然而令我奇怪的是,長廣王高湛的看向我的目光裡竟然帶著幾分驚豔和懷疑,好像從沒認識過我一般的驚異。

  我在打了個招呼之後就基本把他當做了佈景板一樣對待,一心只想著刷回高演的好感度,現在任務完成了,就更不可能當著現任丈夫的面去問候前任情人,我又不是缺心眼兒。
【連載文請勿回覆】

TOP

☆、010 女相陸貞之雲湛對話

  我對著高演漾出一個含著淡淡委屈的笑容,語帶撒嬌意味地問道:「陛下還認為是我的錯嗎?」

  「不……怎麼會,喚雲,朕錯怪你了。」高演聞言又是一番動容,大步上前想將我擁入懷中。我只能滿臉黑線地伸手抵住他的胸膛,對著他滿含著愧疚的眼睛使了個眼色,示意著長廣王還杵在那裡呢。

  於是高演只能在五百瓦的長廣王燈泡的照耀下無奈地鬆手,任由我掙開他的懷抱,沉默地看著我行了禮,眼睛裡竟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委屈,我暗笑著款款離去。

  走在御花園中靜謐的小道上,我整理著目前得到的所有資訊。

  高演作為一個帝王,對貴妃蕭氏付出的寵愛和信任顯然是大大超過了我的預期,這不免讓我對原先的蕭喚雲更多了些身在福中不知福的評價。

  高演這個人真的是一個很矛盾的人,明明身為帝王,性格卻這般溫柔包容,雖說我是很高興沒有碰上一個殘暴多疑的帝王,但是同樣考慮著怎麼樣才能把他過於悲天憫人的性子掰過來,也是一件極困難的事情。

  剛才在御花園中我給高演好臉色,不過是因為要在兄弟兩面前表明態度而已,免得高湛還以為我對他舊情難忘,想利用我做些什麼也說不定。

  再者我也不敢在高演面前挑戰他的忍耐力,相信只要是個男人,都不會允許自己的妻子對別的男人表現出明顯的戀戀不捨吧。

  我之前的態度已經表明了會跟高湛一刀兩斷,雖然還做出一副舊情難忘的樣子,但那只不過是要迷惑住高演的手段,減低他發現這身體裡早已裡換了一個靈魂的可能而已。

  我恨不得立刻跟高湛撇個乾乾淨淨,老死不相往來,但是可悲的是高演跟高湛是兩兄弟,而且還是看起來感情很好的兩兄弟。

  高湛的感情是不是真的我不知道,但是高演對高湛的容忍和疼愛我可是看在眼裡。按照高演的脾性,要不是上面還有個婁太后壓著,高演早就把皇位讓給高湛做個富貴賢王了吧。

  用腳趾頭也想得到高湛現在肯定還沒死了當皇帝的心,指不定在背地裡謀劃著什麼篡位奪權的事情,我可不想趟這趟渾水。

  唯一值得我擔心的是高演的身體不好,分分鐘可能領便當的節奏,對此我空有一身本事,卻毫無辦法。可恨這世界靈氣太過稀薄,即使我在含光殿刻了聚靈陣,高演的身體也只不過維持在一個幾乎崩潰的臨界點而已。

  真不知道什麼時候我才能攢夠靈力為他做第一次的身體清理,萬惡的是我還必須做的小心翼翼,不然被高演發現什麼蹊蹺就完蛋了。

  就算靈力是純淨的力量,不但對人的身體沒有害處,還能起到清理污濁的功能,但是耐不住這裡的人不知道啊。以我一貫的行事準則,在摸清這個世界的力量體系之前,我是絕對不會對外暴露這項能力的。

  我正在漫無目的在御花園中遊蕩,一邊欣賞著風景一邊思考著接下來的打算,突然感應到一個陌生的氣息在前方出現,便厲聲喝道:「誰在那裡?快出來!」

  隨著我話音剛落,高湛便從前方的一個拐角走了出來,既不行禮也完全沒有避讓的打算,只是始終眼神複雜地看著我。

  我看著他似有懷疑和考量的神色有些心驚,連忙打發了身邊的侍女到遠處替我看著附近的狀況,接著便面帶克制地問道:「你怎麼在這裡?皇上呢?」

  一邊問,一邊在心中幸好我繞著繞著來到了一個偏僻的角落,這裡甚少人經過,除了我的侍女之外應該不會有人看見。

  一旦要是被外人看見了我私下與長廣王會面,後果不堪設想,就算我跳進黃河都洗不清。

  「皇上似乎是有要事,便先一步回宮了。喚雲……你……」高湛一副欲言又止的摸樣。

  我心中越發反胃,但是無論如何都不能再面上失了禮儀。於是我只能淺淺地抬頭,眼神仍舊癡癡地看著他,做出一副強裝冷淡地表情說道:「我如今已經嫁給了你的哥哥,你該叫我嫂子才是。」

  高湛莫不是想到了什麼蕭喚雲的利用價值,怎麼會趕著上來獻殷勤。可惜我已經不是他死心塌地的小青梅,這下估計要讓他失望了。

  原本只是想隨便說兩句,卻感受到了蕭喚雲殘留在這身體裡的那份見到心上人的欣喜和雀躍,心下不免有些怒其不爭、哀其不幸。

  我忍不住端起貴妃架子,冷言冷語地刺道:「阿演不介意你一時的口誤,並不代表所有人都能接受你的‘口誤’。長廣王最好還是顧忌一下您的身份。」

  我注意到高湛的眼中閃過一絲精光,但臉上卻仍然一副深情款款地樣子:「你還好嗎?」我忍住幾欲作嘔的心情,知道自己急於擺脫高湛的影響的話語跟舉動已經引起了他的懷疑。

  心下惶遽,既然高湛只見了我兩面就發現了我的不對勁,那麼高演呢?他日日與我相伴,雖說我扯著大病徹悟的幌子,但是值得懷疑的地方也不少。

  畢竟我跟蕭喚雲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人,就算我極力模仿她的性格、行為方式,並且在潛移默化地改變著,也不是毫無漏洞的。

  他是不是也早就懷疑了?假如他已經懷疑了,為什麼不揭穿我?而且還一如既往地對我萬般保護、疼寵如昔。

  我竟然一絲也沒看出他的懷疑來!想到這樣的可能,我心中頓時刺刺的疼痛起來,不明白為何會有這樣的感覺,但是感覺受到攻擊的我立即毫不猶豫地反擊道:「我好不好,你有眼睛,難道看不出來嗎?」

  心中翻湧的蕭喚雲的恨和怒:「你知不知道蕭喚雲為你付出了多少?而你又回報了什麼?是不是覺得我對你冷淡了不少,心裡覺得奇怪啊?你在懷疑我對吧?」

  直愣愣地捅開那層薄紗,看到高湛眼裡的驚訝,我笑了,笑得倡狂而嫵媚。

  在撕破這你來我往的試探間我已經想好了下一步怎麼走,扮演一個因愛生恨、困于深宮的女子對我來說並不難。

  於是笑聲逐漸轉向淒涼,我幽幽地抬起臉盯著高湛豐神如玉的臉龐,語帶恨意地質問道:「你還有臉問?你居然還敢問?」

  「我國破家亡的時候你在哪裡?我堂堂梁國公主被父皇當做物品一樣送來齊國用以交換四城的時候,你有什麼反應?我害怕的不知所措,放棄一切來找你私奔的時候,你是如何回答我的?你莫不是忘了吧?」我一一歷數著蕭喚雲這幾年遭的罪,心中對高湛越發不屑起來。

  「我蕭喚雲是梁國公主,就算故國已亡,我身為梁國公主的驕傲還沒有消亡。你若無情,我便休。」我挽起袖口,站直了身子冷冷地望向他,帶著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決絕。

  在這世界上最愛他的女人名字叫做蕭喚雲,她為他付出了一切,甚至最後死在這重重深宮之中,她不可以這麼輕易地被遺忘。

  我要高湛記得,他有多對不起蕭喚雲,這是我唯一能為已逝之人做的了。或許將來高湛還會愛上別的女人,但是這世間再也不會有人比蕭喚雲更愛他。

  我看著高湛隨著我的話語,逐漸露出的驚惶和消退的懷疑,我心下冷笑,他大約從來也沒想到,愛他至深的蕭喚雲會說出現這樣的話吧。

  看他面上深刻的痛色,我想或許蕭喚雲在他心中還是有一定分量的,但是比起這世間至尊之位那分量就顯得過於微不足道了。

  想著當初蕭喚雲大婚那次穿著鳳冠霞帔、拋下夫婿,去尋高湛滿心希望他帶她走的那夜,那個傻姑娘滿心以為自己的心上人明白她的痛苦無奈和犧牲,卻沒想到被最親近和在意的人狠狠地捅了一刀。

  長廣王高湛,就是個懦夫!連蕭喚雲一介弱女子都有勇氣為愛夜奔,他堂堂七尺男兒卻推三阻四,始終沒有站出來保護自己的初戀情人。

  我心下冷笑,什麼嫂子,不過是藉口而已,若是真心愛她、疼惜她,怎麼會忍心看著她眼睜睜另嫁他人。

  只怕是蕭喚雲在他眼中,並沒有那麼重要吧。這姑娘真傻,為了區區一個高湛把自己的生命葬在這深宮裡。

  高湛的野心從一開始我就看的清清楚楚,這樣滿心滿眼都是富貴權勢的男人,我見得多了。即使他現在沒有因為對權利的渴望而泯滅良心,還仍然維持著兄友弟恭的假像,我也可以看見他虛假的面具下猙獰渴望的真面目。

  想要騙到我,在修煉幾十年吧。高湛所有的底氣都不過來自于高演的身體狀況,因為知道他命不久矣,滿打滿算也撐不了多少年,所以肆無忌憚,以為皇位在高演死去之後就是他的囊中之物。

  雖說假如我沒有來,他不出意外可以如願以償,他跟蕭喚雲也許又是另一種結局,但是誰讓我現在在這裡。


☆、011 女相陸貞之帝王心思

  這般說完,發現目前尷尬的情況好像難以脫身,我瞟了瞟近處縈繞著複雜情緒的高湛,和不遠處躲在角落裡偷聽的毫不華麗的皇帝陛下,順應著心思裝暈倒了。

  離我距離最近的高湛似乎想上前扶住我,但是又猶豫了一下,還沒有從我身後處大步走來的高演動作快。

  他一伸手就把我撈進了懷裡,毫不顧忌衝擊力對他稍顯病弱的身體的負擔,我聽見他急切地囑咐內侍們迅速帶著鑾駕過來,溫柔而固執地將我摟進懷裡,用袖口替我拭去額頭的冷汗。

  自從我來到了這個世界好像一直在暈倒,裝的和真的加起來快有三四次了,我在心中無奈地攤手,誰讓我總是碰上這尷尬的情況。而且這兄弟兩一點喘息時間都不給我,老是趕著找我麻煩。

  雖說我只是裝暈,但耐不住高演死活抱著我不撒手,我便溫順地窩在他的懷裡一動不動。

  我聽見他略帶冷意的聲音響起:「阿湛,喚雲現在已經是我的妻了,以後記得喚她嫂子。還有,別讓我再看見你對她無禮。「

  「是的,皇上。」我閉著眼睛也想像得到高湛面如菜色、緊咬牙關的表情,這是高演登基以來第一次在私下裡沒有讓其稱呼兄長,而是默認般的任由高湛認罪。

  我知道這必定刺激到高湛向來高傲的自尊心,想他本是先皇最疼愛的皇子,一朝走錯一步,就與近在咫尺的帝位失之交臂,好不容易死裡逃生,回到皇宮卻發現一切已經天翻地覆。

  現在連我這初戀情人都對他不屑一顧,更要對著異母兄長低聲下氣、俯首稱臣,我有十足的理由斷定高湛定是還沒死心。

  但是現在婁太后把持著朝政,想他也翻不出什麼浪來,目前還不用顧慮。我唯一擔心的是高演會被其所騙,為他所利用。

  被高演抱上鑾駕之後,我便裝作昏昏沉沉地轉醒了,對著高演面帶了然的神情,我只能皺了皺鼻子、討好地對他笑了笑,心下卻驚惶起來。

  我的討好換來他一個平和的笑容,伸手拂過我的臉頰,曾經覺得溫柔可親的面容如今看起來竟是深不可測。我終究是小看了這宮裡長大的人,高演貴為皇子,怎麼可能一點心思手段都沒有。

  關於他究竟有沒有起疑心,又懷疑了我幾分,有沒有猜到真相,我對其一無所知,也毫無辦法。

  若是急切地採取行動反而會打草驚蛇,沒准平白惹得他奇怪。我現在唯一做的只有表明自己的無害,讓他知道我對他並沒有惡意,也沒有威脅。

  這般看來,高演比起高湛來說,無論是手段還是威儀都不止更勝一籌,至少我可以輕易地猜出高湛的心思,卻分辨不出高演的情緒。

  高演始終灼灼地盯著我,眼中帶著溫柔和審視,我的神經幾乎繃到了極限,全身上下的肌肉全都在一瞬間調動起來,做好了隨時反擊的準備。

  就在這一觸即發的時刻,他卻出乎我意料地伸出手輕輕捂住了我的眼睛,帶著笑意的聲音響起:「別多想,好好休息吧。」

  感覺到他絲毫沒有攻擊的意圖,我稍稍放下心來,一路幾乎是窩在高演的懷裡回了含光殿。

  高演在把我送到殿中之後便又匆匆離去了,他臨走前蒼白的面色讓我有些不安。這樣想著,又隨即罵了自己一句不爭氣,在沒有確定敵友的情況下就開始同情起他來了,我前幾十年的經驗都被狗吃了嗎?

  心底卻有一個微弱的聲音在抗議,如同惡魔的誘惑一般,冥冥中仿佛在告訴我高演不會對我不利。

  我有些慌亂,只好利用宮務來驅散我腦中亂七八糟的猜想。等我處理完桌子上的一大堆宮務,解決了兩個打著請安名頭前來試探我深淺的宮妃的時候,已經是傍晚時分。

  在我有些忐忑等著高演用晚膳的時候,卻得到了來自他的近身內侍元福的消息,說今天政事繁忙,就不來含光殿用膳了。

  雖是這麼說,但我看見元福臉上有著難以掩蓋的擔憂神色,顯然不是因為擔憂前朝政事,而是一種混合著絕望和無力的情緒,就好像眼睜睜看著身邊的人生命消亡,自己卻無力阻止一般。

  生命消亡!?我轉眼便想到了高演的身體,元福看著我似有所想的表情,知道我可能是猜到了真相,便利落地跪下請罪,語帶擔憂地說皇上是因為犯了病才沒有辦法來含光殿的,又不想我擔心這才瞞著我,希望我能去看看皇上。

  我自然不會推脫,讓元福帶了路,便匆匆趕往昭陽殿。

  當我來到昭陽殿的時候,偌大一個宮殿,除了成群的內侍之外,竟沒有一個人陪著他。

  問了內侍,回答說婁太后一開始來了,後來似乎是有要事,勉強待了半個時辰就走了。

  而皇上也把所有來探病的後宮佳麗們轟了出去,說是不想看見她們矯揉造作、哭哭啼啼的臉。

  我走進寂靜空曠的昭陽殿,以往覺得氣勢磅礴的建築如今只像暗夜裡一個冰冷的牢籠一般。耳邊回蕩著他在昏迷中仍然止不住的咳嗽聲,悄悄走進帷幕,伸出手握著他仿若書生一般蒼白瘦弱的手掌,緩緩將靈力試探性地輸入他的體內。

  幸好前段時間含光殿的聚靈陣還是起到了一定的作用,當時效果是十分明顯的,含光殿上至我跟高演,下至掃門口的小內侍都容光煥發、粉面含春。

  但是耐不住高演玩命地消耗,先前我探查到集聚的少許靈氣已經幾乎蘊含在他的經脈之中了,可現在卻已空空如也,只剩下小搓靈力在拼命修補他衰竭的內臟。

  高演的病是從娘胎裡帶出來的,可以說是先天不足,能活到這麼大的年齡已經是婁太后用千千萬萬種珍貴靈藥堆出來的。

  遠遠地揮退了那些侍者們,我在高演的臥榻旁又小心翼翼地刻了個小型聚靈陣,由於要節省靈力,這個陣肯定比不上在含光殿的那個,但對於我接下來要做的事情也有幾分幫助。

  我的本源力量是靈力,由於我天生體質的限制,肉體力量始終連最低限度都無法達到,只能選擇了身體素質要求很低的靈術師。

  靈術師雖然說身體潛質要求低,但是精神潛質要求極高,而且更是居家旅行必備的萬能好職業。

  假如是在靈氣充沛的世界,我是連呼風喚雨都能做到的,但是在這靈氣匱乏,一分靈力要掰成兩分還嫌不夠用的地方,只能勒緊褲腰帶苦兮兮地攢著了。

  現下聚靈陣刻完,雖說用掉一部分靈力,但是在我疏通高演身體的時候會幫助我減少靈力的消耗,這樣一算,也算是勉強可以替高演穩住現在的病情,制止惡化的趨勢。

  用靈力治療身體是很精細的活,再加上高演並不是明顯的外傷,導致我需要更小心地尋找癥結的所在。

  無論高演有沒有懷疑我,我都不可能讓他的身體繼續衰敗下去。若是高演不在這皇宮中,以我現在得罪了宮中幾乎所有嬪妃,甚至連婁太后都看不順眼的狀況,又沒有誕下皇子,那就別無選擇只有逃出宮這一條路可以走了。

  而那條路,是我無論如何不想選的,何況高演這個人,我目前也還不想他死。

  所以他的命,我非救不可。

  第二天醒過來的時候才發現自己躺在昭陽殿的禦榻上,而高演仍然佔有欲極強地攬著我的腰,幾乎把我整個人圈在懷中。

  我心下巨駭,半夜被抱到床上我竟然一點也沒反應過來,才不過大半年,難道我的身體對高演的氣息已經沒有反擊意識了嗎?這樣的認知讓我驚惶得不知所措,身體由於心中無數的猜想不由自主地微微顫抖起來。

  戰鬥意識的消退是我早就做好了準備的,畢竟這個世界這般平靜,我又無法隨時練習,但是下降到這個地步卻是沒有想到的。

  這已經突破了我所能接受的範圍,假如我習慣了這樣的情況,而下一次又到了一個危險的世界,我來不及調適就被人抹殺了怎麼辦?

  高演似乎感受到我的情緒一般,在半夢半醒間帶著安撫意味地輕輕拍著我的背,隨即將我更緊地圈入懷中。

  我抵著高演稍顯瘦弱的胸膛,又是無措又是驚慌,眼神複雜地看著高演俊美如昔的面容。

  過了良久,高演終於睜開了眼睛,儘管昨夜病發使他的精神又受了一番折磨,但是身體上卻被靈力好好滋養了一番,現下看起來幾乎榮光煥發地讓人懷疑是不是壓根沒病。

  而原本身體狀況還算好的我卻正好相反,只是想要掙開他的懷抱而已,卻發現自己一絲一毫的力氣都使不上來。

  我恨恨地瞪了高演一眼,心中有些不爽,我哪裡經歷過這樣嚴重的靈力透支,幾乎連開口講話的力氣都沒有。

  由於沒有反抗的力氣,我只能任由高演替我拂去幾縷額發,輕輕在我額頭上落下一個吻,隨後就聽見他起身換衣洗漱的聲音,接著便匆匆出了昭陽殿。

  在高演離去了不久,我就感覺到身邊多了兩個不明身份的生物,氣息綿長,有幾分內家功夫,但是仍然沒有瞞過我的感知。

  我這才安下心來,一直擔心高演會採取怎麼樣的手段,現在真的等到了反而平靜下來。

  高演也許是對我起了些許疑心,但看他表現也似乎不打算對我下狠手,只是派了暗衛來監視我而已。只要我在被監視的時候安分守己,不露出什麼的馬腳來,就應該沒有性命之憂。                    


☆、012 女相陸貞之人非草木

  儘管身體還非常虛弱,但我卻不想呆在昭陽殿裡,也不想再一次面對那般深不可測的帝王。至少在想出怎樣打消高演的懷疑之前,我不能冒然行動。

  於是我趕在高演下朝之前,由侍女攙扶著離開了昭陽殿。

  回到含光殿又是一堆宮務堆積在那裡,我是連提筆的力氣都沒有,便讓侍女中識字的宛柔替我將宮務念出來,我考量之後再決定用不用鳳印。

  迅速地處理完宮務,我吩咐宛柔搬了榻椅到殿前的園中,慢悠悠地從殿中踱步而出,面對著湖光假山、繁花垂柳的一派美好風景,我忍不住露出了一個真正舒心的笑容。

  施施然走向貴妃榻,頂著明處暗處幾乎所有人驚疑的目光儀態萬千地躺下,愜意地曬起太陽來。只有我的貼身侍女宛柔和宛容處變不驚,一個拿著玉骨扇,一個端著點心站到了我的旁邊。

  我對她倆投去了一個贊許的眼神,不愧是我細心j□j過的好孩子,就是懂事兼能幹。

  身為後宮嬪妃的一天是非常枯燥的,就算我這個貴妃也不例外,沒有多餘的娛樂活動,完全被困在這個看似華麗的牢籠裡,沒有一絲自由。儘管是這樣,這種生活對我來說也是期盼已久的寧靜與安穩。

  這樣美好溫暖的陽光,盈在口鼻之間的青草香氣,耳邊隱隱約約傳來的鳥鳴,我有多久沒有感受過了。

  在綿綿春光裡,我漸漸閉上了眼睛陷入了半夢半醒的狀態,身邊的侍女內侍們都下意識的放輕了腳步和話音。

  直到夕陽西下,才被一人突兀的輕笑聲驚醒,我抬眼一看,站在我面前的竟是滿臉笑意的高演。注意到他眼中流露出的興味與好笑,我瞬間清醒了過來,連忙站起身來想行禮。

  俯身到一半卻被他揚手制止了,我還在忐忑著,雖說含光殿已經被我治得跟個鐵桶一樣,我做什麼事情都不會有人多嘴,但是高演會怎麼想我還真沒把握。

  常山王高演表面看起雖然溫柔和善,有時甚至可以說是有些心慈手軟的。

  但是經過我這段時間的觀察和試探,他絕對不像表面上表現出來的那樣無能,他的心智和手段都不是泛泛之輩。但是又因為某些我不知道的原因被他深深地掩藏起來,甘於被母親壓制。

  有的時候,我甚至覺得他已經看穿了我的偽裝,只是出於某種奇怪的原因沒有說破而已。在他面前我總有一種無所遁形的感覺,但是我的直覺又告訴我他好像並沒有惡意。

  在我沒有搞清楚他的態度之前,在這樣形勢不明的情況下,最好的辦法就是以不變應萬變。

  於是我一如往常地帶著羞窘的表情任由高演拉著走進了內殿,聽著他溫柔地聲音詢問我一天過得怎麼樣,我垂下眸,聲音中帶著不好意思的情緒回道:「曬太陽是挺舒服的。」

  聽到他不由自主發出的一聲朗笑,心下比了一個V。我今天簡直是安分到不行,原本打算加固聚靈陣的計畫都沒有實行,就算這貨問暗衛也問不出來什麼。

  於是我越想越放鬆下來,甚至能對著高演仿佛洞徹一切的黑眸輕鬆地打趣幾句,其實我原本便沒有什麼惡意,之前是我自己想得太多反而落了下乘。

  直到所有事情的節奏都被高演掌握在了手中,我才反應過來,我又不會對高演不利,相反的,為了好好在這個世界生活下去,我只會盡我所能幫助高演。

  無論如何,我對高演是沒有威脅的,唯一值得擔心的就是當他發現我占了原主的身體的時候會不會為蕭喚雲報仇,滅了我這個妖孽。

  但是我又覺得以高演的謹慎絕不會輕舉妄動,對待蕭喚雲的問題上更不會草率,我有的是時間證明自己毫無威脅,掰過他的思維。

  就算有些懷疑我了,高演的所有肢體語言仍舊非常自然,甚至眼中露出的情緒都是幾乎膩死人的溫柔,聽我訴說著宮中小事的表情是那樣寵溺,伸手拂開我的額發的動作也那麼自然,絲毫不見生疏和警惕。

  我看著他溫潤的黑眸,感受到扶著我的雙手上的溫度,心有戚然地感歎道,要不是他眼中偶爾漏出的一絲玩味和審視的目光,我還真發現不了他已有懷疑。

  於是我裝作毫無所覺的樣子仍然與往常一樣和他一起用膳,服侍他更衣洗漱,又多了一個人在我身邊睡覺讓我有些難以入眠,只好盯著天花板發起呆來。

  但是唯一值得高興的是我仍然保有著警惕性,高演的呼吸讓我始終緊繃著的神經絲毫放鬆不下來。今晨的驚嚇果然只是虛驚一場,想來是因為我從來沒經歷那樣嚴重的靈力透支,竟不知道透支後遺症可以嚴重到連反擊意識都消失。

  下意識地用靈力控制住手腳,我想著想著也迷迷糊糊地進入了夢鄉。

  第二天的早上,我是被元福急切的呼喊聲弄醒的,睡眠不足的起床氣讓我不由得脾氣暴躁起來,推了一把旁邊的高演,嘟噥了一句:「阿演,找你的。」也沒有理會皇帝陛下是什麼感覺,自顧自地翻過身繼續睡覺了。

  等我再一次轉醒的時候已經是兩個時辰以後了,問了宛柔早上元福是為了何事而來,這才得知青鏡殿的周太妃竟然薨了。

  我有些感歎,這青鏡殿的周太妃身體一向還算不錯,怎麼會突然就沒了呢。

  隨即我的腦子裡便浮現了一個人影,心下一凜,無論是不是那個人做的,那都是上一輩的恩恩怨怨,我沒必要去淌這趟渾水。

  雖然是這樣想,但是在這孝字大過天的朝代該做的還是要做,於是我挑了一身素淨的衣服穿上,沒有塗太多胭脂水粉,連首飾都只帶了玉飾,順便替老人家頌了三遍往生咒。當然,這次沒有用上靈力。

  高演來含光殿用午膳的時候,看見我的打扮眼中閃過一絲暖意和寬慰,隨即又被深切的悲哀和無力所淹沒,我知道以他的聰慧肯定一下就猜出了害了周太妃的幕後黑手就是他的母親婁太后。

  但是身為人子的他又不能直言母過,不但不能揪出兇手,他還必須為婁太后的所作所為遮掩。這樣憋屈的事情,難怪他的臉色會這樣難看。

  我知道現在說什麼都沒用,只是靜靜地陪著緊皺著眉頭的高演坐著,在適時的時候奉上一杯茶水。

  他接過茶杯,突然盯著我問道:「有一件你明知道是錯的事情,但是你有非做不可的理由,你覺得,究竟該怎麼辦?」

  我盯著他幾乎皺成一團的額頭,心口不知怎麼的感覺悶悶的,不由自主地伸手撫平他眉間的皺印,不顧他愕然的表情,微笑著說道:「皇上,您只要遵從自己的心就好了,什麼都會騙人,只有心不會。」

  「更何況,這世間對錯,本來就沒有定論。」接過他遞過來的茶杯,我低下頭又端起茶壺滿上,眼角餘光瞟到高演若有所思了半刻,便隨即堅定下來的神情,我知道他最終還是做出了自己的選擇。

  這後宮本來就是陰謀手段層出不窮,害人性命的也不在少數,婁太后的手段卻太過狠毒,對幾乎已經沒有威脅的人都下了狠手。

  在一開始我就已經預料到了高演會做什麼決定,為了他們母子兩個的聲譽,這件事情是絕對不會被捅出去的。果不其然,在下午的時候我就收到了周太妃身邊親近侍女柳絮跟著殉葬的消息。

  我該說,我果然是在第一眼就被高演虛弱可親的表現所蒙蔽了,他從頭至尾都是一個合格的帝王,有著所有帝王必備的殘忍和冷血。

  但是他對自己生命裡兩個最重要的女人,母親婁氏和貴妃蕭氏卻是前所未有的耐心和包容,縱使一直被辜負和利用,卻始終甘之如飴。

  真是個奇怪的男人。

  原本以為經過中午這茬應該可以安安穩穩了,沒想到臨近傍晚的時候又被一個內侍帶來的消息嚇了個大跳。昨日薨了的周太妃的青鏡殿竟然走了水,而且長廣王高湛和皇上都在青鏡殿裡,被大火圍困!

  我得知這個消息眼前不由得一黑,原本就虛弱不堪的身體差點倒下,幸而由宛容眼疾手快地攙扶住了我。

  不顧侍女們的擔憂和阻攔,我執意要去青鏡殿看一下情況,就算……就算高演真的在火場裡,我也有辦法把他弄出來!大不了就推說是他真龍天子,天降神跡也行!

  在趕去青鏡殿的路上,我坐在步輦裡苦笑,心中透出一絲淡淡的無奈。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

  任是我怎樣費盡心思告誡自己、控制感情,還是很難不對一個面容俊雅、氣質溫和的好男人產生好感,況且他還是這世間至尊,而且對你千依百順、柔情萬種,幾乎視若珍寶。

  縱然我經歷了多個世界,但是我遇見過太多強大狠辣、偏執得近乎變態,滿身血腥氣的男人。前幾個世界的動盪不安幾乎要將我折磨得瘋了,在經歷了這般顛沛流離,高演身上的平和溫柔給了我極大的安全感。

  就算是偷來的安全感,我還是忍不住眷戀了。

  若是他死了,那雙漆黑如墨、燦若星辰的眼睛再也沒有睜開的可能,那雙溫柔而固執的雙手再也沒了溫度,想到這我的心中竟然升起一絲悶悶的鈍痛。
【連載文請勿回覆】

TOP

☆、013 女相陸貞之青鏡大火

  高演不可以死,但是為什麼不能死呢?我皺著眉思考,卻發現自己怎麼也想不出理由來,只能吩咐抬著步輦的人加快速度。

  攥著衣袖,我撫上鈍痛的心口,心下有些茫然,想著之前在禦輦上看見的那雙眼睛,像黑耀石一般閃著炫目的光芒,那樣的人……不應該就這樣死去。

  遠遠透過紗簾我便看見了那沖天的火光,以我這樣的距離看過去,這一抹亮色竟是為被暮色籠罩的皇宮添上了幾分生機,誰能想到那樣耀眼的光芒竟是奪人性命的死神鐮刀。

  我下了步輦,略失儀態地奔向那邊幾乎亂成一團的人群,高聲問道:「皇上呢?皇上在哪裡?」卻在下一秒就被濃厚的煙霧嗆到了,止不住地咳嗽起來,宛柔急忙上前扶住我。

  我環顧四周,身邊盡是驚惶的面容,在火光的照耀下被扭曲成猙獰的表情,吸入了一些煙氣使得這原本孱弱的身體更加不中用了。

  望著著火舌吞噬的宮殿,我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掙開了宛柔的手,對著圍繞著我驚慌得不知所措的內侍們厲聲喝道:「他在裡面嗎?」

  面對被我的嚇到幾乎失聲的內侍們,我微微有些情緒失控:「他在裡面!你們竟然還不快點滅火?」

  說完,我試圖走近火場先看看裡面的情況,身邊人的阻止都被我毫不留情地揮開。孱弱的身體幾乎支持不了我的行動,在我搖搖晃晃、幾乎摔倒的情況下,一隻手瞬間從我背後伸出來,一下子把我摟進懷裡。

  感覺到有些熟悉的氣息,我這才眨了眨有些被煙霧迷蒙的眼睛,語帶驚喜與慶倖地輕聲叫道:「皇上!」

  在這嘈雜的火場之中,高演愣是第一眼就看見了我,他的身上還穿著常服,一副沐浴完準備睡覺的打扮,與他放鬆打扮不相符的是他滿臉的驚慌和焦急。

  「你來這裡幹什麼?不知道很危險嗎?」他的眼中帶著嚴厲和不贊同,我卻瞬間被欣喜所淹沒,一把撲進他懷裡,眨眨眼逼退幾乎要落下來的淚,口中喃喃道:「太好了,你沒事……你沒事!」

  他見我明顯驚魂未定的表情,面容一下子緩和了下來,眼中帶著真實的暖意,輕輕拍著我的背安撫著。

  但是眼神落到我身邊一堆人的時候卻瞬間嚴厲下來,盯著我的侍女們厲聲質問道:「你們這些奴才難道不會攔著貴妃嗎?這種個地方也由著貴妃胡來?我要你們有何用!」

  眾人聽見責問忙不迭地跪下求饒,我連忙拉了拉高演的衣袖,輕聲說道:「我聽說皇上在火場裡,就趕過來了。」

  見他眼中流露出某些柔軟的情緒,我泫然欲泣地垂眸:「我以為……以為……」欲止又言,眼神帶著慶倖地落在他身上,「幸好皇上您毫髮無傷。」

  「不要怪宛柔,他們怎麼可能攔得住我。」再接再勵地說道,高演聞言眼神柔軟得不可思議:「你這樣的身體也跑出來湊熱鬧,真是……」高演後面的話音被嘈雜的環境所吞噬,我卻看見他臉上真實的溫柔情緒。

  低下頭,漾出笑容,要打消高演的懷疑最容易不過。他雖然心思掩藏極深,但是唯獨對蕭喚雲幾乎沒有抵抗力,只要付出了真的關心,不怕他會翻臉不認人。

  況且我這一番作態,也並不是全都在做戲,天知道我看到他安然無恙出現在我面前時心上湧起的那種幾乎把自己淹沒的欣喜。

  我一貫不愛表露真實的情緒,卻在這個世界裡屢次犯戒。但是想想這裡平和的大氛圍,便也施施然放鬆了神經,下個世界的事情就等去了再說,首要是要在這裡活得夠好,一切就隨遇而安吧。

  火勢越發兇猛,劈劈啪啪火燒木材的聲音挑動著火場所有人敏感的神經,整個宮殿幾乎搖搖欲墜了,可是長廣王高湛卻還在裡面。

  高演有些急紅了眼,難得氣急敗壞地吼了一句,命令那些滅火的侍衛們動作更快一點,語氣中竟帶著欲擇人而噬的狠戾。

  眾人被向來和善的皇上難得的狠厲嚇了一大跳,忙不迭地加快了腳下的步伐,整個火場除了火焰劈裡啪啦的燃燒聲,竟一片令人窒息的寂靜。

  內侍們的眼神越發絕望,知道假如長廣王高湛不能毫髮無傷地出來的話,所有在場的奴才都逃不了罪責。

  我倚在高演身邊,看著他急得火燒眉頭的樣子,悄悄伸出手握住他寬大的手掌,感覺到他掌中的顫抖和懼意,心下感慨。

  我知道的,就算高湛是他皇位最大的威脅,還是他妻子曾經念念不忘的初戀情人,他始終是在意、疼愛這個弟弟的,甚至是帶著其他人難以想像的容忍和寵溺。

  誰能想到一個帝王竟然能隱忍到這種地步,這份兄長的責任甚至令他可以忍受著弟弟的覬覦,無論是皇位還是女人。

  又或者說高演是知道自己身體狀況,在他去了之後皇位大多是會落在他的弟弟高湛身上,所以帶著一種培養繼承人的心思在包容著高湛嗎?

  高演真的是一個很奇怪的男人,一方面心思深沉,洞若觀火,對萬事萬物都作壁上觀,一副置身事外的樣子。

  但是另一方面又那樣至純至孝,心慈手軟,一副悲天憫人的樣子,對幾乎踩在他頭上的母親,心思完全不在他身上的妻子和野心勃勃的幼弟他都抱著包容萬分的態度。

  看著他盯著火場一眨也不眨的神情,我再次扯了扯他的衣袖,對低下頭的他露出一個安撫的笑容。

  他看著我,眼神中閃過了一道意味不明的光芒,突然伸手撫了一下我的長髮,一瞬間他的臉上就褪去了那份慌亂,鎮定自若地指揮起宮人們滅火。

  就在這時,殿門「啪」地一聲打開,一身白玉衣裳卻狼狽不堪的長廣王抱著一個宮女服飾的女子從青鏡殿內沖了出來。

  我十分驚訝地發現,那個宮女竟然是日前惹惱過婁太后,後來被我分到青鏡殿侍奉周太妃的陸貞。

  高湛竟然會為了一個小小的宮女以身涉險!這陸貞究竟有什麼本事,先是迷惑了高演饒恕了她驚動聖駕的罪名,現在又被高湛以命相救。

  我心中泛起一絲不舒服,當然不可能是為了高湛的表現而吃醋,只是為了蕭喚雲不值罷了,她傾心相愛的男人,轉眼就愛上了另一個女子,那般愛若珍寶,甚至不惜以身犯險。

  高湛面色猙獰,英俊的臉頰上滿滿都是汗跡,大約是受了傷,但他仍然忍著疼痛對高演訴衷情:「皇上,我以為您在青鏡殿為周太妃守孝,被大火圍困,這才沖了進去。」

  他說到這裡好像忍不住疼痛面容扭曲了一下,歎息般地吐出一句:「您沒事真的是太好了。」隨即眼皮一翻便混了過去。

  儘管高湛把自己前來青鏡殿的理由全部推到了高演身上,但是看到他先前幾乎要黏在陸貞身上的擔憂神情,我敢以女人的直覺發誓,這高湛定是對陸貞有兒女之情,看他的表現,還不是一般的喜愛。

  高湛不愧是演戲的好手,明明是為了心上人前來的,他現在又對著高演一副日月可鑒衷心的表情,這一番表演又為他在這宮中過的美名添上了一層‘救駕’神聖的光環。

  對於他的智謀我表示佩服,但是對於他作戲的表現,我不由得心下作嘔起來。

  由於我的身體狀況堪憂,高演幾乎寸步不離,現在也沒辦法騰出手去扶住昏迷的高湛,只能高聲讓元福快傳太醫來。

  高湛的謊言連我都瞞不過,更別說糊弄高演了,我抬頭仔細觀察著高演的神情,果然看到他面上漏出的一絲自嘲,但他隨即掩蓋了過去。

  一副感動至深,兄弟情深的表情,高聲下令命宮中上下不得討論這件事情,以免給高湛帶來不好的影響。

  高湛還沒有當上皇帝就這般愛惜羽毛,寧可以皇上作為藉口,來封住這宮中上上下下的嘴。

  他這般行事,是仗著高演對他的愛護嗎?

  不過不得不說他這一步走的妙,這大火本就不是什麼吉利事,現在又扯上了皇帝。現在皇上無事已是萬幸,要是在宮中隨便議論這青鏡殿起火之事就是便是詛咒皇室,是個人都不會有這個膽子提起。

  高湛自有御醫照看著,我看到高演忙了一整天,又累了半夜,慘白的唇色看起來比高湛受傷更重一般,硬拖著他回了含光殿休息。

  他確實是精力透支地非常厲害了,被我固執地帶回含光殿之後,連洗漱都沒洗漱倒頭便陷入了沉眠。

  看著他即使睡著後仍然緊皺著的眉頭,我無奈地歎了一口氣,一邊以替他脫下鞋襪的動作,一邊加固著聚靈陣,希望他明天醒來之後感覺會好一點。

  忙完這一切,我幾乎也精疲力盡,原本就沒怎麼恢復的身體更加虛弱,忍著身體上的不適,強迫自己進入了睡眠。                    


☆、014 女相陸貞之貞湛之事

  在天濛濛亮的時候,我被一種微妙的窺視感所驚醒,睜開眼便看見高演若有所思的目光。

  看見我清醒了,他輕笑一聲伸手摟過我,溫柔地撫摸著我的發頂卻仍舊默不作聲。

  我知道他是在思考青鏡殿大火的事情,也知道這場火絕對不是什麼意外,定是有人故意縱火行兇想要掩蓋什麼。

  周太妃被婁太后遷居青鏡殿已經很久了,之前身體已經有了好轉,卻突然重病身亡,這其中到底有沒有人搞鬼大家都心知肚明。

  但是周太妃身邊的貼身侍女柳絮已經被高演以最快的速度送去殉葬,最重要的人證沒有了,即使是有懷疑也沒有人敢提出。畢竟周太妃已經薨了,現在翻出真相來也沒有什麼用。

  說起來也奇怪,青鏡殿的所有宮女幾乎都死在了那場大火裡,唯有陸貞還有另一個宮女活了下來。

  陸貞的運道竟然這麼好嗎?不知道為什麼,冥冥之中我總覺得不應該把她留在宮裡,總對她有種微妙的忌憚感,尤其是看到高演高湛兩兄弟都對她的安危那樣在乎的眼神之後。

  陸貞不過中上之姿,但是高家兩兄弟卻著了魔一樣地維護她,尤其是高湛,竟然會冒著生命危險去救她。

  這樣的感情對於一個生長在皇家的人來說,已經幾乎接近危險的臨界點了。

  高演輕歎了一口氣,語帶些許迷惘地問道:「喚雲你覺得這大火……」語意未盡我已經聽懂了他的意思,避開他的目光,我避重就輕地回答說:「這青鏡殿的大火是有幾分蹊蹺,竟是把偏殿燒了個乾淨,卻分毫沒有殃及主殿呢。」

  高演身為一國帝王即使是為了周太妃守孝也不會屈尊偏殿,但是我們兩個趕到青鏡殿的時候高湛的確是從偏殿跑出來的,這其中緣由猜也能猜出來了。

  高湛以身涉險並不是擔心皇上身陷險境,只是為了救那個宮女陸貞,他想救心上人這沒有錯,只是千不該萬不該欺騙高演。

  高演對於這個弟弟是有著萬分的容忍,但是越是在意這兄弟之情,就越容易被高湛的所作所為傷到。

  高演有一下沒一下的撫摸著我的長髮,眼神晦暗,想必他早就想到了這場大火的詭異之處,高湛的托詞應該也沒有騙到他,但是他先前對陸貞的維護讓我有些不安。

  於是我輕聲出言試探:「皇上,我看這陸貞是不是……」瞥到他眼中的了然,我連忙轉移了重點:「我想或許長廣王是實在心系這個宮女,所以才犯下這欺君之罪。您就原諒他這一次,說不定他只是臉皮薄不好意思說呢?」

  我明面上是在為了高湛說話,但是所有從我嘴裡說出的對他有利的話,傳道高演耳朵裡只會聽得越發不爽罷了。

  我本來也沒打算為他說話,雖然表面上好像是在替他辯駁,卻字裡行間意指他的欺君之罪。蕭喚雲的恨和怒,絕望和痛苦,我也一定要讓高湛嘗到幾分才甘心。

  高湛是高演最疼愛的弟弟,但是若是膽子大到連高演都敢欺騙,我就不信他還能對高湛有多少耐心。

  高演聽了我這一番話,盯著我的眼神變幻莫測,最終凝結成微微的不悅,帶著命令的口吻:「叫我阿演!」見我好像被他語氣中的冷凝嚇到了,才盯著我放柔了語氣接著問道:「以後在沒有其他人的地方,就叫我阿演,好不好?」

  我幾乎被他眼底的期盼閃瞎,只能低聲叫道:「啊演……你看這陸貞……」

  提出陸貞不過是等待高演的表態而已,假如他想要陸貞,這就是最後的機會。不然按照在火場看到的高湛的態度,那般的急切和擔憂,如不出意外,陸貞十有□會成為他的女人。

  但是高演卻只顧著看著我,好像一點也沒聽出我語氣中的所指。隨即噗地一下笑出了聲,埋進我的肩膀笑得整個人都快散架了,我僵著身子不知道這是怎麼一回事。感受到他緩慢而有力的心跳,聽見他在我耳邊輕聲說道:「沒有陸貞,只有你。」

  聲音雖輕但其中的堅定也嚇了我一大跳,這好像誓言一般的話語是怎麼回事?搞了半天,高演是以為我反復提及陸貞是吃醋了嗎?罷了,這樣也好,看到高演臉上顯而易見的欣喜,我打消了辯駁的打算。就讓他這麼以為吧,反正也對我有利。

  高演緊了緊摟著我的臂膀,歎息一般的感慨道:「阿湛也該娶妻了。」帶著身為兄長才會有的驕傲,語氣中滿滿的欣慰。眼角的餘光卻掃過我,我知道他說這些話一部分是真心感歎,一部分是為了試探我的反應。

  聞言我低下頭,語氣淡然地附和道:「是啊,長廣王年紀也不小了。假如他不滿意陸貞,帝都還有很多貴女可以挑,總會挑到一個滿意的。」

  說實話,長廣王的婚事始終是一大禍患,要是他娶了哪方勢力的名門貴女,勢力漲大起來對我跟高演來說可不算什麼好事。

  現在倒是好,他一門心思全在陸貞身上真是讓我松了一口氣,也省了我煩他的婚事如何著落。

  我完全是真心希望陸貞風風光光地嫁給高湛作為王妃,陸貞的性子太過天真,的確不適合留在宮裡,還是早點嫁出去的好。

  這樣高湛得償所願,我也不用擔心哪天高演也會鬼迷了心竅一般迷上陸貞。高演看見我眼中真實的喜意,笑著問道:「你怎麼一下子對阿湛的婚事這麼熱衷了?」

  我嗔了他一眼,「長嫂如母,現在郁皇后已經去世了,唯有他孤零零的一個人生活,身邊也沒個知冷知熱的人照顧著。」停頓了一下,語帶懷念地說道:「好歹我們也是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臣妾自然希望他過的幸福。」

  「這陸貞看起來也是懂事的,品貌都是一流,除了出身上有些瑕疵之外,並無其他不妥。不若陛下賜婚,也好成全長廣王殿下一片真心」,對著高演帶著些許審視的目光,我侃侃而談,並沒有打算裝作不舍或者流露出嫉妒。

  既然高湛可以移情別戀,可以捨身相救另一個女子,可以對「蕭喚雲」割去所有男女之情,灑脫得好像生命中從來沒有出現過一個叫做蕭喚雲的女人一樣,為什麼我不可以?

  更何況把陸貞賜給高湛這件事情,我本來就是喜聞樂見,現在更不用掩飾,反正我早就在高演面前放過話,斬斷了與高湛的羈絆。

  「好吧。」高演親了親我的額頭,但想了想什麼又說道:「我去問一下阿湛的心思。若是他真的心系陸貞,我就替他們兩個賜婚。」

  我漾出笑容,倚在床邊看著高演起身穿衣洗漱。有了高演的賜婚,陸貞身份就算太低也不會有人議論,我已經給她指明了最好的路,只希望她不要辜負了我的好意。

  高演急匆匆地趕去修文殿,半句也沒有帶上我的打算,我也樂得清閒,本來去看小叔就不怎麼合適,更不用說我跟他之前還有一段往事了。

  高演的小心眼我不但沒有反感,反而是喜聞樂見。

  午膳的時候,高演來了含光殿,卻帶來了高湛不願意娶陸貞的消息,甚至連這次冒著生命危險的救命之恩都不想讓陸貞知道。

  聽到這話,我不但沒有不高興,反而更加開心了,高湛越是這般想保護陸貞,就說明陸貞在他心裡的分量越重。

  不過長廣王果然還是太天真,他以為這樣就是保護陸貞了?殊不知這宮裡的明爭暗鬥分分鐘都可能要了他心愛女人的命。

  話說回來,高湛趕著把他的軟肋送到我面前,那我也不會突然聖母心發作,再多加推辭。能把長廣王的心中寶捏在手裡,隨時可以達到牽制他的目的,這樣有什麼不好。

  既然高湛懷疑我跟高演的好心好意,那麼我就如他所願,只希望他將來不要後悔才好。

  順便給他上一課讓他知道,假如要保護什麼東西,還是收在自己懷裡最好。不然,說不準哪場天災人禍,就再也找不到了。

  我伸手撫平高演眉心的鬱色,勸慰道:「既然長廣王不想娶陸貞,那就順其自然吧,說不定他們只是吵了一架正在鬧脾氣呢?」

  高演握住我的手,臉上的鬱氣終究散去了,歎了一句:「罷了,他們的事情,就由他們自己折騰吧。」

  正當我跟高演聊著天的時候,元福走進來對高演耳語了一句,說是宮女陸貞求見。

  我心中一凜,不免有些不悅,什麼時候一個小小的宮女竟然有權利隨意求見皇帝了。一改之前笑意盈盈的表情,我冷冷地瞟了高演一眼,卻被他搞不清楚狀況的表情氣笑了。

  他雖是在政事上洞若觀火,但是在這兒女之情上卻似乎還沒開竅一般,對蕭喚雲以外的人都一副不動如山的樣子。                    


☆、015 女相陸貞之身份暴露

  高演抬手讓陸貞起來,淡淡的開口說道:「既然來了,就把大火之前發生的事情說給朕聽聽吧。仔細點,別漏了什麼。」

  「是,奴婢遵命。」陸貞極守禮地低著頭,將青鏡殿著火之前的情況娓娓道來,說到一半的時候,她卻突然抬起頭掃過我一眼,神情滿是複雜,似是在掙扎,最終仍然咬咬牙接著說了下去:「……是……宣讀旨意的女官說是奉了貴妃娘娘的旨意來的,毒酒也是娘娘賜的。」

  在陸貞看我的那瞬間我就有不好的預感,聞言更是心中一涼,我非常清楚得記得昨天我根本就沒有下過這樣的旨意,當然也不可能派人特意去料理青鏡殿的宮女。

  青鏡殿的事情本來就跟我沒有一絲關係,而且看婁太后那完全沒有給周太妃活路狠厲手段,一副清算前帳的樣子。我避之唯恐不及,又怎麼可能自己去找麻煩呢?

  這是明晃晃的栽贓,但是我又苦於找不到有力的證據反駁。高演在事發的時候就派人去查過,當事的宮女女官們除了陸貞跟何丹娘之外全都死了,宣讀旨意的女官更是消失無蹤,好像整個宮裡從來沒有出現過這樣一個人一樣。

  我雖有些擔心,卻不至於慌了手腳,眼神不由自主地望向高演。不知道為什麼,很想看看他對此會有什麼反應。

  只見他皺著眉頭,面色沉鬱,抬眼看見我似乎略帶驚惶、仿佛尋求支持一般的眼神,連忙出聲安撫道:「喚雲,別擔心,我知道不是你。」

  他的眼中帶著寬慰,但隨即又想到了什麼一樣,染上幾分無奈和黯然。

  這深宮裡假如撇開我,能有這樣權力的就只剩下婁太后了。所謂的沒有人證物證就是最大的證據,就連掌握著鳳印的我都不敢保證能把這件事情做得這般乾淨俐落,也只有控制著後宮那麼多年的婁太后有這樣的心計和本事了。

  周太妃的命,青鏡殿上上下下宮女的命,都是婁太后的罪孽。想必高演也猜到了做這一切事情的人就是他的母后,他的臉色變得極難看,也沒有繼續問下去,揮手讓陸貞退了下去。

  在和我一起匆匆用了午膳之後,就面色鬱結地出了含光殿,看他樣子,估計會直奔婁太后的仁壽殿吧。

  雖說我覺得高演的勸阻不會起到任何作用,但是人家母子兩要談話我也阻止不了,所以也只能由他去了。

  畢竟婁太后是高演的母親,再心狠手辣都是,假如高演硬是要維護母親的聲譽,那麼天底下的人誰也傷害不了她。

  當然,就算沒有高演的維護,我相信憑婁氏的本事也不會落到什麼糟糕的境地。畢竟她也是從先皇的後宮裡一路腥風血雨地走過來,並且活到了最後成為贏家。

  高演走了之後,我再一次宣陸貞進殿,仔細端詳著她即便蒼白但仍然不失麗色的臉蛋,想從中看出究竟是哪一點吸引了高湛,居然能把他迷得那樣失魂落魄。

  作為佔有欲跟掌控欲都極強的高氏皇族,高湛居然會那麼在意一個女人的安危,而甚至寧願忍受分隔兩地的相思之苦,也要保護她遠離婁太后的視線,免於她的毒手。

  或者按照高湛的思路,我也是他極為防範的一員。

  畢竟蕭喚雲對他,曾經那樣執著,那樣死心塌地。在他看來,那種病態得幾乎如同執念的感情不可能會輕易消失。

  或許連我之前在御花園中的那一番恩斷義絕的話語在他眼裡都是做戲,只是為了放鬆他的警惕而已。

  就算是盯著陸貞的小臉研究了半天,我卻失望的發現這陸貞除了有幾分像我之外,並沒有什麼特別的。這樣中上之姿的宮女,我隨便在哪個宮殿裡一抓就是一大把。

  我審視的目光持續了良久,幾乎讓才受了重傷的陸貞跪不住了,才開恩讓她起來。

  我慢條斯理地看著指甲,語氣平和地問道:「陸貞,本宮問你,你對長廣王可有男女之情?」

  陸貞聽見我的問話,神情出透漏出顯而易見的迷惑,但是仍然恭敬地回答道:「奴婢這樣的身份,怎麼可能認識長廣王殿下呢?」

  沒有預料到會是這樣的回答我有些錯愕,看陸貞那副純真懵懂的樣子也不像是在撒謊,那麼唯一的可能性就是事實上陸貞並不知道高湛的真實身份了。

  想到這一茬,我不由得面上含笑,沒想到高湛也會有這一天,居然用這種手段欺騙小女孩,「你昨夜裡被困火場,就是長廣王救得你。能得長廣王那般捨身相救,你怎麼會不認識他呢?」

  陸貞仍舊是一臉迷惘,努力地認真思考過後,最終仍然肯定地說道:「奴婢非常感謝長廣王殿下的救命之恩,但是奴婢真的不認識長廣王。」

  我忍不住笑出了聲,開口調笑道:「你居然不知道高湛就是長廣王?」絲毫不顧及高湛死活想捂住的事實就被我這樣大大咧咧地捅開了。

  說實話,高湛能瞞那麼久一是他運氣好,二是我面前這姑娘好騙,不然以他的身份到哪裡都是前呼後擁,怎麼可能不暴露。

  陸貞清秀的小臉上寫滿了不可置信,口中像是在回答我又像是在喃喃自語:「他跟我說他叫高展,明明他只是長廣王的侍衛啊,高展難道不是侍衛嗎?」

  「高湛,乃郁皇后之子,先帝親封長廣王,現在……你認識了他嗎?」施施然地戳破她自我安慰的假像,看著陸貞因被心上人欺騙而露出的絕望神情,我露出了滿意的微笑。

  「他騙我……他居然騙我!」陸貞呢喃的語氣中充滿著被心上人背叛與欺瞞的痛苦,大傷未愈、蒼白虛弱的小臉上露出了讓人幾欲心碎的表情。

  可惜這裡的觀眾只有我一個,而我升不起一絲一毫的同情心,同樣的表情要是讓高湛看到,指不定他多心疼呢。

  這些還不夠,這樣的代價怎麼足以平息蕭喚雲的恨,她在這宮裡委曲求全那麼久,一心盼望的情人卻已經對另外一個女子愛若珍寶,這點痛苦怎麼夠?

  不顧那廂陸貞泫然欲泣的表情,我面色淡然地繼續說道:「那麼我再問一遍,陸貞,你對長廣王有男女之情嗎?」

  陸貞聽到了我的問話,語氣中雖然還帶著哭音,但是神情卻流露出一種堅定和決絕:「長廣王殿下乃天潢貴胄,奴婢從不曾與其相識,何來男女之情一說。請貴妃娘娘明鑒。」

  一切都如我所料一般,按照我的判斷來看,陸貞的性格一定受不了高湛的隱瞞和欺騙,謊言無論是披上了多美的外衣,始終也改變不了它傷人的事實。

  只盼著這一次高湛的欺騙可以在陸貞心上劃下足夠重的傷痕,如果能讓他因此在追求陸貞的路上多吃些苦那就是更好了。

  「長廣王年少英俊,文武雙全,這帝都的名門貴女無一不巴望著他的青睞,你可要想想好,是真的嗎?」雖然明明知道陸貞心裡一定在淌血,我卻忍不住繼續在她傷口上撒鹽。

  原本以為陸貞定會越發痛苦,卻沒料到她抬起衣袖抹了兩下眼淚,便收斂起傷痛的情緒,神情自然地回答道:「奴婢想得很清楚了,奴婢確實不認識長廣王殿下。」

  看來我的確小看了陸貞的脾性,她的堅韌反而使我越發提起興致來,涼涼地繼續戳著她的傷口:「恩,這樣就好,救人的事情在眾目睽睽之下發生,原本我跟皇上打算是要阿湛娶你的,這樣便可保住你的名節。」

  陸貞隨著我的話眼神漸漸明亮,仿佛是有了什麼期待一般,我補充道:「雖然是側妃,但是我想阿湛必定不會虧待你的。」

  陸貞好似被人狠狠打了一巴掌一樣,滿臉的狼狽和羞窘,神情中更是帶著幾分厭惡。

  雖然高湛並沒有說要納陸貞做側妃,但不妨礙我誤導她,反正本來以陸貞的身份來說,若是嫁到皇族最高也只有側妃的份。這樣來看,我也沒有說錯。

  「唉……本以為由皇上賜婚便可息事寧人,但是沒想到……阿湛卻拒絕了。」雖然高湛的確是拒絕賜婚了,但是聯繫我說的話,只會讓陸貞理解到一個與高湛本意天差地別的地方去。

  即使扭曲了所有高湛的本意,但我所說的,全部都是事實,沒有人能反駁。

  所謂語言的藝術,便是如此。

  看到陸貞因為我的話顫抖的越發厲害的瘦弱身軀,我的心中十分難得地爬上一絲憐憫。

  其實這陸貞也算是被無辜殃及的池魚,她根本不知道蕭喚雲和高湛曾經的故事,卻被毫不留情地拉進了這個局中,再也無法脫身。

  但是如果要恨,就恨高湛去吧,他是一切的始作俑者。若是他當初多那麼一點點勇氣,願意站出來保護蕭喚雲,就不會有滿心怨恨的蕭喚雲的存在,更不會有現在的我存在。

  說到底,這一切不過是因果迴圈,都是天命所數。
【連載文請勿回覆】

TOP

☆、016 女相陸貞之陸貞受罰

  「你自己明白就好,我本來不想說那麼清楚的,阿湛的妻子,定然要系出名門。你若現在斬斷那些不該有的感情,還來得及。」

  看著陸貞毫無血色卻固執異常的小臉,我歎了口氣:「你好自為之,下去吧。」

  本以為陸貞的事情到這裡就告一段落了,頂多高湛自己去煩惱怎麼挽回她的心。我該說的都說了,只要陸貞安安分分的呆在宮裡,那我也不會趕著找她麻煩。

  但是昭陽殿這一幕郎情妾意的畫面可不在我的意料之內,面對著高演略顯錯愕的表情,我冷哼一聲,緩步走進內殿,語帶嘲諷地說道:「我還以為皇上是在與哪位美人敘話呢?原來是你啊。」

  說完,瞟了陸貞一眼,她明顯是被我帶著冷意的目光嚇到了,慌忙跪下給我請安。

  我沒有開口叫她起來,高演也沒有,他只是湊過來滿臉獻寶的表情,迫不及待地將手上精美的瓷碗遞到我面前,語氣欣喜地說道:「喚雲你看,這是今年剛剛出窯的新瓷,燒的多好。朕剛想著要給你送一套過去呢,你怎麼就過來了?」

  「臣妾聽說皇上早膳的時候沒用多少,特意送了些點心過來,要是早知道會打擾到皇上,臣妾就不來了。」語帶諷刺地說完,我接過宛容手裡端著的點心盤子就想摔了。

  虧我還想著高演的身體肯定經不住餓,而他又是那種一忙起正事來什麼都能忘了的性子,特地從禦膳房帶了糕點過來。

  還是我最愛吃的一口酥,我真是多管閒事,早知道自己吃掉算了,管他去死。

  高演注意到我的動作,連忙伸手奪過我手上的盤子,連聲解釋道:「喚雲,你誤會了,陸貞她只是來給我送瓷器的。」

  我任由高演拿走了點心碟子,其實本來也沒打算真摔,畢竟只是高演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一口酥是沒有錯的!

  瞟了一眼他手上的瓷碗,我轉瞬露出了笑容,釉色光滑、白皙如玉,的確是難得的好瓷。

  高演見我笑了,以為警報已經解除了,連忙把瓷碗塞到我手裡,語氣溫和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討好意味:「你喜歡嗎?假如喜歡的話,朕馬上就派人送一套到含光殿。」

  我把玩著細膩白淨的瓷碗,裝作不經意地稍稍一鬆手,瓷碗便從我手中滑落,「呯」地一聲摔成了碎片。我仍舊面色如常地含著笑意,語氣卻略帶敷衍:「啊呀,瞧瞧臣妾這手,竟然連小小的瓷碗都沒拿住。」

  看著陸貞震驚夾雜著傷心的表情,我繼續閑閑地說道:「這瓷是不錯,但是臣妾不喜歡。」說完瞪了高演一眼,一副我就是故意的你能拿我怎樣的表情。

  誰知高演竟不怒反笑,好像從我的表情上得知了什麼令他無比開懷的東西一樣,一邊面帶寵溺地拉過我的手仔細端詳,一邊語氣淡然地說道:「既然貴妃不喜歡,就毀了重燒吧。」

  他背對著陸貞,沒有看見她隱忍怨憤的表情,只是認真地叮囑著:「下次你要是不喜歡,別自己動手扔,萬一傷到了可怎麼辦?」

  聽完他的話,看見他臉上溫柔的表情,我這才在內心滿意地點點頭,雖不想承認自己這麼容易就被順好了毛,但是他的表現確實沒讓我失望。

  既然他給我了這麼滿意的答案,我便禮尚往來地說道:「算了,阿演,毀掉多浪費呀,要不送到用勤苑吧,也算是物盡其用。」

  我的提議理所當然地被高演採納了,斜睨了陸貞一眼,很高興地看見她臉上流露出來的委屈之意。

  這樣的瓷器燒的再好又怎麼樣,只要我一句話,永遠也只能明珠蒙塵。

  陸貞已經徹底搶走了屬於蕭喚雲的高湛,難道連高演也不放過嗎?這陸貞對於高家兩兄弟的影響力未免太大,確實是個禍害,是該早點弄出宮去。

  忽視著仍然跪在地上的陸貞,我依依不捨地留下了那碟一口酥,囑咐了高演那些已經念叨了無數次的高氏養生指南,在他無奈又認命的應答聲中,施施然離開了昭陽殿。

  回到了含光殿,我吩咐宛柔將陸貞招來,剛才在昭陽殿裡我沒有直接針對她,是怕引起高演同情心發作,硬要護著她。

  但是現在就沒有了這個顧慮,我堂堂齊國貴妃,掌握著鳳印,總不可能連教訓一個小小的宮女都做不到吧。

  話說回來,剛才看陸貞的打扮,似乎已經從宮女升到了八品女官。她倒是爬得挺快,就是不知道這其中長廣王又出了幾分力。

  說起長廣王也是個笑話了,堂堂一個王爺,偏偏對陸貞一個小小女官上了心思,現下這宮裡都在打賭陸貞能堅持多久才被長廣王收進懷中。

  但是照我現在觀察到的情況,陸貞遠沒有人云亦云中那般不堪,長廣王由於隱瞞了身份現在還被陸貞排斥著,別說是抱得美人歸了,我看就算是一親芳澤都難。

  目前明顯是高湛一頭熱,陸貞一副從未與君相識的做派。本來我是很欣賞她的,前提是她沒有把手伸到我眼皮子底下。

  看著兢兢戰戰跪在殿中的陸貞,我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陸貞,看來你還是沒有把我的話聽進去。」

  「微臣不敢。」陸貞謹慎地回答道,我看著她清麗甜美的臉龐,突然放緩了口氣:「我原本是不想對你這樣的,畢竟我好久都沒在這宮裡看見你這麼天真的人了。」

  「本以為你熬不了多久,但是你卻出乎我意料的好運,你知道這是為什麼嗎?」看到陸貞迷惑的表情,我笑了笑,語氣隨即轉向嚴厲:「因為有長廣王暗地裡護著你,現在皇上又知道了高湛的心思,所以他也替他護著你。」

  「但是你最好明白,並不是靠著他們兩個你就能在這宮裡肆無忌憚。」被我話語中的警告嚇了一跳的陸貞連忙伏在地上連聲告饒:「微臣不敢。微臣不敢!」

  「陸貞,本宮早就提醒過你,不要再與皇上扯上關係,可惜你不聽。我也算救過你一次,希望你不會讓我的心思白費。」淡淡地勸告完,我便揮了揮手讓她起身。

  陸貞有些不穩地站起身子,我望著窗外漸漸飄起的小雪,輕聲說道:「去外面跪一個時辰吧,也好長長記性。免得剛出了我的含光殿,就全忘了。」

  陸貞輕咬貝齒臉帶恐懼,卻在我面無表情的無聲威脅之下,俯身謝了恩,步履蹣跚地走了出去。

  我窩在貴妃榻上吃著一口酥喝著熱茶,看著窗外漸漸飄大的雪花,對著宛柔和宛容笑得開懷,不懷好意地說道:「聽說皇上今日招了高湛進宮,也不知道他會不會來後宮看看我這嫂子,真想看見他發現自己心上人跪在這樣的大雪天裡挨餓受凍的表情。」

  宛柔和宛容在我身邊呆了這麼久,早已練就了一副聽見什麼都可以面不改色的本事,更何況她們早就知道我對高湛有多麼厭惡。

  於是性格較為活潑的宛容調皮地笑了一下,接著我的話說道:「長廣王殿下一定會心疼得不得了吧。」

  宛柔瞪了一眼有些逾矩的宛容,看見我明顯贊同的表情只能無奈地搖了搖頭,伸手將我面前冷掉的茶水換了一杯,露出一絲溫柔恬淡的笑意開口卻是比宛容更毒:「只希望長廣王殿下不要急得氣血攻心就好,快元旦了,咱們這宮裡可不能見血,不吉利的。」

  我聽著兩個侍女你來我往、一句更比一句毒的話語,不免笑噴了,象徵性地開口輕訓了一句:「你們兩個呀。」

  與其說是訓誡,更不如說是打趣,只要她們倆在含光殿以外的地方閉緊自己的嘴巴,搞得清楚什麼地方可以說什麼地方不可以說,我絲毫不會在意她們以下犯上大不敬的話語。

  反正這含光殿早已被我治得像鐵桶一樣,我在裡面說什麼做什麼,只要我不願意,就沒有人知道。

  就算是高演派來的暗衛,都只是在較遠的地方觀察我的行動,根本不敢靠近。

  想像著高湛怒氣十足的表情,我忍不住得意地笑了:「是呀,高湛一定會恨我恨到牙癢癢呢,但是誰讓我是他哥明媒正娶的妻子,他名義上的嫂子呢?即使他貴為王爺也不能動我分毫。啊,真想看到他急紅了眼的樣子呢。」

  宛容聽見我得意和幾分希冀的話語,向來明亮活潑的眼中流露出一絲溫柔,圓滾滾的大眼睛一轉溜,隨口說道:「娘娘這有何難,您讓奴婢去殿門口候著,要是長廣王來了就即刻通知娘娘,一定不會錯過好戲,好不好?」

  我被宛容的話提起了興致,想到自己好久沒看到過下雪了,於是便蠢蠢欲動地提議道:「要不然我跟你一起去吧。」

  宛柔狠狠地瞪了一眼最先提出餿主意的宛容,直看得宛容往我身後縮,語氣溫和卻不容反駁地說道:「娘娘千金貴體,還是不要出去的好,萬一受了凍,心疼的可是皇上。」

  我嗔了宛柔一眼,自從上次我晚上悄悄用靈力幫高演淬煉身體,結果第二天透支過度,一下子被病魔纏上發起了高燒。

  那場大病延續了十幾天,高演到後面幾乎急紅了眼。自此以後,貼心溫柔的宛柔便在高演的命令下變成了管家婆。

  這也不許那也不許,幾乎剝奪了我所有閒暇時候的樂趣。

  在宛柔堅持的目光下,我只好給宛容披了件厚厚的毛皮斗篷,塞給她一個手爐,然後就眼巴巴地望著她走出了內殿。                    


☆、017 女相陸貞之高湛吃虧

  過了大約半個時辰,宛容一臉喜色地沖了進來,一貫冒冒失失的樣子,但是這一次我跟宛柔卻都沒有訓誡她,只目光炯炯地盯著她看。

  宛容見我們兩個一臉期待的表情,鼓了下腮幫子便笑開了,語帶興奮地說道:「娘娘,長廣王殿下的轎子出現了,想必沒多久他能發現陸貞了。」

  我連忙讓宛柔替我拿出高演入冬時特意送過來的貂毛大氅,又拎了個手爐,吩咐宛柔也全副武裝好,這才走到殿門口向外張望了起來。

  只見高湛的轎子在風雪中緩緩移動,經過殿門口的時候停了下來,身穿深藍色披風的高湛從轎子裡走了出來。

  見到仍然跪在殿門口的陸貞有些疑惑,詢問了路過的內侍之後神情遽然大變,一改之前能拖多慢拖多慢的步伐,慌忙地飛奔了過來,一把抱起幾乎已經凍昏過去的陸貞。

  我倚在殿門口,望著那邊在雪地裡擁成一團的小情人,緩緩地笑了。

  高湛聽見輕笑聲猛然抬頭,便看見了一臉得意的我,眼睛裡瞬間迸發出驚人的怒火,看著我的眼神中帶著恨不得沖上來掐死我的怨憤:「蕭喚雲!你夠狠!你有什麼就沖著我來啊,為什麼要對無辜的人下手!」

  高演披著黑色大氅卻仍然顯得單薄修長的身影從遠處漸漸清晰,見我們這裡僵持不下的樣子連忙快步走了過來。

  雖沒有弄清究竟發生了什麼,但是他卻清清楚楚地聽見了高湛的出言不遜。

  高演的神情頓時晦暗下來,眼神中透漏出勃然的怒意,沉聲呵斥道:「高湛!我早就說警告過你,別再讓我看見你對喚雲無禮。」

  高湛聞言更是惡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卻迫于高演所散發出來的不悅和顯露的威儀低下了頭顱,幾乎咬牙切齒地認罪:「臣是一時情急,自知失言,請皇上恕罪。」

  高演卻好像沒有看到那邊跪在一起的苦命鴛鴦一般,疾步走向我,握著我即使捂著暖爐仍然冰涼的雙手,沉著臉罵道:「你這樣的身體出來幹嘛?還嫌上一次生病不夠久是嗎?快給我進去!」

  「可是……」我皺了皺鼻子,想留下來看好戲卻被他一個瞪視就打消了念頭,「可是什麼!快點給我進去。手都這麼涼了還不注意……真是的!」說著便毫不溫柔地拽著我走進了內殿,明明是不耐煩的口氣,卻始終握著我的手。

  「阿湛,事不過三,我希望這是最後一次。」高演站在殿門口冷眼看著跪在雪地裡的那對小情人,語帶警告:「她是我的妻子,還輪不到你來教訓。」

  大概是看見自己向來高傲的異母弟弟這般垂著頭的失意作態起了一絲憐憫心,他輕輕抬手讓兩人站了起來,一臉淡然地吩咐著:「把陸貞帶走吧,太醫院的太醫今天都隨你差遣,朕的私庫也隨你取用。」

  眼神掃過仍然滿含著怨懟的高湛,語氣柔和卻不容反駁:「這件事,就當作沒發生過吧。」

  我知道他是在替我收拾爛攤子,高湛雖然只是個王爺,但他是除了高演以外唯一的皇子,更是婁太后親封的皇太弟。

  高演的這番安排等於是替我向他們倆致了歉,同樣的,也是在告訴著高湛一切都到此為止,警告他不要在做什麼多餘的動作。

  雖然高演派來了暗衛暗中觀察著我的生活,但這段時間我是越來越感知不到有人窺視了。

  最近幾天甚至已經少到偶爾只有一兩個人盯著,而且壓根沒有了一開始那種時時刻刻緊盯的惡意。

  仿佛暗衛的存在除了掌握著我的動向,確定我的安危之外沒有別的任務了一樣。

  由於最近暗衛的鬆懈,導致我在含光殿裡幾乎肆無忌憚,有好幾次都差點被高演撞到了自己胡作非為的樣子。

  即便沒看見我上躥下跳,他也肯定注意到了我儀錶的淩亂。但是奇怪的是,他卻沒有任何其他的反應,只是一日比一日地更早來,就算看到我偶爾淩亂的髮絲,也只會溫柔地替我打理好。

  他幾乎放任了我所有在含光殿的胡鬧,不計較我在自己地盤上總是失了儀態的表現,甚至吩咐禦膳房隨時替我準備好糕點。

  在我那次重病之後,他每天都會細心地吩咐禦膳房準備好藥膳,後來大病小病多了,他乾脆下了明旨免了我每月向婁太后的請安。

  這個男人,在我總覺得他發現了什麼的時候依舊一副不動聲色的表情,一貫的溫和淡然,仿佛所有真實的情緒都掩藏在他墨黑色的眼眸裡。

  導致我始終不能確定他究竟有沒有知道什麼,到最後也就想開了,反正能活一天是一天,只要高演沒什麼惡意,我是永遠不會主動攻擊他的。

  高演將我帶進內殿,隨後便吩咐宛柔把爐子點起來,一邊嘮叨著要我注意好身體,一邊命元福打開了他帶來的大食盒。

  原來之前他跟高湛正在昭陽殿敘話,卻嘗到了一種新的點心,他想著帶些來給我吃,便邀了高湛前來含光殿,卻沒想到會遇上這樣的戲碼。

  高演伸手拂過糕點上方,看到完全不冒熱氣的點心神情略微透露出一絲沮喪,語氣竟帶著委屈:「唉,剛才在殿外站了太久,都涼了。」

  我盯著精緻可愛的點心,心裡卻一點也不介意已經涼透了,伸手便拿起一塊咬了一口。甜膩的香氣混合著食物一直暖到我心底,對著高演笑靨如花,拿了另一塊遞到他面前。

  他黑沉沉的眼眸中露出喜悅,張嘴便把點心一口吞下,感覺到他呼吸的熱氣,我仿佛觸電了一般迅速收回了手,不知為何臉上升起了一絲熱意。

  我跟高演就這樣你一口我一口地分完了點心,他叮囑了我幾句多注意自己的身體,便離開了含光殿。

  暮色很快降臨了皇城,皚皚的白雪給黑夜披上一了層分外迷人的光彩,我正在殿裡盤算著晚膳吃什麼,就聽到了內侍的高聲彙報:「長廣王殿下在殿外求見。」

  果然,這貨來找我麻煩了,真是的,他哥的警告就不能聽進耳朵裡嗎?還要麻煩我再教育一次。我施施然端坐在主位上,輕笑著說道:「讓他進來吧。」

  一身黑衣,滿面肅穆的高湛從殿外走了進來,沒有行禮,直接開口質問道:「貴妃娘娘,敢問今天司寶司女官陸貞被罰跪於長廊之外,是不是娘娘下的鳳詔?」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我看著他越發憎恨的眼眸越加得意起來,「陸貞是這宮裡的女官,而我是這後宮的掌管者。什麼時候我連處罰一個宮女的權力都沒有了?長廣王殿的手最好不要伸太長,免得惹人閒話。」

  「你!」高湛顯然也是想到了自己的尷尬處境,說是皇太弟,手上除了一個戶部之外卻沒有任何實權,甚至連戶部都是高演為了分散外戚勢力給的。

  我沒有理會高湛有些羞窘的表情,慢條斯理地說道:「在這宮裡的美人沒有一千,也有三百,我都沒去找她們的麻煩,卻偏偏盯上了陸貞,你覺得是為什麼呢?」

  高湛的眼裡閃過一絲自以為是的了悟,語氣沉痛地說道:「喚雲。你知道我們之間的事情早就已經過去了,我現在只把你當做嫂子而已。」

  我聽見他自作多情的話不由得嗤笑出聲:「既然把我當做嫂子,就不要直呼我的閨名,我已出嫁,自是只有丈夫和家中長輩可以稱呼。」

  「我的故國已亡,沒有了長輩,自然只剩下阿演可以喚我的名。」我眯著眼笑道,看到高湛略帶震驚,五味陳雜的表情繼續諷刺道:「長廣王不是滿腹經綸,天縱之才嗎?怎麼連這小小的禮儀都不懂?」

  歎了一口氣,我淡淡地開口:「那些妃嬪都是名正言順的,大多都是帝都貴女,我也就忍了,只不過是在這宮裡多占了一個位置罷了。但是陸貞!一個小小的八品女官而已,竟然敢在我的宮裡!明目張膽地勾引我的男人!」我的語氣逐漸轉為嚴厲,「這口氣,我無論如何咽不下。」

  對著高湛不敢置信的神情,聽見他口中呢喃著的不可能。我笑了:「你對陸貞可真是情深意重啊,假如當年你若對我有一半的上心,我們之間便不會是這樣的結局……你倒是堅貞不移,只是不知道,陸貞是不是也這樣想的。」

  運用了靈力在空中劃了一個小小的幻術符,我繼續出口誘惑道:「她不願嫁你,王妃這樣的位置都不要,莫不是有更大的野心?」

  高湛被幻術影響了一下神智,但是很快恢復了過來,仍舊一臉堅定,眼中滿滿都是對陸貞的憐惜。

  我有些氣悶,以前哪用得著使這種小法術,碰到這種人早一個永鏡符扔過去讓他被困在幻境世界裡直到死。

  「知人知面不知心啊,高湛,別告訴我你都這麼大了,還不知道這個道理。」眼見高湛一絲一毫都沒有動搖的表情,我只能無奈地放棄了挑撥的計畫。

  懶得繼續和他扯,我輕哼了一聲,高貴冷豔地說道:「你們之間的破事兒,我管不著也不想管,但是你最好告訴陸貞,別再靠近阿演。」

  「你要是繼續放她在這宮裡。」我慢條斯理地玩著指甲,對高湛露出了盛氣淩人的笑容,「就不要怪我心狠手辣!」                    


☆、018 女相陸貞之陸貞反擊

  放完狠話,我隨意地揮了揮手示意高湛可以下去了,他似乎還想說什麼,卻最終還是神情複雜地退了下去。剛走出殿門口,就聽見他撲通一聲跪下的聲音和略帶慌張的請安聲:「參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我心下一驚,注意力全都集中在高湛身上竟然沒有發現高演就在殿門口,雖然有些懊惱,但仍然極力維持著淡定的表情。

  不知道高演究竟聽到了多少,不過即使他從頭到尾聽下來了,也沒什麼關係。

  事實就是高湛自己來找我麻煩的,難道要我忍氣吞聲聽他一個王爺的話,乖乖地再也不去找陸貞的麻煩嗎?

  我假如能委曲求全到這份上也就不是我了,而高湛要是能囂張到這個份上恐怕離死也不遠了。

  高家兄弟兩兄弟站在門口低聲敘著話,由於我離得太遠完全聽不清在說什麼。這時候就開始恨自己之前為什麼要端著架子,導致現在不能直接跑過去偷聽,只好坐立不安地等著高演說完話進來。

  高演沒有浪費太多時間在高湛身上,略略訓誡了幾句話,便帶著一身風雪走了進來。

  我連忙走上前接過他的大氅,抖了抖雪花便遞給身邊的宛容讓她進去掛好,順手把暖爐塞進了他的手裡,露出了一貫甜美的笑容問道:「阿演,你可用了晚膳?」

  他接過暖爐,順勢將我的手包裹起來,語氣沉鬱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酸意:「永遠不要對其他男人露出這種笑容,尤其是高湛。」

  高演伸出手捏起我的下巴,眼神中透漏出危險無比的光芒。

  我被他情緒中流露出的執著跟瘋狂嚇了一跳,愣愣的不知道該如何反應,他溫暖的指尖摩挲著我的唇,口中輕聲呢喃道:「你是我的……是我的!」說著捧起我的臉,帶著掠奪氣息地吻了下來。

  我只能溫順地任由他吻個痛快,也不知道他之前是被什麼刺激到了。在心中默默地翻了個白眼,我從來對高湛沒有好臉色的好嗎?他哪只眼睛看見我對高湛笑得甜蜜了呀?

  眼見這個吻即將失控,我才略帶羞澀地推開了他,示意他身邊還有一堆看著好戲的內侍侍女們呢。

  看到那些傢伙們一副我什麼都沒看到的無辜樣,還有宛容一臉促黠的笑容,臉上不由得騰起一絲紅暈,你們裝作沒看到也給我專業一點啊!沒看到你笑那麼歡是怎麼回事啊?!

  「……都去準備晚膳吧」高演似乎才注意到被眾人明晃晃的盯得無比窘迫的我,揮手淡淡地下了命令,那些被我瞪得額頭冒汗的傢伙們這才如蒙大赦一般,爭先恐後地疾步出了含光殿。

  我臉上的熱意直到現在還沒有消散,但是高演卻一副什麼都沒發生,他什麼也沒做的淡然表情詢問著我今天的日常。

  整個晚膳一直都是我惡狠狠地瞪著他,他卻始終維持著包容又寵溺的態度,好像完全就是我在無理取鬧一般。

  用完晚膳,他再一次匆匆離開了。最近快到元旦了,按照齊國的傳統是要祭天的,高演最近是越來越忙,來含光殿的時間也越來越晚。

  第二天一早,便有內侍前來宣旨,說是皇上讓我來主持祭天儀式。

  往年的祭天儀式都由太后主持,怎麼今年卻輪到了我。雖說我是很高興能挫挫婁太后的氣焰的,但是祭天儀式實際上吃力又不討好,做得好是應該的,若是失了什麼分寸,那就是天大的罪過。

  但是我又不可能明目張膽地抗旨,於是只能心不甘情不願地接了下來。

  果然,在下午的時候我就聽說婁太后得知了這個消息幾乎氣瘋了,竟召了禮部尚書進宮,責問他到底收了我多少好處跟銀子,才讓我主持祭天大典。

  禮部尚書只能苦著臉說出了真相,當婁太后得知這一切是高演的決定的時候,氣得幾乎吐了血,沒幾個時辰就召了太醫去仁壽殿,似乎是得了急病。

  某些暗地裡的傳言還說她在病重昏迷之時,口中還念念有詞地罵著高演不孝,說他沉迷女色。

  傍晚的時候,高演終於來了含光殿,我幾乎迫不及待地跟他提起了關於祭天儀式的事情。

  言下之意便是不太想搶了婁太后的風頭,順便隱晦地提了一下我下午得知的流言。

  誰知高演神情了悟,似乎早已知道了婁太后謾駡他的事情,眼神僅僅流露出一絲憂傷便瞬間堅定下來,他撫著我的長髮,輕聲說道:「我知道你一定在奇怪為什麼我會堅持要你來主持。」

  見我眼睛一亮,順著他的話點了點頭,他不由得露出一絲笑容,隨即神情黯淡地解釋道:「母后的勢力實在是擴張的太快了,父皇去世才未滿一年。這前朝後宮裡已經有多少婁氏族人,你可知道?」

  我其實暗地裡做過一番調查,也命自己手下的勢力清算過婁太后的勢力,得到的結果讓我無比震驚,用一句話來說就是婁氏已經完全成為了高氏皇族的幕後掌控者。

  甚至高演在前朝的許多政見都要經過婁太后的首肯才能得到實行,但是婁太后又十分在意氏族勢力,不允許高演傷害到自己的家族,於是很多良策無法施行。

  高演的這個皇帝其實當的十分憋屈,幾乎時時刻刻要看婁太后的臉色行事。

  「我知道母后忍了太久,所以我給了母后最尊貴的位置,也容忍她一部分已經逾矩的行為。但是,我唯一不能容忍的是,她對前朝事物都要指手畫腳。」高演的眼神裡流露出了深深地忌憚和不悅,語氣斬釘截鐵:「這是高氏的江山,不是婁氏的。」

  「母后的心,太大了。」他語氣淡然地感慨道,隨即便有些憂慮地皺起了眉,話語中帶著恨鐵不成鋼的無奈:「母后的所作所為,不但會給婁氏家族招致災難,更會危害到齊國的安定。這祭天儀式,便不能讓母后來主持了。」

  盯著他含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期待的黑眸,我執起他的手,皺了皺鼻子,撒嬌一般地說道:「你都這樣說了,我怎麼還會推脫呢?等著看好了,一定把祭天儀式辦的漂漂亮亮的。」

  接下來的時間,就在我跟高演討論著祭天儀式究竟怎麼舉行中過去了。

  元旦祭天儀式之前,出了一樁不大不小的事情。

  我跟婁太后同時看上了那只開國皇后帶過的十二步搖,又幾乎在同一時刻向司寶司下了旨意,讓他們送過來。

  這樣的舉動無疑是在逼司寶司的女官們站隊,我唯一好奇的就是陸貞會做怎樣的選擇。是我這個曾經處罰過她的惡毒娘娘呢?還是責問過她但實際態度不明的婁太后呢?

  我前幾次見她的時候覺得她還算得上冰雪聰明,假如不是跟高演扯上了關係惹了我的眼,也不會落到這樣的下場。

  但是即使陸貞有長廣王高湛的保駕護航,她本人再聰明也避免不了在這宮裡選擇依附的勢力。她畢竟只是個小小的八品女官,若是在這宮裡沒選對主人,就只能在權力傾軋中淪為炮灰。

  隨後我便收到了來自司寶司的步搖,卻出乎意料地發現了鎮國十二步搖竟然仿佛明珠蒙了塵一般失了光彩。對比著從仁壽殿得到的消息,婁太后從司寶司那裡拿到了一個翻新過的累金鳳冠,端得是精緻絕倫、奪人眼球。

  陸貞表面上順從了我的意思,把步搖送了過來,卻在其之上動了手腳讓其黯然失色,然後又在暗地裡給婁太后送去了更為耀眼奪目的鳳冠。

  這般行事,看來陸貞是選擇了婁太后那邊呢。

  我摸著陳舊的十二步搖輕笑著,就在這時,高演緩步走了進來,一眼瞟到我手上貌不驚人的步搖,有些疑惑地開口問道:「這是什麼?」

  我聞言更覺好笑,陸貞本事真大,竟然讓齊國皇帝都沒認出這麼重要的首飾。

  由此推想可知,假如我在祭天儀式的時候若是帶上了又會有幾個大臣能認出來,而帶著特別翻制的新鳳冠的婁太后又會受到多少注目。

  裝扮上的高下之別一下子就會讓婁氏平了前幾日的失利,沒准更是能再添幾分威嚴。

  那樣我跟高演的苦心都會白費,之前所做的一切都沒有了意義。

  我心中越是憤怒,面上卻越是淡然,輕笑著說道:「阿演你不認識了嗎?這是趙皇后在開國祭天的時候戴過的鎮國十二步搖,司寶司剛差人送過來呢。」

  高演的臉色瞬間難看下來,語氣陰沉得不可思議,話語裡醞釀著足以噬人的怒火:「這步搖怎麼會是這個成色,鎮國之寶竟然這般不注意,司寶司的人究竟在做什麼!」

  他伸手接過步搖,摸了一下觸感,隨即發現了不對,眼神裡越發流露出憎惡:「什麼人,居然敢在鎮國步搖上面做手腳!」
【連載文請勿回覆】

TOP

☆、019 女相陸貞之祭天儀式

  我輕笑了一聲,打破了含光殿裡彌漫的令人窒息的氛圍,瞟了高演一眼,語帶調侃地問道:「你猜呀?」

  高演微皺著眉想了想,以他的聰明城府自然是一下子便得到了答案:「司寶司……是陸貞嗎?」

  他沉吟了半刻,語氣中帶著失望和惱怒:「……本以為她是個好的,沒想到也這般不堪。連國寶都敢動手腳,吃了雄心豹子膽了!誰給她這麼大的膽子,哼!」

  他說著說著眼神便轉向晦暗,想必是聯想到了高湛對陸貞的在意和疼惜,這宮裡除了高湛,還有誰會一直護著她,成為她的依仗和後盾呢?

  高演眸中透漏出越發不悅的情緒,我卻沒有繼續火上澆油,反正以她一個小小女官的身份,做出這種大逆不道的事情最後能保住命就算好的了,我懶得再去踩她一腳了。

  我不找陸貞麻煩,不代表連高湛也放過。陸貞還可以算是被無辜牽扯到的,但是高湛始終是自作自受。

  記憶中似乎高湛生母郁皇后的死其中有婁太后下過手的影子,雖然他現在一直維持著溫良恭儉的態度,對高演也一副兄友弟恭的樣子。

  但是我始終覺得他在防備著高演,我也不相信他會心慈手軟到放過毒害自己母親的人。

  他跟婁太后之間的恩怨是不死不休的,也就成為了我跟高演間接的敵人。高演或許還沒意識到這一點,又或者他早就意識到了,但是認為自己有足夠的能力壓制著高湛。

  高演對高湛是真的有兄弟情義,也是真心疼愛和包容這個弟弟的,在這一點上,我和高演截然不同。

  我雖然有蕭喚雲跟高湛一起成長時的記憶,但是那些甜蜜的回憶幾乎被她大片的負面情緒所淹沒。

  所以實質上,我對高湛毫無憐憫之心,他是我心上的一根刺,不除掉總覺得哪天就會壞事。

  於是我眼含無奈,語帶擔憂地問道:「高湛的心思落在這種女人身上,真的沒問題嗎?」

  高演聽了我的話若有所思,沉吟了片刻說道:「你別擔心,我有辦法。」說著將十二步搖放在了一邊,執起我的手笑道:「你應該值得更好的,元福,去把上一次異邦進獻那套首飾拿過來。」

  我剛想阻止,元福就已應聲退下,只能無奈地嗔了他一眼,說道:「你那麼急幹什麼呀?我還沒說我有方法能讓步搖恢復原貌呢。」

  高演望著我眼中不由得帶上一絲驚奇,疑惑地問道:「你能有什麼辦法?」

  我偷笑了幾聲,對他眨巴了兩下眼睛,故意賣起關子來:「就是不告訴你。等祭天儀式上你就知道了。」

  等高演走了之後,我吩咐了宛容端水過來,然後畫了圖要宛柔去御花園裡去摘幾片特定的樹葉。

  這一切都準備好了,我帶著東西領著宛容跟宛柔去了小廚房。在眾侍女驚恐的目光之中架起小鍋,準備燒火。

  在我伸手想要點火的時候,終於被驚嚇過度、才反應過來的宛柔一把拖住。她向來平和的表情失了平時的淡定,語氣驚恐地幾近尖利:「貴妃娘娘您這是要幹什麼?是想嚇死我嗎?這些事情怎麼能讓您來做!」

  她苦著臉語帶後怕:「要是讓皇上知道了,這不是要我們的命嗎?您別胡鬧了。」

  身邊一眾侍女都是牆頭草,自從高演下了命令之後,就只會跟著宛柔的話猛點頭,一點也不在乎我又被剝奪了樂趣。

  被宛柔看似溫柔實際緊緊揪住的我露出了一個苦笑,盯著她難得強硬、絲毫不見退讓的眼眸只能無奈地放棄了。癟癟嘴便把自己位置讓了出來,眼巴巴地看著宛容在宛柔一個眼神之下就手腳麻利地燒起火來。

  宛柔拉著我站到了離鍋子最遠的一個角落,對於她的過度保護我只能氣悶的忍下,畢竟也是為了我好,就算是反應過度也不能亂撒脾氣。

  宛容應著我的指示一步一步地做了下去,說是步驟其實也就只是把把皂角丟進鍋裡煮這種毫無技術含量的動作罷了,掌控好時間便沒有問題。

  誰讓這個時代沒有肥皂水,想要清理金飾就只能自己動手,豐衣足食。

  煮好了皂角水,換了個臉盆讓其冷卻下來,我便又帶著侍女們回到了殿中。這天氣極冷,臉盆裡的水很快就恢復了常溫。

  不顧宛柔的阻止,我執意要自己來清理步搖。畢竟這樣低純度的皂角水能不能清理污垢還是個問題,主要是要靠靈力的。我之前的那些動作不過是為了掩人耳目而已,畢竟十二步搖是不可能突然莫名其妙變得煥然一新。

  於是我只能滿臉黑線地頂著宛柔緊張萬分的目光,拿起步搖輕輕放進皂角水裡,一邊輕柔的拿絲絹擦拭著,一邊使用靈力清理污垢。

  就在我把所有步搖擦乾放好的同時,元福送來了一個精緻絕倫的首飾盒。

  我有些好奇地打開,其中竟是一套大紅色寶石鑲嵌的頭面,靜靜地躺在首飾盒裡都盡顯迷人美態與耀目光華,色澤絢麗如同天邊霓虹一般。

  定睛一看,發現盒中竟然壓著一張紙箋,輕輕抽出它,在其之上是高演行雲流水的字體。

  【吾曉梓童已胸有成竹,然觀其呈色,光華耀目,吾細思良久,仍覺普天之下,非梓童莫屬。】

  演字

  讀著他字裡行間都蘊含著繾綣情意的紙箋,我有些面紅耳赤,什麼時候他也玩起這種鴻雁傳情的戲碼來了,真是的,身為九五之尊竟然這般輕浮。

  雖然在心裡暗罵著,但我仍然止不住地一遍又一遍地讀著那張紙箋,心中不由得想著他提筆時的溫柔表情。

  第二日祭天大典之時,我帶著嶄新耀目的十二步搖出現在了儀式之上,有識貨的老臣認出了這步搖的尊貴特殊,滿面敬畏。

  聽著祭天之台下方止不住的竊竊私語,我忍不住對著高演露出一抹得意,看到他寵溺的眼神後含笑回視。

  「皇皇上天,照臨下土,集地之靈,降甘風雨,庶物群生,各得其所。靡今靡古,上拜皇天之澤。」[注1]

  見他滿面肅穆的念完祭詞,我表面上仍舊維持著端莊的微笑,心中卻在詛咒著這該死的十二步搖。

  威風是威風了,長臉也長了,但是我唯一沒想到的是這貨居然這麼重,一般人要保持著重心就不容易了,何況我這個身體向來虛弱的人。

  硬撐著念完了祭詞,我和高演並肩接受著文武百官的朝拜。就在這時,姍姍來遲的婁太后來了,她頭上戴著魏朝馮太后的鳳冠,一臉得意地從祭台那一頭走來。

  我含笑盯著她看,眼神中滿是揶揄,絲毫沒有被她的盛氣淩人打擊到。

  而她原本自得的表情在看見我頭上金光璀璨,嶄新如一的步搖時瞬間暗沉下來,眼中滿是震驚和惱怒。

  我還火上澆油似得對她露出了得意的笑容,隨後低下頭溫和地向其請安。

  在聽到她僵硬的免禮聲之後我直起身子來,注意到她眼中變幻莫測、最終凝為震怒的的情緒,我就知道她一定已經開始懷疑起了陸貞,畢竟當初是陸貞擅自求見了她,然後向她推薦了鳳冠。

  而我本來就單獨召見過陸貞幾次,上次在仁壽殿更是救了她一命。她被懷疑是我這邊的人也很正常。

  婁太后猜測是陸貞受了我的意特地給她送了鳳冠而不是步搖,反將了她一軍也是很合理的。沒准她連上次我罰陸貞跪雪地都誤以為是我想扯開關係的煙霧彈而已。

  殊不知,我要的就是這個結果。

  陸貞啊陸貞,你若是聰明就不該繼續得罪我,想站到婁太后那裡,也要看我給不給你這個機會。

  你一定不會料想到會是現在兩頭不討好的狀況,這宮裡得罪了我跟婁太后,你也別想能混多久了。

  想陰我,下輩子吧。

  祭天儀式過後,高演便和我說他已經將高湛外派出去了,沒有三五個月回不來。

  「他們認識還不算久,感情不深,希望距離的遠了,高湛便能走回正道吧。」高演的語氣中滿滿都是對高湛的憂心。「陸貞這種性子和身份,還是配不上阿湛的。之前是我一時糊塗,竟然還想給他們賜婚。」

  我壞笑著提議道,「實在不行,長廣王這次回來,就給他賜婚另擇王妃吧。帝都的名門貴女們都快等的望眼欲穿了。」

  高演聽見我棒打鴛鴦的主意卻是眼前一亮,贊同道:「這倒是個好主意,可惜人選還是要慢慢斟酌。」

  「臣妾會幫皇上注意著的。」我溫柔的應下,心中盤算著找一個身份高貴卻家無實權的貴女塞給高湛好了。

  最好還吃醋善妒,性情強硬,假如能攪得他家宅不寧就是最好!

  我前腳得知陸貞的靠山高湛去了豫州,後腳就下了旨意奪了陸貞八品女官的職位,以褻瀆國寶的罪名打了四十大板扔回了用勤苑。


☆、020 女相陸貞之帝后冷戰

  失了女官的身份,沒了高湛的庇佑,這陣子恐怕陸貞會好好地吃吃苦了。做完這一些,我也沒有去仔細盯著陸貞的下場,畢竟只是一個小小的宮女罷了,難不成我一個堂堂貴妃要整日注意她的日子過得怎麼樣嗎?

  高演這些日子似乎是發現了自己身體的好轉,開始可勁地折騰起來了,熬夜批奏摺什麼的是常事,更過分的是還老是召一些心腹沒日沒夜地商議事情,每每精力透支到面色蒼白、神情萎靡。

  他這種總讓我前功盡棄的行為氣得我幾乎要吐血,可又拿他沒有辦法。畢竟高演是皇帝,難道要我天天綁著他不讓他去上朝嗎?

  有時候恨不得直接把他扔在一邊不管了,反正他也完全不珍惜我的成果。我辛辛苦苦替他淬煉好的身體,本來已經有了明顯的好轉。

  我甚至最近一段時間幾乎天天忍著靈力透支的痛苦,但是他總是能沒幾天就讓好不容易好轉的狀況進一步邁向惡化。

  換句話說,假如沒有我一直替他除滅身體中的污穢和病原,他就算是有九條命現在都玩沒了。

  唯一值得慶倖的是經過這段時間的靈力淬煉,這具身體與靈力的契合度提高了很多,幾乎達到了我全盛時期的百分之三十。儘管靈氣仍舊稀薄得很,但是這樣的提高讓我少受了很多折磨。

  本來若是前期的準備足夠了的話,我打算一次性除了他的病根的。

  他的病在於肺腑,五內衰竭,按照這個世界的科技醫療水準,縱使是再醫術高明的醫者也無力回天。

  但是我的力量就不一樣了,靈力本是源於天地,乃人類生命的本源,假如能清除掉他的病根的話,我可以保證高演即便不能活到九十九,但是活個五、六十歲總不成問題。

  畢竟這個時代的人壽命本來就短,活到五十歲便已過半百,算是少見的了。高演作為皇帝,衣食無憂,吃用精緻講究,若是沒有患癆病,也許可以撐得更久。

  但是畢竟現下他的身體被病魔侵蝕太久,又幾乎從小就在藥罐子裡長大的。俗話說的好,是藥便有三分毒,就算是皇族御用的藥物也不可能做到全部除了毒性,只唯獨留下藥性。

  所以高演的身體可以說是千瘡百孔,只是維持著一個微妙的平而已。假如不是他本人意志頑強、心性堅韌也許早就熬不住了。

  靈力雖有奇效,但也不是能逆天而行的,我只能盡人事聽天命。但是前提是,我眼前這個傢伙不再整天玩命地專注於正事!

  高演注意到我惡狠狠瞪著他的目光,收回了正在給我夾菜的手,眼帶寵溺地笑了笑問道:「梓童,你又怎麼了?」

  我收回自己惱恨的目光,斜瞟了他一眼,涼涼地說道:「我可沒怎麼?我又不像某人一樣,三天一吐血,五天一昏迷。」

  「我們不是已經談論過這個問題了嗎?」他放下筷子,眼中流露出無奈,「最近我正在清理母后的勢力,改變前朝的格局,更何況這民間也不安穩,又有其他諸侯國虎視眈眈。我若不投入那麼多精力,怎麼管得過來?」

  說著,伸手想摸摸我的腦袋卻被我氣悶地一下打開,我也知道他想當個好皇帝,心中雖理解但感情上卻無法體諒。他這般拼命根本不合算,只會早死早超生!

  我面上一片溫柔,絲毫沒有冒犯了帝王的畏懼和後怕,語帶微諷地說道:「是啊,這太平盛世還要皇上來締造,只是沒有了命,我看你怎麼維持!」

  說著,我猛然間起身就想進內殿,再看著這張平靜無波的面容我怕自己會直接撓上去。

  高演眸色深沉,灼灼的目光盯著我的後背,語氣淡然:「梓童,我自己的身體,我知道狀況,目前不會有問題的。」

  聽著他平穩如昔、毫無所動的聲音,我心中不由得越發惱火,加快了步伐走進內殿。

  我跟高演這一冷戰,就一直持續到了高湛回宮的日子,雖然期間高演仍然宿在含光殿,但他來的時候我已睡去,等我醒來,床邊也已冷了。碰見他的次數可以完全用手指算清,若不是他還每晚來含光殿,我都不知道他還活著。

  他的政事越來越繁忙,甚至連午膳有時候都直接在昭陽殿解決掉,而我一個人在含光殿竟然也感覺到了一絲失落的滋味。

  自怨自艾不是我的風格,既然高演不打算低頭,那麼我也不會,至少在他的身體這件事情上,我絕對不會退讓。

  我很快就找到了新的注意點,可以說後宮所有女人的注意力都被集中在了一個人身上。因為長廣王高湛和長公主這次回來,還帶了個嬌客一起。

  聽說她是沈國公府上的嫡女,名叫沈嘉敏,容貌出了名的美麗,性情也是出了名的任性刁蠻。一個諸侯女兒,又有天姿國色,能跟著高湛高湘回來,說明定是被高湘看上了。

  高湘看上了一個女人自然不可能是為自己丈夫準備的,也不可能是給高演敬獻的美人,那就只可能是為高湛挑選的王妃了。

  雖然高湛本人可能沒有這個意思,畢竟我覺得他對陸貞還是有幾分真心的,不太可能這樣就見異思遷了。

  但是他難道就沒有發現高湘帶沈嘉敏回來的意圖嗎?是天底下的男人都這樣遲鈍,還是他懂卻裝作不知道?

  這般盤算來,沈嘉敏容貌美麗,出身高貴,嬌生慣養,雖說是沈國公嫡女,但是沈國公已消失在帝都權貴圈中很久,一向低調平穩。

  她敢獨自一人離開封地跟著高湘入京定然也是對高湛芳心暗許的,或許還受了沈國公的默許,畢竟假如沈國公府能出一個儲君王妃,那麼整個家族的地位自然會不同以往。

  沈嘉敏家中除了長兄是將軍之外再無實權,這簡直是瞌睡了就有人給我送枕頭來。

  她完全符合我對高湛妻子的要求,真是懷疑長公主是不是跟我心有靈犀,才從千里之外的豫州給我帶了個這麼好的人選過來。

  沈嘉敏由長公主帶著進宮覲見,見她言談舉止,嬌憨天真,容貌雖然懾人但實際上就是個無知的草包。長公主既然想讓沈嘉敏嫁給高湛,那麼我就順水推舟給她個面子。

  假如高湛真的娶了她,沈家在京城的勢力也毫不足慮,這樣即使高湛有了外戚也成不了什麼氣候。況且沈嘉敏那種性子,要是真的做了儲妃,指不定給高湛惹什麼麻煩呢。

  於是我含笑下了旨,給沈嘉敏封了個六品司珍,把她扔到司寶司去。

  雖說陸貞被革了職,但仍然留在司寶司當宮女,以沈嘉敏的個性要是知道在高湛心裡的的人是陸貞,還不知道會發什麼樣的瘋呢。

  沈嘉敏除了容貌還算美麗之外幾乎毫無優點,在這宮裡這樣的天真更是容易被人當槍使。

  要我說沈國公也是病急亂投醫了,這樣嬌生慣養的女兒也敢送來帝都博弈,莫不是想那潑天富貴想瘋了?

  果然,才把沈嘉敏送到司寶司半天,我就在下午接到了沈嘉敏硬是罰陸貞跪了兩個時辰的消息。不曉得高湛知道了這個消息會不會心疼死,派人暗地裡向高湛透露了這個消息之後,我就坐在含光殿裡等著看好戲。

  傍晚時分,宛容滿面笑容地走了進來,大大方方地向我行了個禮,開口便是討好我的話:「娘娘果然神機妙算,沈嘉敏就算無理取鬧罰了陸貞,但是長廣王高湛還是以她年幼天真的理由讓她不要跟沈嘉敏一般見識。我瞧著陸貞盯著高湛的表情,真是又恨又怨,精彩得不得了。」

  「……高湛這人也奇怪,明明為了替陸貞爭口氣連娘娘跟皇上都敢說狠話。但是偏偏連一個刁蠻愚蠢的沈嘉敏都護著,想不通他究竟在想什麼?」宛容有聲有色地向我學了一遍高湛陸貞的對話,然後便有些疑惑地感歎道。

  我對滿眼不解的宛容露出了笑容,「愛美之心,人皆有之,你以為高湛不知道沈嘉敏的真面目嗎?他只不過不忍心斥責她罷了。或許在他看來,陸貞是個堅強、有主見的女子,定能把自己照顧好。所以他就想當然地護著感覺較為柔弱的一方了。」

  「這世間男子都是憐香惜玉之輩。他們理所當然地保護著感覺弱小的一方,還自詡正直善良。」我輕歎了口氣,起身,對著宛柔宛容說道:「走,我們去看看陸貞吧。」

  反正高演也不知道多晚才會過來,難道我非得在深宮裡像個怨婦一樣等待他過來嗎?

  想想我以後會有這種可能,我就忍不住汗毛直豎,後頸一涼,我才不會淪落到這種地步呢!

  這樣想著,我還是自己給自己找點樂趣吧,免得也被這深宮同化了,成為宮裡數不清的自怨自艾的女人之一。


☆、021 女相陸貞之陸貞複起

  乘著步攆在去用勤苑的路上,宮女們看見了我的鑾駕出現,一邊紛紛撲通一聲跪在路邊請安,一邊竊竊私語著討論著我堂堂一個貴妃屈尊到這種地方來的原因。

  我也知道自己跑來看陸貞有些不妥,不過為了迷惑婁太后,讓她認為陸貞是我重要的棋子,也因為不想看見高演那張始終平靜溫和、高深莫測的臉,我還是選擇親自過來了。

  陸貞原本坐在四人一間的宮女房裡抱著膝蓋默默地流淚,看見我的到來,慌忙拭去了淚珠,滿面驚恐地跪下請安,而房間裡其他的宮女早已識相地告退了。

  我讓宛容跟宛柔站在敞開的門口外,便自己悠然自得地走進去找了地方坐下,只見陸貞滿眼驚訝地看著我一派波瀾不驚的表情,似乎豪不介意這宮女房裡的簡陋和雜亂。

  我笑了笑,在心中感歎道,雖說我現在的日子是過的極好極精緻的,但是我不是沒嘗過食不果腹,吃了上頓沒下頓,還要東躲西藏、疲於奔命的日子。

  這宮女房雖是簡陋了些,但也至少是個遮風擋雨的地方,何況這宮裡的建築,再差也差不到哪裡去。

  我閑閑地玩著指甲,餘光注意著陸貞的表情,開口直接而犀利:「陸貞,你怨嗎?」她看著我的翦水秋瞳裡帶著驚懼與害怕,眼底甚至潛藏著深不可見的怨憤,顫抖著嘴唇卻始終沒有說出話來。

  我端詳著她嬌美蒼白的小臉,曾經豐盈如玉的臉頰竟在這短短的幾天之內消瘦成這副模樣,高湛居然沒有覺得心疼嗎?

  心中雖有一絲憐憫,我的語氣卻始終平淡:「鎮國步搖之事你太過托大,以為有了婁太后撐腰我便拿你沒有辦法了嗎?」

  陸貞聞言惶恐地搖頭,欲止又言,我沒有耐心聽她的辯述,揮手制止,逕自柔聲說道:「這宮裡,還沒有什麼我想做的事,卻做不到的。」

  「況且我之前罰你是為了以正宮規,若是人人都能像你肆無忌憚地接近皇上,那這後宮豈不是要亂成一團!」說到後面,我的語氣已經接近訓斥。

  「我沒想到的是你竟然會這般不知悔過,膽大包天到在開國皇后的十二步搖上都敢做手腳。」斜瞟了她一眼,滿意地看見她臉上流露出的畏懼、後怕的神情,我繼續說道:「本來照例定是要杖責八十的,我想著元旦剛過,不宜出人命,便開恩只罰了四十廷杖。」

  看著陸貞還稍顯天真稚嫩的容顏,我的心中難得升起一絲無力,她對前塵往事一無所知,所以我說什麼她都不知道,她什麼感覺都沒有。

  甚至不懂我在為何針對她,這般無辜的表情真是讓人看不慣,我揚起一抹笑容,突然之間就另起了話題。

  「高湛、皇上與我是從小一起長大的,甚至曾經的我與高湛還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但是由於某些事情,我在陰差陽錯之下嫁給了皇上。」我語氣中帶這感慨,看到陸貞臉上露出的一絲了然,盯著我的眼神中竟流露出了些許同情的意味。

  我不免冷哼一聲,心中又是好氣又是好笑:「你肯定以為我針對你是因為嫉妒,對嗎?」

  「奴婢不敢。」陸貞這才發現她眼中漏出的憐憫被我注意到了,連忙俯下身語帶顫抖地請罪,明明是纖細無比的身子,卻始終有一份堅韌和執著。

  「我一開始其實是挺欣賞你的,不然也不會在青鏡殿為你說話。我處罰你,不是因為高湛。」

  提起高湛,我的語氣不由得惡劣下來:「他現在在我眼中連陌生人都算不上,我何苦為了一個寡情薄意的男人特地找你一個小小宮女的麻煩。我不會自降身份至此。我看不慣你,不過是因為你湊到皇上面前,並且好死不死地被我看見了而已。」

  「你跟高湛的事情,我管不到也不想管,只要你不再做出上一次那樣的事情,我便不會繼續找你麻煩。」我的眼神從指套上轉到陸貞身上,狠戾的目光看得陸貞忍不住開始瑟瑟發抖:「但你卻不識好歹,竟然妄想給我下絆子!」

  「這是我最後一次容忍你的冒犯,看在你還算聰明伶俐的份上,我可以再給你一次機會。」我拂過衣袖,看見陸貞臉上的驚喜表情忍不住微笑起來。

  「你很不甘心是不是?沈嘉敏只是草包一個,地位卻比你高,什麼事情都壓你一頭,甚至連高湛都護著她。」我的話語中帶著強烈的蠱惑意味,滿意地看見陸貞眼裡流露出不滿和怨憤的情緒。

  我站起身,輕輕一揮手定下了她的職位:「你就去掌管司衣司吧,也是六品掌事的官階。我希望,以後我想做的事情,你都能幫我做到。另外,關於沈嘉敏的事情,你自己琢磨吧。」

  「啊,對了!」走到離房門口一半,我仿佛突然想起什麼一樣,輕拍手掌,露出一抹欣慰的笑容說著喜訊:「你可能還不知道,長公主已經在我跟太后面前露了口風,她想讓沈嘉敏做高湛的王妃。」

  我緊緊盯著陸貞的臉,不想錯過一絲表情:「沈嘉敏,論身份、地位和容貌確實是高湛的良配。說實話他這把年紀了身邊都還沒個知冷知熱的人,皇上都有些擔心了?況且聽長公主說,高湛似乎也沒有反對的打算呢。」

  陸貞原本凝聚著欣喜的面容瞬間被驚愕打破,混合著不敢置信與失望,話語中帶著幾欲心碎的哭音:「阿展他不會這樣對我的!……他不會的!」

  我笑了笑,面容真誠卻語氣輕蔑:「你也太傻太天真了,以前有個蕭喚雲,她跟高湛有過白頭之盟,現在還不是有了你,那麼憑什麼以後不能有沈嘉敏呢?」

  「陸貞,男人就是這樣,他們永遠不知道什麼叫做滿足,更永遠不知道什麼叫做弱水三千,只取一瓢。」我俯視著陸貞梨花帶雨的面容,語氣淡然。

  陸貞一副明顯被刺痛了的表情,口不擇言地反駁道:「那皇上呢?皇上對你來說也是那樣嗎?」

  我輕笑,看來就算陸貞是只小白兔,逼急了果然也是會咬人的呀。

  腦海中隨即閃過了那個男人如夜黑眸和始終溫柔寵溺的笑容。我的心中不免五味陳雜,略微有些失神地喃喃道:「他……他不一樣,他是不一樣的……。」隨即收斂起失控的情緒向外走去。

  陸貞俯身跪在地上恭送我出去,我緩步跨出了房門,卻突然回眸對她輕笑,語氣帶著□裸地威脅:「我可以提拔你,將你送上雲端,自然也可以輕易地把你貶下塵土。陸貞,你是個聰明人,應該知道什麼可以做,什麼不可以做吧。」

  陸貞聞言磕頭謝恩,抬起來的面容上竟沒有畏懼,只有某種意味不明的執著,原先純澈的眼眸中開始隱現著野心的光芒。

  我捂嘴輕笑,好像一不小心催生出了一個野心家呢。想必以陸貞的心性本事,只要給予她一點幫助和提示,必定能走得更遠吧。

  阿璿現在在內侍局的狀況不是很好,只不過能和婁青薔勢均力敵罷了,始終無法牢牢佔據上風。現在陸貞被我複起,婁氏那邊又多了個拖後腿的沈嘉敏,我倒要看看,這後宮,究竟是誰說了算。

  回到含光殿,我才放下了一直端著的貴妃架子,恨不得立馬撲到床上睡一覺去,卻在踏進內殿的一瞬間發現了氣氛的不對勁。

  敏感的神經不斷地叫囂著情況有異,我在掌心凝聚靈力畫起招雷符,一邊向後退去一邊準備著隨時扔出去,就在這一觸即發的時刻,我被突然出現的身後來人抱了個滿懷。

  被摟進懷裡的一瞬間我就感覺到了高演的氣息,立刻忍著反噬把已經化成的符咒散去,抬頭埋怨地瞪了他一眼,用盡全身力氣想掙開他的懷抱。

  高演雖身體不好但始終是個男人,比起我這個從小嬌生慣養、現在還動不動靈力透支的弱女子還是有先天優勢的。

  他絲毫沒有理會我的掙扎,反倒是安撫一般地摸了摸我的頭,隨意地朝室內瞟了一眼,殿中原本存在的幾股危險氣息便立即遠遁,大約是到了殿外守候。

  我這才知道自己遠遠小看了這個朝代暗衛的能力,全力施為竟然能夠給我帶來這麼大的威脅感。

  我扭過頭躲開高演的手,固執地垂眸不想看見高演那張臉,心中氣悶著,卻被他附在我耳邊的一句呢喃嚇得幾乎失聲:「……我不一樣……我究竟哪裡不一樣呢?」

  我心下巨驚,腦中盤算著千萬個應對的言辭,剛要開口卻被他一個吻徹底地吞沒了。

  他抱起我輕輕放到床榻上,身體溫柔而堅定地覆了上來,語氣中帶著寵溺和強烈地忍耐意味,仿佛在壓抑著什麼:「朕本來想等你開竅的,但是現在,我已經……等不了了。」

  我看著他蘊含著繾綣情意的雙眸,默默地放棄了心中想到的所有答案,伸手摟住他的脖頸溫和而柔順地閉上了眼,任由他帶我墜入巫山雲雨。

  情【河蟹】事過後,高演伸手攬過我的腰,輕輕吻著我的肩頭,語氣中帶著滿足的謂歎:「聽說你提拔了陸貞做六品掌事?我以為你不喜歡她。」

  我早就知道他對著後宮恐怕瞭若指掌,也沒有表示出震驚,只是含笑瞟了他一眼說道:「每個人都有犯錯的權力,再說,看陸貞和沈嘉敏兩個人共事,不是很有意思嗎?」

  我兀自笑得一臉狡黠,他見狀眸色越發深沉湊上來吻我的眼睛,我慌忙制止住他又開始亂摸的大手,嗔怒道:「你也不想想自己的身體,以後要是在熬夜批奏摺,就不要上我的床!」

  我說完才發現這語意中的歧意,臉上騰起紅暈,雖然聽起來很浪蕩,但是我的本意真的不是這樣的!拽過被子蒙起臉想要逃避現實,卻被他一把摟進懷裡。

  高演懶懶地笑著,語氣溫和地承諾道:「我知道了,不會再讓你擔心了,梓童。我本想早點掌握朝中勢力便可以更好地保護你,但是反倒讓你憂心忡忡,我很抱歉。」

  在他略帶憂鬱和歉意的目光下,我神使鬼差地伸手撫過他的臉頰,湊上去親了一口。注意到他眸色又逐漸深沉了,連忙拉過錦被蓋住身體,生硬地轉移著話題。

  他見我一副精疲力盡、眼皮子幾乎黏在一起的樣子,便親了親我的額頭,低聲講起了一些小事,我有心無力,只能有一搭沒一搭地回應著。

  沉鬱迷人的聲線仿佛有催眠的效果一般,我漸漸陷入了夢鄉。
【連載文請勿回覆】

TOP

☆、022 女相陸貞之婁氏動手

  接下來的日子裡高演仿佛食髓知味了一般,天天宿在含光殿裡纏著我,或許是男人跟女人在先天上條件的不同。每次都是我腰酸背痛的,他卻一派精神奕奕,甚至有了些好不容易熬出了頭、榮光煥發的感覺。

  經過幾次在白天都一不小心睡著的窘迫事件之後,我開始抵制起他這種毫無收斂跡象的行為。

  雖然有時候被我瞪了他會乖乖偃旗息鼓,但是更多時候還是一意孤行。我又不可能把他一腳踹下床,雖然我是很想,但每每看見他略帶隱忍的眼眸就突然失去了抵抗的意志,所以總是被折騰得精疲力盡。

  我勸他不要熬夜批奏摺,但也不是要他全把剩下的精力投入這種事情上的。堂堂一個皇帝竟然這般沉溺於情事之上,真是說出去也沒有人會相信。

  幸好最近前朝後宮事情又多了起來,有了我的監督,高演不至於天天熬夜,透支自己的生命勤於政事,卻也沒有了夜夜春宵的興致。

  我跟高演的日子就這樣平淡而溫馨的過著,我對現狀非常滿意,簡直完全符合了我一開始最美好的預期。

  但是我同時也感覺到,這樣平靜的日子怕是持續不了多久了,高演最近加緊了步伐,開始對婁氏的勢力下手,而我估計婁太后本人對我的容忍也快到了極限。

  雖說後宮侍寢的冊子跟高演生活起居的冊子都在我這裡,但也怕婁太后突然起了想法,去找女官要了看。

  想到這裡我不免幸災樂禍起來,說實話,婁太后要是看了定會氣得七竅生煙,恨不得吃我的肉,喝我的血吧。那樣一把年紀了,不知道會不會怒極攻心就這麼癱了。

  自從皇上登基到現在已經快兩年,他除了偶爾呆在昭陽殿之外幾乎百分之九十的日子都在我這裡。

  這麼多日子裡甚至在我來月信的時候他都沒有去別的嬪妃那裡,那些名門望族的女兒一個一個被婁氏選進宮裡,高演人照舊安排好、分位照封,卻半點臨幸的意思都沒有。

  既然他都這麼自覺的守身如玉了,我也不會主動為他安排別的侍寢。畢竟他是我的夫君,我可不想跟別的女人公用一個男人,那也太噁心了。

  關於暗衛的事情高演也在這些日子裡跟我坦白了,他告訴我,這些皇家暗衛也是在他登基之後才出現的。

  他們算是皇家最後的底牌,只聽命于皇帝,就算是連婁太后都不知道他們的存在,更無法命令他們。

  甚至還告訴了我他派了其中一個一直跟在我身邊保護著我的安危,看見他眼中閃過的一絲意味不明的流光,我微笑,卻心知肚明最開始的時候他派人盯著我絕不是因為想要保護我。

  可是現在看著他表面兀自淡定,眼神中卻難得透露出一點點不安的表情,我心下一軟,這些舊事就都算了吧。

  我一開始也只是因為他是很好用的保護傘才對他格外用心的,若是計較起來,我們誰都虛情假意過。

  只要我們現在都是真心實意,誰又會在意那些小小的手段呢?況且高演派給我的暗衛十九武功雖一般,但是輕功卓絕,尤其是隱匿功夫在暗衛中都屬一流,全力施為的時候甚至連用靈力試探都幾乎試探不出來。

  這種能力在後宮中對我大有裨益,探聽起消息來簡直是有如神助一般。

  就在我剛剛想起婁太后這一茬的時候,恰好婁太后那邊也注意到了後宮的不對勁。

  照理來說皇上登基時間已經這麼久,後宮早該出現有身孕的嬪妃或者皇嗣了,可高演膝下卻還是一片淒涼。

  這對無比盼望著高演儘快生下後代的婁太后來講是多麼的打擊,她自然會開始疑惑。

  婁氏既然開始查了,那這後宮幾乎沒有什麼事情能瞞住她。

  於是婁太后很快就得知高演從登基以來從未臨幸其他宮裡的美人,要麼宿在昭陽殿專注於政事,要麼只會來含光殿過夜。

  這下可是幾乎讓婁太后氣得幾乎厥過去,當天下午便下了詔召我去太廟。

  「貴妃蕭氏,你可知罪?」婁太后端坐于主位,一副高高在上質詢的表情。

  我跪下行了禮,卻聽不見婁氏的免禮聲,只能端著得體的微笑,在心中默默數著數字。

  婁氏見我一派無辜,渾不在意的樣子似乎怒火燃得越發熱烈,語氣嚴厲地斥責道:「你心胸狹隘,雖貴為後宮之首,卻不能做到賢良不妒,導致皇上膝下子嗣淒涼。我再問一次,貴妃蕭氏,你可知罪!」

  我對此卻毫無認罪的的打算,明明是他兒子死活纏著我不放,怎麼到她嘴裡又是我的錯了?雖然我對高演的表現感到很欣慰,但也有些不悅自己又替他背了個黑鍋。

  我已默念道三十,奇怪的是高演還沒趕過來?按照我跟十九定的暗號,他應該早就去通知他了才對,昭陽殿離這裡不遠,怎麼會還沒過來。

  在內心伸了個懶腰,差點打出哈欠來,若是真的打了恐怕有要被婁氏拎住往死裡訓斥了。就算是我努力抑制住了打哈欠的本能,但是我那副懶散的樣子落在婁氏的眼裡恐怕也夠可惡的。

  婁太后不喜歡我這個媳婦,那我無論是說什麼都是錯,高演的母親,還是交給他自己去解決吧,我可不想攙和在裡面。

  就在我們僵持不下的時候,高演帶著元福急匆匆地沖了進來,見我一臉委屈地跪在地上立刻滿眼心疼地質問道:「「母后,你這是在幹嗎?!」

  他好像隨即想到了什麼,臉上漏出一抹自責,面對著婁氏鐵青的臉色語帶埋怨地說道:「我不是說過了嗎?是我自己的問題,我對那些女人沒有興趣,不關梓童的事情,你怎麼還責罰她?」

  我原先虛弱的身體本來就跪不了多少時間,之前怕婁氏挑我毛病硬撐著,這下高演來了我就可以放心了。不由自主地輕晃了一下身體,差點一頭栽倒,下一秒就被他溫柔地摟進了懷裡:「母后,你明明知道梓童身體不好,還讓她罰跪!」

  高演黑沉沉的眼眸中滿滿都是怨懟,看的婁氏幾乎黑了臉,他一把抱起我就想朝外走。

  「阿演,你若是仍舊一意孤行,執意要護著這個女人。我會讓人上書要求廢除蕭喚雲的貴妃之位。你不要忘了,我婁氏在朝堂上還是有一定影響力的。」

  婁太后震怒的聲音從高演背後傳來,語氣中帶著的威脅和沉鬱表明了她的堅決。

  婁氏大約滿心以為自己的兒子會妥協,我卻看見高演的眼眸中閃過一絲深深的不悅,他皺了一下眉毛,隨即輕聲說道:「母親想要做什麼,作為兒子我無法阻止。但是無論你做什麼都無法改變,梓童,她永遠都是我的妻子。」

  高演說完便抱著我坐上了禦輦,我順勢倚在他懷中,感受到他身上始終如一的溫和氣息,心下安定。

  「你怎麼才來?」等緩了過來,我第一件事就是指責他的遲到,不悅地橫了他一眼,要不是他來晚了,我怎麼會在太廟跪了將近三柱香的時間。

  他眼帶寵溺地攬過我的肩膀,吻了下我的額頭,輕聲說道:「黃河水患,下流又決堤了,那邊的災民人心大亂,我正在和阿湛商量讓他去平州賑災的事情。」

  我嗔怒地看了他一眼,算是接受了這個原因,但是心中又不免升起意外之感,開口調笑道:「你怎麼會把自己的寶貝弟弟派到那種地方去,平州那裡一定局勢混亂,餓殍遍野,你居然捨得?」

  高演聞言朗笑一聲,低下頭親親我的鼻子柔聲說道:「你才是我的寶貝。」我被他突如其來的表白鬧了個大紅臉,不知該如何反應,只能羞澀地低下了頭。

  「近日我要剷除部分母后的勢力,這京城局勢動盪不安。而阿湛對母后的敵意太大了,若是留在這裡恐怕會壞事,去遠一點也好。」高演的語氣中醞釀著風雨欲來的氣息,隨即又滿臉溫和地補充道:「我派了暗衛保護他,不會有事的。」

  「再說平州賑災之事刻不容緩,這朝堂上全是貪生怕死之輩,讓他們去了沒准會給災區雪上加霜。雖然張相自請賑災,但是畢竟年紀已大,雖有心卻無力。這樣看來,阿湛是最好的人選。」

  說著,他原本平靜的表情中露出一絲不安,柔聲對我叮囑道:「梓童,你這段日子自己要小心,若是母后召見你,就稱病不去。我已派人守在含光殿周圍,這裡最是安全,儘量不要離開,知道嗎?」

  我聽了他的話,隨即柔順地點了點頭,在心中暗道,你們母子兩個博弈,我才不會自己湊上去當炮灰呢。

  高演將我送回了含光殿便再也沒出現過,我知道這正是關鍵時刻,他忙也是正常的,便自己一個人安安分分地待在含光殿裡練字繡花,打發時間。

  儘管我已經龜縮在含光殿將近一個月了,本以為我不去招惹婁太后,量她也沒辦法找我的麻煩。卻沒想到,自己也會有被人抓住把柄,明知前方有陷阱,卻還是要硬著頭皮踩進去的一天。

  狠狠瞪了一眼面前的婁青薔,她卻對我的厭惡毫無所覺一般,甚至奇異地露出了兩分笑意,開口繼續催促道:「貴妃娘娘盡可以慢慢考慮,只是不知道王尚儀跟陸掌事還有沒有時間等呢?」          


☆、023 女相陸貞之有驚無險

  阿璿跟陸貞在外人看來都是我的親信,一個為我進入內侍局,與婁青薔分庭抗禮,一個掌管司衣司,與沈嘉敏一較高下。

  大多數人都會覺得陸貞是更受寵的一個,因為她在我手下升遷的速度更快,也經常被我召見。

  阿璿雖然官位高,但是也因為事務繁忙不是經常來含光殿,但是只有我知道我真正在意的不過王璿一人,陸貞還不能算太上心。

  她雖聰明卻畢竟不像阿璿一樣從小便在我身邊,我多次召她前來只不過是為了要時常敲打敲打她,讓她不要忘記了本分而已。

  陸貞跟沈嘉敏的不對頭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了,雖是同級,但是沈嘉敏的本事卻連陸貞的十分之一都及不上,要不是有婁太后一直護著她,恐怕早就哭著跑回封地了吧。

  想起蕭喚雲記憶裡的那個即使渾身顫抖著害怕得不得了,但還是倔強地要陪著她去齊國的小女孩,我歎了一口氣,給十九使了個眼色讓他去通知高演,便示意婁青薔帶路。

  婁青薔面露得意,神色中是滿是自矜,口中雖然叫著敬稱,但絲毫不見敬意:「貴妃娘娘真是貴人多忘事,連仁壽殿都不知道怎麼走了嗎?」

  我冷哼一聲,逕自命人抬了步輦,一路慢悠悠的,絲毫不見著急。我坐在步輦裡從簾的縫隙之間觀察著婁青薔的表情,她盯著我的轎子滿臉譏諷,一點收斂的意思都沒有。

  我心下一沉,婁青薔敢這麼囂張定是受了婁太后的意,看來這趟仁壽殿裡婁太后的準備比我想像的要嚴重得多。

  連小小一個婁青薔都敢給我擺臉色看了,可想而知,婁太后是多麼希望將我除去,而且這一次似乎是做好了萬全準備。

  進了仁壽殿,就看見婁太后高高坐于主位之上,反正已經知道就算跪地求饒她也不會放過我,那又何苦委屈自己呢。

  我連行禮下跪的心思都沒有,也懶得跟婁氏說那些寒暄的話,站在殿下開口就問:「阿璿跟阿貞在哪裡?」

  「沒想到蕭貴妃你還是性情中人,竟然會為了兩個小小的奴婢自己送上門來。」婁太后滿面笑容地說道,要不是看見她眼中的惡意,光聽她的語氣別人還以為她是在誇獎我呢。

  「少廢話,若是阿璿她們有了什麼三長兩短,我不會放過你的。」狠狠瞪了婁太后一眼,我心中不耐。

  注意到婁太后眼中的一絲得色,我心中一沉,按照昭陽殿與這裡的距離來算,高演照理來說肯定已經趕過來了,但是他卻沒有出現,定是被什麼事情拖住了腳步才不能過來的。

  這樣看來,似乎我跟阿璿還有陸貞的處境都不妙了,要是落在婁太後手裡,不但逃不了一頓私刑,更是肯定會成為她威脅高演的籌碼。

  既然高演估計無法迅速趕來,那麼就只能靠我自己了。

  「哼!蕭氏!你也不知道自己有幾天好活了,還那麼囂張!」婁太后語帶譏諷,使了個眼色命左右侍女上前抓住我的手。

  我毫不退讓地盯著走到眼前的侍女,眼中帶著欲擇人而噬的狠戾,我雖然現在沒了前世的能力,但是至少還可以用殺氣唬唬人。

  我把殺氣控制在很小的範圍內,婁氏並沒有感受到,所以不免有些疑惑,口氣嚴厲地訓斥著始終不敢上前制住我的侍女。

  見侍女沒用,她隨即使了個眼色,婁尚儀受了她的意走到我面前。等的就是你過來,我一邊露出的得逞的笑容,一邊迅速地掏出藏在手腕的匕首一把擰過婁青薔的頭。

  對面露驚訝和慌張的婁太后,我揚起一抹輕笑,施施然拿著匕首貼緊婁青薔的脖子,好像在試驗從哪個角度劃下去噴出的血會最多,「好了,現在我們扯平了,不知道婁青薔的命抵不抵得了小小的陸貞跟王璿?」

  婁太后被我膽大包天的行為氣得狠狠拍了下桌子,語氣中盡是威脅:「好啊!好啊!在宮內私藏利器,還劫持朝廷命官!蕭喚雲,你不想活了你!」

  我緊了緊匕首,滿意地感受到手上的婁青薔抖得越發厲害,輕聲在她耳邊說道:「聽說你是婁氏的侄女,又是倚重多年的左右手,想必她一定不捨得看你這樣淒慘的死去吧?」

  婁青薔被脖間閃著寒光的匕首嚇得幾乎要癱軟在地上,我一邊暗恨著自己身體的不爭氣,一邊繼續威脅到:「快求她,若是人質起不到該有的作用,那麼就只有一個下場!」

  「姑媽……姑媽!救救我!」婁青薔淒慘的求饒聲在殿上響起,我看見婁太后的眼中閃過一絲不忍,最終仍然挨不住揮手讓人把王璿跟陸貞帶了出來。

  兩人表面上看起來都沒有外傷,但是看見她們慘白的臉色和委頓的神情,我就知道定是被用過私刑。

  我對陸貞跟阿璿露出了一個安撫的笑容,兩人原先看見我劫持著婁青薔繃緊的表情也同時放鬆下來。

  我對婁氏淺笑道:「放她們過來。」婁太后瞧了一眼婁青薔,眼中閃過一絲掙扎,突然又冷靜下來,面無表情地說道:「不行,她還不夠交換兩個人。」

  我心中一驚,婁氏竟然這般冷血無情,寧願犧牲嫡親侄女也不想放過我嗎?手臂一松,便被伺機以待的婁青薔掙脫了,將我推開,我本來力氣就不大,能控制住婁青薔全是靠手中有利器的緣故。

  本想婁青薔的命引得婁氏動容,想辦法接近她之後再動手的,沒想到婁太后竟然連親侄女的性命都不顧。現在唯一的機會已經流逝,這一局,恐怕是要輸了。

  只要婁青薔不要了我的命,總有機會翻盤的,我靜靜地臥在地上裝作力竭,等待著良機。

  婁太后見我委頓於地的樣子,得意地冷笑一聲:「我看你現在還能怎麼樣?來人,把貴妃給哀家架起來。我倒要看看毀了你這張臉,你怎麼再迷得我兒神魂顛倒!」

  似乎是因為有了婁青薔的前車之鑒,她不敢再接近我,只命令侍女上前動手。

  我對眼前怯生生的小姑娘露出微笑,口中卻是□裸地威脅:「你若是敢下手,知道後果是什麼嗎?皇上定然不會放過你。」

  雖是落於下風,但我的表情中絲毫沒有狼狽之意,只略帶歡欣地提議道:「你說淩遲之行好不好?你敢在我臉上劃一刀,我就在你身上劃三千多刀。」

  看到小宮女慘白的臉色和顫抖的雙手,我繼續笑道:「我聽說技術好的行刑官即使三千多刀還不會讓人死掉,你想試試嗎?」宮女緊繃的面色一片慘白,手中的匕首哐當一下落在地上,拼命磕著頭哀求,婁太后見狀面色鐵青地命人拖了下去。

  婁青薔得到她的示意走了上來,眼中帶著深刻的惡意,想必還是記恨著剛才我拿她做人質的事情。見我看著她,她仿佛突然被我的眼神激怒了一般,揚手就是一個巴掌。

  我偏頭,順勢把力勁卸掉,垂著眼眸儘量不刺激到她。

  阿璿跟陸貞見我被打頓時激動起來,高聲叫著我的名字,語氣中帶著哭音,滿滿是愧疚和悔恨。婁太后見狀一聲冷笑:「好啊,蕭貴妃落到這般田地,還有這般衷心耿耿的奴婢真是讓我大開眼界。」

  「不如,先毀了她的臉吧。」見婁太后隨手一指王璿跟陸貞,我急了,忍不住對婁氏大罵道:「婁昭君,你有什麼就沖我來,別對她們下手!」我無論受了怎樣的傷,只要有靈力在都不要緊,但是她們兩個就不一樣了,若是毀了臉,那就完了。

  「是嗎?我還非要對她們下手了,你能奈我何?」婁氏說著一揮手,那邊的宮女便拿著匕首接近著王璿跟陸貞。

  突然間有個侍女滿面慌張地跑了進來,向婁青薔報告了什麼事情,她的臉色瞬間難看了下來,急匆匆地快步走到婁氏身邊附耳對她說了什麼。

  婁氏當下面色鐵青,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帶著幾欲噬人的狠厲,被婁青薔催促了幾下,只能悻悻地揮手讓人把我帶了下去。

  我跟王璿陸貞被關在仁壽殿的私牢裡,阿璿倒是沒什麼大事,但陸貞清秀白淨的小臉赫然三道血痕。看的我心中不免有了些愧疚,她也算是為我擋了災,白白受了這趟罪。

  幸好我早料到自己免不了吃點皮肉之苦,而阿璿陸貞或許已經遭了毒手,在身上帶了上好的玉露,連忙拿出來仔細地給陸貞敷上,算是勉強止住了血。

  「你怎麼這麼傻,我讓你們別出聲就是怕婁昭君拿你們出氣,你怎麼還明知故犯?」

  陸貞聞言看著我的眼睛裡流露出一絲複雜,隨即轉為堅定:「娘娘是這宮裡唯一一個真正關心我的人,娘娘別擔心,奴婢不疼。」

  我心下不免震動,深深地看了陸貞一眼,面對暗牢角落裡的一片黑暗輕輕問了一句:「十九,阿演說什麼?」明明空無一人的地方傳來了十九一貫冷靜平和的嗓音:「主上正在安排人手過來營救,請娘娘稍安勿躁。」

  「你讓他快一點,阿貞的臉經不起拖。」我伸手繼續把玉露往她臉上塗,順勢混合了一絲靈力,加快陸貞臉上傷口的癒合。


☆、024 女相陸貞之貞湛無緣

  沒想到十九的氣息才消失了一炷香,便聽見一陣嘈雜的聲音從私牢盡頭傳來,看見那邊滿面焦急奔過來的男人,我雖一身狼狽但仍然淺笑道:「你怎麼來的這麼快?」

  他看見我們三人淩亂的衣飾和我臉上的紅痕,語氣中滿是陰沉:「她們被我拖住了,梓童,我現在就帶你出去。」

  剛才在仁壽殿的一番大動作早已讓我精疲力盡,我順勢依靠在他懷裡,問道:「婁家的勢力已經沒有威脅了嗎?」

  他抱起我,眼帶憐惜:「恩,我把虎符交給了阿湛,他帶著兵力已經趕來帝都了,母后就算是有通天手段,面對千軍萬馬也無計可施。」

  「什麼!你怎麼能把那麼重要的東西交給高湛,萬一他……」我接下來的話在高演沉鬱的眸光中收了回去,心中卻氣急,扭過頭不想理會他。

  他見我鬧變扭的樣子,輕笑了一聲,語氣中卻是平穩淡定的:「別擔心,目前一切都還在我的掌控之中,阿湛不會有問題的。」

  我懶得和他爭論關於高湛的事情,反正他就是死心眼又重情義,估計我怎麼說也改變不了高湛在他心中的形象,便另起了話題:「阿貞跟阿璿都需要太醫,尤其是阿貞的臉,派最好的太醫,用最好的藥,我希望那傷口能以最快地速度恢復。」

  高演聞言加快了步伐,順勢低頭問道:「你呢?你受傷了嗎?」我笑著攬過他的肩膀,在他懷裡感受到了無比安寧的氣息,剛想開口說自己沒事,下一秒就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我昏迷了兩天才醒了過來,剛清醒過來就被高演帶著奇異溫柔的表情嚇了一跳。

  他幾乎是帶著狂喜告訴了我,自己竟然已經懷孕的消息,看他那副欣喜若狂的樣子,我卻無法和他一樣高興。

  我還從來沒有懷孕過,對此幾乎一無所知,心中除了迷茫之外再無其他感覺,更深的,我居然隱隱有一絲畏懼。

  奇怪的是,我雖然深深地害怕恐懼著,卻始終沒想過要把肚子裡的寶寶除去的念頭,連原本懸著的心看見高演溢滿狂喜的眼眸時也漸漸地落回了原處。

  或許有他在,做一個母親也不是什麼難事吧,我帶著笑容摸了摸自己仍然沒有一絲顯懷的肚子,滿心柔軟。

  等我有力氣坐起來之後,高演神情低落地告訴了我,婁太后的下場。他把婁太后軟禁在了平州行宮,「衣食不愁,吃穿用度還是跟原先在宮裡一樣。」他的神情中滿是無奈和歉疚,「母后這次實在是太過分了,若是我沒趕到,指不定我們的孩子會出事。」

  我知道對他來說,軟禁自己生母這件事情的確太過為難,但是在我的孩子生下來之前,我絕對不會放婁氏回來,免得又出什麼么蛾子。

  在瞭解到婁氏的下場之後,我便開始憂心阿璿跟陸貞,高演見我急切的樣子,也不賣關子了直接告知了我陸貞跟王璿的情況。

  在知道陸貞看到鏡子裡的容貌之後,已經把自己鎖在房間裡一天一夜沒吃東西了,我便執意要過去看她。

  高演拗不過我的意思,只能帶我去了陸貞那裡。

  我小心翼翼走進了房間,看見了滿臉淚痕的陸貞趴在床邊,心下有些歎息,陸貞幾乎是在我歎氣的同時清醒了過來,滿面驚恐地往床鋪裡面躲。

  看到來人是我這才流露出一絲委屈之意,語帶哽咽地叫道:「娘娘。」我忍不住心中升起了一絲憐惜,對一個年華正好的姑娘來講,容貌有損的打擊實在是太大了。

  我握起她的手,拿手帕輕輕擦掉了她的淚痕,語氣堅定地說道:「你別擔心,你的臉,我一定會想盡辦法讓它恢復如初的。」

  就算是用靈力,我都要把它治好了,這算是我欠陸貞的一個人情,若是不還了,我心中始終都是愧疚的。

  「陸貞,你這次也算是救了我一命,我不是知恩不報的人。你有什麼要求盡可以說,即使是要阿演下旨賜婚也不是不可以,我是來問問你的意思的?」

  陸貞聞言更是落下淚來,語氣頹然而絕望:「微臣身份本就卑微,現在連容貌都毀了,怎麼敢高攀長廣王殿下。」說道最後,眼中竟是帶上了深深自厭和失望。

  「你不要懷疑我的話,我說你的臉會完好如初,它就一定會!身份這種事情更不是問題,有了阿演賜婚,你何人嫁不得。」我看著她失去了光彩的眼眸,語氣中帶著十萬分的堅決,心下有些惱她的不爭氣。

  「我唯一擔心的是,你確定高湛就是你要嫁的那個人嗎?」經過了這一次,我也算是跟陸貞共患難了一把,自然不會再像以前一樣防備她,這些話也是出自肺腑,真心為她好的。

  我盯著她閃爍不定的眸光,繼續問道:「阿演是不同的,我可以確定,那你覺得高湛也是不同的嗎?」

  她聞言,眼中閃過一絲暗流,仿佛想到什麼事情一般黯淡下來,開口回答:「不,我不想嫁人,況且長廣王身份高貴,我自知身份低微,高攀不起。我還是想呆在娘娘身邊,一輩子侍奉娘娘。」

  她的神情一開始還是痛苦而絕望的,但說著說著仿佛終於下定了決心,最後眼眸中甚至露出一絲奇異的神采。

  我見她神情有異,心知一定是有什麼事情發生了,留下了含有靈力的玉露並且讓她好好休息,便匆匆離開了。

  之後向知情的侍女們詢問才知道,高湛在陸貞受傷的第二天便來探望了,卻好似被陸貞臉上猙獰的傷口嚇到了一般,沒說幾句話就匆匆離開了。

  在又一次詢問陸貞意願被拒之後,高演終於下了給長廣王高湛賜婚的旨意。

  只不過人選不是陸貞,而是沈嘉敏。

  高湛接到聖旨的當日還跑到陸貞那裡鬧了一場,其中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又或者陸貞跟他說了什麼,一夜之間簡直像變了一個人一樣,陰鬱而頹然,回了修文殿便乖乖接下了聖旨。

  賜婚這檔口的時候,還發生了不大不小的一件事,幾乎讓沈國公府顏面無存。

  高湛竟然在迎娶儲妃之前便寵倖了宮中一個女官,名字似乎叫沈碧。為了皇家的顏面,我不得不替高湛收拾爛攤子,命人灌了那位爬床的女官避子湯,然後一抬小轎就送去了高湛那裡。

  畢竟他毀了人家名節,不納了那個女官難道要我們替他殺人滅口嗎?避子湯是因為沈嘉敏這個儲妃還沒過門,要是庶子先出生了,沈國公府的裡子面子可都掉光了。

  陸貞仍舊呆在我身邊侍奉,處理這些事情的時候我也沒有特意避著她。畢竟她已經選擇了放棄高湛,若是一輩子都不能坦然面對他,連他的消息都無法冷靜傾聽,那她也就根本沒有走出那些陰影。

  陸貞沒有讓我失望,她很快便收拾了好了情緒,表現的冷靜而淡然。只是在得知這個消息之後,眼神一天比一天冷。

  沈嘉敏出嫁的時候,我正好在最危險的孕期,被高演禁止了一切活動只能呆在含光殿裡養胎,於是我也沒看見長廣王娶王妃的盛況。

  在婚禮之前,陸貞向我請求由她帶著賀禮去長廣王的府邸祝賀,我看見她無比倔強的小臉,心下無奈,最後仍舊拗不過她的執著同意了。

  她的臉早已恢復了原樣,甚至在含有靈力的玉露滋養之下變得更加美貌,我知道,她這是打算做最後的告別。

  陸貞從長廣王的婚宴上回來的的同時,我也接到了高湛在婚禮上失態的消息。

  但是看著眼前這個終於笑得灑脫自然的陸貞,我欣慰地笑了。只要我身邊的人過的幸福安定就好了,高湛失不失態與我何干?

  那一年冬天第一場大雪來臨之前,經過整整一天一夜的陣痛,在我淒厲的叫聲中,折磨了我將近九個多月的混小子終於來到了這個世上。

  在生產中,原本我幾乎已經要堅持不下去了,可是聽到高演傳來的聲音幾近哽咽的話語就瞬間又有了一絲勇氣,若是我跟寶寶就這麼去了,那高演怎麼辦?

  後來才聽宛容說,當天高演從大悲到大喜,又因為之前我的懷孕精神緊繃了將近八個月,得知我終於誕下麟兒時心神一松,當下便吐了血,但由於我的昏迷始終硬撐著不肯養病。

  我生產後昏迷了整整三天才醒過來,剛醒便看見床邊躺著的一大一小兩個男人,突然之間便心生感動,幾乎落下來淚來。

  我們的兒子被高演取名為澤,有澤被蒼生之意。

  同年,我登上皇后之位,真正地于高演並肩站在了這個國家的至高點。

  明眼人都知道澤兒定是下一任國君的繼承人,但是我卻制止了高演的冊封,澤兒還小,若是從小便生長在被人千嬌萬寵的環境之下,難免不會變得驕縱任性。

  所以在澤兒及冠之前,我跟高演在這方面達成了一致,決定無論如何也要把他培養成一個合格的繼承人。

  而在這之前,我們都不會毫無原則地嬌慣他,也不會明明白白地告訴他將是儲君。

[ 本帖最後由 悠于 於 2015-5-7 21:38 編輯 ]
【連載文請勿回覆】

TOP

☆、025 女相陸貞之八年之後

  時光匆匆,一轉眼已是八年。

  高演在三年前終於忍受不了高湛的所作所為,忍無可忍之下將他打發去了自己的封地。

  要知道北齊的王爺雖然是有封地卻不會自己去打理,從來都是由下屬去做的。

  高湛能把高演逼到這種地步也算是他的本事,就連婁太后最近也會一年回來個兩次看看澤兒,雖然她對我仍舊沒有什麼好臉色,卻是對澤兒疼若至寶。

  高演把他扔到封地是因為被高湛不斷的小動作惹得發了火,我想假如高演不是這麼重情的性子,以高湛所做的事情死個幾百次都有了。

  我身邊人一個個年歲也大了,最小的宛容都快二十三了,卻始終堅持著不肯嫁人。

  她們幾人我都勸過多次,只是宛容裝傻,宛柔固執,快三十多歲的阿璿我拿她沒轍,連陸貞最近都被她帶壞了,整個人都一副要把餘生奉獻在宮中的作態。

  阿璿這個老油條從小照顧著我長大,我擰不過她是正常,難道陸貞我也搞不定嗎?

  八年前陸貞還和高湛糾纏的的時候,沈嘉彥便默默地以守護者的姿態存在著,現在已經八年了,他始終堅持著不曾娶妻,頂著家裡莫大的壓力等著陸貞。

  「沈嘉彥的心思,誰看不出來,你年紀也不小了,他也是,這把年紀還在等你說明心還算誠,別因為曾經的一次失敗就再也不敢邁出一步。」看著陸貞這些年幾乎沒有什麼變化的容顏,我帶著笑意勸慰道:「阿貞,我希望你幸福。」

  陸貞這些年來越發內斂的眼眸中透漏出一絲意味不明的流光,淺笑中好似有一絲勉強:「娘娘,別擔心,微臣會幸福的。」

  終於在開春的時候,我將二十多歲的老姑娘陸貞送上了花轎,看著陸貞一身嫁衣美得驚心動魄的樣子,終於放下了心。

  大概是安穩的久了,我竟然也開始希望身邊的所有人都可以幸福。

  明明是現世安好的狀況,我的心頭卻總有一股不妙的預感。

  果然,在陸貞出嫁兩月之後,高演的眉宇間逐漸顯露出一股黑氣,漸漸漫上他的臉龐,帶著令人心驚的不詳之意。

  我開始慌亂,明明這幾年他的病情已經好轉了很多,照理來說若是注意養生應該還有起碼三十多年的壽命,怎麼會已經開始死氣蔓延了呢?

  為了讓自己心安,我著手開始積累起靈氣,刻畫好含光殿的三重聚靈陣,趕在年前徹底除去了高演的病根,由於這次所需的靈力實在是太大了,這些年好不容易養好的身體又開始大病小病不斷。

  嚇得阿澤這幾天一下課就跑來含光殿看我,明明還是是個小包子,卻總是一臉嚴肅滿目擔憂的表情看著我。

  我伸手摟過阿澤,輕輕拍著他的背將他哄著睡著,心中柔軟,這孩子恐怕這幾天都沒有睡好吧。

  對走進來的男人做了個噤聲的動作,看見他略帶不滿和妒意的瞧了一眼高澤,接著便輕手輕腳地抱起他,走去了偏殿。

  將澤兒安頓好,高演很快回到我身邊,看見我依舊蒼白無力的臉頰臉上露出一絲心疼,伸手將我攬進懷中,語氣中全是自責和怒火:「怎麼這次病了這麼久還不見好?元旦宴會你就別去了吧?萬一吹了風更加嚴重了怎麼辦?」

  我伸手拂過他的額發,淺笑道:「沒事,元旦夜宴我怎麼能不參加?我沒事的,別太擔心了。」

  看見高演眉宇間的黑氣略略淡了一些,卻仍然沒有退散的跡象。看起來高演這死劫並不好過啊,我心中即便是擔憂,卻也沒了辦法,只好時時盯著高演的去向。

  年前,高湛從封地發了信函說要回來,元旦是回了封地的親王唯一能回到帝都的日子。高演略略考慮了一下,便同意了。

  我雖然有些不安,但實在想不出合適的理由阻止高湛入京,只能一臉無奈地妥協了。

  在元旦夜宴上,文武百官位列兩旁,觥籌交錯,波光流轉,端得是氣氛和樂。

  看著場中歌舞格外歡樂,我也不免沾染了一分喜意,心中鬆快了許多。

  澤兒在遠處跟同齡的孩子一起玩耍,一副小大人的樣子,正說什麼說的頭頭是道,我看著他難得興致高昂的表情也不忍心打擾,想著反正有暗衛保護著也出不了事,便放下了心轉頭看著表演。

  席間,我注意到高湛看著這邊的神情有異,自從高湛娶了沈嘉敏之後變得越發陰陽怪氣,每每仗著高演的容忍胡作非為。我看見他眼神陰狠,始終與這宴會氣氛格格不入的樣子,才剛松下的心不免又繃了起來。

  總覺得高湛似乎有什麼不對勁一樣,剛想開口讓高演注意一下,就注意到他已然有些微醺的腦袋後面的寒光,我不由得眼神一凜。

  一下把高演撲倒,避過了他背後射來的冷箭,高演神情一凜,瞬間從微醺之中清醒過來,將我一把抱進懷裡護著。

  原本歡樂滿滿的宴會氣氛仿佛被這支冷箭一下戳破,頓時驚呼聲尖叫聲亂成一團。

  我拉起高演,回頭便看見高湛對著遠方使眼色,順著他的眼光瞧過去又看見一個身著宮中服侍的內侍,可是那人卻從袖口中拿出了弩箭指向這裡。

  高演沒有看見,我卻看的真真切切,可惜我的身體太虛弱,心下一慌,只來得及說了一句,便感覺到喉嚨口一陣腥甜:「阿演,小心。」為了不讓他在這時候分神,我默默地咽下了那口血。

  宮中侍衛這才反應過來,喊著:「有刺客!護駕!快護駕!」便圍了過來,看見這陣勢我反而覺得更加不妙。若是高湛還有後手豈不是明晃晃地告訴他高演在這裡嗎?

  高演和我被團團圍了起來,在這般慌亂的場面裡我卻一眼就看見了小小的高澤茫然失措的面孔。

  我在高演懷裡掙扎著,語氣驚惶得幾乎哭了出來:「阿澤,阿澤!還在那裡!」

  第一個刺客很快便被制服了起來,但是第二個我卻失了他的蹤跡,看到高湛在這一場混亂裡顯得從容不迫的樣子,我就知道他必定不可能只準備了兩個刺客。

  在這稍微控制起來情況的場面下,高演命人將高澤迅速送回了含光殿。

  半刻之後,第二刺客也在御花園中被抓了起來,我剛想告訴高演,關於我之前看到的事情。就突然看見遠處高臺上一閃而逝的黑影,恰逢這時一口血卡在喉嚨裡,我張嘴卻只吐出一口血來,渾身冷得猶如冰窖。

  腦子裡閃過的唯一念頭就是要救他!高演不可以死!當我再一次有了意識之後,我已經推開了高演,替他擋下那支暗箭。

  我這時才恍然大悟,原來高演命中死劫竟是這樣,竟然是高湛所謀,我之前的不安都有了原因。

  只恨當時高湛去封地的時候,我看在高演的面子上沒有對他下手。

  如今想來竟是一步錯,步步錯。

  那支暗箭估計是特別製作的,而射箭之人的技藝也十分高超,幾乎一箭穿心,若不是還有靈力維持,我恐怕已經死了。

  高演被我推開原本還一臉茫然,低下頭才發現我口中不停地吐著血,瞬間明白發生了什麼事情,雙手顫抖地捧起我的臉,語氣如同絕望的野獸一般,幾乎瞬間紅了眼:「……快!快叫太醫!快!」

  「梓童,你別嚇我!你不會有事,對嗎?」他語氣顫抖地說道,小心翼翼地伸手抹去我嘴邊的血跡,似乎以為這樣就能把我從死亡的邊緣拉回。

  我勉強對著他笑了笑,眼前已經開始潰散。

  這樣的傷我並不是不能靠著靈力緩解,但是兩天前剛剛替高演徹底清除了體內的沉屙,現在體內靈氣幾乎空空如也,唯有的一些也完全不夠止血。

  我只能輕輕搭過高演的手,將僅剩的靈氣輸入他的體內,妄圖替他再多賺幾年生命,做完這一切,我甚至連動動手指的力氣都沒有了。

  在閉上眼之前,我看了一眼幾欲發狂的高演,氣若遊絲地說道:「延安……照顧好我們的孩子……還有……」

  「對不起……」

  我不是不愛他,只是不能愛,我把他當盟友、當夥伴、當親人,卻唯獨不能是傾心相戀的愛人。

  我知道他一定會活下去,活在沒有我的世界,撫養我們的孩子長大,親眼看著他登上那個九五至尊的位置。

  我承認,我很自私,享受著他無微不至的關心,卻吝嗇付出真正的愛情。

  我很快就會踏上另一趟旅程,唯一能做的,只不過是將他妥善放在我心底深處。

  我會永遠記得有一個人,給過我那般令人眷戀的溫暖。

  所謂回憶,便是心傷。

  結束了這個世界的旅途,我又在時空亂流的飄蕩了好久,雖然這裡並沒有其他可以計算時間的東西,我本身也不會隨著時間流逝而改變樣子,但是這種靜謐實在是讓人無法忍受。

  於是我只能強迫自己陷入沉眠,直到下一次複生的開始。


☆、026 女相陸貞【高演番外】

  我知道的,陪伴我多載的妻子,我唯一血脈的母親,我愛重非常的女人,她並不是梁國公主蕭喚雲。

  儘管一開始我並不瞭解真相,對喚雲的突然改變我是惶恐且不知所措的,甚至完全不敢置信。

  想我堂堂齊國常山王,從小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尊貴異常的嫡皇子也會有這般受寵若驚的時候。

  喚雲自從嫁給我之後就從來沒有給過我好臉色看,而對於母后的仇視更是明晃晃擺在臉上的。

  我想著,喚雲這般作態是為什麼呢,她明明知道我在她面前是多麼卑微,我會答應她任何要求,給予她想要的任何東西,她又何必對我付出這般溫柔體貼。

  但是我隨即無奈地妥協了,無論她想要從我這裡得到什麼,就隨她的意吧。本就是母后和我的過錯,害的她與高湛有緣無分,咫尺天涯,一切都是我欠她的。

  後來發現她不是她的時候,我才恍然大悟,驚覺原來如此。

  真正的喚雲不會對我這般溫柔地微笑,也不會這般親昵地喚我阿演,更不會真心待我、全心全意依賴我,將我當做丈夫敬慕,當做親人一般愛護。

  發現這個事實,是在她第二次面對我的弟弟高湛的時候,第一次由於我注意力全在死裡逃生的弟弟身上,並沒有注意到她的神情。

  但是第二次,儘管她表面上仍然做出一副情深無悔的表情,但是她的眼中一閃即逝的諸如厭惡、嫌棄、同情、鄙視等等情緒,卻唯獨沒有了執著和愛戀,我就覺得十分怪異,開始不由自主地懷疑起來了。

  因為我非常清楚地知道,喚雲愛我弟弟高湛至深。這情已入骨,喚雲本身又是那樣驕傲固執的性子。怎麼可能在他面前不但表現得無動於衷,反而那般咄咄逼人,聲聲質問簡直要戳到人心底裡去。

  況且我知道,真正的蕭喚雲永遠不會捨得逼迫高湛。

  我原先只想著先不要打草驚蛇,便抱著好奇的心態接近她,始終不敢輕舉妄動。

  我仔細一觀察便發現了無數疑點,她對食物尤其執著,最喜歡的便是禦膳房精心烹製的所有點心,每次都像只小倉鼠一般抱著糕點就能笑的幸福得像得到全世界一樣;她喜歡待在我身邊的感覺,每每都卸下張牙舞爪的面具,像只野夠了的小貓一般安靜而依戀地偎在我身邊;她眼裡揉不進沙子,脾氣愛恨分明,手段雖然狠辣但是卻始終信奉著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鐵律。

  我考量著她的危險性、目的性和真實性,卻獨獨只忘了把自己的感情考慮進去。

  越是瞭解她的真面目,我便越控制不住自己對她的喜愛,原先以為她是精怪的懷疑也隨之推翻。

  我想著,這般蕙質蘭心、可憐可愛的女子,定是天上神仙下凡。

  我始終固執地認為,她是為我而下凡的,她是只屬於我一個人救贖。

  無論是高湛或者任何一個男人都無法把她從我身邊奪走。

  因為我不允許。

  我生在帝王家,這一生早已經歷得太多,鬼門關都走了好幾回。所有的事情其實我都看的清清楚楚,只是懶得理會而已。

  我的生命本來就是一潭死水,就算貴為帝王又如何,我的身體還是像天邊殘缺的夕陽一般,以一種毅然決然的姿態一日日地衰敗了下去。

  我也知道自己的沉默對真正的蕭喚雲並不公平,但這世間又何嘗公平過。

  蕭喚雲愛高湛,愛到即使嫁給了我仍然可以冷面相對,拒不同房;我也喜歡過那個天真精靈、只會在高湛身邊露出天真嬌憨笑容的蕭喚雲,但那都已經過去了。

  我想或許她沒有出現的話,我會跟蕭喚雲耗一輩子,反正我的人生也不會太長。而真正的蕭喚雲也許會被我感動,又或許始終死心塌地地愛著高湛。

  但是現在這樣的想像都沒有了意義,因為她出現了,雖然我不知道她從哪何而來,有什麼目的,又什麼時候會突然消失不見。

  但一想到她會有消失的可能,我便慌亂的不可自已,再不像那個殺伐果決的帝王。

  我曾無數次面色慘白、神情慌亂地沖到含光殿,卻制止侍者的報告,只是躲在角落裡看著她帶著笑容靜靜地繡花縫衣,看書練字。

  然後漸漸平靜心緒,緩步離開含光殿,繼續處理之前的政事。

  在她面前,我不是齊國萬萬人之上的尊貴帝王,我只是她的丈夫,只是一個害怕失去她的、平凡普通的男人而已。

  我喜歡看著她對我無奈的微笑,拿我沒有辦法的樣子,皺著小鼻子數落我,卻仍然次次為我收拾爛攤子。

  我喜歡她裝腔作勢、狐假虎威的樣子,面上一片淡然,說出的話卻字字珠璣,眸中透漏著一種狡猾的意味。

  我喜歡她滿含著擔優和急切的眼眸,每每用無奈地口氣教訓著我,口氣惡劣,卻仍舊為了我的病夜夜無法安眠。

  我始終認為自己不是個好皇帝,也當不成一個好帝王,卻拗不過她的執著,我想著,她想要這世間最尊貴的位置,我便盡我所能地給予她吧。

  我的妻子總是淡然冷靜的,似乎時時刻刻在控制自己的情緒,我曾在心底埋怨她心狠如鐵,難以撼動,卻在無意間發現了她一如常人的害怕和怯懦。

  我知道她有一種奇特的能力,就是因為她的努力,我的身體才在眾人皆以絕望、連母后都打算放棄我、幾乎無藥可救的情況下神乎其神地開始好轉。

  有多少次我想大吼,根本不是這宮中太醫的高超醫術救了我,那些唯恐用藥重了便會禍及九族的庸醫們才沒有那麼大的本事。

  那是我的妻!是我的妻子每次都拼盡全力將我從閻王那裡奪了回來。

  每一次她使用完這樣神奇的能力之後,就會變得特別虛弱,平時泛著紅暈的小臉一片慘白,連嫣紅的唇都會失了血色,身體更是羸弱地連地都下不了。

  聽著她無力地倚在榻上笑著自嘲自己體弱多病,身嬌肉貴的時候,我都恨不得替她受過,更是越發憎恨起自己這樣病弱的身體,別說是保護她,反而還要連累她受罪。

  每一次聽到母后提起我總是生病的妻子時用的那種嫌棄的口吻,以及隨之而來要求我雨露均占,早日生下皇子的訓誡,我總忍不住對她越發憐惜,同時對母親的不滿日益增長。

  我高高在上的母后怎麼會知道,我的妻每一次生病都是在剜我的心,每一次的原因都是因為我。

  我始終不敢告訴她我知道她的存在,我害怕她像那織衣的天女一樣,被發現了真身就要返回天上。

  確定了她的存在之後,我便開始喚她梓童,捨棄了梁國公主蕭喚雲的名字,我只想她是我一個人的梓童。

  我妻子的小秘密我其實全都知道,那是獨屬於我一個人的、甜蜜交織著苦澀的回憶。

  我唯一可惜的是,我的妻子和母親的相處始終爭鋒相對,從沒有緩和過。儘管我很尊重母后,但我更加愛護我的妻子。

  母后給了我名義上的生命,但是讓我感覺到這生命存在的意義,對我無微不至關心的,只有我的妻。

  對於我的母后來講,我更像是一個好用的工具吧,能替她奪得帝位,能讓她的家族榮耀,更能給她這萬人之上的尊貴。

  母親的勃勃野心我一向都非常瞭解,也知道她從沒認同或者喜歡過我明媒正娶的妻子。可是她的手伸得太長了,竟然想要除掉梓童。

  我是她的兒子,所以她對我的所有傷害和利用我都可以忍下,唯獨我的妻子是逆鱗,我怎麼能容忍我生命中唯一的溫暖被傷害到。

  於是我想著,母后的年紀也大了,也該收收心頤養天年,便著手開始佈置起來。

  那場動亂雖然有驚無險,卻為我帶來了生命中第二個驚喜,我和她的孩子,她居然有了我們的孩子!

  事後我無數次地憎恨自己為什麼計畫的那樣不周全,導致她在有孕初期竟然受到了驚嚇,身體也越發孱弱起來。

  再後來,她為我生下了嫡長子高澤,我唯一的血脈。我的繼承者自然要由我最愛的女人誕下,別的女人沒有這個資格。

  我看著她凝視著孩子那充滿眷戀和母性光輝的臉龐,知道這樣我留下她的把握更大了。

  我從未見過這宮中女人能對自己的孩子這般寵溺愛護,甚至在某些時候,連我都要暫避這未滿周歲的奶娃娃的鋒芒。

  我從不以為高湛是我的威脅,這個弟弟無論是手段心計都太過稚嫩,從小被郁皇后和父皇捧在手心裡長大的天之驕子,怎麼會學得會那些陰暗狠辣的心思呢?

  所以我一直保持著包容的態度。

  假如我早知道高湛是這般狼子野心、喪心病狂之輩,我便說什麼也不會念著那一點血脈親情縱容著他。

  但是這世上,最無用的便是早知道。

  所以我只能看著她猛然推開我,看著她纖弱的身體替我擋下那猙獰的箭支,看著她吐出一口又一口的鮮血,我從來不知道這樣嬌小柔弱的身體裡居然也會有這麼多血。

  眼睜睜地看著她微笑,看著她吃力地拉起我的手,感覺到熟悉的暖流從她纖細的、逐漸失去溫度的小手上傳來。

  為什麼直到最後,你還是只想到我。我幾乎目眥欲裂,想要說些什麼,想要讓她別繼續浪費這力量,想要她別走,想要她像從前一樣繼續窩在含光殿的貴妃榻上,語調粘人地要我擁著她。

  我定然會拗不過她的撒嬌,伸手擁著她,就像我曾經發的誓一樣,一輩子擁她入懷,盡我所能,免她風雨,免她驚苦,讓她一生無憂、幸福安康。

  那些我信誓旦旦卻沒能做到的事情,我以為日子還長,我終有一天會做到的。卻沒想到有一天,我會失去她。

  在她作為妻子的日子裡,我讓她為我的皇位憂心,為我難纏的母后煩惱,為我的三千後宮吃味,好不容易她替我生下了嫡子,一切幸福就在眼前,我幾乎觸手可及。

  我為得來不易的孩子取字為百年,意喻便是想和她白頭到老,廝守百年。但是萬萬沒有想到的是,當初那欣喜若狂的情緒我還能清楚地回憶起來,那個要與我偕老的人就先走一步了。

  感受到身體裡源源不斷湧現的生機,和她羸弱身軀中逐漸流失的生氣。我最終還是什麼也沒能說出口,只怒極攻心地噴出一口血來。隨這口心頭之血的吐出,我的髮絲逐漸由黑轉白,原來一夜白頭,並不是傳說。

  我只能徒然地看著她如花的容顏陡然灰暗,那雙凝聚著萬千光華的美眸再也沒有睜開的可能。

  我知道,我的世界從此再沒有了幸福可言。

  用力收緊五指,固執地擁著她逐漸冰冷的身軀,卻留不住她已逝的芳魂。

  原來即使我貴為帝王,坐擁四海,卻也有追不回的人。

  想到未過垂髫之年的幼子。

  我欲哭,卻已無淚。

  我對她,愛逾生命。

  可惜這黃泉路上,我竟然不能陪她走。


☆、027 女相陸貞【陸貞番外】

  蕭喚雲真的是一個非常奇怪的女人。

  明明身為貴妃,卻有時在自己的宮殿裡毫無儀態可言,偏偏帝王也任她行事,明明生活在宮中應該謹言慎行、獨善其身,她有的時候心卻柔軟得不可思議,甚至對我這個曾經與她作對的人都可以盡棄前嫌。

  說她傻吧,她又是勝利的贏家,不但有帝王的寵愛,下屬的敬慕,甚至有時候我覺得她是唯一一個就算在宮裡都能活得如魚得水、暢快鮮活的女人。

  有時我想,若不是遇上了她,我的命運會是怎樣?

  或許一生都會跟高湛糾纏不清吧。

  那時的我還信奉著做善事必定有好報,堅信著自己即使進宮也可以做一個問心無愧的人這些天真愚蠢的信念。

  一生最大的願望就是能讓皇上重審父親之案,讓父親真正的死因大白天下,然後最終可以披上嫁衣,成為侍衛高展的妻子,與他舉案齊眉,共度一生。

  我原本以為這就是最大的幸福。

  若不是蕭喚雲的出現,或許我會一直陷在這個美好的夢境裡,在一遍遍地暢想著美好的未來裡,可悲地終老。

  面對蕭喚雲的字字珠璣,毫不留情地捅破我一直以來對高展身份的懷疑,我便恨上了,於是祭天大典之上,我曾不自量力地妄圖讓她輸給婁太后。

  卻沒想到蕭喚雲早已料到,步搖煥然一新,我看到婁太后沉怒的眼光,知道自己這次絕對在劫難逃。

  一夜之間被打回原形,廷杖四十即便沒直接要了我的命,也讓我吃足了苦頭。

  而在我在用勤苑裡疼的夜夜難以安寢,每每幾乎恨不得咬掉自己的牙齒,穿著被汗浸透的衣裳昏厥過去時,長廣王高湛和沈嘉敏正在千里之外郎情妾意、好不合樂。

  我原本是恨她的,我明明是該恨他的,她破壞了我最美好的夢想,殘忍地揭開了虛幻的假像,直接了當地告訴了我,我與長廣王高湛並無可能。

  可是為什麼,我卻反而松了一口氣呢?

  我這才發現,我的確是對侍衛高展有過好感,甚至,這好感可以說足以讓我傾心相許,託付終身。

  但我認識的高展並不是長廣王高湛,我愛上了一個從頭到尾都不曾真正存在的人,他只出現在我的臆想中,身份高貴,家世可憐,溫文爾雅,情深意重。

  我就這樣一個人在自己的世界裡,自導自演了這一場美救英雄,從此幸福快樂的戲碼。

  她的出現,打破了這一切自我幻想。我其實並不是真正地恨她,我憎恨的是懦弱不堪的自己。

  在婁太后的那場宮變之中,我和王璿都被抓來了仁壽殿作為威脅蕭喚雲的籌碼。

  我那時還冷笑著想,蕭喚雲那樣精明果斷的女人怎麼會受這種威脅,怎麼會為了小小的兩個奴婢身陷險境,並且已經暗地裡做好了隨時赴死的準備。

  可是她居然來了,明明知道這仁壽殿裡定然是一場鴻門宴,定然會讓她受不少苦。

  但是從來最怕疼最怕苦,最嬌生慣養的她竟然會為了我跟王璿來到這裡。

  看著她被掌摑,看著她即將被毀容,我不知道心中鼓動的是什麼樣的感情,讓我不由自主地出聲護著她,好像整個身體都不聽話了一般。

  經過那一次動亂,我的臉上從此留來三道疤痕。

  我永遠記得高湛第一眼看見我臉上猙獰的傷口時的表情,不是心疼,不是憐惜,而是深深的震驚和隨之而來的厭惡。

  我想冷笑卻發現一扯動臉皮便疼得徹骨,明明是皮肉上的傷痕,為什麼痛的卻是我的心。

  原來蕭喚雲沒說錯,原來高湛並不是不一樣的,他和這世間男子沒有區別。

  然後,我便漸漸死了心,甚至在蕭喚雲提議賜婚的時候拒絕了她的好意,憑我這張臉嫁過去了也只是徒惹高湛厭惡,又何必呢?

  我從此開始了在她的身邊貼身侍候的八年,現在想來,這八年,竟是我生命中難得安穩恬淡的歲月。

  比起幼時家中的不受待見,剛入宮時的磕磕絆絆,捲入婁蕭之爭裡的腥風血雨,我已太過想要安定平和的生活。

  在這八年我才算是真正接觸到了真實的她,而我越是接觸這個女人,就越迷惑。

  怎麼會有一個女人,在這深宮裡還活得那般肆意精彩,熱烈得像朵盛放的玫瑰。

  我學著她說話,處事,看著她像照顧妹妹一般對待我跟宛容、宛柔,溫柔而包容,就像是被親人保護著的感覺,我漸漸越來越喜歡待在她的身邊。

  我知道王璿大約是發現了不正常的地方,但是我不在乎。

  我以為自己的容貌有五分像她,便可以成為她最親近的人。

  但我永遠排在別人之後,在她心裡,最重要的是太子高澤,接著是高演,甚至連王璿,宛容和宛柔都排在我面前。

  我不甘過,怨恨過,無理取鬧過,但是最後仍然敗在了她始終包容溫和的眼光之下。

  我想,只要是能在她身邊,就好。

  然後有一天,高演看穿了我幾近畸形的感情,那個不動聲色只會在蕭喚雲面前流露出溫柔情緒的帝王,面色陰沉,語帶警告的對我說:「控制好你的感情,別讓她煩惱,否則即使傷了她的心,我也會除掉你。」

  我微笑著低頭,掩蓋著自己內心的嫉恨,就是這個男人,佔據著她幾乎全部的心神。她對他的微笑和面對我們的時候截然不同,眼中幾乎迸發著全身心的光彩,令人迷醉。

  我知道帝王的容忍已經到了一個限度,我連隨時伴在她身邊都無法做到了,所以在權衡之下,我退而求其次地按著她的意思嫁給了沈嘉彥。

  這樣,即便是我嫁出了宮,仍然還有機會可以進宮看她,而不是被忍無可忍的帝王一紙詔書賜死。

  沈嘉彥很好,對我也很好,可我始終都是淡淡的,沒有太多的驚喜和忐忑,和當年喜歡上高湛的感覺完全不同,和我這些年執著于蕭喚雲的感情也不一樣。

  但是那是她為我選擇的路,希望我幸福也是她的願望,所以我還是嫁了,看到她送我出嫁時臉上的瑰麗笑容,眼中流露出的欣慰和溫柔。

  我在珠簾之後不由自主地漾出一抹笑容,凡是她想做到的事,我都想為她努力達成。

  即便是要我遠離她,也可以。

  得知她死訊的那天我正在將軍府上養胎,凜冬的梅花開得正豔,嬌豔而瑰麗,點綴著純白的世界。

  那一天,我特別不安,連紅梅在我眼中都好像是星星點點的血跡一般,帶著令人心驚的不詳之意。

  我想進宮去看她,卻被沈嘉彥以我身體不便的理由攔了下來,可我卻一天比一天更加失魂落魄。

  再後來,沈嘉彥見我這幅樣子,覺得終於瞞不下去了,才告訴了我蕭喚雲已死的消息。

  我幾乎當場啞然。

  那樣強大自信的女人,怎麼會像一般人一樣死了呢?

  她不是應該認真教導著太子長大,親眼看到他登上九五至尊的位置嗎?

  她不是應該像當年對我們說的理想一樣,待太子成年,就帶著高演扔下這世間最尊貴也最沉重的身份,暢遊天下嗎?

  我在年前特地為她繡了一面鳳凰屏風,用的是她最喜歡的雙面繡法,我還想像過她看到時的神情,定然會雙眼發光,扯著我的胳膊嬌聲說我「最好了」。

  我還釀了她最喜歡的桃花酒,埋在院子裡已經三年,想著過元旦的時候給她帶進宮去,她定會笑得滿足又得意,與有榮焉地誇獎我的手藝。

  我還想讓她看看我的孩子,為他取名,讓他進宮伴讀,代替我陪伴著她的孩子長大。

  我不能待在她身邊,但現在,我連她一句軟語、一抹笑顏都再也看不到了。

  我呆呆傻傻了整整三天,不吃也不喝,把沈嘉彥嚇了個半死,後來便意識到,我必須進宮去,見她最後一面。

  當我看見滿頭銀髮的高演時,才真正接受蕭喚雲已死的這個事實。

  這個世界上除了她還有誰能讓一向深沉內斂的帝王一夜白髮,容顏憔悴呢?

  高演眼中的哀拗幾乎溢於言表,他始終坐在她的棺木旁邊,不言不語,形銷骨立。

  眼前的這個高演不過只是軀殼罷了,只不過只是因為太子高澤年幼,無法隨她而去罷了。

  我原已心死,了無生趣。

  但是當我注意到小小的高澤那雙和她如出一轍的黑眸,突然找到了繼續活下去的意義。

  既然她不在了,我必須要保護好她的孩子,這樣我死後去陰間才能有顏面見她,才能笑著對她請安,理直氣壯地對她說:「娘娘,幸不辱命。」

  她定會溫柔地看著我微笑,眼中帶著欣慰和溫柔,再一次摸摸我的頭,誇我做的真好。

  我窮盡一生想看的,不過是她的微笑罷了。
【連載文請勿回覆】

TOP

 40 1234
發新話題

當前時區 GMT+8, 現在時間是 2024-4-26 14:03

Powered by Discuz! 6.0.0Licensed © 2001-2014 Comsenz Inc.
頁面執行時間 0.076133 秒, 數據庫查詢 6 次, Gzip 啟用
清除 Cookies - 聯繫我們 - ☆夜玥論壇ק - Archiver - WAP
論壇聲明
本站提供網上自由討論之用,所有個人言論並不代表本站立場,並與本站無關,本站不會對其內容負上任何責任。
假若內容有涉及侵權,請立即聯絡我們,我們將立刻從網站上刪除,並向所有持版權者致最深切的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