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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 《(梁祝)梁家小妹》作者:天街涼茶【完結+番外】

第58章

    馬文才抱著醉酒的梁月回了宿捨,將人放到床上後,心情更是糟糕。心想這女人如今越發不聽自己的話了!雖這麼想著,可一對上梁月那張緋紅的小臉,便只將怒氣憋在心裡。一面叫來馬統去打水用來給梁月擦臉。

    馬統很驚訝自家少爺居然在這個時候回宿捨,但他素來會察言觀色,看出馬文才臉色不好就使勁點頭稱是,旁的一句話也沒敢問。馬統動作麻利地將熱水送來後,馬文才就不讓他服侍了,馬統出門時一如尋常將房門給關上。

    說實話,自從上次看到自家少爺和梁公子嘴巴碰到嘴巴,他總覺得……少爺和梁公子獨處的時候將門關上比較好。並且他很想將自己的這個想法告訴少爺,可每每一想到自己的膽子沒有梁公子那麼肥,他就打退堂鼓了。

    馬文才臉色不佳地捏了一把帕子,然後坐到床邊。

    興許是帕子的溫度讓梁月感到了舒適,她的喉嚨裡發出一聲舒服的呻|吟,身子也跟著側了側。但馬文才沒料到原本熟睡的人居然會睜開眼睛,他心虛一般趕緊將帕子往身後藏去。要是被梁月知道自己在照顧她,那多損男人的面子?梁月睜著朦朦朧朧的水霧眼睛,歪著腦袋打量了一番馬文才,忽然指著馬文才道:“……大棒槌!”

    馬文才嘴角一僵,對梁月道:“梁月,你胡說什麼?”

    “大棒槌,打鴛鴦的大棒槌!”梁月歪著頭琢磨了一下,忽然又呵呵笑起來,“不對不對,大棒槌現在稀罕我,我也稀罕大棒槌……”

    馬文才一個字也沒聽懂,只是覺得這丫頭半醉半醒的,好在只胡言亂語沒有手舞足蹈。

    他見她一副嬌憨的模樣又有些可愛,便欺身上前捏了捏梁月的鼻尖,道:“看你下次還敢不敢喝酒。”

    梁月卻順勢抱住他的雙臂,半跪在床上,整個腦袋埋在他的脖頸處,道:“我稀罕大棒槌。”

    馬文才現下倒是聽清楚了,眉頭一緊,道:“說清楚,誰是大棒槌?”

    “大棒槌是馬文才,馬文才是大棒槌。呵呵。”梁月吐氣若蘭,嘴裡尚有酒氣。馬文才聽罷心中一動,想著那陶淵明的酒卻是好酒,便是殘留在梁月嘴裡的桃花香氣也讓馬文才覺得微醺。馬文才輕輕摟著她柔弱的身子,循循善誘:“小月再說一遍,你稀罕誰?”

    “……稀罕大棒槌。”

    “大棒槌是誰?”

    “是馬文才。”

    “那你稀罕誰?”

    “稀罕大棒槌……”

    ……

    馬文才如是問了十幾遍,最後問的人沒有不耐煩,回答的梁月卻是怒了。她一巴掌拍在馬文才的肩上,道:“吼!你這個人怎麼這麼煩?”她離他稍稍有些距離,看著馬文才的眉目,倏爾皺眉倏爾淺笑,最後在馬文才猝不及防的情況下,一把捧住馬文才的臉,湊上去吧唧一下他的嘴唇,傻笑道:“文才兄,我心悅你。”

    馬文才只覺得自己的心一陣狂跳,唇上又是一暖,梁月索性捧著馬文才的臉親了數十下,然後砸吧砸吧嘴,道:“文才兄,你不許稀罕祝英台。”

    “……祝英台?”馬文才扣著她的後腦勺,自己也親了她幾下,“梁月!你羞辱我!”

    梁月眸光波動,半醉半醒之間,目光游|移。一雙狹長的丹鳳眼含著說不出的萬種風情。馬文才看的心中猛動,這般媚眼如絲,勾人心魄的梁月,他還是初次見到,竟怔怔地只顧看著梁月,任由她的一雙小手在他身上作怪,也忘了要去責怪她。

    梁月用指腹摸索著馬文才的側臉,似乎不知從哪裡下手,依舊只親著馬文才的嘴唇。每一次都如蜻蜓點水般,吧唧親一口又離開,離開後又湊上前吧唧一口。惹的馬文才心癢難耐,卻又不忍心破壞她這難得的主動。

    至於另外一只小手則是輕車熟路地摸上了馬文才小腹處的那道傷疤,水蒙蒙的眼睛半闔著,青澀卻又嫵媚。讓馬文才不由自主地想起小時候母親摘來的那一枝青梅。馬文才一手摟著梁月的腰,一手下移,然後翻了個身,與梁月一起躺倒在床上。當年那枝青梅的味道猶在舌尖,而眼前青澀的少女,讓他萌生采擷的欲|望……梁月卻是半清醒著,喊了一聲“別動,我來”,死活要趴到馬文才身上。她感受到臀上一只灼熱的大手,這讓她不舒服極了,於是她扭著纖細的小腰,企圖掙開,卻在此刻聽到馬文才一聲悶哼。

    而緊接著她的腿上便明顯地感受到了火熱的凸起。

    “……大棒槌,你身上長棒槌了!”

    梁月無害地看著馬文才,馬文才臉一黑,看向梁月的目光卻更為火辣辣。

    梁月在他身上蹭了一會兒,忽然覺得無趣了,便趴在馬文才身上,無聊地玩著他的頭發,將他的發梢繞在手指上,一圈一圈的。任由馬文才的手如何在她背上游|移,也再無興致玩耍。馬文才剛剛解了彼此的腰帶,一手伸到梁月襟前,將她衣服褪下,露出兩個圓滑白皙的肩膀,再往下就實在不應該了……馬文才眼神忽明忽暗,似乎很猶豫。等他做出決定的時候,趴在他身上的人卻已經發出了平穩的呼吸聲,腦袋依舊埋在他的肩窩處,卷長的睫毛輕輕碰到他的下顎。他垂眸看著熟睡無害的人,終於輕輕歎氣,將她的衣服拉好,摟著她靜靜地陪他躺著。

    她說她心悅他呢。

    馬文才嘴角不由自主地彎出一個弧度。

    梁月這一睡就睡了個把時辰。醒來的時候看馬文才柔情似水地看著自己,她忽然覺得……文才兄不會是被自己氣傻了吧?借口出去散步,她趕緊避開了馬文才。正巧梁祝和荀巨伯往他們這裡來,原來馬文才和梁月離開以後,陶淵明就讓大伙兒借著酒意寫字。而等大家清醒後,發現自己半醉半醒之間寫出的字比以往都要好看許多!他們就是帶著自己的筆墨來給梁月和馬文才看的。

    梁月扼腕歎息,現在她是知道自己沾酒必醉,看來這一輩子都有機會嘗試一下這種寫字的辦法了!實在是遺憾!可馬文才卻覺得他們三個是來取笑羞辱自己的。將人統統要趕走,梁月趕緊按住他,道:“馬文才,人家一番好心,你別一天到晚地瞎懷疑!”

    馬文才氣的不輕,道:“梁月!你明明之前還說過……”說到這裡,他卻忽然沒了聲音。梁月一臉不解,道:“我說什麼了?”

    “你!”馬文才蹭地站了起來。不知為何,梁月忽然覺得此時此刻的馬文才很像是被人始亂終棄的花姑娘。馬文才沉著臉看了梁月許久,忽然呵呵冷笑一下,一拂衣袖到一邊的書桌看書去了。而接下來的好幾天,馬文才都沒搭理過梁月,這讓梁月真的覺得很不解!尤其是梁祝二個還以為是她做了什麼對不起馬文才的事情,還說讓她仔細想想,是不是真的有什麼地方無意間欺負了馬文才。

    梁月真是欲哭無淚。幸好還有一個安慰就是,這幾天都是陶淵明在上課。他上課的辦法很特殊,課講的很有趣。當然了,那天梁月喝醉酒的事情,她還找過陶淵明。陶淵明輕咳一聲,說自己真的不知道她酒量這麼差,雲雲。當然了,梁月也不是去責備的,就是覺得陶大叔明明知道自己是女人,為毛那天還讓馬文才抱她回宿捨呢?話說那天,馬文才抱著自己離開,現在全書院的人都知道了……哎,她的一世英名啊!

    陶淵明自然不會告訴她,在桃花林的時候,他那高於常人的情商和智商都讓他看出了這倆孩子是一對。妥妥的互補的一對。再加上上課的時候他也喝的有些高了……額,這個絕對不能說出去,說出去了他還怎麼為人師表?最重要的是影響到他自由自、隨時隨地地喝酒那就麻煩了!所以,他當時看著馬文才抱著梁月離開,腦子就一個想法:梁月這孩子醉了,要睡覺了。

    不過馬文才的淫威一直都在,所以呢,大家雖然覺得他們的關系很微妙,但還是沒有人敢在背後嚼舌根。

    這幾日無風無浪,就是馬文才不搭理梁月,讓梁月覺得怪別扭的。

    這天中午,大家下課後要去食堂吃飯,正好遇見背著藥婁的王蘭姑娘。打過招呼後,荀巨伯就問王蘭這是去哪裡。王蘭有些羞怯地看了荀巨伯一眼,然後立刻別開目光,對梁月說:“王大人得了桃花蘚,我正要去山上給他采些草藥。”

    ……為毛荀巨伯問你,你要對著我回答?梁月狐疑地看看這個,看看那個。也不知道荀巨伯從哪裡學來的厚臉皮,一臉癡癡地看著人家姑娘,王蘭羞澀不已,看花看草就是不看荀巨伯。梁月得出一個結論:這倆有戲!

    “桃花蘚?蘭姑娘這是什麼病?”

第59章

    倒是圍觀的梁祝還在狀態中,問了王蘭什麼是桃花蘚。王蘭告訴大家所謂桃花蘚其實就是一種皮膚病,而且還會傳染,倒也不是無藥可救,就是那方子是土方子,叫薔薇硝,以為配置需要時間,所以王蘭擔心王卓然的病情會加重。再說了,薔薇硝是土方子,來自民間,王卓然一慣看不起平頭百姓,口口聲聲都是賤民,似乎連帶著對薔薇硝很抗拒。

    梁月心裡暗暗感慨,得了皮膚病對於一向看重容貌的王卓然來說,打擊一定很大吧?自己似乎在《紅樓夢》裡看到過薔薇硝,但是就算她看過也幫不上忙啊。不說她,就是懂醫術的王蘭面對不配合自己的病人也很無奈。

    因為桃花蘚會傳染,所以大家都不敢靠近王卓然。連一直來不及巴結他的陳子俊此刻都離他遠遠的。出乎大家的意料的是,這種時候,還自願去伺候王卓然的居然是梁山伯!梁月倒不覺得梁山伯去照顧王卓然有什麼不好的地方,但之前王卓然屢次為難梁山伯,私心來想,換做自己一定做不到。

    尤其王卓然還一臉“你其實是來看我笑話的”的絲毫不配合的模樣。

    梁月看著就來氣,也不知道是氣這死太監的不識好歹,還是氣梁山伯的以德報怨。總之,她是看不下去王卓然一句“我不吃我不吃我就不吃”,然後任性地將吃食全部揮到地上,而梁山伯還一臉“賢妻良母”的模樣,無怨無尤地給繼續勸他吃飯……在梁山伯照顧王卓然一天之後,她就自己戴著面紗,手上用步裹了一層,然後將王卓然房裡的帳子、桌布、簾子……一切可以洗的東西都拿到院子裡用滾燙的熱水洗了,然後在太陽下暴曬。另外就是刷刷開了王卓然的窗子,管這死太監怎麼不肯、口口聲聲要殺了她,她都沒管。

    梁山伯也不知道梁月為何要這麼做,但因為他一直覺得梁月做事都是有自己的理由的,所以在王卓然面前他就保持了沉默。最後,梁月被王卓然的尖細嗓子吵的煩躁了,便道:“王大人,你要是想殺了學生,那你還是早點好起來吧。別到時候客死他鄉,什麼權利啊、威風啊、統統和您沒關系。當然了,最重要的是,如果您被傳出去不是病死的,而是活活餓死的。想必天下百姓又多了一些酒後談資。哦,對了,這些酒後談資大概過了一個月?兩個月?最長一年吧,然後就和您沒多大關系了。”

    王卓然被梁月氣的差點吐血,他之前怎麼就沒發現這個一向不怎麼說話的學子這麼伶牙俐齒呢?要不是馬文才,他根本不會知道這個學生的名字!實在是太大逆不道了,他居然敢這麼跟自己說話……他當即像是回光返照一樣,從床上坐了起來,道:“梁山伯!還不把飯給我端來?咱家偏偏要活著,然後弄死你個臭小子!”

    王卓然狠狠剜了梁月一眼,梁月恭恭敬敬地道:“那王大人您慢用,學生明天再來。”

    這個王卓然一心覺得自己的花容月貌被毀掉了,了無生趣,開始絕食。可要是這堂堂朝廷考核官在尼山書院出事,尼山書院的大伙兒都要跟著倒霉吧。雖然梁月不喜歡這個目中無人的王大人,但也不希望他出事。

    梁月出了王卓然的屋,就用事先准備好的醋洗了手,而且她還將這些注意事項告訴了照顧王卓然的梁山伯。雖然有薔薇硝這種解藥,但桃花蘚還是最好別得上。梁月下意識地摸摸自己的臉……

    從斷崖死裡逃生,回到書院後,梁月仍是堅持抄書賺錢。

    話說荀巨伯那裡欠的銀子還沒還掉呢!想到這裡,梁月就有些惆悵。在尼山書院也呆了一年半多了,歲月如梭,剩下來的日子想必也是眨眼之間。到時候自己要如何謀生呢?真的和當初想的一樣,在福致客棧做小二做一輩子?哎,也不知道完成了任務以後,還能不能見到哥哥梁森。

    梁月心底琢磨著,也沒琢磨出什麼東西。最後負著手在書院裡瞎晃悠。

    等她終於想到“船到橋頭自然直”這句話的時候,迎面就走來神情恍惚的秦京生。話說此廝臉皮甚厚,善於踩低攀高,因為有王藍田和馬文才罩著,在書院裡是狐假虎威,狗仗人勢。很少看他這樣一臉文藝憂郁的模樣。

    誇張的是這家伙走著走著就碰著一下撞到了前面的一棵大樹……一聲“碰”響,讓梁月聽著的人都覺得疼的緊。秦京生這麼一撞,懷裡倒是掉出一樣東西,梁月離他自有三兩步,是以一眼就看到了那玩意是一條粉色的手帕,手帕上還有一個“玉”字,至於這帕子包著的是一錠錠的銀子。梁月聽人說秦京生家境也不是很好,忽然她就好奇了,這麼多銀子,他哪裡來的?

    在銀子掉出來的那一刻,秦京生就慌了。手忙腳亂地將銀子卷到手帕裡放入懷中,然後抬眼看著梁月,諂媚道:“梁兄,你怎麼在這裡?對了,文才兄好像在找你,沒什麼事情的話我就先走了!”

    秦京生一副怕梁月開口問問題的樣子,讓梁月不由皺了皺眉頭,低語道:“這家伙真奇怪……我又不問他借錢,他一副有老虎在屁股後面追的模樣是干什麼?”

    倒是秦京生的一句“文才兄好像在找你”,讓梁月登時大喜。

    要知道近日來不管她怎麼示好,文才兄都不搭理她。她這幾日仔細琢磨了,大概知道是怎麼回事了……畢竟那天,她半醉半醒著,也不是全無理智,事後也是有些模糊的記憶。不過,真要是被她猜對了,那這件事情才不好開口呢!

    不管怎麼樣,梁月趕緊調頭回了宿捨。

    果然看馬文才在房內來回踱步。許是聽到了梁月的腳步聲,馬文才立即轉頭看向梁月。

    梁月一句“文才兄你找我”沒問出來,馬文才已是抄起桌上的一塊碎布砸向了梁月。

    “王卓然那裡,自然有王蘭操心,你去湊什麼熱鬧?我竟不知道你還懂醫術了!”

    梁月的步子就僵在了門口。進退不是。

    尤其這個時候還有三五個學子經過,匆匆往他們這裡看了一眼,然後趕緊跑了。

    “還杵在那裡干嘛?你當門神呢!”

    梁月深吸一口氣,心裡想著好歹自己酒後亂|性,事後還沒反應過來沒安撫這家伙。要是身份轉換下,那就是妥妥的渣男!反正是自己有錯在先,先由他借機將這幾天憋在心裡的火氣都給發洩出來吧。是以,梁月乖乖聽話進門,並且在進門後還把房門給關上了。

    馬文才大概沒料到她是這麼個反應,哼了一聲,然後坐到書案邊喝茶了。

    別介……梁月心裡叫苦,好不容易才搭理她了,怎麼一下子又鬧別扭了。她慢悠悠地挪到了馬文才身邊,糾結了半日,道:“文才兄……那日我酒後亂你……”不對,這話好奇怪?梁月看對面的馬文才一口茶水全部噴了出來,她就知道自己又說錯話了!嗚嗚嗚,作為一個根正苗紅在五星紅旗下長大的純潔好孩子,她實在不知道要如何去描述,並且解釋那天的事情……

    “……文才兄,我不會說話,你別介意。”梁月癟著嘴巴,心道這廝以前對自己動手動腳,自己竟然沒有合理利用資源!她要補回來!馬文才拿出帕子擦擦嘴,將一邊弄濕的兵法往一旁一掃,微微側目,看著討好也似地依偎著自己的人,忽然道:“你真是有閒情逸致,梁家的人都找上門了,你竟還有空去照顧王卓然?你跟梁山伯真是兄妹情深。”

    梁月自動忽略了馬文才其余的話,想起那天在福致客棧打聽來的消息,渾身激出一層雞皮疙瘩。道:“梁家的人找上門了?”

    掉下斷崖那一天,她本來就是要問馬文才梁家的事情的,但後來出了那麼多事情,她也一時沒想起。馬文才問道:“你可是聽到什麼傳言了?”

    梁月見他非但不生氣,還似乎有幫助自己的意思,立即大大方方地坐到他對面,殷勤地看著他,道:“是聽到一些消息……是不是,梁家的人挖開了梁森哥哥的墳墓,確定死掉的人是梁森哥哥,而我尚在人世……又想我遲早會去祭拜哥哥,到時候就會自動顯身?聽聞主審梁家少爺的是一個姓周的縣令,那周縣令有個怪癖……他們想把我送給周縣令,是這樣吧?”

    聽梁月這麼說,馬文才的眉頭就更緊地皺在一起。

    “梁月。”馬文才冷眸看了她一會兒,道,“你倒是有些腦子,既然知道事情嚴重,竟還有心思和那些有的沒的人耍玩!”

    梁月喊冤……她沒和什麼人耍玩啊!她干的都是正經事!再說了,文才兄你明明不是在生這個氣,有必要找這麼光明正大的理由讓自己堂而皇之地生氣嗎?這是不道德的!但是梁月對於此事也是愁眉不展。索性就閉嘴了。干巴巴地坐在馬文才對面,手裡還把玩著那只雙鯉瓷杯。

    “梁家為了此事也算是大費周章,不過那周縣令胃口不差,非貴女不要。”

    什麼是大費周章?是了……那梁少爺入獄這麼久,想必梁家沒少給周縣令送人。真是缺德!

    馬文才淡淡地說完,抬眼看了看梁月,道:“梁家幾個小姐都年紀不小。算起來,你最是符合條件。”

    條件?呵呵,是啊,旁支的嫡女,雖然是旁支的,但好歹是個嫡女。這算貴女了吧?年齡了,滿打滿算十四歲,剛剛符合。重要的是,她現在父兄皆亡,無依無靠,別人要怎麼樣她還不就怎麼樣她了!馬文才這些話說的真是……呵呵,犀利啊。

    馬文才看著她的表情,似乎等她說什麼。確切地說,似乎在等梁月開口求他。

    但是,梁月一直緊緊抿著唇,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直到馬統進屋,喊馬文才去食堂吃飯,他才一拂衣袖,起身離開。離開之前臉色也不是很好。梁月看著馬文才離開的背影,心裡覺得有些憋悶。不錯,當日打聽自己想要的消息後,她第一個想起來的就是馬文才。她直覺馬文才能幫她,也會幫她。但是……

    因為心煩梁家的事情,梁月就沒有去吃飯。

    靠著長椅略躺了一會兒,就聽“碰”的一聲,房門被馬文才一腳踹開了。

    “梁月!你是打算餓死你自己嗎?哼……”一個大餅砸到了梁月面前。梁月聞著香味,倒是覺得有些餓了,她抬眼看了看馬文才,道:“謝謝啊。”

    然後便打開了油紙,一口一口吃著大餅。

    馬文才則是沉默不語地在房屋裡踱步了幾圈,等梁月吃完後,站定到她面前。伸出修長的手指略略抬起了梁月的下巴。

    “要解決那些渣滓的瑣事,也不是沒有辦法。”他眸色沉了一沉,“世上沒有人敢動我馬家的媳婦。”

    作者有話要說:多謝我家莫莫和小雪的地雷 麼麼噠個~~~

    明天有事情可能不會更新

    照例有空補上~

第60章

    梁月輕輕推開馬文才的手,隨後站起來,道:“夜深了,文才兄洗洗睡覺吧。”

    馬文才雖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說出的話,心底滋味卻只有他自己知道。見梁月似有離開的意思,立即道:“梁月,你不信我?”

    梁月皺了皺眉頭,歎氣道:“馬家財大勢大,我相信沒人敢為難你馬家的媳婦。”

    馬文才眸色一沉,沉聲道:“你聽不明白我的意思?”

    梁月豈能不明白?只是……這家伙也太不要臉了!哼哼,趁人之危!她輕輕剜了他一眼,然後道:“……你還是洗洗睡吧。”她梁月雖然沒權沒勢,但也不能把自己的終身大事建立在利益基礎上。盡管對方是馬文才,她也喜歡的人。

    梁月為怕馬文才攔著她,飛快地離開後,就一路往王卓然的房屋去。如她所料,梁山伯還在照顧王卓然。但因為天色不早,他已經在打盹了,王卓然倒是一整天躺在床上,所以現在還精神氣的很。他一見梁山伯要合眼了,就各種指使,梁月見梁山伯強打著精神,但臉上已有困意,心下歎息。進屋道:“大哥,你去歇會兒吧。王大人這裡,我來照顧就好。”

    王卓然不知道怎麼搞的,一聽梁月這麼說就叫起來,道:“不要,咱家不要你來照顧!梁山伯,我告訴你,你不許走!不許走!”

    梁山伯無奈地對王卓然道:“好好好,我不走。”他轉而對梁月道,“阿越,你去休息吧。現在在長身子,一定要多多休息。這裡我看著就好了。乖。”

    梁月一臉堅定:“不,我一定要貼身照顧王大人!”

    梁月微微瞇起眼睛,打量著王卓然。王卓然被她這古怪的眼神嚇了一跳,將胸口的被子使勁捂住,無助地道:“你……你你想干什麼嗎?”

    難得看這麼囂張的家伙露出這樣的面目,梁月打著哈哈道:“我不是說了嗎?我要照顧大人你,好好地照顧哦。”

    王卓然瞪了梁月許久,忽然道:“哼,好,既然你要照顧,那咱家現在熱了,你得給咱家扇涼!而且……是坐到咱家的床邊!”誰都知道這桃花蘚會傳染,既然這死小子總是不聽自己的話,那最好把他也給傳染了!王卓然心底陰暗地想著。卻不料梁月喜上眉梢,樂滋滋地拿了蒲扇,坐到他的床邊,道:“真是我的榮幸!”

    王卓然被梁月看的毛骨悚然,哼了一聲,罵梁月是傻子。梁山伯趕緊阻攔,道:“阿越!我來就好。”他是擔心梁月被傳染起來。王卓然不願意了,叫道:“梁山伯!你是什麼意思?!你是覺得我得了這桃花蘚就見不得人了嗎?!”

    “王大人,我不是這個意思……”

    “王大人,我大哥一片好心,搶著為你服務,你為何還發脾氣?”梁月用力地一扇蒲扇。王卓然陰陽怪氣地叫著:“唉喲冷死了冷死了,梁越你是故意的吧?!我告訴你,我現在不熱了,不過我渾身都酸痛,你給我按按!給我全身都按按!”

    梁月將蒲扇一扔,道:“好啊。”她求之不得。

    梁山伯見狀,幾步上前將梁月拉離王卓然的床邊,將人往外頭拉去。

    “王大人,您稍等啊,我有話和阿越說!”

    兄妹二人出了門,梁山伯壓低聲音對梁月說:“你又不是不知道王大人的病情會傳染!這裡我來照顧就好,你立刻回去休息。”

    梁月心想自己這也是沒辦法的辦法,梁家既然找人是為了塞給周縣令,自己就染一身的桃花蘚回去,她就不信周縣令還能看上了!她一時也想不出別的辦法,有一瞬間會想找梁山伯傾訴,討論,可一想到他目前還不知道自己的身份,萬一知道了反而疏遠又是適得其反,便覺得還不如算了。於是,梁月借口說自己其實是覺得王卓然很可憐,雖然他表面上很可惡,但是現在是他最脆弱的時候,自己雖然刀子嘴,可是心底還是希望他能好起來的。

    沒想到這話說到了梁山伯的心坎裡,因為他就是這麼想的。

    他目光一亮,表示贊同梁月,又誇梁月心善。最後告訴梁月,他知道谷心蓮那裡有薔薇硝,他和英台打算明天去找谷心蓮要薔薇硝救王卓然。讓梁月不必擔心。這時,屋裡的王卓然又叫起來了,梁月趁機對梁山伯敷衍幾句,並做了一個勵志的手勢。梁山伯再也不好將梁月推開,心裡又想著阿越真是了解自己啊……

    大概是梁月按摩的手法不錯,王卓然很快就睡著了。

    梁月連連打哈欠,但不確定自己這麼短短地接觸會不會被傳染上,於是決定出去吹吹夜風,然後繼續來接觸王卓然!梁山伯以為她去休息了,便輕手輕腳地將房門關上,還說要送梁月回去宿捨。梁月打著哈哈說自己想稍微走走,讓梁山伯自己回去了。

    夜涼如水,圓月如盤。梁月獨自走在書院裡,見腳下的影子被拉的老長,孤零零的只一個。頓時心生悵然。她慢悠悠地走著,忽然背後像是別人襲擊了一般,腦子一瞬間的空白,她才驚覺自己這是被人扛起來了!

    “馬文才!放我下來!”太誇張了!這家伙又發瘋了!梁月低聲驚呼,唯恐吵醒別人被看到這麼荒唐的一幕!扛著梁月的人自然是在宿捨裡生了很久的悶氣的馬文才,他聽她說話,用手狠狠一拍梁月的屁股,道:“你倒是叫啊,叫的全書院的人都聽到!”

    ……無恥!無恥至極!

    “……你別亂拍!”也不知道是因為被馬文才扛著,胃裡難受地想吐,還是因為這廝連連拍了好幾下她的……額,那地方,總之,梁月的臉通紅通紅的。這廝也不知道是什麼速度,梁月被放下來的時候,發覺兩人已經到了後山的清潭!她的腳一沾地,就蒙頭往回走,嘴裡罵道:“馬文才,你這個瘋子!”

    可她沒走幾步,又被馬文才攔腰抱起,梁月驚呼道:“喂喂喂!你想干嘛?”

    馬文才冷哼一聲,橫抱著掙扎不停的梁月就往清潭裡走。梁月臉色一白,叫道:“哇哇哇,我還沒活夠,不想和你丫殉情啊啊啊……”

    “閉嘴!”走至清潭最深處,馬文才將梁月舉得高高的,道:“你現在是有主意了?!跑去王卓然那裡,呵呵,別以為你想什麼我不知道!你現在給我洗干淨,洗的干干淨淨!”

    原來不是鬧自殺啊……不早說。梁月還沒感慨完,馬文才的手就是一松,梁月被其直接扔進了水裡……

    “碰”的一聲,梁月只覺清水漫過了自己的臉,連喝好幾口清水,梁月才堪堪在水中站穩。接著聽到馬文才低低的幾聲笑,梁月“呸呸呸”吐出清水,一抹額前的濕發,罵道:“馬文才!你混蛋!”

    馬文才不理會她的罵聲,上前一把扯下梁月的衣服,梁月只覺得胸前一涼,上身只余下裹胸布包著!她趕緊用手抱住胸口,往水裡沉了沉,戒備地看著馬文才。

    “你看不起我馬家?”

    “……不敢。”

    “嗯?”

    “……沒有。”

    馬文才逼近幾步,道:“那是看不起我馬文才?”

    “……沒有!”梁月別扭地轉過小臉。馬文才聽了梁月的回答,卻不見情緒好轉。

    “那你是心裡有了別人?!”

    “你胡說!”梁月氣了,氣的小臉鼓鼓的。馬文才冷哼一聲,道:“那你在別扭什麼?你我都這樣了,你除了我,還能嫁給什麼人?!”

    “你你你……”梁月氣結,道,“你別胡說!我和你……清清白白的……”

    越說梁月腦袋就垂得越低。耳邊聽馬文才還在冷笑,這丫就沒正常的時候!雖然梁月說的輕,但是馬文才耳力比尋常人要好,故而聽的清清楚楚的。他輕車熟路,直接一手握著梁月的肩膀不讓她後退,一手伸去解她裹胸布的結。梁月立馬道:“住手住手!那什麼……有話好好說。”

    馬文才輕哼一聲,去解結的手轉而撫過她的下巴,道:“梁家的事情交給我辦了?”

    梁月心裡糾結了一小會兒,略略歎氣,道,他這話卻是話裡有話,借著梁家的事情問……反正現代是回不去了,若是……若是真要在這裡嫁個人……梁月小臉一紅,不動神色。

    馬文才只當梁月默許,展顏一笑,略略挑眉看著梁月。見她眼睫都帶著水珠子,隨著她眨眼的動作,水珠子一顫一顫的好不可愛。至於水中……馬文才只掃了一眼,便有些挪不開目光。適才梁月掙扎的厲害,故而裹胸布已經稍稍散開,她這般捧著胸口,卻是更加……他目光一沉,想起那天晚上的觸感……再見那海藻般柔順的長發散落在白皙圓滑的肩膀上,每一處都柔滑的不可思議……馬文才心中一動,伸手扯下梁月的發帶。

    梁月沒想到他這般舉動,微微詫異地抬眼看他。

    卻見他神情古怪,目光灼灼。一瞬間,她已經被帶入一個寬大厚實的胸膛。雖是富貴公子,卻因長年練武的原因,他手上有一層厚繭,帶著厚繭的手此刻正帶著些顫抖地解開她的裹胸布。而唇上也貼上來兩片溫暖。梁月一氣,一掌拍在他的身上,避開他的唇,道:“馬文才你又動手動腳!”

    馬文才不鹹不淡,一本正經地道:“小月別鬧,若是不好好洗干淨,得了桃花蘚可不妙……”

    說罷,馬文才一手按著梁月的腦袋,雙唇貼的緊緊的,讓梁月無法掙扎。另外一只手則已經將礙事的裹胸布扔到水裡,粗糲的手指沿著玲瓏有致的脊椎一路向下。每一次輕柔的接觸都讓梁月止不住顫抖,只覺周身的潭水也變得火熱熱起來。

    在那大手繞到胸前的時候,梁月狠狠一咬馬文才的唇,喘著粗氣推開他,然後沉入水裡。馬文才只見月光之下的清水潭,梁月白皙的身子如水妖一般的勾人。他癡癡看著,回神之時,梁月已躲的他遠遠的。他心中想要親近梁月,卻聽梁月道:“……文才兄,你把我裹胸扔到哪裡了?!”

    ……

    緊接著,馬文才在潭裡找了半個時辰的裹胸布。

    尤其是他一邊找的時候,梁月還在邊上,雖是背對著他,卻總是做出一些……一些嫵媚的動作……他倒是想親近,可是……自己女人的裹胸布也不能落入別人手裡!總而言之,太磨人了!以至於回去的一路上,馬文才都在頻頻看梁月。梁月嘴角彎著笑,也不知道這一晚上的,到底是誰贏了贏,但看著他的挫敗的模樣,她就是覺得快樂!

    “文才兄,我梁家已是沒落,只怕配不上你們馬家。”晚上休息的時候,梁月忽然想起來這個時代最是講究門當戶對,梁山伯和祝英台可不就是被“門當戶對”四個字活活拆散的嗎?這段時間,在馬文才強烈的要求下,他已經把長椅挪到內屋,就在床邊。因為他太過高大,躺在長椅上看著總不是那麼和諧。他冷哼一聲,道:“我說你配得上就配得上。囉嗦。”

    額……她是說梁家和馬家。沒說自己和他馬文才啊。

    梁月轉了個身,背對著馬文才,翻來覆去還是覺得不妥,又對馬文才道:“文才兄,我不知道你是打算怎麼處理梁家的事情。但是,此事事關人命官司,你要是想通過伯父的勢力介入,只怕不妥。”要是馬文才大大咧咧地過去和人家說,你們家表小姐已經許配給我了,如此這般,只怕梁家那些人還求之不得,畢竟馬文才他爹是杭州太守,這太守口一開……不過梁月不希望發生這樣的事情。一個梁家少爺殺人本來就該償命,另外,她不能因為自己的事情給馬太守帶去麻煩。

    馬文才跳上床,將梁月的身子扳過去對著他自己,道:“哼,梁月,你小瞧我?我在你眼底只是仗著父親勢力的紈褲膏粱?”

    梁月想了一會兒,道:“……那倒沒有。不過有爹可以拼也沒什麼不好的。你的個人才華也不會因此被忽略。”

    馬文才眸色微微一動,就勢抱上了梁月。梁月一腳踹開他,道:“……喂,回你自己的地方睡覺。”

    馬文才許是心情好,倒是干脆地離開,摸了摸鼻子,道:“小月,明日和我去一趟城裡,我帶你去見一個人。”

    作者有話要說:嗷嗷嗷 碼好了 爬去碎覺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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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原本這段時間,王卓然在書院考核眾學子,請假之事不是那麼容易。但因他如今臥病在床,梁月和馬文才尋師母稍稍解釋了一番,倒也立即被批准了。說實在的,自打昨天馬文才說要帶梁月去見一個人開始,梁月就一直問馬文才對方究竟是什麼人,但除了第一次他露出一些不屑來,後來卻再也不多說的。

    在陌生的客棧雅間內,馬文才對梁月說:“等會兒那人來了,你什麼話也不必說。自然有馬統會交待她一切的。”梁月心生疑竇,才喝了一杯茶,就聽外頭有了動靜。隔著屏風,梁月依稀見到馬統領著一個身量尚小的姑娘進屋。梁月立馬不贊同地看向馬文才。馬文才卻是冷冷勾唇,不屑一顧。梁月還記得馬文才之前的吩咐,當即也按捺下性子來聽個究竟。

    先是那女子嬌笑一聲,問馬統:“小哥哥,你的兩個主子是不是生的太丑,都不能見人的?”

    馬統喝止道:“你胡說什麼?公子爺是什麼人,是你能見的?之前我交待你的,你可都記住了?”

    “記住了記住了。”接著,便是這女子無所謂的聲音,“不過小哥哥你可別忘記了,事成之後再給我十兩金的酬勞。”

    馬統嘲諷一笑,道:“我們少爺還能少你這點銀子不成?但要是中途出了差錯,或者你要不回梁公子的骨骸,你可是一文錢都得不到的。”

    “呵呵呵,小哥哥真是的,年紀小小的,怎麼像個老頭子般囉嗦?”那女子又是一陣嬌笑,“這些話,你一路上可說了不下二十次。莫不是小哥哥尋著機會與奴家套近乎?”

    ……

    外頭二人又絮絮叨叨說了些事情,梁月這算是聽明白了,這女子敢情就是馬文才找來的頂替她嫁去周府的人。不過這女子卻是個行騙的高手,聽她自己吹捧,可是騙過不下十次的婚。俱是從中得不少好處。這次雖說馬文才附加上“要回梁越屍骸”的條件,但給的酬勞卻是不薄!

    女子最後得了定金,頗是感慨地道:“這次奴家可是為了你們得罪了周縣令和杭城梁家。做完這樁買賣,我再不來杭州的。”

    難得馬統精明一回,當即給反駁回去,道:“你和我們非親非故,哪裡是為了我們,明明是為了銀錢罷。錢貨兩訖,這個詞我聽我家少爺說過。你別瞎糊弄我。再說了,你做那麼多騙婚的事情,難道就僅僅是杭州你呆不下去?我告訴你,你別看我老實就想搪塞我。我馬統有時候可是很聰明的。”

    女子微微一頓,然後哈哈笑起來,若說之前是虛情假意的嬌笑,如今卻露出了幾分真性情。道:“你這小哥哥倒是個妙人。有趣的很,有趣的很!”

    梁月在屏風後頭聽的郁悶不已,再聽馬統在外面喊著“你才有趣,你全家都有趣”,梁月下意識去看馬文才。卻見馬文才也是一臉“我不認識那人,那人一定不是我的書童”的表情,當即,梁月就樂呵了。女子笑岑岑地出了門後,梁月方與馬文才出了屏風。見馬統還是紅著一張臉,也不知是被一個女子調、戲而羞澀的,還是被那女子氣的。

    “文才兄,那周家和梁家都不是什麼良善之輩,這姑娘……”梁月隱隱有些擔心,其實這個女子一出現,她就知道馬文才是要“李代桃僵”,起初她也覺得這辦法很損,可後來聽那女子卻是慣會騙婚的,這次非但能從周家和梁家得到好處,還能收了馬文才不菲的酬勞,倒的確和馬統說的一樣,錢貨兩訖,便覺得這不過是一樁交易,並無不妥的地方。

    而且一旦這女子騙婚成功,全身而退之後,還能引周縣令對梁家不滿,到時候梁家少爺的案子判也得判,不可謂不是“一石二鳥”之計。而其中,那女子就是最重要的一步棋。在梁月明白了全盤計劃的同時,也開始擔心這姑娘把自己搭進去……

    “梁公子,你放心好了。這個女人有自保手段。”馬統又對馬文才道,“掌櫃的已經將飯菜備好,我這就讓小二給少爺上菜。”

    撤去屏風,馬文才悠閒地坐著喝茶,對干著急的梁月道:“這女子不過是三教九流的賤……三教九流的人,本也不必你親自來看一看。不過,我要是不讓你親耳聽見,親眼看到,只怕你又擔心我是讓無辜的人頂替了你。”

    梁月一噎,斂了心神,挪到馬文才身邊,為他沏了一杯茶,道:“文才兄,勞你費心了。”她自然知道馬文才性情高傲,絕對不會認識三教九流的人,重要的是他門第之見太嚴重,別說這女子了,就是一般人,他也不放在眼底。是以,找到這麼一個人必然是花了他不少功夫的,絕非旦夕之間能找到。也就是說,他早在連她都不經意的時候,已經開始著手解決這件事情了。梁月心下一暖,只覺眼前的人將她大小事情都放在心底。因而看向馬文才的目光也更加柔和。

    馬文才十分不滿梁月的致謝。想起之前在桃花林裡,他幫了葉阡陌,梁月也是一副客客氣氣的模樣,他心下立即就來氣了,道:“你還與我這麼生疏?梁月,你越發作死了!”

    一時間,他眸光冷冽,卻是帶著些委屈,盡數入了梁月的眼。梁月鬼使神差地道:“……文才兄你大白天地說這些話,我會害羞的……”

    馬文才被嗆到了,拼命咳嗽著。梁月趕緊給他拍背,兩人挨的近了,呼吸就纏在一起,慢慢的,馬文才也不咳嗽了,一個站著一個坐著,一個抬頭一個低首……馬統為表示自己的忠心,喝退了小二,親自提著熱水進入雅間。可這一進門,就看到……

    梁公子跨坐在少爺身上!

    少爺按著梁公子的腦袋!

    他們在……親親!

    這一次一定不是故意親到的!馬統可以用他的早中晚餐發誓!可令他淚流滿面的還是……他家少爺斷袖了!老爺知道後,會把他的皮扒掉的!雖然他也不知道少爺斷袖和自己有什麼聯系!做一個忠僕,他容易嗎他?!

    他現在要做些什麼?他是要冒死進諫,還是裝死挺屍?這真是一個為難的選擇。一個現在死,一個以後死……馬統想到了這一點後,就默默地把門給關上了。靠在雅間的門外,馬統在想,自己以後是要叫梁公子為梁公子呢,還是夫人呢?

    ……

    當日幾人回了尼山書院,不管梁家的事情最後如何,到底現在有了個解決方案,梁月心裡懸著的一塊石頭也不那麼堵人了。至於回了書院,梁月才知道梁祝二人已經從谷心蓮那裡借來了薔薇硝,不過王卓然不是那麼配合,堅稱不要喝賤民的藥,最後還是荀巨伯和梁山伯合力,將薔薇硝強行給王卓然灌下去的。

    其中也不乏一個小插曲。那便是之前王卓然得罪過谷心蓮,梁祝兩個去找谷心蓮的時候,她已經將薔薇硝扔到了小溪裡。好在薔薇硝被裝在密封的瓷瓶裡,梁山伯進到水裡拿出來還是能用的。其實谷心蓮的舉動在梁月意料之中,谷心蓮這姑娘一看就是個極端的人物,有些東西,比如愛憎情仇就越發的偏激。她私心自然不會去救王卓然。

    王卓然當天後半夜就好的差不多了。但因為這次桃花蘚太厲害了,尼山上又缺少靜養的條件和調理的藥材,第二日,王卓然的隨從就來將他接下山去。經過桃花蘚事件,王卓然對待梁山伯的態度已隱隱發生改變,臨下山前還扭扭捏捏地表達了一番自己的歉意和感謝。原本梁月聽的是有些感動,但沒想到王卓然一對上她,就立即變了臉色,哼哼唧唧地問她昨天晚上又去哪裡野了,說好的照顧他的呢?

    梁月委婉地表示自己是去野了,而且還是和文才兄一起去的。

    王卓然當時就沉默了。最後陶淵明先生明顯不耐煩要趕人了,他才對梁月說,讓梁月好好學習,她以後的前途好著呢……梁月不解了,但是人家沒有給她解惑的機會,洋洋灑灑地一隊人離開了。

    對於王卓然這個人,大家都有自己不同的看法,而他前後對梁山伯的態度的差距無疑是最讓人有話題的。而經過這幾天,梁月不辭辛勞的抄書,總算是湊夠了錢還給荀巨伯。荀巨伯摸摸下巴,問梁月想不想到山下吃頓好的,這話必須悄悄問,不然被蘇安和蘇大娘聽見,那多尷尬……其實廚房的伙食還算是不錯的,就是吃了年余的清一色菜色,難免會有些吃膩。梁月前幾天才和馬文才一起吃過飯,所以倒是沒有荀巨伯這麼饞嘴,但一想荀巨伯分明是不要拿回那銀子,於是推辭來去,讓梁月為難,還不如帶著梁月去吃點東西。也算是把錢用在梁月自己身上。梁月想了一會兒便也答應了。

    兩人身著便裝下山,走在杭州城熱鬧的街道上,荀巨伯就懷念起他們二人初見的情景。

    但聊的最多的還是書院裡的生活啊,人啊,事啊。荀巨伯正一臉癡癡地誇贊著王蘭,忽然一個人被人拳打腳踢踹到了荀巨伯和梁月跟前。

    “你們在干嘛?!”荀巨伯本就仗義,攔下那群家丁打扮的人。梁月趁機扶起受傷倒地的男人,這男子年紀約莫在三十上下,一臉的淤青和傷口,實在看不清相貌,倒是一雙眼睛難得地清冽深刻!也正是扶起了男子之後,梁月才看到他胸前還護著一個尚未斷奶的嬰兒!

    “多管閒事!”家丁瞪了荀巨伯和梁月一眼,指著那男子道,“死窮酸的,來我們梁家撒野,你也不撒泡尿照照你自己!識相的趕緊滾回鄉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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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你們仗勢欺人也太過分了!”荀巨伯怒道,“沒看到這位兄台還帶著一個孩子嗎?!拳打腳踢的要是出了人命你們償命嗎?!”

    漸漸的也有民眾圍上來,無不對梁家的這些僕從指指點點。這貨家丁看情況不妙,哼哼唧唧了幾句,“呸”了一聲倒也離開了。民眾看沒有熱鬧瞧了,也都散去。梁月扶起這男子,道:“這位大哥,你還好吧?”

    “……多謝二位。”這男子看起來不像是個會說話的,而且還很有可能常年寡言少語,說完道謝的話,他就沉默了下來。梁月一時不知怎麼說才好,與荀巨伯對視一眼,荀巨伯對這男子道:“他們是什麼人?為什麼要打你?”

    男子身子一僵,緊緊抱著懷裡的孩子。眼底閃過一抹仇恨。

    這時,他懷裡的孩子嗷嗷大哭。男子不是個會帶孩子的人,哄孩子的手法十分差。梁月見狀,對那男子道:“大哥,要不我幫你哄哄?”說罷,她伸手去接那孩子。男子猶豫了許久,才微微松開手,讓梁月得以抱住嬰兒。梁月也從未照顧過孩子,但大概女人就是比男人會哄孩子,輕輕地哄了一會兒,這孩子倒是漸漸沒有啼哭聲,就是一雙眼睛紅紅的十分可憐。且整個身子不安分地扭動著,梁月想了一會兒,道:“大哥,你這孩子多久沒吃過東西了?我瞧著他卻是餓了。”

    男子剛毅的臉露出難堪和悲慟之色。荀巨伯先是驚奇地看著梁月抱孩子的手法,想來自己是不敢抱這麼弱弱的、小小的家伙的。再看男子這麼為難,他便道:“我們先找個地方坐下來吧。站在大街上也不是一回事。”

    幾人便一起去了附近的一間小客棧。因為倉促之下找不到乳娘,而且沒聽說誰家乳娘就喂孩子一次奶水的。於是,梁月就請客棧的老板送一些羊奶過來。這老板沒有家養的羊,但看著孩子著實可憐,就去一個相熟的人家裡討來一碗羊奶。小家伙大概是真的餓壞了,咕嚕咕嚕幾下就將羊奶喝完,嘴角便還都是乳白色的沫沫。梁月看的十分喜愛,就抱在懷裡沒有還給那位大哥。

    趁著梁月喂奶的時候,荀巨伯又問了這位大哥的事情。這大哥悲歎一聲,將事情原委和兩人說了,原來他是一個木匠,兩年前娶了妻子余氏,兩人琴瑟和鳴,舉案齊眉,余氏生下孩子後,就想和他一起來杭州城內給孩子買塊布料做衣服。當天兩人將孩子托付給鄰居照看,便去了城裡。當時正巧在布料店內遇見了一個經常買大哥做的家具的老主顧,余氏便勸木匠大哥先去做買賣,自己留在店內選布料。沒想到就是這麼一分開,再見面之時竟然是陰陽相隔!

    木匠大哥回去店裡尋不到娘子,急的團團轉的時候,那布店老板才期期艾艾地告訴他,余氏早就被梁家少爺給搶走了!木匠大哥當時便趕去梁家,不過梁家財大勢大,哪裡是這麼好進的?!木匠大哥幾乎沒被梁家小廝亂棍打死!兩個時辰之後,奄奄一息的木匠大哥看梁府走出一個年輕公子,身後幾個隨從將一卷草席扔了出來。那年輕公子腫著臉腮,朝他狠狠踢了一腳,罵道:

    你就是這臭婆娘的男人?真真都是敗興的!

    木匠大哥撲上去掀開草席,見自家娘子衣裳不整,青絲凌亂,腦袋後一灘鮮血將草席染的通紅……再探鼻息,卻渾然沒了氣!木匠大哥也不知是哪裡來的力氣,沖上前將梁家公子打了一頓,等去了衙門,梁家紈褲還口口說,就是自己殺了余氏,誰讓余氏不配合,掃了他大少爺的興!他倒是要看看這杭州城裡誰敢動他梁劍仁!

    ……

    一開始,那縣官倒是將梁劍仁收監。大哥一心覺得這梁劍仁口口聲聲說是自己殺的人,必定是要殺人償命的。他一心要這殺害自家娘子的凶手償命,可沒想到第二次開審的時候,梁劍仁卻將口供給改了!那縣官也顯然是被梁家收買,只說收監梁劍仁,卻沒有判刑,還將木匠大哥以私闖民宅、打架斗毆的罪名杖責了三十大板……

    半年來,木匠大哥為了給妻子報仇,到處狀告梁劍仁,但是,一直投訴無門。

    木匠大哥也是絕望了,抱著七八個月大的孩子去梁府討公道……這才有了和梁月他們遇見的事情。梁月聽完,震駭不已。此前只是聽說梁家少爺犯了人命官司,當時並沒有太大的感觸,但是如今受害者以這般姿態出現在自己的面前,梁月的心情一如驚濤駭浪。想這大哥稚子尚在襁褓,原本美|美滿滿的一家三口,卻因梁劍仁的一時欲|念,支離破碎,除卻復仇,再無生存下去的希望,那梁劍仁合該被千刀萬剮!

    梁月冷靜下來後,便開始勸木匠大哥別再去梁府。木匠大哥目光隱忍,梁月知道他不會放棄,便對木匠大哥說,要是他因為去梁府而被活活打死,苦主都沒了,這世上還有什麼冤案?何況現如今她懷裡的孩子是余氏留在人間的唯一骨血,木匠大哥可以不管不顧,但這孩子怎麼辦?

    等木匠大哥眼底神色掙扎,梁月才歎息著勸木匠大哥吃點東西,告訴木匠大哥,世上想要梁劍仁死的,不止是他一個。梁劍仁必會自食惡果。木匠大哥目光微閃,忽然就對著梁月和荀巨伯行禮,道:“二位今日一飯之恩,良言相勸之恩,若梁家紈褲伏法後,我章某還有一條賤命在,必定報答二位!”

    “章大哥,你快點起來罷。”荀巨伯扶起這位大哥,“路不平,眾人鏟!不管今天是誰遇上這個問題都不會袖手旁觀的!”

    梁月心裡想著自己和葉阡陌與梁家的恩怨,篤定地對荀巨伯和章大哥道:“你們放心罷,梁家紈褲蹦躂不了多久的。大哥你就等著有朝一日為你娘子報仇雪恨。”

    三人在客棧內吃過飯,又花了半天的功夫給大哥找了落腳的地方,並用梁月還給荀巨伯的幾貫錢交了房子押金。章大哥有手藝在身,倒是不必擔心以後生活的問題。就是梁月聽了章大哥的經歷後,心情一直壓抑郁悶。

    回尼山的途中,竟然又下起了雨,盡管荀巨伯把外衣脫了遮在兩人頭上,但兩人還是被淋成了落湯雞……荀巨伯低首看著梁月,笑道:“阿越,現在去山上還有一半的路,你敢不敢和我一起比一比誰先到書院大門?”

    梁月昂著腦袋,挑釁道:“比就比,我還怕你這個促狹鬼不成?”

    “那成。”荀巨伯將濕透的外衣往腰上一系,道,“那就……開始!”

    荀巨伯這家伙居然趁著梁月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就先跑了,梁月咬牙切齒地在後頭追著罵道:“荀巨伯!要是我追上了你,你就給大爺倒夜壺!”

    荀巨伯哈哈一笑,道:“那為了男人的面子,我可一定不能讓你追上來!”

    荀巨伯當然知道梁月是說笑的,這夜壺……額,是年紀大的男人用的。

    兩人氣喘吁吁地跑上尼山,相視一笑,荀巨伯拍了拍梁月的肩膀,道:“喂,阿越,你為何那麼篤定梁……額……梁劍仁不久就會伏法?”

    梁月眨眨眼睛,笑道:“因為善惡終有報,不是不報,時辰未到嘛。”

    這話真是……說了等於沒說。梁月又道:“我看那章大哥是個長情的人物,就算梁劍仁伏法償命了,章大哥日後也難以開懷。這世上怎麼總有一些人為了一時的欲|念,就做出這般傷天害理的事情。便是他最後伏法了又如何?受了傷害的人,內心的傷口怕是永遠都無法愈合。”

    荀巨伯搭著梁月的肩膀,道:“人世間的不平事總是有許多的,阿越不要想太多了。”

    梁月點點頭,這些話她何嘗不明白?只是遇上了,又豈能無動於衷?

    荀巨伯見她還是這樣,便唉聲歎氣道:“哎呀呀,你怎麼還在糾結呢?看來我剛剛是白白捨命陪君子,一通狂跑!要不,越大爺,我還是給你洗夜壺?”

    梁月噗嗤一笑,道:“得!這可是你說的,我這裡倒是沒有夜壺給你洗,不然我幫你問問陳夫子?”

    “喂!梁越!梁大哥!別介,你不是真去吧?”

    荀巨伯抓住作勢去找陳子俊的梁月,一臉郁悶。梁月嘻嘻笑了,正在這時,一柄雨傘砸到了梁月和荀巨伯的跟前。

    “……咳咳,我忽然想起來還有一點事情,那個,阿越,我先告辭了。”經過馬文才身邊的時候,荀巨伯還裝模作樣地點點頭示好,然後比兔子還快地溜走了!梁月僵著身子對著渾身散發著惡意的馬文才——該死的荀巨伯!死道友不死貧道倒是運用的不錯!小心我真的去告訴陳夫子你喜歡洗他的夜壺!嗷嗷嗷……

    “……文才兄你聽我解釋我這次下山本來是要和你說的但是去找的時候你又不在我就沒和你說了……阿嚏!”梁月捂住了鼻子。好難受。而且她沒料到後面會遇見章大哥,發生那麼多事情,否則,無論如何,她也會先和馬文才報備過……額,話說回來,她出門干嘛要和他報備?

    馬文才凶巴巴地瞪著梁月,最後上前狠狠一拍梁月的腦袋:“你有沒有記性啊?!不是告訴過你出門要帶雨傘的嗎?!”

    ……

    你沒告訴過我啊!

    在宿捨裡洗過熱水澡出了一身的汗後,梁月還是覺得渾身難受的很。到了晚上,就將自己裹在被子裡,縮成一團。馬文才坐在床側,一腔怒火沒來得及發洩,就被梁月鬧的措手不及,要是現在不理會梁月,他又做不到,索性將人帶到自己的懷裡,問道:“我看你下次還敢不敢和野男人出門!”

    梁月難受的緊,又往他的懷裡縮了縮。馬文才伸手橫抱起梁月,語氣難得洩露出一絲焦急:“……你若是難受就咬我,我們現在便去醫捨……”

    咬你木有用!梁月淚奔,但是心裡卻暖暖的,緊緊攬住馬文才的脖子,帶著鼻音道:“我不難受。”

    因為淋雨而得了一場風寒,大半夜的還發起了燒,算起來,這還是梁月來到異世之後第一次生病。迷迷糊糊間,梁月覺得要給自己點個贊,想自己從前那是天天都吃藥啊,如今的自己不管過的好不好,至少有個健康的身體,哥哥要是知道了,一定也會為自己開心的吧。她知道,自己現代的身體已經敗壞,便是有契機,她也不能回去了。從此以後,梁森哥哥只會活在自己的記憶中……想著想著,她心裡難受,眼角便有了濕意。

    守在一邊的馬文才是第一次照顧病人,看著梁月這副樣子,真是不知所措,跳腳道:“都跟你說了,你要是難受就咬我,不許忍著!”

    梁月心情大起大落,噗嗤一笑,道:“文才兄,你又不是唐僧,咬了你我也不會不難受。”

    馬文才臉色一黑……他不知道唐僧是什麼,當然,他也不可能拉下臉面問梁月。不過……他確定唐僧是和福致客棧的點心差不多的東西,反正是吃的吧……

    小小一場風寒,梁月睡了一覺,第二天起來就全好了。倒是一夜未曾休息的馬文才神色很差。天色尚早,梁月便往邊上挪了挪,示意馬文才到床上來補眠。馬文才大抵是真的困了,眉梢露出點喜色就爬上了床,挨著梁月沒多久就睡著了。

    這時,王蘭姑娘來了醫捨,想必是要去醫捨後頭拿采藥的工具。梁月朝她輕輕噓了一聲,王蘭便明白了,輕手輕腳地去了後院,只是心裡奇怪,受傷的人不是梁公子嗎?為何躺在榻上酣睡的人是馬公子?

    因醫捨的門開著,梁月看到外頭有個探頭探腦的人!定睛一看,居然是荀巨伯!話說她之前就覺得荀巨伯這廝對王蘭有意思,前些日子看兩人更是有不錯的進展,那現在……這廝不會是要主動強勢進攻了吧?梁月摸著下巴,八卦精神高漲!等王蘭出門後,梁月看著馬文才的睡顏,居然又有些困了,便躺到馬文才身邊,打算繼續睡一會兒。

    她醒來後,人卻已經在宿捨了。伸手一碰,碰到個溫暖的東西,梁月當時就清醒了,再一看,居然是馬文才!她瞧瞧外頭,見日上三竿,問道:“文才兄,你不去上課嗎?”

    “哼,還不是你生病了,我要照顧你。”

    “額,那你怎麼還躺在我身邊……”

    馬文才哼哼唧唧地起床,打算翻昨天的舊賬。梁月一看這陣勢就不對頭,趕緊裝頭疼,馬文才立馬急了,又要送其去醫捨。梁月不肯,他便懷疑梁月在訛自己,無奈之下,梁月只得干巴巴地答應了。

    兩人快要到醫捨的時候,便見到谷心蓮抱住醫捨的柱子,狠狠用胸口一撞,然後捂住胸口倒地不起……

    梁月窘迫地去看馬文才,心道,這胸口碎大石也不是這麼練的,心蓮姑娘到底在干嘛啊?馬文才示意梁月朝台階下看去,只見王蘭扶著一瘸一拐的荀巨伯走來。梁月登時明白了,這心蓮姑娘是做戲給王蘭他們看,但是用意何在?

    倒是王蘭和荀巨伯見了,趕緊上前扶起谷心蓮。正巧也看到梁月和馬文才。谷心蓮看到他們後,臉色微微一變,有些尷尬。等進了醫捨後,梁月恍然大悟了,敢情這心蓮姑娘做戲是做給梁山伯看的!不知怎麼的,梁山伯正在給祝英台揉太陽穴,祝英台病了?至於梁山伯見了谷心蓮奇道:“……心蓮姑娘,你怎麼又回來了?”

    “我、我的胸口好痛……”

    王蘭趕緊扶著人去了病榻躺著。一時間醫捨擠滿了人,荀巨伯和馬文才異口同聲地道:“怎麼都來湊熱鬧了?!”

    作者有話要說:多謝【莫瓷柔】莫莫、【花、時雪】小雪、【王王王子】小丫頭的地雷 麼麼噠 撲倒~~~~~

    大家中秋節快樂

    肥肥的一章都是涼茶對乃們的愛,乃們感受到了咩?

    嚶嚶嚶 話說要是明天有空會加更,補周五那天的~~

    大家看文愉快,爬走碎覺鳥~~~

第63章

    梁月無語地看了他們兩個一眼,馬文才說是梁月先來的,一定要王蘭先給梁月看病。梁月到底是裝的,趕緊揮手不肯,說谷心蓮看起來很糟糕,還是先給谷心蓮看罷。沒有馬文才搗亂,王蘭就扶著谷心蓮到病榻躺著,自己給她把脈。但是一把脈,王蘭就奇了,問谷心蓮是什麼時候受的傷。

    谷心蓮目光躲閃,還下意識地去看梁月和馬文才。倒是王蕙很不滿道:“她不是今天早上陪梁公子喂馬的時候被馬廄裡那只專門踢女人的母馬給踢傷的嗎?怎麼了?姐姐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王蘭蹙眉道:“心蓮姑娘,這傷好像是剛剛受的。”

    當然了,她剛剛在醫捨門口練胸口碎大石嘛!吐槽歸吐槽,梁月也懶得揭穿,反正看梁祝二人的樣子,也是對谷心蓮有了防備。尤其是梁山伯,一臉的無奈,似乎對於谷心蓮使用手段接近他的舉動很困擾。

    這時,王蘭要給梁月和祝英台看病,兩人異口同聲地讓她給對方先看。

    梁山伯怪異地看著他們兩個,一下子看看祝英台,一下子看看梁月。兩人尷尬了,梁月撓頭道:“……那什麼,剛剛出來走走,我覺得我的病好像一下子就好了。”

    馬文才便側首,若有所思地看著梁月。

    病榻上的谷心蓮適時開口:“梁公子,我好難受,你過來一下好嗎?”

    梁山伯猶豫著要不要過去,畢竟谷心蓮已經疼的一頭冷汗。梁月不得不感慨,谷心蓮這廝絕對是個狠角色,對自己都能下得去手,還有什麼不能做的?這番苦肉計,高!祝英台連忙拉住梁山伯的袖子,緊緊皺著眉頭:“山伯,我頭好痛,你不要走……”

    梁山伯立即不理會谷心蓮了,對祝英台噓寒問暖,繼續給她揉額頭,並對王蘭道:“蘭姑娘,心蓮姑娘要是好了,你就來給英台看看啊!她都疼了一個早上的腦袋了!”

    梁月強忍著笑,余光見到荀巨伯一臉的無奈,就悄聲問荀巨伯:“巨伯,你怎麼一副吃了蒼蠅的表情……”

    荀巨伯苦聲道:“我好不容易可以和蘭姑娘獨處,這一個個沒病的都來裝病了!”

    梁月在心裡默默給荀巨伯點蠟,正想安慰荀巨伯,然後就被馬文才大力拉開了。

    醫捨裡,王蕙還冷嘲熱諷:“……心蓮姑娘,你要不要梁公子順便給你揉揉胸口啊?”

    而梁月已經被馬文才拉著出了醫捨,梁月直覺這廝要秋後算賬,趕緊故伎重演,馬文才這次卻是不上當了,冷笑幾聲,道:“梁月,你近來膽子見長。”

    梁月覺得他只差說一句——哼,你不就是仗著爺寵你?!說起來,這話還真像是馬文才會說的。馬文才一拍她的腦袋,道:“梁月!你又在想什麼奇怪的東西?”

    馬文才靠的太近,目光帶著審視,梁月下意識就道:“我在想,文才兄為何不說小妖精,你不就是仗著爺寵你嗎?!”

    馬文才動作一僵,臉忽然就紅了,轉個身子,大步離開梁月。

    梁月:難道我搶了文才兄的台詞,所以他生氣了?!嚶嚶嚶,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接下來幾天,書院就開始舉辦一年一度的狩獵大賽。因為之前分組,梁月一直是和梁祝他們一隊的,所以這次也沒有變動。陳夫子宣布這個消息後,馬文才就得意洋洋地看向梁月,大意就是,讓你小樣的最近不聽大爺的話,這就讓你看看大爺是如何一振雄風的!梁月表示自己對所謂的狩獵大賽真的沒想法……

    左右她是連箭都射不出去,狩獵對於她來說真的沒意思。唯一讓梁月在意的就是因為她的緣故,他們這一隊很可能輸給馬文才。一直等到狩獵開始,梁月都在擔心隊友們會遷怒與她,沒想到的是他們這隊人還真是豁達的很,都覺得無所謂。梁月登時覺得大伙兒真是良心隊友!豈料大家接下來的話就讓梁月郁悶了……

    這群家伙哪裡是不責怪梁月,壓根就是覺得自己比不過武藝高強的馬文才,還不如直接認輸……當然了,同隊的梁山伯、祝英台,還有荀巨伯都是不服輸的性子,自己琢磨著要怎麼樣才能贏了馬文才那一隊。這時,就聽一陣馬蹄聲,原是馬文才那伙人縱馬朝他們方向來。看到人他們也不知道停下來,直接沖過來,將梁山伯隊裡的一個隊友給撞到了!撞完人了,這伙家伙還趾高氣揚地哼一聲。

    “喂!撞了人就想跑?有本事你們回來!”

    “回來就回來,還怕你們不成?!”馬文才和王藍田、秦京生三個家伙就掉頭朝他們過來。這時,梁月看到梁山伯豎起大拇指,對三人的馬做了一個手勢,緊接著,那三匹馬就朝一個方向扭頭、提起前蹄,往另一個方向走了!梁月吃驚地看著這個場景,又覺得馬文才三個一臉不可思議,那三匹馬又同時做一樣的動作和表情,十分好笑!沒忍住噗嗤就笑了,馬文才聽了,蹭蹭下馬,質問梁山伯對那些馬做了什麼小動作。祝英台得意洋洋地笑道,這些馬都是山伯親自喂的,自然聽山伯的話……

    梁月不得不崇拜地看向梁山伯。馬文才重重哼了一聲,落下一句“你們給我等著瞧”,又死死瞪了一眼梁月,才上馬離開。

    本來大家對於狩獵一籌莫展,最後梁山伯居然想出用網來捕獵的辦法。在捕到三五只小動物後,大家都不由喜上眉梢。在陳夫子宣布狩獵結束後,並通過獵物的多少得出梁山伯這一隊贏了,大家都雀躍開來。

    之所以馬文才那一隊會慘敗,就是因為馬文才不肯讓王藍田搶了自己的風頭,王藍田一拉弓射箭,就被馬文才給破壞掉。王藍田氣不過,還用石頭砸了馬文才那匹馬的馬屁股,將馬文才摔下了馬,兩人打架用了一半的時間,另外一半時間就是馬文才自己在狩獵……

    而梁月兩世加起來,這還是第一次參與團隊合作,並且成功了,也很是開心!等陳夫子他們都散了,梁月就拿著自己捕到的山雞到馬文才跟前,道:“文才兄,這是我親手捕來的,夫子說這些獵物都賞給我們自己了,我們拿去蘇大娘那裡,讓她給我們做好吃的好不好?”

    馬文才一把甩開梁月的手,冷聲道:“梁月!你是來嘲笑我的對吧?!滾開!”

    山雞還是活的,掉在地上後,網就松開了,那山雞撲騰兩下就逃走了。梁月也沒心情去抓,看著自己手背一片紅腫,心裡真是委屈極了。馬文才也看到自己的傑作了,臉色微微一變,一把抄起梁月,往馬背上一扔,隨後自己也跳了上去,飛快地縱馬離開。

    狩獵林子裡,馬文才下馬後就對著那些大樹拳打腳踢,梁月看他手上都劃破了,急著上去抱住他的胳膊,道:“馬文才!你干嘛?!之前不是好好的嗎?”

    馬文才怕弄痛梁月,就沒動靜,只道:“梁月!梁山伯憑什麼贏了我?比武功,他哪裡比得上我了?你也是和他一伙的,你竟然也和他一伙!你還嘲笑我!”

    梁月聞言,不由也提高了聲音,怒道:“不過就是狩獵比賽罷了!大家都只是當成一場游戲,輸贏有那麼重要嗎?還有,你哪知眼睛看到我嘲笑你了?!你倒是好,不分青紅皂白地就叫我滾蛋,我……”說完,梁月也背過身子,不打算理會馬文才了。馬文才身子一僵,就是強著腦袋不認錯。梁月倒是知道他要強,輕聲道:“我也知道你的心思,從來都較真的很,什麼事情都要和別人比個高低。狩獵的事情,並不能看出你與大哥的高下。不過是大哥知道團結力量大,你就知道個人英雄!”

    她說著,身子一緊,被馬文才從身後緊緊抱住。

    “要別人的幫助算什麼英雄好漢?”馬文才有些急切地道,“小月,是我不好,我不該對你發脾氣。但是,你要知道,我從來不比梁山伯差。”

    “我都說了,輸贏不是那麼重要的!”

    “哼,成王敗寇。這一次是梁山伯僥幸贏了我,以後他不會有這種機會了!”

    因為身邊沒有布帶包扎傷口,是以,梁月干脆就和馬文才一起回到宿捨再做打算。倒是一進宿捨,正在整理房間的馬統就大呼小叫道:“少爺!你怎麼流了這麼多的血?!”

    “閉嘴!”馬文才聽的心煩。讓馬統滾蛋了。梁月只好從櫃子裡翻出繃帶,親自給這廝包扎。

    本來這事也就到此為止了,但是沒想到馬統那家伙居然還因此事寫信告訴了馬太守!其實呢,之前馬文才去斷崖下找人,掉了下去,馬統沒寫信告訴馬太守,是因為他怕馬太守遷怒到自己身上,也不是不擔心馬文才,就是他了解馬太守,那種情況下,馬太守一定會叫人直接把他打殺掉的……所以,當時他就想著再等等,也許少爺沒事……可現下的情況不同,馬文才出事又不是他的責任,要是他隱瞞不報,到時候馬太守知道了,有的是他的苦頭吃……

    想到這裡,馬統果斷地賣主了!

    那日,梁月正和馬文才在房內下棋,馬統就躲躲閃閃地告訴馬文才——老爺來了。

    馬文才一驚,道:“我爹怎麼來書院了?”再一看馬統的樣子,他立即明白了,罵道:“你這個多事的狗奴才!”

    “混賬東西!我竟然不知道你還遷怒起了家裡下人!”一聲威嚴的聲音傳來,緊接著,梁月就見到一個不苟言笑,目光陰鷙的中年男人踏進房門,“要是馬統告訴我,我還不知道你受傷了!還是你想等著什麼時候死掉了,我馬家斷子絕孫的時候,再告訴我啊!”

    作者有話要說:啦啦啦啦,今天二更鳥 明天就正常日更哈~~~

    抱住【莫瓷柔】【我要把詩爺許配給文才兄】【貝兒的貝殼】

    謝謝親耐的你們的地雷~~~~吼吼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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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話音一落,馬太守才注意到自己兒子身邊還站著一個個頭嬌小、面容清麗的學子,當即馬太守有些尷尬,掩飾性地咳了一聲。梁月好奇地看了他一眼,趕緊低下頭,對馬太守作揖道:“馬伯父你好,我是文才兄的同窗梁月。”

    馬太守對梁月輕輕點頭,倒是露出一個平淡如水的笑來。

    梁月說完,又對馬文才道:“文才兄,我想起來,我還有些事情要去找夫子。你和伯父慢慢聊。”

    馬文才想了想,便也點頭,讓梁月出門去了。等人走了,馬太守目光又露出陰鷙來,朝馬文才吼道:“你的傷是怎麼來的?!”

    馬文才皺眉不語,馬太守冷哼一聲,道:“聽說你狩獵比賽輸了,負氣自己傷的?!呵呵,你可真是有出息了!”

    馬文才緊緊抿著唇,不說話。馬太守重重哼了一聲,然後一拂衣袖坐到適才馬文才坐的位置上,目光在棋盤上一掃,眼底閃過一抹驚訝。他轉著大拇指上的玉扳指,沉吟一會兒,開口道:“剛剛那個後生就是和你同房間的?”

    馬文才沒料到馬太守會來書院,所以梁月和馬太守的第一次見面對於馬文才來說,實在倉促。沒想到的是現在馬太守還注意到了梁月。馬文才弄不明白馬太守的意思,僵著點點頭,一面小心翼翼地打量著馬太守的表情。馬太守皺了皺眉頭,道:“……他也姓梁,他是梁清甫的什麼人?”

    說著,馬太守目光再度落在棋盤上,拿起一粒白子落下,眼底閃過什麼情緒,若有所思。

    “爹,梁清甫是什麼人?”事關梁月,馬文才不得不小心謹慎地對待。馬太守卻是狠狠瞪著他,罵道:“跟你有什麼關系?!我是怎麼教你的?!成王敗寇!失敗的人有什麼資格發脾氣?!”

    馬文才聞言,緊緊攥著拳頭。這時,陳子俊居然屁顛屁顛地趕來了,馬太守這才掩去對馬文才的責備,轉而皮笑肉不笑地對上陳子俊。

    至於梁月,一出門就看到兩邊都守著重兵,不由感慨馬太守這次來尼山書院,真是興師動眾。正因為他鬧的動靜很大,大家都知道了。梁祝和荀巨伯三個還來問梁月,到底是怎麼回事?畢竟狩獵的時候也沒看到馬文才哪裡傷到了啊。梁月打著哈哈掩飾過去了,心裡倒是對馬太守很好奇。這人看著冷酷無情,卻一聽到馬文才受傷就奔赴尼山書院來,關鍵是來了以後卻對馬文才惡言相向,也不知道他們父子兩個是怎麼相處的。

    梁月自己是個孤兒,從未有過和父母相處的經歷,所以也不好說。因此和梁祝、荀巨伯三個背書的時候就自個兒發起癡來,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馬太守當天就在尼山書院的客房歇下了。梁月不知情,不敢輕易打擾他們父子相聚,因此遲遲沒有回房,還是馬文才出來找她,她才跟他回房的。兩人一路上都很沉默,到了宿捨後,馬文才才先開口:“你不用這麼避著他,這裡是你我的房間,你……該睡覺了,就回來。”

    梁月聽了馬文才充滿歧義的話,狠狠瞪了他一眼,道:“馬文才,你又胡說。我是覺得我這個外人在場,你爹有些話不好開口嘛。”

    馬文才不說話,等兩人都洗漱休息後,馬文才又從長椅爬到床上,貼著梁月道:“都是馬統那個奴才!我沒料到他來的這麼匆忙,倉促之下讓你受委屈了。”

    額?委屈?從何說起……梁月想想,那什麼,要是自己和馬文才在一起了,那……那馬太守就是自己的公公了?她這才想到重點,也明白了馬文才為何這麼別扭。想通了之後,她噗嗤一笑,對馬文才道:“要是以後,你爹知道我是一個女的,會不會嚇一跳?”

    馬文才無語地看了梁月一會兒,但是仔細一想,他才發現自己完全琢磨不透自己父親的想法。他伸手去摟梁月,沉默不語。梁月想了想,又用手肘去推搡馬文才,開口道:“誒,馬文才,我覺得,你爹……和你還真像啊。”

    馬文才身子一僵,道:“何以見得?”

    “好像都是一樣的臭脾氣,心裡對誰好表面上就越是欺負人。偏偏還霸道的緊。”梁月說著越發覺得自己說的對。嗷嗷,這就是她今天思考一個下午的答案了。馬文才哼了一聲,道:“……怎麼會?”

    他的父親只會用棍棒教育他,稍有不如意的,就又打又罵。對誰好?對他好嗎?馬文才冷笑連連。梁月也想起來他身上的傷疤,那些很有可能是被家暴留下來的傷疤,她稍稍遲疑一會兒,轉了個身子,抱住馬文才。

    “雖然馬太守有點凶,不過他聽到你受傷的消息就這麼火急火燎地趕來,一定是很擔心你的。有爹娘的感覺……一定很好吧?”

    馬文才微微蹙眉,梁月的問題,他也不懂。他從來就看不懂自己的爹,他對位高權重的他又敬又怕又恨……有爹娘的感覺?馬文才苦笑一聲,要是最親的娘是被自己的爹活活逼死的,感覺還會好嗎?他抱緊梁月,企圖從她身上尋找一絲溫暖,同時,也希望給予梁月同樣的溫暖。在他眼底,梁月自幼失怙,如今更是親故皆亡,唯一的親人還企圖從她身上得到什麼,她是一個沒有多少親情依靠的人。所以對於自己那麼凶悍的父親,她也能露出一些孺慕之思來。不過這個想法也讓馬文才有些竊喜,梁月對待自己父親的態度,是不是表示她已經接受了自己,也打算接受自己的家人?

    “小月,梁清甫是你的什麼人?”馬文才心下一喜,倒是想起這個問題。

    梁清甫?是這具身體的爹?伯父?還是什麼人……梁月小臉垮下來了……這個,她好像重生之後就知道自己這身體的哥哥叫什麼。至於梁家的其他人……她完全不知道啊!早知道就問鬼差大哥要一本梁家族譜了!她干笑幾聲,道:“文才兄為何這麼問?”

    馬文才審視了幾眼梁月,支起身子,看著梁月,道:“你的反應有些奇怪。”

    “……馬文才,你回去長椅睡覺!”梁月哼了一聲,表示自己的不滿。馬文才斂去神色,干脆閉起眼睛,道:“今日真是有些累了,快快歇下。”

    梁月踹了他一腳,怕鬧出太大的動靜,驚動馬太守,就由著這廝去了。

    第二天,馬文才起床後就去找馬太守了,沒辦法,誰讓他是他老子?他得伺候他啊。馬太守慢條斯理地用過早膳,就讓手下給馬文才重新牽來一匹馬。言及馬文才親手將從小養到大的馬駒殺了,還頗有贊賞。說對待傷害過自己的人、或者是畜生就要狠狠對付回去,不然受委屈的只會是自己。

    兩人在馬廄,見到了和梁祝一同前來喂馬的梁月。

    “馬伯父,文才兄,早上好。”梁月笑瞇瞇地打過招呼。馬太守昨天晚上便讓親衛搜來了梁月所有的資料,雖然資料在梁月入杭城後就沒了。但是這並不妨礙馬太守對梁月身世的了解,一想到梁月是那人的“兒子”,馬太守難得露出一些莫名的笑意來:“嗯。我沒記錯的話,你是叫梁越吧?這兩位又是什麼人?”

    “哦,這是梁山伯,這是祝英台,都是我……還有文才兄的好朋友。”

    馬太守笑著點點頭,這讓梁祝和梁月都覺得馬太守也不像大家傳聞中的那麼可怕嘛……以前還覺得就馬文才這樣的性子,老爹也好不到哪裡去。事實上,馬太守坐到了太守這個位置,豈有表面功夫做不好的?對付幾個小娃娃,那還是簡單的事情。

    “小越,我要和文才一起去找山長,你要不要和我們一起走走?”馬太守對待梁月的態度有些奇怪,說不上和顏悅色,但卻不是單純的皮笑肉不笑。這個變化讓梁月和馬文才都很吃驚。不過梁月是挺高興的,畢竟被長輩喜歡(?)是好事啊。馬文才的心理就微妙了很多,話說……小月這個稱呼是他的專利啊!爹你在搞什麼……

    “阿越,你快點去吧,這裡就交給我和英台了。”梁山伯對梁月眨眨眼。梁月也笑著點頭。馬太守看梁月眼底一派純真,一路上只是他問一句,她答一句,偶爾說些書院裡的生活,全無阿諛奉承的樣子。他閱人無數,自然沒有看走眼的時候,心裡也不知是嘲諷還是感慨:

    梁清甫啊梁清甫,你這兒子可是和你生了一模一樣的性子!哼。

    到了晚膳過後,馬太守和馬文才獨處,馬文才才將壓抑在心裡一天的疑惑問出來,他爹為何會對梁月的態度發生這麼大的變化。馬太守哼了一聲,道:“他父親曾與我同朝為官。你爹我為官多年,梁清甫卻是我唯一見過的……奇怪的官。”

    提及對梁清甫的評價,馬太守還稍稍遲鈍了一下。

    梁月雖說是父母皆亡,但是能入尼山書院的都是士族之後。而之所以上次王卓然針對梁山伯的事件沒有牽涉到梁月,那就是因為梁月還有杭城大戶梁家這門親戚。馬文才心想,父親一定連夜調查了小月身世,興許是自己對小月的態度讓父親注意了,也或許是父親從小月身上看到了昔年同僚的身影。不管是什麼樣的念頭,父親終歸是去調查了。而令馬文才想不通的是,既然梁清甫是小月的父親,為何提起梁清甫,小月的反應會那麼奇怪呢?

    “這張長椅怎麼擺在這裡?”馬太守忽然出聲。

    作者有話要說:嗷嗷嗷 我給月月開了個小小金手指

    啦啦啦啦 大家再也不必操心月月受委屈神馬的

    馬太守和梁爹爹的相愛相殺(?)的故事以後揭曉~

    多謝莫莫的地雷 麼麼噠~~~

    大家看文愉快,遁走

第65章

    梁月回房睡覺的時候,發現長椅被搬到了外間。而馬文才一臉無辜地看著她,說是自己父親問起來,他暫時是敷衍過去了,但要是時日長久,難免不會被人察覺。梁月淡淡地看著他,道:“所以啊,我早就讓你不要把長椅搬進內室的。”

    梁月雖是語氣帶著幾分抱怨,但好歹沒造次,不曾鬧出動靜,依了馬文才的意讓他睡在床上。夜間馬文才頗是不安分地動來動去,雖隔著一疊的書,但還是驚動了梁月。

    “文才兄,你吵到我了。”梁月支起身子,趴在書上,迷迷糊糊地看著另一側的馬文才。

    馬文才見梁月終於理會他了,倒是來了精神。睜著一雙格外有神的眼睛看著梁月:“反正明日是七夕,書院休假,晚睡一些也無妨。”

    梁月有氣無力地道:“……就算明天放假,現在也沒事情做,為什麼不睡覺?”

    “……你……”馬文才欲言又止,“你之前做的那個荷包那麼丑,後來可有練過針線?”

    大半夜的居然問這麼無聊的問題!被打擾睡眠後,還發覺對方打擾你是因為一個很無聊的原因,梁月也有些煩躁了,蹭的一聲躺下後,將被子蒙在腦袋上,道:“我現在不要和你說話,我要睡覺!”

    馬文才嘴角露出一個淺淺的鉤子,眼底卻是一派溫柔。

    ——小月大抵是害羞罷。想想明日能收到她親手繡的荷包真是……有點睡不著。

    帶著這樣的想法,馬文才倒也是一夜好夢。

    第二日一起來,馬統就進門通報,說是山下傳來了消息。馬統這次倒是乖覺的很,沒有大大咧咧地說出來讓馬太守的親隨聽見。馬文才嘴角一勾,忽的半闔起眼眸,眼底盡是陰霾:“馬統,你最好記住你的主人是誰。這次的事情要是辦砸了,你也就沒必要站在這裡了。”

    “小的不敢,小的就聽少爺一個人的。”他這不是來將功折罪了嘛?

    “文才兄,馬統也是擔心你的身體才會告訴馬伯父的。”梁月心道,馬統其實對馬文才還是很忠心的,除了這次的事情有點不厚道。再說了,之前馬文才掉下斷崖,馬統天天去斷崖下找人,在書院門口等人,那都不是假的。要不是對馬文才忠心,而且還有主僕之情,馬統沒必要這麼做。馬文才自然也是知道的,否則按照他的性子,早就處置了馬統。

    因為周家那邊傳來了消息,梁月就特別心切地想知道具體情況。正好今天放假不用上學,她便想著去山下一趟。馬文才也表示自己要一起去,梁月問他不用陪著馬太守嗎?他倒是回絕的干脆,說是馬太守現在大概和山長聊人生聊理想,自己下山的事情知會他一聲即可。聽罷,梁月也不再多發表意見。

    兩人整頓好出門了,卻在宿捨區外見到了王蘭姑娘。

    “越公子,可否借一步說話?”王蘭姑娘顯得有些不好意思,兩腮更是粉嫩粉嫩的,好不嬌羞可人!梁月心裡一動,趕緊與王蘭到一旁去了。王蘭羞怯地給梁月遞去一個香囊,梁月接過,有些好奇:“蘭姑娘,你這是?”

    王蘭趕緊道:“越公子,你與荀公子向來交好。我可不可以麻煩你將這個香囊轉交給他?”

    “原來是給巨伯的啊!你放心,我立刻就拿給他!”

    王蘭福身謝過,似乎有些害羞,很快就走了。梁月這才後知後覺地拿著香囊,自言自語道:“我就說嘛,我身上沒有帶香囊的事情,蘭姑娘又不知道,她怎麼可能給我送香囊,還好沒說出口,不然就糗大了。”既然王蘭姑娘相托,梁月決定,自己先去把香囊送給巨伯,然後再和馬文才下山去。

    和馬文才說明了原委,梁月用手細細撫過香囊上的蘭花,感歎道:“蘭姑娘真是心靈手巧啊,這蘭花繡的卻是高雅脫俗的很。”這麼精致的香囊,送給荀巨伯……額!梁月忽然想到裡面的不尋常的意思,古代人送東西,尤其是男女之間送東西,意義不平凡啊!梁月睜大一雙美目,問馬文才道:“文才兄,這個……香囊什麼的,不會是定情信物吧?”

    馬文才原本有些不耐,此刻聽了梁月的話,臉色更是怪異了,道:“你……不知道?”

    梁月一拍自己的腦袋,傻笑道:“我早就看出巨伯和蘭姑娘有些意思,居然一時不查!真是……既然是定情信物,那我們趕緊給巨伯送去!”

    馬文才哼了一聲,道:“你倒是有興致為別人牽線。”

    梁月笑岑岑地對他道:“好啦好啦,文才兄最是大方,便陪我走上一遭。然後我們早點下山辦事早點回來。”聽陳子俊說,今天晚上,書院裡還會放煙花。雖然杭州城內也會有煙花,但怎麼也比不上和自己的知交朋友一起看的感覺好!

    荀巨伯果然在他們經常一起背書的地方,梁月拿著蘭花香囊就想給荀巨伯,卻是被馬文才一把攔下。馬文才黑著臉,道:“梁月,把香囊給我。”

    “誒?”

    馬文才看她一副不明就裡的樣子,狠狠一敲她的腦袋,然後奪過她手裡的香囊,朝著荀巨伯扔過去:“荀巨伯,王蘭姑娘給你的定情信物!”

    荀巨伯看有東西朝自己砸來,下意識地接住了,等回味起馬文才的話,一臉狂喜,直接忽略了馬文才,小心翼翼地拿著蘭花香囊,喜不自禁!梁月看他那副蠢樣……該不會是被馬文才那句“定情信物”給刺激到了吧?文才兄也真是的,就不會寫實一點地表達嗎?直接說“香囊”不就好了……

    她正打算不理會荀巨伯這個“見色忘義”連一聲“謝謝”也忘記說了的家伙,去山下的時候,遠遠看見梁祝二人走來。梁山伯手裡也拿著一個顏色鮮艷的香囊,不知道和祝英台說些什麼。當是時,谷心蓮又不知從哪裡蹦躂出來,拿著一個香囊朝梁祝走去,不過,谷心蓮還沒開口說話,祝英台已經拿著梁山伯手裡的香囊對谷心蓮搖搖手,還說了一些什麼,谷心蓮就立即拉下臉,一把將香囊捏在手裡,繃著臉告辭一聲就跑走了。

    梁月在一旁看的搖搖頭,這個谷心蓮離開時候的樣子還真是可怕。大哥這種對誰都如沐春風的樣子,實在是太招小姑娘喜歡了。馬文才見她對著梁祝二人發呆,心中一怒,狠狠一敲她的腦袋,道:“梁月,再看下去天都黑了!”

    “不是,我是覺得要不要過去和大哥他們打個招呼。”

    “哼。”馬文才足下生風也似,帶著賭氣的意味飛快走了。梁月看著相談甚歡的梁祝,也覺得自己沒必要去當電燈泡,還是辦正事要緊!梁月便立即追上了馬文才。不過她沒想到的是居然在下山的途中又看到了谷心蓮!確切的說是谷心蓮,還有蘇安!蘇安喜歡谷心蓮,這一點明眼人一看就知道的,就像谷心蓮喜歡梁山伯那樣明顯!梁月看到蘇安一把奪過谷心蓮准備扔掉的香囊,然後陶醉地說了一大堆話。

    谷心蓮吼了一句:“我都說了,那不是給你的!你還給我!”

    聲音大到在梁月和馬文才的位置都聽見了,偏偏那個蘇安還覺得是谷心蓮害羞了……將香囊揣在心窩處,告訴谷心蓮千萬不要害羞,她的心意他都知道了……梁月實在無力吐槽,雖然她不喜歡谷心蓮的性子,但是對於蘇安這種自作多情到極點的樣子也很是無語。谷心蓮大概也是覺得無奈,翻了個白眼,說是隨便蘇安去吧。蘇安興高采烈地擔起柴火,經過梁月和馬文才身邊的時候,還特開心地和他們打過招呼。

    因為自己和蘇安的囧事被人全程圍觀了,谷心蓮臉皮也掛不住。不過谷心蓮對梁月和馬文才也沒什麼好感,直接甩辮子走人了。梁月摸摸鼻子,道:“我本有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

    “你看上別人了?!”馬文才眼神一戾。

    梁月輕咳一聲道:“沒有沒有。我是有感而發。”再說了,明月照不照溝渠和她真心沒關系!她不就是名字裡有個月字嗎?文才兄這樣搞“文字獄”不大好!

    她覺得今天的文才兄特別不好相處。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好在讓她覺得安慰的是,到了山下後就得知消息是個好消息。那個代替她嫁給周縣令的姑娘平安回來了,而且還帶回了梁森哥哥的骨灰。梁月想了想,便親自拜謝過那位姑娘。那姑娘卻是一眼就看出了梁月的女兒身,真不愧是個眼神毒辣的老江湖。不過這姑娘也直爽的很,說了自己是拿人錢財與人消災,受不起梁月這一拜。

    當然了,梁月和馬文才心知肚明,這姑娘說的是實情,可馬統就是很沒眼力勁,說那姑娘是個眼瞎的,連男人女人都分不清楚……他心裡實則想說的是,他家少爺不是斷袖了嗎?斷袖的意思就是男人喜歡男人,要是梁公子是個女人,少爺還怎麼斷袖?所以說,這女人腦子不好使……

    梁月一心要給梁森哥哥討回個公道,只是目前局勢容不得她有甚動作。拿回梁森哥哥的骨灰是她不願讓梁森哥哥死不瞑目,死了還要呆在那個醃臢的地方。梁月雖然對如何討回個公道另有打算,但眼前這個姑娘卻是對她有大恩大德的。盡管這姑娘口口聲聲是銀貨兩訖。

    最後這姑娘表示自己逃婚的事情在杭州城裡鬧的動靜不小,她暫時無法出城,要馬文才和梁月給她一個安全的地方避過風頭。梁月立時就想起了木匠章大哥,順便將章大哥的事情與大家說了。那姑娘聽罷,甚是義憤填膺。馬統道:“這種事情也是司空見慣的,你不是走南闖北的老江湖嗎?這麼容易動義氣,居然還能好好地活到現在真是佩服……”

    那姑娘便含羞帶怯地道:“梁姑娘,馬公子,奴家一介清白女子,豈能與一個男人同處一間屋簷下?”

    馬文才冷冷看著她,道:“你又有什麼要求?”

    姑娘嬌滴滴地笑道:“奴家好歹是梁姑娘承認的恩人,馬公子你這麼凶我,梁姑娘一定會不高興的。”說罷,姑娘趕在馬文才開口之前,道,“要是小哥哥能陪我同去,我便不懼那鰥夫。”

    梁月微微皺眉,提醒道:“姑娘,木匠大哥姓章。而且他對自己的娘子癡心的很。”

    姑娘呵呵笑著,道:“梁姑娘你還小,不知男人豈有不好顏色的,奴家生的貌美如花,那鰥夫曠的時日久了……”

    馬文才一把捂住梁月的耳朵,對那姑娘凶道:“滾!”

    “是是是,奴家這就滾了。”她朝馬統挑挑眉,“小哥哥,你主人都發話了,還不快點陪我一起滾?”

    馬統心裡哭道:少爺,你要是就這麼回去了,老爺看不到我一定會再給你派個人來的!到時候你和梁公子的秘密就守不住了!不過,馬文才黑沉沉的一張臉讓馬統知道自己不能再多廢話一句,他既不是梁公子那等在少爺心裡有特殊地位的,也不是死女人這種不要臉加不怕死的,所以,他決定默默地撤退了……

    少爺!你要保重!

    “果真是三教九流,不知廉恥!”馬文才松開對梁月的禁錮,表現出了對那姑娘的不滿。

    “……文才兄……”要是我說那姑娘說的話我都明白,你會不會也覺得我不知廉恥?

    梁月知道馬文才今天一天都很不爽,就生生憋住了自己想說的話。回去尼山,正好趕上放煙花,氣氛尤其熱鬧。在馬文才和梁月悄悄進入酒席的時候,坐在客席的馬太守立刻狀似無意地看了他們一眼,然後繼續和山長談話。要不是剛剛那一眼被梁月捕捉到了,梁月大概真的會以為馬太守絲毫不在意馬文才的行蹤呢。

    梁月走了一天的路,正是餓肚子的時候,便聚精會神地消滅眼前的……桃子。

    馬文才頻頻看她,最後忍無可忍,一把抓住她,道:“跟我走。”

    梁月順手就往袖子裡塞了好幾個桃子。為了不鬧出動靜,兩人都是悄悄地離開的。

    “今日,王蘭送荀巨伯香囊。”

    “我知道。”所以,文才兄你的意思是?

    “……谷心蓮送蘇安香囊。”

    “好像是蘇安搶的……吧。”梁月不確定地看著馬文才。像馬文才這麼驕傲的人怎麼可能用“舉一反三”這個辦法呢?就算用這個辦法,他也不會拿蘇安來比擬他自個兒啊!馬文才用手扶了扶額,頗是恨鐵不成鋼地道:“梁月!那你給我的香囊呢?你到底打算什麼時候給我!再不給我,都要過了子時了!”

    額……居然被她猜中了!可是……

    “……莫非女子送心儀的男子香囊是七夕的習俗?”

    “……梁月,你別告訴我,你沒有繡……”馬文才的臉色一下子沉下來,像是寒冬臘月的大雪天。梁月干笑兩聲,道:“文才兄要是不介意,我之前的那個香囊,你可以當做是我今天送給你的……”

    果然,馬文才聽完以後,更是火大了。

    梁月看著步步逼近自己的馬文才,心裡咆哮道:我覺得我們都老夫老妻了沒必要搞這一套了,文才兄你這麼生氣是要怎麼樣!話說又沒人告訴我七夕要繡香囊給自家CP的!TAT

    作者有話要說:多謝親耐的【莫瓷柔】【花、時雪】的地雷 大麼麼個~好幸福的說~~~

    嚶嚶嚶 碼完字 爬去碎覺鳥

    大家看文愉快~~~

第66章

    “你不知七夕的習俗。”馬文才逼近梁月後,竟是帶些思量地說出這番話,“還不知道自己父親的名姓。小月……你是不是瞞了我什麼東西?”

    梁月心中一緊,早知道馬文才心思縝密,只要有蛛絲馬跡落在他的手裡,都會讓他想到問題的關鍵所在。她緊緊抿著唇,想要蒙混過關,可馬文才就一直盯著她,似乎不打算就輕易地放過她。忽的,她被馬文才大力帶入懷裡,緊接著,嘴巴也被其捂住了。梁月抬頭去看他,卻見馬文才示意她看外面。

    順著他指示的方向看去,只見祝英台和銀心捧著兩個木盒子走向一張擺滿祭品的桌子。之前馬文才和梁月顧著說話,倒是沒有注意到隱蔽處的那處桌子。

    梁月皺著眉頭,不懂祝英台放著好好的煙花不看,來這裡做什麼。而且大半夜的又是香案又是蠟燭,實在有些詭異。不知祝英台說了什麼,就聽銀心嬌嗔了一聲,道:“小姐,我們是女子,七夕節是一定要拜祭織女娘娘的,這樣的話,織女娘娘才會保佑我們得到幸福啊!”

    銀心清脆的聲音一字不落地落在了梁月的耳朵裡,梁月立即去看馬文才的反應。馬文才聽覺向來比梁月好,又豈能沒聽見?注意到梁月看自己,他也垂首去看她。梁月也不知道自己在擔心些什麼,又或者是難得見證了這歷史性的一刻。這一世要不是自己的出現打亂了原本的劇情,那是不是知道祝英台的女子身份後,馬文才就越發喜愛祝英台了?這麼想著,梁月覺得心裡怪怪的。

    那廂,祝英台和銀心已經拜祭好了織女娘娘,而且還將手裡的木盒子放在桌案上,然後又悄悄地離開了。等確定兩人走遠,梁月才開口道:“……文才兄,英台她……”

    馬文才眸色深沉,道:“你早就知道了?”

    梁月微微一愣,然後乖乖地點頭。馬文才看了她一會兒,神色莫名,道:“小月,你到底瞞了我多少東西?嗯?”

    “……難道文才兄就沒有東西瞞著我嗎?”梁月低著腦袋,越發沒有底氣,“有些東西,我想等時機成熟了再說。不可以嗎?”

    梁月覺得腦袋上的目光越發銳利,逼的梁月不敢抬頭。最後馬文才卻是一拍她的腦袋,道:“算了,這次就原諒你了。小月,身為一個女人,總是要做好針線活的。之前的香囊太丑了,你給我重新做一個!”

    “嫌棄的話你還給我!哼!”梁月雖然很意外這廝沒有追根究底,但到底心下一松,只覺得周遭的壓迫感都沒了。馬文才哼哼兩聲,道:“早就不知道被馬統扔到那個角落旮旯裡去了,你想要的話,去找馬統吧。”

    “……你明明知道馬統在山下嘛!”梁月跳腳。馬文才卻是悠閒地拉過她的手,道:“你明白就好。”

    因為梁月和馬文才的座位是和梁祝二人緊緊相連的,他們回到座位上的時候正聽見祝英台和銀心兩個在說話。正是說起七夕習俗的事情。而他們的位置前,王蘭一干書院裡未婚的女子正在穿針乞巧。梁月心中一動,道:“這便是‘漢彩女常以七月七日穿七孔針於開襟樓,人具習之’的穿針乞巧?”

    祝英台聞言,立即看向梁月,眼底含著笑,道:“對啊,七夕節對於女兒家來說最是重要了。”

    梁月心想反正馬文才現在也知道祝英台是個女人了,就算祝英台說的話很是奇怪,自己也不用擔心來去了。也不知道是好事,還是壞事。這時,心情很不錯的銀心道:“還有七夕節,女孩子要抓蜘蛛放在盒子裡面,等第二天打開,誰的蜘蛛結網越多,誰就越是心靈手巧呢。”

    “是的,女孩子還可以將自己的生辰八字和心儀男子的名字放在一起。”祝英台目光閃動,“那麼織女娘娘就會保佑他們有情人終成眷屬了!”

    梁月恍然大悟,想必剛才祝英台和銀心就是在拜祭織女娘娘,至於木盒子裡放的應該就是蜘蛛和紙條了!祝英台說完,又對梁月道:“阿越,等會兒你跟我來,我有東西要給你。”

    “好的。”梁月不假思索。這時,在一旁一直沉默的馬文才拉著梁月道:“小月,你隨我來。”

    他們不是剛剛坐下,凳子都沒坐熱嗎?哦,對了,她的肚子還沒填飽!

    這次,馬文才拉著梁月一起回了宿捨,一進門,就翻箱倒櫃,最後從櫃子裡找出一個錦盒。梁月登時就明白了,道:“文才兄,不要麻煩了吧?萬一被人看到也不好。”

    馬文才挑眉,道:“有誰會看到?就算看到了,我量他也不敢多想。”

    梁月嘴角一僵,道:“……可是我不想抓蜘蛛啊!”到底是誰想出來的主意!讓嬌滴滴的姑娘去抓蜘蛛,真的大丈夫嗎?!梁月跺跺腳,心道,好端端的一個七夕折騰這麼多的事情,干脆不過得了!馬文才又是一拍她的腦袋,道:“你沒有聽到祝英台說,只有拜過織女娘娘,才會得到幸福嗎?!不就是蜘蛛嘛,看你這……”可能馬文才也覺得梁月不適合去抓蜘蛛,所以說到這裡,他就閉嘴了。

    最後卻是馬文才在書院旮旯裡抓到一只蜘蛛給放到了錦盒裡面。等抓好蜘蛛後,梁月正好啃完一枚桃子,將桃核吐出。她用帕子擦擦嘴,然後問道:“文才兄,那接下來要干嘛啊?”

    馬文才輕咳一聲,道:“剛剛祝英台說的你沒聽見嗎?”

    哦,生辰八字和心上人的名字嘛!不過……

    “祝英台、祝英台,馬文才,你今天晚上提了兩遍她的名字!你……”梁月心中一緊,之前在書院裡,他就知道她一個女的,那要是他身邊的女人再多一些,又或者說,出現個他“原本”喜歡的祝英台……她咬牙切齒道:“你該不會因為知道了她的身份,所以你對她……”

    馬文才臉色一黑,忽然又覺得這樣的梁月十分有趣,轉而心情大好,捏了一把梁月的鼻尖,道:“你在想什麼呢?!”似乎想到了什麼東西,他立即道,“不過,我可警告你,梁月,就算她是女人,你也不許多和她接觸。拋頭露面,女扮男裝,還和梁山伯同處一室,簡直是敗壞風氣,別讓她帶壞了你。”

    梁月聞言一噎,狠狠一踩他的腳背,馬文才沒有防備,吃疼的差點跳腳,但好歹因著面子忍住了,沉聲道:“梁月,你……”

    “我還和你同處一室呢,你說誰敗壞風氣?!”梁月捧著錦盒就往宿捨的方向走。馬文才在後面叫道:“你我同處一室,本就天經地義,你敢拿我和梁山伯比?”

    梁月發現,對馬文才這人,你最好別去琢磨他的心思,每次都猜不到,而且總是會被他惹的生氣!不過,拿著毛筆,梁月又發愁了,她……根本不知道梁小妹的生辰八字啊!馬文才看她對著白紙發愣,刷刷刷提筆將她的生辰八字和自己的名字寫在了一起。

    “額……”梁月奇怪地看著馬文才,“文才兄,你怎麼知道我的生辰八字?”

    馬文才略略挑眉,道:“你遲遲不下筆,難道是不知道自己的生辰八字?”

    “你胡說什麼,我當然知道了!”梁月心想,這廝之前調查了自己和梁家不少的事情,不過記下她的生辰八字,還是讓梁月蠻感動的。所謂投桃報李,她想著就拿出了袖子裡最後一個桃子遞給了馬文才,輕咳一聲,道:“文才兄,投我以木桃,報之以瓊瑤。匪報也,永以為好也!你不要太感動。”

    “小月。”馬文才略略抬起她的下巴,“……你不要以為一個桃子就能打發我了,該繡的東西還是要繡的!”

    梁月默:我就這點心思了,你能不揭穿嗎?

    兩人重新回去宴席,王蘭這些姑娘剛剛穿完針,其中又以不服輸的谷心蓮穿了八針最多,至於小蕙姑娘……居然直接把十二根針都捏斷了。引的大家是哭笑不得。宴會散了以後,馬文才就被馬太守叫走說話了,祝英台這個時候來找梁月,梁月知道她想干什麼,就隱晦地說了自己也乞巧過了。祝英台看她的眼神立即不一樣了,畢竟她的一干事物都是銀心著手辦的,那梁月到底是如何在馬文才朝夕相處的情況下,弄來的乞巧盒?還有那恐怖的蜘蛛,梁月是怎麼抓的……祝英台頓時對梁月好奇的不得了。不過現在是七夕情人節,她還等著和梁山伯一起看星星看月亮,就沒有立即追問。

    本來梁山伯還想邀請梁月陪他們一起去後山看風景的,梁月立馬給拒絕了。雖然她在心裡還是親近梁山伯這個大哥的,但是畢竟梁山伯不是梁森,而且他現在和祝英台“談情說愛”,自己橫插一腳是怎麼回事?

    和梁祝二人告辭以後,梁月就回房整理床鋪了。畢竟馬統不在了,鋪床這些活她也不指望馬文才干。不過,因為馬太守在書院,她暫時只能和馬文才同床共枕,這一點讓她覺得有些困擾。至於擱在他們中間的書,她真心覺得沒什麼用,反正第二天起來那些書都不翼而飛,想想就知道是誰干的好事。

    她正想的出神呢,背後一暖,貼來個厚實的胸膛。

    “想什麼呢?這麼出神?”

    馬文才從馬太守那裡回來,一進門就看到梁月在疊被子,忽然想起他們第一次住在一起的時候,那時候,梁月也是在疊被子,模樣嬌憨可愛的不行,虧得他還以為自己對一個男人生出別扭的情緒而糾結了許久……

    梁月驚呼一聲,道:“馬文才,三更半夜的你干嘛呢?!”

    馬文才意味不明地看著梁月,溫熱的唇貼著梁月的耳朵,在梁月看不到的地方卻是紅了臉,不知道梁月的話讓他誤會到哪裡去了……梁月掙扎不掉,索性讓他抱了個夠。等兩人安寢的時候,馬文才詫異地看著梁月,問道:“你今日怎麼不疊書山了?”

    “你大半夜的起來搬書不累嗎?”

    馬文才悶悶一笑,道:“還是小月體恤我。”

    梁月瞪了他一眼,鑽到被窩裡不理他。馬文才便緊緊貼上來,大手抱住梁月的腰。梁月身子一僵,道:“馬文才,你安分點!”

    馬文才感歎:“難得一年一度的七夕,不做些什麼總覺得不甘心。”

    “……喂,就算是一年一度,那也是人家牛郎和織女的事情吧,干卿底事。”梁月揮開他的手,馬文才強硬地將梁月的身子扳過來,和他面對面,一手撫過梁月的眉眼,勾著唇,道:“小月,書院時日好長……”

    梁月知道他打的什麼壞主意,揮開馬文才的手,道:“你之前明明答應過我,不對我動手動腳的。”

    馬文才動作一僵,心中真是懊悔的要死。再一看梁月,似乎神情不對,便老老實實地收回手,干笑道:“……成親之前我不對你動手動腳就是。你……莫不開心了。”

    梁月正松了一口氣,這廝卻又道:“不過今日是七夕,你就不能讓我親近親近?”

    “……回你的長椅去。”

    一個七夕節過去,大家似乎都有收獲。比如,荀巨伯那廝很少來找梁月了,而是一有空就去醫捨找王蘭,說是研討醫術。這讓梁月不得不感慨見色忘義乃人之本性啊!再比如,梁山伯有時候看著祝英台就會發呆,發呆之後又立刻懊惱的不行地埋下頭去。梁月不得不猜測他們兩個那天在後山做了什麼……咳咳,當然,看梁山伯的樣子似乎並沒有發現祝英台的女兒身,該不會是以為自己斷袖之類了吧?梁月很糾結要不要去告訴梁山伯真相,可又怕自己弄巧成拙……

    今天上課的時候,馬太守也來聽課了,所以梁月和馬文才的位置就被他妥妥地占據了。梁月這個時候是對著馬太守的後腦勺發呆的……

    梁月琢磨不透馬太守的意思,因為據她所知,王卓然和陶淵明政見不同,王卓然又是馬太守一派的,所以,馬太守不是應該和陶淵明和不來才對嗎?

    不管怎麼樣,馬太守就是來聽課了。不過呢,就是陶淵明向來對自己看不順眼的人、事,直言不諱,而且一針見血,他一看到馬太守來聽課,就將其犀利地說了一頓。但是馬太守為官多年,表面功夫已經練的爐火純青了。所以,不管陶淵明怎麼諷刺,馬太守都一臉淡定。而馬文才卻沒有這麼淡定了,梁月悄悄地在桌子下扯了扯他的衣袖,馬文才垂首看了梁月一眼,才見神色緩和,右手也順勢滑到桌子下,拉住梁月的左手不放。

    陶淵明說是馬太守在,他不占人便宜做人師父,所以他不講課,他今天就想聽聽大家以後想過什麼樣的生活。

    他隨意地往籐椅上一坐,道:“既然如此,那娃娃們,你們就說說你們以後想要過什麼樣的日子吧。怎麼樣?”

    作者有話要說:多謝莫莫的地雷,還有給騙婚姑娘起的名字~~麼麼噠~~

    對了 補充一點常識 百度時查到的

    那就是“喜蛛應巧”(抓蜘蛛放到乞巧盒裡)【大致】起於在南北朝的時候,就是東晉後面的朝代

    不過原著裡有這個劇情、而且前面說了也是【大致】,故事發生的年間是東晉末年,興許當時已經有了這個習俗,但是沒有被文獻記載下來,我們這些後世人不知道也不可說,因此我也就順著寫下來了。

    這裡說一聲,大家知道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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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陶淵明的目光在大家身上掃了一圈,然後對坐在第五排的王藍田道:“王藍田,你說說看。”

    王藍田“啊”了一聲,然後抽了抽嘴角,道:“這有什麼好說的?不就是吃喝拉撒嘛。”然後他伸出左手來一句“茶來伸手”,伸出右手來一句“嬌妻美妾”,總結道:“終此一生。”

    之前課堂上的尷尬氣氛倒是被他幾句話變得活躍起來了。荀巨伯還在後面來了句“種豬好像也是過的這種生活”。大家哈哈大笑,陶淵明反諷了句“有出息”,然後便問起了秦京生。秦京生一臉向往地道:“學生希望日後能夠飛黃騰達,入則高廈,出著華車,高官厚祿,富貴雙全。”

    陶淵明點點頭,道:“你該請馬太守給你講課,如何高官厚祿,富貴雙全,那他是行家啊。”

    這話明顯是諷刺馬太守,不過馬太守強忍著還是笑了起來,倒是坐在梁月身邊的馬文才臉色鐵青。陶淵明哼哼了兩句,又將目光對上梁月,實際他比較好奇女扮男裝的梁月究竟為何來尼山求學,再比如,她的品性應該是和梁山伯他們相近的,偏偏卻與馬文才關系極好。

    “梁月,你來說說看。”

    梁月站起來對陶淵明作了個揖,道:“學生胸無大志,最要家好人相歡,此生此夜永長安。”

    陶淵明捋著胡子,道:“你這想法卻也貼切。”貼切一個女子想要的生活。

    梁月聽完評價,又笑著謝過坐下去了。陶淵明這時問起馬文才,馬文才站起來,道:“開疆辟土,征戰沙場,揚名天下。”

    馬文才這個志向倒是大家都知道的。陶淵明聽罷,道:“沙場殺伐,首重戰略。你有何妙法可出奇制勝啊?”

    “昔日苻堅以投鞭斷流之勢,渡江南侵。謝玄將軍淝水一戰,雖然寡不敵眾,以少勝多,卻也贏的驚險。學生生不逢時,否則謝將軍不必贏的那麼辛苦。”馬文才自信滿滿地道。

    馬文才所舉的例子是晉孝武帝元年間,前秦苻堅一統北方之後揮鞭南下,想要占領東晉,一統天下,彼時朝中有反對也有支持的意見。苻堅執意南下,並說“吾之眾投鞭於江,足斷其流”,意在表示自己人馬眾多,兵勢浩大,不怕區區東晉。當即出師八十萬眾,強渡長江。而晉朝則是派出了謝玄和謝石帶領八萬精兵對抗。

    梁月心想如今朝中還是王謝二家的天下,謝安和謝玄雖然的確是有實力的人物,而且他們招募天下勇士所集結成的北府軍也的確是驍勇善戰,可謂百戰百勝,時下人怎麼說她就不知道了。但是依她作為後世人的看法,當時的情況下,八萬精兵對“八十萬”大軍,兵力相差了十倍,謝玄要是沒有得到被前秦俘虜的原襄陽守將朱序的內幕消息——苻堅的大軍尚未集結完成,城內只有二十萬大軍,而采用他之前“消極防御”的戰略,未必能和苻堅消耗的起。梁月認為八萬精兵對抗二十萬大軍,想要取得絕對的勝利那可不是容易的,謝玄之所以能戰勝卻還有敵方的幾個因素:苻堅揮軍南下,北方軍士多數不熟水性,不具備地利;其二主將苻堅驕傲自滿,所謂驕兵必敗。

    盡管最後謝玄以少勝多贏的漂亮,但是馬文才說謝玄贏的辛苦,卻是事實。

    陶淵明聽罷,便道:“願聞其詳。”

    “北方軍伍長與弓馬騎射,南方之師應借地利之便,在水戰策略上下功夫。假如由我掌印抗敵,我要在江岸設下大量的拍車拍船。趁敵軍渡江而來,進退兩難之際,以拍車拍船用巨石攻擊,敵方自然屍沉江底,潰不成軍!”

    梁月聽了忍不住叫好,如今是冷兵器時代,所謂的拍車拍船便是“石包”的一種,至於“石包”是最早期的拋射石彈的器械。“拍車”就是最早的拋車改進過的,變化方向能更加靈活。至於“拍船”就是將拋車裝在船上的。馬文才的辦法只要操作的得當,那我方幾乎能做到零傷亡。

    “啪啪啪”幾道掌聲,只有梁月一個人叫好,她看別人都說一副沉思的樣子,等她這一鼓掌,大家干脆都去看她了。她縮了縮腦袋,抬頭怯怯地看著馬文才,道:“……那什麼,我吵到大家思考了嗎?”

    馬文才嘴角一彎,示意她不用理會別人。梁山伯忽然道:“文才兄,這萬萬使不得啊!”

    馬文才轉身皺眉道:“為什麼使不得?”

    “文才兄退敵之計,雖然甚妙,但大量巨石和船只沉入河底,勢必抬高河床,淤塞河道。近幾年長江水患嚴重,百姓累受江水肆虐,如果為了一時之勝利,而不顧黎民百年之生計,導致江水潰絕,可比戰爭死的人要多上千萬倍。這樣的贏,又有何義?”梁山伯一心為天下蒼生思考。馬文才冷哼一聲,道:“燕雀安知鴻鵠之志,婦人之仁,不足與謀!”

    梁月倒是知道馬文才要表達的意思,大家現在是在說戰爭好不好,轉換到民生上面有意思嗎?要不是梁山伯不是哥哥的前世,梁月早就反駁了。

    “論文韜武略,文才兄將來必是衛國棟梁。但眼前世事紛亂,戰事連連,百姓急需休養生息,窮兵黷武只會使天下蒼生淪為芻狗啊。”

    “懦弱畏戰,自甘敗亡才會淪為芻狗。”

    梁山伯與馬文才二人爭論不止,還要反駁,講台上的陶淵明已經開口阻止,道:“好了好了,你們兩個也別爭了,這種經世衛國的大事,還是請位居廟堂的馬太守,來評評理好了。”

    其實梁山伯和馬文才的爭論又不是什麼他不能決斷的事情,但是陶淵明讓馬太守來評價真是用心不良啊!梁月本來就有些氣悶,荀巨伯居然在後排還叫道:“先生,讓馬太守評理,這豈不是要讓我們看一出父子連心的戲嗎?”

    陶淵明斥責了他一聲,然後道:“怎麼說話的?馬太守身居高位,豈是偏心自己兒子的人?馬大人,你說是吧?”

    饒是梁月敬重陶淵明,和荀巨伯是好友,也不由腹誹,這到底是誰和誰在演心連心的把戲了!這般情勢下,馬太守要是說馬文才一句好話,那都是偏袒了!

    馬太守倒是點點頭,道:“老夫認為……”

    “馬大人!梁山伯擬就的治水方略,可是連謝丞相和謝道韞先生,都稱贊的哦。”

    荀巨伯這廝居然還說話!不管這廝是不是自己的好朋友,這些話對於馬文才來說都有失公平!不過馬太守是尊長,他要說話,梁月自然不能無禮出聲。只聽馬太守無奈地道:“梁公子年紀輕輕,便得謝丞相青睞,來日必成大器啊!”

    “爹!你怎麼……”馬文才一臉不敢相信,愕然地看著馬太守。馬太守沉聲呵斥道:“放肆!”

    梁月也是驚訝,沒想到馬太守居然不顧公平,礙於荀巨伯的兩句話,就做出這樣的判斷!

    “我……”馬文才被其呵斥,不甘不願也只能閉嘴,神色更兼幾分委屈。馬太守道:“注意你的身份,你現在是在這裡上課的學生。”

    “是,馬大人!”盡管再委屈,馬文才還是忍了下來,但是他不甘心,指了指梁山伯的方向,道:“那馬大人此言的意思是梁山伯比我強?”

    馬太守也有些憋屈,不過馬文才沒看出來,他道:“我是說,謝大人看中梁公子的治水大才。”言下之意,果然是看在謝安的面子嗎?

    馬文才不服氣道:“學生就是不明白,憑什麼聽憑謝丞相的一言兩語,就可以下定論。難道僅憑位高權重,說的話就是正確的嗎?”

    “文才,注意你的言行!”

    “我就是不服氣!”

    馬太守聽了,怒上心頭,抬手要打人,梁月一直看著,心中一急,一把抱住了馬文才的腰往邊上一躲,馬太守的一巴掌就落了空。雖然馬太守這一巴掌沒有打在馬文才的臉上,但是大家都看愣了……

    “小越,你讓開。”馬太守臉色黑黑的十分難看。

    “我不讓開!”梁月兩手張開,擋在馬文才面前,盡管她個頭嬌小,完全擋不住人高馬大的馬文才。她道:“我為什麼要讓開?!馬文才明明沒有做錯事情,也沒有說錯話,您為什麼要打他?!”

    “先賢也說過,舉賢不避親,為什麼到了我們這裡,說句公道話就成了父子心連心演戲了?!說什麼要公平,要公平,你們說什麼謝安大人和謝道韞先生!難道不會覺得自相矛盾嗎?孔老夫子也說,有教無類,我看你們今天分明是對人不對事!”梁月目光直逼荀巨伯和陶淵明。之前她遲遲不說話,是以為馬太守應該會說句公道話,可是沒有想到……她知道馬文才不會在乎荀巨伯和陶淵明說什麼,但是馬太守的態度對於他來說實在是太重要了。可要不是荀巨伯和陶淵明咄咄逼人,演了一出好戲,馬太守未必會這麼說。

    荀巨伯和陶淵明被梁月這麼一說,登時都十分尷尬。尤其是荀巨伯,他和梁月的交情向來好,剛剛的事情,他的確有心思偏袒梁山伯,事實上……的確和梁月說的一樣,不公平!對馬文才不公平!

    “所謂是非,時下人說了不算,自有後來人定論!昔年諸葛孔明火燒赤壁,未曾不是燒死曹操百萬大軍!難道諸位也覺得諸葛先生殘暴不仁?!古往今來,哪一次戰爭沒有死亡?戰爭的存在是要消滅戰爭,抵制暴力,絕大多數時候要用到暴力!一味的婦人之仁,只會讓戰爭曠日時久!凡用兵之法,馳車千駟,革車千乘,帶甲十萬,千裡饋糧。則內外之費,賓客之用,膠漆之材,車甲之奉,日費千金,然後十萬之師舉矣。國之貧於師者遠輸,遠輸則百姓貧;近師者貴賣,貴賣則百姓財竭,財竭則急於丘役。曠日時久的戰爭只會越發讓民生艱難,若有速戰速決的辦法為何不用?!”

    梁月說到這裡,看向梁山伯,道:“大哥,你所說的的確是有道理。”隨即,她看向陶淵明和馬太守,“但是,這不能表示文才兄的計策有什麼不對的地方!對敵人仁慈就是對自己殘忍!戰場廝殺,你死我活,雖百戰百勝,非善之善者也;不戰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然而,不是每一場戰爭都能全軍為上!如淝水之戰,本就是一場艱難的戰爭!文才兄的計策對於我東晉子民來說,本就是上策!”

    “不、瞧我都說了什麼,一開始我們明明是在討論戰策,到了最後卻變成了什麼?”梁月厲聲道,“在座的各位,你們捫心自問,你們今天是就事論事嗎?!”

    作者有話要說:話說看電視的時候,這裡讓我最氣憤了!

    O(∩_∩)O

    多謝莫莫和小雪的地雷,麼麼噠~~~~~

    大家看文愉快。

第68章

    梁月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出學堂的,總之在她說完那席話後,學堂內一片肅靜,馬太守最先反應過來,卻是一開口就斥責梁月,馬文才冷笑連連,拉著梁月就跑出來了。梁月琢磨著吧,馬太守應該是想先聲奪人,他開口責罰了自己,陶淵明那邊就不好多說什麼了。但是馬文才似乎對馬太守成見很大呢。

    一路跑回了宿捨,房門一關上,馬文才就將梁月抱住,梁月嚇了一跳,沒想到這廝卻是抱著她一起躲進了櫃子裡!這個書櫃便是之前棄而不用,上次馬文才躲過的地方!這櫃子容下馬文才一人已是顯得擁擠,此刻,兩人躲在裡面幾乎全身都貼在一起!梁月又窘迫又羞惱,道:“文才兄,你干嘛呢?有話我們出去說。”

    馬文才一把抱住梁月,將腦袋抵在她的腦袋上,道:“小月,一個人在黑暗的地方真的很可怕,你陪著我,好不好?”

    梁月知道他剛剛受了刺激,但沒料到他也能說出這麼抒情的話來。可梁月很快想起了馬文才之前躲在狹窄的空間裡,渾身瑟瑟發抖的樣子,她的身子僵了僵,道:“文才兄,你為什麼要一個人躲在黑暗的地方呢?”

    馬文才像是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樣,越發將梁月抱緊……

    “從小,他就告訴我,成王敗寇,勝者為王,要我事事都爭個第一。”

    馬文才嘴裡的“他”自然是馬太守,他苦聲說完,頓了一會兒,又道,“盡管,他對我管教嚴格,稍有做不好的,便對我杖責打罵,可是,我卻有個世界上最好的娘親。每次受了他的訓斥,娘就會很溫柔地看著我,摸著我的頭,告訴我,我在她的眼底是最棒的。受傷了、餓肚子了、生病了,娘總是在我的身邊……直到……直到我七歲那一年……”

    像是想起了什麼很可怕的時候,他提到母親時候的溫柔語氣忽然變了。

    顫抖著、極力隱忍著一般。

    “一次射箭比賽,我輸給了他一個手下的孩子。回到家裡後,他便取出家法,斥責我、鞭打我……娘正好端著燕窩進門,看到他打罵我,便哭著阻止。她叫他打她,不要打我……他就真的將娘打了……我哭著喊不要打,可是他卻不聽我的……娘說,才兒,你別阻止他,他打了我,將怒氣發洩了,就不會打你了……後來……後來,娘終於把他惹怒了,他將桌子上的東西都甩了出去,滾燙的燕窩就全部灑在了娘的臉上……”

    梁月肩頭一濕,伸手緊緊抱住此刻脆弱的像個孩子一樣的大男人。

    “我以為只要我好好練武功,他就不會生氣了、不會打我,不會打娘了。可是……破碎的東西再也不會完好如此,娘的臉被他毀了,我的家也被他毀了,親人的感情全部變了,一切都不復存在了……”

    “堅持不變的人,只能承受永遠的苦難,或者是……選擇永遠地離開……”

    說到這裡,馬文才幾乎將身子所有的重量都壓在梁月的身上,緊緊的擁抱讓梁月幾乎窒息,梁月輕輕地拍著他的後背,讓他放松下來。漸漸的,馬文才微微放開她,小心翼翼地輕輕摟著,他說:“……外面好黑暗,可是這黑暗的櫃子,卻很安全。”

    “曾經,我最親的人就那樣死在我的面前,可是我卻什麼也做不了、什麼也做不了……”馬文才哽咽著道,“小月,你答應我,不要離開我,永遠不要離開我!”

    梁月忽然什麼都明白了,原來馬文才的母親在他很小的時候就離開了他……她立即“嗯”了一聲,道:“好。我答應你。”

    馬文才聽了,便像是一個得了糖果的孩子一般。開心地將人再一度緊緊抱在懷裡,傻傻地道:“小月,小月,小月……”說著,他火熱的唇就往梁月臉上貼來,櫃子裡已經十分悶熱,再加上馬文才的舉動,梁月覺得自己的臉都要燒起來了,她伸手去推馬文才,道:“文才兄,你先別這樣,我們先出去……”

    馬文才似乎聽不懂梁月的話,就知道她要把自己推開,越發纏的緊了。

    梁月的身子忽然被他壓在了櫃子的內壁上,這廝胡亂啃咬著,原本緊緊纏住梁月的腰的手就忽然伸入了梁月的衣襟內,梁月小臉一白,用了全力將馬文才推開,結果這一推卻是耳邊響起“啪啪啪”好幾聲……眼前倏爾明亮了,而那櫃子卻也粉身碎骨。

    馬文才好像不知道剛剛發生了什麼一般,傻傻地看著支離破碎的櫃子。

    “……這個櫃子好像是山長的……馬文才!這個櫃子你來賠!”

    梁月知道他剛剛的那番話的確是真心真意的,所以看他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也沒說重話。不過櫃子的事情……哎,不知道要怎麼解釋,難道說書多的沒地方放,這櫃子被壓塌了?額……梁月正這麼琢磨的時候,馬文才忽然身子搖搖晃晃起來。梁月一急,趕緊去攙扶住他,這廝半闔著眼,迷迷糊糊地道:“小月……我好熱……”

    這這這……梁月看他兩眼朦朧迷離,兩腮紅撲撲的,要不是……要不是他額頭真的很燙,她還以為他……梁月輕咳一聲,收回探過他腦袋的手,道:“你乖乖去床上躺著,我去找王蘭姑娘給你拿退燒的藥。”

    馬文才一聽,又急了,道:“不許離開我!”說完,這廝聲音又軟了下來,道:“別離開我,不要離開我。”話語中竟是帶著一絲懇切。

    梁月艱難地扶著高大的他到床上躺著,然後在他臉上親了一下,道:“你乖,生病了要看大夫,我很快回來。”

    馬文才緊皺的眉頭微微展開,手卻是拉著梁月不放。梁月便親了親他的嘴角,道:“我不離開你,就是給你抓點藥,我很快回來。乖。”

    馬文才倒是微微松開了手,梁月趁機就抽|回手,然後立即出門去了。

    去王蘭那裡拿了藥,梁月又轉道去了馬太守那裡。告知馬太守,馬文才生病的事情。馬太守起初也是裝的一臉不在乎,梁月道:“馬伯父其實很擔心文才兄的吧。不然的話,為什麼一聽到他受傷,就匆匆忙忙趕來尼山呢?他如今生病了,馬伯父真的不去看他嗎?我還要給文才兄熬藥,先告辭了。”

    “回來!”馬太守看她要出門,立刻叫住了她。

    “今天我在那麼多人面前斥責你,你不怨恨我?”

    梁月道:“今日之事,多謝馬伯父。要不是馬伯父,我此刻只怕已經被逐出尼山書院。”

    頂撞尊長,忤逆大罪。只要有心人做做文章,她被趕出書院還真的就是一兩句話的事情。

    “梁越。”馬太守的語氣忽然變得很嚴肅,“明明知道嚴重的後果,卻還要一意孤行。不管你接近文才有什麼目的,可只要你傷害到他一根毫毛,我就絕對不會放過你。”

    梁月彎唇:“所以說,馬伯父您對文才兄還是很關心的嘛。既然如此,就去看看他吧。”

    梁月給馬文才熬好藥的時候,馬太守已經在馬文才床前守了一段時間。

    “馬伯父,先給文才兄喂藥吧。”

    馬太守接過藥碗,卻是遲疑了片刻,似乎從未做過這樣的事情。這時,馬文才被夢魘住了,嘴裡胡亂喊著:“娘、別走、別離開我……”

    馬太守臉色大變,匆匆將藥碗放在一旁的矮幾上。梁月上前按住馬文才的手,道:“文才兄,別怕。”

    “小月、小月……別走……”到了後來,馬文才居然叫起了梁月的名字。在馬太守面前,梁月有些尷尬,想要抽|回手,卻又因為不忍心看到馬文才漸漸平息的情緒再度提起來,終究是沒動作。馬太守歎了一聲氣,道:“小越,勞你照顧文才了。”

    梁月看他神情不自然,當然知道他剛剛說了那麼一句話,現在再開口相托自然不好意思。但是對於她這麼一個晚輩,他也不要落下面子解釋什麼。梁月點點頭,看著他離開。最後,給馬文才喂藥的時候,他一直喝不進去,而且還稀裡糊塗地動來動去。梁月急了,索性捏著馬文才的鼻子給他灌,結果因為他太大個,梁月托著他實在很吃力,最終全部給灌出去了……

    早知道就不讓馬太守那麼早離開了!

    梁月關了門窗,含了一口藥在嘴裡,然後給馬文才哺下去。

    接觸到梁月的嘴唇,這廝卻也安分了,乖乖地由梁月喂他。梁月不由腹誹,這廝是不是在裝睡啊?等一大碗的藥喂完,這廝又開始渾身發冷,一直抱著梁月不撒手,梁月一會兒給他添被子,一會兒給他扇涼,一折騰就過了好幾個時辰,外頭天色漸漸暗下來。馬文才也夠可憐的,好端端的居然生了這麼一場莫名其妙的病,折騰了大半天,現在呼吸才穩定起來,梁月靠在他的胸口,也提不起力氣來,想著馬文才和她說的童年,漸漸有了困意,索性和他一起睡了。

    因為歇下的早,所以一覺醒來後也不過是初更一刻。

    梁月身上蓋著被子,起床的時候,也發現了自己的鞋子被人脫掉了。梁月想大概是馬文才醒來過,並且給她脫的鞋子,蓋的被子。

    奇怪的是,馬文才居然不在房間!他的病這麼快就好了?梁月琢磨著他很有可能是去上廁所了。因為這麼晚,他沒地方可以去啊。

    梁月穿好鞋子,心裡想著要不要去和陶淵明賠個禮。不管怎麼說,自己今天護著馬文才的心太急切,有些話是說的沖了點。當然了,她去賠禮是因為對方是她一貫尊重的陶淵明,也是為了自己說話的語氣,而絕對不是因為今天說的那些話。今天的話,就算再來一次,她還是要說的。至於陶淵明要不要懲罰她,她在書院的任務已經完成,就算被趕出書院也無所謂。

    梁月快到陶淵明房間的時候,才想起來現在這麼晚了,他應該睡下了吧!她覺得自己一定是睡糊塗了……但是,她稍稍看去,就見陶淵明的房間燈火通明,她心想著,既然來了,不如去看看,如果陶淵明還沒有歇下,她就去道歉……

    待走進了,她就聽陶淵明說:“馬公子,你這大半夜的不睡覺跑到我這裡做什麼?”

    “今日之事,你要是想要責罰就責罰我,和小月無關。”

    馬文才?!他大半夜的不去上廁所,來陶淵明這裡?!

    “誒,那你倒是說說,我為什麼要責罰你啊?我總不能無緣無故地懲罰學生吧?這傳出去不好。不好。”

    房內的人停頓了許久,道:“小月今天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我,頂撞師長,忤逆長輩。所以,我願意代她接受所有的懲罰!”

    作者有話要說:謝謝貝兒的手榴彈 麼麼噠

    誒 好困 爬去碎覺~~

    大家看文愉快

第69章

    “你也覺得頂撞師長,忤逆長輩是不對的?”房內陶淵明似笑非笑的聲音響起。梁月站在門口,舉起的手又放下。只聽馬文才有些咬牙切齒地道:“你到底是什麼意思?”

    陶淵明樂呵呵地道:“我沒什麼意思啊!頂撞師長和忤逆長輩都是你說的,我有說什麼嗎?”陶淵明灌了一口酒,打了一個酒嗝,讓馬文才嫌棄地皺了皺眉頭。陶淵明看了一眼門外,道:“我早就說過了,我老酒鬼啊,不做你們的先生,我是來和你們做朋友的。既然是朋友,就算不上頂撞了。至於忤逆長輩,那馬太守是你的父親,的確是長者。既然如此,你不應該來我這裡賠禮道歉,應該去向你父親賠禮道歉才是啊?”

    “你!”

    “陶大叔,不管您怎麼說,今日之事,我語氣上多有冒犯,這廂和您賠禮了。也先謝過您的寬宏大量,不和我計較!”梁月站在門外深深鞠躬。陶淵明捋著胡子,笑著點頭,對一臉吃驚的馬文才,道:“看吧,那丫頭可比你通人情世故多了。你看著世故,卻一點不懂世故。真不知道你們兩個,道不同何以湊到一塊去的。”

    “這和你沒有關系!”馬文才沒料到梁月會在門外,眼神頻頻朝外看去。陶淵明最看不慣馬文才這副德行,明明是來和他道歉的,還一副二大爺的樣子,他揮了揮袖子,道:“得了,得了,大半夜的還讓不讓睡覺了?!出去出去!”

    馬文才不相信陶淵明這麼容易就放過自己,站在原地不動,最後陶淵明不耐煩地朝門外道:“外面的小子,還不進來把這位大爺帶走?我說,你們這是存心不讓我安心地喝會兒酒啊?”

    梁月臉上一喜,推門而入,道:“打擾您了,大叔。”

    陶淵明輕咳一聲,有些尷尬地看著梁月,道:“好了,好了,把人帶走、帶走。”

    梁月立即揪住馬文才的袖子,道:“好,大叔,我們這就走。您也早點休息吧。”

    馬文才不甘不願地被梁月拉出陶淵明的屋子,梁月看的有幾分好笑,道:“怎麼?你還真想被大叔揍一頓才服氣啊?!”

    馬文才哼了一聲,道:“他會這麼好心,指不定明天就去山長那裡說三道四。”

    梁月扶額,道:“文才兄,大叔不是你想的那樣的。雖然他的確不待見你,但他卻是個磊落的君子。至於今天的事情,他也是有自己的立場的。他本就是文人隱士,且心地善良,與武將殺伐之人本就說不到一處去。你沒有錯,但大叔也沒有錯啦。想必大叔也是想到了這一點,所以他不會為難我們的。”

    馬文才聽了,卻是不滿,道:“你怎麼又幫著那死酒鬼說話?”話雖如此,他的語氣卻是帶著些遲疑。梁月知道這人就像是陶大叔說的一樣“看著分明世故,卻一點不懂世故”,有些觀念在他腦海裡還真是根深蒂固的很,比如,他絕對不會相信這個世界上有懂得換位思考,為他人著想的人。像梁山伯就是他認為的偽裝出來的爛好人。那麼今天,陶大叔輕易地不追究她的頂撞了,馬文才就開始懷疑他是不是有別的目的。梁月並不企圖改變馬文才這個人,但她希望在對一些事物的認知上,他能改變那些功利的想法。

    第二天的時候,梁祝二人和荀巨伯便早早地來找梁月和馬文才了。他們是為了昨天的事情向他們道歉的。說起來,除了荀巨伯這個家伙推波助瀾,梁山伯只是說出了自己的看法,並沒有什麼過錯。大家立場不同,觀點不一樣罷了。

    梁月早就想通了這一點,和大家一說,幾人相視笑開,心結便也解了。

    荀巨伯還感慨道,自己雖比梁月年長,但卻是不如梁月明事理。

    唯獨馬文才,對他們還是愛理不理的,不過他這一次好歹對梁山伯和荀巨伯沒有惡言相向。心結了了,梁山伯忽然想起一件事情,卻是對馬文才道:“文才兄,我今天看到馬大人自己下山去了,你怎麼不去送一送?”

    馬文才眉頭幾不可見地一皺,道:“他那麼多隨從,我送不送有什麼關系?”

    “沒有啊,前幾天馬大人就把那些侍衛都遣散了,他今天好像是一個人獨自離開的。”

    馬文才拿著茶杯的手一僵,不知道在想什麼,半天道:“那又怎麼樣?梁山伯,你別多管閒事。”

    “文才兄,我不知道你們父子之間有什麼糾葛。但是,昨天那種情況下,滿座士族子弟,要是馬大人說了謝丞相的不是,難保不會被傳到謝家耳中。說來說去,馬大人都是為了你好,怕你得罪謝丞相,影響以後的仕途。”梁山伯十分厚道,也將馬太守的心思摸了個透徹。可惜馬文才很不領情,梁山伯最後道:“算了,反正馬大人走了很久了,你現在追也追不上了。”

    馬文才聽了,面子下不來,可是連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已經朝門外看了很多眼。

    梁月道:“我忽然想出去走走,文才兄,你陪我一起嗎?”

    馬文才頓了一頓,然後才點頭。一出門,梁月就說:“文才兄,你腳程快,你先追上去看看能不能追到馬伯父。我隨後跟上來。”

    馬文才皺著眉頭,忽然冷笑一聲,道:“算了……追上了,又能怎麼樣?”梁月本來還想說什麼,但一看馬文才那種沮喪和難過交織的表情,就沒再提起。梁月輕歎道:“文才兄的病還沒有好,我們還是回房去吧,免得再受涼了。”

    馬文才卻是抓著梁月的手,道:“……陪我走一走。”

    盡管一路往山下走去,馬文才顧及梁月,放緩了步子,但梁月仍是可以感受到他身上的急迫。梁月不再多說什麼,也加快步子,緊緊跟著馬文才。雖然梁山伯說馬太守已經走了很久了,但是卻在快到山腳的時候,被馬文才和梁月追上了。不過離著好幾米的距離,馬文才就不追了,緊緊攥著梁月的手,目光復雜地看著馬太守的背影。

    “……文才兄,你要是想和馬伯父告別,我幫你叫住他。”

    馬文才閉了閉眼睛,道:“算了。我和他之間……永遠隔著一具我娘的屍體。”

    “看到他,我就會想起我娘是怎麼死的。”

    梁月不知道說什麼好,就陪著馬文才一起看著馬太守的背影消失在視線中。

    “文才兄,你不要難過了。”梁月自己沒有父母,她不知道要如何安慰馬文才。馬文才忽然勾唇一笑,眼底神色不明,道:“你哪裡看到我難過了?”他眸波一動,道:“我娘過世後,那個家就不是我的家了。小月……日後我們在一起,我一定不讓你受一絲委屈,此生此世也只有你一個,我娘受的那些委屈,都不會讓你受到。”

    “這可是你自己說的。”梁月有些臉紅,但還是感動到了。馬文才看著俏臉通紅的梁月,忽然察覺到這段時間來梁月個頭有上竄的勢頭,而且身量似乎也長開了一些……

    “文才兄,那我們現在回書院?”梁月一抬頭就看到神色詭異的馬文才。馬文才“嗯”了一聲,一手就搭上了梁月的腰。梁月整個人就是一僵,道:“……文才兄,你不覺得自己摟著‘一個男人’的腰很奇怪嗎?”

    被人看到的話,一定會被說是“斷袖”的。

    馬文才挑眉,道:“你是男人嗎?”

    所謂“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馬文才回到宿捨後,又開始發起了高燒。梁月前前後後地照顧著,真正的是“書院”“食堂”“宿捨”三點一線。這一天早上,梁月慣例早點去食堂,先給馬文才端飯回宿捨吃,結果一進食堂,就看到鼻青臉腫的蘇安,還有一臉愁雲不展的蘇大娘,至於他們身邊還站著一個臉生的大娘。

    “蘇安?你怎麼了?”蘇安和蘇大娘平時對梁月也很是照顧,梁月看到蘇安這樣,就很是擔心。梁月一問,這三人都要哭出來的樣子。最後蘇大娘要和她解釋,那大娘便哀求地看著蘇大娘不要說。蘇大娘猶豫了會兒,還是祝英台進來後,看到梁月,告訴那大娘梁月是他們的好朋友,這才讓梁月得知了前因後果。

    原來這大娘就是谷心蓮的母親。那一天,谷心蓮剛剛出門要來書院做工,迎頭就撞上了一伙拿著谷心蓮的賣身契的人,領頭的人還是杭州城最大的妓院枕霞樓的老鴇!她帶著一群打手將谷心蓮給強行帶走了,大娘就找上了一慣和她們母女要好的蘇大娘母子。蘇安一直很喜歡谷心蓮,聽了這個消息,立即闖到枕霞樓去了。但那種地方,哪裡是那麼好闖的?蘇安被人活活給打了出去,最後萬般無奈,來書院後,他去求了一慣主意很多,而且為人厚道仗義的梁山伯。

    聽說谷心蓮是被人用二十兩黃金賣去的枕霞樓,祝英台當時也在邊上,就立即拿了二十兩黃金,讓梁山伯和荀巨伯喬裝去枕霞樓救人。沒想到的是,他們拿了錢,對方卻不肯放人了,聲稱自己的搖錢樹可不值這麼二十兩黃金。於是,大家約好來這裡再商量對策。

    “奇怪,枕霞樓的老鴇手裡怎麼會有心蓮姑娘的賣身契呢?”梁月將早飯端給請假養病在宿捨的馬文才後,又回到了食堂,這時梁山伯和荀巨伯,並王家姐妹都到了這裡。梁月便將自己的疑惑說了出來。

    谷心蓮的媽媽一聽,哭道:“不知道是哪個喪心病狂的混賬做出這樣的事情!我的孩子,好端端的一個清白女孩子到了那樣的地方……嗚嗚嗚嗚……”

    說不了幾句,大娘就哭了起來。梁月趕緊安慰,道:“大娘,你放心吧。我們一定會把心蓮姑娘救出來的。”的確,當務之急可是先把人救出來。雖然梁月不喜歡谷心蓮,但是好端端的一個女孩子被賣去那種地方,的確很恐怖!

    “大哥,你有什麼好主意嗎?”

    “我……哎,除非找出一個比心蓮姑娘更漂亮的女孩子代替她。”

    這完全不像是梁山伯會想的辦法!他……該不會也是腦子發熱了吧?

    作者有話要說:多謝莫莫和小雪的地雷 麼麼噠~~

    話說下章進入枕霞樓劇情。死黨說東晉風流,民風開放,就是現代都比不上~

    so,青樓劇情還是有滴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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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這辦法不妥吧?”王蘭已是開口道,“就算救回了心蓮姑娘,那另外一位姑娘可怎麼脫身呢?”

    大家面面相覷,梁月心裡倒是升起一個古怪的念頭,不過被王蕙一聲驚呼給攪亂了。只見王蕙捂著臉羞澀地道:“雖然人家長的如花似玉,但是青樓那種地方,人家是不會去的。人家可是冰清玉潔的黃花閨女,去了那樣的地方實在有損閨譽。”

    梁山伯和荀巨伯無奈地對視一眼,荀巨伯直接忽略了王蕙,道:“所以,我們要找的這個人一定要符合下面三個條件。”

    “第一,長的比心蓮姑娘漂亮;第二,就算去了青樓也不會有損名聲。”荀巨伯摸摸下巴,道,“第三,要身手矯捷,到時候能順利脫身。”

    他的目光在祝英台身上溜了一圈,道:“我們這裡倒是有個符合條件的。”

    梁山伯也立即明白過來,和荀巨伯兩個一起不懷好意地看著祝英台。祝英台也明白過來了,急道:“荀巨伯,你們兩個看著我干什麼?”

    “祝英台,我覺得你就很符合這三個條件啊。看你唇紅齒白的,扮起女人來,一定是艷壓群芳。”荀巨伯笑瞇瞇地對祝英台說著。梁山伯看祝英台有些動怒,就解釋道,你既然是個男人,那進入青樓對於名聲也沒有太大的影響,另外就是你身手敏捷啊,到時候能順利脫身。祝英台下意識地去看梁月,道:“不行!青樓那種地方,我是萬萬不會去的!”

    梁月知道祝英台是個女人,要她去青樓“男扮女裝”也太為難人了!

    “英台堂堂七尺男兒,做女人打扮豈不是折辱?”梁月蹙眉道,“再說了,要是被有心人發現大家去青樓,被告到山長他們面前,只怕要被趕出書院。不如,我們再想想別的辦法?”

    梁月話音一落,原本在一旁聽著的蘇安,忽然沖出食堂,帶著恨意和沉痛看向梁月,道:“越公子!青樓那種哪裡是人呆的?!除了梁公子的這個辦法,還有什麼別的辦法?心蓮一個弱女子……”說到這裡,蘇安臉色發白,一下子就哭了起來,整個人悲痛欲絕。

    蘇大娘看兒子這副模樣,立即給梁月和祝英台跪下了,道:“越公子!我求求你了,求求你,考慮考慮心蓮姑娘吧!祝公子,祝公子,我求求你,求求你救救心蓮,我就這麼一個兒子……要是心蓮出事了,蘇安他……我求求你了,求求你了!”

    禁不住蘇大娘的苦苦哀求,祝英台臉上已經有些動容。梁月一口氣悶在胸口,真是不知道該說什麼。不說梁山伯的這個主意槽點滿滿,就是他們這些人,憑什麼認定這個辦法就一定能換回谷心蓮……

    “好了,好了,我答應了!”祝英台被蘇大娘跪拜的手足無措,最後只能無奈地答應了。梁月看他們都想好辦法了,覺得自己也是多余的,決定撒手不管,這個時候梁山伯卻又道:“阿越,到時候心蓮姑娘就讓你帶回書院。我和巨伯留在青樓助英台脫身。”

    好吧……他居然把自己也算計進去了!梁月覺著,自己要是拒絕了,蘇大娘這些人還不知道怎麼想自己……到底之前一直處的好好的,要是因為這件事情心生嫌隙,到底讓人膈應。梁月想了想便點頭答應了,反正就是把谷心蓮帶回書院嘛……

    梁月無奈地回去換了一身便服,又吩咐四九一定要記得給養病中的馬文才送去中飯和晚膳,這才和梁祝、荀巨伯一起下山去。梁山伯看梁月神情懨懨的,便對她說:“阿越,蘇大娘她們也是心急心蓮姑娘的事情。你不要放在心上。”

    “大哥放心吧。蘇大娘對我們一直都不錯,今天又是事出有因,我不會放在心上的。”她就是覺得谷心蓮這件事情透著怪異,不過似乎大家的關注點都不在這上面——谷心蓮是被怎麼賣去的青樓啊!

    祝英台已經換了一身女裝,梁月注意到梁山伯和荀巨伯的眼神都時不時地往她身上飄去,不過因為祝英台想到等會兒要去青樓替換谷心蓮,怎麼也高興不起來,端著一張臉,十分難以接近,荀巨伯和梁山伯又知道這次是自己出了餿主意,也不敢貿貿然搭話。

    梁月靠近祝英台,道:“英台,有山伯和巨伯在,你不用害怕。”

    祝英台回頭狠狠瞪著梁山伯和荀巨伯,道:“要不是有他們兩個,我也不用害怕不害怕的!”祝英台瞪完,又搖頭歎息,心想要是自己執意不去,也沒人能逼自己。自己何嘗不是擔心谷心蓮才去的青樓……

    枕霞樓內往來迎送,好不熱鬧。歡聲笑語,隔著十數步也能聽見,至於香粉胭脂早早飄出了一條街外。老鴇見過五湖四海各種各樣的男人,但是,卻從未見過帶著一個絕色女子來逛青樓的男人!尤其是這兩個男人還是之前贖人不成的兩個。老鴇眼尖,目光越過梁山伯和荀巨伯,就見到了他們身後個子嬌小的梁月,她心道,原來非但明目張膽地帶了一個絕色的,還藏著掩著一個!

    “呦,這不是兩位公子爺嗎?怎麼又來了?”老鴇揮著帕子,拿眼去打量祝英台和梁月。

    “嗯哼,老鴇……老板娘。”雖然老板娘很不喜歡別人叫她老鴇,梁山伯早在第一次和她接觸的時候就知道了,但還是會慣性地叫成“老鴇”。他輕咳一聲道:“上次你不給我們贖人,這次我們帶了一個人來交換。你看……”

    老鴇略略挑眉,眼藏機鋒,冷笑道:“你說是這位姑娘?我看她氣質高華,倒像是一個千金小姐。你們兩個是來糊弄我的吧?”

    荀巨伯靈機一動,道:“這位姑娘呢,從小立志當個青樓女子,所以來青樓是她自願的啊!”

    老鴇呵呵冷笑,對荀巨伯道:“這種理由你拿來糊弄老娘?你以為老娘是吃素的?!”

    梁月心想荀巨伯的理由的確是傻到家了……老鴇閱盡千帆,哪裡是這麼好糊弄的!雖然荀巨伯也算是機靈的人,但他到底沒有和老鴇這樣身份的人接觸過,當時就和梁山伯說自己自然是誠心誠意來換人的!老鴇只顧冷笑著不搭話。梁月眸光一沉,道:“既然老板娘不願意換人,那我們走人就是。這天底下的搖錢樹不少,可也不是每一株搖錢樹都是一樣的。”

    梁祝和荀巨伯聽懂了意思,心底暗喜。畢竟祝英台當真清冷高貴,容貌出眾,這青樓女子只怕沒一個比得上的。果然,一聽他們要走,老鴇立即攔下他們了,道:“且慢!既然你們說你們是誠心誠意來換人的,那我倒是要問問……”

    “她為什麼女扮男裝?!”老鴇指著梁月,“……我瞧她這模樣,倒是天生的狐媚子,比起你們送來的這個冷冷清清的女人,更討男人的歡心啊。”

    ……狐媚子?狐媚子不就是狐狸精嗎?

    老鴇,你才狐媚子好嗎!你全家都是狐媚子!梁月心底一個小人開罵中……

    梁山伯沒忍住,笑了出來,道,“老板娘,這可是我們的小賢弟,他是個男人你認錯了!”

    “小賢弟?”老鴇曖昧一笑,“都能跟著來青樓,只怕是什麼情妹妹吧?”

    “你什麼意思?”荀巨伯看出老鴇的幾分想法,開門見山地道,“你有什麼要求就直說好了!”

    “留下來路不明的人,我們枕霞樓要承擔的風險可不小啊。”老鴇眼底精光一閃,“要換谷心蓮也不是不可以,但是,這兩個女人,我都要留下!而且,還要當著我的面重新簽過賣身契!”

    “老鴇……老板娘,我都和你說了,他真的不是女人!”梁山伯很無奈。雖然阿越是長的漂亮了一些,但是,怎麼會被誤認為是個女人呢?荀巨伯這時拉住梁山伯,道:“哈哈,真是沒想到這都被老板娘發現了啊,其實這兩個女子都是走投無路,自願賣身的,本來是我們兄弟二人留來自己享用的……”

    祝英台臉都綠了,狠狠瞪著荀巨伯。荀巨伯盡量讓自己不去看祝英台,繼續瞎編:“不過那個心蓮姑娘曾經對我們有恩,老鴇你又不讓人用黃金贖人,我們兄弟二人也只得忍痛割愛……”

    老鴇得意地哼哼一聲,表示自己的眼光絕對不會錯的。這時,忽然見到梁月小臉一皺,險要哭出來的樣子。老鴇越發地肯定自己想的沒錯了。她琢磨道:“雖然說這兩位都有一張好臉蛋,但是取悅男人靠這些可沒有用……”

    “你不相信嗎?”祝英台已經有點不耐煩了,“我們可以表演才藝。”

    這話卻是正中老鴇下懷,大家都點頭應許的時候,忽然聽梁月哀哀淒淒地哭了起來,拉著荀巨伯的衣袖,端的是梨花帶雨,好不可憐:“公子好狠心,就這樣將奴家推入了火坑,當日所說的誓言,竟都成了幻影浮塵……”梁月一邊裝哭,一邊在荀巨伯手心寫著,才藝表演,換契救人,趁火打劫!

    荀巨伯心裡又是另外一番滋味——被一個面容姣好似女子的哥們拉著說這麼惡心的話,真的會消化不良的好不好!

    “好啦好啦,這世界上哪個男人的話可以當真?”老鴇揮揮手叫來兩個粗使的丫鬟和四個打手,將梁月拉到身邊,“往後啊,我會好好對你的。你現在去把衣服換了,到時候來表演。”

    荀巨伯為了以防萬一,跟著梁月同去了後院。梁月將丫鬟遣出了門,自己拿著軟軟的鮮紅色紗衣,一時糾結不已。

    老鴇早早就讓祝英台登台表演,所以梁月到場的時候,祝英台已經跳了大半的舞。

    時,祝英台翩翩起舞,梁山伯撫琴助興。祝英台顧盼之間都只對著梁山伯一人,因而眸中柔情似水,好一番風情。梁月抱著琵琶,款款走來,順著梁山伯的曲子,彈奏了起來。

    琵琶一響,眾人都看向了梁月。但見她一身紅衣,臉上戴著薄薄的一層面紗,風起面紗動,勾勒出個若隱若現的鼻梁和嘴唇輪廓。她頭上挽著墜馬髻,眉心貼著梅花花鈿,那面紗留至胸前,連雪白如玉的脖頸都掩去了,故此,大家只看到她一雙微微上翹的秋水明眸。說起來琵琶起與秦朝,時下人都是“橫彈”琵琶,從未見過如梁月這般豎彈琵琶的。而且梁月選的這個琵琶,也是擱置在角落裡無人用的“番邦樂器”。當然了,當是時,無人去關心梁月彈琵琶的姿勢,只是好奇這裊裊而來,有著一雙勾魂攝魄的秋水之眸的女子,隱去的容顏卻是如何的。

    祝英台稍微停頓一下,但是沒有停下舞步。梁山伯也是驚艷地看了一眼梁月,再一對比祝英台,立即又低下頭去。專心和梁月的琵琶交相對應。梁月走到台上,站在梁山伯身邊,抱著琵琶絮絮談著。只見台下的老鴇歪歪唧唧地和荀巨伯說著什麼,梁月環顧了一下四周,只見一處角門,有人帶著谷心蓮出來,不過看谷心蓮的表情似乎一點害怕和狼狽都沒有。

    這時,祝英台一曲舞畢,台下一片叫好,可又有人要看梁月的臉,還有人注意到了梁月的彈琵琶的姿勢,嘲笑梁月是不是不會彈奏……梁月暗罵一聲,剛剛彈的時候沒聽見是吧?不過,正是因為他們的起哄,台下老鴇又將谷心蓮的賣身契收納回了懷裡。谷心蓮震驚地看著梁月……她現在能確定書院裡的越公子就是個女人!因為這雙眼睛!當時在大叔的桃花林裡,她看到的遮了面容的梁月,印象最深的就是這雙眼睛!

    梁越是個女人!她是女人,可是她卻可以堂而皇之地去上學!

    谷心蓮幾乎要叫出聲音來,但是被荀巨伯一拉袖子就明白自己眼下是什麼場合了,立即閉嘴了。

    梁月微微皺眉,重新撥弦,琵琶音色極具穿透力,又分武曲和文曲。梁月偏愛琵琶曲《霸王卸甲》,當下弦音一變,眾人聞聲,又重新朝台上看去。樂聲沉重而悲壯,時下戰亂紛紛,這等描繪戰爭的琵琶曲也並非沒有,若非梁月手裡從異域傳入的“琵琶”和時下的不同,而梁月彈琵琶的姿勢又是如此奇特,只怕早有人喊著不聽了……

    正是這時,台上嫻靜的女子忽然旋轉起身子,而隨著她的動作,那琵琶聲非但沒有停下,還愈發激烈,仿佛此刻是千軍萬馬,鐵騎縱橫沙場!場面一時安靜下來,只剩下琵琶之聲!正是轉而悲戚之時,梁月將琵琶舉過腦袋,右腳漸漸抬起,只剩左腿支撐身體,那琵琶梨形的音箱置於右肩之上,一雙素手卻是輕攏慢捻,不曾錯落一個拍子!

    何曾見過這等舞蹈,又何曾見過那柔嫩不可思議的纖腰漸漸彎成個撩人的姿勢,紅衣飄飄,她卻仿佛畫中飛天的仙子……紅紗漫漫,飛天之舞,反彈琵琶!

    琵琶之聲漸漸哀戚,女子懷抱琵琶,低眉垂眸。

    面紗之下看不起神情和容貌。

    “好!好!好!”台下不知是何人先起的哄,緊接著是漫天的叫價聲。

    梁月抬眼看著荀巨伯順利地將賣身契和老鴇交換了,正暗暗松了一口氣,打算如何逃離,卻看到人海裡,滿目驚艷,已然癡傻般的……馬文才!

    目光對上,馬文才臉色徒然一變,已經是黑成了鍋底一般……

    作者有話要說:多謝莫莫的地雷 麼麼噠

    話說這章真是太難寫了 = =

    嗚嗚嗚,窩碼字到凌晨五點 = =淚目

    爬去碎覺鳥

    大家看文愉快

第71章

    梁月以為自己看錯了,便使勁揉了揉眼睛,再看那還是馬文才啊!馬文才的反應比她實際多了,他直接掀翻前面擋路的人,闖到台前,然後一把跳將上來,抓住梁月的胳膊道:“梁月!你簡直是胡鬧!”

    場面因為漫天的叫價原本就有些混亂,梁山伯和荀巨伯更是想趁機帶著祝英台和梁月逃跑,唯一的變數就是這突然冒出來的馬文才!梁月掙扎了幾下沒掙開,反倒是梁山伯相助,一把推開了馬文才。說起來也是馬文才剛剛沒有防備,否則也不是梁山伯能夠輕易推開的。梁月“誒”了一聲,梁山伯已經連連抱歉:“……抱歉抱歉,我不是故意的……不管怎麼說,他真的不是梁越!你認錯人了!”

    馬文才氣的火冒三丈,將青樓圍上來的兩個打手踹開,道:“梁山伯!這是什麼地方,你居然敢帶著梁月來這裡!”老鴇已經發覺不對勁,命人要拿梁月和祝英台,馬文才擋在他們三個面前,一腳一個打手,結果那些個打手都朝他圍攻去了……梁月雖然有些擔心,但是眼前的情況,似乎先撤退比較好!

    “強盜要搶姑娘了!誰要是攔下強盜,這兩位姑娘就嫁給誰!”

    梁山伯拉起祝英台和梁月,一邊躲閃,一邊喊道。那些恩客竟也瘋了一樣,還真的信了梁山伯的話,全部朝“強盜”馬文才圍攻過去!馬文才眼睜睜地看著梁山伯將人帶走,也動了真格,狠戾地將人全部打倒。然後,緊緊追著梁山伯他們往內院去了。

    老鴇也趕緊道:“來人呢,快點去把那兩個小賤蹄子給抓住!別讓老娘的搖錢樹溜了!”

    和梁祝二個飛快地跑著,梁月心裡在想,自己好像是來青樓救人的,又不是干什麼壞事,為何一見到馬文才就要跑啊?!這不對……不過梁山伯和祝英台都很怕被馬文才給纏上,眼瞅著就要被他追上了,梁山伯還請幾個青樓女子去纏住馬文才……

    梁月一聽,連忙攔住梁山伯,道:“大哥,這件事情不妙!”

    “啊?什麼?”梁山伯不解。那些青樓女子還開口要錢,道:“纏住男人是我們的工作,不過不給錢,我們不干活。”

    梁月瞪了她們幾眼,道:“不干活就不干活,誰稀罕你們調|戲良家少男!”

    那些青樓女子哼哼唧唧地說著來青樓的男人能是什麼好東西?還良家少男呢!那她們都成了良家女子!梁山伯和祝英台則是有些焦急,畢竟馬文才就追上了。梁月推了他們一把,道:“好了,我先攔住文才兄,你們……你們先找地方躲一下!”

    梁祝想起梁月和馬文才的關系向來不錯,倒也答應了。馬文才看紅影停下,他才略略放下心。不過旋即就是怒上心頭,劈頭蓋臉地喝道:“你膽子越來越大了!居然還跟著梁山伯他們兩個胡鬧!”

    “小賤人站住!”老鴇派來抓人的人也追上來了!梁月趕緊拉著馬文才,朝之前梁祝離開的地方跑去。馬文才也不是糊塗的,拉了梁月的手在掌心又安心了幾分,就和她一起跑了。追趕的人越來越近,梁月和馬文才當機立斷躲進了一處雅間。隔著屏風,正巧看到梁祝二人。梁祝見到馬文才,表情都有些詭異,並不是意料之中的慌亂。

    “梁山伯!我看你這次還怎麼狡辯!”馬文才咬牙切齒地道。梁山伯無奈地歎氣,道:“不管怎麼樣,我們先離開這裡再說。”他指了指大開的窗子。兩扇窗戶還在搖動,像是剛剛有人離開一般。

    梁月聽見屏風內有悉悉索索的動靜,扭頭看去,只見一個只穿了中衣的美貌女子正是一臉愕然地看著祝英台!隨著梁月的舉動,梁祝和馬文才也回頭看去。馬文才眼底閃過一絲驚訝,隨後,目光凌厲地落在擱置在女子梳妝台上的一塊玉佩上!

    “……玉姐姐?”祝英台比馬文才還要糟糕,看到女子後,不可思議地瞪大眼睛,一步步艱難地接近那女子。女子美目立刻噙滿淚水,開口想叫“英台”,卻是哽咽了聲音,躲閃道:“不……我不是你的玉姐姐,你認錯人了……”

    “這塊玉佩是誰的?!”馬文才幾步上前拿起桌子上的玉佩,一臉的陰鷙。

    那女子及時止了淚水,看向馬文才。馬文才壓抑著怒氣,道:“我馬家的玉佩怎麼會在你這裡?!”不對,是他爹的玉佩怎麼會在這裡!馬文才盯著那女子的臉看了許久,不知道是在想什麼……很少看馬文才盯著女人這麼看,梁月心裡覺得不是滋味,便低著頭盯著鞋面上的梅花。

    不知道祝英台和馬文才為何見了這個女子這麼失態,倒是隨後傳來了敲門聲,老鴇的聲音響起來:“玉兒啊,你可有看見兩對狗男女?你把門打開,讓媽媽進去好不好?”

    ——兩對狗男女?額……要不是梁月拉著馬文才,估計此廝已經沖出去將人揍了……

    “媽媽,我房裡可沒有什麼狗男女啊……”

    “玉兒,那你把門打開,讓媽媽看看?”

    叫玉兒的女子立即抬眼去看祝英台,眸光帶著哀求,她指了指床上和櫃子。梁山伯趕緊拉著一臉不情不願的祝英台躲進了櫃子去。至於馬文才則是一把摟住沒敢發出聲音的梁月,躲到了床上。並用被子一把蓋住彼此。女子迅速放下簾子,露出半個香肩,坐在床沿。

    果不其然,等她做完這一切,那老鴇已經不經允許,讓人強行闖了進來。

    女子斂下眼底的悲哀,帶著些不悅地道:“媽媽這是做什麼?別是抓不到狗男女,卻驚動了貴人……”

    老鴇一怔,然後有些緊張地道:“馬大人還沒走啊?”

    床上的梁月就感覺身邊的人身子一僵,黑暗裡將牙齒死死咬著。

    忽然,梁月的背後被人一推,整個人撞上了馬文才,隔著面紗,也吻上了馬文才。她不敢有動靜,盡量閉住呼吸。而馬文才順勢抱住了她的腰,兩人緊緊相貼。那女子不悅的聲音再度響起:“媽媽,馬大人剛剛歇下,您吵醒他,不大好吧……”

    原是老鴇起了疑心,想要一探究竟,那女子才會往床上這麼一坐的。也正好擠到了梁月,讓她往馬文才身邊湊去。

    老鴇干笑幾聲,道:“是是是,是媽媽冒昧了,那玉兒好好伺候馬大人,媽媽就先告退了。”要是別的什麼人也就算了,堂堂杭州太守可是不好得罪的。老鴇還沒那麼不識時務,花魁好得罪,得罪不起的是花魁背後的男人啊!她僵笑了幾下,看女子房裡似乎真的沒有異樣,方才離開。

    等老鴇走後,女子又悄悄從門縫裡看去,見她果然是信了自己的話,也沒留個打手下來守株待兔,這才打開櫃子的門,並道:“好了,媽媽離開了,你們沒事了。”

    梁月立即掀了被子下床,幸而有面紗擋著,沒人看見她臉上的異樣。馬文才輕哼了一聲,倒也下了床來。他目光落在梳妝台的玉佩上,然後嘲諷地一笑,最後淡淡地別開了。梁月見狀,歎了一聲氣,也不知道怎麼安慰馬文才。為人子女,就算知道父親三妻四妾還有外室,但是跟自己親眼看到父親上妓|院又是另外一回事情。

    “媽媽她為什麼要追你們啊?”玉兒看著祝英台欲言又止。而祝英台則是一副厭棄的模樣。梁月看這個玉兒和祝英台似乎有些淵緣,雖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但剛剛玉兒幫助了他們,她也是有些感激的,便道:“此事說來話長。我叫梁月,這是祝公子、這是梁公子、這是馬公子,我和他們都是尼山書院的學生,我們是為了救一個朋友才來的這裡的。”

    “這是祝公子嗎?”玉兒的關注點果然還是祝英台!梁山伯卻是誤會了,畢竟祝英台現在是女裝打扮,便道:“哦……這位祝公子呢,是男扮女裝來這裡救人的。犧牲可大了!”

    玉兒震驚地看著祝英台,祝英台卻是不屑地道:“幫助別人又怎麼樣?犧牲大又怎麼樣?我祝英台以後再也不會幫人助人了!”

    “英……”玉兒似乎想要解釋什麼,“事情不是這個樣子的,祝公子……”

    “你叫我什麼?!”祝英台立即厭惡地道,“我認得你嗎?”

    “我、我是……”

    “玉無瑕。”祝英台點點頭,嘲諷道,“枕霞樓的花魁娘子,玉無瑕。”

    “英台,我知道你恨我,但是你不能不認我啊……”

    這話就含量太大了,這兩人分明是認識的。但是這個玉兒的“我知道你恨我”又是從何說起?祝英台立即道:“我是不認得你了。我問你……”

    祝英台步步逼近:“你把我的玉姐姐藏到哪兒去了?那個知書達理,溫文爾雅的玉姐姐哪裡去了?!你把她還給我!還給我!”

    說到最後,祝英台都有些癲狂的樣子了。梁月皺著眉頭,心道,這多大仇……看這個玉兒好像對祝英台處處讓著。祝英台……怎麼像是瘋子一樣?梁山伯問道:“英台,你這是怎麼了?”

    祝英台看上去委屈的不得了:“以前,我冒著被趕出家門的危險做了一件蠢事。本以為會成全一對神仙眷侶,沒想到卻造就了一個芳名遠播的花魁娘子。玉無瑕,你該怎麼謝我?”

    玉無瑕聽到這裡已經哭的跟個淚人一樣,上前拉著祝英台的手,道:“不是這樣的,你聽我說,英台……”

    祝英台狠狠地推開玉無瑕:“你那些悲傷的□□,留著說給你的恩客聽罷!”

    話這麼說就有些過分了……人家玉無瑕剛剛還幫助了大家,而且她那副樣子也不像是作假……梁月道:“英台,淪落風塵的女子,十有八、九都是有迫不得已的苦衷的!你為何不聽她解釋?”

    祝英台聽了,不可思議地看著梁月,呵呵冷笑道:“你懂什麼?!你什麼都不懂,你……”

    “閉嘴!”馬文才早就聽不下去了,“祝英台,你的那些蠢事誰稀罕聽!這次將小月帶來青樓的事情,我還沒和你們算賬!你們的那些破事,最好以後都別扯上小月!”

    說完,馬文才拉著梁月要走。梁月看了一眼無助地抱著雙膝蹲在地上哭泣的黃良玉,默默地搖搖頭,畢竟現在不是說話的時候,誰知道那老鴇會不會去而復返,所以,她還是選擇了和馬文才先離開。

    祝英台被馬文才一吼,什麼氣勢都沒了,強自哼了一聲,也和梁山伯一起走了。

    爬窗戶的時候,梁月的衣服被勾住了,馬文才很無奈地一拍她的腦袋,道:“知道自己這麼笨,連逃跑的身手都沒有,以後就別做這些蠢事!”

    作者有話要說:多謝親耐的【大愛手塚】和【莫瓷柔】莫莫的地雷,麼麼噠~~~

    大家看文愉快,遁走~

第72章

    馬車內,梁月忍不住往車簾處挪了挪身子,小心翼翼地看著面無表情的馬文才。

    “梁月!夠了。”馬文才扶了扶額,道,“你再挪就要掉出馬車去了!”

    說罷,猿臂一伸,就將梁月拽回了身邊。因為力道太大,梁月整個人跌進了他的懷裡,撞上堅實的胸膛,梁月只覺得鼻子好痛。她捂著鼻子,兩眼冒著淚花,看著馬文才,道:“你不會輕一點的嗎?!”

    馬文才哼了一聲,道:“現在知道痛了?我看你就是欠教訓!”

    說著,他抬手在梁月的屁股上重重打了一下。梁月的臉登時就紅了,看著馬文才支支吾吾地說不出話來。馬文才挑挑眉,道:“還不自己交代?”

    “交代什麼?”梁月下意識地反問,但也很快明白過來,將自己去枕霞樓的始末原原本本地說了,末了,還強調道:“原本換人的計劃裡沒有我啊!我是真不知道那老鴇會一眼認出我的女子身份!再說了,為了以防萬一,我還是有蒙著臉啊,根本不會有人認出我來的……”

    她眸光一轉,語氣也變了,道:“馬文才!別光顧著問我!你來枕霞樓干什麼?!”

    馬文才沒好氣地道:“還不是你讓梁山伯那個笨蛋書童來伺候我,他和祝英台的書童說你們的事情的時候,都被我聽見了!要不是某個蠢物也摻合進去了,你以為我會去那種煙花之地?!”

    “原來是這樣!”梁月恍然大悟,卻又是道,“那你剛剛為什麼要色瞇瞇地盯著玉無瑕看?”

    “色瞇瞇?”馬文才重復了一遍梁月的話,臉色一沉,“話說回來,你還戴著面紗干什麼?!分明是枕霞樓裡的那些男人色瞇瞇地盯著你看!你……”

    梁月臉上的面紗被他一扯,額,他要是不說的話,她還真沒太注意。馬文才的話一頓,梁月本想反駁,卻見他低著頭,臉上一片緋紅。她狐疑地順著馬文才的目光往下看……卻見胸口處,鮮紅色的低胸舞衣不堪遮住一片春|光,雪白的一片酥胸暴露在馬文才的眼底……

    “……下流!”梁月趕緊將面紗戴好。所以說,她選擇戴面紗還是有第三個原因的!

    在一間偏僻的客棧換好了衣服,兩人回到書院後,卻是見到了久違的馬統。原來今天梁家公子的案子不知怎麼的,忽然就被定案了,聽說除卻和周家鬧翻的原因,還有一些外力。梁月暗自琢磨,該不會是阡陌那邊已經出手了吧?也因此,代嫁姑娘凌菲躲了這次風頭,也和馬統他們告辭離開了。馬統完成了任務,自然就回了書院。

    但是,他少見的有些失魂落魄,給馬文才打洗澡水的時候還用了洗臉的盆子……

    好在馬文才自打回了書院以後就有些懨懨的,沒怎麼計較便讓馬統回去休息了。梁月今天勞碌了一天已經累的不成樣子,匆匆洗了個澡就倒在了床上。馬文才瞥了一眼側躺在床上的梁月,眸色沉了一沉,最後卻是輕歎了一聲,將燭火熄了,躺到了梁月的身邊。

    就在梁月要睡著的時候,她聽到身邊的人重重的喘息聲,她一下子便清醒了——文才兄本來就生著病,該不會是今天累著了,又發燒了吧?倒都是因為她才會這樣,她立即轉身去探馬文才的腦袋,月光下馬文才的目光灼灼發亮,卻是轉瞬間他別開了腦袋,並像是被電觸到一般,立即往後退了一退,沙啞著嗓子,道:“你不是睡了嗎?”

    “我聽到你喘氣啊,文才兄,你不會是又發燒了吧?我去給你熬藥來。”

    “回來!”馬文才一把按住要起床的梁月。梁月這個時候也聞到了一些怪怪的味道,而且馬文才按著她的手也有些……濕濕的。梁月不明就裡,仍是道:“文才兄,你怎麼……這麼奇怪?不知道蘭姑娘歇下沒有,我們還是去趟醫捨吧……”

    馬文才眸光又是一沉,道:“……不必……把衣服穿好!”

    “額……”梁月低頭,看自己的衣服分明穿的好好的……這家伙真是奇怪……

    “嗯哼……文才兄,身體重要,你要是不想去醫捨的話,我去給你把上次蘭姑娘給你的藥熬了……你能不能先放開我……”

    馬文才忽然欺身上前,將梁月的手腕緊緊抓著,目光幽深地看著梁月,歎息道:“你今天跳的舞是從哪裡學的?”天知道他一腦子都是她跳舞的模樣!

    梁月輕咳一聲,道:“小時候村子裡來過一個番邦女子,跟她學的。”

    琵琶反彈最先出現在敦煌壁畫上,東晉年間通過漢時開辟的絲綢之路,和西域番邦有文化交流溝通,之前那“番邦樂器”其實就是改進的琵琶,所以,梁月認為自己這麼說應該是天衣無縫。可馬文才卻是懶洋洋地嗯了一聲,目光游|移,也不知道在看些什麼……

    “……你要是不想喝藥的話,那先放開我好了,我想睡覺了……”梁月總算察覺到一絲不對勁的地方,想要掙開馬文才的束縛,卻是不可能掙開了。馬文才看著側首的梁月,那雪白的天鵝般的玉頸近在眼前,往下是形狀好看的鎖骨,再往下……便是今日在馬車上看到過的景致……他腦子裡嗡嗡作響,抓著梁月的手往自己身上探去,低喃道:“你真的想知道……”

    “什麼……”梁月沒聽明白,卻是被他的動作鬧的一愣。

    馬文才悶不做聲,抓著梁月的手不讓她退縮,很快就貼到了自己的身上。梁月漸漸地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地看著馬文才。手上的炙熱像是有生命般地跳動著,梁月嚇的甚至忘記了抽|回小手,只顧傻傻地看著不知道是愉快還是難過的馬文才。馬文才開始不安分地動著身子,抓著玉手緊緊套|弄著,她的小手就和自己想象中的一樣柔嫩,被他死死禁錮著的時候又是如此的緊致,與自己的大手完全不同,他想起那雙纖纖玉手捏著墨黑的棋子之時,想起這雙瑩白的手端著雙鯉瓷杯時,這讓他有一種點起蠟燭,一看究竟的沖動……

    而腦海裡最後一幕,卻是那天夜晚那細膩柔嫩的觸覺和今日白天的所見結合在一起,他兩眼灼熱、緊緊盯著梁月,像是要將人完完整整地吃下去,在一片火辣辣充滿誘惑的綺念中,一灘火熱的液體噴湧而出……

    梁月終於明白馬文才剛剛是在干嘛了……不過這代價好像太大了一點……

    看著嚇傻的梁月,馬文才微微皺了眉頭,起床端了一盆水來,打濕帕子,抓過梁月的手,像是被梁月的模樣羞惱到了,又像是不知所措犯了錯事的孩子,總之,他擦的有些用力,讓梁月吃疼地輕輕叫了出來。

    馬文才的手一頓,輕咳一聲,飛快地擦完,又處理了自己一身的狼狽。

    等一通事情弄完,馬文才回去床上,卻見梁月已經乖乖躺好睡著。他支起身子看了她的側臉一會兒,見她雖是閉著眼,卷長的眼睫卻是輕輕顫抖著。他知道自己可能嚇到她了,但適才真是有些情不自禁呢……他從梁月身後抱住她,大手緊緊地握住她的。

    感受到懷裡的柔弱身子有一瞬間的僵硬,他又道:“小月,莫怕……”

    梁月哪裡敢回話?方才可不就是她自己多事才惹來的……梁月盡量讓自己放松身子,本以為會一夜難眠,沒想到的是不久後卻也安穩入睡了。

    當然了,這種事情也不可能當成沒發生過。梁月總覺得今天之後自己和馬文才的關系就更加尷尬了,她今天一天都在躲在他,實在無處可去就干脆躲到梁祝那裡去了。後來梁祝去散步了,梁月不想去,就呆在他們房間裡。她神情懨懨地托著下巴發呆,目光瞥到自己的手,頓時又覺著渾身別扭,立馬將手藏到了桌子下,實在沒有發呆的姿勢了,她索性將下巴抵在桌子上,盯著桌子的一堆點心。

    荀巨伯一進門就看到梁月這副要死不死的樣子,他驚訝道:“阿越,我說你這上吊的姿勢不大對啊……要不要我借你一根繩子?”

    梁月默默地看了一眼荀巨伯,道:“……我只想做個安靜的美男子,你不要打擾我。”

    “噗……”荀巨伯哈哈大笑,然後揚了揚手裡的信,道:“那麼,安靜的美男子,我這裡有你的一封信,你要不要看啊?”

    “誰寄來的啊?”梁月想,自己在這裡舉目無情的,誰會給自己寫信啊?所以也不大感興趣,再加上心情郁悶,語氣淡淡的。

    “你今天真的是好奇怪啊?不會是又和文才兄鬧別扭了吧?我看他剛剛好像在找你啊……”荀巨伯看著忽然跳起來,往外面探頭探腦的梁月,摸摸下巴,有些無奈地道:“他好像還沒找到這裡來啊。”

    阿越和文才兄真是奇奇怪怪的……

    “對了,這寄信人叫杭州城葉阡陌。阿越啊,這個葉阡陌是什麼人?”

    作者有話要說:謝謝莫莫和小雪的地雷 麼麼噠

    作者君什麼都不想說了 遁走

    大家看文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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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梁越?!”大家都不可思議地去看梁月,至於那秦京生直接尖聲叫了出來,對著玉無瑕劈頭蓋臉地罵去,“你這個賤人!你是什麼時候勾搭上梁越的!”

    罵完了,秦京生直接扇了玉無瑕一巴掌。

    清脆的一聲,讓眾人都安靜下來了。玉無瑕被其一巴掌扇倒在地,秦京生卻像是不過癮一般,還要抓起人的胳膊繼續打。梁月立即沖上去,拉開秦京生,怒道:“你這是干什麼?玉無瑕得罪你了?還是怎麼了?!你憑什麼打她?!”

    秦京生“我”了一聲,卻說不出話來了。而梁月立即想到之前秦京生夢游,一直喊著“玉兒”,有一次她還撞見他用一張繡著“玉”字的帕子包裹了幾錠金子!而玉無瑕、玉兒……梁月恍然大悟,原來秦京生和玉無瑕本是舊識!真是太奇怪了!祝英台認識玉無瑕,按說,像祝英台這種大家閨秀,是不可能認識玉無瑕這種風塵女子的,再結合她之前和玉無瑕說過的話,難道這玉無瑕本來也是個大家閨秀?那麼,她和秦京生又是怎麼回事?梁月登時想起了諸多問題。

    梁月手背一濕,卻是玉無瑕流了眼淚下來。梁月趕緊問道:“玉姑娘,你先不要哭,你先告訴我,找我有什麼事情嗎?”

    玉無瑕哀戚地看著梁月,哽咽道:“梁公子,我是來找祝英台祝公子的。她對我誤會頗深,我想見見她。”

    梁月知道這就是他們二人的糾葛了,她回頭看了看人群,還是沒有祝英台的身影。玉無瑕來書院應該鬧出了不小的動靜,祝英台一定是避開她,不想見她……眼下卻也只能安撫道:“玉姑娘,我現在就讓人去找祝英台。”

    梁月話音一落,就被秦京生大力扯開。她腳下一個踉蹌,本該摔倒在地,卻被馬文才一把抱住。來不及反應過來,秦京生又是一巴掌甩到了玉無瑕臉上,罵道:“賤人!你居然還勾搭上了祝英台!說!你是什麼時候勾搭上她的?!”

    馬文才扶穩了梁月,見狀眼底閃過怒火,上前一把揪住秦京生的領子往地上一砸,然後狠狠一腳踹在他的臉上,冷聲道:“你是什麼東西?她是你能打的嗎?!”

    梁月趁機讓馬統去找祝英台過來。

    再看秦京生,被馬文才這麼一收拾,還有不老實的?無恥的是這人竟然誤會馬文才和玉無瑕有什麼不正當的關系。居然還諂媚道:“我不知道這個賤人和馬公子您也有關系啊,呵呵,我要是知道了,我怎麼也不敢打她。我讓她以後多陪陪您就是,你消消氣。”

    “秦、京、生!”梁月氣的不行,雖然她也看出馬文才對玉無瑕的態度很奇怪,但是她深信馬文才不會對玉無瑕產生什麼男女之間的感情。她道:“你最好嘴巴放干淨一點!”

    玉無瑕忍著淚水,期待地看向書院內。

    馬文才一腳踢在秦京生的胸口,道:“你給我滾!不然我打死你!”

    秦京生抹了一把嘴角的血絲,非常惜命地逃跑了。梁月無奈地搖搖頭,秦京生的確和王藍田說的一樣——孬種一個!馬文才走到梁月身邊,對著玉無瑕道:“這裡不是你應該來的地方,給我滾下山去!”

    玉無瑕不理會馬文才,只顧看著書院。梁月趕緊扯了一把馬文才的袖子,真是不知道說他什麼好,玉無瑕這個樣子的確太可憐了,就算她是女人都生出了一股子憐惜之情來。他倒是好,讓秦京生滾蛋後再叫她滾蛋……

    玉無瑕不走,學子們也不走。沒想到的是,祝英台沒出來,陳夫子倒是出來了。

    “什麼青樓女子在我們尼山書院如此聖潔的地方撒野啊?!”陳子俊身後還跟著兩個馬屁精,他搖頭晃腦地說完,一看到玉無瑕倒是就愣住了,扼腕歎息道,“這麼貌美的女子怎麼就做了煙花女子……”

    靠近他的荀巨伯問道:“夫子?你說什麼啊?”

    陳夫子“啊”了一聲,道:“咳咳、我沒說什麼啊!那個……那個青樓女子,你來我們書院干什麼啊?你不知道書院是讀書人讀書的地方嗎?啊?這不是你可以來的地方,哪裡來的回哪裡去吧。”

    玉無瑕擦了擦眼淚,嫵媚一笑,道:“讀書人的地方我就不能來了嗎?能上我枕霞樓的,哪一個不是學富五車的讀書人?夫子∼”

    陳夫子被玉無瑕的媚眼看的渾身一顫抖,捂著眼睛,直喊道:“……妖精、妖精……”

    邊上的學子忍不住笑出來了。馬文才瞪著玉無瑕,道:“你給我滾!立刻滾!”

    玉無瑕看向馬文才和梁月,倒是執拗的很。這時,銀心跟著馬統蹭蹭蹭跑來了,不過銀心後面沒有跟著祝英台。一見到玉無瑕,銀心就愣在原地,張嘴道:“……黃小姐……”

    玉無瑕見是銀心,喜上眉梢,道:“銀心!是你……英……”礙於陳子俊,玉無瑕生硬地改口道:“你家主子呢?她怎麼不來?”

    “我……我家公子說,讓你哪裡來的回哪裡去,不要來這裡……自取其辱……”銀心倒是十分不忍心,一雙杏眼也有淚水打轉。梁月聽了,越發確定這個玉無瑕非但和祝英台認識,以前還是個大家閨秀。

    玉無瑕聞言,身子一軟,要不是梁月眼疾手快地扶住她,怕是要摔到地上去了,她苦笑幾聲,像是問梁月,又像是問她自己:“她不肯見我……呵呵,你們都讓我回去……可有些地方我不該來。有些地方我又不該去。來去無依,進退無據。天下已無我容身之處。我怎麼做都是錯……都是錯……”

    玉無瑕說完,強撐起身子,跌跌撞撞進了來時的轎子。梁月“哎”了一聲,當時後頭的陳子俊已經叫道:“梁越!你想干什麼?!”

    梁月看著遠去的轎子,歎氣道:“沒想干什麼……”

    馬文才抓住她的手,道:“別管別人的事情了!她都下山去了,我們也回去吧。”

    梁月立馬尷尬地要收回自己的手,昨天……昨天的一幕幕清晰地印在腦海裡,剛才要不是玉無瑕的事情,她是不可能和馬文才這麼自然地說話的。眾學子和陳夫子見人都走了,也無聊地散了。等陳夫子走遠了,王藍田就上去拍了找來陳夫子的學生的腦袋,責備他找來陳夫子,讓他沒看成好戲……

    銀心抹了一把眼淚,轉身飛快地跑了。估計是去給祝英台報信去了。

    當時,書院外就剩下了馬文才、梁月和馬統三個人。

    梁月別扭地要抽|回手,馬文才就瞪著她道:“梁月!你要躲我到什麼時候?難道我們的關系你還不知道嗎?!”

    “你……”梁月漲紅了臉。就算是情侶關系,可是也沒親密到……哎……這廝臉皮怎麼可以這麼厚?馬統接嘴道:“就是啊,梁公子!你和我家公子關系這麼親密,就不要一天到晚鬧別扭了!我家公子今天沒看到你人,可是連飯都少吃了幾碗!中午回來宿捨看到我還以為是你呢!剛剛明明想去梁山伯的宿捨找你,結果不知怎麼的,迷迷糊糊地居然跑到山門口來了……”

    要是以往,馬統開口說第一句話,這廝就該攔下馬統了。但是,他這次居然破天荒地讓馬統絮絮叨叨說個沒完,甚至等馬統說完後,還一臉期待地看著梁月。梁月紅著臉,心裡罵道,真的不是你授意馬統說這些話的?!

    “小月……昨天的事情是我急了一點……”馬文才見梁月嬌滴滴地低著腦袋,而且也不掙扎了,醞釀了一腔柔情待要訴說,忽而聽到一陣馬蹄聲傳來。只見遠處兩匹駿馬與黃良玉的轎子擦身而過!

    梁月看清馬背上的女子,趁機從馬文才掌心裡抽|回手,迎上前招手道:“阡陌!”

    馬背上的女子勒住韁繩,止住馬匹後,瀟灑地躍下馬背,長發在空中甩出一個朝氣優美的弧度,見到梁月後,清冷的眸子露出一抹暖意,竟是比陽光還要明媚一些。她笑著走到梁月面前,目光在梁月身上打了個轉兒,勾唇道:“阿月。”

    看著久別重逢的兩人,馬文才臉色一黑:“葉阡陌,你來書院做什麼?!”語氣全然是對她的不歡迎。葉阡陌朝他點點頭,道:“馬公子也在啊。我來書院之前給阿月寫過信,怎麼?馬公子不知道嗎?”

    “……梁月!”怎麼又瞞著他!該死的……梁月立即道:“不是啊,我是今天才收到的信……”

    葉阡陌輕“呀”了一聲,道:“我本是擔心自己在半道迷路了,怕你收到信後等的太久,就在昨兒個快到杭城的時候才給你寫信。沒想到的是在城裡遇見了八公子,他正好也要來書院,我就和他一起來了。路上沒有走錯地兒,自然就提前到了。”

    也是,這廝路癡著呢……難怪信上連個大概的時間都沒有寫。

    葉阡陌嘴裡的八公子此刻也走到葉阡陌身邊來,看葉阡陌和梁月舉止親密,微微皺了皺眉頭。而梁月則是看清了這八公子,驚訝地道:“是你!祝公子!”

    這八公子便是上虞祝家的八男,此次來尼山書院卻是來看自家九妹——祝英台的!他打量了一番眼前的男孩子,想了半晌才想起來,原來這男孩子——明明就是當日他在街上救下來的小姑娘啊!

    “……是你?”他顯然很驚訝,本以為自家妹子已經是驚世駭俗了,沒想到天下之大,這奇女子也不是只有自家小妹。梁月一時見到兩個熟人,正是喜不自禁,冷不丁地被馬文才往身後一拽,馬文才冷冷地看著祝英齊和葉阡陌二人,道:“祝公子是嗎?”

    “在下上虞祝家莊祝英齊,公子是?”

    “杭州馬文才。”馬文才對他也客氣地回了一個禮,轉而勾起了嘴角,“上虞祝家的人應該是來找祝英台的吧?祝公子遠道而來,馬統,你快帶祝公子去找人吧。”

    祝英齊雖然奇怪馬文才的好心,但一想到要見到自家九妹了,倒是將這些事情拋諸腦後,謝過馬文才,本要跟著馬統進門,走了幾步又回頭對葉阡陌道:“葉姑娘,我先去找小弟,你……”他看了一眼梁月,因為知道她其實是個女子,所以又立刻放下心了。

    葉阡陌對他作揖道:“祝公子請便。”

    祝英齊點點頭,然後才隨著馬統進書院。

    “人都走了,你還在看什麼?”馬文才沒好氣地道。梁月就知道這廝不會爛好心……

    葉阡陌有趣地看著二人,道:“阿月在書院過的不錯。”

    梁月輕咳一聲,拉過葉阡陌,道:“阡陌路上辛苦了,我帶你我去房間先坐一會。”

    看著梁月和葉阡陌結伴走人,馬文才覺得自己真是大意了!弄走一個祝英齊,還有一個葉阡陌!話說葉阡陌這個女人真是該死,怎麼哪都有她?!雖然他不反對梁月和葉阡陌交往,但是……該死的他今天還有一腔柔情未能訴說!這葉阡陌也太會挑時間來了……怎麼就不在杭州迷路個十天半個月的……

    馬統謹慎地跟在馬文才身後,他知道自家少爺內心已經淚水成河……看梁公子是樣子似乎很喜歡這個叫葉阡陌的女子,哎,梁公子他喜歡上女人了,自家少爺可怎麼辦呢?而作為盡忠盡責的書童——他到底是該慶幸馬家有後了呢?還是應該悲哀少爺的初戀就這麼悲劇了呢?

    葉阡陌在梁月房中小坐了一會兒,祝英齊便來找她一起去拜見山長。

    山長好客,立即吩咐下人給兩人收拾出了相鄰的客房。等一切安頓之後,梁月再次向祝英齊道過謝。祝英齊笑著讓梁月不要記掛這麼久了,尤其是,梁月還是葉阡陌的朋友。和祝英齊沒說幾句話,祝英齊便繼續去找祝英台了。而梁月則是帶著葉阡陌在書院裡走了一走。

    正走到浣衣坊外,就聽裡面有掌摑之聲,並有一聲辱罵:“……你要怨就怨投胎的時候沒有睜大眼睛看清楚!像你這樣的賤民,生來就是被我們士族打罵的!”

    兩人對視一眼,便走了進去,此刻,早有陶淵明斥退了打人的人。梁月一看,又是王藍田!再看地上哭泣的谷心蓮,梁月自然而然地就聯系到了谷心蓮被賣青樓一事!那王藍田迎面走來,見到葉阡陌的時候眼睛一亮,道:“……書院裡什麼時候來了一位這麼漂亮的女子?!”

    說著,便伸手要去摸葉阡陌的臉。可惜,他的手伸到了一半,就被葉阡陌給輕輕松松地捏住了,只聽“卡嚓”一聲,但見葉阡陌無喜無怒地道:“這位公子,請問你的手有病嗎?”

    王藍田哀嚎著要發作,又被陶淵明給訓斥了。他恨恨地一拂衣袖,視線還是在葉阡陌身上溜達,但到底還是瞪了一眼梁月和葉阡陌,方才走人。

    “……這個王藍田!”陶淵明搖搖頭,又看了看葉阡陌,道:“丫頭,你的事情都處理好了?”

    葉阡陌朝他作揖行禮:“勞大叔記掛。阡陌……一切順利!”

    陶淵明點點頭,然後頗是無奈地看著已經站起來的谷心蓮,道:“那現在,要處理你的事情了。我就要離開書院了,你……和我一起回去吧。”

第74章

    畢竟浣衣捨不是說話的地方,幾人便一起去了後山的一處涼亭。本也是得知陶淵明要走了,葉阡陌和梁月想陪陶淵明在書院裡再走上一走。但是,谷心蓮隨著的話,到後來陶淵明難免地舊話重提。

    谷心蓮卻是執拗的很,道:“我不走!我為什麼要走?”

    陶淵明歎息道:“可是,書院裡有王藍田在啊。有他在一日,你就不會安全。我們去江河打漁度日,多麼的自由自在?你為什麼一定要留在這裡呢?”

    谷心蓮立即道:“我在書院干活,贍養母親啊。”

    陶淵明搖頭道:“真的是這樣嗎?難道你不是為了梁山伯?”

    陶淵明說的很是直白,梁月和葉阡陌對視一眼,覺得自己要不要回避。沒想到谷心蓮卻是大大方方地承認了,道:“是!就是因為梁公子在書院,所以我一定要留在這裡!”她倏地站起來,一臉的堅定,“她,明明也是個女人,為什麼她可以光明正大地留在書院,我卻不可以?我祖上本也是士族,憑什麼我就要過著貧苦漁家女的日子?我不服氣不服氣!”

    梁月擰著好看的眉頭,再見谷心蓮露出個柔情的笑容:“在整個書院裡,只有梁公子從來不會低看我一眼。他就是我的救贖,他會帶給我想要的生活!”

    “心蓮姑娘。”梁月提醒道,“我聽大哥說過,一開始在西湖邊用智救了你的人應該是祝公子吧?你來了書院以後,祝公子、荀公子,還有山長、大叔、師母,從來沒有人低看過你。你這麼說,是不是有失偏頗?”

    谷心蓮一怔,卻仍是硬著頭皮,道:“不,只有梁公子是打心底就尊重我的!”

    陶淵明勸道:“可是,要是你留在書院拖累了梁山伯,你又如何說起呢?”

    “不!我不會拖累他的。”谷心蓮直接反駁。陶淵明道:“那這次枕霞樓的事情,你又怎麼說呢?”

    谷心蓮頓了許久,終於點頭答應,嘴角卻是勾著,道:“好!我答應你,跟你一起離開。不過,我離開卻是要讓他想起我!”她不知道在想什麼,柔聲道:“枕霞樓裡,他願意為了我不顧自己的安危,他的心裡一定是有我的!我平時都在他的面前,他不知道我的好,等我離開了,他才會想起我。我跟你一起離開,我等他來找我!”

    陶淵明看了她這副樣子,真是不知道說什麼好。

    梁月卻覺得長此下去一定會出事。谷心蓮性子偏激,而且照今天看來還十分的自作多情,自以為是,至於梁山伯,對男女之事,一貫的如榆木疙瘩,一定沒有察覺到谷心蓮的情誼。明明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別到時候,谷心蓮因愛成恨……

    “心蓮姑娘!你這話真是可笑!枕霞樓內,難道只有大哥一人去救你的?”梁月攔住要離開的谷心蓮,“我和英台,還有巨伯的功勞呢?按照心蓮姑娘這麼說,我和他們二人都是心裡有你了不成?!”

    “你……”

    “大哥仁義厚道,你又不是不知道?誰出了個事情他不挺身而出,兩肋插刀?!別說你是他認識的人了,就是當初在書院門口,他還以德報怨給王藍田那種人擋了馬文才一箭!這件事情,你別說是我蒙你,你隨便出去一打聽就該知道的!”梁月冷哼道,“要是按照你說的,出於好心幫助了別人,就是喜歡別人了,這種責任如此重大,誰還敢去做好事?!你莫怪我說話不中聽,因山伯是我大哥,你和我也算是相識一場,有些東西說開了,反而更好!你也不是不懂己所不欲,勿施於人這個道理。”

    “蘇安對你的喜歡是不是給你造成了很大的困擾?”梁月不容谷心蓮逃避這個問題,逼視著谷心蓮。谷心蓮目光躲閃,最後卻是迎著梁月的目光,避開話題道:“哼,你口口聲聲大哥大哥的,卻又與馬文才舉止親密,梁越,你真是演的一手好戲!女扮男裝在書院讀書,憑什麼你可以做的這麼光明正大!憑什麼梁公子那麼信任你!”

    梁月輕輕一笑,對谷心蓮道:“我女扮男裝,是為我陰陽相隔的兄長。與大哥,是赤誠手足之情。與馬文才,是兩情相悅男女之情。我自問俯仰天地而無愧,女扮男裝的事情,你想說出去也無所謂,左右書院已是三年,我本就要離開了。”

    谷心蓮聞言一怔,心想,就算她女扮男裝的事情被書院追究,可……因著馬文才的關系,馬家的權勢,哪個敢動她?她心裡不屑地嘲諷著,自然也有一絲憤懣之情。梁月看出她的意思,知道她是不會隨隨便便說她女扮男裝的事情了,嘴角一彎——有權勢可以用,不用是傻子。

    “我之所以勸你,不過是看在彼此相識一場。若你早日看清,於人於己都是大有益處。也不枉我們死裡逃生枕霞樓救你一場。”梁月眸光一閃,道,“你不是篤定大哥是喜歡你的嗎?你敢不敢試一試?”

    谷心蓮卻是自信的很,道:“好!你要怎麼做?”

    梁月只含笑不語。葉阡陌和陶淵明都好奇地看著她。

    至於梁祝那邊,祝英齊得知了梁祝二人同處一室的情狀,勒令祝英台當晚和他一起住在客房。梁月暗道真是天助她也。初更時分,她去了梁祝二人的院子,果然見梁山伯沒有睡著,還點著燈對著一只蝴蝶風箏發呆。

    她和葉阡陌對視一眼,兩人點點頭,然後,梁月就一臉著急地跑了梁山伯的屋子,這情況果然是嚇了梁山伯一跳。梁山伯道:“阿越,你慌裡慌張的是出了什麼事情了?”

    “大哥……不好了,你快點去看看心蓮姑娘吧,她不知道怎麼的忽然上吐下瀉……”

    梁山伯也皺眉道:“怎麼會這樣?那我們快點去看看吧……”

    梁月點點頭,就要拉著梁山伯出去。這個時候,葉阡陌進來了,微微蹙眉,道:“阿月你果然在梁公子這裡啊。我說你去哪裡了呢。”

    說著,葉阡陌又頓了一會兒,對梁山伯道:“……對啦,梁公子,我剛剛經過下人房間的時候,似乎聽說四九不知怎麼的上吐下瀉啊。”

    梁山伯道:“怎麼都上吐下瀉?不會是吃壞了什麼東西吧?”

    “這可怎麼辦?心蓮姑娘和四九都生病了,大哥你要去看誰啊?”梁月為難地道。梁山伯略一思考,道:“畢竟男女有別,心蓮姑娘那裡,去請蘭姑娘看看就好了。我還是去看四九吧。”

    聽到身後柴垛裡一聲響,梁月嘴角一彎,臉上卻是露出些焦慮的神色來,道:“可是……心蓮姑娘似乎一直叫著大哥你的名字啊。一個是紅顏知己,一個不過是下人,大哥,你真的寧可去看四九也不去看心蓮姑娘?”

    梁山伯聞言,立即正色道:“阿越,你今天怎麼這麼奇怪?我和心蓮姑娘不過是朋友罷了,你說紅顏知己會毀了別人的名聲的。四九雖然是我的書童,卻是和我一起長大的,在我的眼底,他是我的家人。”

    梁月覺得這話還不夠直接,便裝著不懂,道:“大哥我怎麼奇怪了?如果不是紅顏知己,心蓮姑娘為什麼生病的時候就叫你的名字而不叫我呢?還有,如果不是紅顏知己,為什麼大哥要冒著被趕出書院的危險也要去枕霞樓救人呢?”

    “梁越!”梁山伯難得這麼嚴肅地叫人,他到底溫和,說完又覺得語氣太過強硬,便放輕了聲音,道,“阿越,去枕霞樓救人的又不是只有我一個人?你不也是一起去了嗎?不管是什麼人被賣到那種地方,到底是不好的。我既然知道,又怎麼可以不出手相助呢?”

    “那也就是說大哥不喜歡心蓮姑娘了……”

    “你和英台怎麼都喜歡問這個問題……”不知道想起了什麼,梁山伯眼底閃過一絲異彩,梁月覺得他一定是想起了祝英台,他無奈地搖頭道,“好了,我要去看四九了。阿越你去醫捨找蘭姑娘吧。”

    “慢著!你先回答我的問題!”梁月攔下梁山伯。梁山伯似乎想起什麼似的,對梁月眨眨眼睛,道:“阿越,該不會是你自己……好啦好啦,我告訴你,我對心蓮姑娘沒有任何男女之情!不過我覺得蘇安似乎對心蓮姑娘很不錯。阿越,你不要和蘇安鬧的太僵……”

    說畢,梁山伯就急著去看四九了。

    梁月走到谷心蓮和陶淵明所在的位置,只見谷心蓮慘白著一張小臉,讓人看了的確有些於心不忍。葉阡陌握了握她的手,對她搖搖頭,示意她不要再多說什麼了。谷心蓮低聲道:“我不服氣……如果我是士族……梁公子一定不會這樣的……”

    “就算你是士族又怎麼樣?”陰鷙的聲音傳來,馬文才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來的,此刻才現身,“你沒聽梁山伯說,就算他家的一個奴才相處久了都是他的家人?梁山伯自己也不是什麼大戶士族,你覺得他眼底會有賤民和士族的區別嗎?”

    ……沒想到馬文才會說出這種話啊!

    不過他這倒是大實話。谷心蓮剛剛也是想到了馬文才的這番話,所以才會說的那麼沒有底氣。現在被人殘酷地指出來,估計是被打擊到了。陶淵明在一旁看了,無奈地搖頭,最後對谷心蓮道:“心蓮啊,那麼你現在決定,是要留在書院,還是和我一起離開?”

    谷心蓮失魂落魄地道:“……我和大叔一起走!”

    因天色太暗,梁月這才注意到陶淵明身後還背著個包袱,梁月詫異道:“大叔,你現在就要走嗎?!不和大家告別嗎?”

    陶淵明笑道:“反正都是要走的。說不說有什麼關系?”

    梁月和葉阡陌自然捨不得,馬文才一貫無所謂、不屑一顧的態度。陶淵明笑看了幾人一眼,最後對馬文才道:“馬公子,你世故卻不懂世故。我老酒鬼呢,是懂世故卻不世故。官場之上的道道我老酒鬼雖不算深諳其道,卻也是知曉一二的,你日後若是出將入相,這世故官場可還要好好學一學啊。”

    馬文才皺了皺眉頭,卻沒有多話。陶淵明道:“好了,那我老酒鬼就走了。來年若是有緣呢,桃花林裡再下棋釣魚。”

    梁月和葉阡陌無不恭送陶淵明離開。看著他身邊那個瘦小的身影,梁月歎息道:“希望心蓮姑娘可以自己看開。”雖然她不喜歡這個心蓮姑娘,但是她看的出來,這個姑娘還是有些傲氣的,今天算是直白坦誠地告訴她,梁山伯不喜歡她了。希望這麼傲氣的人千萬別糾纏來糾纏去的。

    時,站在原地的葉阡陌看著走神的梁月和捉急的馬文才,知趣地道:“時辰不早了,我這就告辭了。阿月,你和馬公子也早點歇了吧。”

    “……哦。”梁月回話的時候,葉阡陌已經干脆利落地走人了。

    “梁月,你倒是不累啊。今天一天做了不少事情。”馬文才哼道。梁月還在陶淵明離開、谷心蓮知道梁山伯的心意,這兩件事情中沒徹底平復心情。見馬文才高大挺拔地站在眼前,分明是堂堂男子,眉梢卻難得露出幾分委屈。梁月微微一笑,心道,人生一世,聚散隨緣,且不必因陶大叔的離開感傷,若是有緣,來年還會相聚。至於谷心蓮,她能做的就是這麼多了,端看個人生際遇。唯獨眼前之人,倒是要好好珍惜。

    月光之下,梁月輕輕踮起腳,湊到馬文才腮幫啄了一口,道:“阡陌初來尼山書院,我自然要陪著她。再說了,昨天那種事情你都做了,還不許我矯情一會兒嗎?”

    馬文才沒想到梁月會主動親自己,再聽她的話更是沒有怪罪自己昨天的冒犯,登時喜上眉梢。待要摟著人以示親近之意,梁月卻是低垂著腦袋,輕聲規勸:“不過文才兄,你現在年紀還小,那種事情……”怎麼說好呢?梁月覺得一時真不好解釋,想了半晌,她決定說的文藝一點,“小擼怡情,大擼傷身,強擼灰飛煙滅。君須慎重之……”

    作者有話要說:多謝【吳小萱】小萱和【花、時雪】小雪和【點哦】妹紙的地雷

    麼麼噠 讓乃們破費了

    其實大家支持正版 冒泡支持 偶已經很感動了

    所以真的不要再破費了~~~~mua~~~

    另外

    谷心蓮妹紙不會再出現了 結局在番外

    呼……【看作者君松了一口氣的樣子……】

    說好的黃良玉的劇情要到下一章了

    嗷嗷嗷 表示一章完全交待不了所有的情節啊 哼哼哼

    另外,文文快要完結了~麼麼噠 大家看文愉快~

第75章

    “梁月,你說誰年紀小呢?還有,你這話是什麼意思?”馬文才蹙眉,倒是沒弄明白梁月的意思。梁月捂了一把臉,然後面無表情地道:“沒什麼意思……天色不早了,我們回去歇著吧。”

    馬文才只將這話放在心裡琢磨著,一面追上梁月。兩人去往宿捨的途中,又見到一只蝴蝶風箏在半空飛著。梁月奇道:“大半夜的誰在放風箏啊?”

    再走幾步,就看到梁祝二人坐在一處,背靠著背神態親暱地說著話。梁月恍然大悟,如此偏愛蝴蝶的,除卻祝英台也沒有別個。祝英台神態溫婉,眼底眉梢卻又露出許多離愁悵然。阡陌說了,祝英齊來了書院後就要祝英台住到他的房裡去,沒想到她倒是偷偷溜出來與梁山伯放風箏了。必是也是因為祝英齊的緣故,她在這書院呆不了長久……

    “梁月,你不要一天到晚地盯著別人看好不好?!”馬文才伸出猿臂搭在梁月的肩上,將人帶到自己的懷裡也似。梁月收回目光,道:“我們繞道好了,不要打擾他們。”

    馬文才哼了一聲,並無反對,嘴裡卻是道:“你也不用羨慕祝英台,不就是個蝴蝶風箏嘛,趕明兒大爺給你也做一個來。”

    梁月失笑,正要表示自己沒有想放風箏,便見秦京生手捧著一把不知名的花朵,嘴裡又是念著“小玉”,狀似夢游,從梁祝面前經過。梁祝倒是不予理會,梁月卻是道:“文才兄,我覺得秦京生似乎和玉無瑕關系匪淺,今日眾目睽睽之下卻那般羞辱於她。想來玉無瑕也是個可憐之人。”

    放在梁月肩上的手緊緊握成拳頭,只聽馬文才冷聲道:“她自甘下賤……”

    其實從遇見玉無瑕開始,梁月就覺得她挺可憐的。而且……她側首看著馬文才,道:“文才兄,你對玉無瑕的態度怎麼這麼奇怪?我倒是很少看你這麼在乎一個人啊……”她本是好奇一問,說到後來卻似乎有些醋意。馬文才聽了頗為受用,握了握她的肩膀,歎道:“……這個玉無瑕的容貌與我過世的母親有八、九分相似。”

    什麼?難怪馬文才對玉無瑕……梁月沉默了。不知是不是又勾起了馬文才的傷心往事。

    這時,那走了一段路的秦京生卻忽然將手裡的花扔了,動作麻利地下了台階。梁月立即道:“難道秦京生的夢游都是裝出來的?”這三更半夜的,他會去找什麼人?

    “你回宿捨等我。”馬文才自然也想到梁月想的,在杭州城,秦京生只可能去找黃良玉!梁月抓住馬文才的手,道:“我和你同去!”三更半夜的,讓馬文才獨自去枕霞樓……萬一被樓裡的姑娘輕薄去了,可是她的損失!哼……

    馬文才嘴角一彎,道:“隨你開心。”

    好在秦京生也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梁月和馬文才遠遠跟著,尚能跟上又不被察覺。三更半夜,天黑露深的,虧得這秦京生走起山路來全無停滯,必是常常走這道兒的。下了山以後,他全無顧忌,應當是以前做這事兒都沒被發現的緣故,只顧疾步朝枕霞樓的方向去。

    跟了三條街,秦京生卻不去枕霞樓的大門,只在後院一處僻靜的巷子裡好一陣搗鼓,從一堆雜物裡尋出幾個破箱子,然後疊成一米來高,他便接著這箱子爬女牆入了枕霞樓內。知道秦京生必然是去找黃良玉的,梁月想立即跟進去看看,馬文才卻是有些猶豫,道:“是我想差了,這等煙花之地,不許你進去。”

    “可我都跟來了啊……”梁月看了一眼黑漆漆的四周,再聽耳邊隔了一個巷子傳來的嬉笑之聲,不由緊緊抓住了馬文才的胳膊,“你若是留我一個人在這,我才害怕呢。反正有你在,不會出事的。再說了,文才兄……你也不想讓玉無瑕繼續留在枕霞樓吧?”

    馬文才眸色一沉,干脆地道:“好。”

    從這裡進去,許是枕霞樓下人居住的偏院。倒是沒什麼防衛,卻也輕易能進的前頭主院。又因為玉無瑕是頭牌花魁,房間相對獨立,而且秦京生並非第一次去找她,就算是為了秦京生,在她的授意下,她房間附近的小廝丫鬟也應該更少。如他們所想,這一次去她的房間,並沒有遇到阻礙,而且有著上次的記憶,他們很快就摸到了她的房間。

    “……我怎麼哭了?這有什麼好問的,自從跟著你以後,我的眼淚干過嗎?你無法營生,我就散盡細軟,你想進書院讀書,我就賣身替你湊齊束脩。你出身低微,我知道讀書才是你唯一的出路,於是我就生張熟李地受盡侮辱。為的就是讓你能夠晉升士族,有一天能夠安身立命。出人頭地,可是,我沒有想到,我這樣為你付出,到頭來,竟是連一個名分也沒有……”

    這聲音必是玉無瑕的。梁月聽了真是吃驚,原來玉無瑕還是自願賣身青樓的!裡面的秦京生就表示自己會娶她啊,讓她過上好日子。梁月忍不住冷聲嘲諷,古往今來的渣男貌似都用這種話騙無知少女的,偏偏這話還那麼多女孩相信。男人的話要是真喜歡你,早就迫不及待地宣誓所有權了!另外,就是最孬的男人也不喜歡戴綠帽子啊,這人要真是愛你,會讓你賣身青樓嗎?真是傻姑娘……

    玉無瑕帶著哭腔冷笑道:“好日子?我以前是官府千金,金奴玉婢。過的不是好日子?現在我是枕霞樓的頭牌,錦衣玉食,綾羅綢緞。過的不是好日子?如果是這樣的好日子,我早就過膩了,何必跟你逃出家門,受盡這樣的屈辱?你說,我還巴望著你,給我什麼樣的好日子?”

    “小玉,我現在是個窮學生,你不能這樣無理地要求我!”

    真是如梁月所料,這個玉無瑕還真的是個官府千金!再接著裡面的人就爭執起來了,玉無瑕問秦京生為什麼不肯認她,秦京生便說要讓她認清楚自己的身份,她現在是個青樓女子……玉無瑕大笑,諷刺地說原來自己不喜歡當千金小姐,喜歡做青樓女子……到後來,許是秦京生不耐煩應付玉無瑕了,漸漸露出本性來,玉無瑕更是懊悔,若是自己當初隨隨便便嫁個好人家的子弟,也不會淪落到這種不堪的地步……

    因秦京生的身份卑微,要是玉無瑕之前是個千金小姐,那麼他們兩個很可能是私奔啊!梁月一面聽著一面推測。秦京生就十分沒有責任感地說玉無瑕終於露出真面目了。最後相爭過程中,秦京生竟是無恥地要強了玉無瑕……馬文才趕緊將梁月抱到懷裡,倒是聽到動靜的老鴇在外頭喊了一句話,秦京生趕緊用眼神哀求玉無瑕不要說話。玉無瑕竟是乖乖地點頭聽話了,對老鴇回話無事。老鴇離開後,秦京生也沒了興致,從玉無瑕身上下來,就去搜刮了她的金子,捧在懷裡便離開了。

    看著玉無瑕燈下瘦弱的身子,梁月真是怒火中燒。等秦京生走遠了,便閃身進了玉無瑕的房間。玉無瑕身子一頓,道:“……你不是走了嗎?還回來干什麼?”

    “他當然是走了,而且還是頭也不回地就走了!”

    玉無瑕立即回頭,見是梁月和馬文才,詫異地道:“梁公子……怎麼是你們?”

    馬文才不屑將一袋金子扔到玉無瑕的面前,道:“別讓本公子再看到你。”

    “馬公子這是做什麼?”玉無瑕眉頭微挑。梁月趕緊道:“文才兄的意思是讓你贖身離開枕霞樓,好好去過日子!最好……以後別出現在杭州。”到底馬文才占有欲強,玉無瑕生了一張和他母親極為相似的臉,卻在青樓裡做妓子,他必是恨不得殺了玉無瑕,可又不忍對這張臉動手。還不如讓她離的遠遠的……眼不見為淨啊!

    “離開這裡?”玉無瑕呵呵自嘲,“我又能去哪裡?”

    “隨便去哪裡,總比待在這種地方好!難不成,玉姑娘還是放不下秦京生那個孬種?!”梁月真是對玉無瑕這種明明知道對方是個渣,還護著他的態度很捉急!馬文才是干脆懶得搭理玉無瑕了,要不是梁月在,估計直接將人扔出枕霞樓都有可能……

    聽梁月叫秦京生“孬種”,玉無瑕又是一怔。梁月見狀,搖頭道:“你和秦京生私奔,令家族蒙羞,後自願賣身青樓,種種行為都是作死!堂堂管家千金淪落至此,你也算是第一人了!你覺得自己有多麼偉大嗎?為了愛情犧牲了這麼多,你覺得自己很偉大是不是?!要你們之間真是感天動地的愛情也就罷了,玉姑娘,那秦京生是愛你,還是拿你做墊腳石,你心裡不清楚嗎?為了這樣的人,這樣的感情,你覺得值得嗎?”

    玉無瑕臉色煞白,死死地盯著梁月,旋即眼底無波,一如枯槁。梁月輕聲道:“玉姑娘,人生在世,誰都有做錯事情的時候。現在悔改,為時未晚!你年紀尚輕,莫要將此生斷送與一個不值得的人身上!”

    玉無瑕死灰的眼底露出一絲波瀾,卻是更為絕望:“那又怎麼樣……我回不去黃良玉了,我也不想做玉無瑕了……我還能怎麼辦?”

    黃良玉?這就是玉無瑕原本的名字?

    梁月看她動容,知道她也不是無藥可救,索性蹲到她的面前,兩手握住她的肩膀,道:“既然如此,你就讓黃良玉和玉無瑕都死掉!”

    玉無瑕立即抬眼看向梁月,卻見梁月已經盈盈笑了起來:“去過新的生活。昨日種種昨日死,離開枕霞樓,離開秦京生。”

    玉無瑕有些動容,眼底漸漸露出神采來。馬文才不喜梁月和這等風塵女子接觸,忍到這裡已是最大容忍限度。將人拉回身邊,冷眼對玉無瑕道:“將我爹給你的玉佩交出來。”

    玉無瑕聞言也不遲疑,將一塊擱置在梳妝盒邊上的玉佩拿了來。然後又打開抽屜,取出一只用錦帕細心包裹的掉了漆的金鐲子。她將玉佩遞給了馬文才,又將金鐲子遞給梁月,道:“這個金鐲子是當初我離家私奔,英台送給我的。還勞梁公子還給英台。”

    “……你私奔的事情,英台也知道?”這樣的話,梁月就不理解了……再加上祝英台自己說的“我曾經冒著被趕出家門的危險幫了別人”,不會就是指幫助玉無瑕、不,黃良玉私奔的事情吧?既然如此,她這麼一味責備黃良玉,梁月真是不能理解了……

    “既然不想要了,直接扔了就是。”馬文才揮開玉無瑕的手,並不讓梁月接觸那鐲子。玉無瑕自然看到馬文才眼底的厭惡。卻仍是道:“有勞梁公子了。”

    昨日種種昨日死,英台,你既不願意見我,也不肯原諒我。我便物歸原主,只當……你從未認識過我罷。

    梁月還是接過了金鐲子,道:“我們能幫你的,只有到這裡了。人生很長,往後的路……你好自為之。”

    其實,要不是玉無瑕長的像馬文才的母親,馬文才是斷然不會出手相助的。梁月呢?就算有心也無力。不說她沒辦法保證自己在枕霞樓見過玉無瑕是不是還能全身而退,就是她見到了,也給不起贖身的銀子。一切也只能說是因緣際會。只是不知玉無瑕是不是真的能忘記秦京生,來日離開了枕霞樓,是不是真的能開始一段新的生活……

    今天折騰了一天,回去的路上,梁月已覺吃力。

    再者已是深夜,城內夜禁,回去的途中還要小心回避巡邏的官兵,走的很是吃力。到了尼山腳下,梁月已經哈欠連連。馬文才見了,一敲梁月的腦門,道:“讓你不要跟來,偏偏要跟來。現在知道累了吧?”

    梁月撇嘴,卻見馬文才已經在自己身前蹲下,道:“上來!”

    “……干嘛?”

    “我背你。”

    梁月別扭了一會兒,果斷爬上馬文才的背。若是按她這樣的狀態趕路,保不定摔的鼻青臉腫!因梁月困極,馬文才又是高大威武,趴在他的背上便覺困意上來。再說馬文才今日見到玉無瑕,難免想起母親,心緒不定斷然沒有睡意。此刻身後又背著心上女子,那女子柔嫩的身軀貼著自己的背,如蘭的吐氣在耳邊,一時又覺心中柔情四溢。故而他步伐越發的小心體貼,不曾顛倒梁月分毫。

    未幾,他也是察覺梁月睡去,越發放慢了步子。

    雖是一人披星戴月的趕山路,可馬文才的內心從未有過這樣的安定。

    “……文才兄,娘不在,我疼你……”

    梁月喃喃說了句夢話,巧是貼著馬文才的耳朵說的,一字不差地落入了馬文才的耳裡。馬文才的步子一頓,旋即又一個人傻乎乎地笑了起來。

    當日回了宿捨,馬文才為梁月脫去鞋襪,好生周到著自不必再提。

    只說第二日,梁月想著將玉無瑕交待的金鐲子還給祝英台。料知祝英台應該和祝英齊待在後院客房裡,吃了早飯便尋了去,想著還了鐲子還能順道和葉阡陌一起走走。沒想到的是,她剛剛走近客房,就見祝英齊和祝英台兄妹爭執著什麼。

    “……你能忘記玉姐姐嗎?憑什麼你承受不了的痛苦要我去承受?!憑什麼你自己做不到的事情卻要讓我去!”祝英台對祝英齊吼道。這時,葉阡陌也開了房門出來,看兄妹吵架,站在原地,不知是出門好,還是回頭進屋好……

    “祝英台!你夠了!”祝英齊目眥盡裂,像是回憶起了什麼痛苦的往事。然後轉頭就跑了。梁月和葉阡陌這才走到祝英台身邊,只聽祝英台喃喃自語道:“對不起,八哥,我總是傷害你,你總是能原諒我……”

    葉阡陌頗是無語地和梁月對視了一眼,歎道:“我看祝公子情況不大好,我跟去看看。”

    梁月也點頭稱是,祝英齊被自家妹子氣的不輕別出什麼事情才好。而阡陌身手好,她跟去了,就是出點意外也能彌補。葉阡陌也走了,就剩下她和祝英台,她頓時也不知道說些什麼,直接把懷裡的金鐲子給她遞過去,道:“英台,這是一位故人給你的。”

    作者有話要說:多謝小雪的地雷 麼麼噠

    大家看文愉快 mu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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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祝英台狐疑地接過金鐲子,打開一看,臉色突變,道:“阿越……這個鐲子怎麼會在你身上?”

    梁月搖頭道:“我和文才兄已經幫她贖身了,她想過新的生活,重新開始,所以就托我把這個金鐲子還給你。”

    祝英台緊緊捏著鐲子,不知在想些什麼,最後卻是道:“你和文才兄?為什麼……要這麼做?”

    “她之所以流落風塵,不過是遇人不淑。”梁月拍了拍祝英台的肩膀,道:“英台,每個人都會犯錯,如果不是十惡不赦,都應該有改正的機會。上課的時間要到了,我先走了。”

    祝英台一時心亂如麻,本來黃良玉流落青樓,她恨不得從未認識過她。可見到她退還給自己的金鐲子,為何心裡這麼難受?尤其……昨天晚上,她把這件事情和山伯說了,山伯說,這件事情最錯的應該是那個帶她離開的男人。而梁月,甚至還有馬文才,和黃良玉非親非故,竟是私下將人贖出了青樓……她對良玉,是不是真的太殘忍了?

    到學堂的時候,梁月正巧見蘇安拿著一本《論語》在請教梁山伯,並且還叫梁山伯為梁夫子——乍一聽,梁月真覺得梁山伯的氣質和老夫子很像。這麼想著,她便嘻嘻地笑了出來,梁山伯見是她,忙將身邊的位置挪了出來讓給她,梁月就勢坐下,對二人道:“蘇安你什麼時候叫大哥夫子了?”

    蘇安靦腆一笑,道:“越公子,我說出來了,你可別笑話我。就是今天一早,我去找心蓮見她不在,後來問了梁公子,梁公子猜測她可能回家去了,所以我就趕著去看了她一趟……”

    “早上?那你得多早啊?”

    “也沒多早……就是心裡惦記著她,一刻見不到就會想她。”蘇安紅著臉,“我今天去她們家的時候,心蓮還激勵我要多多識字讀書,不要一輩子當一個廚子,我想梁公子樂於助人,而且博學多才,就向他請教了。”

    梁月莞爾一笑,心道,要是谷心蓮真的這樣激勵蘇安也不錯。

    說不到兩三句話,因為蘇安要回去廚房干活,就和梁月二人道別。梁山伯又問起陶先生怎麼還沒來上課,梁月又告訴梁山伯,陶淵明這是離開書院了。梁山伯問起緣由,梁月便說陶大叔是怕他們傷心難過,所以才不辭而別的。梁山伯最是體諒人,一想也是如此。這便又想著去告訴祝英台一聲。

    梁月想左右陶大叔忽然離開,課程一時沒調整。今天陳夫子不就遲遲沒來上課嗎?

    而且,她一大早地去找阡陌,也沒和馬文才打聲招呼,不如就一道去宿捨好了。

    “阿越,過段時間,我們大家都要各奔前程了,真是捨不得你們啊。”梁山伯感慨著,一面搭上了梁月的肩膀。梁月堅定地道:“就算這樣,不管天涯海角,我都會去找大哥的。”

    梁山伯定定地看了一會兒梁月,道:“……好。對了,看我這記性,本來說好了,要帶阿越去見見我娘的,但是一直沒有機會。等過些時日,阿越一定要來我家做客。”

    梁月笑著使勁地點點頭。梁山伯又說起自己小時候的一些事情,梁月聽的入迷,兩人聊著卻也到了梁祝二人的宿捨門口。正待敲門,忽聽裡面的銀心道:“……小姐,我們就這樣搬回來,八公子生氣怎麼辦呢?”

    “你怕什麼?天塌下來還有我呢!”

    “哦,那好吧。”銀心嘟囔了一聲,“小姐,你說,八公子不會真的把你帶回家去吧?”

    “……不知道。”祝英台悵然地道。梁月沒管裡面的主僕談話,只是立即看向梁山伯,看他一臉呆滯,舉起敲門的手就停在半空中,十分滑稽。銀心又道:“這一次八公子似乎認真了。小姐,你該不會……真的喜歡上梁公子了吧?”

    啪嗒……

    梁山伯腳下一個不穩,身子朝前一傾,便直接撞開了門。門內二人乍一對上梁山伯,三人立馬都噤聲不語了。銀心反應最快,道:“呵呵……那什麼,還有東西沒搬回來,小……公子,我去搬東西了啊……呵呵呵……”

    說完,這妮子一溜煙跑沒了。梁月摸了摸鼻子,善解人意地道:“對哦,我本來是去找文才兄的,怎麼走到這裡來了呢?你們慢慢聊。我先走了。”

    按照戲文裡,祝英台一直沒有告訴梁山伯自己的女兒身,還是後來師母做媒,梁山伯才知道對方原是女郎,帶著聘禮歡喜地去祝家提親。這一世,大概是因為梁月的出現,將一切都打亂了,梁山伯竟然在這麼一種猝不及防的情況下得知了祝英台的身份,也不知道會有怎麼樣一段糾葛!梁月想著,這一世的他們一定會修成正果了吧?

    願現代的哥哥命數已改,不至於情路坎坷。

    她腦子裡東想西想的,沒幾步路便到了自己宿捨外。只是還沒敲門,就被馬統捂住嘴巴拖到了一旁,梁月知道馬統平時不會這麼冒犯她的,想來一定出了什麼事情。於是安靜地沒說話,又看馬統的手勢,得知宿捨內有別人在。

    “我已經說過了,書院裡沒有女人,更別說你們家的表小姐了,管家還是請回吧。”

    “馬公子,您真的不必防著我們,我們都說了,是帶表小姐回家享福的……張三,你不是說見過表小姐的嗎?!”這是一個陌生的男聲。

    “唉喲,我是千真萬確地見過啊!她是女扮男裝的,之前還在我們客棧做過小二!有一次,她做了女子打扮,我一眼就認出來了,她幾乎是和姑奶奶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絕對錯不了!那就是貴府苦苦找尋的表小姐啊!”竟然是福致客棧之前針對過梁月的那個長工!站在外頭的梁月只覺得遍體生寒,上次扮作廚娘去謝府的時候,她就覺得這人看她的眼神很不對勁!沒想到……

    “混賬!”馬文才一拍桌案,“你的意思是,本公子在騙你們嗎?你是什麼東西?本公子和你說話是看得起你,竟還敢質疑本公子!尼山書院,哪一個不是堂堂士族,豈是容你宵小玷污的?你就不怕在杭州城沒有容身之地嗎?”

    難得馬文才這一次沒有動手打人……

    梁府管家眼珠子轉了轉,賠笑道:“不敢不敢,馬公子是堂堂太守公子,自然言而有信。張三,你還不給馬公子賠罪!”

    沒想到的是這個管家這麼容易打發。聽到動靜,梁月趕緊藏的更好了。

    等人都徹底走了,她方才心下一緊,跑進屋裡,對馬文才道:“文才兄,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這些該死的賤民!”馬文才眸光一凝。馬統也趕緊將房門關了,並道:“少爺,梁公子,這些人怎麼回事?怎麼說梁公子是什麼表小姐啊!”

    “你先出去。”馬文才實在不想和馬統這種智商的家伙解釋什麼,吩咐了一聲就不去理會。馬統雖然很好奇,但礙於馬文才的淫威也只好先出去了。他真的是很奇怪,明明梁公子是個男人,雖然娘了一點,怎麼總有人眼拙把他當成女人呢……再說了,不是說梁家的表小姐死掉了嗎?梁公子活的好好的,怎麼可能是死掉的表小姐呢?

    馬文才便道今天一早有人來書院來梁月,不過,因為報信的人找不到梁月,於是就和跟她一個宿捨的馬文才說了。馬文才心裡狐疑就先見了找梁月的人。沒想到的是這兩人一個是梁府的管家,一個呢,是福致客棧的那個小二。

    管家說他們家少爺的案子也定下了,這件事情對梁家老爺夫人的打擊很大,他們現在開始吃齋念佛了,想盡辦法做一切好事,同時想到了梁月,希望能照拂到孑然一身在杭州的她。得知了梁月女扮男裝在尼山書院讀書,他們都覺得這對於一個女孩子是一件很不好的事情,於是更想早日帶回梁月回家。還說以前的事情都過去了,希望大家都能放下,以後好好地過日子……

    “文才兄,我覺得,我是時候離開書院了。”梁月思考再三,開口道。馬文才眸色一冷,道:“你大可放心,這些宵小之輩,我還不放在眼底!”

    “不是的。”梁月整理了一下思路,“我是女人,將來又不能做官,書院三年求學,實在是為了哥哥。如今目的也達到了,我留在書院也沒有什麼意義了。更何況,就算沒有梁家的事情,我也打算離開的。畢竟我在書院三年吃穿住,樣樣不愁,是因三年前交了八兩金的束脩。可三年眼看著就到期限了,我必須要為將來的生計籌劃籌劃……”

    “梁月!你腦子裡想什麼?你還想回去福致客棧?你找死嗎?”

    “不是啊!”梁月立即反駁,“在福致客棧做做小二又賺不到什麼錢?我自然有別的法子賺錢。”

    不知為何,梁月說完以後,就察覺到馬文才周身一下子冷凝下來,他握著茶杯的手指關節也變得雪白,他死死盯著梁月,一字一頓地道:“梁月,我馬文才的女人要出去拋頭露面嗎?!還是……你根本沒打算嫁給我?!”

第77章 結局(上)

    梁月一頓,確是沒有想到會被馬文才扯到這上面來。馬文才卻是將梁月的遲疑看在眼底,突地站了起來,來回走了幾步,然後一把按住梁月的肩膀,道:“……我們都做過那些事情了,你……告訴我,你在想什麼?”

    梁月的臉蹭蹭蹭就紅了起來,推不開這人,只能道:“……我給自己攢嫁妝還不行嗎?”不說她現在才十四五歲,無親無故的,必須要自力更生,再說了,就算以後嫁給了馬文才,伸手跟他要錢,她也會覺得不自在。當然了,這些原因,馬文才自然是不會了解的。梁月因此也不打算多做解釋。

    倒是聽梁月這麼說,馬文才心情頓時變得好了。

    當天,梁月便去和山長與師母說了這件事情。山長與師母只當她是家中有事,還頗是惋惜地說再過段時間朝廷的詔令興許就下來了,她的成績不錯,如果留在書院,想必能謀個一官半職,為朝廷出力,為百姓分憂。梁月就說自己讀書純粹是想學點東西,並不在乎功名,說到為朝廷出力和百姓分憂,則是居廟堂之高則思其民,處江湖之遠則思其君!不管是哪種形式,只要有一顆報國的心,結果都是一樣的。山長和師母除卻歎息贊賞,也只能由著梁月去了。

    見到梁月出門,守在外頭的馬文才就迎了上去,見她臉色不大對勁,便道:“怎麼了?”

    “沒什麼,就是在書院這麼久了,突然離開有點捨不得。”

    馬文才便瞪著她,道:“都是你自己想那些有的沒的,不要離開不就好了?”

    梁月便沉默不說話了。畢竟下山去除了她說的那些理由,更重要的是梁越哥哥的骨灰還沒有選好日子下葬。兩人正往食堂去,迎面見到失魂落魄的秦京生。他咋一看到梁月,就立刻朝她撲過來,幸是被馬文才一把甩開了。

    “秦京生!你找死嗎?!”

    秦京生眼睛通紅,指著梁月罵道:“說!你把那個賤人藏到哪裡去了?!”

    賤人?梁月眉頭稍稍一緊,身邊的馬文才已經一腳踹向秦京生,道:“秦京生,把嘴巴放干淨一點。”

    梁月拉了拉馬文才,道:“文才兄,這種人不要和他廢話。”想到秦京生從玉無瑕那裡拿錢的行為,再一對比他這副慌神的模樣,梁月都不由想笑了,“秦京生,吃習慣了軟飯,乍一下沒了依靠,一定無所適從了吧?”

    秦京生臉色一變,道:“梁越……你是怎麼知道的……真的是你把小玉弄走的?!”

    “是我。”馬文才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你膽子不小?還敢出現在我們面前。你就不怕我們一狀告到山長面前。別說你的富貴夢了,只怕你什麼都沒有了。”

    “馬公子饒命!梁公子饒命!”秦京生立即諂媚的不得了,只差跪在地上了,“看小的都說了什麼,您大人有大量,就不要和我計較了。當我是放屁,當我是放屁!”

    說著,秦京生就抽打起自己的耳刮子。

    馬文才輕蔑了他一眼,拉著梁月離開了。原本馬文才的心情就不是很好,如今再被秦京生一攪合,越發的氣悶了。梁月也乖乖地由他拉著,心裡想起那天她和黃良玉說了秦京生還有意討好王蘭後,黃良玉雖說是徹底死心了,卻還讓梁月由著秦京生自生自滅,不要將此事宣揚出去。梁月不知道是否她對他尚有感情,還是真的想開了,再不想和他有任何糾葛。

    第二日,追著祝英齊離開書院的葉阡陌才和祝英齊一起回來。

    聽到梁月要離開的消息,便說讓梁月和她一起下山去。雖然馬文才不待見葉阡陌,但不得不說他是不可能讓梁月一個人離開的,如果有葉阡陌一起,他倒是更加放心了。也不必召集自己的心腹,以免驚動了家裡的那位……

    他手裡把玩著雙鯉茶杯,眼底神色不明。旁聽著的祝英齊難得道:“你們二人結伴也好,否則葉姑娘……”按葉阡陌路癡的屬性,說不定連尼山都走不出去。如果她要離開,自己一定相隨的,但是他又放心不下自家小妹……

    葉阡陌聞言,輕咳一聲,沉默地看了一眼祝英齊。

    因為知道了離開的確切時間,梁月便去找荀巨伯和梁、祝三人道別。

    “你去找他們做什麼?我讓馬統去說一聲就好。”馬文才將人往身邊一拉,臉色不好。梁月哪裡聽他的,解釋了一下便道:“我自己去就好,又不會浪費文才兄的時間。”

    馬文才倏地一下站起來,道:“你敢自己去?”

    最後自然是兩人同去的。祝英齊摸了摸下巴,忽然道:“我說這個馬公子怎麼如此面善,原來那日追著梁姑娘的人就是他啊。”

    葉阡陌眼睛微微一亮,問道:“祝公子此話甚是有內容啊。願聞其詳?”

    祝英齊給她倒了一杯茶,道:“葉姑娘請。此事說來……”

    卻說馬文才和梁月一路鬧著別扭去找了荀巨伯,梁月和荀巨伯說了自己要離開的事情,荀巨伯卻是嘻嘻笑著說什麼青山不改,綠水長流,沒多久,王蘭姑娘就來找荀巨伯了。荀巨伯這家伙的目光立即粘到王蘭身上,叫了一句“蘭兒”。王蘭見到有梁月和馬文才在,臉蛋一紅,道:“你還有事啊,那我先走了……”

    “蘭兒!你等等!”荀巨伯一把抓住王蘭的手,但是被王蘭給掙扎開了。而且王蘭還稍稍側過了身子,顯得十分不自然。荀巨伯對梁月道:“阿越!我和蘭兒約好了去後山采藥,那什麼,反正以後我們有的是時間相聚,我先走了啊!”

    梁月目瞪口呆地看著高大的荀巨伯粘在窈窕的王蘭身邊,那表情怎一個諂媚了得!

    “……我覺得在某些方面他和秦京生有的一拼啊!”梁月對著他的背影揮揮拳頭,“該死的重色輕友的家伙!”

    轉眼一看,馬文才似乎心情大好,而且還很不厚道地在笑。

    梁月瞪了他一眼,轉身去找梁山伯和祝英台。見到梁祝二人卻又是在後山的桃花林裡。說起來呢,書院原本是沒有桃花的。這些桃花都是梁祝二人在大叔的桃花林裡摘來的桃花種起來的。沒想到一轉眼的功夫,竟生了這麼許多……

    不過梁祝二人的情況似乎也不大好,梁月看到他們二人頗是尷尬地面對面站著。祝英台猶豫了很久,道:“……你一直沉默著干什麼?你心裡到底是怎麼想的?!”

    梁山伯動了動嘴皮子,不知道要如何表達的模樣。祝英台有些慌亂,道:“你一定是覺得我……覺得我不知廉恥,我……”說著,祝英台便呆不下去了,准備離開。卻是轉身的剎那,梁山伯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二人的動作驚動了一樹的桃花。

    梁山伯道:“英台,我沒有!你……你……你……”

    梁山伯“你”了半天沒說出話來,祝英台倒是破涕為笑。梁山伯不明祝英台的心思,但是看到她笑了,他也跟著笑起來。梁月在一旁看的真是臉紅心跳!這才最純潔的初戀什麼的……想想自己和馬文才……梁月捂了捂臉,拉著馬文才一起離開了。也罷,梁祝這裡,就由祝英齊告知一聲好了。

    “現在沒人要道別了吧?”馬文才很得意地笑著,“祝英台今天總算做了一件人事。”

    “你很得意?”梁月郁悶不已,感慨道,“忽如一夜春風來,桃花朵朵開!”

    馬文才用力捏了一把她的手,道:“……梁月,你再想有的沒的人,我便……”

    梁月“嗯”了一聲,抬眼看馬文才。這廝忽然親了過來,興許是因為緊張,一下子親到了梁月的眼角。梁月本是有些尷尬,可一看到手足無措的馬文才,便嘻嘻笑了起來,道:“左右我是要離開書院了,倒是文才兄,光天化日之下做這種有傷風化的事情真的好嗎?”

    “……等回去修理你!”

    回去宿捨後,梁月便開始整理行李。馬文才拿著書在一旁看,馬統進門後,詫異地道:“少爺!你越發的厲害了,看書居然倒著看!”

    馬文才無語地看了一眼一臉崇拜的馬統,立即將書調回來,道:“胡說什麼?!還不快點去幫梁公子整理行李。”

    梁月拍拍手,道:“我行李不多,已經整理好了。天色也不早了,馬統早點去休息吧。”

    馬統立即了然地看著他們。體貼地關上窗戶後,又給兩人將門關好。馬文才右手握成拳頭放在嘴邊稍作了掩飾,心裡道,自己這個書童常常誤解自己的意思,倒是小月一句話他就能明白。難道是……因為這兩人都比較蠢,所以更加容易明白對方的意思?

    他這麼想的時候,一縷清香入鼻。

    “……文才兄,你在看什麼?”

    馬文才將書放在書案上,道:“嗯哼,馬統也不知道將《詩經》放好。倒是《南山》可以一看……”

    梁月目光停在書上,入眼的是一句——我心匪石,不可轉也。

    她胡亂地應了一聲,依著馬文才坐著。馬文才眉頭微微皺起,伸手將人抱到懷裡,略略抬起她的下巴,就吻了上去……

    “……葉阡陌雖然不靠譜,但是葉家勢力大,有她在,想必梁家的人不敢為難你。”他吻了一會兒,道,“要是有人為難,你就說你是我馬文才的女人……”

    梁月忍不住噗嗤一笑,道:“文才兄,難道你還是杭州城的地頭蛇?誰都怕你?”

    馬文才湊上前狠狠咬了一口她的嘴巴,道:“還這麼叫我……”

    “呵呵呵……不是一直都這麼叫的嗎?”

    “叫我文才。”

    梁月不知怎麼的就是叫不出口……憋了半天,馬文才有些惱羞成怒,最後卻是嘴角一彎,大手包裹住了梁月的小手,壞壞一笑。梁月被他嚇了一跳,趕緊叫道:“文才、文才……”

    這名字真的好三俗……嚶嚶嚶。

    馬文才卻是滿意了,只是梁月的手一掙脫,他就將人壓在了床上。梁月尷尬地一笑:“文才兄……文才,你要干嘛……”

    ……

    天蒙蒙亮的時候,梁月就悄悄起來,輕手輕腳地拿著包袱去找葉阡陌一起下山了。葉阡陌早知道她要早點離開的,早早也起來了。她一面洗漱,一面道:“阿月,你真的不和馬公子說一聲嗎?”

    “無妨,左右他知道我住的地方,以後也不是見不到。”總要分開的,當面分別萬一不小心哭了怎麼辦……太丟臉了!

    葉阡陌倒也不多話,動作麻利地收拾好了,便與梁月一起離開。沒想到的是走到山門口,卻見晨霧裡立著六個人影。走近一看,居然是荀巨伯,梁祝二人還他們的書童,還有祝英齊!梁月心底一暖,和幾人在門口道別之後,目光不由自主地往書院內飄去。

    “……葉姑娘!若你有需要祝家幫助的地方,只管跟我說。”

    “多謝八公子了!”葉阡陌朝他抱拳示意。梁月這才收回眼神,與大家道別。

    等走到山腳下的時候,梁月心中一動,對葉阡陌道:“阡陌,你在這裡等我一會兒!”

    說罷,梁月就原地往山上跑去。果然跑了一段路後,她就見到一個挺拔俊秀的背影隱在白蒙蒙的晨霧之中。

第78章 結局(中)

    朝廷的詔令是在梁月離開後的一個月頒下來的。這一個月中,祝英台收到了母親“速回”的信,快馬趕回了上虞。因此,她也和梁月一樣錯過了朝廷的受封。梁山伯因成績突出,得了個縣令之職,因當地縣官空缺已有半月余,梁山伯是走馬上任,匆匆別過恩師同學。朝廷的詔令來的如此之快,和當今天下,戰火四起,流寇橫行脫不得干系,便是馬文才也很快被授予了五品武官官職,前往災區剿滅流寇……

    而這一個月來,梁家紈褲的案子再無翻案的可能,梁家紈褲已被執行了死刑。梁家人原本以為還有機會,是以才會去書院尋找梁月。

    紈褲人口落地之後,梁月自動找上門去,將他們挖了梁越哥哥的屍骨一事鬧大,最後由族長出面,擇了個黃道吉日,將梁越哥哥重新下葬,梁家老少都在梁越哥哥的墳前配過不是才算作罷。經過了這件事情,梁家人頗有些破罐子破摔的味道,反正獨苗死了,又當眾被一個小丫頭片子羞辱,要說之前還琢磨著就算巴結不上周縣令了,通過梁月巴結巴結太守家的公子,那麼現在是恨不得弄死梁月才好。梁月干脆趁這個機會,將梁家意欲拿她送給周縣令做妾的事情說了出來,說的厲害關系,和梁家人脫了親戚干系。

    並將自己和梁越的名字從梁家族譜中折出,去衙門做了個新的戶頭。

    梁越下葬、梁家道歉、分離族譜,諸多事情做下來也就是一天的功夫,雷厲風行,梁家人完全沒有反駁和思考的機會。

    與此同時,梁月還和章大哥一道在建康開了個小店。起初梁月以為章大哥就是個尋常木匠,便有意找章大哥一起開個小店。由她來出創意,章大哥來動手制作。不知為何,聽了梁月的建議,章大哥立即就同意了,但因為章大哥不想留在杭州這個傷心地,想去別處發展,所以最後選中的地方是在都城建康。小店開門後一日,梁月才知道這章大哥的手藝可謂是巧奪天工,一問之下方知道原來章大哥是先秦墨家的傳人。從先秦至今日,卻已經沒落了,幾個師兄弟分散各地,靠手藝混個飯吃。梁月知道後,再不敢隨意獻丑,只拿諸如“牙刷”這類當時沒有的東西來給章大哥看。

    值得一提的是,當初因葉阡陌有個生意項目在建康,就和他們一道去了,半途中,三人還救下了凌菲姑娘。這大概就是所謂的緣分吧,在分離之後再次相聚。因世道太亂,梁月便提議凌菲姑娘留在他們身邊,幫著店裡做些雜活,順便幫忙帶章大哥的兒子。畢竟凌菲姑娘年紀尚輕,一慣地做騙婚勾當實在不是妥當的。而且萬一被人抓到……就和剛剛那樣,若非遇上梁月他們,還不知道下場如何。章大哥也立即同意了,對梁月說的理由深以為熱,尤其是他一個大老爺們的也實在不會照顧小孩子,而且他和凌菲也是相處過的,知道凌菲本性不壞。

    當日,梁月啟程建康,只托人寫了一封信給馬文才。至於後來朝廷匆匆下了詔令一事,梁月是一無所知。建康這邊安定下來後,她又折回杭州,在客棧裡吃飯的時候才聽人說起尼山書院今年已經提前修課,書院裡大部分學子都受到了朝廷的受封,各奔前程去了。梁月趕緊問起山長一家,卻聽說山長一家已經去了鄉下隱居。她當即吃不下東西,徒步往尼山上趕去,書院依舊在,只是人去樓空,只有兩個婆子在書院內做著日常打掃,並且攔著梁月不給進入。

    “大娘,我是尼山書院的學生,我……”

    那大娘道:“小姑娘,你年紀輕輕的,怎麼胡言亂語,書院怎麼會有女人?你快快下山去,別來這裡搗亂了。”

    梁月再三要求都沒法進入,只得悻悻然下山。

    回了客棧,梁月便琢磨著在杭州買個房子下來。不管將來時局如何,總是要個自己的下榻之處。之所以她選擇仍留在杭州,無非是因為馬文才也在杭州城。想到馬文才,梁月不由想到之前自己的信一直是送去書院交給馬統的,現在卻不知道要如何聯系他了。思來想去,梁月決定去太守府一趟。

    太守府前,做男子打扮的梁月靜靜地等待著,報信的門人不一會兒就出來了,道:“公子,我們家少爺得了朝廷的詔令,封了五品尚書曹郎,如今不在府中。”

    “那你們家公子被派往何處了?”梁月立即追問。

    那門人卻是道:“這小的就不知道了。不過聽說近來鄮縣有賊寇之患,少爺興許會被派往鄮縣剿匪。”

    鄮縣?

    “多謝小哥了!”梁月匆匆行過禮,琢磨著去鄮縣的一干事宜。殊不知等梁月走後,馬太守從門後走出來,對著她的背影若有所思。良久,他冷哼了一聲,吾兒文才的確是被派往了鄮縣剿匪,鄮縣又是鼠疫又是流民,又是賊寇,不知道你見到他的時候,還有沒有小命在。

    梁月啊梁月,梁清甫的好女兒,真是騙的他好苦。

    他想起一個月前自己的兒子拒絕了他給定下的一門婚事,執意要求娶梁月。知道梁月女扮男裝的真相,馬太守暴跳如雷,罵道:“好人家的女兒會去書院,會和男人同處一室,同床共枕嗎?!”

    說著,馬太守拿了皮鞭來要打馬文才。馬文才一把擋住那鞭子,眼底是馬太守從未見過的決然和冷凝:“爹,娶小月一事,我心已定。如果你不答應,我將來也會有自己的府邸,迎娶小月一事也不勞你費心。”

    馬太守氣極,罵道:“混賬東西!我養你這麼多年,你為了一個女人居然敢如此和我說話!”

    從來文才對自己是打不還手,今天……今天居然為了梁月反抗了!

    “哼……爹,你好好看看這是什麼東西。”

    緊接著,馬太守就看到馬文才從懷裡掏出一枚玉佩,然後扔到一旁的桌案上。馬太守一怔,馬文才已經將鞭子揮開。

    “玉兒的事情原來是你做的!”馬太守臉色忽青忽白,不知是在羞怒被馬文才知道自己上青樓的事情,還是痛恨馬文才將玉無瑕贖身,從此他再也見不到玉無瑕……再也彌補不了自己的愧疚。對上馬文才嘲諷也似的目光,馬太守歎氣道:“也罷,梁月的事情就由著你去,不過……憑她的身份,只配給我馬家做妾,祝家那邊……”

    “我說過,我此生非她不娶。爹你要是覺得馬家絕後也無所謂的話,那我不娶也罷!”

    “小畜生!夠了!你吃了雄心豹子膽,敢這樣和我說話?!”馬太守氣的兩手顫抖,“我這麼做還不是為了你的前程?!娶了大戶人家的女兒,對你將來的仕途大有裨益!哼!你也不要以為我不了解你。馬文才,我告訴你,我比你自己還要了解你!你眼底能有這些兒女情長嗎?你就是一個汲汲營營,為了功名利祿的俗人!你現在不過是沒有玩膩那個女人,所以覺得新鮮……”

    “是,我是你的兒子。”馬文才冷笑一聲,“但是我自問,我堂堂男子立於天地,還不需要靠一個女人來上位!走到哪裡,做到什麼官職都是憑的個人本事!”

    “是,有個勸大勢大的老岳丈,自然的裨益仕途。這一點,沒有人比爹更清楚了吧?”

    “就和你說的一樣,女人嘛,遲早會玩膩的,就是有勸大勢大的娘家又如何?遲早有一天會玩膩,會有鶯鶯燕燕,紅顏知己!”

    ——啪!

    馬太守一巴掌打在馬文才臉上,馬文才勾唇嘲諷一笑,動了動舌頭,然後吐出一口血水。

    “……你說夠了沒有……”

    當年他的確是看在夫人娘家勸大勢大,才會娶的她。夫人過門後,知書達理,相夫教子,但是當時的他太年輕,眼底只有功名與利祿,夫人毀容後,他再無去她房裡的興致,左擁右抱……直到夫人……直到夫人她一尺白綾了斷卿卿性命……這些年來,他越發地想她了,越發地愧疚了,那一日在枕霞樓見了一面玉無瑕——她和夫人是多麼的像,他便拿她做了替身,不顧體面,常常去枕霞樓與她相聚……

    這些污穢的事情,為何卻都被文才知道了?

    他說的話再也沒有底氣……

    “我是你的兒子,可是,我和你有著最大的不同!”馬文才一擦嘴角,“我不會讓自己的女人受一絲一毫的委屈,終我一身,我只會有她一個人,寵她愛她!”

    “等這次剿匪完畢,我升了官職,便立即娶小月過門。爹……你可以不願意,但是,你只能同意。否則,我也有自己的將軍府邸,也能養活自己的妻兒。”

    馬文才落下這麼一句,就離開了。馬統目瞪口呆地旁觀完這一切,也匆匆追了出去。

    等馬文才出門後,馬太守身子一軟,像是瞬間老了很多歲一樣。

    他頹然地坐在椅子上,看著遠去的兒子的挺拔背影。他想——文才真的是長大了。那自己……真的很糟糕嗎?

    文才的背影漸漸消失在眼前,取而代之的是那抹纖細的背影。

    馬太守終於揮手,招來親衛:“派幾個人跟著那丫頭。護她安全。”

    他才不是怕這丫頭死了,兒子真的會大義滅親……他自是擔心他馬家的香火斷了罷了!

    作者有話要說:多謝親耐的小雪的地雷 麼麼噠 破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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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結局(下)

    鄮縣的情況很不好,出了杭州城往鄮縣去的一路上都能見到饑寒交加的災民。

    戰火一起,遍地哀鴻,觸目驚心。

    梁月一刻不敢停留,趕了三天三夜的路才到鄮縣縣外。走在縣外,卻是聽災民們紛紛說要去投奔鄮縣縣令梁清官。這一路來聽的為非作歹的官吏多,不曾聽災民如此擁戴一個官員,梁月便趁機問了。

    災民說,此前鄮縣縣令貪污受賄,縣內的救濟糧和庫裡的糧食早就所剩無幾。這狗官前一個月悄悄地溜走了,鄮縣內頓時亂成一鍋粥。就在一個月前,朝廷派了新任縣令,本來大家以為他和以往的狗官一樣,沒想到的是,縣令為人仁厚寬和,又體恤百姓,又教大家耕種,穩定人心,現在對比其余的地方,鄮縣在他的治理下顯然是一派升平,他們正有意去鄮縣投奔梁清官。

    “這個梁大人真是難得的好官……”梁月感慨,心道,既然如此,自己就先去鄮縣內,然後再想辦法打聽馬文才的軍隊。

    “不好了……強盜來了!”

    一聲驚呼,大家都亂了腳步。梁月趕緊往邊上躲開,只見三五個手握大刀的強盜縱馬過來,不過因為災民身上沒什麼好搶的,這些人並未搶掠。倒是梁月身邊有兩個老婦人被撞倒在地,梁月見了,趕緊扶起人。

    “老人家,你沒事吧?”

    梁月伸手去扶的時候,卻有一個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巨伯?!”

    “阿越?怎麼是你?!你怎麼來這裡了?”

    兩人喜上眉梢,將老婦人扶好,梁月便道:“我聽說文才兄可能會來鄮縣這邊剿匪,便來了。對了,巨伯,我在杭州的時候,去過書院,你們……你們都還好嗎?”

    荀巨伯歎氣道:“這次山長是匆忙之下停課的。大家離的離,散的散……”他話音一轉,道:“不過我聽說山伯在這裡做縣官,鄮縣又賊寇四起,我就想來這裡助山伯一臂之力!我還以為阿越你也是來找山伯的。”

    “你說什麼?大家嘴裡的梁清官就是大哥?!”梁月驚訝不已。

    一旁的老婦人開口道:“兩位小兄弟都認識山伯?”

    荀巨伯和梁月詫異地對視一眼,道:“我們是山伯的同窗,老夫人,您是……”

    一旁做僕婦打扮的老婦人道:“山伯就是我們家的公子啊!”

    “原來是梁伯母!”荀巨伯作揖道。梁月愣了一愣,轉而露出個燦爛的笑容:“以前大哥就說要帶我回家見見伯母,沒想到會在這裡遇見您!”就像她想象中的一樣,梁伯母一看就很慈祥!也只有這麼慈祥的母親才能生出像大哥那麼宅心仁厚的兒子來!

    梁母也是大喜,見了梁月的模樣又是乖巧可愛的緊,竟似年紀尚小。

    “那真是太好了,如此一來,我們就可以結伴而行!”

    一路上,梁月幾乎纏著梁母說話。荀巨伯在一旁看了,忍不住搖頭道:“阿越,以前都沒看你這麼粘人的!怎麼和個小丫頭片子似得……”堂堂男子漢,這麼纏著人,阿越真是越來越娘了……

    梁月瞪他,道:“大哥的母親就是我的義母,你管我!”再說了,她本來就是個女人!

    梁母失笑不已。走了半個時辰左右,卻是到了鄮縣城外。

    “我們就要見到大哥了!”梁月心想,這次來鄮縣總算不是白來的,如果馬文才沒有來這邊剿匪,她就先在鄮縣住下來,和巨伯一起幫助大哥,陪伴鄮縣的子民渡過這次天災*。梁母也是激動的很,緊緊握著梁月的手。梁母本來也出身士族,她身邊的僕婦原本是她的陪嫁丫鬟,後來倒是一直沒嫁人,就一直陪著梁母。梁山伯和梁母都已經拿她做家人,梁山伯喚她一聲“趙姨”,梁月便也這麼叫了。

    趙姨說:“我們這次收到公子的信就匆匆趕來了,路上遇上不少驚險,好在總算平安到了鄮縣。”

    “我們趕緊進城吧!”荀巨伯也點頭,心情迫切想快點看到梁山伯,“如此一來,阿越,我們兄弟三人又能像是在書院一樣相聚了!”

    梁月眸光一轉,露出個好看的笑容來。因她這幾日匆忙趕路,不曾仔細梳洗,雖不如災民那麼狼狽,可離蓬頭垢面也差不多了。荀巨伯笑著捏了一把她的臉,然後示意她看手上的一層灰,梁月瞬間就笑不出來了。Q.Q

    “大娘!你真是太好了!我剛剛這麼纏著你,你居然都不推開我!”梁月感動不已,再看荀巨伯已經是火冒三丈的模樣,荀巨伯哈哈大笑,沒笑過癮,就被梁月狠狠一踩腳背……

    這時,背後傳來一陣馬蹄聲。

    荀巨伯趕緊收斂了笑容,將梁月等人護到身後。只見一隊士兵朝鄮縣城內而來,為首的將領縱馬而行。而那一身鎧甲,面沉如水的人……可不就是馬文才嘛?!

    馬文才一眼就看到了荀巨伯,緊接著自然就看到了他身後的梁月。他一揚馬鞭,示意隊伍停下。自己卻坐在馬背上,遲疑地看著梁月。荀巨伯扭頭問道:“阿越,這不是馬文才嗎?”

    梁月點點頭,道:“……巨伯,我現在真的很難看嗎?”

    荀巨伯無語地看著梁月。

    馬背上的人愣了許久,直到身邊的馬統叫道:“哎呀呀,少爺,那不是梁公子嗎?”

    馬文才立馬回神,卻是在原地,不曾朝梁月過去。目光卻是越發的灼熱火辣。

    梁月別扭死了,大庭廣眾之下,要是自己過去了,他會不會抱住自己?這麼一想,她趕緊對荀巨伯道:“……巨伯,我們不是要找大哥嗎?我們趕緊走吧……”

    荀巨伯悶笑道:“阿越,你不是專程來找馬文才的嗎?他現在不是就在你的面前?”

    梁月僵笑了幾下,道:“荀巨伯,做人要矜持!”

    梁月干脆推開他,反正去到城裡再相認什麼的不遲,自己現在還是……

    她悶頭走了幾步,急促的馬蹄聲就傳來了,她覺得一陣疾風呼嘯而過,自己的身子一輕,居然被馬文才這廝一把提到了馬背上!

    “……少爺,你去哪裡啊?!”

    “荀公子,這位將軍是……”梁母皺了皺眉頭。荀巨伯笑道:“伯母你放心好了,他也是我們的同窗,雖然脾氣臭了一點,不過對阿越是千依百順啊,絕對不會傷害到他的。”

    “……千依百順?”梁母一愣。

    “不錯,就是千依百順。我們先去找山伯好了。他們一會兒應該也會來縣衙的。”

    梁母想著,也點點頭。與荀巨伯一道進城了。

    “文才兄,快點停下來,我要吐了……”

    馬文才倒是喝止了馬,卻是沒有松開梁月,狠狠一拍她的腦袋,道:“剛剛想往哪裡跑?千裡迢迢跑來找梁山伯,梁月,你不要命了?!還是梁山伯就那麼重要!哼……”

    馬文才因是擔心,下手就重了一些。梁月兩眼冒著淚花,叫道:“你冤枉我了,我是聽說你可能會來這邊剿匪,特特來找你的!我到了鄮縣外才遇上巨伯和梁大娘,才知道大哥是這裡的縣令啊!”

    馬文才哼了一聲,道:“算你還識相!”

    梁月瞪著他,道:“……你一見面就對我發脾氣!哼!”

    馬文才揉了一把她的臉蛋,壞笑道:“那你想我怎麼對你?”

    “……你想歪了。”

    “我想歪了?那你剛剛跑什麼跑?”馬文才輕挑眉頭。梁月一把捂住嘴巴,道:“現在不可以!我已經五天沒有好好刷牙了!”

    馬文才哈哈大笑,將人抱的緊緊的。

    梁月和馬文才同乘一騎去了縣衙,縱然是梁山伯和荀巨伯知道他們兩個關系要好,此刻也不由側目。馬統在一旁抹淚:少爺這果斷是要向大家宣布他和梁公子斷袖的節奏啊!他就說為何少爺會口口聲聲地說要娶死掉的梁家的表小姐——梁月,而且為了此事頂撞老爺!其實少爺是你要暗度陳倉吧?老爺……我對不起你,隱瞞了你!不管少爺娶不娶“梁姑娘”,這馬家的香火看來是斷定了……

    馬文才心情大好,連日來的剿匪作戰,讓他身上盡是戾氣,此刻卻是柔和了面容。

    原來就和梁月說的一樣,他前來鄮縣是為剿匪,軍隊就駐扎在城外。本來進城找梁山伯就是為了做軍民溝通的事情。沒想到還能遇上梁月。因軍隊不方便梁月洗漱,馬文才就干脆在縣衙後面梁山伯的府邸內休整了。

    趁著梁月洗澡的空檔,將流寇的事情和梁山伯說了。

    “太好了,此次有文才兄你的幫助,相信流寇災患很快就能平息!”

    馬文才輕哼了一聲,正要表示自己才不稀罕呢,要不是兵法裡說什麼人和啊,他才不要和梁山伯合作呢。哼……來不及開口,就見一身女裝的梁月從內室出來。

    梁山伯和荀巨伯同時看呆了。

    站在一邊的馬統只差哭了——少爺,就算梁公子長的娘裡娘氣的,但你也不能讓他假扮女人去欺騙老爺啊!

    “……誰讓穿成這樣的?”馬文才惱了。站起來擋在梁月跟前。

    “身上那件衣服根本沒法穿了,這不包袱裡只有女裝了。”梁月低著腦袋,長發末梢還有一些水珠子,她眉眼一彎,道,“再說了,現在也不是在書院裡,我的身份也不好一直瞞著大哥他們。”

    馬文才雖然很生氣,可一對上梁月笑盈盈的眼眸,瞬間就將怒火壓抑了下去。

    “……天哪,阿越,這裡又不是枕霞樓……你不要告訴我你其實是個女人?”荀巨伯扶額,看來以後不能再和阿越勾肩搭背了,剛剛他還在城外笑話她是丫頭片子來著。嗷嗷嗷!

    “難怪,我覺得阿越和英台這麼像……”

    “大哥!”梁月趕緊從馬文才身後跑出來,對梁山伯和荀巨伯道,“大哥、巨伯,很抱歉,我欺騙了你們。大哥……可是,你真的和我兄長長的一模一樣,如今我舉目無親,你,你不能不認我這個妹妹。我……”

    “誰說你舉目無親的!”馬文才惱了,“你當我是死人嗎?!”

    馬文才,你可不可以不要這麼煞風景!要是大哥不認我,我……我咬死你!梁月腹誹。

    梁山伯和荀巨伯俱是心寬之人,荀巨伯道:“哈哈哈,我本以為謝先生已是當世難得的巾幗奇女子,不想身邊還有個這般人物!”

    “不管阿越是男是女,你我情誼不變。”梁山伯目光柔和,難怪會覺得有時候阿越嬌憨聽話的像個女孩子,原來如此啊……荀巨伯摸了摸下巴,道:“話說回來,文才兄是不是早就知道你的身份了?你們兩個……”

    “我已經向小月提親了。所以,你們兩個以後離她遠一點,男女授受不親懂不懂?”

    ……

    門外,四九看著跪在地上,雙手合十的馬統,奇道:“你不去服侍你們家少爺,在這裡干什麼?”

    馬統瞪了一眼四九,繼續閉上眼睛道:“童言無忌童言無忌……”他剛剛居然詛咒他未來的少夫人是個死人,未來的小少爺和小小姐是死人,阿彌陀佛,童言無忌啊!

    知道梁月的身份後,梁母只是稍稍有些驚訝,想必剛才在城外,梁月又沒有刻意掩飾的情況下,梁母已經有所察覺了。知道她是自家兒子的義妹,她倒是歡喜的很,可下一刻又見她走到哪裡,馬文才的目光就粘到哪裡,登時她也察覺出兩人的不對勁來,一些心思就按捺下去了。

    當天晚上大家一起在府衙內吃過飯,雖然都是些稀粥野菜,但非常時期百姓都是這麼吃的,他們吃著野菜的時候,只會更加想為百姓們做些事情。梁月抬眼去看馬文才,他竟然面不改色地吃著,再看他的人,一身鎧甲看不出身子瘦了沒有,但是臉上的輪廓越發的清晰了——已然是瘦削了。

    飯後再商議了一番,馬文才要帶著人馬回城外的軍營,他自然要帶著梁月同去。不過梁月覺得自己做女裝打扮,不說去了軍營落榻何處,就是這麼去了必然也影響軍心,因此執意不去。馬文才也不是不明事理的,可留梁月在此,他也不放心……

    不期門子來報,門外有個自稱是縣令老爺的夫子。梁山伯即刻出門迎接。雖然這個夫子有時候有些壞心思,但畢竟是大家的夫子,而且本性並非大惡之人,梁山伯自然要給陳夫子收拾一個房間出來住下。可因為前任縣令所作所為令人發指,災民起哄之下將府衙砸了,雖然主屋沒有影響,但幾處偏的客房已經無法住人。

    馬文才將一套衣服扔給梁月,勾唇道,梁月跟著自己去住軍營,之前給她准備的房間讓給陳子俊不就好了……

    “咦?這女子怎麼如此面善?”陳夫子摸著下巴想了半晌,“啊!莫非你是梁越的胞妹?”

    大家憋著笑,都默認了。雖然現在書院關門了,但被夫子知道自己曾經教過的男學生其實是個女的,也不大好吧。梁月接過衣服,心道,自己也尊師重教一回,換了衣服去軍營住好了。本來陳夫子還覺得女人去軍營不好,可後來馬文才說這女人是他的未婚娘子,陳夫子也不好說什麼了……心裡想的是,難怪馬文才跟梁越關系那麼好啊,原來是要討好未來娘子。

    因為馬文才的人馬都守在外頭,而且之前見梁月,她也是做男人打扮,所以跟馬文才回去的時候,也沒人懷疑她。

    當天晚上,梁月是住在馬文才的帳中的。馬文才只說軍營中沒有多余的帳篷,而且軍營裡都是男子,讓梁月另住一間,他也不放心。梁月想的是以前在書院也和他同處一室,現在也不必那麼矯情。躺在床榻上,馬文才並不脫下鎧甲,梁月摸著冰冷的甲胄,問道:“文才兄,連日行軍,你都是這麼睡覺的?”

    賊寇很可能會在半夜對軍隊發出攻擊,所以“將軍金甲夜不脫”。

    馬文才緊緊握住她的手,道:“你還這麼叫我……”

    梁月伸手抱住他的腰,將臉貼在冰冷的鎧甲上:“文才。”

    第二日,馬文才做好戰略,便主動出擊。又因為城中物資短缺,實在難以支撐馬文才的軍隊做持久戰,偏偏賊寇占據有利地形,易守難攻,馬文才一時也是愁眉不展。好在不日葉家和祝家同時送來衣被糧食,有了他們的支持,解決了困頓,馬家軍是所向披靡,短短半個月的功夫就平定了賊寇。出乎大家意料的是,這群賊寇的頭子竟然是蘇安!眾人相見,又是別樣情形。

    蘇安之所以會落草為寇,具體的原因他也不曾明說。可梁月猜測,依稀是蘇安受了情傷,情傷來源自然是谷心蓮。再有,天下大亂,一慣被士族欺壓的蘇安就加入了土匪,成了現在的土匪頭子。最後,蘇大娘苦苦哀求大家放過蘇安,蘇安也表示願意把搶來的金銀財寶用來救濟災民。梁月只問蘇安是否殺過無辜的人……蘇安頓時沉默了。梁山伯說他會起草奏折,將情況如實稟報朝廷,看看朝廷是否能看在蘇安的悔改,而酌情將功折過。馬文才附議。

    不久之後,王卓然就帶著朝廷的兩道升遷聖旨來了。

    一發現梁月居然是個女人,他真是大吃一驚!梁月覺得他這個人也比較有趣,明面上裝著多討厭她似的,一聽說她要嫁給馬文才,他還皺眉說什麼馬家那個可不好相與……因他職位比馬文才高,馬文才是生生忍了下來。

    不過……王卓然表示他已經感受到了來自馬文才的深深惡意。

    馬文才帶著升遷的聖旨回了杭州城,馬太守對於他和梁月的婚事果然不再廢話。

    沒想到的是,不日後,王卓然又頒了一道聖旨來,卻是大喜賜婚的聖旨。

    王卓然哼哼唧唧地表示自己才沒有知恩圖報才在聖上面前求下一道聖旨的,巾幗什麼的也絕對不是他在聖上面前稱贊梁月的話……梁月笑嘻嘻地看著王卓然,連連道謝,心底卻實在想不出有什麼實質的東西可以報答這家伙。王卓然扭著小蠻腰離開了,一點也不領情的樣子。

    婚禮在不久之後就舉行了。梁山伯也請了假期,趕來杭州專程賀喜。同時,因為時局較之從前穩定了不少,山長一家又回了杭州。而且在明年開春還會繼續招收學子。梁月琢磨著,荀巨伯和王蘭的婚事大概也近了。

    至於梁山伯和祝英台這一對……梁山伯雖然家境貧寒,可如今卻是百姓愛戴的好官,嘴裡稱贊的清官,祝老爺看起來對梁山伯很滿意。而祝英齊則不必多說了,他原本就和梁山伯接觸過的,對他的人品是知曉的。所以說,梁祝二人彼此有心,兩情相悅,這一世沒了馬文才的橫刀奪愛,看來是能修成正果了!

    另外呢,這次婚禮,章大哥帶著孩子和凌菲一起來了,馬統見到凌菲的時候,還手忙腳亂地出了不少岔子……至於阡陌,早在她備嫁的時候就來了杭州城陪同。並且陪梁月挑了杭州城的一處宅子,梁月布置好新居,便到了婚期……

    坐在洞房內的梁月想著七七八八的事情,房門被人推開後,就有淡淡的酒氣撲鼻而來。

    梁月登時僵直了身子,等蓋頭被馬文才挑起,對上目光灼灼的人後,梁月越發地羞紅了臉。

    “你們都退下吧。”馬文才淡淡地吩咐了一聲。那些僕婦丫鬟便恭恭敬敬地退出門外。梁月吸了一口氣,也不再別扭,捂著鼻子,道:“文才兄,你喝了多少酒?我去給你打些水來。”

    梁月剛剛站起來,腰上便纏來一只猿臂,灼熱的呼吸撲在脖子後:“早早就准備好了。”

    梁月看到內室放著一只浴桶,裡面尚冒著熱氣。馬文才道:“你先洗還是我先?”

    梁月渾身不自在,趕緊從他懷裡跑走,道:“我我我……我先吧。”

    馬文才嘴角一彎,看著梁月去翻嫁妝的箱子,然後從裡面取出一套裡衣。因為手忙腳亂,梁月不小心就翻出了一對壓箱底的瓷人兒……梁月的臉剎那漲的通紅,手足無措地看著馬文才。卻見馬文才的目光一對上那瓷人兒,越發火辣辣的。

    “……小月今日累了,我來給你梳洗。”他幾步走到她身邊,撈起她。

    梁月手裡捏著裡衣,猛地想起,自己的身子才十五歲,還沒發育好啊!這麼早……尤其是古代生孩子的話就像是在鬼門關上走一圈,應該年紀大一點再那什麼……她揪著馬文才的前襟,道:“等一下,文才兄,我我我,我有事和你商量……”

    “嗯?”馬文才的聲音有些沙啞,“你不是要沐浴嗎?你一邊沐浴一邊說吧。”

    “住手住手!”梁月驚呼,“我我我我自己洗就好……我就是想和你商量……我覺得……”

    馬文才挑了挑眉頭,忽然道:“且慢。我們還沒喝交杯酒,小月兒,等喝完交杯酒,你再和我商量罷。”

    梁月心想也是,端起交杯酒,心中卻是感慨,她本是為改兄命來的東晉,因為她,卻又改了多少其余人的命數……她自己的,還有馬文才的。燭光之下,馬文才的眉目越發清晰,梁月心砰砰地跳著,想著對方就是自己將執手一生的人,心裡是一片柔軟——直到喝下了這交杯酒,梁月才想起來——丫的,她沾酒必醉啊!

    馬文才一把摟住醉過去的梁月,嘴角一彎,眼底色澤越發明滅不清,至於修長的手指已是伸到梁月的腰間……

    “小月兒,和我耍心機?嗯?”

    作者有話要說:嗷嗷嗷,寫到這裡總算是正文完結了。

    感謝一路陪伴涼茶的親耐的們~

    番外會有好多篇,目前已經確定的是:

    八哥和阡陌的番外【內有黃良玉等人的最終結局】

    馬統君和凌菲姑娘的番外

    月月魂游地府的番外【內有梁森gg現代的結局,還有前世今生之類的小故事】

    最後必須要有的是小包子們的番外啊~~~嗷嗷嗷

    親們不要大意地想些小包子的名字出來吧,文才兄的小包子、八哥的小包子、馬統的小包子,還有章大哥的寶寶~

    涼茶爬走碎覺了,大家看文愉快,麼麼噠!!!



第80章 番外(一)
上虞的三月一如往昔,一城春|色,滿城飛花柳絮。因當今聖上提倡讀書,江浙一帶的學子紛紛前往聲名遠播的杭城尼山書院求學。而上虞曹娥江渡口,早有領著書童帶著一箱箱行李的學子登船前往杭城。

    眾學子年紀也不出十七、八的,又能前去書院讀書,都是些士族子弟,因此嬌生慣養,初次離家,便難免有些離愁別緒。更有一個面容清秀,唇紅齒白的小公子流了淚水,與對面的老人依依惜別。若是久居上虞的人便該知道,這錦衣華服、慈眉善目的老人便是上虞祝家莊的老爺,他樂善好施,雖是商戶人家,卻頗有幾分文人的儒雅,待下人佃戶亦是體恤。故而上虞的人大多是知道他的。

    船家開始催了,依依不捨的小公子也只得上船告別祝老爺。

    等船開動,卻有一個相貌俊朗的公子縱馬而來,那公子立在渡口,和船上的小公子揮手作別,口口聲聲說是自己不怪他了,還讓他要好好保重自己。那小公子越發流淚的厲害了。至於這俊朗的公子也不是別人,正是祝老爺的八公子。大家都知道祝家有八個公子,卻不知那船上的小公子又是何人。

    可上虞的人只會對這個有一段時間沒有露面的八公子感興趣。

    ——前不久是這祝家八公子的大婚之日,女方又是上虞士族大戶黃家。這祝黃二家聯姻,紅妝十裡,繞著上虞縣整整一圈,其聲勢浩大,羨煞了天下的年輕男女。這祝家又是樂善好施,本是婚宴過後,還擺上三天三夜的流水席,故而,不說這上虞縣了,就是臨近的十裡八鄉都知曉了這八公子的婚事!

    就是這門當戶對,讓人津津樂道的大好良緣,誰知大婚那日,卻丟了新娘子。後來知情的人傳出來,那黃家女兒竟是隨了一個男子私奔,拋下新郎祝家八公子!那準備時日長久的浩大婚禮簡直成了打在祝黃二家臉上的一巴掌!黃家自愧教女無方,與祝家千萬般賠禮,又在族譜上將女兒的名字給剔除了。雖是如此,祝黃二家非但彼此生了嫌隙,還成了大夥兒酒足飯飽後的談資。

    祝家八公子本是隨著父親經商在外,也時常去店鋪查看,這不出了這般事情,他已經許久不曾露面了。也不知道那遠赴杭州讀書的小公子是他的什麼人。

    祝老爺看到自家強打著精神帶著笑容的兒子,微微歎息,道:“英齊,你……”

    “爹,我沒事。”祝英齊笑的更加燦爛了,“我也想明白了,不是我的,強留也無用。爹要去店裡查帳嗎?我和你一起去吧。”

    祝老爺心想,這孩子一直憋在家中也不好,不如出來做些事情,興許能把心思轉移了。

    父子二人誰也不提傷心的事情,倒是有說有笑去了店鋪。

    “那不是祝家八公子嗎?看起來他倒是沒事了……”

    “能跟別人私奔的女人一定不是什麼好東西,這天下女人那麼多,祝八公子非但家世好,人品相貌俱是一流的,誰說要在一棵樹上吊死?”

    ……

    黃家女兒不願意嫁,自有別人家的女兒想嫁。祝夫人是個要強的,一心張羅著給兒子另娶賢婦,並且是越快越好,時間長久了,還真以為自家兒子在乎那什麼黃良玉呢!她心中自然是有氣的,因祝黃二家是世交,黃良玉那孩子還是她看著長大的,沒想到到今日卻做出這般有失顏面的事情。到底是她看走眼!

    祝英齊來給她請安的時候,她就將這幾日看上眼的姑娘的畫像遞到祝英齊面前,讓祝英齊好生挑選。祝英齊臉色一白,推說如今的他只想將祝家的產業做大,無意婚事。祝夫人一聽,拍案道:“家中的事情自有你七個哥哥處理,你先將自己的終身大事解決了再說!”

    祝英齊便站在旁不說話。祝夫人急性子,道:“祝英齊!你莫不是還記著那個黃良玉?!一個苟且私奔的女人,讓你丟盡顏面的女人有什麼好惦記的?!”

    黃良玉……良玉……

    祝英齊面色雖沒變化,兩手卻是緊緊握成了拳頭。

    “這些畫像你好好挑選。如果挑不出來,那麼,就讓我來給你挑!”祝夫人留下這麼一句話,就喚來丫鬟,攙著自己去後花園散心。家中九個孩子,祝英齊是最聽話的,最懂事的,最不讓她操心的……就因為一個黃良玉,她最體貼的兒子終日失魂落魄的,臉上的笑都少了當初的幾分真切。祝夫人揉著隱隱作痛的額頭,眼前階柳庭花也失了十分色彩。

    她以為早日給兒子挑選另一門親事,兒子便能早日走出陰影。沒想到的是當天晚上他喝的酩酊大醉,第二天就病倒了,昏迷的時候嘴裡一直喊著“良玉、良玉”。祝夫人知道自己不能再逼他的,這孩子也不知道是隨了他們夫妻哪一個,卻是個癡情種子!逼的緊了,只怕適得其反。

    祝老爺安撫她道:“兒子癡情是好事,他不是笨的,總有一天會看清楚,走出來。”

    但願如此吧。祝夫人念了一聲佛號,在兒子病榻邊頹然坐下。再想起不讓自己省心,女扮男裝前去杭城求學的女兒,她越發覺得頭疼了。

    ——為人父母,真是為孩子操一輩子的心。

    祝英齊病癒之後,見母親不再提起成婚之事,可兩鬢卻多了些許白髮,他心中難免愧疚自責,但一想到要娶一個自己不喜歡的女子為妻,一生一世,他又實在不願意。於是,他越發尋些樂子來逗母親開心,卻絕口不提成親之事。

    他一心一意于家中生意,年餘間倒是將絲綢的生意做的極好,只有南方市場一直打不進去。只因北祝南葉,南方還有個百年大族葉氏,世代做絲綢生意,又紮根長久,若非葉家老爺年紀大了,且膝下無子,也不會只守著南方市場,只怕早早就佔據了北方這邊。祝英齊手裡拿著上好的絲綢,又琢磨留幾匹色澤好的給家人做冬衣。

    煮酒的小火爐發出“劈啪”的火星聲響,祝英齊一怔,歲月好過,不經意間又到一年冬了。前不久母親還在耳邊絮絮叨叨地念著九妹,他也想起來去年的這個時候,他和九妹在院子裡玩雪仗,因他處處讓著九妹,便落了下風,正是狼狽之時,與黃伯父一起來家中的良玉卻見到了這一幕……當時的他真是尷尬之餘又因見到良玉而喜悅。又因為想著幾個月後,便能和這心愛的人共結連理,說出的話居然是結結巴巴的。良玉神情一如往昔淡然,只說了些客套寒暄的話便與九妹去閨房說起了私房話。他自是不好尾隨,眼巴巴地看著九妹朝自己做了一個鬼臉,然後與她相攜離去。

    彼時的他以為良玉是害羞了,可如今細細想來,良玉眼底一片冷漠和抗拒,隱隱還有些許抱歉。緣何他竟迷了眼,絲毫看不透……內心深處隱隱作痛,放下絲綢,又是一聲歎息。此時,七哥循著酒香前來,他連忙端起了笑容,招呼七哥進門。兄弟二人小酌一杯,祝七搓著凍僵的手,不知是因喜悅還是喝了酒的原因,總之粗狂的臉開始泛紅。

    “老八!咱們的機會來了。”祝七眼底泛著精光,“你不是一心要打入南方絲綢市場嗎?”

    “七哥可是有什麼好消息?”

    祝英齊和祝七年紀相仿,兩人又是有心專研的,因此對於經商這一方面很是有些話題。祝七喝完一杯,又給自己添上,道:“南方的葉家葉老爺過世了。聽說他膝下只有一個女兒,怕是不成氣候。這葉老爺一倒下,葉家再無掌權人物。這可不就是我們祝家的機會?”

    祝英齊微微皺起眉頭,道:“端午的時候我去過杭州,當時這葉老爺就已經病入膏肓,但葉家也不見有太大的變動,該運行的作坊綢緞莊都沒歇業或是有其餘動靜。七哥可打聽好了,葉家還有什麼動靜沒有?”

    祝七知道八弟素來比自己心思縝密,聽了他的話,他也想明白了,冷靜下來,道:“八弟你的意思是……那葉家的小姐?”說完,祝七又覺得好笑,他擺手道,“這就更不可能了!我打聽過了,葉家小姐和我們的九妹同歲。都是嬌生慣養的小姐,怎麼懂這男人的事情。”

    祝英齊想起自家九妹哭鼻子撒嬌的樣子,也笑著搖搖頭,道:“七哥說的是。不過我們還是再觀望觀望。探聽清楚了再下手不遲。”

    兄弟二人又說了半晌的閒話,祝七惦記著房裡的嬌妻,見天色又暗下來了,尋了個藉口就和祝英齊告辭了。祝英齊看著匆匆離開的七哥,哭笑不得。七嫂是七哥自己相中的,如今兩人成婚也有三年了,卻還是黏糊的緊。兄弟幾個都知道他這德行,一看天黑下來,不用他自己開口,都會將人哄回房裡去。适才他想著葉家的事情,居然把這茬給忘記了!

    祝英齊失笑一聲,獨自一人喊完餘下的清酒。

    分明是讓人渾身發熱的酒,連連喝了幾杯,卻覺得身子愈發的冷了。祝英齊看著窗外飄飄灑灑的雪花,又是癡坐了一夜。

    觀望了一段時日,心腹飛鴿傳來葉家的消息,說是葉老爺雖然倒臺了,但是幾個心腹卻不離不棄,將葉家上下打理的井井有條。這回幾個兄弟都聚到了一起,商討一番,最後得出結論:葉家小姐必是尋了個有手腕的夫家,方能鎮得住這富甲一方的產業。

    不日,再度收到消息,卻是說那葉家小姐的後母,有意將其許配給自己娘家的侄兒。這葉夫人的娘家乃是杭城大戶,祖上出過幾個大官,書香世代。雖不甚大富,卻是他們這等商戶人家比不得的。有梁家做靠山本是不錯的選擇,只是那葉家小姐以父親過世守孝三年的原因給暫時拒絕了。

    兄弟幾人拿捏不准,只讓人繼續觀察。

    春日匆匆過去,炎炎夏日悶的讓人提不起勁來。這幾日祝英齊也犯了懶,一是北方的市場日漸穩定,南方還沒消息傳來,二是前些日子,祝夫人又起了給他擇親的心思,雖不如上次那般光明正大,卻是越發折磨人了。祝夫人一方面是不讓他打理家中的生意,二是呢,讓小廝祝福帶著他又是遊湖又是踏青,還經常會和王家的小姐,李家的姑娘來個偶遇……天知道他遊湖的時候犯困,踏青的時候腳痛!哪裡有心思去看那一個個嬌滴滴含羞帶怯,弱不禁風的姑娘——看著更加累了!這些簡直無聊透頂的日子折磨的他夠嗆,他現在只希望在家裡好生地休息休息……

    祝英齊正百無聊賴的時候,門子來報:“八公子,有個自稱是杭城葉家的公子哥拜見老爺。不過老爺和夫人去寺廟還願未回,您看……”

    “杭城葉家?”祝英齊立即來了精神,站起來朝大門走去,“快快有請!不、我要親自去會會他!”

    只見那葉家來人背對著祝家大門,正和四個手下說話。遙遙的,祝英齊見他一身月白色長衫,青絲如墨,整整齊齊地束在頭頂,身形雖是瘦削了些,卻難得一身氣度風華。單單一個背影罷。

    這時,那人聽到了腳步聲,微微一頓,便轉過了身。

    祝英齊一怔,早知道身形如此的江南男子必是長相清秀的,卻不想此人眉眼盈盈,唇紅齒白,又因神色冷凝似無情,平添一份清冷氣質。對上自己的時候,他又露出一個合適的笑容,不顯疏離卻也沒有親近,道:“在下葉阡陌,敢問公子是?”

    祝英齊眉頭一蹙,雖是一身男裝,可眼前的人無疑是個女子。

    敢將自己的名姓報出來,必也沒打算繼續隱瞞身份。偏偏又是姓葉……祝英齊頓時知道了對方的身份,作揖道:“葉姑娘,在下祝家八男祝英齊。”

    作者有話要說:多謝親耐的【花、時雪】【lynn】【呉小蘐】【點哦】的地雷 麼麼噠~



第81章 番外(二)
葉阡陌是隨著祝英齊進的祝府。祝家二老回府,因管事沒有及時稟報葉阡陌的事情,故而祝夫人帶著個貼身丫鬟便拿著寺廟裡剛剛求來的護身符去了後院,打算親自交給自己這個情路坎坷的兒子,便見到了祝英齊眉飛色舞地和葉阡陌高談論闊的一幕。

    此刻,那收到管事消息的祝老爺也趕來了後院,當即,祝夫人方才知道這眼前俊俏的少年郎卻是個女娃娃。而且,還是和他們祝家鼎足而立的葉家獨女。再想起兒子之前那神采奕奕的模樣,祝夫人念了一聲佛號。

    彼時,葉阡陌正和祝家父子說到自己爹爹過世的消息,聽祝夫人一聲“阿彌陀佛”,俱是停下來看向祝夫人。祝夫人立即正了臉色,將慶倖和希冀藏了起來,拉過葉阡陌的手,道:“可憐的孩子,這一路上受了不少的苦吧?”

    “多謝祝夫人關心,路途遙遠,難免有些意外,卻並無大事。”葉阡陌並不習慣陌生人的親昵,但是對方是祝夫人,她也不能拒絕。祝夫人道:“葉姑娘,我瞧著你年紀也不大,不知芳齡幾許?”

    “我是甲午年生的,今年十七。”葉阡陌淡淡地回答。倒是祝家父子面面相覷。祝夫人喜道:“小女英台也是甲午年生的,葉姑娘與小女同歲啊!那不知葉姑娘可是已許配人家?”

    葉阡陌天生不認路,之前在杭州城幸而遇見梁月才出的城門,後來又在山崖下救了梁月,兩人經歷一番生死,倒成了好友。再後來于陶淵明的桃花林裡遇見祝英台,祝英台知道她要來上虞找祝家,還寫了一封舉薦的信。

    因有外男在,而且和祝夫人也不算熟悉,葉阡陌便略過不提婚事,只說了祝英台的事情。祝夫人一聽有祝英台的事兒,哪裡還問別的。左右這葉姑娘是要留在祝家一段時間的……

    祝家父子本來都十分尷尬,沒想到葉阡陌輕輕鬆松地就給解決了。而且他們也很好奇祝英台是怎麼認識葉阡陌的,葉阡陌略略說了一番桃花林的遭遇,祝家幾人聽了甚是感慨。葉阡陌也直接開門見山,說自己來祝家是想與祝家結盟,之前詳細的已經和祝英齊說過了。祝老爺便說不著急,讓風塵碌碌的葉阡陌先休息休息,等明天再細細詳談不遲。

    葉阡陌知道祝英齊會把所有的她說的事情與祝老爺說,祝老爺呢,也需要和家人商量。

    唯一有其餘心思的也只有祝夫人了,她立即出口挽留葉阡陌,還吩咐家僕趕緊去收拾客房。葉阡陌謝過之後,又吩咐馬文才派來保護自己的四人先回去杭州。那四人卻說主子說過要等一切平安才能回去覆命,葉阡陌略一考慮,也就答應了。畢竟不知道祝家究竟如何,自己身邊還是要帶著一些人才安心。

    那廂,細心的管事也來請示帶這四人去廂房住下。葉阡陌自是感激,不禁又想起梁月和馬文才。馬文才這人雖說看著霸道勢力,卻難得是個心思縝密,又對阿月一心一意的。葉阡陌琢磨著手頭上的事情解決之後就去尼山書院看望阿月,興許到時候他們二人已經修成正果……

    祝家八位公子尚未分家,都住在府中,只是每位少爺都有自己的獨立院子。到了晚間,葉阡陌去前堂用餐,才發現自己的隔壁竟然就是祝英齊的院子。剛剛出門的祝英齊乍一見到女裝的葉阡陌還愣了一會兒。客氣地打過招呼,二人便一道去了前堂。一路上,祝英齊只問些杭州城的風土人情,又說要是在祝家哪裡有不習慣的地方只管和他說。葉阡陌回答的隨意,想到什麼便說些什麼,左右是無關緊要的事情。

    就是這份隨意自然的態度,讓祝英齊對她又是一番另眼相看。

    祝英齊知道葉阡陌從杭州來上虞花了整整一月的功夫,杭州和上虞離的並不遠,要不是路上出事,不可能耽誤這麼久。而他似乎也沒有在葉阡陌臉上看出什麼來,她只一慣的淡然自若。再加上彼此相談時的氣度,讓祝英齊深切地明白了一個道理——眼前這個讓葉氏依舊屹立風雨中的女子看似簡單,卻絕對不簡單。

    當初,他和七哥都是低估了這個女子。

    心裡想著七七八八的事情,嘴上說著東南西北的事情,二人倒也很快到了前堂。

    早早聽說葉家的姑娘來了府中,又因為祝夫人對待葉阡陌的態度與尋常客人不同,因而祝家七個少爺和少夫人早早在前堂等著了。祝英齊見平時很少著家的三哥、四哥都回來了,那和二哥鬧彆扭常年稱病不出門的二嫂也來和大家一起吃飯了,他著實是愣了許久,反倒是被這麼多雙眼睛打量著的葉阡陌泰然自若。

    到底男女有別,祝家七個少爺也是看了一會兒,與葉阡陌打過招呼而已。

    至於祝夫人和七位少夫人卻是對葉阡陌熱情許多了。

    飯桌上,祝家父子談著生意場上的事情,除了祝夫人能懂得,也只有葉阡陌說的上話了,那大少夫人陰陽怪氣地撇撇嘴,很是有些不屑。七少夫人則是一臉崇拜地看著葉阡陌。至於其餘的五位都是一臉溫柔地笑著。葉阡陌完全沒注意這些少夫人們的表情,因為對於她來說,她們的態度如何,完全不影響自己和祝家的買賣。

    如此,葉阡陌就在祝家住下了。與他們的買賣交易也談的十分順利——他們達成同盟,但是祝家需要助她一臂之力解決梁家的事情。知悉了葉阡陌後母的事情,祝夫人十分憤慨,祝老爺雖沒表態,但默許的態度也表明了他的立場。

    而這些繁瑣的事情都一併落在了祝英齊頭上。對於祝英齊來說,不用每天去變異地相親,不用每天面對那些鶯鶯燕燕,和葉阡陌一起工作實在是人生快事!而和祝家的事情確定下來以後,葉阡陌就寄信給了杭州城的心腹,讓他們正大光明地派了人來上虞協助她,等僕從來了之後,葉阡陌就立即讓馬文才的心腹幾人回去覆命。

    之後,她又和祝英齊一道去過杭州,兩地來回跑著。這些忙碌充實的日子總是過的很快,一轉眼就到了七夕佳節。祝夫人領著七個媳婦、葉阡陌,並一干僕婦丫鬟乞巧,乞巧之後又是看焰火,十分熱鬧。只是宴會的時候有個丫鬟不慎打翻了葉阡陌面前的酒盞,葉阡陌只得回去院子換衣服。

    祝家的男人談著近來的生意,女人則是說著自己娘家或者其餘七大姑八大姨的事情。

    過了許久,一直關注著葉阡陌的祝夫人道:“葉姑娘去了這許久的功夫,怎麼還不回來?老八,你去找找。”

    因為這段時間一直是祝英齊和葉阡陌做事情,於是,被祝夫人叫到的時候,祝英齊立即就應下了。更何況,他也覺得葉阡陌一直沒回來宴席有些奇怪。

    沒想到的是他剛剛一出院子,迎面而來就是服侍葉阡陌的丫鬟。這丫鬟氣喘吁吁的,見了他就急道,本來葉姑娘在她身後跟的好好的,經過後花園竹林岔路的時候就忽然不見了!她到處找了一遍也沒找到葉姑娘,生怕葉阡陌出事,趕緊來稟報主子們。

    祝英齊道:“在自己家裡能出什麼事情?你也別慌裡慌張的,驚到老爺夫人看怎麼懲罰你。至於葉姑娘,我也去一起找吧。”

    話雖如此,可祝英齊莫名其妙地想著近來茶肆客棧裡聽來的小道消息,比如哪家又遭賊了,又有哪個歹徒潛入府中劫持了什麼人了……於是,他又有些著急。儘管,前段時間的接觸,讓祝英齊知道葉阡陌還會些武功——即便這些武功在他看來有些花拳繡腿的嫌疑。

    就如那丫鬟說的,花園還有葉阡陌的房間都不見她的人,後來祝英齊想著既然丫鬟說是在竹林的岔路和葉阡陌分開的,那不如去那裡找找——雖然祝英齊覺得沒有一個人會傻到一直走不出小小的竹林,也覺得不會有人在一個小小的竹林裡原地轉圈,至少會到處走動……

    可事實卻是,進了竹林後,祝英齊就發現一身素白的葉阡陌——她雖然出了熱孝,但畢竟父親過世才一年多,因此她的衣服顏色都是很淺的。世界上竟然真的有人一直走不出這方寸之地,原地打轉!祝英齊有些不厚道地偷笑了一會兒,輕咳一聲,讓自己看起來正經的不得了,他道:“葉姑娘,你在做什麼?”

    葉阡陌見到祝英齊毫不掩飾地笑了——同時絲毫沒有掩飾此前的慌張和如今的慶倖。

    “八公子遇見你真是太好了!”葉阡陌小跑著到了祝英齊身邊,感激道,“我剛剛想著綢緞莊的事情,就不知不覺地和紅衣走岔了。我遲遲沒有回去宴會,就怕你們會擔心,現在見到你真是太好了!”

    葉阡陌連說兩次見到他真是太好了,祝英齊立即沒了取笑她的意思,看的出來葉姑娘真的是很著急啊!她現在的樣子,哪裡還有以往淡然自若的樣子!可接下來出了竹林,葉阡陌的一句話就讓祝英齊實在忍俊不禁!

    “這竹林竟然這麼小!”葉阡陌吃驚,“八公子,你們不是在竹林裡設了什麼五行八卦吧?”

    祝英齊心裡隱約覺得葉阡陌應該是天生不認路,這段時間的相處,讓祝英齊明白葉阡陌和尋常女人不同,甚至他覺得葉阡陌是沒有弱點的,和男人一樣強悍!於是,這小小的發現讓祝英齊好奇的不得了,他故意退後一步,說是和葉阡陌一起去席間。

    葉阡陌就著印象走了幾步,很快察覺出祝英齊的不對勁來,回頭一看,果然見他還在原地古怪地看著她。祝英齊見她回眸,便道:“葉姑娘……該不會一直沒記住家裡的路吧?”

    “我自然是知道貴府的佈局。”葉阡陌說的理直氣壯,“只是不大知道方向罷了。”

    祝英齊頓時了然,他本來就是個寬厚溫和的人,當然不會得寸進尺地去欺負取笑一個女子。他立即轉移話題,道:“時間不早了,我們快點回去席間?”

    葉阡陌倒是有些尷尬了,畢竟自己路癡這毛病一直改不掉,常常會麻煩身邊的人。

    祝英齊見她一下子沉默下來,以為是自己的態度讓對方尷尬了,於是,他立即回身與人說話。哪裡知道葉阡陌想著之前是如何背著梁月走出深谷的事情,一時間腳步沒停下來。一停一迎,祝英齊的唇正好貼上了葉阡陌的額頭。

[ 本帖最後由 ga1105 於 2015-11-3 06:00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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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番外(三)
祝英齊一怔,卻是飛快地拉開了彼此的距離。臉上一派的尷尬。倒是葉阡陌還沒想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等想到的時候,見祝英齊嘴裡說著帶路,一面已經走出了一段距離。她擔心再度迷路,趕緊就追了上去,心底的一絲尷尬也揭過了。

    不過祝英齊應該是在意了,接下去的幾天他一見到葉阡陌就尋各種原因避開。尋常有商有量的兩人居然沒正經說上一句話。當時南北商鋪的事情已經定下來了,葉阡陌便想著去尼山書院看望梁月。祝夫人有心讓祝英齊送葉阡陌去,不過遣了下人小廝去找祝英齊都是未果。葉阡陌知道祝英齊還記著那天的事情呢,其實她很想跟他說沒什麼大不了的……

    到底她沒機會說出心底話。

    最後,葉阡陌便自己雇了個車夫去杭州。只是,去杭州的一路上不是十分太平,平白地出了個土匪窩子,車夫怕死,死活不肯再為葉阡陌趕車。葉阡陌覺得自己也是個惜命的,付了一半的車錢就讓車夫回去了。只是這卻為難了她手裡的信——要是自己單獨走,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到杭州,寄給梁月報消息的信看來只得壓下了。她又想要不是上虞的鋪子尚未穩定下來,自己的人不能調離,她也不必悲劇到請一個陌生的車夫來。

    不管怎麼說,如今梁家的案子在祝家的相助下已經了結的差不多了,唯一讓她頭疼的也只有分分鐘說她不孝的後母。但這些都是私事,葉阡陌並不太擔心。這一路權當是遊山玩水了!

    如此,葉阡陌一路上打探著,雖兜兜轉轉地走了許多冤枉路,好歹在十幾日後到了杭州城外。當晚下著暴雨,她匆匆地到了就近的一家客棧投宿,只是這客棧居然人滿為患,竟沒有多餘的房間了。葉阡陌為難地看著外頭的傾盆大雨,就在那掌櫃的想大發善心讓人去柴房睡覺的時候,一道葉阡陌所熟悉的聲音響起:

    “葉姑娘?”

    葉阡陌見到熟人,尤其是之前一直躲著她不願意見她、現在卻泰然自若地叫她的熟人,她不由喜道:“八公子?你怎麼也在這裡?”

    祝英齊輕咳一聲,道:“……我娘讓我去書院看看小弟。”其實那天的事情讓祝英齊尷尬了很長一段時間,不、或者這不是尷尬,只是那一刻他清楚地意識到自迄今為止自己第一個欣賞的女子她是個女人……這難免讓祝英齊聯想到自己所愛之人……於是尷尬之餘,卻是那午夜裡的夢魘,無法釋懷的一些事情和人——一些自己以為已經遺忘的很好,卻總在不經意的瞬間想起的人事。

    就在前不久,娘生氣地告訴他,葉阡陌一個人離開了上虞,他微微皺眉,到底是自己的好合作人,自己又知道她天生不認路……直到第二天管事的又來說葉阡陌雇的車夫自己回來了,並且在葉阡陌去杭州的路上還有一處土匪山寨……祝英齊便覺得是自己沒顧念到葉阡陌,要是她出了什麼事情,或者一直到不了杭州,那錯誤可就無法彌補了……

    他便讓管事瞞下了山寨的事情,自己假借去尼山書院看望英台的由頭來了這裡。

    他不知道葉阡陌在哪裡,要如何去找葉阡陌。但瞭解到那山寨近來並未劫持什麼人後,他索性就在這裡守株待兔了——從上虞去杭州必須要經過這裡。他在這裡等了整整三天,他決定要是明天葉阡陌還沒來,他就離開,再尋他法——萬幸的是,他尚未離開,葉阡陌也來了。

    葉阡陌知道他是去看祝英台,見他一臉喜色,心情也大好。待掌櫃的來問葉阡陌到底要不要柴房,祝英齊就表示自己的上房讓給葉阡陌,柴房留給他!想葉阡陌之前都是露宿野外的,睡柴房對於她來說完全沒有影響。可是祝英齊似乎很堅持的樣子,葉阡陌想想就聽從了。

    翌日一早,葉阡陌就將之前寫好的信拿去讓人寄了,等她和祝英齊到尼山書院的時候,已經是暮色四合的光景。梁月似乎長高了些,而且和山崖下相處的時候不同,現在的她明顯臉色滋潤許多。葉阡陌打量著梁月,同時也讓梁月打量著。唯獨有點不爽此情此景的,怕是只有馬文才了……

    見到患難之交真好……葉阡陌一時也不顧馬文才什麼表情,等祝英齊由著馬統帶領去找祝英台後,她便與梁月在書院裡逛了一逛。至於客房的事情卻是師母安排下來的——當晚,兩人就去拜見了山長等人。除卻這些事情,葉阡陌也知道了現在在書院教書的人是陶淵明,只可惜她住不到兩日,陶大叔就要離開了。當然了,大叔要離開還是帶著穀心蓮一起離開的。葉阡陌覺得這卻是好事。

    當晚,葉阡陌和梁月一起演了一齣戲,讓穀心蓮知道梁山伯對她並無男女之情。

    穀心蓮黯然離開之後,葉阡陌倒是睡了一個好覺。第二日一早,她剛剛洗漱完,卻聽祝英齊和他妹子祝英台在門外說話。兩人是隔壁,到後來祝家兄妹的談話聲越來越響,便是葉阡陌不想聽也沒法子了。

    兄妹二人的談話無非就是關於梁山伯的事情,祝英齊希望祝英台現在就和自己回家去,祝英台就質問祝英齊是不是能忘記心底的那個人,祝英齊壓抑著聲音說自己早就忘記了,祝英台便說:“你真的忘記玉姐姐了?你要是忘記了,為什麼到現在還不娶妻?!”

    之前在祝家的時候,葉阡陌就覺得奇怪了,畢竟像祝英齊這樣的家世人品應該不至於娶不到妻子,再看祝七的一雙兒女都能叫叔叔、姐姐了,祝英齊的確是有些奇怪。現在聽祝英台這麼一說,葉阡陌倒是恍然大悟。

    不過……她摸了摸自己有些餓的肚子,心想,自己現在出去也不知道說些什麼,不然,等他們兩個吵完架再說?外間祝英齊低聲說了什麼,祝英台又道:“……你能忘記玉姐姐嗎?憑什麼你承受不了的痛苦要我去承受?!憑什麼你自己做不到的事情卻要讓我去!”

    其實葉阡陌覺得這句話祝英台說的不厚道,既然認定八公子沒有忘記心愛的人,再提起那個人,豈不是往人家傷口上撒鹽嗎?葉阡陌靠著門,最後想了一想還是推開了。祝英齊雙手緊緊握成拳頭,低吼道:“祝英台,你夠了!”

    說完,祝英齊就飛快地跑走了。

    正巧,葉阡陌看到梁月朝這裡走來,她便和梁月打了一聲招呼,說是自己去看看祝八公子,他現在看起來很激動,別到時候出了什麼事情才好。

    葉阡陌追著祝英齊而去,見他跑到馬圈奪馬便跑,見到葉阡陌也全然給忽視過去了。葉阡陌暗道,這廝還真是氣糊塗了,別神志不清地縱馬撞了人……她也趕緊取馬追上去。事實證明,祝英齊雖然怒火中燒,又或者有別的情緒在裡面,到底他沒有撞到人,只是去了一處花船,花了重金包下船以後,卻只留一個中年船夫撐船,一面叫老鴇請個絕色的歌姬來消遣。

    近來葉阡陌常和生意場上的人來往,知道男人哪個不好顏色的?對於祝英齊此舉倒也沒反感——不過他出來匆忙,不知銀子有沒有帶夠。

    她擔心之餘,便叫來一輛小舟送自己去花船。

    不過,先她一步接近花船的還有一輛載著一個衣著暴露的女子的小舟。那女子上船後,就在船頭彈起了琴。琴聲*,那女子的聲音也*的緊,一首濃豔的歌謠唱的葉阡陌這等自詡見多識廣的人都要臉紅心跳。船艙內的祝英齊將酒杯狠狠一砸,罵道:“夠了!給爺滾!滾!換人、換人!”

    他正罵著,忽而鼻尖嗅到一股子熟悉的、一時想不起何處聞過的香氣,頃刻就安靜下來,並往那香氣來源處靠去:“還是你香……”

    葉阡陌用手拍了拍祝英齊的臉,道:“八公子?你沒事吧?”

    聽到熟悉的聲音,祝英齊立即清醒了。這清香便是那日和阡陌撞了滿懷時聞到的……他趕緊往後退了退,和葉阡陌拉開一段距離:“葉姑娘怎麼來了?這不是你應該來的地方……你快點回去。”

    葉阡陌輕咳一聲,道:“你確定沒什麼事情嗎?要是你一個人行的話,我也不妨礙你尋歡了……”祝英齊雖尚未成婚,卻也不是無知少年,葉阡陌的話雖然就是很簡單的意思,但也禁不住祝英齊想到別處去了,他立即就茶水嗆住了,咳了許久。葉阡陌擔憂道:“八公子,你現在的狀況,其實不適合喝酒尋歡……”

    外間的歌姬發現了裡面的動靜,正招呼人一起來查看。葉阡陌趕緊用袖子捂住了臉,道:“八公子,不若我先行一步?我這裡有些銀子,你……”

    葉阡陌未說完,祝英齊就一把抓住她,朝船尾跑去。而之前送葉阡陌來的小舟還在外頭等著,等花船上的人發現客戶沒了,小舟已經行出很長一段距離了。祝英齊仰躺在小舟上,占了大半的位置。他看著燦爛的天空和朵朵雲彩,忽然就笑了,笑著笑著,葉阡陌看到他用手捂住的眼睛位置有濕意滲透指縫……

    葉阡陌轉過身子,與那船夫站在一起。

    小舟靠岸的時候,祝英齊還是躺在小舟沒半分動靜,葉阡陌知道他心裡難受,這樣安靜地待著也比在花船上找姑娘的好,於是她又給了船夫一貫錢說是包下這船了。船夫自然樂意,將船泊好以後,就恭恭敬敬地告退了。

    岸邊是一片的蘆葦,俱是高過人頭的。即便岸邊還有其餘的船隻,也都是隱在蘆葦中。葉阡陌在祝英齊身邊幹坐了許久,肚子也叫了起來,她此刻才想起自己可是連早飯都沒吃就來找祝英齊了,現在真是餓壞了。她唯恐自己離開了,祝英齊又要出什麼意外,索性抱著肚子在船頭坐下。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周圍的村莊上空飄著嫋嫋炊煙,葉阡陌便跳下小舟,打算在附近的蘆葦叢裡看看有沒有野鴨蛋。

    事實上,葉阡陌並未走遠,不過因她路癡,這蘆葦叢又是一般模樣,竟是摸索了整整兩三個時辰,也沒有尋到自己的船隻!至於野鴨蛋,她是撿到幾個,不過在她找船隻的途中摔跤後,全部都碎了。葉阡陌也不是沒有狼狽的時候,但她現在這樣,一身濕漉漉的泥,一頭亂髮還間或有幾根蘆葦插著,再加上因鴨蛋碎了而留下的腥臭,活生生像是垃圾堆裡爬出來的!

    她欲哭無淚,想著又覺得十分好笑,以前也不是沒有在野外露宿過,也不是沒在野外捕過獵,現下竟被一片蘆葦地困住了!而且她相信困住她的這片蘆葦地一定是方寸之地。她擦了一把臉,自嘲道:“葉阡陌啊葉阡陌,沒想到你一世英雄,竟被小小彈丸之地困住!悲哉悲哉!”

    說罷,她還想應景來個扼腕歎息的動作,不過她很快見到撥開蘆葦朝自己走來的人,她非但連這個動作沒做,就是臉上的表情也一時僵住了。再一次迷路,卻又是被他找到。種種窘態也都被他看了去,葉阡陌表示此時此刻,除了傻笑僵笑乾笑,她已經沒有其餘應對的法子了。

    祝英齊見到一身狼狽的葉阡陌,思及對方是因為自己才受的罪,心中一暖,想想又是覺得她适才說的話俏皮可愛,與平時她的所作所言全然不同,一時心底百感交集,看著葉阡陌不知道說什麼。兩人一個面無表情,一個皮笑肉不笑,站了一小會兒後,同時決定先回去小舟上再說。

    祝英齊在前面帶路,葉阡陌便緊緊跟著。因耽誤了很長時間,到了水邊,已是一水繁星,波光粼粼。葉阡陌趕緊蹲到水邊洗臉洗手。清涼的水洗去臉上手上的污漬,同時也讓葉阡陌覺得渾身都癢的很,真想……

    祝英齊道:“現在這附近也沒人了,我先去找點吃的。”

    葉阡陌直覺他是看出了自己的心思,莞爾一笑,又聽他說:“……我不會走的太遠。”

    葉阡陌對他感激一笑,心底自然也是信得過他的。等他頭也不回地離開後,葉阡陌就脫了衣服,在水裡清洗一番。祝英齊的確沒有走遠,畢竟這裡並非安全的地方,他唯恐別人看了葉阡陌去,但耳朵裡聽到的聲音也在這個靜謐的夜裡格外清洗……

    因葉阡陌的外衣髒了,她便只穿了一件中衣。祝英齊見到她的時候,立即別開了目光,手足不知往哪裡安置。葉阡陌倒是爽朗一笑,道:“八公子你可算回來了!我的肚子已經餓扁了。”

    祝英齊只好提著手裡的野鴨子朝葉阡陌走去,雖是如此,目光一直沒有對上葉阡陌。葉阡陌自然明白個中道理,解釋道:“外衣都髒透了,我直接洗了,估摸著過兩個時辰就會幹掉。咳咳……八公子不必介懷,現今你我出門在外,還是不拘小節的好。”

    像是為了證明自己並非扭捏的人,祝英齊立即看向葉阡陌。卻見她已經拿了野鴨子往水邊去。未幹的如墨的長髮鋪在後背,蜿蜒而下,越發襯得她的腰身纖細——無處不在昭顯著對方是個和自己性別完全不同的人。

    葉阡陌動作麻利地處理好野鴨子,遞給祝英齊的時候,見對方傻傻地看著野鴨子,便道:“八公子你怎麼了?”

    祝英齊抬眼,微微吃驚地看著葉阡陌,道:“葉姑娘,你……我是想說,你分明和我家九妹同歲,卻會這麼多東西。”

    葉阡陌看著他拿著趕緊的野鴨子去烤了,便拍拍手,道:“我爹就我一個女兒,若我會的東西只有撲蝶繡花,我葉家偌大的家業豈不就讓宵小覬覦了去?當年,我爹拿我當男孩子養,我也不是沒有羡慕過那些撲蝶繡花的小姑娘,可現在事實證明,我爹的做法是正確的。”

    祝英齊點點頭,手裡漫不經心地烤著野鴨子,道:“葉姑娘,世上少有人能及。”

    葉阡陌便嘻嘻笑了,映的眼底一片璀璨光輝,她說:“八公子也不嫌客氣。你我既然是合作的夥伴,相處時間也不是一二日了,往後就別說這些客套的話了。想來我要不是少有人能及,八公子你這樣的人物又怎麼能與我合作呢?倒是我見八公子你一向灑脫,頭一次看你如此失神難過。”

    祝英齊一怔,沒有說話,只是將烤好的野鴨子分了大半給葉阡陌。葉阡陌接過了,也不再提起。本以為祝英齊不會對她說自己的心事,沒想到二人吃完野鴨子,淨過手後,祝英齊開口了,道:

    “我此前有過一個未婚妻子。”祝英齊自嘲道,“本是要成親的。成親當晚才知道英台扮成了她的樣子騙了家裡人,而她早早和自己的情郎……離開了。”許是私奔這個詞讓祝英齊忌諱,他便頓了下,說了離開二字。

    “八公子癡掛多年,也是個長情之人。”至於那女子,祝英齊深愛著,必是個極好的。但成婚當日拋下新郎,卻實在不妥。因此,葉阡陌只說了祝英齊一人。

    祝英齊失笑搖頭,道:“已經過了這麼多年了,或許……或許她的孩子都能叫娘親了……哎!可惜今夜無酒!否則當浮一大白!”

    葉阡陌點點頭,道:“……等我衣服幹了,我們再去酒肆飯館,我葉阡陌捨命陪君子!”

    祝英齊朗聲道:“酒肆飯館人多嘈雜,如這裡方是良辰美景!”

    葉阡陌知道他恢復的差不多了,今天躺在這裡也已經整整一個白晝的功夫,祝英齊怕是都在想這件事情。兩人便揭過那話題不說,聊著聊著又說起了梁家公子的事情,葉阡陌感歎道:“我知道我那母親的侄兒非能人,若不是他出了那等事情,我倒也不至於和母親撕了顏面。到底父親生前喜愛她。便是愛屋及烏我也做不出這樣的事情來。”

    祝英齊一怔,道:“若非那梁家公子殺了人,你還真打算嫁給他?”

    葉阡陌失笑道:“我後母姿色不俗,料知族中男兒也不是醜的。”說著,葉阡陌微微眯著眼睛,摸著下巴。祝英齊乾咳幾聲,又聽葉阡陌道:“左右是要入贅我葉家的,吃喝住的我都供著,要那些本事做什麼?”

    說完,她輕輕打了個哈欠。祝英齊吃驚地看向葉阡陌,道:“入贅?”

    “我總不能絕了我老葉家的香火。”葉阡陌說完,便蜷膝而坐,將腦袋埋在雙膝中,“我此刻卻是困極了,那衣服一時半會兒也沒幹。我打會兒盹,待衣服幹了,八公子你叫我一叫。”

    祝英齊見她埋下腦袋,後襟處便露出一截雪白的脖子,他立即別開了目光,安靜地坐在一旁。

    葉阡陌這一覺便是到天亮,只是她醒來的時候是躺在船上的,而且衣服都穿的整整齊齊的。至於祝英齊正和船夫站在船頭。這一幕不管怎麼看都很熟悉啊。祝英齊也聽了動靜,回頭來看葉阡陌。葉阡陌見他臉上露出一絲尷尬,便道:“早啊,八公子!我們這是回尼山書院嗎?”

    祝英齊見她刻意不提衣服的事情——當然了,這種場合也不能提。他笑著點點頭,算是回答了。兩人一路無話地回了尼山書院,各自都沒有提起那天的事情。在尼山又待了兩日,因鋪子裡的事情,葉阡陌打算和大家告辭回去,湊巧的是,梁月因為一些事情也不得不離開書院,兩人便決定一起離開。

    看得出來,對於梁月的離開,馬公子很是捨不得啊。出乎葉阡陌意料的是,離開那天,梁月早早就來找她了。她還奇怪大家都來送別了,偏偏梁月和馬文才,一個是早早起來避開人,一個是壓根沒有現身。

    她正是納悶不已,覺得這不像馬公子的風格。

    卻在行至山腳下的時候,梁月喊停,匆匆地跑進林子裡去了。

    難道是馬公子來相送了?這兩人是心有靈犀還是怎麼的?可沒一會兒,葉阡陌就見梁月嘴角噙著笑,款步出了林子。葉阡陌道:“你見著馬公子了?”

    梁月抿唇笑道:“見到個背影。”

    “那你喊住他了不曾?”一定是沒有,否則不會這麼快回來。

    梁月道:“無妨,很快就會再見的。我不想他徒增難過。”

    葉阡陌點點頭,招呼梁月上馬。便一起離開了。接下來的這段時間,梁月和一個熟人辦起了木具店,葉阡陌偶爾也會相助梁月。與她一道去建康。不過到底她自己的鋪子事兒也多,等建康那邊安定下來,她就很少去了。因時局不穩,兩個月後更是爆發了戰爭,葉阡陌一時和梁月取不到聯繫,再度有消息傳來卻是告知梁月已經去了鄮縣,她的結義大哥如今是鄮縣的縣令,而她也和馬文才在鄮縣相遇了。只戰爭爆發後,葉阡陌名下的一部分商店不得不關門,一回家又會見到後母大吵大鬧,索性去了上虞,與祝家一起賑災施藥。聽到梁月的消息後,又得知馬文才的軍隊守在鄮縣和一群土匪作戰,曠日時久,便與祝家一起給鄮縣送去了物資。

    等戰爭平定以後,馬文才和梁山伯自然是升遷了,而且之前在書院授過課的王卓然也因對梁月另眼相看,在聖上面前美言了幾句,聖上龍心大悅,一面也是不想軍功正盛的臣子與顯貴聯姻,因此馬文才娶梁月在聖上眼底是件大好事,於是賜了婚事。

    不管聖心如何,聖旨賜婚,對於馬文才和梁月那是好事,對於馬家,也是光耀門楣的好事。

    因出嫁之前梁月一直和葉阡陌呆在一起,所以葉阡陌知道梁月對於嫁人這件事情還是很惶恐的。而且主要的原因還是梁月覺得自己年紀太小了,這麼早就嫁人對身體不好。尤其嫁人後難免要懷孕生孩子,梁月說現在的避孕措施不好,萬一不小心太早懷孕了,對身體損壞很大!葉阡陌不知道梁月這是從哪裡看來的道理,但梁月都知道這些事情了,那什麼春|宮圖也不知道要不要放入嫁妝箱子的箱底啊……

    她一手拿著春|宮圖,一手拿著一對做交|媾姿勢的小瓷人沒了主意。

    這時,外頭僕人通報祝英齊來了——祝英齊是陪著祝英台來杭州賀喜的,當然了,祝英台是不是有別的心思,比如在婚宴上見一見梁山伯啊,這就不得而知了。葉阡陌一慌,偏偏是越慌了,那物件就怎麼都放不到箱子裡去。祝英齊一進門就看到了葉阡陌手上的東西,他臉一紅,趕緊說了句“唐突”,然後退到了院子裡……

    大婚過後是回門,梁月沒有親人,就在回門那天到了她家裡來,隨後又去了梁家一趟。

    葉阡陌剛剛送走人,鋪子裡的管事又說建康的冷老爺下了請帖,請祝英齊赴宴。葉阡陌一面吩咐小廝去叫祝英齊同往,一面出了門。兩人在馬車裡才將小廝送來的信仔細地讀了。這幾年,他們兩家也是將生意做到了建康的,不過也因此得罪了建康城當地的絲綢行的龍頭老大——冷老闆。那老闆背後還是有一定靠山的,本是揚言要整垮他們,豈料他們家的女兒見了祝英齊後就非君不嫁,那老闆沒了主張,就說只要祝英齊娶了他的女兒,就容許他們在建康開店。

    祝英齊自然不屑的很,畢竟那老闆再有靠山,他們祝葉家也不是吃素的。

    而葉阡陌曾有一陣子取笑祝英齊十分有女人緣,最終在見到那老闆的女兒後就笑不出來了。那女子也不是難看的,就是蠻橫無理的很,典型的公主病。她要你往東你便不能往西,若是違背了她的意願,她先是哭給你看,你不搭理就鬧,再不行索性就不哭了,招呼一干家僕來揍人……

    這次冷老爺忽然下帖子,怕是來者不善。可祝英齊決定不管冷家設下的是不是鴻門宴,他也要去,索性和那冷家撕了臉面。

    二人先是在自家鋪子下了馬車。

    葉阡陌領先進的鋪子,迎面就看到一個形容猥瑣的男人在店裡大聲吆喝,正和夥計起了衝突。葉阡陌出聲詢問,那男子本是一臉憤懣,可一轉頭見到葉阡陌,眼睛一亮,目光死死地膠在葉阡陌身上。

    葉阡陌不悅地皺眉,道:“這位公子,你有什麼事情嗎?”

    “葉姑娘,你不記得我了?!”這人裝模作樣地挺了挺胸,道:“我是王藍田,是梁越和馬文才的同窗啊!”

    “……原來是你?”葉阡陌本是記不得這人了,可他目光猥|褻,讓她不想記得都難。

    王藍田還要說話,外間祝英齊來了,一見王藍田猥瑣地盯著葉阡陌看,鬼使神差地想起了以前在書院的時候,這廝似乎見到葉阡陌就會兩眼發光!他心中不悅,走到兩人中間,擋住了王藍田的視線,道:“王公子,真是巧的很啊。”

    王藍田是知道祝英齊的厲害的,他目光一轉,道:“原來是祝公子。我聽我舅舅說,他這次請了上虞的祝公子,可就是你?”

    “你舅舅?”

    王藍田嘴角一勾,道:“我舅舅便是冷老爺。”他眼底閃過一絲算計,道,“屆時,祝公子可一定要來赴宴啊。”

    說完,王藍田就告辭了,而一直在旁的管事這個時候也開口道:“這人一來鋪子裡就搗亂,原來還是冷老闆的親戚!”

    祝英齊和葉阡陌對視一眼,都皺起了眉頭。他們這次來建康可謂是緊趕慢趕趕來的,翌日便是冷老闆設下的宴會,一開始祝英齊是有打算讓葉阡陌一起去赴宴的,可眼下那王藍田看著葉阡陌的眼神又讓祝英齊放心不下,他便沒讓葉阡陌跟去,囑咐小廝加強院子裡的戒備,便匆匆赴宴去了。

    卻說,葉阡陌聽祝英齊分析的有些道理,便沒有去冷府。只是留在家裡她到底放心不下,左右是睡不下了,她只拿了書在看。正看的心煩意外,忽然聞到一股子不尋常的香氣,葉阡陌心中警鈴大作,堪堪站起身來,卻是一頭栽倒。

    雖是神志清醒,渾身卻無法動彈。

    她雙目怒視著大門,果然那門被人推開,一張帶著淫|笑的臉映入眼簾。

    “小美人兒,讓你摔痛了,我這就扶起你來!”

    葉阡陌連喊話的力氣都沒有,眼睜睜地看著王藍田將自己攔腰抱起,然後一把扔到床上。

    “你瞪著我做什麼?等會兒可有的讓你*的時候,你到時候感謝我都還來不及呢。”王藍田一面摸著葉阡陌的臉,一面感慨道,“我可是在書院的時候就對你一見鍾情了,你那天還把我的手折了……”

    王藍田說到這裡,眼底閃過一絲暴戾,狠狠地捏了一把葉阡陌的臉,繼續,“偏偏我就是心疼你啊,你瞧瞧,我都不忍心打你巴掌……可惜的是我家早早就給我定了親事,否則我當年一完結學業就是要來你家下聘的。如今我家那婆娘也死了……可見這也是天意,你今晚讓我爽快了,我明兒就來你家迎娶你……”



第83章 番外(四)
祝英齊在冷府喝過幾杯酒後便覺得不對勁——他來冷府這麼久,居然沒見到王藍田!他心裡有一個不好的念頭,促使著他立即起身告辭了。任憑那冷老爺如何出言威脅,他也沒有停下。

    祝英齊也不坐馬車了,直接奪了馬往店鋪走去——他們平時來了建康便住在鋪子後頭的院子裡。他剛剛跨上馬,就覺得身上湧上來一陣陣的熱浪,莫名的燥熱讓他覺得自己的血液都似沸騰了般……他瞬間就知道問題所在——在冷府喝的那幾杯酒!該死的下作之人竟然對他用藥!祝英齊一面在心裡怒駡著,一面極力隱忍地趕回店鋪——此時此刻,他最怕的就是葉阡陌出什麼意外……

    他到葉阡陌房外的時候便聽到一個男子淫|邪的笑聲,他心中一震,直接破門而入,只見王藍田正要伸手去解葉阡陌的腰帶。他只覺得心底的怒氣前所未有的激烈,當日黃良玉與人私奔他也不過如此……他什麼也沒想,揪住王藍田一陣暴打,最後卻因一身的邪火上竄,終究是讓王藍田趁機跑了。

    房裡的動靜引來了小廝,祝英齊心想葉阡陌此刻是安全了,為怕她此刻衣冠不整的樣子被人看了去,便說府裡遭賊,讓他們即刻去抓賊,房裡的事情不需他們多管。他挪步到了葉阡陌的床邊,見葉阡陌臉上有些發紫,鬼使神差地伸出手輕輕揉了揉,道:“……沒事了。”

    說出的話卻已經是沙啞的不得了。他知道自己不能繼續待在這裡……他立即又收回了手,打算給葉阡陌蓋好被子後再離開。要拿床內側的被子無疑要先越過躺在外側的葉阡陌,他的目光落在這具姣好的女子身軀上,喉結不住地滾動著,只有他自己知道,拿著被子的手是多麼的顫抖……

    他強迫自己將眼睛閉起來,可下一刻,耳朵裡又仿佛聽見那天葉阡陌沐浴時候的水聲,鼻間似乎又聞到她身上的氣味,眼底仿佛看到那雪白的一截玉頸,便是觸覺都是一片綿軟……他深吸了一口氣,將被子一把蓋住葉阡陌的身子,然而不巧的是因他過度的自製和緊張,他的一雙手直接捏著被子蓋到到了葉阡陌的胸口……

    葉阡陌震驚地看著祝英齊氣息越發不穩,然後他的一隻手隔著棉被不安地摩挲起她的前襟……他再度抬頭的時候,眼底不復清明,只有一片猩紅……

    小廝拿到了賊子,本打算來向兩位主子稟告,豈料在房外就聽到了一陣陣男子壓抑的、帶著滿足的喘息聲與女子時續時斷的抽噎哭泣聲。不知人事的小廝一臉迷惘,被年長的說了幾句,就匆匆離開了院子。

    ——兩位主子形影不離多年,也合該走到一起了。

    第二日,僕人們都很自覺地沒有來打擾兩位主子。葉阡陌只覺得渾身都痛,痛到了骨髓裡。恍惚間見到外頭日光昏暗,也不知道是什麼時辰了。就在此刻,一隻有力的手臂將她胸口處的被子掩好,葉阡陌害怕地往後縮了縮身子——昨晚,就是這有力的手臂纏著她,不讓她退縮分毫……

    “阡……阡陌……我……”祝英齊先葉阡陌一步醒來。他不知道自己怎麼會坐下這等荒唐的事情,可昨晚自己的情況他也是清楚的,必是自己強行對她……他完全不知道應該如何面對她……可他豈能逃避?錯事已經做下……要是……要是阡陌要自己以死謝罪,他也會毫不猶豫地去死!於是,他就對著因自己的摧殘而顯得無比虛弱的人兒發了一個早上的呆。

    葉阡陌想開口說話,卻發現嗓子幹的不行,她艱難地道:“……我想喝水……”

    別說是這點要求了!祝英齊想也不想就翻身下床,葉阡陌無力地閉上雙眼,腦子裡一片空白。祝英齊下床後也發覺了自己的狀況不大好……見葉阡陌閉著眼,以為對方是恨透了自己,只好沉重地拿起一邊的衣服隨意披了披,先行倒水給葉阡陌。

    喝了一口水,葉阡陌才覺得自己是緩過來了。略略抬眼看了看祝英齊,她又低下頭去。

    祝英齊自責不已,道:“阡陌,昨晚錯事已鑄成。你若願意,我便娶了你。你若實在恨我,我便自裁謝罪!”

    “你昨兒不對勁……”葉阡陌低聲道,“可是在冷府吃喝了什麼不乾淨的東西。”

    祝英齊羞愧地默認了。誤喝了帶藥的酒是他不查,後來對著毫無反抗能力的阡陌做下禽獸不如的事情——當時,他並不是不能全身而退,可看著身下芙蓉面,他……到底有什麼別的心思,他完全不敢去想,總而言之,阡陌的話只會讓他羞愧……

    葉阡陌淡淡地道:“既然是吃了藥,也不是你的本意,錯不在你。”

    祝英齊眉頭一緊,又聽她說:“之前我和你說過,我本意要招個沒本事的贅婿,可惜,沒本事的我看不上,有本事的不會做上門女婿。我思來想去,怕是這輩子都難成親。我知道你的為人,昨天……不是萬不得已也不會有這樣的事情。”

    “這事兒你我都給忘記了。至於商場上的事情,讓你七哥也好,六哥也好,總之換個人來和我一起做事就行。”

    祝英齊驟然抬頭,怒視著葉阡陌,道:“我祝英齊豈是那等不負責任的人?你……你已是我的人,我便會娶你過門。”

    葉阡陌只顧低首道:“世上哪個男人都可以,就你不可以。”

    雖說昨晚是一場錯事,到底一場纏綿,祝英齊怎麼也沒想到葉阡陌會這樣對待他……他心中又是愧疚又是幽怨,隱隱還有一絲別的情愫——什麼叫別的男人都可以,只有他不可以。是恨他對她做了錯事,還是……對他沒有零星半點的男女之情?

    “你先出去吧。叫人燒水來,我要沐浴。”葉阡陌淡淡地說完,就不再開口。一副抗拒他的樣子。祝英齊心中一酸,道:“好。你也是瞭解我的,我做下的決定不可能改變,你……你再想想吧。”

    說吧,他起身將衣服穿戴好出門去了。葉阡陌心中歎息道,這些年幾乎日日和他在一起,再看其餘的男子皆入不了眼了。本有心招個贅婿,偏偏每一個都被她拿來和他作比較。他這樣的人才,又有幾人能比得上?只恨……只恨他心中早早就有了人。叫她怎麼忘記那一葉小舟,他堂堂七尺男兒落了眼淚?是啊,但凡是別的男人,入了她的眼了,就算有些前塵舊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就是一輩子過去了。但偏偏是他……

    也只有是他,不可以。

    *

    接下來的幾日,兩人處理了王藍田和冷家的事情,期間葉阡陌只待祝英齊一如往常。

    祝英齊心裡對葉阡陌卻是不同,葉阡陌是他的第一個女人,也是……他現在想娶的女人。當天錯事發生後,他就快馬傳書去了上虞,信中未曾說明原因,卻是表明了自己想娶葉阡陌。祝夫人最是高興,便是看似什麼事情都不放在信上的祝老爺在澆花弄琴的時候也樂呵呵地哼著小曲兒——這幾天梁山伯來家裡求親,雖然祝家父母覺得梁山伯的人品才學都過關,而且祝英台和他也是兩廂情願,但到底梁山伯的家世是被他們看不上眼的。現在,祝英齊傳來的消息,總算讓兩老寬慰了——葉阡陌可是自己早早就看中的八兒媳。

    王藍田在地牢裡呆了幾天,本來他是篤定自己是士族之後,家裡就自己一根獨苗,一定會儘快把自己救出牢籠的,所以他在監獄裡那也是一副二大爺的模樣。而且呢,事實證明,太原王家的勢力也不小,而且王藍田偷盜的罪名又沒有確切的證據能證明。所以,他很快就被放了。

    王藍田一出監獄就去了青樓楚館,香湯沐浴,左摟右抱,正是要蓄勢待發的時候,卻發現自己的活兒不行了……試了多次都沒有效果,他心裡煩躁,將美人一腳一個踹了,自己穿起衣服就要去葉阡陌那裡發難。

    巧的是,王藍田的貼身小廝王八德又在這當口如廁去了,一個面生的小廝牽了馬,扶他上去。王藍田家僕眾多,自然不會記得每一個人。他剛剛跨上馬,那馬就像是瘋了一樣,將人甩到青樓門口,並用後蹄在其要害上踹了一腳……

    王八德聽到動靜出來,只聽王藍田口口聲聲說抓那個小子……而青樓門口,除卻花枝招展的□□和形形□□圍觀的嫖客,哪裡有什麼小子……

    如此一來,王藍田趕緊慘兮兮地回去太原尋求名醫了,哪裡有什麼機會尋葉阡陌的麻煩。至於他嘴裡的“小子”早早去了另一個地方,向祝英齊彙報了事情的前後。這些年來,祝英齊和葉阡陌處理絲綢莊南北的事情,再也不是那個怒髮衝冠只會揍人洩憤的少年,他沉穩了許多——正是料到偷竊罪不能拿王藍田如何,而他又不願意葉阡陌的名聲受辱,這才一面將人送進監獄,一面讓人在他的伙食裡下了藥……虧這個天真的少爺還以為那給他送美食去的小廝是他王家來探監的人。

    祝英齊不著痕跡泄了私憤,為葉阡陌報了仇,正打算拿此事來向葉阡陌邀功的時候,卻聽下人來報,葉阡陌留了一封書信,就不知了去向。

    他一目十行地看完,竟是葉阡陌說這些時日絲綢莊的生意也穩定下來了,她又相信祝家莊的信用,所以她打算去遊歷名山古刹,練習練習如何辨別方向。另外,將家裡的生意託付給了他和她的那些心腹舊人。信中不曾寫她去了何處,也不曾寫她何時歸來……

    祝英齊心中大亂,他跌跌撞撞地奪了馬,飛快地沖出大門。就在那一刻,他看著街上人來人往,熙熙攘攘,他一心急切,卻不知應該要去哪裡。他漫無目的,原本覺得充實圓滿的生命似乎在一瞬間又支離破碎,又成了煢煢獨立的一個人……

    為什麼要拋下他?在彼此做了那麼親密的事情以後。就算是恨他……打也好,罵也好……為什麼要離開?就算不願意嫁給他,也沒必要選擇離開。難道他祝英齊就真的這麼不堪?真的讓她這麼厭惡……

    他的手緊緊握成拳頭,眼底一片苦澀不明。

    *

    一晃三年過後。九妹嫁去梁家也有兩年多了,她嫁去不久便生了梁家的第一個長孫,沒想到今年年中又懷上了。祝家夫人心疼自己這個唯一的女兒,送了不少東西過去。

    這幾年來,梁山伯因得謝安的鼎力支援,如今已坐到杭州太守的位置。他雖是兩袖清風,卻也不至於讓自家娘子吃苦。因此,祝英齊一直覺得自家母親就是咸吃蘿蔔單操心……他一面這麼覺著,一面自個兒又忍不住送一車一車的東西去……

    看梁山伯這麼些年就守著九妹一個人過日子,也知道他不會虧待了自家九妹去。這般癡情體貼的好男人,幸而當初九妹堅持嫁了去,如今才有這般造化。

    至於馬太守在馬文才成婚之後居然就告老還鄉了。如今在城外的一處的別莊裡,每日賞花喝茶好不自在。他的變化也是挺讓人吃驚的,但很可能是因為馬文才軍功甚高,他要是一直守著這太守的職位,只怕會讓馬文才受聖人忌憚……

    一個爭權奪利了一輩子的人,最後卻急流勇退。

    誰也不明白他。

    祝英齊聽梁山伯和九妹說起,梁月嫁給馬文才後不久,朝廷就下令讓馬文才帶兵北上。梁月也是個奇特的,女扮男裝跟著丈夫上戰場去了。此後不久在戰場上生了個大胖小子下來。此後,祝英齊就沒聽過她的消息,所以呢,他今天收到馬文才和梁月夫婦的請帖還是覺得十分奇怪……

    宴會設在梁月之前在杭州買的院子裡。他到的時候,發現梁山伯和自家九妹都在。因他和馬文才不熟悉,與梁月又是要避嫌的,所以,只和馬文才寒暄了幾句,就跑去和梁山伯說話了。馬文才這幾年在戰場上磨練,早就褪去了早年年少氣盛,又因為人父後,更是收斂了身上的戾氣……不過,他還是那等驕傲的性子,眾多賓客,就少見他搭理什麼人的。

    當然了,自打宴會開始,他的眼神就有意無意地在梁月身上轉,套牢著梁月。

    沒多時,兩個小娃娃的吵鬧聲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就見一對粉雕玉琢的小娃娃從內室出來,氣氛可謂是劍拔弩張啊!兩人各自看對方不順眼,本是吵吵嚷嚷的,一見到眾多大人,兩個小娃娃都不吵鬧了,各自哼了一聲,然後噘起了嘴巴……

    “阿月?這個女娃娃是……”梁山伯吃驚不已,梁月的信上不是說她和馬文才只一個兒子嗎?那這個和馬家小少爺差不多年齡的小女娃娃是……

    “這是好友之女。”梁月溫婉地說著,一面看向祝英齊。原本在這女娃娃出現的那一刻,祝英齊就已經覺得莫名的熟悉……那眉眼都像極了自己……再聽梁月這麼說,他的心忍不住砰砰砰跳起來了……

    女娃娃原本和馬家小少爺爭執,這會子手裡的風車掉了,她又是剛剛學會走路,追了風車幾步就索性趴在地上爬過去撿風車了。她沒有成功撿到自己的風車,因為她的風車被一隻大手撿了起來。女娃娃抬頭看見和自己搶風車的大人,皺起了眉頭,道:“你這人看著面善,卻不是好的。搶小孩子的風車實在沒有風度!”

    祝英齊小心翼翼地將風車遞給女娃娃,道:“孩子,你叫什麼名字?”

    女娃娃挑眉道:“你是什麼人?我為什麼要告訴你?”雖然是氣勢淩人的模樣,卻因她口齒不清,成了糯糯的問句。

    祝英齊摸摸鼻子,實在不知道怎麼和小孩子接觸。雖然……雖然幾個哥哥還有九妹的孩子他都有哄過……但不知怎麼的,他現在就是緊張。對!叱吒商場的祝英齊面對一個兩三歲的女娃娃時緊張了……女娃娃看了看他,又道:“看在你把風車還給我的份上,我就告訴你好了。我叫葉甜。葉子的葉,甜蜜的甜。”

    “葉甜……甜蜜……”祝英齊嗓子一緊,立即從地上站起來,問梁月道:“馬夫人,她在哪裡?”

    “……這個,她讓我不要告訴你她在後院啊……”梁月困擾地撓頭。梁月身邊站著的馬家小少爺無語地搖頭,道:“娘又裝傻了……”

    馬文才狠狠一拍他的腦袋,將人踹開了,自己擠到梁月身邊。馬家小少爺已經不是第一次被自己無恥的老爹這樣對待了,他趁馬文才沒注意的時候,對他張牙舞爪的。葉甜便湊到馬文才跟前,道:“馬叔叔,馬明瑞他對你做鬼臉,看來他一點都不服氣。”

    ……

    宴會結束後,馬文才就拎著馬明瑞去了後院。

    至於馬明瑞被自己老爹胖揍一頓屁股的時候,則是在心裡將葉甜罵了三十二遍!

    馬文才則是揍完兒子,又對梁月道:“小月,我們還是生個女兒吧,你看小甜兒多麼乖巧可愛。”你就不動心嗎?

    梁月眯著眼睛,對馬文才道:“馬文才,當年那不光明的事情,你要我再說出來嗎?”

    馬文才乾笑一聲,道:“……哪裡、哪裡。”一面指揮馬明瑞,“出門讓管事帶你去見你爺爺。”

    梁月瞪了馬文才一眼,道:“瑞兒這麼小,虧你也放心。”說完,她便抱起了馬明瑞出門去了。偏偏馬明瑞性子就是霸道不服輸的很,趴在她娘身上,還故意蹭來蹭去,嘴裡哭訴馬文才剛剛打的多痛,眼神卻是挑釁地對著馬文才……

    馬文才:靠!他怎麼會生出這種兒子?這種死小子,真是讓人分分鐘想揍他!

    卻是忘記了,梁月和馬老爹都說過,明瑞的性子和年輕時候的馬文才最像……

    ……

    祝英齊在後花園見到了葉阡陌後,就將人直接扛上了馬,然後飛奔去了自己的府邸。葉阡陌直到被扔上馬背的時候才反應過來,一個勁地掙扎也是無用了……祝英齊心中喜怒交加,回府後,抱著人不撒手直接往房裡去了。

    將人壓在床上,祝英齊卻沒有了動作。

    雖說這三年來,他對她的思念有增無減,而每一次的思念最後都會化為濃濃的無力感和摧毀的欲|望。最後又是午夜夢回時,空虛寂寞的感受和猙獰的想撕毀對方的念頭。但是……當她如此真實地躺在他的身下的時候,他卻不敢動作了。怕是一場夢,也怕讓她想起那不堪的過往,然後再度逃離……

    “……甜兒她……”

    葉阡陌尷尬地避開祝英齊的目光,道:“那一次後有的。我也是之後才知道。因為陰差陽錯地去了北方,正巧遇見了阿月他們。我索性就跟著他們了。”

    能聽到葉阡陌的聲音已讓祝英齊險些熱淚盈眶。而出乎他的意料的是,葉阡陌竟然還耐著性子和他解釋了。祝英齊細細回味著她的聲音,才去思量她話裡的意思,半晌才道:“……甜兒是我們的孩子……”

    他的聲音是顫抖的,那是一種壓抑的興奮。

    葉阡陌點點頭,隨後道:“不過甜兒是隨我姓的。我葉家如今只有我一人,我為了生下甜兒也經歷過九死一生,所以你不能和我搶甜兒。”

    祝英齊壓根沒有想過這件事情,他緊緊抱著身下的人:“好,不搶。我們以後還會有許多孩子,不管是姓祝也是姓葉,都是我們的孩子。”

    葉阡陌沒想到一慣溫文爾雅的八公子也會說出這樣肉麻的話來!

    =口=

    祝英齊在葉阡陌身上不安分地動著,嘗過了那等滋味,又如何能忘卻?偏偏祝英齊又只有葉阡陌一個女人,對於其餘的女人又不想招惹,於是乎,這三年來,他就悲劇了。如今心上之人重新回到自己的身邊,而且還帶回了屬於彼此的孩子,又是這般柔順地躺在他的身下,仿佛可以讓他為所欲為……

    他在她身上摸索起來。

    葉阡陌一腳踹了過去:“祝英齊,其實那一次你根本就是故意的吧?!”

    祝英齊立即漲紅了臉,辯解道:“阡陌,我沒有!”

    “呵呵,沒有就好。也就是說當時那種情況,不論是誰,你都會那個!”葉阡陌推開他,坐到床邊扶了扶自己的髮髻,“好啦,舊也敘了,甜兒還在阿月府上,我這就過去了。”

    祝英齊一把抓住葉阡陌的手,黑著臉道:“若是存心的,便是下流,若是無心的,便是無情。你們女人的心思真是難懂。”

    葉阡陌輕咳一聲,道:“話說回來,這些年,八公子將絲綢的生意做的不錯……”

    祝英齊將人拉到懷裡,道:“那些話,以後有的是時間說。我便承認自己下流了……還有更下流的。”

    葉阡陌也沒再抗拒,笑岑岑地對祝英齊道:“上次我躺著一動不動,太吃虧了。你這次得躺著別動……讓我來!”

    春|意滿滿,一番雲|雨之後,葉阡陌趴在祝英齊的胸口喘息。

    其實這些年來,走了大江南北,她也想透了很多事情。她捫心自問,對於祝英齊,她是心裡有他的……之所以那麼介懷地離開,無非是因為覺得祝英齊心裡還惦記著那個玉兒。但是,現在的她想明白了,玉兒在拋下祝英齊的那一天就是將他們之間的緣分剪斷了。也如祝英齊所言,玉兒應該是和心愛之人幸福美滿地生活在一起了,而且他們很可能還有了自己的孩子……

    既然如此,為什麼要祝英齊在那段過去消逝的緣分裡遲遲走不出來?

    她喜歡他,他也不是對她沒有感覺……為什麼不能試一試?

    所以,三年後,她又回來了。正巧戰事結束,馬文才帶著梁月回杭州,領著大將軍的頭銜在杭州小住。她便一起回來了。阿月的宴會是為她和祝英齊設下的,她再明白不過。若是她不願意見祝英齊,她也就不會在後花園等著他來。

    祝英齊抱著懷中溫暖,翻了個身又要繼續。葉阡陌知道他這三年都沒有娶妻,她心底對於他是愧疚的……即便身子再累,也由著他去了。

    葉阡陌不知道的是,世上男女,但凡受了情傷,對前任尚有愛恨之情的,無不是一種態度:看到你過的不好我也就放心了。

    那一晚,在華光滿目的蘆葦岸邊,他輕輕說出那一句“已經過了這麼多年了,或許……或許她的孩子都能叫娘親了……”,已經是他對舊愛的祝福,也是他對舊愛的放手。

    作者有話要說:咳咳,這是八哥和阡陌的最後一篇番外了~黃良玉會在下一篇馬統和淩菲姑娘的番外中出現一下~

    再有兩篇番外:馬統和小包子們的,《小妹》就算徹底完結了~

    呼……真是很抱歉,拖了這麼久才寫完八哥的番外~

    主要是覺得有很多情節要寫o(╯□╰)o

    當然了,這些情節以前就有構思好,偏偏不知從何下手

    如今寫完了又覺得各種不滿意……糾結……

    不管怎麼說,大家看文愉快啊!



第84章 番外(五)
少女一身粗布麻衣,長髮也隨意地用麻繩紮成馬尾。和人說話的時候,好看的鳳眼會微微上挑。十分的嬌俏,當然,也顯得格外狡猾。馬統是一個厚道人,他不喜歡和這麼狡猾的人打交道——不過,少爺的心腹花了不少時間才找到這個江湖上的慣騙。他既然是奉了少爺的命令來找人的,勢必要完成任務,而前提就是和她打交道。

    少女知道他的來意之後,好看的眉眼又是一挑,將馬統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道:“小胖子,你家主子是誰啊?該不會是坑本姑娘的吧?”

    馬統的臉一紅,雖然眼前的少女很狡猾,但不得不說,她很漂亮。馬統也是個年輕的男人,被好看的女子說成小胖子,自然會羞惱。畢竟以他的身份——少爺的貼身紅人,馬府裡可不曾有人這麼放肆的!那些個小丫鬟見了自己,哪一個不是含羞帶怯的?(大霧)他哼了一聲,語氣十分不好地道:“你就是個三教九流的賤民,我們主子是誰是你能打聽的嗎?”

    少女聽了這番話卻是毫無反應,聳聳肩道:“不打聽就不打聽唄!不過,我要見見你的主子,否則,我怎麼知道你們是不是騙人的?最後我一分錢都拿不到呢?”

    馬統嗤笑了一聲,道:“就我們家少爺有必要騙你一個小騙子嗎?得了……少爺都吩咐了過幾天就在城裡的客棧見面。”

    少女無所謂地點點頭,因山路難走,她的鼻尖已經冒汗了,眸光一閃,她卻是“唉喲”了一聲,虛弱地“摔倒”在地。馬統急著完成任務,見少女摔倒了也不曾有語氣:“小騙子,你幹嘛呢?”

    少女看了他一眼,旋即眼睛就噙滿了淚水,委屈的不得了:“小胖子,你沒看到我摔倒了嗎?你也太不厚道了……還責備我!摔倒很疼的好不好,我難道還是故意的不成?”

    馬統其實是個心善的人,語氣不好也只是因為急著下山。聽少女這麼一說,他支吾了幾聲,道:“你還能站得起來嗎?”

    少女看了他一眼,試著站起來,卻都是不能。

    馬統看她站一次摔一次,心底也生了一絲憐惜,一把拉住她,道:“好了,好了,你別站了。不然……不然,我背你好了。”他說這句話的時候,臉又紅了。眼前的少女雖然狡猾了些,卻是這麼好看……哎,她會不會覺得自己是在占她便宜呢?當然了,他才不是在乎她對他的看法,只是……只是他馬某人的一世英名,斷然不能毀在這個小騙子的手裡啊!

    少女垂著眼眸,長長的睫毛顫抖著,道:“男女授受不親,更何況,你一口一個小騙子,指不定心裡以為是我在占你便宜……”

    馬統趕緊道:“我沒有啊!算了算了,我不叫你小騙子總可以了吧?”

    少女這才遲疑著點點頭。馬統抬頭看了看無雲的天空,和那火辣辣的一輪金烏,認命也似地蹲下|身子,招呼道:“趕緊上來吧。我們還要趕路呢。”

    站在馬統背後的少女狡黠一笑,朝馬統的後背抬抬下巴——讓你丫的叫我賤民!哼!

    身後背著個妙齡少女,時有幽香入鼻——馬統心道,這要是換在那個話本子裡,卻是才子佳人、英雄美人狼狽為奸的好橋段啊!偏偏……偏偏這小騙子看著沒幾兩肉,卻這麼重!壓的他都快喘不過氣了……嗷!

    當然了,馬統是絕對不會承認這一切都是因為自己沒有好好鍛煉的原因。

    悶熱的天氣,難行的山路,這一切都讓胖嘟嘟的馬統備受煎熬。不過,他什麼也沒有說,還是穩穩地背著人。他在心裡呐喊:一切為了少爺!

    少女悠閒地趴在馬統的背上,時而吹吹口哨,時而催催馬統。只是偶爾看著汗珠子一滴一滴地從下巴滴到衣襟裡的馬統,她會露出遲疑的神情。

    就在要到山腳的時候,馬統卻是被石頭絆了一跤,聽著一聲驚呼,兩人相疊著就摔到了地上。馬統被少女壓在身下,只覺得渾身都痛。少女趕緊爬下來了,只是她騙人是內行,就算此時此刻,還不忘裝成腿傷未好的樣子。她戳了戳馬統的後背,道:“喂,小胖子,你一身肉墊,應該很耐摔吧……”

    馬統忍了忍,還是開口道:“不許叫我小胖子!”

    說完這句話,他便站起來了,只是膝蓋上一片血印。他“嘶”了一聲——真的好痛啊!其實他比較想痛哭流涕,或者皺著臉大喊幾聲“好痛”,但是這一切都在眼前的少女殷切的目光中消失了。少女也注意到他膝蓋上的傷了,吐了吐舌頭,道:“得了,不叫你小胖子就不叫。”

    馬統皺了皺眉頭,道:“得了,上來,我再背著你。我們得趕緊下山。”

    “你還要背我?”少女指了指他的膝蓋。馬統黑著臉道:“不背你你怎麼下山?要不是看在少爺的份上,我才不會理你。哼……”

    少女便笑嘻嘻地從兜裡取出瓶傷藥來,道:“我先給你上藥吧。小哥哥∼”

    不知道是被這聲小哥哥驚嚇到,還是怎麼的,反正馬統還未反應過來,這少女已經蹲在他身前,將他膝蓋處的褲子給撕了。馬統這次是真的被嚇到了——他白花花的大腿還沒有人看過呢!最重要的是,她把他的褲子給撕了!太、太沒下限了!因此,馬統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而少女手裡的藥粉也灑到了地上,少女眼睛一瞪,道:“喂!你知不知道這一瓶藥要多少錢啊?!你倒好讓老娘的藥全部白費了!錢你賠啊!”

    馬統哪裡還能說話,等少女的手碰上他的大腿的時候,他慘叫一聲:“你你你!光天化日,你要幹嘛……”這話沒說話,少女已經將藥粉灑到了傷口上,他直接嗷叫了一聲:“好痛啊啊啊!”

    “真沒出息。”少女挑眉,掃了一眼馬統眼淚鼻涕一臉的樣子,隨後從懷裡取出兩條帕子系在一起,隨後給他的傷口包紮好。從她低眉系手帕的時候,馬統已經不喊了,一句“沒出息”真是讓他丟盡了男人的臉面——雖然那玩意真的很痛。然後便是她給自己包紮傷口的時候——馬統覺得心跳的好快。

    他出生差,在他五歲的時候,他老子娘就把他賣到了太守府。後來因為和少爺年紀相仿,便被安排去做少爺的小廝兼書童。即便有時候會狐假虎威,可馬統自己清楚,自己再怎麼囂張,都是仗著少爺的勢,再威風也就是個下人。在家的時候,老子娘不曾對他好過,做了人家的下人更沒有人真心對他好的。在家的時候受傷是不去管的,過幾天傷口自己就痊癒了。在太守府,受了罰、受了傷,也只有少爺偶爾會給他賞一些傷藥,受傷的地方都是自己抹藥。有些抹不到的地方就不去管他。反正會和小時候一樣,過幾天就好了……

    但是,現在這個看起來狡猾的不得了的姑娘在給他上藥、還包紮……湊的那麼近,連她臉上細膩的毛孔都看的清清楚楚的……馬統覺得自己說不定摔到了別的地方。不然,怎麼會看著人就覺得心亂如麻。

    ×

    幾天後,便是少爺和小騙子見面的時候了。小騙子換了一身頭面,還別說真的很漂亮。是啊,蓬頭垢面的時候已經那麼好看了,稍稍打扮一下,就更別提了。馬統忽然產生了十分彆扭的心理,他不想讓少爺或者梁少爺見到小騙子的面啊。

    儘管少爺和梁少爺看起來是真愛,彼此都喜歡男人。可小騙子這麼漂亮——剛剛來客棧的一路上,就有很多男人瞅她啊!馬統覺得心裡很不舒服。好在少爺和梁少爺完全沒有見小騙子的意思。小騙子似乎對少爺他們也不感興趣——他就知道這個沒心沒肺的小騙子最在乎銀子了。其次,還很可能……喜歡耍自己!她竟然要求自己在山下陪著她,這怎麼可以呢?!他可是少爺的書童,他的任務是照顧好少爺啊!這個小騙子……

    小騙子被安排和一個鰥夫住在一處。那鰥夫卻似乎是梁公子的朋友。

    見到那鰥夫,馬統覺得——其實小騙子防人之心重一點也是對的。雖然這鰥夫看著也過了而立之年,還有一個在繈褓裡面的兒子。可你看看他,一臉不苟言笑,看到小騙子後又笑的那麼……不懷好意,而且小騙子一看到小孩子就去抱——這鰥夫居然還拿小孩子博取同情心,實在是太沒節操了!馬統表示,自己對這個鰥夫——章大哥,一點好印象都沒有!

    事實上,章大哥卻是聽說少女和馬統都是梁月的朋友,而且也是為了梁家的事情來這裡暫住的,他自然十分友好。

    “……小哥哥,我的行禮你就放到我屋裡吧。麻煩了啊……”少女抱著小孩子就不撒手,活兒都指揮馬統幹去了。章大哥道:“小兄弟,你隨我來吧。”

    馬統心裡氣極,看吧,他就知道這鰥夫不是什麼好東西……別以為眼角長了一些魚尾紋就是沉穩了!別以為有個孩子就能哄無知少女母愛氾濫了!哼!

    讓馬統鬱悶的是,晚上章大哥做了夜宵,叫他們去吃。那小騙子看到滿滿的一碗麵條,眼睛都亮了!還笑的一臉諂媚:“章大哥,我叫淩菲。都是江湖兒女,你就不要一口一個姑娘地叫了,叫我小淩就可以!”

    章大哥從善如流,何況淩菲的年紀和他故去的妹妹相仿。看到淩菲,他就會想起自己那活潑可愛的妹妹。如果,她還在的話,一定和眼前的小姑娘很像吧。唯獨馬統十分不和諧,他心裡憤憤道,還小淩小淩,一個大閨女居然把自己的名字告訴別的男人,羞不羞啊!哼!但是,他沒有發表意見——因為小騙子沒有讓他這麼親切地叫她。

    吃了夜宵,淩菲抱住孩子,和章大哥一起在院子裡閒聊——當然,馬統也在的。只是他一臉的高大上,作為*絲平民,章大哥和淩菲就沒打算讓他加入聊天。

    不過章大哥很是寡言,都是淩菲說話的時候多。最後孩子在淩菲懷裡睡著了,淩菲將孩子還給章大哥,幾人散了,都打算去安歇。至後半夜的時候,卻打起了雷,因馬統和淩菲的房間是相鄰的,所以,幾乎在雷聲響起的那一刻,馬統就聽到了淩菲的哭聲,於是,他趕緊跑去了淩菲的房間——不會是那個人面獸心的章大哥在欺負淩菲吧!

    到了淩菲屋裡,馬統才知道自己是誤會人家章大哥了。淩菲姑娘之所以哭是因為這雷聲啊……馬統愣在淩菲的床前,畢竟想要抓奸沒成功,反倒是自己誤闖了人家姑娘的閨房,這……雷聲再次響起,淩菲擁著背衾輕聲哭著,淚濛濛的眼睛看著不速之客——馬統。

    馬統僵著步子挪了幾步:“好了,你別哭了,不就是打雷嘛……”

    下一刻,他肉嘟嘟的腰就被淩菲抱住了。馬統的身子頓時僵了一半。過了好久,他也不能放鬆。以至於他都不知道淩菲是什麼時候停止了害怕,並且指著他罵道:“小胖子,你占我便宜呢!出去出去!”

    馬統被罵的真是啞口無言,這時候,又一道悶雷響起,淩菲眼睛一紅。罵不出話來了。馬統雖然很鬱悶地生氣,但是看了淩菲這副樣子也實在忍不下心來,兩眼一翻,道:“你拉著我的手罷。等你睡了我就去睡覺!”

    雖是慌亂中,但淩菲還保持著警戒,一雙眼睛不確定地看著馬統。

    馬統不耐煩地道:“你這是什麼眼神,你以為我在占你便宜嗎?我告訴你,像你這樣的姿色,連我家少爺府上的丫鬟都比你好看。那追求我的丫鬟是一打一打的,你千萬不要以為我會看上你!”

    淩菲噗嗤一聲笑了,很不厚道。

    馬統:這有什麼好笑的!這是實話!她不會以為我在騙她吧?哼哼哼……

    但是淩菲還是依言拉著他的手,躺在了床上。馬統見狀,問道:“我看你什麼事情都敢做。”比如,騙一根手指頭就能碾死她的人的婚,再比如,撕男人的褲子什麼的……馬統想了下,道:“怎麼這麼怕打雷?”

    淩菲動了動嘴,到底沒說話。她當然不會說她娘死後,她的繼父企圖玷污她的時候,正好是這樣的天氣,她奮力掙扎,拿著板磚砸在了繼父的後腦上,雖然不知道有沒有砸死他那個畜生,但是,那殷紅的血啊,就那樣流了一灘。她害怕極了,趕緊奪門跑了,一直一直都在奔跑,沒有敢回頭。她記的那麼清楚,那個晚上,一直在打雷下雨。那閃電一道道地劈下來,似乎稍一個偏差就會劈到她的身上。那的確不是什麼好記憶——繼父身上的惡臭,血液的腥臭,被閃電烤焦的樹木的焦臭,隨著每一次打雷閃電,全部從腦海裡浮現,全部都是夢魘……

    即便後來遇上了教她一些功夫和三教九流裡騙人的計量的師傅,她還是沒有徹底擺脫那些噩夢。

    馬統以為她睡著了,鬼使神差地湊上前去。因為在黑暗裡,他不曾看見淩菲的身子在他接近的時候就僵了起來。馬統用另一隻手給她蓋好被子,隔了好久,他張了張嘴,道:“小騙子……”

    淩菲沒理他。

    外頭的雷聲一直不停,馬統就在床頭立著——其實在太守府裡,他也是這樣伺候少爺的。就是後來少爺性子越發孤僻,不喜歡讓人靠近,才沒有讓他守夜。但這些事情,做起來還是很容易很熟悉。他以為淩菲睡著了,他才低低地叫了一聲:“淩菲……”

    ×

    第三日,梁府就來人了,要帶回自己失散在外的表小姐,“一家團聚”。

    淩菲的演技那麼好,每一個動作,乃至神情都做的那麼到位。

    章大哥早早就避開了梁家的人出門了。此刻家裡就剩下淩菲和馬統二人。其實,自打住在這裡後,日子越是過去一天,馬統就越是擔心。如今他擔心的這一天還是到來了。趁著和淩菲“整理行李”的時候,馬統忽然開口:“不然你不要去了吧,我去和少爺說說,讓他換人……”

    淩菲的手一僵,最後卻惡狠狠地朝馬統罵去:“臭馬統,你想害我失去賺錢的機會嗎?!”

    馬統乖乖閉嘴了。不是因為淩菲惡劣的態度,只是因為他知道自己不能壞了少爺的事情……可是這一刻,他又是多麼地想淩菲不要去那龍潭虎穴。生平第一次,他在想,如果我有權有勢,就能保護她了……

    “淩菲!你什麼時候回來,你的手帕還在我這裡。”馬統鼓起勇氣。這是馬統第一次這麼光明正大地叫淩菲的名字,淩菲有些驚訝,然後無所謂地道:“那帕子都舊了,你扔了就好!”關鍵是給你擦過血啊,那麼血腥的東西,我才不要。

    馬統的眉頭皺在了一起。

    淩菲還是走了。因為淩菲要賺錢,而馬統也不能壞了少爺的事情。馬統又開始糾結了。如果自己有權有勢,不用少爺找淩菲,自己就能解決少爺的事情。如果自己有錢,淩菲就不用為了生計去冒這樣的險——她其實也就是個比自己還要小兩歲的姑娘家。

    但是,比少爺有權有勢?不可能。

    是以,回到書院後。馬統一直渾渾噩噩的。並且他每天晚上他還要祈禱老天爺千萬不要打雷……要是打雷了,淩菲害怕了怎麼辦?她一害怕,被壞人趁虛而入了怎麼辦……

    而這一切擔心終於在月餘後煙消雲散。淩菲順利地完成了任務,就像從前每一次完成任務一樣。漂亮極了。馬統是隨梁月和馬文才去見的淩菲。他覺得淩菲比之前瘦了,能讓少爺和梁公子都忌憚的梁家和周家,一定不是好惹的。她一定贏的很辛苦吧。忽然,馬統覺得很辛酸,很想讓她一輩子都不要去冒這個險了。但是,又憑什麼呢?他和她非親非故。交情說不定還比不上她和章大哥的……

    “喂,我要走了,你好好保重啊!”

    馬統送淩菲到了門口。淩菲見他不說話,又道:“算了。對了,希望下次看到你的時候,小哥哥你減肥成功啊!”

    馬統……

    等淩菲的背影消失在街頭,馬統才像是驚慌了一般,他急著追上去。僅僅追了幾步,他又停下了腳步。他想留住她的。可是,他憑什麼留住她?不是親人、不是故友。就算……一男一女能成為夫妻,這樣也算是在一起了……但是,他憑什麼要她和自己做家人?他自己還是個下人,是賣身契被捏在少爺手裡的下人——第二次了,他再一度因為自己的身份而苦惱了。

    像淩菲那樣見慣了世面,長的又漂亮的姑娘,她一定看不上自己——非但是下人的身份,還有胖嘟嘟的身體。

    這個時候,馬統忽然想起了自家少爺和梁公子。雖說他們都是士族,但是呢,男人和男人相愛一定更加為世俗所不容啊!偏偏他們就能忽略世俗的眼光,這麼高調地在一起!這一瞬間,馬統心裡燃起個希望的火苗子:只要是真愛就能在一起!

    馬統目光灼灼地看著淩菲消失的街頭:

    再一次見到淩菲的時候,他一定要和現在不一樣。哪怕是有一點點的進步。他還要告訴淩菲,其實他不想叫她小騙子,不想叫她淩菲,也不想叫她小淩,他想叫她菲兒。他還要告訴她,自己想和她在一起,成為家人,有光明正大地理由不讓她抛頭露面,入狼窩進虎穴。他要通過改變,哪怕是一點點,來告訴淩菲——他有資格和她在一起。儘管現在的他沒權沒勢,將來的他或許也不會那麼有權勢,也不會太有錢……但他能給她一個遮風擋雨的屋簷和一雙能依靠的肩膀。

    再見到淩菲的時候,馬統已經跟隨著馬文才經歷過好幾次戰爭。沾光立了一些小小的軍功。並且,在那一年,馬文才和梁月成婚的時候,他們就把馬統的賣身契還給了馬統。不得不說的是,儘管“梁公子”欺騙了他的感情,但是他絕對沒有絲毫埋怨的。

    當然要不是被少爺和“梁公子”那“男男”之間的真摯愛情感動到,他也不會一直私下給自己鼓氣了。其實呢,府裡的好些丫鬟都是想嫁給他的。可馬統就想著當初給他包紮傷口、懷裡那兩條帕子的主人了。

    可是……他一直都沒見到淩菲。到處找也找不到。

    倒是偶爾的一次,他聽梁公子、不,現在要叫夫人了,他聽夫人提起章大哥的時候說到了淩菲……他才知道原來淩菲一直在建康!一直在那個鰥夫的身邊……嗷!馬統當晚就趕路去了建康。以至於淩菲見到他的時候,他是頂著一頭的露水,狼狽不堪地出現的。

    淩菲圍著他看了半晌,還是沒認出來這貨是誰……

    深受打擊的馬統控訴地看著淩菲。

    淩菲嫣然一笑,道:“三四年不見,小哥哥你咋還是這麼胖啊?”

    馬統TAT

    “我明明在戰場上瘦了好多的!”

    “呀,真沒看出來。小哥哥你這身板,打起來的時候能跑的動嗎?”

    “淩菲!”

    “我瞧著你這樣福態去做個廚子一定不錯。”

    馬統淚流滿面。好在章大哥出現後,讓他進屋先做休息了。

    好好地睡了一覺,養足精神的馬統跑去找淩菲,將憋在心裡三四年的話統統說了出來,千言萬語匯成一句話:“章大哥家的孩子長的不錯,我家小少爺也長的很好看。淩菲,你生的孩子也一定很好看!”

    噗……

    淩菲眨眼。

    “我我我,我現在有一點軍功……只要我努力一點,就可以做更大的官……你你你……”

    淩菲難得臉紅,其實如今的她也有二十出頭了。這些年,也不是沒有被媒人拉過紅線,但是她本來見多了那些醃臢事情,對這些風月的事情全沒了念頭。而且對方那些人,都不是知根知底的,讓淩菲心底有些抵觸和害怕。

    倒是這些年來,和章大哥相處,還有她所知道的梁月和馬文才,葉阡陌和祝英齊,梁山伯和祝英齊,他們都是一生一世一雙人的……她想也許世上的風月之事並非都是醃臢的,只是那些好的,她沒有遇上而已。

    章大哥偶爾還在她的面前提起馬統。其實她也覺得馬統……挺好的。這個即便摔倒了也要完成承諾背她下山的男人,這個……在那個打雷的夜晚陪了她整整一晚,小心翼翼地叫她的名字,又在淩晨時悄悄回去自己房裡的男人……那一天,她和他告別,她看他分明有話要說,最後卻沒追上來。於是,她就離開了。

    就和他自己說的一樣,有很多小丫鬟會等著嫁給他。

    她的話……哎。做了那麼多騙人的勾當,哪個男人會真心喜歡她呢?至於之前章大哥提起馬統,她滿心覺得這都三四年過去了,馬統一定娶了妻子,說不定都有孩子了……而自己年紀也實在大了。

    偏偏這個時候,馬統倒是來了。

    “其實現在天下大勢,也漸趨安定了。”淩菲道,“我之前倒是想開個客棧的……就缺一個像章大哥那樣廚藝好的……”

    馬統一怔:她跟我提章大哥幹什麼?他們朝夕相對,朝夕相處……難道他在不知不覺間已經被姓章的捷足先登了?

    淩菲剜了他一眼,道:“不開竅!”

    作者有話要說:噗……真心是囧 這章居然也這麼長 = =

    黃良玉還是木有出場 哭死

    和下章小包子們一起來吧~~~~~

    爬走 麼麼噠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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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番外(六)
自打有了身子以後,梁月時常覺得困乏。邊關不比江南富貴溫柔鄉,盡是一片肅殺之氣。不過因前段時間,晉朝的軍隊剛剛打了勝戰,近來那敵軍元氣大傷,也不曾來犯。梁月一直懸著的心也能稍稍放下。

    這日,梁月吃了一碗的酸梅,尋思著靠在長椅上看會兒書,看了不到一二句,不知不覺地卻又睡去了。她正混混沌沌間,忽聽見一曲簫聲,時而婉轉哀戚,時而如泣如訴。梁月的雙腿不似自己的一般,便隨著那簫聲去了。大抵是因在夢中,便是四周的環境十分詭異,她亦無太大察覺。

    直到置身於火紅色的花海,梁月才驚悟此情此景竟是似曾相似。

    ——卻是那地府的彼岸花花海。

    梁月心頭一緊,不知自己為何來了此處。也是此刻,那簫聲停了,她見火紅的花海裡立了一位素衣婦人。婦人背對著梁月,梁月只看到她纖細窈窕的後背,和如墨的髮髻。梁月她隱隱覺得自己來了此地是這婦人引自己來的,一時又不知要去哪裡,不知發生了何事,便只站在原地。

    那婦人此刻轉過了身子,梁月大吃一驚,道:“玉姑娘?你怎麼在這裡?”

    怎麼會是黃良玉呢?這人分明是婦人打扮……可這張臉卻是一模一樣的!那婦人莞爾一笑,通身氣質渾然天成,清麗莊嚴又帶了幾分淡泊。梁月心道,這人卻一定不是黃良玉。眉目之間絕無黃良玉的嫵媚。婦人見了梁月,便道:“七娘。”

    “我不叫七娘,夫人你認錯人了吧?”

    那婦人卻像是沒有聽見一般,目光柔和慈祥地看向梁月,最後落在她的肚子上,只說:“前世才兒負你,卻都是娘自私,拋下才兒,讓他獨自一人受那世上風刀霜劍,生了副怪癖性子。今才兒之業障娘已經贖盡,七娘,你代娘好好照顧才兒。”

    婦人說完便捧著一疊寫滿經書的紙消失在了花海中。梁月心中似有所悟,追上去叫了幾句“夫人留步”,到底那婦人消失的無一絲留戀。緊接著,梁月眼前一花,哪裡還有什麼火紅的花海,只見周遭一片漆黑,倒是面前不知何時冒出一塊長寬皆約二米、石壁上爬滿藤蔓大石頭。梁月小心翼翼地護住自己的肚子,警惕地朝四周看去。

    那石頭忽而動了一動,至於那些深青色的藤蔓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消退了。左右不過眨眼的功夫,看的梁月一怔一怔的。那些藤蔓褪去以後,四周也漸漸有了綠色的磷光。大石頭上很快出現一副畫面。梁月震驚不已——那畫面上的人可不就是梁森?!

    ×

    明日便是梁森和朱雪菲的定親宴了。梁森心底並無太大的感觸,談不上開心,也談不上不開心。倒是沒多久,一個生意場上的夥伴打來電話,邀請他參加當地的一個慈善拍賣晚會。梁森素來對這些東西不感興趣,但梁家、梁氏集團卻常會參加這些活動。而身為梁氏繼承人的他,偶爾也會去。有時候是來了心情,有時候是因為生意場的一些交道。

    而現在,他的心情還不錯,那夥伴也是一個重要的合作人。於是,梁森二話不說就去了。

    首先拍賣的是一個青花瓷,然後是一套玉碗。梁森並無太大興趣,正懨懨看著,那主持人宣佈,最後一樣古董是東晉年間的一副美人春睡圖。古代人的畫都是比較抽象的,說是美人,大概也看不出有多美。

    但那主持人似乎很得意,緩緩地將那美人圖展現在大家面前。

    梁森心中一動,只見圖中美人正手握書卷,靠著長椅小憩……

    ×

    梁月看著哥哥經歷著前世的那些事情——只是,他的經歷中少了她這個妹妹。而且,他在遇到朱雪菲之前,就被父母找了回去。梁森瞞了她一輩子的真相,她也是此時此刻才知道。薄情的父母因生活艱辛,轉身各自找了富婆與富豪。而被當成累贅的孩子就被送去了孤兒院。這一世的父親的“獨子”在和別人賽車的時候出了車禍死了,而被告知沒有生育能力的父親這才想起來“梁森”這個兒子,便循著孤兒院的線索找他……

    前世的梁森會因為妹妹梁月時而露出些笑容,而梁月觀他這一輩子竟然是從未笑過。梁月心中一緊,見梁森再遇朱雪菲之時,竟也沒太多的歡欣。她知道是自己改了他這一輩子的命數,沒想到——他還是不開心的嗎?

    畫面到了拍賣會上,那一瞬間像是時間靜止。梁月看到那畫像上的自己,著實驚愕了許久。卻說這衣服,這屋子的佈局,可不就是她剛剛睡著時候的樣子嗎?!沒想到竟被後世當成了古董拍賣——而且,而且還到了哥哥面前。

    梁月看著發怔的梁森,心中又是一陣陣歎息。只願那畫中之人是睜著眼睛的,替她看一眼哥哥。

    ×

    梁森怔怔地盯著畫像看。直到身邊的夥伴笑出聲來:“哈哈哈,主持人說那落款之人還是馬佛念。馬佛念就是馬文才!阿森,你說,這畫上的人該不會是祝英台吧?”

    梁森勾唇笑了笑,道:“這就不得而知了。”

    臺上的主持人還在洋洋灑灑地說著。大意就是梁祝化蝶的故事其實是個傳說,馬文才和祝英台根本不是一個朝代的人。而在歷史上,馬文才是確有其人的。這畫像很可能是馬文才為他的妻子畫下的。因為仔細看這美人圖,美人的小腹還有微微的隆起,加之這房間的佈局又是正兒八經的主子的屋子……

    主持人說完後,在座的人就開始報價的。大概是覺得新奇,一時間竟有許多人報價。

    梁森報的數額是最多的,那主持人沒想到一幅畫能拍賣到這個價格,正喊次數,忽然聽一個懶洋洋的聲音傳來:“不好意思啊,睡著了。這畫一百萬本少爺要了。”

    那人嘴角掛著笑,看上去痞氣十足,本是俊逸瀟灑,卻因眉宇間的陰鷙而稍顯陰沉——也看得出來,這人不好得罪。梁森冷哼一聲,再次舉起了牌子,追加了十萬。

    ×

    石頭面前的梁月卻是徹底看傻了——這人咋長是和馬文才那麼像呢?!

    ×

    男子挑眉看了一眼梁森,哼道:“不管他出多少,本少爺都追加十萬。”

    梁森沉默了。回首目光幽深地看了一眼那個男人。最後的結果當然是被那男人拍賣走了。只是出了大堂,梁森便在等那男人出來。男人信步出來,也見到梁森,挑眉道:“梁氏的?”

    梁森道:“那副畫。”

    男人將梁森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勾唇道:“聽說梁氏的少爺沉默寡言,今天看起來好像真是這麼回事。那副畫呢,本少爺是勢在必得的。”他聳聳肩,“畫上的女人和本少爺看上的丫頭長的一模一樣。我怎麼能把她讓給別人?”

    梁森皺眉,半晌喃喃自語道:“……我也覺得畫上之人十分面善。”

    男人一收臉上的笑容,目光陰鷙地盯著梁森:“那是你的錯覺。”

    ×

    梁月看的哭笑不得。但一想到那男人很可能就是馬文才的轉世,而他說的“丫頭”會不會是……梁月又覺得心裡暖洋洋的一片,眼眶都微微濕了。

    畫面一轉,梁森和朱雪菲大婚了。在他們二人的婚禮上,梁月見到一個與自己長的一模一樣的女子同長輩前來賀喜。而沒多久,一個不請自來的賓客又驚動了這對新人的長輩。後來一聽說是馬氏集團的公子爺,大家都有些懵了,畢竟他們梁朱二家與馬氏都沒有生意上的來往,再加上馬氏是黑道出身,是出了名的難搞,所以梁朱二家對馬氏的態度都是能避則避,馬氏的公子爺怎麼會來參加婚禮,還真是讓人費解啊。也不知道是不是來搗亂的啊……

    好在這馬氏的公子爺看起來真是來賀喜的,規矩的不行。得罪不起,又是大喜之日,梁朱兩家都裝得十分歡迎,氣氛倒是融洽。只有那個和梁月一模一樣的女人露出一副“怎麼哪裡都有你”的表情,看起來真是無奈的不得了……而馬氏的公子爺對此便是回應“咦?怎麼你也在這裡啊?!我們真是有猿糞”……

    梁月心底偷笑,看來馬文才這廝下輩子的脾氣還是討厭的緊呢。

    看大家對他避瘟神一樣的模樣。

    她還想多看看,那石頭卻是瞬間暗了下來。藤蔓又飛快地爬滿石壁。一切仿佛都沒有發生過……

    “姑娘。”一道溫潤的聲音響起。兩個老熟人一個青衫長褂、一個西裝革履,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一下子就出現在了梁月跟前。梁月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睡的模糊了,神經粗大的很,就是這般接連的變化,她也沒有被嚇到。

    “二位鬼差大哥好。”梁月微微福身。007嘖嘖兩聲,道:“不是吧,小美女,你去一趟古代說話就這樣文縐縐了?”

    梁月抿唇一笑,又因自己身處地府,想起自己這身子也是重生得來的,苟活幾年已經是難得。如果他們要讓自己塵歸塵、土歸土,她原本應該沒有怨言。可是……她現在是捨不得馬文才和他們的孩子的。於是,笑容就帶了幾分憂思,想了一想,直言道:“煩請教二位大哥,小女子緣何來了此地?”

    羯說道:“諸法因緣生,我說是因緣;因緣盡故滅,我作如是說 ……”

    梁月懵了,啥意思?

    007扶額道:“羯,請你說人話!”

    羯看了一眼007,道:“吾等非人哉。”

    = =.

    007將羯一把推開,對梁月道:“還是我和你說吧。剛剛那個美女你也看到了吧?她就是你的老公馬文才的老媽。她因為受不了自己老公的冷暴力,就上吊自殺了。到了陰曹地府知道了自己兒子夭折的童年和苦逼的一生,於是她很自責,覺得是因為自己太自私了,只想到自己,卻沒有考慮到年幼的兒子。於是她就在地府抄經書,這不抄了整整一百年,才換得你重生改變馬文才的命運的契機!”

    007尚在感慨,梁月已經道:“可是,你們之前不是說,是因為同情我哥哥和祝英台十世悲情,才讓我重生‘梁祝’是可以改我哥哥的命運?!”

    羯捂住臉往後挪啊挪。007輕咳一聲,道:“這個怎麼說呢。反正是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好事,你就別糾結這麼多了唄。”

    梁月一想,倒也是這個道理。又好奇道:“那為何……為何文才兄的母親叫我七娘呢?和馬文才有什麼關係?”

    007道:“你剛剛沒有看三生鏡嗎?”

    “三生鏡?就是那個石頭?”

    007道:“是啊。反正你有這個機緣,我和你說了也無妨。你前世本是柴七娘,是梁祝化蝶後,嫁給馬文才的人。你們二人差了近二十餘歲,再加上馬文才心裡惦記著祝英台,你們兩個日子也過不到一塊去。沒幾年,馬文才上戰場死了,你年紀輕輕就守了活寡。Over。”

    梁月鬱悶地撓頭,道:“那還真是挺苦逼的。”還有,這段故事還是別讓她知道的好。知道了真是膈應……馬文才心裡惦記著祝英台?哎……

    “姑娘,你須知世間上的事有因才有果,有果必有因。馬佛念若非對你還有執念,不可能後來生生世世與你結為夫妻。”羯看出梁月的心思,搖頭晃腦地道,“就是年齡差的大了一些。但是所謂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也不失為一段可歌可泣的淒美故事。”

    梁月自然是明白這個道理的。很快將負面情緒拋卻。

    “兩位大哥大恩大德,梁月沒齒難忘。”

    羯與007相視一笑,羯道:“諸法因緣生,我說是因緣;因緣盡故滅,我作如是說……”

    梁月聽他念了這句話,意識便模糊起來,轉眼就陷入了黑暗之中。倒是梁月消失之後,007道:“這年頭,將任務完成這麼漂亮的重生人士已經不多見了啊!羯,我們兩個的人品不錯!這既完成了任務,又成功地讓那天天念經的美人安心地去投胎,真是功德一件!”

    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道:“吾等非人哉。”

    梁月醒來的時候,馬文才正畫完手頭上的畫。梁月怔然地看著那适才見過的畫卷,呆呆地笑了起來。馬文才還是一身戎裝未褪,見得梁月醒來,便上前揉了揉梁月的腦袋:“邊關清苦,小月你受苦了。”

    梁月還沉浸在那個詭異的夢裡。馬文才已將鎧甲脫了,將梁月抱到自己的腿上坐著,一面用手小心翼翼地覆在梁月的腹部。梁月順勢就靠在了馬文才的胸口,雙手覆蓋在馬文才放在她腹部的大手上。

    忽然馬文才喜道:“小月,這臭小子踢我了!”

    梁月道:“你怎麼知道是個兒子?萬一是個女兒呢?”

    馬文才勾唇道:“反正我們一輩子這麼長,生幾十個孩子都沒問題。不管是兒子還是女兒,都沒關係。”

    幸好梁月沒有在喝茶,否則一定噴他一臉。

    “要不是那天晚上你灌醉我,我根本不會和你……嗯哼,反正我告訴你馬文才,生完這胎,二十歲之前是我不會生孩子的!”

    梁月懷孕的時候,馬文才就惡補了一些歧黃之術,也看到書上說女子太早生育對身子不好,便摟著梁月道:“曉得曉得,都聽你的罷。”他似乎想起了什麼,摸著梁月的肚子又道,“已然了五個月了吧……”

    “是啊。還有六個月就能看到寶寶了。”梁月笑的一臉甜蜜,絲毫沒注意到馬文才憋屈的模樣。馬文才想,自己應該收回剛剛那句話。梁月懷孕要十個月,而且她之前說過生下的孩子要自己帶,這樣一來,她還有多少精力在自己身上?

    馬文才立即有了危機感。

    但是眼下……馬文才將梁月重新抱起來,然後讓她對著自己坐著。梁月覺得這姿勢十分尷尬,扭了扭身子,道:“馬文才,你幹嘛呢?”

    馬文才按住她的腰,道:“醫書上說不會有問題,何況我也問過大夫。放心,不會有事的。我保證一定不碰到肚子。”

    梁月窘道:“你問了哪個大夫?”

    “城裡的都問了。”馬文才急著解了梁月的腰帶,見她羞紅了臉,又想著彼此還未試過這樣的姿勢,心中激蕩,嘴裡還是安慰道,“這樣你可以放心了吧?”

    梁月淚奔,該死的馬文才讓她以後如何出去見人?

    不說別的,就是軍中隔三差五來給她把脈的軍醫……

    “你在想什麼?認真點。”

    “我在想要不要自掛東南枝,舉身赴清池。”

    馬文才沙啞著笑了一聲:“有我在,你想都別想。”

    作者有話要說:233333 這章有點像現代邪魅總裁故事 o(╯□╰)o

    再有一章小包子的就徹底完結了~


第86章 番外(七)
早上的時候因為纏著梁月,而被馬文才趕去紮馬步的馬明瑞同學表示,他爹真是不要臉,跟兒子搶娘親!不過他也聽人說過他爹這人從小就沒了娘,大概是缺少母愛。他就大度一點,把娘分一小會兒給他好了!

    當然了,他的馬步早就紮好了,順帶著下午的時候把夫子氣走了,他現在閑著沒事情做,他正打算去葉家一趟——他是有正事和葉甜商量。

    “馬鞭,你在府裡呆著,要是發現我爹要揍我,你就偷偷遣人來告知我一聲,我好在葉府避一避風頭。”

    被叫到名字的小廝一臉鬱悶——任誰有這麼個名字都不會高興的好嗎?!

    聽說他馬鞭的前輩是馬統,看來馬家的主子都是不會取名字的。抹淚。

    馬明瑞偷偷溜去葉府的時候,葉甜正穿著一件男裝托著下巴在發呆。馬明瑞朝她身後望瞭望,沒瞧見想見的人,便狠狠敲了敲葉甜的額頭,道:“喂,葉甜,你思|春呢?小爺這麼個大活人你沒見到?”

    葉甜揮了揮手,道:“我沒心情理你。我妹妹也沒心情理你!打哪來的回哪去。”

    馬明瑞被說中心思,臉一紅,梗著脖子道:“葉甜你別胡說八道。祝書晚才九歲,小爺我才沒有那麼喪心病狂!”

    葉甜理都不理他,兀自歎氣。馬明瑞眼珠子一動,嘴角露出個壞笑,道:“對了,我昨天還和章羽在喝酒。他跟我說……”

    葉甜眼睛一亮,道:“章哥哥和你說什麼了?”

    馬明瑞一副了然的表情,哼唧來去就是不回答。

    葉甜是隨葉阡陌姓的,自小就知道自己肩上擔子不輕,將來葉家的重擔是要交給她的,故而她打小就被當男孩子來教育。如今她也有十三歲了,在她這個年紀很多女孩子已經定親了,她有時候也會想想自己的終身大事,按馬明瑞的說法,那就是——思|春。她和馬明瑞,還有章羽都是一起長大的。她和馬明瑞是損友,你坑我,我坑你,坑的不亦樂乎。就章羽不一樣,他年紀比他們都大個兩歲,但已經很穩重了。起初葉甜是拿他當大哥哥的,但近來想起章羽溫潤的笑,她就會覺得兩頰發熱,看不到人的時候想見他,見到了卻又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來。

    “世上沒有白吃的午餐。”馬明瑞陰險地笑著,“我告訴了你章羽的事情,我有什麼好處?”

    “小晚在碧華亭!”葉甜立即出賣了自家妹子。馬明瑞滿意一笑,道:“章羽說他要去尼山書院求學。”

    章羽也有十五歲了,而且他天資聰穎,這個年紀上尼山書院卻也合適。葉甜想啊想,想啊想,決定去向自家姑姑求教如何女扮男裝去書院讀書的事情!馬明瑞輕車熟路地去了碧華亭,卻見碧華亭裡坐了四個人。

    年紀最大的是梁少均,梁少均這廝是梁山伯和祝英台的長子,只比馬明瑞小一歲,年已十二。余者是梁祝二人的次子梁少哲,祝英齊和葉阡陌的雙生龍鳳兄妹祝書景與祝書晚。梁少哲比祝書景二人只長了一歲,故而經常紮堆地玩。加上他們四個都是內向安靜的,所以和馬明瑞他們根本玩不到一塊去。

    馬明瑞最不喜歡的人就是梁少均,他總覺得梁少均接近祝書晚是帶著目的性的。和他一樣。所以,看到他們四人又紮堆了,他心裡登時不爽了,蹭蹭蹭跑到他們面前,道:“你們在做什麼?”

    “明瑞,你來了正好。”梁少均溫潤一笑,“剛剛小景還說想跟你一起學武。”

    馬明瑞瞪了梁少均一眼,再看祝書景果然一臉期待地看著自己,看起來這個梁少均倒是沒有說謊。只是……誰能告訴他,為什麼每一次他來祝家都能看到祝書晚在吃點心?!注意到馬明瑞的視線,祝書晚將所有的點心盤子往自己這邊一攬,眼瞅著馬明瑞兩眼都要噴火了,她才不情不願地從盤子裡拿出最小的一塊點心,遞向馬明瑞:“明瑞哥哥,這個給你吃。”

    馬明瑞臉一黑,道:“我不吃,要吃你自己吃!”

    “哦,那好吧。”祝書晚趕緊將點心塞到嘴裡,生怕馬明瑞反悔一樣。她真的不明白為什麼每次明瑞哥哥都要來和她搶點心。每次自己給他他卻又不要。

    梁少均隨梁山伯的性子,只當他們是鬧彆扭了。不過自小一起長大,也知道他們兩個這彆扭鬧一會兒自己就好了。他見天色也不早了,便道:“少哲,我們也該家去了。不然母親和父親都要擔心了。”

    梁少哲想了想,道:“大哥,我們順道去淩菲姨家好不好?”

    一聽說淩菲姨,祝書晚的眼睛又發亮了。被馬明瑞惡狠狠地盯著,這才沒說自己也要跟去。那淩菲姨自然是淩菲,她和馬統成親後就在建康開了個客棧。近幾年生意做大了,便又開了個分店在杭州城。

    這十歲的梁少哲和九歲的祝書景都是出了名的吃貨,不得不說,淩菲的客棧開在杭州城,真是便宜了這兩個傢伙。梁少哲的性子兼有梁祝二人的憨厚和靈動。這廂占了不少便宜,另外就幫著淩菲夫婦帶小孩。

    馬統和淩菲成婚最晚,長女馬長寧今年才八歲,次子馬長安六歲。兩年前的時候,馬長安才四歲,梁少哲就幫著帶。因為梁少均是個負責人的大哥,就怕半大的弟弟照顧不好小長安,所以每次梁少哲去淩菲的客棧的時候,梁少均也會跟著去。

    梁少均表示,去淩菲姨家,有時候真是臊的慌,因為他們兄弟自己年紀也不大,說什麼幫忙帶小孩,說白了就是上門蹭飯的……當然了,也有些好處,比如在淩菲姨家總是能吃到很多好吃的,加上馬姑娘長寧和他很是有些話題,所以,他也是挺喜歡去的。

    梁家兄弟告辭以後,祝書景就一臉期待地看著馬明瑞。

    ——聽說明瑞哥哥的功夫是軍隊裡練出來的!

    ——聽說明瑞哥哥的武功是做將軍的馬叔叔的教的!

    他祝書景非但要學會自家爹娘的武功,還要學會軍隊裡的、將軍會的武功!

    馬明瑞哼道:“想要我教你武功也不是不可以。但是,我有個條件。”

    “明瑞哥哥儘管說!”

    “我要祝書晚和我一起去放風箏!”

    =口=

    原來明瑞哥哥你這麼童心未泯啊!祝書晚把嘴巴邊上的點心屑舔了,道:“沒問題!”

    一天后。

    馬明瑞起的大早,打扮整整半個時辰然後坐著馬車瀟灑風流地去了約定的地點。一下馬車,他就笑不起來了。因為……

    天上已經飛了三隻風箏。

    章羽、葉甜、祝書景、梁少均、梁少哲、馬長寧、馬長安全部都在!

    而祝書晚捧著一盒點心在啃,見到馬明瑞,眼睛就笑完成了兩道月牙。

    “明瑞哥哥,你怎麼才來啊?”

    要不是他知道按祝書晚的智商,還不會冷嘲熱諷,否則,他一定會覺得她這是在嘲笑自己!馬明瑞怒氣衝衝地到祝書晚面前站定,真不知道這點心有什麼好吃的!

    ——祝書晚,除了“吃”你就沒點別的追求了嗎?!

    馬明瑞簡直要被她氣死了,想當年阡陌姨還懷著她的時候,那圓鼓鼓的肚子那麼安靜、那麼可愛!她出生後,又像是一團粉團子似得。長大後,身上也一直都股子香香甜甜的點心味。怎麼就偏偏這麼不知趣呢?!

    當天馬明瑞回了馬府,在後院哼哼唧唧練了大半天的武功,吃過晚飯洗了澡就趴在梁月的床上不走。馬文才單手將他提了起來,道:“你多大了?回自己房間睡去!”

    “我不!”馬明瑞梗著脖子,兩眼睜大和馬文才互瞪,“我偏不!”

    梁月看著十三歲個頭已經不小的兒子被他老子單手拎起來,又是好笑又是無奈,上前道:“好了,你們兩父子,別和個鬥雞似得。”

    馬文才聞言,拎著人走了幾步,將他一把扔出大門。梁月扶額,有這麼兇殘的一個爹,明瑞還沒長殘,真是謝天謝地。梁月握著摔到地上的兒子的手臂,道:“瑞兒怎麼忽然要和娘一起睡呢?是不是發生什麼事情了?”

    馬明瑞看了梁月一眼,委屈道:“我要和女人一起睡。但是府裡的女人,除了娘我都看不上眼。”

    噗……梁月強忍著沒笑出來。馬文才臉色一黑:“馬明瑞,你是想和我搶女人嗎?”

    馬明瑞站起來拍了拍屁股,梗著脖子沒說話。梁月看這父子倆還當真了。趕緊“請”馬文才去屋裡睡覺,對馬明瑞道:“瑞兒,娘現在還不想睡覺。你要和娘散散步嗎?”

    馬文才見狀倒是沒說什麼,畢竟明瑞的性格和他太像,兩個性格相似的人反而不好溝通。

    馬明瑞點點頭,拉著梁月的手在府裡瞎逛。

    梁月問道:“瑞兒今天說出去玩,都去哪裡玩了呢?有沒有遇上什麼有趣的事情?”

    馬明瑞想了想,道:“祝書晚今天居然吃了一整盒的點心——那種甜到膩的點心!”

    梁月道:“這個有趣嘛?”

    “當然有趣!你沒看見祝書晚吃的時候的樣子,哈哈哈,笑死我了!”

    “喜歡吃甜的人性格都是軟萌軟萌的。”梁月道,“不過呢,你要告訴小晚妹妹甜食不能吃的太多,不然會蛀牙。”

    “讓她不要吃甜食那怎麼可能?”馬明瑞急了。祝書晚不吃甜食一定會不開心——她是吃貨妥妥的!但是,牙齒蛀了也很難看!梁月挑挑眉頭,道:“那就吃完的時候一定要漱口,經常嚼一嚼薄荷葉。”

    馬明瑞兩隻手背到了背後。梁月知道他每次將東西放到心裡的時候就會做這個動作,他暗道,瑞兒才十三歲,不會這麼早就……

    “小晚的性子不錯。瑞兒既然想到要保護小晚妹妹的牙齒,那有沒有想過別的?”

    “什麼?”

    “比如小晚妹妹餓了,瑞兒想要給她買吃的,但是要拿什麼去買呢?”

    “當然是……”錢!可是錢從哪裡來呢?馬明瑞開始思考了。

    和馬明瑞一起散步到房門口,梁月讓他自己去睡覺了。馬明瑞躺在床上,想了想自言自語:“我馬明瑞自然有實力和能力保護自己想保護的人。娘也真是想太多了……不過,和人搶女人,當然沒有人能搶得過我,爹也不例外。但是,要怎麼樣才能和一堆食物搶女人呢?!”

    作者有話要說:【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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