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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 《(家教)家有浮雲初長成》作者:Ozora【完結+番外】

☆、然後日子平靜地繼續

  Reborn在未來租住的公寓樓下等了很久才等到阿諾德,見到他的第一句話就是「先森我似乎查到你被十九世紀遺棄的原因了」。
  而阿諾德只覺得小嬰兒的用詞越來越過分,當然他沒有多餘精力指責他出言不遜。
  
  按Reborn所說,他的線索來源於雲戰當晚他點燃的雲之指環,指環上燃氣的紫色火焰結束他毫無頭緒的現狀。那個晚上Reborn一夜未眠,在九代目的協助下得到了更為機密的史料,走火入魔一樣將初代史料部分仔仔細細再流覽了一遍。
  事實上他和迪諾都對指環和火焰略有耳聞,明白它的力量在今後的戰爭中會佔據重要地位,大空戰當晚指環火焰溶解冰封Xanxus的零地點突破讓這種實力可見一斑,於是Reborn轉移了調查重點。
  
  「您在結束雲之職責前有忘記什麼不得不做的事嗎?在十九世紀。」Reborn問。
  
  不得不做的事,在喬托退位之後那段時期的自己嗎……阿諾德苦苦思索。
  辦公室也砸了,二世派來的先頭部隊也坑了,接任雲之守護者職位的巴厘安成員也隨手卸了幾根骨頭……他覺得該做的都做了,要說遺憾就是幹得不夠痛快,必須做而沒完成的事他確實想不起來。
  
  見他一副問心無愧模樣,Reborn只好進一步提示,「您記得在初代退位前往日本前,對指環做了什麼嗎?」
  
  阿諾德愣了愣,說實話他對指環沒多大興趣,喬托一群人做了什麼他怎麼還記得。
  
  「按史料記載,初代一群人在退位前都將自己的意志封存在了指環裡以澤後世,」Reboen眼裡的懷疑銷聲匿跡,以他現在的態度看來寥寥幾句對話就肯定了自己的結論,「沒有關於您和指環的記載,您沒有在指環裡保留自己的意志。」
  
  「我想,正因為您違背了彭格列時光軌跡的走向,特立獨行地拒絕指環承載意志才被懲罰……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逆我者亡……嗎?
  阿諾德聽畢冷笑,就算喬托沒這個想法指環倒還真有幾分黑手黨作風。
  
  「但是我很疑惑,您為什麼要背離自己的使命呢,難道對初代彭格列有什麼成見嗎?但是據我所知您並不是這樣一個人,到底彭格列在什麼地方讓您如此心灰意冷連如此重要的事都不聞不問?」Reborn尖銳的問題連珠炮一般瞄準了阿諾德。
  
  阿諾德目光滄桑地眺望遠方,好一會才收回來落在小嬰兒臉上。
  
  「指環這件事喬托跟我說過後……」他說話語氣相當坦率,「我給忘了。」
  
  那一刻Reborn的表情也非常之,糾結。
  「那麼先生,」之後他重重歎氣,「您復原的方法只有一個,請務必注意……」
  
  ……
  
  繼承。
  
  從Reborn道別到阿諾德獨自走回家,直到他擰緊眉打開家門嘴裡都念叨著這個詞彙。
  按小嬰兒所說正式猶豫指環裡沒有他的意志,時代才代替他扭轉錯誤,而將這個漏洞修補的唯一方法就是——讓十代所有人完成繼承。
  一旦他們繼承了初代意志,指環裡封存的精神力將轉化為支持十代的力量為十代眾人的所有,指環本身對意志的依賴將蕩然無存,如此一來即可化解危機。
  
  可是關鍵就在這裡!
  阿諾德想起這茬就一口無名之火發洩不得,他板著臉推開門。
  
  「什麼時候繼承?呵呵呵先生我怎麼知道啊你看他們這個樣子就算初代們全部身後魂了也不會承認吧。」
  他回想Reborn當時也笑得也很無奈。
  「蠢綱他們還需要歷練提高自身覺悟,以現在的水準根本不可能召喚出初代們。」
  
  所以,復仇者那句話說得真好啊。
  隨緣吧先生。
  
  把關於這件事的煩惱到此結束,他不是個自怨自艾的人。
  奇怪的是這次他出門回來,藤原未來居然毫無反應,看門口鞋櫃裡明明是在家才對……唔等下,怎麼還有雙沒見過的鞋子……
  
  小孩子的?
  他不敢拖延飛快甩開腳上的鞋子,往傳出聲音的廚房奔去。
  
  「唔好啦站過去一點姐姐手裡拿著菜刀呢……」
  
  「不要不要,這樣很好啊~~~姐姐你不喜歡我嗎?」
  
  「呵呵呵不會啊。」
  
  他看見藤原未來一如既往圍著圍裙在廚房裡準備飯菜,這次不一樣的是廚房裡居然還有一個六、七歲的小男孩,黑髮黑眸,粉嫩小臉蛋透著十足吸引母性光輝的可愛值。他把未來黏得很緊,胖嘟嘟的下手臂環住她的腰身,小腦袋就蹭著她的腰說什麼也不肯分開。
  未來低頭對他莞爾一笑,不管是眉角還是臉部線條都柔和下來,她意外地沒有反對小男孩蠻橫舉動,只是小心翼翼將菜刀拿開了些。
  
  「啊安迪你回來了,」在阿諾德腳步聲停下來時她就注意到了站在廚房門口的他,不過未來苦笑瞅瞅抱著她腰的小男孩示意自己不太方便,「我買了水果放在客廳。」
  
  阿諾德臉色沒有絲毫轉好,稚嫩的臉龐宛若多雲天空不見陽光。
  
  「這、這是打工書店老闆的兒子,他們夫妻今晚大盤點就拜託我照顧一下,哦好了寶貝輕一點我快不能呼吸了。」她還沒有好好回答完阿諾德無聲的質問,貼在身上的小男孩委屈地更加摟緊她把臉一埋,未來只好賠笑著挪開放在阿諾德身上沒多久的注意力全心安慰他。
  
  站在門口的鉑金髮色小男孩傲然轉身不再理會手忙腳亂的未來,轉身回客廳沙發上坐好打開電視看新聞。
  可是不管他怎麼作置身事外的孤傲浮雲狀都不能否認客廳這個位置側面正對廚房的現實,未來的身影在眼角餘光範圍裡模糊地晃來晃去。
  
  他漠視側邊幼稚吵鬧場面,就算再不安逸他也完全可以達到熟視無睹的境界。
  就在阿諾德神情自若無意瞟廚房時,賴在未來身邊的小男孩不動聲色對著他挑釁地吐舌頭做了個鬼臉。
  
  ……做了個鬼臉。
  
  不巧這時候有人敲門,阿諾德深呼吸離開沙發。
  庫洛姆在門外等到這一張黑臉時,柔弱的心靈又一次收到了非人的驚嚇。
  
  「未、未來……姐在家……嗎?」
  她膽怯地盡力蜷縮頭頸,畏手畏腳抱緊懷裡的包,渾身微微顫抖想要趕快把上次未來去探病遺落的東西送到就趕快離開。
  
  阿諾德接下她遞過來的東西,確認無誤後關門。就在門快要關上的一刻,本來就要送客的他像想起什麼似的猛地再把門扇開,庫洛姆冷不丁嚇得倒退好幾步。
  
  「他,在嗎?」阿諾德很嚴肅。
  
  「他……?」
  
  ……
  
  「姐姐姐姐,客廳裡又來了一個小姐姐。」小男孩往客廳望望,回頭脆生生喚了她好幾聲,拉扯未來的衣擺。
  
  「啊……哦,那是姐姐的朋友。」未來忙裡偷閒瞄了一眼,本來想招呼進門的庫洛姆一下,不過這個小男孩太粘人讓她抽不出身。
  庫洛姆善解人意未來並不擔心她產生什麼心理壓力,抱歉對她笑笑後未來專心應付撒嬌的小男孩。
  
  小男孩乖巧地雙手繼續抱著未來不放,小臉揚起的笑臉格外討人喜歡,「姐姐你親我一下可不可以啊?」
  他的單純燦爛的笑臉讓人不忍拒絕,這是未來卻為了難,她支吾著眼神飄忽苦思不那麼傷人心的理由轉移話題。
  
  「親……哪?」她皮笑肉不笑揉揉小男孩柔順的頭髮。
  
  「嘴。」
  
  小男孩童言無忌的請求她都沒聽清,頓時頭部就受到來自後方的重擊。未來「哎喲」叫疼立馬捂住被擊打的患處,沒站穩差點一頭栽進洗碗槽裡。
  兇器在她的頭部一彈直接摔進面前的洗碗槽裡,未來眼疾手快撈出快要沉底的、剛剛襲擊了她頭部的衛生紙……紙筒。
  她苦大仇深轉頭看兇手,這時候坐在沙發上的阿諾德還在正大光明玩弄一灘軟綿綿被抽了紙芯的……衛生紙。
  
  尼瑪……我招誰惹誰了……
  阿諾德不拿正眼看她,未來欲哭無淚,煩悶地轉回去繼續洗菜。
  
  就算是這樣他也沒感覺心中的焦躁減退,阿諾德乾脆考慮要不要把庫存衛生紙的紙芯都抽出來。氤氳的朦朧煙氣帶著寒氣席捲而來,身邊的霧氣散去得很快,當他回神時已有一個掛著意味深長笑容的混蛋坐在旁邊了。
  
  「Kufufufu……你會在意這種事讓我很驚訝呢,特別是大費周章喚我出來。」六道骸保持和他一樣的視線落點,針尖麥芒的氣氛意外地銷聲匿跡。兩個人竟然若無其事平靜對話的場面難得一見。
  
  阿諾德眼皮抖了一下,「好多廢話。」
  
  「我才不會揪心於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因為索然無味的原因耗費我的力量……」他伸伸懶腰靠在沙發上。
  六道骸自詡為最瞭解未來的人無非靠著自己刷破天際窺視心靈的能力,除了直接接觸未來過去的那些人他是對她記憶最清楚不過的小偷,迪諾花了好多年才猜透的事他拿來掙噱頭運用得得心應手。
  
  顯然他以為阿諾德在指環戰後找他是有關未來。
  ——好吧看來確實是有關她沒錯,不過……
  
  發覺客廳有人說話的小男孩瞥一眼他們,驚慌地揪住了未來的袖子,「哇啊啊啊啊,客廳的姐姐變成男人了!!!」
  
  六道骸不為所動地放鬆施展身體,未來料到大半連頭都不想回,「呵呵呵呵」安慰了小男孩幾句繼續像揪頭髮一樣使勁扯斷菜葉子。
  
  「哇哇哇是個長得好難看的人妖!!」
  
  阿諾德得意挑眉,六道骸嘴角出現類似石化的崩裂。
  
  「嗚嗚嗚還是個鳳梨怪物好可怕!!!」
  
  ……
  
  「好吧我有點興趣了。」六道骸神情僵硬強擠笑顏,優雅沉穩地從沙發上坐起。
  「你是喜歡吸血鬼一類還是讓我自由發揮?」
  
  他顯得興致勃勃活動手指,阿諾德則對他前後大相徑庭的態度嗤之以鼻,不多說起來也有他一份於是他也沒多加譏諷。
  就在阿諾德剛要啟唇,廚房那頭又傳來了男孩細嫩的童音,他似乎樂此不疲圍著未來轉啊轉。
  
  「咦你不要睡地板好不好,跟我一起睡好不好?」
  
  未來耐心回答,「不行姐姐是單人床擠不下。」
  
  「那就抱著我睡啦。」
  
  此時阿諾德轉向六道骸,面對他覺得有些好玩似的玩味表情阿諾德都沒有餘力計較,對於骸的建議他悠悠說了幾個字:
  「百、鬼、夜、行。」
  
  六道骸心領神會淺笑了一下,便得心應手開始構建幻覺。這點程度的要求遠不足以滿足他壓抑許久的欲望,所以在感歎大材小用時他自作主張進行了更深層次的加工,使目前整個客廳更具有藝術渲染力和視覺張力。
  通俗來說我們可以稱這種人為「不顯擺會死星人」,那麼骸一定是這顆星球上土生土長的原住民,還是特至死不渝那種。
  
  幻覺的效果如何我們從進客廳拿水果的小男孩臉上滂湃得比日本海還波瀾壯闊的表情就可得知。
  他呆呆扶著廚房門框看著眼前一切,無辜的小臉嚇得慘白慘白,小嘴顫抖了半天都擠不出一聲啜泣。
  
  他看到和他差不多大的另一個小男孩頭也不轉,正在漫不經心專心看電視,頂著怪異髮型的另一個男子親昵地擺手笑得寵辱不驚地和自己打招呼。
  渾身湖綠的河童在沙發一角揉荷葉,橋女從沙發後冒出陰森森的小半個腦袋;未成人形的四五隻小狐狸一個勁在鉑金髮男孩身邊擠來擠去,他板著臉目視前方無動於衷;還有叫不出名字的、拖著尾巴的不明生物從天花板上蜿蜒而過,長長的舌頭伸了過來……
  
  他大叫一聲哭著跑回廚房,嚎得語無倫次哭鬧著向未來求救。半分鐘後藤原未來一邊擦著手一邊嘟囔著「怎麼可能家裡有妖怪呢」從廚房出來,然後看到了家裡最大的兩隻妖怪在沙發上神情自若。
  阿諾德跟剛才幾乎沒有兩樣,六道骸滿面春風很是囂張。
  
  長著一隻眼睛的油紙傘突然出現在面前,鼓起勇氣跟隨未來出來的小男孩尖叫著抱住她大腿。碩大的眼睛瞅著未來眨了眨,油紙傘用一條獨腿蹦躂著跑到另外一個地方玩去了,未來淡定地擺手趕走要過來搗亂的、裹著雪白和服的雪女,順便狠狠瞪了漂浮在空中的燈籠。
  最後她和藹可親地蹲下來,眉開眼笑安撫小男孩:「唔寶貝,什麼都沒有啊~~~~~」
  
  還在玩鬼火的六道骸憋著笑得都快要岔氣了。
  ——請不要否認文藝青年都有奔放的另一面,就像阿骸輪回六世獲得的六個「X道骸」稱謂一樣,總有一些人會忽視他死過第一次後獲得的自然稱號,「二到嗨」。
  
  一通鬧劇的結果就是男孩吵著說什麼都要回家,未來向店主夫婦賠禮時很自疚。
  「哪裡哪裡該說對不起的是我……他很乖啊可能是想媽媽了,說我家裡有妖怪呵呵呵呵,小孩子嘛想像力豐富一點有利於成長的,也有可能是我家風水不好……什麼還麻煩你親自過來接,馬上就到了嗎?那我帶著他去樓下等你們哦~~~」
  
  將小男孩送走回來,六道骸不知什麼時候神不知鬼不覺地也走了,走前順便打劫了她準備好的天婦羅和飯團若干,考慮到也是對庫洛姆身體有好處她也不計較那麼多。
  阿諾德仿佛什麼也沒發生從始至終端坐在沙發上,直到未來疲憊不堪再次回來才輕輕斜睥一眼。
  
  「我說,你們有點過分了啊。」她很無奈,也沒有責備誰的意思。
  
  「不管我的事。」阿諾德大義凜然。
  
  未來一撫額頭倒在沙發上,「天哪你別這麼像委員長好不好我消受不起。」
  
  他心中發堵,把話題轉走,「……今天打工回來得很早。」
  
  「逃了學園祭,我怕等委員長閑下來我死得很慘,這輩子都不要踏入並中了……」未來心有餘悸拍拍胸口,但阿諾德看得出她心中實際竊喜不已。
  「我看到了草壁君穿女僕裝我會說嗎噗哈哈哈,真遺憾本來該委員長穿的,不過沢田家的小嬰兒說只要委員長接受雲指環什麼什麼的就可以轉嫁給草壁君,可憐的副委員長被自己初戀黑了哈哈哈……」
  
  「我就知道小嬰兒昨天晚上偷偷拜訪我就是有好事下次別說讓我跟委員長打賭在天臺上唱三十遍校歌了,讓我跳蒙古抖肩舞都值啊!」
  
  「他來找過你?」阿諾德謹慎地重複。
  
  「唔就是通知我迪諾要回義大利了,徵詢我意見要不要送送他而已,」未來雙腳踏上沙發,抱膝在角落裡擠著,說到這裡她偏頭問身邊的阿諾德,「你呢,出去了一天?」
  
  他拿起電視遙控器漫無目的調換頻道,「閒逛。」
  
  她僅在電話裡告別,回避了和迪諾見面的機會。
  而他私下去送加百羅涅了。
  
  迪諾強行帶未來去見九代目的那天,他在九代目酒店客廳和他進行過很簡短的談話,可惜被闖入的巴厘安打斷。
  迪諾那天自言自語般說了一點未來小時候的事引起他很大興趣,他說未來從小就是個不喜歡麻煩別人的孩子。和雲雀不想受恩於人的情緒不同,未來的表現得更為躲避。
  迪諾說她小時候不喜歡洗頭,因為每次照顧她的阿姨托著她後腦勺打濕溫水時,她都會拼命把頭懸得高高地不想阿姨受累,所以洗完頭她都會筋疲力盡。
  
  不管別人怎麼告訴她,夠了放鬆。未來都會死撐著堅持自己的信條。
  呵,信條什麼的果然用詞太嚴重了是吧,迪諾笑。
  
  很傻是不是,這就是她。
  太傻,自欺欺人地傻,無法無天地傻。
  
  所以我要保護她,我知道再多一個人就好,再多一個人她就能肆無忌憚傻下去。
  迪諾在停機坪發動機輕微轟鳴中,不甘示弱地為之前的談話結了尾,他說:「不管你是誰,從何而來,有何目的。」
  
  當他發現自己所做一切在償還彭格列虧欠未來這種意義上的價值早已消失殆盡時,迪諾才知道近朱者赤的原因他也心甘情願傻了下去。
  如果時光倒流一次,他不會再選擇在那個夏陽明媚的午後用瓢蟲展開一疊彌漫年華的記憶相冊……
  
  「你有你的未來,我也只有一個。」
  
  他會給她一個擁抱。
  
  ……
  
  阿諾德覺得肩頭一沉,原來是未來自顧自靠了過來。她的頭放在他略顯嬌小的肩膀上卻不會覺得過於沉重,黑色的髮絲順著身體傾斜淌下。
  她的一言不發讓的那一瞬間生出的不安無處安放。
  
  「不許再打我眼眶了啊,靠一下又不會死,」覺察到阿諾德身體一僵,未來先發制人保全自身安全,「……本來想著晚上可以抱正太的被你們一攪合泡湯了唄。」
  阿諾德沒有心情和她打趣,他想要不易察覺地從她的倚靠下逃離。誰知他剛一動彈,未來的手臂就抬了上來,摟住他的肩膀讓他無法脫身。
  
  「都結束了,」未來在他耳邊喃喃:「……要走了嗎?」
  
  阿諾德不吭聲,他也不知道答案。
  不光是時間或者方法,他甚至連自己是會回到十九世紀還是徹底消失這一類根本性分支問題都無法回答。
  
  「別這樣啊我會自愧的收買小孩子什麼的,我可沒聖母到這種級別太榮幸了。」她突然沒心沒肺笑了幾聲打破尷尬的氣氛。
  「一定要回去啊,輕易改變想法動搖目標可不是你的風格吧。」
  
  她的話讓他一直以來的踟躕無所遁形,曝光在烈日下的患得患失蒸幹成兩敗俱傷。
  阿諾德定定平視,「是的。」
  
  活在黑暗中待久了突然看見一星光亮,會在等待天明中產生強烈的恐懼感,特別害怕會在還沒來得及享受光明時就死掉。
  在這裡待久了竟也生出了一直被他唾棄的憂鬱,這些他想掩藏的情緒只要未來發現就不會任由它在暗處堆滿塵埃。
  
  如未來說那樣,任何事情都不能禁錮浮雲。
  
  他很認真,「我會回去。」
  
  她心照不宣地慵懶歎氣,溫暖的吐息在他的頸窩盤旋了幾秒冷卻,「啊,那就沒辦法了……」
  
  「那就沒辦法了啊,」未來笑笑,她身體裡的寒冷並沒有因此而消減半分,相反更加劇烈,「和你不同,愈行愈遠、愈遠愈行的人不會是我。我活在當下,不喜歡考慮註定會發生的事,所以別怪我無理取鬧……在別人背影的身後,我不敢走。」
  
  「到時候,讓我送送你吧。」
  「還能靠一會嗎?明天又是美好的一天吧……」
  她勻淨地呼吸,恬靜的側臉平和得不像樣。
  
  阿諾德沉默地往她的方向湊了半步,生硬地維持不動。對於不擅長流露情感的他來說,這已經是最大限度的表明他放鬆的氣氛
  
  沒錯,明天永遠是美好的。
  因為一切失落惆悵、刻骨銘心都會在今天消失。
  
  ……
  
  太陽照常升起,寧靜的一天照例降臨並盛。
  
  一旦確定前路就不能回頭,不能自我反省。費盡周折領悟的真理依舊指向從一而終的時代命題,如果是因為沒有直視這一切而採取回避的方式,才保持現有狀態的話,就完全無法理解他的堅持了。
  
  阿諾德的決斷就在於此。
  新的一天。
  
  這一天,雲雀恭彌像往常一樣在並中作威作福、魚肉百姓。
  這一天,藤原未來從房間裡出來,面對一大早就開始準備早飯的阿諾德她因為昨晚的事意外地困窘不知說什麼好,晨間氣氛略顯沉悶。
  
  「吃什麼?」他倒是很自然地主動問。
  
  「煎雞蛋,」她手足無措,臉紅到耳根,「謝謝。」
  
  這一天,Reborn被故障的十年火箭筒擊中。
  這一天,沢田綱吉在自己的棺材前先後和十年前後的獄寺凖人相遇,然後得知了這個世界的彭格列瀕臨全滅危機和突如其來的驚天使命。
  
  這一天,十年後密魯菲奧雷的首領白蘭·傑索走入位於義大利總部的地下室十層,在兩名切爾貝羅成員陪伴下打開層層密碼鎖,到達最盡頭的密室。
  寒氣襲人的室內,他按下屋內中央生命冷凍裝置的減壓鍵。凜冽的氣體如潮水四泄,粘稠如同糖漿般不見稀釋的笑容在摻雜微小冰淩的白煙後若隱若現。
  
  躺在冰封裝置裡的人漸漸顯露出蒼白的臉。
  白蘭寵溺地笑著,敞開雙臂。
  
  「好久不見,未來醬~~」
  

☆、如果聽信偏方

  阿諾德發覺自己在決定儘量避開藤原未來時心裡的感覺並不如原先預料的那樣,這讓他很不安。不言自明的彷徨感讓他無地自容,對一貫以孤高桀驁水準定義自己的阿諾德來說這是不允許犯的錯誤。
  自我安慰是時代扭曲照成的水土不服,為了給這種心情找個理由他希望同Reborn好好談談關於此事有關的進展。
  
  令人驚訝的是三天裡他再也沒有聯絡上Reborn,不僅是小嬰兒,連同參加指環戰的沢田綱吉和守護者眾人如同人間蒸發般不見了蹤影。
  既不是恐怖襲擊也不是尋仇滅口,他們的失蹤連彭格列總部和加百羅涅都毫無察覺,簡直像……簡直像,從這個時空被移走一樣。
  
  這麼想阿諾德不免心中的一咯噔。
  這是彭格列時間必然的驅使嗎?掌握著縱向時間軸的彭格列一直以來都在繼承和推翻裡重複命運,這麼看來也許當小嬰兒他們再次出現時會給他帶來更有價值的消息。
  不過現在的他只有一個想法:回到十九世紀後暴揍喬托一頓,誰讓他沒事瞎搗鼓定這麼多規矩。
  
  又一天拜訪無果後阿諾德明白短期之內是沒有進展了,毫無線索可言又浪費著時間的等待讓他焦躁不已,他又不希望未來發覺於是只能增加在外逗留的時間消除她的懷疑。剛穿越到二十一世紀時藏在儲藏室的懷錶一類的隨身物品已不見,Reborn對於他會消失的預言又印證了。
  阿諾德只知道快來不及了,下一步被糾正的東西將會從他本身開始,估摸著最多也僅有一個周時間周旋。
  
  他編好外出的藉口才回家,推開房門第一眼便看到坐在沙發上的藤原未來大驚失色地把毛巾往頭上一裹,哆哆嗦嗦往房間裡躲去。
  她的行為太讓人起疑心,阿諾德就這麼習慣性命令:「站住。」
  
  她還真給站定了,猶豫著戰戰兢兢轉過小半個身體,「呵呵呵,安迪你回來了啊……」
  誒……話說我這麼聽他話幹啥啊喂!未來翻個白眼往房間的方向邁幾步。
  
  「把毛巾取下來。」阿諾德關上門,不容商量地盯著她開口。
  
  未來的整個頭被毛巾罩得密不透風,她緊緊揪著毛巾兩端往下拉,企圖遮掩更多的地方。在聽到阿諾德的要求後她渾身一激靈,面紅耳赤地別過頭不敢面對他,同時嘴裡還挺不服氣:「嘿你讓我取我就取你是我誰啊!」
  
  忽然尖利稚嫩的聲音插了進來。
  「未來,未來。剛剛把牛奶倒下水道,倒進了下水道。」
  
  「你故意的吧你除了唱校歌就沒說過這麼長的句子!!」
  
  一隻鵝黃色、胖嘟嘟的小鳥在電視機上蹦來蹦去,小嘴一刻都沒停過,「死定了,死定了。」
  
  「誰死定了啊小混蛋!勞資今晚拿你當主菜信不信!!?」
  
  從頭到腳被反抗了命令的阿諾德原本就表現出心情不大好的臉現在更加沉悶,「別讓我說第二遍。」
  
  不可否認,未來被嚇到了,她退縮了。
  她用毛巾徹底遮住臉飛快蹲在地上憤懣不平咬著毛巾邊哼哼哈哈抱怨就結了一陣,隨後一副烈士上刑場的大無畏表情,大氣滂沱地站起來。
  「先說好,不許笑!」她一把扯下蓋在頭上的毛巾。
  
  ——露出一頭,婀娜多姿的……
  雞蛋花。
  
  背景是小鳥蹦來蹦去,蹦來蹦去。
  語言不能描述出當時兩個人各自的神態心裡真是可惜。
  
  見他許久沒反應,未來急了在原地跺腳,「你笑了吧!你剛才一定是笑了吧!」
  
  「沒有……」
  
  「‘沒有’你打毛省略號啊!敢不敢不用省略號啊你就是笑了!嗚嗚嗚世態炎涼我也要打省略號……」
  
  「未來。雞蛋,雞蛋……」
  
  「閉嘴豆子!委員長不在這裡你沒靠山了覺悟吧!」
  
  「……花。」
  
  「臥、臥槽!!安迪你看到沒有它玩我啊!」
  
  後來經過藤原未來一番義憤填膺、顛三倒四的解釋,阿諾德明白了她頭頂雞蛋花的事情經過。
  據說網傳雞蛋清洗頭髮對保養頭髮特別有好處,意識到最近被彭格列折磨得不成人樣的自己確實需要從頭到腳養護一下,於是從頭開始未來義無反顧走上了雞蛋清護理的康莊大道。
  從打雞蛋、濾雞蛋清到抹洗頭髮一切都非常正常,這一份難得的日常就終結在「洗頭水太熱」這一原因上。
  
  「那是‘太熱’嗎?!!尼瑪都可以拿來燉湯了好意思怪我嗎?!!」
  藤原未來盤腿坐在沙發前的地板上,還在不停對自己的無知行為作著庭前辯護。
  
  阿諾德坐在她身後的沙發上輕敲她不安分的頭,然後他皺著眉頭、專心一意繼續給這個二貨……捋蛋花。
  
  所以這幅場面是多麼的……和諧啊,背景依舊是雲豆在蹦來蹦去,蹦來蹦去。
  之後它似乎是發現未來不能自由行動,於是鳥仗人勢地跳到她肩膀上,狠狠啄一口馬上飛遠……見她張牙舞爪想要過來卻被後面的小男孩不由分說扯回去只能氣急攻心乖乖坐著,雲豆歪歪小腦袋——再來了一次。
  
  啄一口欺負一下,跑遠——嘿再啄一口,再逃遠——後來它乾脆就不跑了,鎮定地站在未來面前的茶几上。烏黑的小眼睛眨眨對上未來透著怒氣的眼,小腳靈巧地跳了幾步。
  未來下意識急忙捂住臉往後退,阿諾德手裡的頭髮一縮就溜走了。他抓起一縷頭髮,頭也不抬對著前面喚了聲:「別鬧。」
  
  雲豆便輕巧飛到未來肩膀上,蹲下拿柔順的羽毛蹭著她的臉。
  
  「這就是……所謂的……人格魅力嗎……」自從被她帶回來後,這是雲豆最乖巧的時候了。
  學園祭結束後有一些零碎的收尾需要雲雀恭彌過目,未來鼓起十二分必死決心去到並中,在風紀委員的指引下勇闖天臺。知道雲雀喜歡一個人清靜她也不敢敲門,就這麼小心翼翼推開一條縫,滿眼就都是不明白煙籠罩了整個天臺,好不容易等白煙散盡天臺上卻空無一人。
  她詫異地跑上天臺查看情況,和雲雀形影不離的雲豆莫名降落到她頭上開始揪她的頭髮。未來輕輕把搗亂的雲豆放在手心環視整個天臺,才有機會整理思緒。
  
  天空浩渺漂浮著絲縷狀的薄雲,透明度很高的藍色從頭頂延伸到很遠。
  天臺呼嘯而過的風很快吹散了殘餘的煙霧,好似什麼都沒有發生沉寂下來。
  
  不對,這種剛才都還有人在的即視感。
  雲雀他,光天化日下,消失了?
  
  ……
  
  「於是就是這樣了,你說他的失蹤會不會和並中前兩天的學生失蹤有聯繫啊?但是那群沒眼力的犯人要是連委員長都敢綁我們才是真的可以放心了,我打包票不出三天犯人們就會變成日本海上一具具優美的浮屍,哎喲輕點。」
  
  果然是有人消失了嗎,而且確實是十世和他的守護者們。
  阿諾德竟不知不覺加重了力度讓未來頭皮一疼,「不知道。」
  
  她揉揉髮際線的皮膚沒好氣喃喃:「所以我說一開始全部剪掉就好……」
  
  「不准。」回答很幹練。
  
  「我說你敢不敢大晚上不用這麼多否定句。」
  
  「不能。」
  
  「……好吧我懂了。」
  
  氣氛僵持著讓未來坐如針氈,她彆扭地動動身子就會被身後的阿諾德無聲警告。好長一段時間兩個人都沒有開口,未來唯一確認阿諾德沒睡著的就是他一直在很仔細、聚精會神地將她細碎髮絲間頑固粘連著的殘渣一點點分離出來。機械般重複的動作讓一直抬著手的阿諾德疲勞得很快,未來這個位置可以清楚聽到他越來越急促的呼吸。
  
  她心疼了,急忙語焉不詳地支吾:「那個……我們和好吧。」
  
  阿諾德頭也不抬,「我們吵過嗎。」
  
  「誒誒……!你這幾天不是一直都在躲著我嗎你敢不承認。我、我還以為哪裡做錯了惹你生氣還在反省呢。」
  
  他放下手稍微休息下,對未來的一驚一乍很無奈。
  
  他並沒有因為什麼而生氣,也不是因為一時衝動才回避她。
  這是從他的覺悟衍生出的考慮。
  
  「我不該這麼問,你也在為能早日回家而努力吧……我認輸了。」
  
  認輸?
  阿諾德錯愕地放慢動作看向她,遺憾的是這個角度只能看到未來的耳垂。
  他看不見她的表情了。
  
  她傳過來的聲音異常輕柔,纏繞著些許回想自欺欺人場景時的自愧,「每次你單獨出門我都會很害怕,我怕你出去就不再回來了……所以每次當你再次出現在家裡時我都非常高興……呵你看我就是這麼自私自利,對不起啊……」
  
  「……可是久了我發現,我內心並不是恐懼你消失,」未來轉過頭,飄忽的眼神終於落到他晶藍色的眸子裡,「你怕你走的時候我不知道,我怕突然之間我又是一個人了。」
  
  阿諾德的目光顫抖了一下,他狠狠眨眼把為自己所嫌棄的情緒成功堵了回去。
  她悻悻把頭扭開,揉低頭揉膝蓋。
  
  「一個人住了這麼久以為都無所謂了,卻發現自己還像得到糖果的小孩子一樣……不是不喜歡吃糖果也不是不屑於表現出欣喜若狂的幼稚表情……」
  
  只是從來沒有吃過。
  只是感受到了它帶來前所未有的感覺後,就放不下了。
  
  「呐,千萬別有壓力我不是在抱怨什麼……我想,請你在走的時候告訴我一下可以嗎,我好有準備啊,起碼哭的時候會收斂一點不丟人。」
  
  頭髮上的黏著物全部清理乾淨了,阿諾德放下她所有的頭髮。
  
  他說:「不行。」
  
  關於她,他可以妥協很多,包容很多,同意很多。
  單單這一項,不行。
  
  他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從她身邊離開,帶走她所有關於這一切的念想。
  不能應允他人的承諾阿諾德從來不會輕率給出,這次也一樣。就算是記憶消失和他的離開間沒有時間差的存在,他也不願冒這個沒有賭注的險。
  就算是只有零點幾微妙的時間差讓她意識到再次失去了什麼,這個約定將成為不可磨滅的印記。
  
  所以,不行。
  
  未來不易察覺地僵硬戰慄了一下,她好像很失落。
  「所以叫你晚上別用這麼多否定句啊……」未來並沒有立刻站起來懷疑他的回答。
  
  「抱歉我自作多情了。」
  她緩緩撐著沙發邊緣站起來,很艱難地穩住身體,從始至終沒有轉過頭看阿諾德一眼,被驚醒的雲豆撲扇小翅膀飛到一側櫃子頂端,俯視整個房間。
  
  即使是憤怒也好、悲傷也好、不解也好,這些情感她都沒有在那時候給他。
  然後未來試探著走了兩步,加快腳步走進自己房間再也沒出來。
  
  第二天她故意挑了大早起來,阿諾德卻已經出門了,桌上擺著的早餐也涼了大半。
  悵然所失盯了早餐半天,冷了的東西她不想吃就收進了冰箱,隨便找了點餅乾和雲豆一起分了。等到快十點的時候,她想了想決定送雲豆回家。
  
  並盛的夏天並不熱,但正午白晃晃的驕陽像十二三歲的叛逆少年一樣讓人欲抽之而後快,除非時不時找塊陰涼的地方歇歇腳,未來趕打包票這輩子一定是毀在雲豆身上。
  是的你沒有看錯,是雲豆,不是雲雀。
  
  她耷拉著身子拖著沉重腳步行走在偶爾有車輛行人快速經過的社區街道上,有氣無力勉強辨別自己是在人行道而不是快車道上。渾圓的鵝黃色小鳥在她面前低空飛行,一上一下特別歡快的一樣,沒事還會和跟在後面未來搭幾句話。
  
  「未來,未來。加油,巴紮嘿。」
  
  「臥…槽…小混蛋……你,你可勁折騰吧……!請問你真的是在帶路而不是在溜我嗎?!還有最後一個‘巴紮嘿’是毛啊我沒有這麼教過你。」
  
  「加油,呀……」
  
  「你要敢說‘呀啦嗦’我就徹底鄙視你。」
  
  「……」
  
  雲豆一下子加快了拍打翅膀的頻率,行進的速度猛地就提上去了。未來好不容易找到機會停下來撐著大腿休息幾秒,一看雲豆在前面飛得都快不見影了,只能默默在心底豎了中指起身拼死拼活跟上去。
  夠了……有其主必有其鳥,這傢伙和雲雀恭彌就是一類性質的存在:一個兇殘時不忘賣萌,一個負責賣萌順帶兇殘。
  不過是讓雲豆帶帶路找到雲雀宅好方便送它回家,奔波了一上午未來終於發現雲豆一直帶著她圍著臨近並盛的一個小山包轉啊轉——準確來說是呈螺旋形緩慢爬升。
  
  中午時分未來成功登頂,她扶著路牌半天沒直起腰。
  雲豆站在一步遠的木柵欄上,愉快地清嗓子「嘰嘰喳喳」咋呼了幾句,順勢轉身往這家人的院子裡歪頭瞅瞅,在未來的目送下輕車熟路蹦進了位於小山包頂部的這家日式大宅子裡。
  
  在未來眼中這一切可沒這麼輕鬆,她看來雲豆就像好奇的孩子鑽進了別人家的房子躲貓貓。
  隨後她驚慌呈「呐喊」狀無聲地尖叫了十多秒才冷靜下來,謹慎地左右瞄瞄察覺這座不大的山丘上只有這一棟宅子。宅院低調卻透著氣派,格局規整簡單不失韻味,一絲不苟的純正和式風格一看就是家族源遠流長傳下來的產物。
  
  雲豆這小鬧騰精進去一通引吭高歌還得了?!絕逼會成為人家標本牆上一道亮麗的風景線,還是自帶賣萌效果的那種,再來委員長知道小跟班遭遇不測一定會暴走掃平整個並盛。
  以上的結論都是在藤原未來無恥翻圍牆潛入人家院子後得出的,當然她那時候還三觀不正地堅信自己是在拯救世界和平。
  
  她的角度只能看到雲豆蹲在院子中一個人肩上,從背影看來目測是個黑髮的瘦削少年,安靜地站在院子的假山邊好像沒有察覺肩上落了個小東西。未來浩然的正氣就被推至了頂峰,那時意識到有機可乘的她只覺得血脈噴張祈禱那人千萬別小手一滑讓雲豆抖擻著飛到西天取經。
  於是她小心翼翼躲在院子邊緣一圈灌木湖面,爬行到最靠近少年的地方。考慮到不要驚擾百姓她整理了下儀錶準備和顏悅色出來講清自己不是私闖民宅而是出於保護野生小動物的宗旨BALABALA但是我們不要計較了。
  
  為什麼?
  因為在她準備跨出灌木叢的一刻一根碩大的樹根狠狠攀住了她熱情洋溢的腳步,藤原未來整個人膝蓋以下不動直接將人甩了出去。待那少年聽到樹葉窸窣聲轉回來時,她整個人慌張揮舞尋找平衡的手搭上了少年的肩膀然後隨著雲豆被驚嚇振翅飛走兩人都沒反應過來雙雙撲倒在院子的草坪上。
  ——不好意思本著事實勝於雄辯咦不對反正求實的原則並不是在某個人的威脅下你們信我……總之少年其實是敏捷地踹開未來的腳然後警覺退一步穩住了身體並且很可能連攻擊的武器都準備好了。
  
  無奈未來的原地加速度太快徑直撲到了他讓多有應對化為浮雲,所以她才能夠在倒下去的第一時間發現身下少年浸染濃墨一般的丹鳳眼猝然閃過驚詫,霎時殺氣四射。
  最後她很從容地撐著地面拉開距離,公事公辦的口吻彬彬有禮:
  
  「委員長……要買保險嗎?」
  
  那一刻世界很靜。
  未來認為就是傳統意義上的,鴉(壓)雀無聲。
  

☆、如果從頭開始

  十分鐘後雲豆蹲在雲雀恭彌的肩膀上和他一起作雙宿雙飛、超脫世俗狀欣賞滿園好風光,十步遠藤原未來抱著醫藥箱如風中殘燭,孤獨終老。
  她對這個做好事被揍還要自己找醫藥箱的世界絕望了,雖然她承認出場方式是獵奇了一點讓委員長自尊心受到了那麼一星星被壓在身下的恥辱但是也不能還沒等她解釋就直接一拐子啊。
  還是沖下巴揮的臥槽……未來呲牙咧嘴摸摸受擊部位,發現沒有大問題才放心。
  
  既然他毫髮無損地呆在家裡,就說明前兩天感覺委員長從天臺消失果然是眼花了,她安慰自己。
  
  陽光透過樹葉,斑點狀覆蓋了少年。他隨性坐在廊下的木質地板上,白得如同初霽層雲的襯衫乾淨而美好,未來堅持就是這種鄰家小弟的錯覺讓她馬失前蹄。
  她在他瞥過來的一瞬間匆忙挪開放在他身上就移不開的視線,低頭專心擦藥膏。
  
  雲雀看來心情不錯,在替天行道懲治了未來這個妖孽後先是默許了她翻箱倒櫃找藥箱,緊接著對她賴著不走也不聞不問般自顧自化身為文藝小青年徜徉在微醺的夏日清風裡。
  唯一揭露主題的就是未來以背景牆身份在後面抹藥膏,抹藥膏,抹藥膏。
  
  雲雀宅裡很寂靜,除了雲雀恭彌外一個人也沒有,她這才恍惚憶起不知是不是草壁跟她提過委員長的父母並不在這座城市,是他很小就一意孤行搬回這裡自食其力、禍害鄉鄰的。大概是厭惡大都市喧囂浮躁的生活,意外地和這棟祖上留下來的閑宅相性度極高。
  
  倔強到可以離開父母羽翼的庇護這事擱在雲雀身上也不足為奇,只是……有些讓人莫名心酸。碩大的宅院裡除了他什麼人也沒有,就算風紀委員會能夠常來聽候差遣,身處這裡還是感到了一絲空落落的寂寥感。
  可能這也是委員長那麼愛校、長期堅守並中不動搖的原因……打開門沒有人問候「你回來了」的房間比荒野還了無人煙,壓抑得無法呼吸。
  
  這樣的地方,確實不能稱為「家」。
  
  她無端想問雲雀恭彌一個問題。
  
  寂靜到能夠聽到風穿堂而過的木廊很好地保存了這棟老宅的古樸風韻,未來隱隱覺得差了點什麼。
  斜前方雲豆在整理羽毛,雲雀偏頭看它目光晃悠悠地好似一汪潭水。庭院裡竹筒在流水作用下擊打石塊清脆作響,夏日隔絕烈日的草帷在身後投下條狀斑駁的光影,可她還是覺得缺少什麼。
  
  咦明明剛才都想起要問的,被雲雀一怔又忘了。
  
  未來冥思苦想不得解,她愁眉苦臉四下打量企圖尋找線索。善於發現的目光很快落到了頭頂上方橫樑上兩根鏽跡斑斑、類似長條鐵釘一樣的東西上,在全木質的廊下不留神看見了還真的覺得挺礙眼。
  
  「請問,那是……什麼?」生怕戳到委員長禁忌話題的未來怯生生指著兩根鏽鐵釘發問。
  
  雲雀沉思了許久,拿手指撥弄雲豆的羽毛頭也不抬回答:「用來掛風鈴。」
  
  風鈴,風鈴。
  對了就是風鈴,她一直認為缺少什麼的和式庭院裡就是缺少了夏日必備的風鈴,所以這個地方才沉悶得像初冬凍住的湖冰。
  
  「但是,為什麼要兩根,掛兩個嗎?」
  
  「從這棟宅子建築起就有了,據說是第一代家主留下的東西,他們到底是怎麼異想天開我不瞭解,」他凝視雲豆的眼神斂了斂,抬起來看到未來恍然大悟的表情似乎有點緊張,「怎麼,還有問題?」
  
  「嗚嗚,」未來忙不迭搖頭,她不好意思揉揉腳腕避開和他對視,「總覺得……委員長的祖先是很不尋常的存在,連想法都這麼特別……不落俗套……」
  她確實找不到合適的形容詞了。
  
  「明知故問,他們要是都是些草食動物,我一定毫不留情統統咬殺。」
  
  未來沒想到客套的拉近關係場面話會是這個結果,她立刻對這個大逆不道隨時準備著挖祖墳的狂妄分子採取了退避三舍。
  更恐怖的是她明白要是委員長想去做,他就一定百折不撓地做。
  
  「為什麼不掛呢,你看啊夏天有個風鈴在簷下多美啊。」
  她說完這句後的後悔度一點都不低於雲雀對群聚的厭惡感,等她下意識捂嘴別開頭的時候,雲雀不快的視線已經牢牢鎖定了未來。
  想來也是吧,愛好清靜又不喜歡在這些無足輕重細節上花心思的雲雀恭彌怎麼會因為「掛不掛風鈴」的問題而自擾呢。
  
  「太麻煩,找不到了。」委員長的表情就像長按的鋼琴鍵吐出的細長尾音,他轉過頭看著雲豆在手指上站著,許久神情中的破綻沉澱了下去。
  這就是雲雀恭彌的高明之處,就算有不經意的感情流露也不會突然掩飾引起懷疑,他與身俱來的氣質會將別人所疑惑的所有沖刷殆盡。
  
  但,這也不是能阻止不要命的。
  「咦找不到風鈴了嗎,我剛剛才看到和醫藥箱放在同一個隔間裡的啊。」未來終於理清了剛才總覺得差點什麼東西的念想來源,就從搬動醫藥箱瞥到角落的風鈴開始她就一直恍惚。
  
  雲雀那時候的神色很不自然,他坐著沒有說話。
  
  未來想起剛才翻到醫藥箱時,箱子上積了一層薄薄的灰塵,想必武藝非凡的委員長很久都沒有動過了,而幾個風鈴上面的灰塵則更厚。風鈴不會無緣無故堆在那裡,雲雀恭彌也不可能一開始就稱霸並盛,很久之前在他外出鬥毆歸來一個人塗藥的時候希望一眼都能看到它吧。
  這也許就是他把風鈴和藥箱放在一起的原因,不是因為他忘了。
  
  未來不知哪裡來的衝動翻身把藥箱抱回去,轉身拿了角落的風鈴出來,細心地擦乾淨灰塵,又從儲物間搬來了小木梯到簷下,毫無顧忌地一腳跨上去掛上風鈴。
  剛開始她還在擔心年代久遠的釘子能不能經受住重量,不過好在雲雀祖上為此考慮很周到,釘子的品質不錯。她剛鬆手,兩個風鈴稍稍一碰撞就發出了碎在風裡的脆響,本就是萬籟俱靜的環境裡出現在耳畔形同幻聽一樣的輕微響動分外清晰。
  
  兩個很簡單的風鈴,可能是從某個夏日祭帶回來的,然後就一直被雲雀恭彌扔在一邊了。
  ——扔在一邊,扔在一邊,分明被很好地保存了下來,沒有被丟掉。
  
  藤原未來做這些的時候,雲雀旁若無人地靠在畫著墨梅的紙門木框上,雲豆一看到未來又要幹什麼就在他身上跳著換個位置,最後飛到他頭上蹲下,就算是這樣雲雀也一直無動於衷。
  等到風鈴響起聲音了他才如夢方醒般坐起來,不耐煩地瞅瞅兩個已被掛在簷上的風鈴。未來跨坐在木梯上神靈活現炫耀成果,完全忽視了他眼中暗流湧動下的不明浪潮。
  
  但是他並沒有生氣。
  大概因為風鈴吵鬧的程度還在他的可接受範圍之內。
  
  「真不知道小嬰兒的想法,」他竟然自言自語扶著門站起,眼晴發出危險訊號,「食草動物的本質不管是什麼時候都不會改變的。」
  
  坐在梯子上的未來看到雲雀莫名其妙手臂一揮露出了又不是從那抽出的拐子,於是鋪天蓋地的淩冽戾氣迎面而來。武器沒有照身體攻擊,她覺得梯子被雲雀擊打後往側邊倒去,頓時腳下一空便是眼前一片漆黑。等她恢復些許神智,雲雀正一手揪著她的領口把她拖起來,拐子抵在她的頸大動脈處。
  未來明白要是他想動手殺人滅口後毀屍滅跡,會有整個風紀委員會前赴後繼、群策群力。說上面一段話的原因是她知道雲雀如果想殺她就不會有太多顧慮跟她廢話,他之所以沒有果斷下手也許還是心存芥蒂。
  
  他饒有興趣地將浮萍拐緊貼在她的皮膚上,冰冷的金屬沒有沾染上體溫。
  
  十年後的入江正一送彭格列十代成員們暫返並中接受彩虹之子試煉前曾經和幾個守護者連同沢田綱吉有過密談。他主動詢問綱吉是否記得剛來十年後時十年後的獄寺隼人跟他說過什麼,綱吉不好意思地撓頭老實回答十年後的獄寺曾提醒他一定要殺了入江正一。
  雲雀記得入江很快就引入了另一個人。他說,和獄寺君的要求一樣,此次送你們返回十年前雖明白沢田君不會動手殺人,也請你們務必注意藤原未來。
  
  幾個人不約而同都愣了一愣,他們都認識未來,指環戰後說不上親密無間起碼也會偶爾照面。為什麼入江正一在表明加入彭格列一方後會在這個緊要關頭提這種要求,要命的是大家都明白他並不是開玩笑。
  
  入江正一說,我瞭解她十年前和你們在指環戰的糾葛,但不想管她那時候是敵是友,是出於什麼目的緣由加入指環戰,以及她的打算和想法。
  但請記得,在這個時代的藤原未來小姐,是身處白蘭大人一方密魯菲奧雷家族的成員,是我們的敵人,給彭格列造成了極大損失。
  
  在回到這個時代前,小嬰兒私下告訴他,「殺不殺掉藤原未來看你決定。」
  十年後的這個女人確實給他們製造了不必要的麻煩,而真到下手時再回想小嬰兒的表情和語氣雲雀便覺得渾身經絡不通暢,有種被人利用的不平怒意。
  他故意反其道而行悻悻收起浮萍拐,手心一松未來便摔倒地上。
  
  口裡天天吼著「咬殺、咬殺‘的雲雀恭彌,從來沒有殺過人,這個笑料真是太足了。
  六道骸也這麼笑著對她說過。
  
  未來笑不出來,她剛剛才面對了被人稀裡糊塗一頓死亡威脅,又稀裡糊塗被嫌棄了。
  雲雀恭彌在丟下她後,就自顧自拿起外套出門去,看方向是並盛神社。她不知道為什麼委員長要去這種地方,更不懂他臨走前微微獰笑著撂下的一句話。
  
  「十年後,照樣也可以將你咬殺。」
  
  她天生討厭秘密,也必須靠著秘密生存。
  未來發現自己失去提出問題的機會。
  
  雲雀恭彌走後她也不敢在空曠的大宅子裡待太久,幾乎是跟著他的腳後跟就離開了,走的時候未來沒有取下掛上去的兩個風鈴。那時候沒有風,簷下安靜得滲人。
  她好歹猜到雲雀祖上為什麼要掛兩個風鈴了,這樣所有人都會注意多餘的風鈴,而不在意沒有風的時候這裡是多麼可怕。
  
  ——————————————————————————————————————
  
  夜幕時分阿諾德拐出樓下的路口,他習慣性抬頭查看視窗燈光前已經有人坐在樓下路燈的柱子邊沖他笑著擺擺手引起注意。
  阿諾德的心情並沒有想像得那麼輕鬆,他循著路燈昏黃的光慢慢走過去。藤原未來靠在路燈燈柱上顯得特別頹廢,不過他沒有妄圖去和她爭辯什麼,特別是當阿諾德看到她旁邊還有一個垃圾桶的時候。
  
  「哇,小說電視劇裡說得真好,」她仰起頭,燈光驅散臉上的陰影,「主角灰心喪氣總會有英雄過來講述人生哲理拉動劇情順利實現收視長虹。」
  
  阿諾德不知道她在說什麼,他不喜歡未來拿這種事情開無關緊要的玩笑。每次這個時候她都笑得特別虛偽……他確信自己的用詞是嚴重了一些,但主要意思還是表明他不希望看到未來這個樣子,特別是她的壓抑和自己息息相關。
  
  接收到他異樣目光的未來無法理解阿諾德所想,她單純把他那種諱莫如深的思想情感理解為了瞧不起在垃圾桶邊思考人生。她大腳一踢狠狠踹開了垃圾桶,下一秒阿諾德目送帶著滑輪的垃圾桶打著圈滾遠了。
  
  他在離她一步遠就不再靠近,若親若離的態度讓未來心中更加煩悶。她無處發洩,恍然間也意識到自己沒藉口發洩,她該說的早就說完了,說不出的都忘了。
  她坐在地上抱著電線杆,粗糙的石壁蹭得她生疼,她只好又放開卻發現再沒有什麼可以讓她無所畏懼地靠一下。
  
  「安迪,我今天好不容易撞上委員長了,可是我忘了要問他什麼問題。」
  
  「我要先上去了。」
  
  「他家很漂亮,又大又舒服,適合靜養。屋內的榻榻米有乾枯的草香,庭院裡流水擊打聲讓人昏昏欲睡,我沒有睡畢竟難得來一次。我幫他清櫃子,幫他掛風鈴,我不敢和他多說話,最後還是忘了要問什麼,我以為會殺了我。」
  
  「天晚了,起來。」
  
  「……但是他沒有。」
  
  她好像很辛苦地回憶做過什麼,表情像卡帶的機器,聲音也喑啞得不行。「我忘了帶家裡的鑰匙所以在這裡坐著等等,然後好像記起一點點了,我好像想起準備問委員長什麼了。」
  
  他小小的身子立在她面前,路燈並沒有拉長他的影子,而是將這種泯滅一切的黑暗濃縮在腳下。阿諾德就像快要被什麼吸進去,他像一尊大理石雕像般不動,光線切割側面輪廓。
  
  「為什麼雲豆飛走委員長不著急呢?」她很仔細斟酌字句,突然醍醐灌頂般一激靈,「莫非……他不怕,他不怕雲豆不回來。」
  
  阿諾德如鯁在喉言語不得,他急了上前想要把未來拖起來,誰知未來順著他力道的方向身體往前一倒,一雙素夷搭在了他的肩膀上。未來的臉和他稚嫩的面龐靠得太近,她的吐息一如既往微暖勻淨,他卻猜不透那晚上為什麼會帶走他這麼多體溫。
  他感到心底悲哀地一陣轟鳴,冗長回音相互疊加,未來的話變為語焉不明的字句,他很努力在傾聽。
  
  「我現在知道了,原本想當委員長一號的人物,沒想到就算自詡為雲豆都高看自己了。」未來自嘲。
  
  「不過……」她的表情不同於殘垣斷壁般傾圮,像是水面破開綻出的天光,「也間接讓我懂,怎麼不害怕,你已經教會我了,沒有需要你留下來的理由。」
  
  原本有很多很多想要告訴她的事情,想要一點不漏完完全全傳遞給她的東西堵在喉嚨裡,從最先不打算親自揭露現實後,所有機會都蕩然無存。不可否認,他覺得某些方面自己和未來很像,都是不惜手段的亡命之徒。
  不後悔,這是世上最殘忍也是最仁慈的救贖。
  
  「不需要再學習如何活下去,」阿諾德搖搖頭,「你做得非常好。」
  
  「我想,這樣就可以了。」
  
  她搭在阿諾德肩頭的手自然下垂讓臉湊得更近,這樣的角度是阿諾德第一次如此近距離得凝視藤原未來的臉。她的睫毛不長,下眼睫毛色澤如黑檀,稍稍外翹掃在臉上說不出的微妙感覺。映著一半橙黃燈光的黑色眼睛沾滿了粘稠的暖色,她最後闔上眼切斷唯一可以讓他獲取資訊的來源。
  略微乾涸的唇從他的唇角浮過,短暫停留的細的摩擦感一觸即逝。她微微歪著頭好讓唇瓣可以不偏不倚劃過他的臉,她讓他的髮絲輕輕覆在臉上,下巴摩挲他肩膀的衣料。阿諾德並沒有推開她也沒有開口拒絕,臉頰的溫度讓未來久久暴露在夜色裡的冰涼皮膚恢復了一些血色。
  
  靜穆的夜晚讓他的耳鳴越發明顯,阿諾德不知為何快要喘不過氣來。
  
  「很久很久以前,很久很久以前。」
  
  她的聲音安詳美好,仿佛詠頌聖歌一般無比虔誠。他看到白鴿踏著碎了一地的五彩玻璃啄食陽光而去,天邊的慕雲刺痛眼睛。
  未來的語調如同地中海的平緩浪潮在拍岸時分打出迷人的漩渦,她問:
  
  「你是誰?」
  
  她想起了雲雀家掛著的風鈴,沒有風的時候隱約靠在一起。說出這句話後,未來朦朧中看到那兩個風鈴重新發出過濾風的聲音,美得不敢直視。
  
  簡單的問題也足以讓阿諾德不知所措,他嘴唇嚅囁許久才想好如何回答。他一向遵循公平的原則,既然知道未來的過去,就不想讓未來因為自己未知的道路而惶惶不安。
  答案在體內竄出火星一樣的感覺,突然他感到身體深處湧出不可抑制的火焰,和點燃指環相差無二的波動如狂風席捲,那股力量不同於被緩緩填充,更像是驚醒的雄獅頃刻間就抵達身體的每一個角落。
  
  他看到從身體裡騰升的紫色火焰像發了瘋一般舞蹈。
  他以為未來會驚慌大叫,但是她沒有。
  
  就像小孩子們都會在河邊放手紙船一樣,所有孩童都是期待而好奇的目光,只有知道紙船不會把自己貼上郵票回到原處的人才能讓眼中一片死寂。
  她像是被抽離了魂魄,主動放開了手退後。
  
  他也再沒有從火焰背後看到未來那副表情,他以為自己能夠釋懷。
  但是他沒有。
  
  等到包裹身體的熊熊火焰減退下去時,阿諾德察覺他似乎已經身處一個不大的房間,而不是夜晚的街角路燈下。
  黑髮黑眸的少年坐在他面前的辦公桌後,漂亮的眼睛上挑眼角,表現出對他的出現既興奮又排斥的矛盾情緒。
  
  「彭格列初代雲之守護者,阿諾德。」
  
  嗓音低沉優雅。
  
  他說完這句話已經有了足夠的覺悟,胸口口袋熟悉的沉甸甸金屬墜感讓心跳沉穩,似曾相識的貼身衣料剪裁讓他恍如隔世。
  阿諾德低頭看看自己的手,指節處長著淡淡的薄繭,纖細手指有力地拳成拳頭。
  
  他啞然,如願以償。
  
  時代讓他恢復了十九世紀的面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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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我陌生
                    
  風衣還有隨身攜帶的懷錶、手銬一類從十九世紀隨錯亂時空而來的物品都回復到了原來的位置,連同他受到束縛的身體都一併恢復了。
  這就是他尋求的最終結果嗎,驀然感覺依舊被時空玩弄於鼓掌中。想到這裡,阿諾德顰眉握緊了拳頭,熟悉的力量能夠通過肢體感覺得到可他還是覺得心頭的憤然抹消不去。
  
  面對他正襟危坐的應該是叫雲雀恭彌的少年,彭格列十代的雲守。性格好強、身手出眾卻仍待磨練。
  他明知道面對的是榮光記載于史料的前輩卻絲毫沒有顯露出敬仰之色,相反那種蠢蠢欲動的狂妄恰到好處。
  
  那時他們誰都沒有先開口說話,風紀委員接待室的門卻被輕輕推開。
  守候在門外走廊的黑西裝小嬰兒在兩雙頗具殺傷性目光的注視下漫不經心讓開身子示意阿諾德外出細談,「恭候多時了,先生。您面對的是由Arcobaleno大空之子和彭格列初代首領安排的初代繼承式,初代家族需要判定十世的實力以確定資格。」
  
  「十代的守護者是強是弱,我沒有興趣。」
  阿諾德此時有更重要的事需要Reborn的解釋,他背過身往接待室外面踱去。
  
  雲雀不甘示弱譏誚,「我可不記得什麼時候變成守護者了。」
  「你很強嗎,還是弱?」他忽視了阿諾德的特殊身份,也忽視了Reborn口裡提到彭格列現在岌岌可危的形勢,和對他們來說意義重大的繼承式。
  
  他稍稍頓頓,晶藍色的眸子裡彌漫出飄渺的雲霧,「很強。不過,我沒打算當你這種小孩的對手。」
  他帶上門,聽到室內傳來重物破碎的悶響,估計是雲雀年少輕狂、發洩不得又拿傢俱出氣。
  
  待門被關上後兩人往風紀委員接待室相反的走廊方向走了一段,直到快要到達走廊盡頭帶路的Reborn才轉過來。
  「恭喜您,」Reborn的話語裡聽不出多餘的感情,「果然按我的推測,在彭格列需要初代們意志搭救的時候就會復原。」
  
  「但您還呆在錯誤的時代,消失的進程就不會停滯,這是時代給您的最後機會,」他繼續默默道,「以本體出現在我們的雲守面前時,之前您留下的一切痕跡都會不見。」
  
  阿諾德面色稍變,Reborn在他開口質疑前笑著回答,「包括實體的相關物品和抽象的印象記憶一類,孤注一擲的局面我就更能確定您沒有退路了。」
  「我是例外,我也是違背了自然規律的詛咒受害者。也慶倖我超出糾正範圍的緣故,所以才能在這裡提醒您不是嗎?」他說得慢條斯理,留足了時間讓阿諾德理解。
  
  「意思是……」阿諾德斂下眼睛,「之前在這裡有關我的事物皆被抹去?」
  
  「是的。」
  
  得到Reborn肯定回答,他甚至沒有任何欣慰之感,在難忍的一陣沉默時間裡,他盯著Reborn卻沒發現異樣。小嬰兒是有十足把握才把發生的事情都告訴他的,也是為他有充分考慮,但阿諾德沒有領情。
  如Reborn所說,藤原未來會在那陣火焰後懵懵懂懂驚詫自己為什麼坐在樓下的路邊;她會顫巍巍爬起來走到家門口,從花盆底下摸出備用鑰匙;她會照常翻箱倒櫃弄一些稀奇古怪的東西填飽肚子,然後結束一天。
  
  永遠不會覺得悵然若失,因為她沒有任何記憶。
  想到這裡,阿諾德覺得心頭像是被鈍口的瓷片劃過,尖銳地一疼。
  
  小嬰兒從他的神色裡猜出點端倪,他趁這段兩人都無話可說的時間飛快思考了一下,「不用擔心藤原小姐,她是怎樣的人我想您比我更清楚。」
  
  她是怎樣的人。
  時代讓他留在她身邊的時間太短,他猜不透。除此之外,沒有其他庸人自擾的無用感情了。
  
  再沉思了片刻,Reborn話頭一轉正好就帶上了關於藤原未來的事。
  「不管從你們的關係還是彭格列的大局考慮,我都不建議您再和她有實質的交集,畢竟您的任何意外舉動都可能影響到十年後我們面對的棘手狀況……」
  
  「她和彭格列?」阿諾德皺起眉。
  
  Reborn明白言語的蛛絲馬跡逃不過阿諾德善於偵察的敏銳眼睛,「也許您不相信,但是彭格列十代首領和守護者眾人這幾天的失蹤都是因為被召喚到了十年後的世界,我們稱之為時空旅行。」
  
  「十年後和彭格列共同存在的還有另一個名叫‘密魯菲奧雷’的家族,家族在首領白蘭的統治下實力不斷膨脹,在我們穿越前進行了‘狩獵彭格列’的擴展計畫。我也不隱瞞了,十年後的彭格列面臨全滅的危機,我們此次暫時回到十年前為的就是繼承你們初代的力量以面對白蘭深不可測的實力。」
  
  「她為什麼會被扯入?」
  阿諾德記得未來曾說過是絕對不會涉足黑手黨的爭奪,她對這個罪惡世界有著常人無法想像的反感。而Reborn提到她和十年後兩大家族的爭端頗有關聯時,他很驚訝,更多的是懷疑。
  
  她加入了黑手黨,還是和彭格列敵對的黑手黨?!他擰緊眉心讓詫異的神色很快被撫平。
  唯一讓阿諾德能想通的便是她厭惡彭格列轉而協助那個名叫白蘭的傢伙,但他難以置信未來會因為一時的衝動背叛長久以來的堅持。
  或許還有其他原由,她不得不妥協的原由。
  
  Reborn嚴肅地背過手,「年輕的十代陣營必須適應十年後運用匣子和火焰的作戰方法,而在專業水準的灌輸使用方面敵方因為她的存在,彭格列處於下風。」
  
  「藤原未來是十年後密魯菲奧雷的匣專家。」
  
  他不敢大意,盡力說服阿諾德相信他口中天方夜譚一樣的事實,「這個時代沒能達到送您回到十九世紀的科技水準,但只要十年後的打敗了密魯菲奧雷,獲得它頂尖的科技成果說不定能夠幫到您。」
  
  「先生,您必須做出選擇。但是不管您對我們有什麼看法,彭格列十世都會拼死讓你們承認,這關乎到生死存亡。並且如果雲守繼承式失敗的話,您的消失將稱為不容逆轉的事實。」
  
  阿諾德輕蔑地哼笑,「你以為這樣說了我就會在繼承式中放水嗎。」
  
  Reborn扶下帽檐輕笑,「我們沒有這個意思,不過還有一件事需要您的覺悟……」
  
  「一旦繼承式結束您隨我們前往十年後,就再也……不能回到這裡了。」
  
  再也不能回到這個時代,從此和這裡一刀兩斷。
  他必須明白這是一條不能後退的路,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回頭,看著曾經留下足跡的地方坍塌碎裂。最殘酷的地方也正於此,你可以回首但是你又不會,給你的權利是你註定不會做的事。
  
  事到如今居然被別人輕視了覺悟嗎,他想要自嘲地露出點笑,卻無論如何都沒辦法扯動嘴角。
  
  他的覺悟。
  很早之前就堅定了。
  
  大致猜透他心中所想的Reborn抿緊唇,最後長長呼出一口氣。
  「如果您還想和藤原未來見面的話,請一定要按我說的去做……為了不讓十年後的世界拐到無法控制的局面。」
  
  ……
  
  阿諾德在並中一夜無眠,所以第二天他的精神面貌有點消沉,連Reborn都認為他剛剛恢復身體最重要的是趁其餘幾位守護者開始繼承式的幾天稍作休息、養精蓄銳。結果他一口回絕了Reborn的好意,開門見山就詢問關於藤原未來的事。
  
  「我允諾讓您去見她就一定會遵守,還是昨天的話‘您要慎重’。」
  他說完遞給阿諾德一個豆大的黑色物什,阿諾德接過來拿在手裡的觸感很陌生,估摸著也許是二十一世紀的新材料。
  
  「彭格列最新的通訊系統,您必須戴著它去見藤原小姐。她認識我,我不好出面。所以我有義務在背後指導您的言行,以免造成不必要的誤會。」
  
  聽到Reborn講到未來的記憶缺失,阿諾德就很不好受,頓感一股道不明的火焰被摁在胸口,他想怎麼緩解都無濟於事。他佯裝漠然接過Reborn交給他類似耳塞的通訊器,在他的提示下很好地放到了右耳裡,鉑金色的碎發貼著耳朵乍一看絕對不會被發現。
  
  「原本為了情報品質通訊器是一對,」Reborn補充,「我想對您來說一個就夠了。」
  
  「做好準備了嗎先生?您可以和這個時代道別了。」
  
  ————————————————————————————————————
  
  按Reborn提供的資訊阿諾德來到了並盛一條不太繁華的商業街上,據說藤原未來每週這個時候都會在街邊一家速食店打工。
  他在去商業街的路上已經設想過無數遍他和他重逢的畫面,也許會契機般扣動她內心某個缺口讓她產生似有似無的懷念,也許他會反常地相顧無言,也許直到他和她擦身而過未來都一直保持沒心沒肺的笑容。
  
  有很多也許,很多假設。
  生命的斑斕就在於它們不能隨心所欲實現匆匆遺失的過往,不管你預想得多麼驚天動地也許也只能換到對方雲淡風輕的「哦」,或者更為深惡痛絕的「呵呵」。
  
  這時候阿諾德更情願未來轉過身平淡地道一句,「你也在嗎。」
  可惜不遠處掛著「營業用」微笑臉對來往行人不停派發宣傳單的熟悉身影沒有做出契合他所有猜測的動作。
  這兩個狹小的世界就像她曾經告訴他的,命中註定愈行愈遠。
  
  偏偏阿諾德是不信的,他覺得越發不快,再也無法在這樣距離維持平靜的他果斷邁開大步子,對耳機裡Reborn一遍遍「先森請謹慎」的諫言置若罔聞。
  
  那天那條街上的行人都看到了一位身著黑色風衣的鉑金髮色男子靈活地從熙熙攘攘的人群裡穿過,徑直走到了一位站在快餐廳門口分發宣傳單的女子面前。沒有一個人往不好的方面揣摩他的用心,相反如此雷厲風行的行動力讓他俊俏的眉宇更增添難得的凜冽氣質。
  就算是看到他橫空抓住了那女子的手腕,嚇得她把宣傳單摔了大半在地上,路人們都沒有覺得半點違和。
  
  阿諾德清楚聽見耳機那端傳來的Reborn的警告在他突然上前抓住未來的手腕時化作了一聲意味不明的歎息。
  他無暇顧及所有的阻攔,這種貌似草率的做法並不符合他的行事準則。不知為何他只是想將距離縮小一點,小到讓他那雙擅長捕捉秘密的眼睛看到她神色裡絲毫隱瞞的漏洞。
  
  但是這距離可能還是太長了,阿諾德沒有看到。
  他祈禱這是由於期待的東西傳遞過來時淡化得無法感知,他不承認他所討厭的不公平終於發生。
  他想,怎麼會這樣呢……他應該為又回到平淡生活的她而欣喜,脫離出這段經歷的藤原未來不會再牽扯到十五年前那段痛苦記憶毋庸置疑。
  
  未來因為手腕被緊緊鉗住而略微吃疼,驚訝的表情刺痛了阿諾德的眼睛。她的面部不自然地戰慄著,這對任何一個在大街上遭遇陌生男人不分青紅皂白的女性來說都是司空見慣的神情。
  他這才為自己輕率的舉動而懊悔,但又下意識不肯輕易放開她的手,耳機那頭的Reborn顯然被這個突發狀況亂了陣腳,許久都沒有給阿諾德下一步的建議。
  
  兩個人僵持在快餐廳門口,背後的街景一片車水馬龍。
  未來輕輕掙扎了幾下,無法掙脫手腕的她小心抬起頭,試探著注視著阿諾德,「這位先生……你……也想吃披薩?」
  
  未來發覺他的身體一滯,握住她手腕的力道松和,有著羊脂玉一樣通透白皙膚色的手指一根根緩慢離開她的皮膚。似乎是感覺他沒有惡意,未來鼓起勇氣抬頭看著他。
  面前這位先生的表情讓她猝然失神,這是一張不同於以往歐洲人棱角分明的俊美臉龐,此刻卻被無邊的靜默覆蓋。
  
  不是失落,不是痛惜,不是悲傷。
  什麼都不是又好像什麼都不願意寫在臉上,他的表現從容不迫,如果硬要安上可以用語言描述的成分話,有一點遺憾吧。
  
  遺憾,可……為什麼偏偏是遺憾?
  配得上這張臉的神情有很多很多,偏偏遺憾對於他來說太沉重了。
  
  耳機的雜音消失後,阿諾德聽到Reborn肅穆的聲音再度傳來,「先生這是最大程度了,您的一舉一動很可能對藤原小姐造成不可磨滅的影響。」
  
  這句話發揮的效力讓阿諾德都始料未及,他放開了未來。
  
  未來退一步揉揉手腕,看得出她盡力在緩和尷尬的氣氛,「請問您還有其他事嗎?」
  
  這就是,不會再有了啊。
  她的神色一如既往平常得如同每日清晨如約前來晨光,他深邃瞳孔裡晃動的光點像水底浮起的氣飽,沒有預兆地在接觸炫目光線後迸裂開來。
  這就是,足夠了。
  
  明白走到盡頭的阿諾德居然一反常態褪下面上的凝重,他輕移嘴角露出波瀾不驚的笑。突如其來的笑容讓未來錯愕,她呆呆地仰視他好似看到了暖黃色光中游離的浮塵。
  就在這個角度阿諾德俯下上半身,那雙手心安理得地搭在了未來顫抖的肩頭,就像她對他做過這個動作一樣。
  
  他很想給她一個擁抱,就像她給過他的一樣。
  但是阿諾德忍住了。
  
  他湊近的臉和她泛白的臉頰錯過,頗具東方美的尖削下巴擱在她的肩膀上。某一個角度看薄弱刀片的唇已經曖昧地吻上了她的耳垂,但在那一刻大腦一片空白的未來至少還記得一件事——他沒有吻。
  
  他帶著那副淺淺的笑意,輕微開合唇瓣在她耳邊留下了一句話。
  不再有任何人知道的話像水滴敲擊在廣闊海面上,乾淨簡單的句子連漣漪都沒有漾起就驅散在繁華的街道上空。
  
  意識長久的緘默讓藤原未來來不及惱羞成怒或是大驚失色,在阿諾德結束這句話後的幾秒她忽然捂住眼睛猛地蹲了下去,身體的速降讓她有幾微秒的時間通過指縫用餘光看到了這位先生最後的表情。
  他的笑容是她這輩子都無法忘懷的,仿佛穿透了蔓延千里的沙土,亙古而來般的淡漠。
  
  「抱歉……我的隱形眼鏡掉了……唔,哪去了?」她手忙腳亂眯著眼睛在地上亂成一團的宣傳單上摩挲。
  
  他再沒有任何停留和動作,她瞟到眼前的黑色皮鞋不久就調轉方向走遠了。
  藤原未來疲憊地呼出一口氣,找不到眼鏡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這樣就行了吧。」她喃喃,黑色的身影在最近的一個拐角處消失,人群來往皆為片影。
  未來筋疲力盡好像脫水一樣這才有大量汗水從鬢間溢出,她渾身無力快要癱倒,思維混亂到轟鳴。
  
  好在這時候左耳裡傳來了答覆,「你做的很好,藤原小姐。」
  
  「他……不會消失了吧?」
  
  「不會。」
  
  未來撩開耳邊的長髮,從左耳取出形同耳機的黑色裝置。
  在阿諾德低頭在她耳邊細語時她確實驚慌失措地想要躲開,但他湊近的不是佩戴通信儀的那邊讓她放棄了躲避的時機。事前說好不管發生什麼都要立刻拒絕,利弊聽了不下數百遍,未來自認為可以明辨卻終究捨不得推開。
  
  取下耳機的最後一秒她聽到那頭的人急切地詢問阿諾德最後對她說了什麼,未來故意把通訊器扔到地上,心不在焉環視周圍,毫不留情一腳踩爛。
  
  ……他說了什麼,那句話差點讓她卸下偽裝當場潸然。
  
  這是她的寶物。
  
  未來吸吸鼻子對著阿諾德離開的方向聳肩,之後俯身彎腰將地上散落的宣傳單一張張撿起來。速食店裡有同事跑出來詢問她是否需要幫助,她一一婉拒了。
  和她代班的是個比她小幾歲的不善言辭的高一女生,靦腆膽小。在未來回絕店主後她跑回了店裡,幾分鐘出跑出來硬是把一張紙巾塞到她手心裡,然後頭也不回再跑回去。
  
  未來揪著紙巾許久都沒能站起來,她想嘲笑那孩子的多此一舉,攥著紙巾的手隱隱酸澀。
  
  她曾經跟他說過,如果你打算離開我了請一定裝作陌生人的樣子。如此看來,她履行了這個約定。
  不過,履約的人不對,時機不對,背景不對。對的,只有方式和結果。
  
  好吧未來,她對自己說。
  
  ……接下來你要自己走下去了。
  
  屬於藤原未來的生活,本應該是這個樣子。
  這就是她的覺悟。
  
  ……
  
  那句消融在街角的話阿諾德同樣沒有告訴Reborn,他漠視了他的追問。
  彭格列不會掛心於插曲,就算他人多麼想要知道最終也會忘記。這是阿諾德工作多年得出的真理,在黑手黨的世界不會在意任何一個無關戰爭的犧牲。
  
  哭泣和哀求會被血淚取代,真正的勝者手執獵槍踏著罪惡而行。縱然悲憤,難耐的枯燥寂寥讓皮肉裡透出勒痕,但也必須拋棄必須捨棄的,扔開那點無用的留戀,昂首邁入編織好的夢境。
  他保存的記憶入骨不痛,他也需要為此做出覺悟,讓不會讓所有被掩埋的沉寂付諸東流。
  
  「彭格列雲之守護者繼承,在此。」
  
  說出這句話的阿諾德冥冥中知道。
  他作為旅行者在這時的旅途,和藤原未來一起的旅程……
  
  徹底結束了。
  

☆、如果恍如隔世

  得知阿諾德將加入回程,綱吉的表現非常直接——他從並盛神社的山坡上摔下去了。等他好不容易被獄寺和山本撿回來,Reborn對各位的解釋是「嘛,出了點小小的問題就多了個了不得的幫手」。
  他都這麼開口了就算是團隊中最疑神疑鬼的獄寺隼人也偃旗息鼓,畢竟是初代的前輩沒有人敢正面掀起矛盾。綱吉天生不擅長和阿諾德這樣的人打交道,他拘束地鞠躬道謝後就儘量避開和他的接觸。
  
  「先生,這樣沒問題嗎?」在返回系統啟動前,Reborn私下和阿諾德確認。一旦阿諾德同他們一起前往十年後,又不能全心全意協助彭格列的話,所有努力將適得其反。
  
  阿諾德一言不發,靜靜隨著他走。
  
  Reborn明白了他的選擇,之後一路再沒有開口。
  
  走在隊伍最前的十代目表現得,很惶恐……
  這個樣子……感覺壓力山大。綱吉哆哆嗦嗦不僅帶著獲得新力量的同伴、從初代那裡的珍貴意志,還帶了個初代回十年後。所以也不要怪斯帕納看到跟著他們的阿諾德後,震驚得差點摔了扳手砸到腳。
  
  回到十年後眾人沒有多加聚集停留,被告知在「Choice戰」後因為超炎指環傳送系統被即使損壞拖延了戰機的白蘭最快要第二天才能追來,或多或少大家疲憊地稍微放下了心。
  斯帕納向歸來的眾人叮囑了幾句沒有再浪費他們的精力,而是吩咐大家各自散去好好休息,以最好的狀態迎擊不知何時會追來的真·六吊花。
  
  Reborn深思熟慮,料想阿諾德不會安分地呆在基地,稍作安排後他帶著他去了醫療部,探望了剛剛受傷被送回來靜養的入江正一。
  過程當然不僅探視那麼簡單,就算是阿諾德明確表明不會因藤原未來分心,為了以往萬一,Reborn只能選擇讓入江出面。
  
  碰巧他們前去的時候沢田綱吉也在將十年前接受初代繼承式的細節講述給他,看到阿諾德和Reborn進來的他幾乎是嚇得從椅子上彈起來。
  阿諾德沒有想要找地方坐下,他隨便找了個床邊的位置站定就把打開話題的任務交給了Reborn。Reborn也不客氣,閃身跳上了綱吉剛才就坐的椅子,詢問了入江正一的身體狀況,發覺沒有大礙才開口談論藤原未來相關的問題。
  
  入江正一對阿諾德的存在感覺很不適,Reborn緩解了氣氛後他的緊張減退不少。他盯著天花板想了一會,「藤原未來小姐……我們是在大學裡認識的……一切的開端在於我,國外大學裡亞洲學生本來就不多更別說是日本人,我遇到藤原小姐感覺很親切,就介紹給了當時的白蘭大人。」
  
  「她離開了日本?」Reborn想必也是第一次聽入江講這類事。
  
  「在我還不知道她和彭格列在指環戰上曾有交集時,我估計白蘭大人通過平行世界窺視了關於她的一切,他產生了讓我都意想不到的巨大興趣。在最先的幾年白蘭大人已籌備家族的事宜,很奇怪那時候藤原小姐卻像人間蒸發。」
  
  阿諾德不動聲色皺眉,他靠著雙臂靠在門邊的牆上,給了入江最寬鬆的講述氛圍。
  
  「我以為她發覺了白蘭大人的欲望逃離了,直到綱吉君幾周前從十年前被我召喚而來,她又像從天而降一般出現在了密魯菲奧雷總部。」
  就算是通過入江斷斷續續的回憶,也讓綱吉觸摸到些許白蘭的所做作為而不寒而慄。入江咽下唾沫讓喉嚨濕潤一些,繼續說:「那時候我才知道,白蘭大人他……通過生命冷凍裝置將藤原小姐封凍了起來。他一直沒有完全信任我,於是把我和這個秘密隔絕開來。」
  
  阿諾德一字不漏聽畢,不禁詫異重複確認,「封凍?」
  
  入江遲疑著點點頭,「她的理論在那個時代不可能實現,為了讓藤原小姐以最具潛力的狀態實現理論在實體上的運用,以增強家族實力,白蘭大人將六年前被寄予厚望的她封凍保護了起來……他在等待條件允許的時代到來,不想給藤原小姐任何逃走的機會。」
  
  綱吉不解,「我記得你曾經說過藤原學姐給我們造成了很大麻煩……她是密魯菲奧雷的匣專家,這麼說她的理論是和匣子有關?」
  
  「我靠她留下的筆記揣摩到理論的一部分,由此製造出存放十年後彭格列眾人的圓形分子存放儀器,我相信你們對它印象很深。但和實物體相對簡單易行的實踐對比下來,藤原小姐理論的精髓涉及更複雜的生命體精神質的分解轉移。轉移嫁接後的裝置會擁有此生命體的所有特徵,而作為實驗體的生命體被剝奪精神質後將成為一具沒有生命意識的空殼。綱吉君,你記得大家匣子裡出現的匣武器嗎?」
  
  「唔,我的大空匣子裡有納茲,獄寺君的瓜,山本的小次郎……等等你問這個幹什麼啊?」
  
  「批量生產匣武器,對嗎?」Reborn從入江的隻言片語裡推測到了白蘭的目的,「將某方面具有優勢的動物當做物件,分解它們的精神質加入到空的匣子裡,密魯菲奧雷就擁有了大批高戰鬥力基層成員。那台機器投入使用僅僅一個月而已,就給彭格列造成了不容估量的混亂。」
  
  入江默然將頭偏向他們看來Reborn說得沒錯。
  「要想從匣子裡喚出匣武器需要極其堅定的覺悟和強大火焰,匣武器的形態也是由主人的特性決定的,這會耗費大量時間精力甚至人的一輩子。但藤原小姐的理論完全顛覆了這一規律,讓匣武器的大量出現成為了可能。」
  
  「她的精神質分子轉換器,是白蘭大人無論如何都不會放手的‘普羅米修士’。」
  
  沢田綱吉手足無措一個勁揉戳頭髮,在他看來這一個月對付白蘭的部隊已經夠煩心了別說造成這一切的還是藤原未來,就算知道是她幹的也不能阻止所謂「精分器」源源不斷製造匣武器車輪戰輪死彭格列。
  Reborn暗地假設藤原未來遭受了和尤尼一樣的待遇,被白蘭磨滅了情感任人擺佈。他得知加百羅涅在六年前就失去了關於未來的所有資訊,迪諾本人為此大受打擊至今都沒有完全走出陰影。
  
  阿諾德靜靜地靠著牆壁,他不會盲目驚慌或者意外,支離破碎的線索正在大腦裡有條不紊梳理成脈絡。
  就在這時,室內眾人都聽到門被輕輕推開的噪音,阿諾德立馬起身警覺地看著來者。
  
  左眼下有著漂亮花紋圖案的女孩出現在門口,她輕聲細語地糾正,「不,不是被白蘭強制控制。」
  
  「尤尼,你沒有休息嗎?」想到這個無辜被牽扯進來的女孩,Reborn極力拉開她和戰爭前線的距離。
  
  但是,大空之子之所以成為被託付重大使命的人選,就在於她對於命運比任何人都一清二楚,不會回避就是必然的使命。
  「我在密魯菲奧雷的時候曾被白蘭領入封凍她的地下室,和從冰封起就定格在二十四歲的藤原小姐僅隔咫尺,白蘭他告訴我……」尤尼的目光沒有絲毫飄忽,「藤原小姐是自願的。」
  
  「白蘭說,她是他的寶物。」
  
  「才不是什麼寶物!!」入江正一的否定態度強烈得驚人,病床因為他肢體的抗爭而發出「吱嘎」聲,「他只是在利用藤原小姐而已!白蘭大人的處世之道、統治之道就在於不斷重複利用和拋棄咳咳……心甘情願什麼是他的一面之詞!」
  
  「入江君……」綱吉急忙安撫入江躺下。
  
  尤尼抿抿唇不再說話,Reborn別過臉佯裝鎮定看著床頭的心電圖。
  
  安靜的房間裡像是響起一道響雷,「加百羅涅人在哪?」
  
  「先生?」Reborn被阿諾德冷不丁的發言驚了一下。
  
  「她出現過嗎?」
  
  好不容易搞清楚他口裡的「她」是指誰,入江回答:「藤原小姐出席了‘Choice戰’,但應該一直都呆在密魯菲奧雷的觀戰區收集我們的資料。」
  
  「嗯,我聽迪諾那傢伙說過,從錄影看,她其實是在對方休息區的角落裡打遊戲。」
  
  阿諾德沉吟片刻,「願意協助敵方就表示彭格列有關,她一定會在能夠自由行動的第一時間解決。想要和彭格列有交涉她會找這個空點,如果說是交涉人員的話,我覺得加百羅涅作為媒介的可能性很大。」
  
  「迪諾他擔心雲雀,趕去並中了。說來,您從何猜到藤原未來做這些的原因是因為彭格列?」小嬰兒的神情不同他說出的話一般閒適,事實上光看表情也足夠正經。
  他有點擔心阿諾德如果在十年後和藤原未來見面,誰也擔保不了這時的未來將十年前他夥同她一起瞞騙阿諾德、以達到讓他毅然決然同赴不可逆時光旅行的目的的計畫全盤抖落出,那時候阿諾德和彭格列的合作戰線在急難當頭崩潰也不是不可能。
  
  特別是現在作為敵人的藤原未來,她什麼都幹得出,她沒有顧忌的瘋狂在密魯菲奧雷的多次戰役中就可以體現。
  為了自己的一時目的,她肆意妄為改造著自然。Reborn不希望阿諾德和這樣的藤原未來見面,特別是當他發現未來成為這樣的存在時,他不敢想像他會如何。
  
  「Arcobaleno喲,我很清楚你的意圖,」阿諾德靜靜瞥了他一眼,「既然我來了,就也有自己的計畫。」
  
  Reborn一時語結,面色難堪地轉移視線,看來沒想到這一茬。心知肚明不可能矇騙阿諾德多久也未曾想過他幾乎對他的策略瞭若指掌。
  他也假設過真相暴露後,阿諾德是憤怒或消極迎戰都有十全的措施應對,安撫凶獸這一項從雲雀身上就積累了太多經驗。但是他沒想到他表現出的風平浪靜甚至比另外任意一種情緒都令人悚然。
  
  阿諾德沒有再和Reborn進行交涉,他只是覺得沒有人可以理解他現在的心情。
  未來能夠甘心被白蘭控制利用的原因必定不同尋常,能讓她毫無怨言接受如此苛刻的條件,被限制行動長達六年,將自己的力量投入殘酷的戰事。
  
  不是她會去做的。
  他覺得這些不可能,都和自己有關。
  
  在阿諾德兀自走出病房後,Reborn猝然想到,恐怕阿諾德心中真正不安的不是他身後那個再也回不去的時代,也不是讓他離開未來。而是在十年後,以藤原未來的時間往後撥動十年,她會變成怎樣的人,在這個本就紛亂離奇的世界。
  
  別說誰相信誰,這個話題太空虛。
  你究竟會成為誰,才是時間留下的永恆議題。
  
  要是說藤原未來前十多年的生命裡之所有有迪諾·加百羅涅堪比太空的無私大空胸懷包容並愛護著她才避免走上陰暗扭曲的反派女主自暴自棄不歸路的話……
  之後的十年她的身邊,一個人都沒有。
  
  一個人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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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諾德在休整一夜後,不等Reborn詳細告訴他彭格列面臨的危機,就不由分說趕到了雲雀恭彌和迪諾所在的並盛中學。趕路的中途看到北邊山區上空出現巨大銀色齒輪狀裝置,有什麼東西往四周分射出幾道光,隨後裝置自毀了。
  其中有一道光筆直地飛落到他的目的地,他加快了腳步跑向並中,剛進校園走到操場邊順了幾口氣,迎空就是一個人影飛來重重摔落到他腳下。
  
  「Boss!」
  
  「恭先生,你怎麼能這麼做?!」
  
  這是羅馬利奧和草壁哲矢目睹雲雀恭彌出手伸張正義還沒來得及大呼時過境遷啊滄海那個桑田委員長竟然也有了一星半點尊師重教的美德,便看到在抽飛了對面密魯菲奧雷真·六吊花之一的雛菊後,雲雀優美的長腿再這麼一踢,順便也踹飛了迪諾清空場地。
  
  迪諾在剛才和雛菊的近體肉搏戰中吃了大虧,再被雲雀毫不留情地淩空摔在地上,渾身疼得快要昏厥過去,好在這股常人難以忍受的痛覺很快緩解,他倒在地上胡亂一抬頭看到了一個有著漂亮弧度的下巴。
  
  「先生?!!」他大吃一驚,結結巴巴好久才喚出聲,「Reborn沒通知過我您要來啊……」
  看迪諾的反應阿諾德猜到在他跟隨十世返回十年後時,Reborn已經未雨綢繆將他的身份毫無隱瞞通知給了迪諾。花了一個晚上時間就接受了如此不可思議的事實,不知該說加百羅涅應對技能提高了,還是迪諾自己在這個不科學的世界練就了金剛不壞之身。
  最重要的,為了Boss的純潔世界觀考慮,Reborn沒有將阿諾德和未來的事向他坦白。
  
  「哦,這就是Reborn先生所說的幫手嗎,面不改色處變不驚果然實力匪淺。」
  
  「是啊,長得和恭先生如此相像的人居然沒有再把迪諾先生踹回去真是非常難得啊!」
  
  初雲阿諾德到此一遊的事情當然不能當街頭八卦傳遍大街小巷,這裡還有一些不明真相的圍觀群眾天真地被Reborn拙劣的藉口矇騙過去了。
  據說,這就是大權在握、一人專/制的優勢所在。
  
  另一邊,雲雀對雛菊的戰爭秉承了自己的一貫作風:能打臉就不往身上招呼,真抽昏就絕對不讓對手爬起來,並中風格流芳百世永存不朽,要的就是一個快!准!狠!
  雲雀恭彌,專注咬殺二十年,每年潛意識裡咬殺的鳳梨可以繞地球兩圈。
  
  可是在得到初代的武器後,他也許得換換口味嘗試下新的戰鬥方式。
  
  「初代……雲之守護者是、是某國秘密情報機關的首領……不迎合任何人,總總喜歡……歡獨來獨往,與其……他家族成員的步調毫不一致。但是讓他、他的正義和彭格列一世的正義重疊時……」
  
  「Boss我很疑惑啊,這段臺詞你吃了很多螺絲了。」
  
  迪諾想這個不能怪我,初雲他本人就在這裡,這種蓋棺定論的話明顯需要配一束白菊花……可以把這段跳過嗎,在說話旁白的幾分鐘恭彌都贏了啊……不用背臺詞了啊Reborn……
  「會成為……比誰都強大,對同伴比誰都溫柔……的,存,在……」在說最後幾個字的時候,迪諾試探著瞄了阿諾德幾眼,果不其然先生的表情看來並不想收白菊花。
  
  「迪諾先生對初代雲守的事情真瞭解啊!」草壁的好人氣質擺哪都是經濟適用男。
  
  「嗚嗚……聽說初雲也曾在加百羅涅接受教導,我也要學學怎麼管教雲屬性的問題少年嘛……」
  
  「哇啊,Boss!你的學生在瞪你啊!……這位先生也在瞪你啊!」
  
  雲雀恭彌遠遠瞪著迪諾將握住的鐵鍊在手腕上繞了一圈,箍住雛菊的重重形同手銬的鐵圈在他的操控下應聲收緊,緊緊勒住身體的冰冷銬具阻塞渾身血液的傳輸,雛菊額上、手腕的青筋突兀得駭人。他仰天嘶啞地向白蘭求救但無人回應,雲雀似乎是不耐煩了將連接雛菊的鐵鍊一拽,將他拖扯倒地。
  
  雲雀走上前從雛菊的手上卸下瑪雷指環,雛菊肩膀飛濺的晴之火焰在被奪走指環後立刻熄滅了。他的皮膚刹那間慘白褪去色彩,死氣沉沉地闔上眼,在失去力量後只剩一副奄奄一息的虛弱身體。
  
  贏了,比想像的輕鬆。
  這就是十世成員歷經磨礪後蘊藏的力量嗎……喬托的預言不錯,十代擁有不會輸給初世的奇跡。阿諾德臉上沒有勝利的喜悅,稍顯平淡的戰役讓他覺得索然無趣,這一點想法和場上的雲雀恭彌恰好不謀而合。
  
  戰鬥結束,草壁和羅馬利奧正在準備將初戰告捷的喜訊通過對講儀告知沢田綱吉,忽然他們對面的半空中出現了一人高的不明銀色金屬裝置,懸在教學樓四樓的位置閃灼著刺眼白光。迪諾目瞪口呆盯著它,出現的這個裝置完全就像是他所見過的超炎指環傳送系統的小型版。
  
  就在眾人摸不透這個未知裝置出現的真正意圖時,裝置忽然又往下飛快投射出一個人影,掉落入教學樓周圍一圈美化的灌木叢裡,垂直加速度作用下驚飛了不少葉子。
  
  眾人面露程度迥異的驚訝之色。
  
  即刻便看到人影慢騰騰扶著灌木叢,從樹叢裡爬起來。一邊胡亂把掛住衣物的樹杈撥開,嘴裡不住地罵罵咧咧。
  「臥槽他個二大爺的!白渣渣那廝個鳥人又TM趁我不在亂改炎系統的著陸設定,等勞資回去了絕逼糊他一臉匣盒子!!……」
  
  阿諾德的眼角餘光裡,身旁的迪諾好像快要喜極而泣。
  
  那一刻阿諾德早有預料,他卻沒意識到自己和她的再見面意想不到重逢在戰場,並且以他不能接受的身份姿態。
  輸的不是未來,真正在漫長等待中落敗的是阿諾德,他在為她痛心,憤懣不平。阿諾德度過的兩天,她真真實實走過了十年,這是將他的感覺放大數千倍的創口。
  
  那一刻幾個人心照不宣。
  
  來了,十年後的藤原未來。
  

☆、如果時過境遷

  身穿黑色短西裝裙的年輕女人把白襯衫上的樹葉掃清,嫌棄地隨意在身上拍拍灰塵,一面慌亂地蹦跳著從花壇裡擠出來,一面把甩掉的鞋急速套回腳上。她似乎很不習慣觸地的腳感,踉蹌了幾步才站穩身體環視自己面前的幾人。
  
  「喔,」她將一手五指插入頭髮深處苦笑,「白蘭可沒告訴我加班還能看到熟人。」
  
  「小未來!」
  迪諾欣喜過望脫口而出,他撐地翻身而起,幅度過大的動作卻扯動新傷讓他渾身肌肉疼得戰慄。羅馬利奧見狀立馬扶住自家Boss,並在阿諾德的暗示下阻止迪諾沖上前。
  
  「這麼一看,大家似乎都過得不錯。」未來歪頭撫弄過肩長髮,目光在一行人臉上依次掃過。
  
  望到迪諾身後的黑色風衣時她氣定神閑的神情片刻停滯,黑色瞳孔有不易察覺的擴大。隨後未來鄭重其事地闔上沉重的眼皮好似在盡力抵禦什麼,最後再緩緩睜開眼睛已恢復如初。
  
  「時間太緊就不多寒暄了,我們做個交易吧……」
  
  心中懸了數年的巨石落地,迪諾無視未來立場分明的協商建議開始無聲傻笑。好像因為剛才的興奮耗盡了僅剩的體力,他心不在焉重重吐出一口氣雙腿一軟快要跌坐回地上,好在羅馬利奧眼疾手快將他的胳臂夾在自己肩膀上才免去迪諾再次被摔的慘劇。
  
  阿諾德察覺藤原未來的睫毛抖動了一下,她眨眨眼睛,視線平穩地挪了過來。
  
  對著他露出的和煦笑意仿佛也隨著寒冷的冰凍艙保持至今,那是刻意帶著疏離意味的微笑。
  十年的時間中有六年都孤獨沉睡的藤原未來很好地維持著六年前二十四歲的模樣,和二十歲時相比可以說並無變化,唯一的差別就是五官輪廓略微柔和的一些。
  
  阿諾德不願在摸不准對方目的的情況下表態,站在最前方的雲雀恭彌倒忍不住扯動鐵鍊發出清脆金屬敲擊聲,「交易?空手而來未免太沒誠意了。」
  
  未來不慌不忙往雲雀的方向走動幾步,「瑪雷指環沒什麼大不了你們大可自行處理,但作為交換我要帶雛菊回去,他失去了指環拖著一副病體比普通人還不如,不是你們的威脅。」
  
  「哇哦,」雲雀的表情並沒有半分妥協意味,「你說的兩樣東西都在我手上這個交易太無趣了。」
  
  發現未來臉色陰暗些許的迪諾按住心臟緩解疼痛,有氣無力慌忙叫住雲雀,「恭、恭彌……」
  他知道未來目前處在彭格列的對立面不管提出什麼要求都不能同意,但是潛意識裡迪諾仍不希望雲雀有不理智的言行刺激到她,十年過去他拿不准未來會怎麼應付。
  
  藤原未來並沒有表露出窘迫情緒,她對著天上的小型炎系統打了個響指,齒輪狀金色機械便應聲飛到她頭頂正上空,很快飛速又投下一個黑色物體——正中未來的腦門。
  
  劍拔弩張背景環境下,女子淡定捂住額頭,顫抖怒抬手指直指青天破口大駡,「尼瑪白蘭你再改幾個設置試試!勞資下次用菊花和黃瓜給你做匣武器信不信!!」
  距離太遠阿諾德摸不准她是不是還豎了小指。
  
  「不好意思,這是個小插曲,我們繼續。」
  
  就在她清清嗓子鎮定撿起地上的東西掂在手心的的一刻,阿諾德看清了,她手裡拿著的是把很小巧的錚亮手槍。
  迪諾也很快看清她手中的武器,倒吸涼氣後呆愣了兩秒,急火攻心一口氣憋在喉嚨讓他劇烈地咳嗽。
  
  她和槍的糾葛仿佛就從未全部從腦海裡清除過,他們對這一點的顧慮超過了對武器本身傷害力的畏懼。和二十五年前相比,再讓未來揭開記憶深處的烙印,不管她表現得多麼置身事外都是一種自欺欺人的可悲。
  她記得那件事,但是她並不為之悲愴,就樣的穩重相比而言和現在的她意外地契合。
  
  雲雀不屑地打個哈欠道:「你以為這樣我們就輸了?」
  
  這個世界到現在都還在用常規武器的人都弱爆了,一點都不緊跟時代,下一秒絕對會被歷史的浪潮拍死在炮灰的沙灘上。別說是手槍了,就算是使用火箭筒或者榴彈炮都會被嘲笑的,一點科學技術是第一生產力的自覺都沒有……哦錯了不好意思,這個時代就勝在,不科學。
  
  「對你們當然不行。」未來無奈抿唇,在幾個人迥異的神情注視下把手槍轉向對準了自己手臂,果斷選擇合適角度,毫不猶豫扣動了扳機。
  
  槍聲和殷虹的血液宛如利刃同時襲擊了在場所有人的感官。迪諾的驚呼和彈頭落地的脆響交織在一起;草壁咬緊了牙,把緊鎖未來的目光擔憂地轉到雲雀的背影上;羅馬利奧歎氣,別過頭將腳往前一橫,巧妙地擋住了迪諾。
  
  阿諾德在槍響的時候眉心抽搐了一下,原先面無表情的臉透露出淺淡的悲哀。
  
  子彈貼著手臂的皮膚飛射出去,高速摩擦帶來的高溫讓傷口的邊緣微微焦黑,綻開的皮肉和著粘稠的血液慘不忍睹。肌肉的細微拉扯都牽動疼痛神經讓未來隨時可能昏厥過去,她煞白的臉上擠出慘澹的笑,「我勸你們……早點決定為好……密魯菲奧雷最強的晴戰士被你們玩壞了,我再不回去救治的話是會死的……」
  
  雲雀雖然吃驚她的行為,但依舊一副被挑釁的不甘模樣執拗拽著鐵鍊。
  就在他和未來的僵持局面讓後面的眾人都暗暗捏緊一把汗時,雲雀發覺手裡一空,牽著禁錮雛菊手銬的鐵鍊被某個人強行奪了過去。他大為不滿,變了眼神以手為刃往側方狠劈,卻被對手巧妙一擋化解了攻擊。
  
  和雲雀一樣骨子裡透著寒氣的金屬鐵鍊在他手裡像是被馴服的野獸,原先包裹全身讓雛菊喘不上氣巨大手銬竟然瞬間消失,阿諾德頭也不回把收回的手銬丟還給雲雀。雲雀恭彌擠出鼻音權當做回應,無奈浮萍拐在剛才對雛菊的激戰中被他主動丟掉了,沒有武器雲雀不會貿然發動攻擊。
  恢復為紫色小刺蝟的匣兵器疲勞地攤在雲雀的手心悠悠吐氣,他換做兩隻手捧住它,死死盯著阿諾德的背影。
  
  「哈,這位先生倒很有分寸。」未來扯下襯衫袖子部分的布料當做繃帶簡單包紮了傷口抑制失血的速度,走到雛菊旁邊小心雙膝著地跪下。
  她初步檢查了雛菊身體情況,雛菊的情況並不樂觀。隨即,未來從右手食指取下一枚鑲著剔透鵝黃顏色寶石的戒指,戴到雛菊手上。
  
  她的故意回避順理成章,為什麼還在假裝不認識他,十年的習慣已經讓未來完全漠視了那段時間的存在嗎,或許這就是她了無牽掛加入敵方的原因?
  阿諾德感覺心跳漏拍一刻,線索的脈絡像遭遇停電的燈光。
  不過這股直沖大腦的混亂很快冷卻降溫,阿諾德發現在未來雙手食、中、無名指上分別帶著六枚有著不同顏色寶石的指環。
  
  待她將晴屬性指環給雛菊後,雛菊蒼白的皮膚終於泛上了血液透過皮膚顯露的健康紅暈。看到雛菊因為重獲晴火焰短時間沒有性命之憂,未來也稍放下心。
  「我說再幫個忙可以嗎,」她的視線跳過阿諾德,「我沒有開發火焰驅動不了炎系統,迪諾幫忙送點火焰進去讓我和雛菊回密魯菲奧雷好不好?」
  
  她說這句話的態度平靜得可怕,迪諾恍惚間就像看到小時候的藤原未來站在他的房間門口歪著頭問他,「迪諾,我可以出去玩嗎?呐呐迪諾,讓我出去玩吧。」
  
  我一定會很快回來的,好不好?
  
  可是這次,他不知道她還能不能像幼時那樣,玩夠了帶著一身陽光回到他身邊。
  一直在竭力靠近未來的迪諾突然安靜了下來,羅馬利奧驚詫地盯著他,在得知Boss將會做什麼後他目瞪口呆。迪諾閉上眼捏緊了拳頭,指上戒指的橙黃色瞬間燃燒起大空的火焰,溫暖地躍動著漸漸擴大光芒的範圍。
  
  「住手,加百羅涅。」
  
  這聲音比死寂的湖水更加淩冽,迪諾一驚,指上的一簇火焰停止擴大。
  
  成功阻止大空火焰填充炎系統的阿諾德面無表情向旁邊的雲雀恭彌伸出一隻手,「把指環給我。」
  
  雲雀紋絲不動。
  
  「如果想和我交手,最好按我說的做。」
  很顯然阿諾德已經完全摸清了雲雀的脈門,和他的弱點在哪裡。對強者躍躍欲試的對決需求不僅讓迪諾在這十年裡巧妙壓抑了雲雀的狂妄,也讓阿諾德學會更好地讓小凶獸順他的意。
  
  果然雲雀不樂意地褪下指環扔到阿諾德手裡。
  
  「這是另一個我們之間的交易,」阿諾德從容戴上指環,摩挲指環紋章的觸感讓他莫名心境遼闊如雪原,「由我送你返回,作為交換……」
  
  他一字一頓。
  
  「你必須回來。」
  
  紫色的火焰如野火燎原般兇猛地湧向未來頭頂上空的炎系統,炎壓急速上升讓羅馬利奧和草壁瞠目結舌。
  達到符合轉移要求炎壓的炎系統通身發出螢光,機械內部的用作帶動周圍空氣產生轟鳴,空間扭曲掀起的空氣對流使人差點站立不穩。
  
  「還差一點就完成了……」她嘴角浮現躊躇滿志的自信笑意。
  
  未來把雛菊扶起,目光穿過風牆定定直視阿諾德的眼睛。
  
  「不過,我答應你。」
  
  稍後在炎系統驚起的巨大旋渦狀風潮中心,藤原未來、雛菊和炎系統本身都消失不見蹤影。
  
  雲雀根本沒等湧動的風全部平息下來就睜開了眼,而這時他才發現身邊的阿諾德一直都沒有因畏懼摻雜了碎石灰塵的狂風而合眼。他最大程度的不適僅是理理被吹亂的風衣領口,像剛從陽臺上看完風景一般若無其事。
  
  阿諾德把指環丟還給他時,後面傳來重物落地的一聲悶響,兩人不約而同回頭才發覺是迪諾實在支撐不住,索性放開了羅馬利奧自己往下一墜坐到地上。這個方法終於讓他可以稍事休息恢復力氣,金髮青年的臉上露出久違的笑容,不可否認呆蠢什麼的一點都不打折扣。
  「羅馬利奧啊,不知為什麼小未來這次再回密魯菲奧雷我完全不像想像中的擔心呢……」他用手撓頭,突然意識到手上、身上全是灰土。想到再注意儀錶也無濟於事,愣愣就繼續揉頭髮犯傻,「我以為要是能再看見她,連綁帶捆都要帶回彭格列去。」
  
  「然後,我又覺得這有什麼差別呢,不管在彭格列還是在密魯菲奧雷都是她不願結交的黑手黨。就算她不知為何加入了敵人,我最害怕的事也沒在她身上實現啊。」
  
  他溫柔的笑容驅散戰場的你死我活,最後面對他乾脆盤腿坐地、兩隻手搭在腳上「呵呵呵」的模樣,阿諾德和雲雀恭彌都繃到最大程度捏緊了拳頭告誡自己不要動手揍笨蛋,會傳染。
  
  「呐,對二十五年前的悲劇既不會自怨自艾也不會後悔感傷,手裡拿著槍寧肯對準自己,也沒有輕易威脅任何人;一心一意、冒著危險也不放棄成為廢人的雛菊的生命。」迪諾說這段話的語氣很自豪。
  
  阿諾德回想起未來以前說過的話,不願意別人因為她而死。
  
  「……明明十年沒見過面了,你說我為什麼還堅持著呢?」
  
  阿諾德將雙手揣進兜裡不置一詞,就雛菊的出現看最先的其他幾束光線都是實力超群的敵方戰士。他首要焦慮的還是戰局的問題,彭格列的保衛戰能否勝利才是未來世界的關鍵。
  而其他譴責加百羅涅太自以為是等等,勝利後他有一輩子時間說。
  
  雲雀對迪諾的真情流露毫無興趣,他撿起被扔掉的拐子細看,上面原本附著的可再生蜥蜴皮膚已經因為本體雛菊苟延殘喘的生命現狀而壞死,他輕輕抖落碎屑收好浮萍拐。
  
  「誒,恭彌!你要去哪?」迪諾辛苦扶著牆站起來。
  
  「明知故問,跳馬,」雲雀將雲匣檢查無誤收回後,就自顧自丟下迪諾眾人一個人走出操場,「當然去咬殺剩下的草食動物。」
  
  草壁馬不停蹄跟上孤傲的浮雲,「但是恭先生,通過Reborn先生的無線電回報,彭格列基地在剛剛的爆炸中被真·六吊花之一的石榴摧毀,沢田先生正帶領其餘守護者躲避正面交鋒。」
  
  羅馬利奧仔細對著耳機聽了幾句,給出了綱吉一方的新動向,「目前已經逃脫桔梗的追殺,山本先生和主要技術人員一起回到了毀壞的基地,聽說……巴厘安的斯庫瓦羅因為幫助他們斷後拖延時間,和石榴對決後就失去了……聯繫。」
  
  「斯庫瓦羅?!」迪諾大驚,艱難地邁動步子,「羅馬利奧,我還是必須先回基地看看。」
  
  「哦這樣啊……」雲雀念叨著改了方向,「那我也回基地好了,說不定能正好遇上找回來的、叫石榴的傢伙。」
  
  「恭彌……」
  
  「擊敗現在的你也沒樂趣,希望那個能經打一點。」
  
  迪諾無奈地目送徒弟先行走遠,回頭向阿諾德徵詢意見,「先生您不能保證和Reborn聯繫的話,最好和我們一起。」
  
  阿諾德沉思片刻同意了。
  
  對於阿諾德的身份,羅馬利奧不敢多問,他深明言多必失的真理,只好示意阿諾德跟上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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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信仰覆滅

  換好衣服從醫療部走出來腳步輕快了很多,未來挽起袖子橫臂在眼前,之前被自己擊傷的地方光潔如初。她放下手加快腳步,暗歎密魯菲奧雷醫療福的晴火焰真是萬用,怪不得之前家族招兵買馬貼出的告示上面寫的家族三大福利之一就是全民醫保。
  這種劍走偏鋒的利用形式白蘭他居然也想得出,當首領真是屈才了。
  
  位於日本的密魯菲奧雷支部之前被沢田綱吉一群人攪得天翻地覆,被白蘭轉移到更深的地下後進行了全方位的重點區域集中修復,關鍵時刻總算能夠安置大批非參戰人員。
  她順著狹長的甬道往實驗室走,上下左右都是反光度極高的納米材料鋪滿視野,這種材料容易讓人頭暈目眩。強烈的不適感讓她忽視了好幾次迎面而來,又忙不迭閃一邊鞠躬問候的家族成員。
  
  自動開合厚質鋼鐵門上的防禦系統在確認身份無誤後讓未來順利通過,看到她回來,在實驗室久候的青年欣喜地迎上前。未來絞盡腦汁回憶這個白蘭在日本給她新派的助手面孔,他水汪汪的眼睛望著她,結巴好半天才憋出一句,「in…se…gnante……」
  
  「沒事你說日語吧,我日語比意語好多了真的。」
  不出意外未來看到他工作服外套口袋手掌大小的方形突起,應該是《義大利語日常交流速成》,還肯定是平假名標音那種。
  日本人的語言學習能力都挺逆天,具體可從英語、特別是口語看出,對於和他們用英語交流來說,認真你就輸了。
  
  助手是個二十出頭的年輕小夥子,眼神單純無害,膽怯但不乏幹勁,可塑性極強。特別是當他發現自己被安排做傳聞已久匣專家的助手,小知識份子被賞識後將受寵若驚投入到工作熱情裡,所激發的潛能不是一般人可以想像的。
  
  「老師,按您的規劃表,20號實驗體和34號實驗體目前隔離觀察兩周可以投入精神質分離實驗了。」
  
  未來把掛在牆上的工作服取下來搭在手上,一手接過助手給的資料夾,隨意翻看了幾頁,「把20號撤了,56號B型海鰻縮短觀察,沒有異樣明天就提入分離艙。」
  
  助手接住她隨意一拋的資料夾,鼓起勇氣向敬仰的前輩問了個問題,「……冒昧問一下,20號南美洲鱷魚的體質、攻擊力都屬最好狀態……作為匣武器的原體來說……」
  
  她大力旋動手臂舒筋活骨,往安放精神質分子轉換儀的庫房走,「……肉太硬,不好吃。」
  
  ——此話取決於實驗剩餘物,即被剝離了精神質的生物體的處理方法。
  
  一般來說,處理一具光有生命,沒有生物意識的活體實驗品是非常困難的。即使最後放歸大自然,成為空殼的動物不可能進行捕獵行動,只能等待被吃掉。
  藤原未來得知後大筆一揮做出了很人道的選擇:與其讓別的動物吃掉,不如我們內部消化。
  注:此決定得到了密魯菲奧雷家族全體成員一致同意和高度讚揚,那段時間白蘭的支持率突破新高,取得歷史性九連增。
  這就是家族承諾的三大福利之二——舌尖上的密魯菲奧雷。
  
  助手默。
  
  「如、如果是您的判斷,毫無疑問一定是最好的!我、我當然不會有異議!」他渾身一激靈站直身體,極其迅速地贊同了未來不負責任的胡說八道。
  這一點沒原則的性格像極了有過一面之緣的某炮灰啊,未來警覺地瞄了瞄他滿臉畢恭畢敬的神色,心中犯起嘀咕。
  
  為了減輕這股彌漫的不安感,未來隨便把工作服一套就往裡走。
  
  「那個老師……」助手吞吞吐吐猶豫半晌,還是在她開門前叫住了未來,「精神質分子轉換儀可能不方便使用。」
  
  她不滿,「怎麼,送來日本這麼多天都沒組裝好,白蘭那傢伙不是火燒眉毛了嗎?」
  
  「不……」他躲藏視線不敢和未來的銳利目光有接觸,「實際上……機器一直都沒有被送到基地……上面的人說,它被白蘭大人直接帶到並盛森林了,聽說那裡是決戰場地。」
  
  未來脫下工作服往地上狠狠一擲,「白蘭他腦子被棉花糖吃了?!把機器擺前線有個毛用啊,炫耀一下我有科技我自豪嗎?!」
  
  「我……我就不知道了。」
  
  她愁眉深鎖,知道問也問不出個所以然就沒有再難為助手。
  不清楚白蘭將機器從她身邊拿走的原因,完全不懂。那東西不僅對白蘭,對未來也是極其重要的。恐怖的是,這個從不按常理出牌的人會用這台機器幹什麼沒有人能夠猜到,要有更加瘋狂的舉動也說不定。
  
  「正好,我也有點事要找他。」未來在牆上找了個鍵按下去,實驗室的鐵門又被打開。
  
  助手知趣噤聲,低眉順目閃退到一邊,謙卑平和的態度無懈可擊,完美得好似教堂裡的聖母瑪利亞像。
  
  未來走到實驗室外卻好似想起什麼停住了,「我說……」
  「告訴白蘭別再派跟雷歐君差不多類型的下屬到我身邊來了,」她語調黯然,壓抑著不耐,「和入江正一不同,我不是彭格列的間諜,和六道骸毫無接觸所以問心無愧,刺激我這招沒用。」
  
  ——————————————————————————————————————
  
  七個小時前,迪諾和雲雀兩人突然被接通了山本一行人的聯絡無線電,隨後歷經千難萬險、小心躲避開密魯菲奧雷的包圍圈被引導到達了位於郊區一個以礦井山洞為偽裝的彭格列分部所在地。
  在特設的病房裡,迪諾見到了被臨時處理了傷口的斯庫瓦羅。當時他預料到和桔梗攻擊力差距後沒有硬拼,靈活逃脫留得了一座偉岸的青山。
  
  五個小時前,Reborn和強尼二順利通話,告知沢田綱吉帶領同伴為了保護尤尼躲進了並盛森林,並被預言明日太陽升起後便是彭格列和密魯菲奧雷決戰的開始。
  等迪諾轉身準備詳細通知雲雀、商量戰略時,才發現這片飄渺的浮雲早在聽說綱吉一行人躲在並盛森林後就急不可耐直奔而去。
  
  四個小時前,部署羅馬利奧和草壁堅守基地、隨時通報情況後,狀況令人擔憂的兩個病號相互攙扶著也連夜趕往森林。
  另一個因為自己喜歡惹事的混蛋Boss在現場,一個是因為自己喜歡看別人惹事的中二徒弟在現場,總之兩枚苦逼各種埋怨惆悵慢慢在夕陽裡遠去的身影太適合配一首《二泉映月》了。
  
  三個小時前,強尼二收到情報:白蘭率領真六吊花對彭格列高層的總攻發起時,世界各地的密魯菲奧雷和彭格列部隊之間的戰鬥將同時打響。
  
  調遣分配全世界彭格列隊伍的控制權像一顆美麗的流星轟然降落到了強尼二手裡,這個人足足愣了半個小時,被斯帕納狠捶了一扳手才回到現實……也許現實的情況對於他來說更像是夢境,這一刻他的內心是多麼呼喚十年後的沢田綱吉靈魂附體主持大局。
  
  被留在基地無所事事的阿諾德似乎覺得這個消遣很對自己胃口,強行把強尼二趕下總操控席後正大光明坐了上去。
  
  夜很深了,礦井基地的基礎設置一點都不比並盛總部差到哪去,阿諾德並沒覺得委屈。他取下戴了很久的專業聯絡耳機,逐一檢查花了大把精力調配的戰鬥隊伍分部圖和協定的策略計畫,確定萬無一失後將幾台電腦上的窗口縮小。
  斯帕納倒是泰然自若得出奇,檢修保養了一遍基地裡為數不多的精密設備就洗洗睡了。強尼二雖然丟了燙手山芋,還是一顆心提到嗓子眼在阿諾德面前晃啊晃,他不辭辛勞碎碎囉嗦讓阿諾德心煩,一不做二不休阿諾德綁了他扔倉庫後世界就清靜了。
  
  草壁和羅馬利奧去出門去附近街上打探消息,這個基地基本上就真的只剩阿諾德一個人。此刻,Reborn和他的聯繫調准的時間剛剛好。
  沒有拐彎抹角的廢話,通話由阿諾德開門見山交代了自己接手的工作。
  
  「各地支部進攻安排由我全權下達完成,明天一整天我也將會留守這裡即時監控世界各地的戰事以靈活做出調整。另外因順利入侵敵方調控網路的緣故,篡改了指令也獲得了行進路線、武器戰鬥力等情報,你大可等著看敵人如何自投羅網進入我方包圍圈。」
  
  耳機對面按捺不住的讚歎濃淡恰好,「不愧是,一世引以為豪的情報專家,您幫了大忙。」
  
  「專心迎戰主戰場,Arcobaleno,我做這些都是需要報酬的。」
  
  「請放心,我們一定會將你送回原十九世紀。」
  
  「我雖不懷疑自己有‘消失’這個結局,也明白在承認雲小鬼的繼承、解決十九世紀遺留的欠帳後我就不再會消失。結果就在於我跟你們到十年後是為了借用更先進的技術確保返回十九世紀而已,可見計畫重點並不是十年前。你大費周章和藤原一起騙我是徒勞無功,我真正想要面對面的不是原來的她……」
  
  阿諾德十指交叉,輕輕揉動指節,「我有很重要的問題亟待她的回答。你們必須將這個時代藤原未來完好無損帶回來。」
  
  縝密的分析和周全計畫……還有為了權衡大局的精神力,如同豪賭一般擲下籌碼的精英。
  他早在分別前就察覺到古怪,Reborn確實在某些方面騙了他:身體恢復後也不會有人失去原先的記憶,繼承式結束他就不會消失……
  而欺騙阿諾德的原因Reborn作為主謀也是唯一策劃者比誰都清楚、都明白意義的重大——他需要帶集初代傑出的情報首領、最強守護者、一世門外顧問多重身份一體的阿諾德到十年後協助彭格列。
  
  在Reborn心中,彭格列的利益永遠第一位。
  藤原未來無疑會左右他的抉擇,絲毫偏差都可能損害到家族。
  
  他那頭呼吸稍重,沉默了一小會,「這可能會有點麻煩,先生。藤原小姐在密魯菲奧雷的職位不容小覷,如果我方勝利,很有可能她會作為同犯被送至黑手黨法庭,嚴重些復仇者也會出面。」
  
  未來和六道骸在獄中見面那該是一副多麼感人至深的場面,阿諾德沒空去想像。
  
  「這不是我要管的,我要做的就是告訴你‘帶她回來’如此。其他的,你們彭格列還沒有足夠能力去斡旋嗎。」
  
  話筒雜音後傳來短促苦惱的輕笑,顯然對方鬆口了,「既然您都這麼說了,彭格列不拿出點影響力就太對不起初代前輩們的期望不是嗎?」
  
  「交給我們,請放心。」
  
  得到保證的阿諾德輕鬆地切斷了和Reborn的通話,他調暗案頭燈光。工作一晚上難免疲勞乏力,手肘撐在桌面上,他輕輕揉揉鼻樑骨,靜謐的空間傳來類似山洞風的震動讓耳膜也嗡嗡作響。
  
  就如迪諾所說的,他也堅信藤原未來並沒有改變。
  沒有火焰狼狽到需要他們的施捨才能返回,她不願意開發自身的火焰就是為了避開無意義的戰爭,即使進入了黑手黨她也未曾改變過行走在人世上的初衷。
  這些,被譽為彩虹大空之子的尤尼也明白,並提示過他們:藤原未來是主動要求被封凍的……
  
  主動的就在於保留、掩藏匣理論的真實力量扼制了白蘭毀滅世界的進程,讓他的終極索求推後幾年。直到白蘭認為有極具威脅力的對手出現才會想起她,才會像走到絕路一樣動用她。
  為了限制白蘭的擴張,被封凍起來的不只藤原未來一個人。還有本應該更早實現的,他的野心。
  
  他往後靠在沙發椅背上,想想以後攤上這種笨蛋的日子真不省心。
  

☆、如果走向結束

  白蘭躺在藍白條紋帆布沙灘椅上閉目養神,身邊的圓桌上乘裝橙黃色飲料的玻璃杯邊緣嵌著水果片,頂上巨大米白色的遮陽傘在森林空地背景下煞是顯眼。
  這丫……換上花襯衫小短褲尼瑪是在夏威夷度假嗎?!藤原掐住樹皮恨得咬牙切齒。
  
  茂密樹叢的掩飾在白蘭的眼中形同虛設,她躲得再好也逃不過他靈敏的感察力。
  「是誰特地來看我了?」他狡猾打趣,左眼下皇冠狀的紋隨著眼角眯起而上斜。
  
  眼前一道紫光閃過,即刻豁然開朗,下一秒砍蔥一般斷口平整被攔腰切斷的樹木齊刷刷倒在未來面前。躲在樹叢後的她咽下一口唾沫悻悻從隱蔽處現身,走入這片森林裡特意開拓出來、作為密魯菲奧雷戰前總部的空地。
  
  單膝跪在白蘭座前的桔梗細心熄滅指縫裡形成銳器的火焰,「藤原大人,在這裡大意可是不小心會死的。」
  
  白蘭扶腮笑得純良,「桔梗怎麼能嚇唬她呢。」
  
  「哦,我失禮了,白蘭大人。」
  
  未來愁眉苦臉從地上站起來,掩飾自己的窘迫模樣似咳嗽幾聲,沒立穩身體就見荷槍實彈的護衛連滾帶爬從切斷的樹木後一躍而出差點撲倒在她腳下,「非、非常抱歉!!白、白蘭大人,我們實在攔不住藤原大人……」
  
  銀髮男子波瀾不驚的臉上依舊掛著和煦笑容,他抿著吃刨冰的勺子對幾名護衛擺擺手就遣退他們退下,看來是不準備責怪未來的無禮闖入。
  
  未來環視周圍初步弄清楚除了真·六吊花的桔梗、石榴和鈴蘭在場外,所有家族人員都被白蘭要求在百米外護衛。三位真·六吊花整齊地一溜單膝跪在白蘭面前似乎在彙報情況或者聽候明日決戰部署,看來在秘密會議的時候被打斷了。
  想到白蘭這傢伙一向不喜歡死氣沉沉的會議,沒有發火也屬正常。接著他像沒有意識到未來到來,依舊喝著他的飲料,未來拍拍袖子被迫深吸氣。
  「有關修羅開匣的事……為什麼,為什麼要將六年前理論初試階段的五個母盒直接作用在人體上?!沒有經過合理計算實際力量程度的匣子等同於脫韁的野獸……」
  
  「我知道啊,就是因為知道未來醬無意製造了不加束縛的武器才為此興奮喲。完美無缺的驚人爆發,只有不摻加任何顧慮的盒子才能引導出。」白蘭理所當然的神情很刺眼。
  
  「那是因為理論剛剛提出不成熟,我……我做著玩的,」她心煩意亂揪頭髮,你知道那東西對身體的損害嗎?!
  
  「囉嗦。」石榴啐一口。
  鈴蘭吐舌頭,「好東西就要拿出來用嘛,不然壓箱底當嫁妝嗎。」
  
  桔梗不失時機摟住鈴蘭的肩膀警告她注意場合,隨後他一手覆胸紳士地回答:「如白蘭大人的意思,我們都是自願的,請藤原大人勿需再考慮其他。」
  
  她被桔梗愚忠的反駁搞得無言以對,思忖組織語句正要開口,冷不丁被笑嘻嘻的白蘭打斷。
  「哦呀,未來醬不顧安危、千辛萬苦從安全的大後方沖到前線~~」他玩弄小巧的雕花銀勺,眼睛和勺子發出的鋒利光芒一閃而逝。
  恍惚錯覺般的恐怖驅散消融,他輕鬆聳聳肩膀,「不會是,想要退出密魯菲奧雷吧~~~~~?」
  
  未來手指尖若有似無顫動了一下,腕上的青筋觸電般顯現了一秒鐘,很快沉默入比正常膚色略白的皮肉下。她好像被白蘭玩世不恭的語氣激怒了,一口怨氣咽下去換成了佯裝疲于應付玩笑的否認,「有、有這份閒心不如幹點實事……」
  
  白蘭臉上像開花似「霍拉」一下笑開了,「嘛嘛,讓我好開心~~~」
  他把勺子插入刨冰,轉而漫不經心用手指撚飲料裡的吸管,笑意倒影在水杯裡,不管怎麼蕩漾都化不開那抹厚重的顏色。
  「辛苦我把機器弄到這裡來了呢,明明是想要引未來醬過來找我的,既然你都說不會退出家族了我好像太大費周章了嘛。」
  
  未來沒他表現得那麼隨意,她聽出點端倪,「你……準備引我過來?」
  
  靠在桔梗身邊的鈴蘭小蘿莉肉呼呼的小臉一嘟,「白蘭要做什麼你也管不著。」
  
  「小鈴蘭,注意禮貌哦,」白蘭和藹得像教育不聽話妹妹,鈴蘭面色鐵青別過頭。
  
  他的口吻日常得不像話,「你還記得很久前,你提出什麼條件才加入家族的嗎?」
  
  這句看似簡單的問題讓未來霎時面如死灰,她磕絆連退好幾步,幸在有木樁一類的支撐物讓她扶住。
  
  「忘了?……你說十年前的約定絕對不能破壞,不惜一切手段都要在這輩子見個人,不管會隔十年二十年。那時候未來說這句話的表情真是超~~~~~~認真的。」
  
  他清澈如寶石的眼睛嵌入諱莫如深,「你堅定想要見到的人,不是已經……」
  
  白蘭拖長尾音,試探的意味不言自明。
  
  「我見到了,白蘭我見到了!」
  未來突然歇斯底里地吼了出來,壯膽子的天真舉動讓白蘭一愣,隨後他抱著雙臂笑得花枝亂顫,輪到真·六吊花幾個人面面相覷。
  
  「真是太——有趣了不是嗎?哈哈哈你的目的已經達到了啊,你堅持活下去的意義不是達到了嗎?為什麼還要義正言辭地走到我面前,像個默默無聞、甘於奉獻的十佳成員一樣說什麼‘我是不會離開密魯菲奧雷的’……」
  
  「你……監視了我?!」未來握緊拳頭,從齒縫裡憋出這麼一句話。
  
  「說監視……你的一舉一動都在我的眼皮底下.唔……嘖嘖你過於急切而暴露稍微有點惋惜,想繼續留在家族用密魯菲奧雷的科技水準幫助你完成時光機一類東西嗎,或者自己DIY個聖杯?」
  白蘭的口氣就像分發糖果的孩童,沒有半點焦灼。
  
  長時間的死寂讓時間停止流動,桔梗嘴角含笑攔下石榴和鈴蘭,三人選擇坐觀其變。
  
  低垂的劉海投下陰影,表情飄渺得如霧裡看花。她緊握的拳頭顯出骨節嶙峋,灰白的皮膚薄薄一層,脈脈流淌的血液簡直快要迸濺,「還差一點……還差一點……馬上就可以完成了。」
  
  緘默湮滅她的尾音,宛如一根夏日驕陽下的脆弱銀絲悄然斷裂。
  
  白蘭吐出的幾個字僵硬得彆扭,「這麼說,你也背叛我了。」
  
  「從來就沒有順從你的意思,」她不知從哪裡得到的能量,居然還能在失去退路的當頭毫不畏懼地承認,「我需要的是可以挑戰時空的力量,一開始就是。」
  
  所以,不管繼續理論的研究也好,將使用權交給你也好,封凍我自己也好,協助你完善理論建立機器系統也好……
  因為還不能見到他,所以不能死;因為需要扭轉時空的力量,所以不能逃。
  這一切,僅基於我尋求東西,之前的隱忍退讓、允諾犧牲都是為了我所追求的東西。白蘭,或者說密魯菲奧雷提供了她所需要生存下去的生活生產資料,卻不是她努力的意義。
  
  「白蘭哦,不是你利用了我。」
  
  她無聲地張嘴鋪墊結局。
  
  她的唇語告訴他,是我利用了密魯菲奧雷。
  
  既然他註定在十九世紀有放不下的需要他回去的話,那就讓他儘管回去好了,沒什麼大不了,而是否要跟著追過去就是藤原未來自己的事了。
  時代的旅行者反抗不了時間又怎樣,她就要逆給他看看。屈尊在客觀時空下的難言之苦,未來鐵定了心幫他變本加厲討回來。
  
  知識改變命運,孩子們記好了!!
  
  沒有看到期待中灰心喪氣、惶恐失措的藤原未來,白蘭臉上的笑也擠不出來了。通過玻璃杯,冰塊散發的冰冷氣息讓他的身體也不自覺透出徹骨寒氣。
  「不願使用潛力巨大的匣子、沒有開發火焰、回避參加正面戰爭,你作為黑手黨懦弱得過頭了。可就是這種行事謹慎的風格讓你活到現在呢……功虧一簣。」他挑起一根手指。
  
  得到命令的桔梗站起來,走到未來背後,雙手從她臂下伸出箍住肩膀讓她動彈不得。任由未來如何掙扎反抗,桔梗一直遊刃有餘見招拆招應付著。
  
  白蘭慢慢踱過來,「未來醬,你知道掙脫了操縱線的木偶會怎麼樣嗎?」
  
  未來奮力想要掙脫手,最後知道是徒勞終於放棄了。
  她瞪他一眼,「再不會動?」
  
  他粘稠的笑意跟將她解凍時一模一樣。
  
  「會被當做廢物丟掉的喲,親愛的。」
  
  白蘭話音未落,未來便感覺到小腹受到猛擊,猝不及防的襲擊好似五臟六腑都糾纏到了一起,互相擠壓的痛感讓眼球飛快充斥血絲。最痛苦的是,當她下意識彎腰屈身緩解腹部劇痛,卻被身後抓住她的桔梗無情拖起來。
  她唯二的感官除了侵襲全身的絞痛,就只看得到有著藏青皇冠花紋的臉緩緩從眼前移走,白蘭滿意地收回拳頭。一向心情好就仁慈的他給桔梗使了眼色,桔梗才稍微放鬆對未來的鉗制。
  
  她撅成一團嘔了幾口胃酸,垂死寒蟬一樣顫抖著想要爬起來。嘗試失敗後手臂一軟重重摔回地上,貼臉的腐爛泥土味讓她噁心。
  
  「你收集的資料我會妥善保管別擔心,托你的福也許除了窺探縱向平行空間的能力,我會獲得穿越時間的能力也說不定。」
  
  「可是……馬上就結束了啊,我什麼也不需要有了。」白蘭蹲在地上,拉起未來的手從上面卸下剩餘五枚戒指。在桔梗公式化詢問如何處理未來時,他幾乎想都沒想就給出了方案,「把她放入精神質分子轉換儀。」
  
  「白蘭大人,想要把藤原大人囚禁起來我們應該還有更好的地方。」桔梗明知會冒犯他的決議,還是大膽說出口。
  
  沒有回答桔梗的質疑,白蘭把幾枚指環攤在手上,轉身走入後面的巨型帳篷。被丟下的桔梗不敢拖延,抱起氣息奄奄的未來跟在後面。
  屹立在帳篷中央的裝置像一件藝術品,對於密魯菲奧雷來說,是一件對生命和戰爭而言、令人歎為觀止的藝術品。
  
  他走到裝置中央立著的一人高玻璃艙前,按下密碼打開門,指示桔梗將未來放進去。桔梗雖拿不准白蘭的想法,但首領的命令他從來不問理由、言出必從。
  
  關上玻璃艙門的一瞬間,未來失去依靠的身體癱靠在門邊,乾涸的嘴唇虛弱地呼吸,玻璃艙門上的一團白氣隱約可見。意識漸漸模糊,求生的欲望讓未來使出渾身力量將一隻手猛地貼到了玻璃門上。
  
  白蘭蹲下來,視線放到和未來平行,他溫柔地透過玻璃撫摸她的手,「說起來用鋼化玻璃當實驗體盛放艙艙門的建議還是你提出的,說是怕大型攻擊性動物發狂什麼。」
  
  「你本可以不用欲蓋彌彰做到這一步……你挑選的試驗品,可都是……比正常的還要弱的個體啊。故意在實驗體觀察期選中合適的個體從當匣武器原體的行為,可別告訴我你是野生動物保護協會的忠實成員呐。」
  
  「巧妙計算密魯菲奧雷和彭格列的戰鬥容量,選取恰當的實驗體達到勢均力敵的效果減少雙方傷亡。這種時候,傻成這樣確實是會死的……」
  他扶著玻璃門起身走到動力閘門邊上,打開閘口將手裡攥著的、從未來手上剝下來的指環全部丟了進去。
  
  桔梗目睹這一幕就預料到了之後白蘭要做的事,他心有餘悸退至一邊。
  
  「真可惜,你不得不毀約了,未來醬。」
  
  白蘭順手按下精神質分子轉換儀的啟動鍵走了出去,簡短的話和身後巨大機器傳來發動後零件磨合的悅耳窸窣聲融合在一起。
  
  那只覆在玻璃門上的手,劇烈地痙攣了一下,像分格的畫面剪切一樣貼著玻璃沉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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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草壁和羅馬利奧在天亮之前就離開基地趕往作為戰場的並盛森林;作戰系統開啟後,被阿諾德放出來的強尼二一刻不停地在螢幕前忙碌,而計畫制定者本身吩咐有意外情況通知再他後就離開了狹小封閉的房間,一個人端著茶站在基地會議大廳巨大的螢幕前觀戰。
  
  螢幕上顯示的森林實景稍微有點模糊,通過畫面可以看到零星有幾處地方已經燃起了火焰,濃煙從四面升起。
  激烈的戰役讓身邊的空氣也凝固,箭在弦上的緊張氣氛並沒有因身在後方的原因而減退,相反這種不能直擊第一現場的處境讓阿諾德覺得更加沉悶煩躁。
  
  他端起茶杯小啜,遠方傳來的震動讓琥珀色的水面蕩起漣漪。
  
  阿諾德把茶杯放下,他覺得無法靜下心。
  
  不僅是彭格列處於劣勢的戰況讓他心緒惴惴,還有什麼……
  
  還發生了什麼?
  
  ……
  
  這場和密魯菲奧雷決戰的參戰者包括了友盟加百羅涅、彭格列獨立暗殺部隊、門外組織和彭格列最高層七人,戰爭達到了空前的規模並在最終時刻彭格列守護者和Boss一行人得到了來自百年前的外掛。
  就像十年前黒曜事件和指環爭奪戰一樣,人的覺悟在必要時刻總能爆出小宇宙,這一點沢田綱吉是最佳代言人。
  
  總而言之,他又一次贏了。
  
  白蘭統治全世界的夢想在這個時代十年前沢田綱吉手裡化為了泡影。
  所有平行世界重歸平靜,被他毀壞的軌跡修復,失而復得的親人、朋友將重回身邊,如此看來大結局圓滿得符合任何一部熱血漫愛家愛友愛生活的標準。
  
  可惜他們還是忘了,就算打敗白蘭修復其餘平行世界。
  這個世界的十年後,是不能改變的。
  
  ——戰爭結束後,長路漫漫的十年前彭格列成員們順利返回了原時代,被置換重歸這個時代的十年後眾人獲得了對戰的記憶,立刻開始了決戰後的後續事宜。
  彭格列部隊隨即進行了密魯菲奧雷殘黨的清掃工作,因為日本方面是重點戰場的緣故,大批得力幹將親臨第一線,剿滅密魯菲奧雷的工作率先完成。
  在所有被抓捕的敵方成員中,沒有藤原未來的蹤影。
  
  彭格列再次下令徹底清查密魯菲奧雷的日本支部,天羅地網展開的地毯式搜尋每一個細節都沒有放過。一天結束,十年後的沢田綱吉把搜尋藤原未來無果的報告塞給獄寺隼人,千叮萬囑不許他洩露出去。
  各位守護者都有自己的工作未能同時露面,阿諾德守在總控台一天一夜不眠不休,作為首領的沢田綱吉一直在旁邊等候他的安排。
  
  強尼二在第二天中午收到巴厘安的視頻聯絡申請,阿諾德沒理會他的徵詢,沢田綱吉自作主張同意了和巴厘安對話。
  
  視頻連接成功後只看到一副墨鏡緊貼了攝像頭,好一會才挪開。
  
  「好久不見少年們~~~~艾瑪十年前的沢田綱吉已經回去了嗎,不要啦~~~~人家還想完事了去欺負欺負嗚嗚嗚嗚……」路斯利亞的標準語氣其實完全用不著視頻的。
  
  綱吉無奈賠笑了幾句,拿起話筒,「這次的事,非常感謝巴厘安的協助。」
  
  十年後沢田綱吉身為首領的覺悟除了將大空的包容萬物發揮到極致外,大局觀念的增強讓他看起來更像個運籌帷幄、掌控大局的黑手黨首領。
  這一點是誰都不可以否認的,十代他們的成長。
  
  「嘛嘛我就是討厭這種官方語氣~~~~~斯庫瓦羅你也快說說他~~~」
  
  對方攝像頭可控範圍外飛來一個花瓶,「喂!!!路斯利亞說正事!!」
  
  路斯利亞苦惱地攤手轉回螢幕,「好吧我只說一次彭格列你們要好好聽哦~~~」
  「白蘭那傢伙的手下那個叫桔梗的人不是被我們控制了嗎,通過一天的突擊審訊好歹沒有白費力氣喲~~~我們得到有關未,來,親,下,落,的消息了~」
  好吧,重點內容路斯利亞已經幫我們標畫出來了。
  
  從始至終低著頭的阿諾德在聽到這句話時把頭抬了起來,綱吉了然地沉默同樣望向螢幕。
  
  「據說,白蘭在最後一戰之前就把她扔進了精神質分子轉換儀,到現在可能已經……巴厘安會通過桔梗提供的線索尋找她~~」路斯利亞嘖嘖嘴,讓開身露出被擋住的主位。
  
  綱吉倒吸涼氣,驚訝得說不出話。
  被放入了那台機器嗎?!而且從巴厘安的語氣來看……白蘭最後開動了那台機器……被用來抽離生命體生物意識的機器,所有實驗體除了生命不再擁有其他。
  
  綱吉憂心忡忡望向阿諾德,後者狠狠一掌拍在控制台上頓時指示燈亂跳,四散的可怕氣息好像要殺人。
  
  畫面裡終於出現了Xanxus不可一世的臉,十年前囂張的氣焰收斂不少。他坐在單人沙發上,不容反駁的強大壓迫力不打折扣地掃過眾人,不屑地擠出一個鼻音,「不是詢問你,聽好了垃圾們……」
  
  「那台機器是巴厘安的。」
  
  綱吉正在消化這句話的正確理解,便看到眼前一花什麼東西飛了過去,隨後整個大螢幕黑了下來。他定睛細看才發現螢幕中央嵌著一枚手銬,劈裡啪啦閃著火花。
  
  視頻被外力強制中斷可是音訊還在繼續。
  
  「斯庫瓦羅不是我說你,作為娘親也要說兩句‘未來親歸我們了喲’之類壯聲勢的話嘛~~不過不愧是當爸的,Boss你霸氣死了~~~~」
  
  「路斯利亞!!你是皮癢了嗎?!」
  
  「嗚嗚想起來……要是未來親真的身體成空殼了可不可以給我啊~~~~路斯我一定把她做成很完美的標本放在房間裡,每天都換漂亮的新衣服喲~~」
  
  於是嚓嚓幾聲雜音,音訊也切斷了。
  
  整個大廳又安靜了,綱吉屏氣凝神等待阿諾德做出反應。
  
  他看到背對著自己的阿諾德將拍在控制台上的手一點點收回來捏成拳,隨後這位從未在他們面前動怒或顯示出震驚表情的先生靜靜站直身體,大理石雕像一般莊嚴的背影仿佛脫離時光,很久之後他的肩膀微微起伏,嘴唇翕動低語。
  
  「找到她。」
  

☆、如果堅持不懈

  雲雀恭彌在彭格列是個傳說,其獨特的豐功偉績在於創造了無數個第一。
  
  比如,第一個敢把拐子往沢田綱吉身上招呼並且十年後的今天依舊招呼得一點不含糊的人;比如,第一個橫行黑白兩道叱吒風雲的經濟實用型惡霸;比如,第一個被譽為最強守護者卻看到某種花就要炸毛的暴力發燒友。
  
  既然這裡提到他,必然是雲雀恭彌又創造了新的第一。
  
  戰鬥結束,世界各地清掃地方殘黨的捷報陸續送至日本,駐紮日本的彭格列總部卻遲遲沒有下達新的命令,很關鍵的一環至今扔空缺著讓人心神不寧、焦頭爛額。
  搜尋藤原未來的方案在第三次大規模搜尋密魯菲奧雷日本基地失敗後修改:由沢田綱吉直接下令以並盛森林為圓心、六名守護者分區域負責,他希望委託值得信賴的戰友能夠取得一些進展。
  
  白蘭潰敗的第三天,幾名守護者和彭格列相關人員聚集在了會議大廳,聲勢浩大的集合沒有干擾阿諾德的分毫,他仍然一動不動守在螢幕前,就綱吉的觀察一連三天別說好好休息,他幾乎沒有和人有過實質交談。
  彌漫在方圓十米之內的低落情緒讓綱吉如坐針氈,只能期待前方會有好消息傳送回來。
  
  Reborn在秘密安置歸來的六道骸後就前往加百羅涅,指導他們追蹤其他家族的動向。迪諾拜託綱吉幫他照顧未來、暫時幫忙說聲抱歉後就撲進家族裡,承諾穩定下局勢就來看她。
  迪諾毫不知情,綱吉沒忍心告訴他,這是他們最後一次努力。如同大病初愈的彭格列不可能為一個人耗費大量人力物力,在幾次集結部隊搜索後已經有分支成員對此表示了不滿。
  
  完成自己區域搜索工作的守護者先後回到總部彙報情況,無一例外毫無成果。綱吉只能寄希望於三天來都沒有取得聯繫的雲雀恭彌,據說最近得知他的消息還是草壁傳達的。
  三天不吃不喝就是人體極限,就算她能活下來也毫無用處。說實話放棄藤原未來的決心綱吉真心不想告知阿諾德,他十二分肯定不管從生理還是心理上自己都會飽受摧殘。
  
  於是,雲雀恭彌這次的第一次從根本上拯救了彭格列,避免雪上加霜、內訌鬥毆的慘劇發生。
  所謂他的拯救行動很簡單——他成為彭格列第一個扛著人擅闖的「入侵者」。
  當然強尼二驚慌失措對綱吉說又有入侵者的時候大家都緊張了一陣,隨後便看到雲雀恭彌肩上倒扣著一個濕漉漉的人優哉遊哉走進來,背後跟著落湯雞似的草壁哲矢。
  
  在眾人目瞪口呆的友好圍觀中,雲雀恭彌瞄到了人群後的阿諾德,隨即他眉峰輕挑,微張嘴唇發出興致斐然的感歎,然後扛著人那邊的肩膀自然往下一沉。
  隨著一聲悶響,那個遇見雲雀一定意義上本來就很倒楣的人往下一摔徑直砸在了地上,感官衝擊太強看到全過程的人不免都肌肉抽痛。
  
  把人一撩,雲雀恭彌不耐煩地理理西裝,抱怨衣服被弄濕了後轉身離開。
  草壁向著屋內一鞠躬,拔腿跟上雲雀的腳後跟。
  
  眼尖一下就從熟悉側面輪廓認出這個倒楣蛋的人,是昨天剛從工作區域返回的庫洛姆。之前幾天她一直都處在沒能找到未來的失落中,京子安慰陪伴了好久才緩解過來。
  她驚訝地捂住嘴,胸口劇烈起伏卻喊不出一句話,斷斷續續的喚道:「……未,未……未來姐!」
  
  不知道是早得知未來可能遭遇的結局,還是看到雲雀恭彌把她扔在地上,庫洛姆眼角的淚花止不住地泛動,怎麼擦都無濟於事。
  聽到這名字的阿諾德把手邊的話筒一甩,撥開擋在面前的人就箭步沖到了最前方。
  
  她側躺在地上,消瘦的皮膚呈現出泡水後多餘的蒼白,不過嘴唇卻乾燥地起了殼,毫無生氣的臉上貼著濕潤的髮絲,眼睛緊緊閉合不見動靜。
  
  阿諾德的腳步猝然停住了。
  滿目夢魘般的畫面如同密不透風的大網讓他窒息,他甚至清楚聽到了沉重的呼吸被堵在喉口,然後一遍遍在空蕩蕩的身體裡迴響,回音讓他耳鳴得頭重腳輕。
  
  他罕見地踟躕不前,嘴唇嚅囁半響都沒有考慮好該怎麼做。
  他明白,這不是靜止情景造成的空間密閉感,因為就算是藤原未來的手指捲曲了……不不不等下……
  她……動了?!她居然動了……!指尖慢慢移動將手掌觸底,任何細微動作在眼裡無限放大,他大驚。
  難道沒有被那台機器搗鼓成植物人嗎?阿諾德一腦子道不出的感傷情緒化作一身冷汗。
  
  其餘群眾的心理活動是什麼樣,以此類推便可。
  
  未來企圖支撐起身體,但由於幾日未進食體力缺乏的原因很快宣告了此番艱苦卓絕完全失敗。這時遲鈍的肉體感覺才將疼痛推送至全身,她立馬捂住腰在地上打滾,呻吟著不住喊疼。
  「……嗚嗚嗚委員長我問候你祖宗的,我大難不死求你不要補刀了……嘶——臥槽鐵定給摔出不孕不育了你要負責啊……」
  
  疼得語無倫次的她滾著滾著就發現上半身被很輕柔地扶起,稍有空氣流動就冰涼的身體被還帶著體溫的衣物溫柔包裹。有人摸了摸她的額頭,見她內外傷不明顯、目測只是饑餓交加引起的頭昏眼花後,將縮成一團的她抱了起來。
  未來模糊中看到這麼平靜但不死板臉,勞累的眼睛透出幹練的光,像是點燃了的火焰躍動閃爍。
  
  然後,神智尚未清醒的她說出了比一哭二鬧三上吊還有畫面效果的一句話。
  
  她茫然地盯了抱他的人好半天,悠悠道:「你……是哪位啊?」
  
  這種立刻湧上心頭的不是悲傷而是恨不得也把她摔地上的感覺真的必須把持住,阿諾德還是有心試探就刻意把手往下松了一松。果不其然懷裡的人趕緊把手纏上他的脖子,小小的身體埋頭往他臂膀裡一擠,嘴裡不停求饒:「……哇哇我錯了別摔!!」
  
  他順勢把她重新抱在懷裡,未來的臉埋向他的胸口,委屈地嗚咽一聲。
  
  得知雲雀恭彌撿回她的前因後果是後來大家才知道的。
  幾天前沢田綱吉下令搜索未來下落的命令他沒有太放在心上,雲雀就是個實際的人從不為和自己無關的事操勞。他在巡視自己區域時,看到巴厘安成員鬼鬼祟祟抬著東西過橋潛逃出森林,正撞上他被雪藏幾周、手腳發癢,於是「好心」上前操拐子討要暫住證。
  
  幾個巴厘安成員也很無辜,費盡心思找到了首領要的精神質分子轉換儀正要回去邀功,就被不知者無罪的彭格列雲守逮個正著。靈機一動想起曾聽說過藤原未來和雲雀有交情,情急之下把昏迷的未來往橋下小河一拋,企圖分散雲雀注意。
  
  可惜他們估計對了雲雀殺傷力外,都沒正確。
  雲雀恭彌對被扔下河的未來置之不理,迫不及待就揮武器沖幾個巴厘安成員迎了上去。草壁上氣不接下氣跟上委員長的第一幕就是未來被扔水裡,好男人草壁哲矢連招呼委員長都沒心情了,他甩了皮鞋跳入河中,終於將本來就命懸一線這下八成死定了的藤原未來撈了上來。
  
  撈上來的又一個第一幕,雲雀恭彌打趴下嘍囉,氣焰滔天地一拐子報銷了各方爭奪的機器,還擺出一副「咦剛才是不是砸了什麼重要東西算了我才不稀罕」的表情質疑草壁工作不力。
  
  要不是還拖著未來,草壁當場就可以失意前體曲。
  當雲雀發現撿回來的是藤原未來後,想到終於有藉口回總部和沢田綱吉幹一架,才不管扛在肩上的未來被顛得七葷八素、胃裡的喝水流出來大半保住小命。
  
  至於機器失效的問題,入江正一首先注意到了兩手空空的未來,他記得上一次見到她的時候她還有六枚備用指環的。
  不過再細細一想就有了結論:除了具有修復功能的晴指環外,其他指環都是混淆視聽的假貨,未來是故意的,陰差陽錯救了她自己。
  放在森林裡的機器沒有能量來源,白蘭將指環當做動力來源也可以想通。機器剛剛發動將本身殘留的一點能量用畢又得不到能源供應,在他走後就停止了工作。
  
  阿諾德久懸心裡的大石頭落地,悶在心裡的焦急暢快淋漓地吐個乾淨,僵硬了好幾天的身體算得上輕鬆稍稍,消融的表情讓他的臉看上去比常人更加清美。
  他準備馬上帶未來去醫療部,稍後讓醫生詳細檢查檢查。誰知未來的小腦袋一冒非說有急事要處理,按住他的手將身子抬起來一點,叫了背後欣慰拍胸卻不知即將面對雲雀找茬的綱吉。
  
  沢田綱吉爽快地詢問她有何事。
  未來扒住阿諾德的肩膀往後望著他,無比正經地說:「沢田君,娶我吧。」
  
  話畢,這個世界刹那間陷入了憂傷和彷徨,總之在場是人的除了未來和阿諾德都異常淩亂。
  阿諾德沒有淩亂的原因是,他又想把未來扔地上了。
  
  綱吉君愣愣,扭頭溫文爾雅詢問入江正一這層樓是否有窗子讓他跳一跳。通情達理的入江正一君保持淡淡微笑回答他敬愛的首領:這是地下基地,窗子的沒有,下水道四通八達要不要試一試。
  
  有奇怪東西混進去的場面裡,沒人注意到從加百羅涅平安歸來Reborn此時站在門口旁觀。藤原未來以一句「當然要補償我了要不是彭格列勞資才不去國外讀大學孩子都可以打醬油了」開場了個人辯論秀。
  其中還包括了「遇到的小男生長得帥又下不了手不好好學習還能幹什麼」的三觀略毀壞言論,具體講述了一位品行不良的宅女如何成為享譽世界的黑手黨高級技術人員的勵志故事。
  
  「捨不得首領也可以理解,反正你們在彭格列找個適婚男青年長得過得去的也湊合,P.S.有鳳梨頭的不要。」
  
  各位惶恐的守護者開始集體找下水道,庫洛姆抿唇在邊上笑得很微妙。
  
  阿諾德皺眉,才不管她如何抗議,二話不說抱著未來就要轉身走。Reborn進入大廳時,他還是禮節性停了下來,看樣子這個小嬰兒也有幾句話要說。
  
  Reborn背著手走到綱吉一行人面前,人畜無害的大眼睛掃過他們,無端讓綱吉不寒而慄。小嬰兒似乎對未來的要求不以為意,理所當然道:「說起來確實彭格列欠藤原小姐很多了呢……」
  他偏頭對未來笑得一個陽光明媚,接著,他輕描淡寫說了幾個字。
  
  「你挑吧。」
  
  你!挑!吧!
  這是,何其……威武帶感的一句話啊!!放在牛郎如雲的彭格列從未婚少女到已婚婦女夢寐以求的一句話,今生有此,死而無憾!
  
  藤原未來摩拳擦掌。
  ……
  
  然後……然後?
  然後,就什麼也沒有了啊。
  
  當天鬧劇的結果是:
  當事人當場被剝奪人身自由權,強行帶出場地送至醫療部關禁閉,接受了某種不知道誰制訂的法律制裁。
  據事後庫洛姆回憶,抱著未來太太的那位優雅男士背誦法律條款的樣子格外迷人。
  
  ————————————————————————————————————
  
  坐在病床上的未來懷擁各種零食,有一句沒一句和面前小螢幕上的人搭話。
  
  「啊啦,未來親你真的不來巴厘安嗎……我們科研人員待遇豐厚~~~三金全包,一月年假專機接送,休週末派分紅,關鍵是工作時間還能玩遊戲機喲呵~~~~~~~」
  
  未來手嘴齊上陣、張牙舞爪扯果凍包裝宣告放棄,轉而懶洋洋撕薯片口袋,「嗯路斯媽媽,除了最後一句說動我了其他還要加油啊。」
  
  路斯利亞苦惱扶住臉,在攝像頭前扭捏地左顧右盼,「你爸爸可想你了~~~茶不思飯不想扔碗扔槍扔辦工桌,就等著你來呢~~~~~」
  
  哦,那可真是一幅——超越世間溫情的——恐怖畫面。
  「得了吧,X爸他只對那台機器感興趣,要是知道那東西沒了不一槍崩了我……哦對了,我娘親呢?」
  
  「斯庫他不好意思跟未來親說話啦啦~~~~~~~話說回來這幾天他糾結於你要真是變成匣武器了是給Boss還是自己留著的艱難問題裡,掉了不少頭髮呢。」
  
  未來一陣惡寒抖抖手臂,看到路斯利亞熟練接下從側面不知哪飛過來的煙灰缸,同時還傳來迫使她手忙腳亂減音量的狂躁咆哮。
  「路!斯!利!亞!再敢胡編亂造我就剁了你的腦袋!夠了,臭丫頭我最後問你一次!」
  
  「愛過。」
  
  「……愛、愛你妹啊!!!」
  
  路斯利亞放下堵耳朵的手,對著攝像頭無奈聳肩,「我說吧~~~~他害羞了~~~~~」
  
  未來叼著薯片輕笑,還想和路斯利亞打打趣消磨時間,扭頭卻發現螢幕一黑通訊解除了。迎著有人走進來的腳步聲,她一臉不樂意瞅瞅,阿諾德一邊不慌不忙把遙控器放下,一手端著一杯物美價廉的——
  
  牛奶。
  
  她按住胃部就是一聲幹嘔。
  
  「你錯過了見我父母的最好機會。」
  她調侃,逃脫嫌疑似把零食往被子裡一裹,隨後護雛一般隔著被子抱得緊緊,將阿諾德明顯想要全部拿走的眼神瞪了回去。
  
  「誰給的?」阿諾德深呼吸。
  
  「……沢田君,小凪,了平大哥和京子,小春送的飯團,迪諾和羅叔托人帶過來的進口糖,草壁,山本的壽司,路斯媽媽……尼瑪Reborn送的避孕藥是嘛玩意?!!」
  
  她往被子裡一躲,打定主意與世隔絕。
  
  阿諾德這次來就是撬她開口的,如今她一副「謝絕對話」的模樣他也不見著急,套人話的本事他是專業的。
  放下牛奶,他並沒有走到病床前,而是靠著牆坐著,從櫃子上隨便摸下一本書就開始自顧自看。
  
  未來不明所以,倚著枕頭坐起,拿被子捂臉怯生生地遠遠望著他看書的臉。鉑金色頭髮比以往常見的顏色古怪了一點,但出乎意料非常適合搭配他不苟言笑的臉,認真讀書的樣子顯出他一貫乾脆的作風,畫面頗賞心悅目。
  她又往底下縮,蓋住臉頰的被子觸感冰冷很舒服。
  
  「衝動魯莽,做事不計較後果,無知沒有主見,」阿諾德若無其事翻書,口吻嚴厲,頭也不抬下定義,「這麼多年你還是沒變啊。」
  這時他不易察覺將目光落了過去,「你就這麼點進步,十年的時間或許還是太短了。」
  
  這是他的激將法,一般來說審訊犯人都顯幼稚了。
  但是阿諾德真的沒想到未來的反應這麼迅速,而且這麼強烈。
  
  她呆呆地凝視他,像是要把他整個人刻到骨子裡,黑色眸子裡的人影晃晃悠悠像落到潭水裡的星辰。相顧無言的場面持續了近十多秒,阿諾德一度認為她內心強大到可以抵禦這種程度的伎倆。
  
  然後,沒有任何預兆地,她哭了。
  
  淚水決堤的時候阿諾德心頭一顫,他急忙將書往心口的位置一扣舒緩突如其來的感覺。雖遠算不上嚎啕大哭的級別,為了避嫌阿諾德還是順手默默把病房門關上了。
  未來揪著捂臉的被子一直哭,毫不吝嗇自己的眼淚。沒多久那張臉就佈滿了淚痕,她根本沒想到找紙巾掩飾,直接扯被子一個勁擦眼,最後眼眶揉得通紅。
  
  「……我一直都在努力啊,很努力很努力……好累好累,頭疼恨不得往桌子角上磕,即使這樣……都要堅持下去,我想我真的笨成傻逼就算了,都是直到成為大傻逼還是說服不了自己……」
  
  「不能死……就是一直告訴自己不能不明不白地死在半路上了,我才寧肯爬也要爬到願望達成……被嘲笑,被貶低,被看不起,只要能讓我活下去,怎麼利用我都可以。」
  
  她抽泣,看著他微微驚訝的臉。
  「因為有約定……你說什麼都可以,反正我就這樣了。」
  
  如果你認為未來只是單純哭,那就大錯特錯了。任何一個宣洩的女人除了掉眼淚外,一般還要丟東西,通俗情況下,這時準確率極高。
  各種床頭櫃小雜物像雨點一樣砸向淡定看書的阿諾德,而他僅憑東西破空而來的響動就能抓住,好好放在一邊接下一輪。
  
  未來又氣又急,「不許接!」
  
  一本書「砰」地一下砸中他額頭,然後掉在手心正中。阿諾德靜靜把書合起來,推到一邊,「你哭夠了?」
  
  她臉一橫,「沒有。」
  說著整張臉都埋到被子裡,哭了一通後人如釋重負舒坦不少,其實她已經沒有再哭了。
  
  長久的沉寂拉開了帷幕。
  
  「‘我在未來等你’。」
  
  「就像我說的那樣,你做得很好。」
  
  突然她意識到露在外面的額頭被一隻手輕輕摁住,微涼的體溫讓她不禁渾身戰慄。就算那只手放下了,她也花了很大力氣才憋住刹那湧上來、包在眼睛裡大顆大顆的淚水。過於充沛的水分儲量讓她眼睛腫脹得生疼,但是為了面子,未來硬是沒讓它們落下來。
  
  隔著被子,她感覺他的臉貼著她的臉。
  
  耳邊傳來被布料削弱音量的嗓音,脈脈地像淌過長滿青苔石頭的流水。
  
  屬於阿諾德的聲音頓頓,「還有……要不要和我一起回去?」
  
  這句話比熟透了的檸檬效力還大,她鼻頭一酸。
  
  藤原未來討厭阿諾德。
  因為她又被弄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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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原路返回

  等未來擦乾眼淚把情緒壓抑下,阿諾德已經把那杯牛奶送到她面前了。
  藤原未來討厭阿諾德的理由又多了一個,對這個男人而言,即便遭遇了多麼文藝煽情的情節,主要目的還是堅定不移的。
  她可憐巴巴仰起頭,眨眼睛擠出殘餘水分道:「……我說我要是嫁給你,可以不喝了嗎?」
  
  阿諾德不置一詞將牛奶往她手裡一塞。
  
  好吧看來得到回答了,未來慘兮兮搖搖杯裡的液體,立刻泛上一股讓她作嘔的奇怪味道。
  她小心瞥了阿諾德一眼,後者的表情沒有任何松和餘地。她只能閉眼咬牙,讓牛奶兇猛灌進喉嚨以速度優勢減少它們在嘴裡的停留。
  喝完一杯下來,未來整個人差點被牛奶憋死。
  
  站在身邊的男人滿意地收好空杯子,恍然大悟般極其嚴肅地問:「你剛才說什麼?」
  
  未來一心一意整理被子,「不好意思我喝完了想讓我再說沒門。」
  
  阿諾德哭笑不得,不禁抬手輕輕揪著她的鼻子往上面提以示懲罰。
  
  「誒誒誒……疼疼,別鬧……我、我會吐的,出不了氣了嘴裡全是奶味,嘔……」
  未來手忙腳亂想要把阿諾德推開,似乎她著急上火的過激動作讓阿諾德覺得稍微胡攪蠻纏了一點,為了世界和平他放開手後摁住未來的雙肩,順勢將她按回了病床上。
  
  重心被強制後壓的未來大腦一蒙,回過神邊看到阿諾德的臉和自己僅隔咫尺,睫毛的顫動,眸光的忽閃都盡收眼底,她則是很丟人地咽下一口唾沫。未來急促地吸進空氣,然後一口氣沒出得來她又差點憋死了。
  呼出的氣息在收到阻攔又撲面回來,意外地,她並不覺得格外厭惡淡化在空氣裡的奶香,藏匿著一點甜味的氣味讓她不自覺湊了過去。
  
  阿諾德見狀身體稍稍往後一滯,但是他沒有躲開。
  
  ……
  
  這個時候,還能出現的局外人就不是該遭驢踢可以形容的了。
  沢田綱吉猛推房門,喜上眉梢的治癒臉出現在病房門口喊道「先生好消息!入江君找到回歸十九世紀的方法了」時,就應該有了必死的覺悟。
  
  接著他看到房間裡的兩人時,很有先見之明地扶住了門框。
  
  未來一驚才反應過來趕忙倒在枕頭上,面紅耳赤一掀被子把自己裹了進去。阿諾德輕輕立起身,若無其事幫她把被子拉到可呼吸的範圍。
  
  綱吉怔神,見勢不對腳底抹油一路呼著「哎呀突然想起還有好多事」溜了。
  
  阿諾德果斷站起,正要跟著出去卻突然被未來從被子裡伸出的一隻手牽住了風衣角。
  未來露出小半張臉,一臉誠懇道:「手下留點情。」
  
  好歹是彭格列十代,別把人家首領大人玩壞了。
  
  見未來放了手,阿諾德拍拍她的頭,「沒事,我有分寸。」
  
  結果他走後十分鐘,透過地下三層都能感覺到頂上的震動,未來專心致志坐在病床上試著繼續接巴厘安的視頻,不過看來出問題的好像是他們那邊,嘗試幾次都沒成功。
  本來想補個覺,兩分鐘後強尼二打來內部電話徹底打消了她的念頭。能感覺到他握著話筒的手都在哆嗦,告訴未來基地遭受了不亞于白蘭剿殺的慘烈掃蕩,關鍵還是自己人弄的。
  
  她歎氣一聲,想起沢田剛才提到的事情,便想到還是找到入江正一瞭解詳情最好。於是她一邊換衣服一邊叮囑強尼二轉告阿諾德就說她快生了,趕緊到入江的研究室。
  強尼二抖得更厲害了,他說我不敢啊藤原小姐。
  
  未來很隨意,她道:「哦,那你就等著修基地修到死吧。」
  
  很顯然她的出手相救讓彭格列亟待修復的基地免於再遭浩劫,不過之後在入江那裡看到阿諾德時,他的表情怎麼看都不像很痛快。
  她安慰笑笑坐到他旁邊,環視入江本來就不大的研究室,發覺除了入江和身為首領的沢田就沒有其他彭格列的人在場了,顯然Reborn不想把這件事搞成彭格列下期小報頭條,時光機器之類傳出去相當麻煩。
  
  入江在身後鍵盤上敲擊了幾下,房間裡就出現了一個3D形態的裝置投影。
  「這是縮小後的比例,我通過你從密魯菲奧雷那裡得到的資料用現成繳獲的裝置改裝了一下,十年後火箭筒的原理倒推用也幫了不少忙。」他得意地轉過來,奮戰了幾個晝夜本該疲憊不堪的臉神采飛揚,「實際上,我們已經完成了。」
  
  「靠譜嗎……?」未來懶得去看複雜的機械圖,「小手一抖會不會把我們送去石器時代了。」
  
  「你們……」入江推推眼鏡不可思議反問,「藤原小姐也要……去十九世紀?!」
  
  她忽然很好笑地接上話,「不去你養我啊。」
  
  阿諾德不快地斜睥她一眼,未來這才收斂了,乖乖「我就看看我不說話」低頭玩手指頭。
  
  沢田綱吉起來借著給未來倒水的機會給入江使使眼色,入江明白了什麼也不再刨根問底。
  他順手在鍵盤上又敲了一下,投影消失了,「我們身邊包含著千萬個看不見的時空隧道,它們出現得十分偶然,這台機器可以找到和十九世紀相通的一個,確定歸程。」
  
  「為了找到這個特有的隧道,我在這台機器上加了鐳射裝置,一旦隧道口出現,鐳射就能指引我們去那個地方。」
  
  他鄭重其事望著未來,「我可以簡單示範一下鐳射裝置。」
  
  未來閒適地兩隻手握著綱吉給她的、裝滿水的一次性紙杯,頷首表示同意。
  
  入江身後裝置的鐳射發射頭從隱蔽狀態轉動之待機,他設置好參數,按下啟動按鈕。一束鮮紅色的鐳射飛射出來,指向了未來手裡搓來搓去的一次性紙杯。
  光線刺得她快要睜不開眼,她盯盯身邊的一本正經的阿諾德,再把視線轉到入江身上,啞然失笑,「唔……你的鐳射,射程範圍……略近呐。」
  
  入江神色恍惚瞪大了眼睛,顫顫巍巍抬起手指著未來的紙杯。
  
  「恐怕,那就是你們回去的路了。」
  
  ……
  
  萬籟俱靜,未來保持得體微笑默默端起杯子,舉過頭頂。
  
  ……
  
  「入江正一!尼瑪玩我是吧!!我見過穿越的,沒見過跳一次性紙杯穿的!你丫的給我跳一個……公報私仇有意思嗎?!當年大學競選十佳青年’勞資還給你拉了票的呢!!」
  
  一邊的阿諾德扳住未來的手以免她氣頭上砸了高科技,他倒不認為嚴謹的入江正一會開這種沒品的玩笑,堅持入江的大方向沒錯,只是時空隧道的入口出現了小問題。
  這點倒沒什麼,不一般的地方都會貼「閒人免進、遊客止步」。
  
  入江正一不眠不休研究出放大時空隧道的機器是三天之後的事了,這次他很夠義氣地拋棄了一次性紙杯的選擇項……當然在未來的逼問下也承諾絕對不會用滾筒洗衣機。
  過程全簡低碳又環保,站到指定區域按下特定按鈕,等著穿越後給好評吧親。
  
  迪諾在兩天前就知道未來會和阿諾德一起回十九世紀,他特意足足忍了兩天才在最後關頭來見未來的原因據羅馬利奧描述,是為了壓抑住「一見面就揍阿諾德」的衝動。
  他不得不接受她遠去的事實,迪諾不想錯過最後的機會讓下半輩子人生沉浸在無盡悔恨裡。
  
  一切結束,卻沒想到結束的方式和他想的略有出入。
  而且偏差得有點讓人無法接受。
  
  這天入江正一在藤原未來的幫助下重新調試好了時空機,沢田綱吉和Reborn代表彭格列守在一邊確保阿諾德回到十九世紀、延續彭格列時空軸的進程;迪諾和羅馬利奧站在稍遠的後面,金髮青年悶悶不樂,目光飄忽不定,每次視線裡只要瞄到黑色風衣,心裡就觸電般難受。
  
  看樣子阿諾德正在趁這時候和Reborn詢問一些細節問題,未來好奇地對著時光機動手動腳,入江唯恐機器被她按錯鍵,又不好阻攔,只能很在她後面賠笑著專心檢查。
  迪諾欲言又止地在原地撓頭,羅馬利奧苦笑,碎碎勸說他什麼。
  
  「這個機器你們打算怎麼處理,留著沒事家族公費旅行?」
  
  入江矢口否認,「當然是毀掉了,這種太方便的機器留著只怕爭奪會愈演愈烈。」
  
  未來摸著機器光滑的外部,點頭,「……那倒也是。」
  
  眼角餘光瞅到羅馬利奧萬般無奈用手肘捅了捅迪諾,他才像打開開關的機器人一樣,腳步沉重僵硬地踱過來。未來和入江吩咐了幾句,善解人意率先迎上去。
  站在迪諾面前,未來的身高永遠就只能仰望。不過如果是迪諾,她不介意在他印象裡以這種姿態出現。
  
  「……聽說你去的時代不太安生,我、我給你準備了點注意事項……」他躲閃地把視線落到未來可見範圍以下,慌張找個話題,左右翻動外套裡裡外外的大小口袋,翻了好幾分鐘就沒弄出個名堂。
  看得出來他很急迫轉頭尋求幫助,「羅馬利奧,你有沒有看到我昨天把那張紙放到哪了?」
  
  「密密麻麻寫著字、比工程圖都還折騰人的那張?」
  
  「唔,嗯……我記得放到口袋裡的。」
  
  羅馬利奧聽出他那裡出了岔子,他一撫額,「Boss,早上你換了外套……」
  
  「……」
  迪諾哭著一張臉扭回頭,滿是歉意不敢直視未來,「早上……太心急了……」
  
  這種時候,根本不可能完全靜下心考慮這種雜事,迪諾打心眼不想準備這些,他根本不希望未來從這個時代離開。Reborn告訴他,這是未來自己的選擇,從很久的十年前就開始規劃的路,她的未來。
  
  他進退維谷。
  金髮青年長籲氣冷靜了一會,揉揉頭髮活躍氣氛,「……我想,沒有我的提醒你也可以過得很好吧,小未來從小就是不會讓人操心的孩子,哈哈哈就是離得太遠了,稍微還是有那麼一點點,一點點的……擔心呢。」
  
  他自顧自笑得很乾癟。
  未來沒有笑,她仰頭看著他,努力回憶二十五年前她邂逅迪諾的時候自己的心情。面對他的笑,新奇,忐忑,拘束……
  還有,好溫暖。
  
  這是她感受到的第一份接觸心靈的溫情,也許很倉促簡單,但是很溫暖。她這麼多年都捨不得拿出來懷念,怕它像老照片,看久了總會氧化褪色。
  
  迪諾小聲說著的時候,阿諾德將那副透著令人毛骨悚然寒光的手銬懸在指尖轉啊轉,草草結束和Reborn的談話後他就站在未來身後不遠注視著他們,理智地沒有上前。
  
  「哈哈哈哈……帶小未來走的人很可靠呢,我也就不說‘怕你過得不好’等等憂鬱的話。可,你要是委屈就不能跑回來讓我撐腰了……要不要看現在有時間我先幫你打一頓……唔!」
  
  未來上前一步不由分說把頭抵在了他的心口,結束了迪諾語焉不詳的瑣碎念叨。迪諾被她突然的舉動嚇得措手不及,情不自禁顫著抬起手護在未來身側,扶也不是,不扶也不是。
  
  阿諾德在後面「哢嚓」把手銬收在手心裡,靠到一邊閉目養神,奉行眼不見為淨。
  
  迪諾看不見未來的表情,所以他沒有能判明她這麼做是刁難他還是開玩笑。隱隱地,他相信未來只是想給他一點臨別的慰藉,或許她也很傷感。
  直到未來說出那句話之前,他都還以為僅是個單純的告別。
  
  未來對著他的心臟位置細語。
  
  「我愛你,哥哥。」
  
  那一刻迪諾無話可說。
  這是他第一次就算羅馬利奧在場也糗到不行,他甚至覺得自己快哭出來了,高興得快哭出來了。這可不允許啊……大男子漢怎麼能隨隨便便在小姑娘面前哭鼻子。他闔上眼微微俯身,側臉就擱在了未來的頭邊,輕輕地摩挲她柔順的頭髮蹭了兩下。
  
  真正開心的時候,就應該無所畏懼地笑出來啊。
  迪諾抬高手臂環住未來,抱住了她,輕笑一聲也用細若蚊蠅的回應了那句話。
  
  「我也是,未來。」
  
  ……
  
  之後即使迪諾放開了未來也沒讓她離開視線範圍,在入江為機器做準備的階段他就拉著未來語重心長交代重要事項,未來也不嫌囉嗦,居然乖巧地就跟在他旁邊專心傾聽。
  阿諾德捧著懷錶在角落不滿地踱來踱去,好幾次清清嗓子提醒時間最終還是作罷。每次一走前幾步,迪諾越過未來就盯一眼他,那眼神包含的意味太明顯了——「你搶了我妹子我就最後說幾句話怎麼著了我把她剩下一輩子回娘家的時間一次性提取了不行嗎?!」。
  
  既然未來沒有反感,阿諾德就沒有立場,他揉揉眉角將一腔不平全部瞪向兢兢業業做校對的入江正一。
  沢田綱吉看入江整個時間段都冷汗直流,介於阿諾德在場也不好抵毛巾給他,於是只好一個人站在邊上維持「呵呵呵呵」的狀態。
  這一點,恰好和百年前他的祖先大同小異。
  
  在阿諾德的無聲督促下,入江的工作進程突飛猛進,萬事準備就緒。迪諾對著未來說了一通,比剛來時放鬆多了;沢田綱吉很欣慰,他不僅平安送走了彭格列元老,還送走了一個禍害人間的妖孽。
  
  Reborn的最後一番話不僅提醒大家時間到了,也揭示了時代留給現世他們最後的殘酷。
  「這是一次不可逆的時光旅行,從此這個世界再不與你們相關。」
  
  內心的怵懼是比闃然更難忍的煎熬。
  
  她第一個笑了,戲謔地比劃給神情黯淡的迪諾看,「有得必有失,如果有遺忘一切的按鈕,你要考慮的才不是按了會不會忘記一直悲傷和歡樂,而是咦這裡有個按鈕按一下……咦這裡有個按鈕按一下……咦這裡有個按鈕按一下……」
  
  效果不錯,迪諾忍俊不禁,羅馬利奧在他看不見的地方對著未來做了「安心」的手勢。
  
  未來看向沢田綱吉,溫存說道:「那麼,迪諾和彭格列就拜託你……哇!」
  
  「嗖——」地,連光都沒有……就消失了,這次是真的。
  阿諾德嫌未來廢話太多,自作主張借過把啟動按鈕按下去了。
  
  綱吉無語地看著空蕩蕩的面前區域,「我覺得……是不是有一句‘我的臺詞還沒說完呐’回蕩在時空隧道裡……」
  
  Reborn也笑了笑,迪諾被綱吉無心的話一提點才慌忙叮囑羅馬利奧掏便簽本。
  「那個Reborn……我就想問問未來回去後會在哪啊?我想去她生活過的地方走走。」
  
  「這個很方便啊,十九世紀的她就在並盛,你多去雲雀恭彌家喝茶就是。」
  
  「哦真的好方便哈哈,咦等下……你怎麼知道她的事,還有啦!恭彌他……這是怎麼回事?!」
  
  小嬰兒正要答,門外急速飛來一個拐子硬生生嵌入了屋內的牆面上,隨後便看到穿著黑西裝的雲雀清脆扳著骨節,兇神惡煞著踏進入江的研究室。
  他身後跟著的強尼二躲在門外畏手畏腳不進來,「唔我就說了雲守先生這裡現在不能隨便進入的啦……」
  
  Reborn面無懼色繼續講,「先生的名字‘Alaudi’和義大利語的雲雀‘Allodola’驚人相似,所以在隨初代大空移居日本後,他就入鄉隨俗取日本姓為‘雲雀’了……迪諾,沒事也要讀讀彭格列史吧。」
  
  在迪諾呆若木雞背景下,羅馬利奧苦惱點點額角嘟囔:別說彭格列史了,連加百羅涅史Boss都沒讀順過。
  
  「等等等等下!!!假設那位先生改名後是‘雲雀’……未來不就是恭彌的曾……曾曾祖、母!?她是我妹妹,恭彌是我徒弟……」迪諾無力扶住牆壁,「抱歉這個關係略亂啊……」
  
  這些不重要,剛剛對阿諾德感興趣而去翻看初代史料、知道真相的雲雀,氣勢洶洶殺過來不是專門為了幫迪諾理清關係的。他扳下鑲在牆上的浮萍拐,冷冷掃過眾人,拐子上的火焰和著洶湧的殺意,氣勢排山倒海。
  
  爭強好勝就是要拳腳決鬥,這比刨祖墳直白多了。
  迪諾忙著掏皮鞭,研究室二樓欄杆邊冒出個戴著青蛙頭套的腦袋。
  
  「Me只是找個地方補午覺而已,把所見所聞全部告訴師父他又要笑成鳳梨臉了,但是不說會好無聊啊……咦咦,如果剛才那位大麻雀先森把彭格列小麻雀先森的曾曾曾祖母拐走了,師父終於至少可以在輩分這一點上VS小麻雀取得壓倒性優勢了~」
  
  綱吉盯著青蛙頭很詫異,「弗蘭!」
  
  「……師父要是宣揚自己是那位小姐的弟弟,他就是小麻雀先森的曾曾曾舅舅。要是他文化水準再高一點,‘長姊如母’什麼的,他就是小麻雀先森的曾曾……咦幾個曾來著,Me算不過來了,反正也是祖父級別。」
  
  淩空一隻拐子穿透了弗蘭的身體,又一次釘在了牆上。
  
  「幻覺?!」入江四處尋找弗蘭本體的所在。
  
  一個頭套的邊緣飛快從門外閃走了。
  
  雲雀恭彌全身上下都籠罩在了他的終極覺悟——怒火裡。
  
  「哦我的老天!!雲守先生息怒,總部已經被你打爛四層了會漏雨的啊!請不要再用拐子四處砸東西了嗚嗚嗚嗚……」
  
  ——————————————————————————————————————
  
  被某種力量給拖進入了某種異維空間,藤原未來的穿越親身體驗一點都不好受。四周不斷閃過的扭曲圖案讓她目眩,隨性直接閉了眼,抱著拉她跳入時空隧道的阿諾德,一心生死有命。
  
  沒過多久空間感就變化了……變得太大了普通人還真的無法接受。
  
  水,四周都是水。
  冰冷刺骨的感覺就像未卜先知一樣從周圍蔓延了過來,掉落入新空間時感覺如過山車下坡,一顆心提到嗓子口轉眼狠墜下去。
  不是掉進水裡的感覺,更接近于平白無故上下左右沒有死角被湧來的水包裹。過大的衝擊力加上沒有預料,未來肺裡的空氣一連串不受控制地化為氣泡爭先恐後往上冒。
  
  她想要劃動著也浮上去,身體卻異常沉重,每次努力都適得其反,她感覺自己好像離天空的顏色越來越遠了。
  此時她的腦中也回蕩著一句話——入江正一你是跟白渣渣呆久了吧?!著陸設置非要這麼奇葩嗎又不會死!!
  
  她擔憂的是,快死的可能是她。
  嘴裡進入的苦澀液體讓她覺得這次真的糟糕了,她不想死,一直都是。
  這次要是死了,會比任何一次瀕臨死亡都要惆悵遺憾得多,下輩子絕對穿回去攪合入江正一永世不得翻身。
  
  忽然向著天空舉出的手被揪住,有人大力地將她身體往上一扯,暗流逆著往腳的放下洶湧而去。她感到仿佛是一瞬間的事,整個人不再下沉,而是又回到了一個懷抱。
  不過藤原小姐,清清你腦袋裡「同歸於盡」的想法吧,好不容易穿越一次請吉利點。
  
  眼前頓時明亮,夕陽將比挑破的流黃蛋更直觀的橙黃色覆滿港口海面。夾雜海洋特有濕鹹氣味的空氣填充進身體裡,未來心滿意足大口呼吸。撫淨眼眶周圍的海水,她眯著眼努力看清阿諾德的臉。
  他心情很好,眉間帶了幾絲若隱若現的笑意,一隻手緊緊抱著著未來的腰將她按在懷裡,一隻手扶住輪船的船錨鐵鍊,
  
  未來欣喜若狂,完全不顧矜持地撲上去摟住他的脖頸,興奮的話語和歸巢海鷗的鳴叫一同徘徊在阿諾德耳畔。
  「我們到了?我們真的到了?!!」
  
  印證她話的除了阿諾德的笑而不語,還有身邊輪船上傳來的義大利語爭吵。
  
  「G,我給你兩個選擇:下去救先生,或者被我踹下去救先生!」
  
  「蠢女人阿德麗娜,是你把阿諾德擠下去的管我什麼事!」
  
  「安娜~就算阿諾德不會游泳,剛剛掉下去也能浮起來的啦,不信你看——」
  
  然後輪船欄杆上冒出幾個發色迥異的腦袋。
  然後當未來本著第一印象高於一切對他們燦爛笑並擺手打招呼時,他們的表情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都好像咬到舌頭。
  然後整個船上炸開了鍋,腳步聲、尖叫聲、催促聲,聲聲入耳。
  
  新的一天雞飛狗跳地開始了。
  
  歡迎來到,你的未來。
  
  【全文完】
  

☆、未來一切都好(上)
                    
  藤原未來……哦這時候她已經被莫名其妙冠上了「雲雀」姓氏,整個人一天頂著並盛制霸的家屬名號為非作歹,危害相鄰。
  這個話題從雲雀未來的未婚先孕說起。
  其實,她這一輩子根本就沒走進過婚禮現場,只要有了孩子嚴格來說肯定狀態是未婚。
  在來到十九世紀後可以想像她被岸上一群人撈上來各種馬戲團看上帝的視角,結果阿諾德還沒等喬托一群人開口詢問便不管風衣還是不是濕的,將未來從頭到腳裹個嚴實後直接帶上了並盛山頂的神社暫住下來。
  之後的三個月喬托他們沒有和未來有過接觸,直到他們都快以為阿諾德毀屍滅跡了才在他新建的山頂大宅中見到了就算足不出戶三個月也過得優哉遊哉的藤原未來。
  
  之後這麼些年,阿諾德的心思基本處於理直氣壯「是我的都跑不了,既然跑不了還整那些有的沒的幹什麼」的狀態。
  理所當然婚禮浮雲,從海裡爬出來起標籤就打得很明顯了,更過分他收的禮金還一份不少。
  
  問題一:阿諾德先生怎麼會有這麼多錢買地、蓋和式大宅?
  答:地是強佔的,錢是他從彭格列走之前篡改了家族財務總匯管道從二世手心裡摳出來的。後來先生還想起了,為什麼當時他忘了給指環裡注入意志,原來忙著坑彭格列最後一筆。
  問題二:藤原未來怎麼可能宅在家裡三個月還毫無怨言?
  答:有什麼能讓一個女人甘心悶在一個地方三個月,答案除了男人就只有高科技。當藤原未來清理隨身衣物發現口袋裡掉出個太陽能PSP裡面還下載滿了冰凍六年間沒來得及入手的乙女遊戲時,心境頓時浩渺成為了綻放滿煙花的夏日祭夜空。
  
  鐵定是迪諾最後抱她的時候偷偷塞進去的……嗚嗚嗚嗚所以說還是哥哥最疼人啊,世上只有哥哥好,有哥的孩子像塊寶,投進哥哥的懷抱,PSP少不了……
  未來當即感動得熱淚盈眶,抱住PSP當親兒子一樣蹭啊蹭——是的她敢保證,後來抱信貞都沒有這麼親昵過,至少PSP不會在你抱著的時候沖下巴就是一拳。
  
  再四個月後,阿諾德面色陰冷像扳棒冰棒一樣扳斷了她的PSP。
  雲雀未來二話不說,帶著兩個月身孕打著包袱滾下山把東西往沢田家一丟,這就離家出走住下來了。
  據說,她對這個有著把PSP當情敵的男人的世界徹底絕望了!!
  
  哢嚓,喬托和阿德麗娜剛來日本沒半年的新婚甜蜜二人世界硬生生變成了溫馨三口之家,還是組合特扭曲的那種。
  沒過一周,阿諾德親自踹開了沢田家的大門。
  喬托一副婦聯主席主持公道的模樣,一拍胸脯正義凜然讓未來別怕他給她做主絕對讓阿諾德深刻認識到自己的錯誤低頭悔過。
  
  等他雄糾糾氣昂昂走出大門,阿德麗娜也歎口氣起身往後屋走。
  
  「你幹什麼去?」被好吃好喝伺候著的未來夫人叼著和果子很不解。
  
  「拿醫藥箱。」阿德麗娜面不改色。
  
  之後便從後院傳來了諸如「嘶我的手臂要折了真折了我的上帝啊」「別、別踩,踩下去不得了!」「G……救命……」等等音效。
  
  結局,未來抱著一堆從沢田家打劫到了零食就跟阿諾德開開心心回家了。
  
  ……
  
  阿諾德不是會被家庭牽制住手腳的存在,簡單來說他喜歡清靜但是不喜歡清閒。
  就算是有未來在身邊,他也喜歡沒事找事定期去並盛鎮上巡視領地,傳聞當地警署對他惟命是從、被他吃得死死的。這個家庭面臨的問題是,每當阿諾德出門工作,未來面對的就是一棟空蕩蕩的大宅子,和單調的庭院風聲流水聲。
  第一次被單獨留在家裡她就想到了阿德麗娜,一心想著過去會很好玩就一意孤行下山邀著花岡出彌一同去找茬。
  
  百試不爽。
  
  一個女人的終身託付,就必然會扯上下一代的問題。
  
  阿德麗娜會想到下半生。
  花岡出彌會想到下半身。
  
  ——要是這個話題落到未來頭上,她首先會讚美阿德麗娜的品德高尚,然後譴責出彌的粗魯世俗。
  ——誰叫她們現在是賴在沢田家喝茶。
  
  不施脂粉也動人得超凡脫俗的東方美人花岡出彌用修長的玉手托住粉嫩的臉頰就連鄙夷這種透著高品質人渣味的動作都做得那麼明豔可餐。
  她的名言是:人之初性本善,別把日常生理問題拉到哲學高度,否認現實你還怎麼讓人類接受傳宗接代的天賦使命啊。
  
  是的,她一直在鄙視阿德麗娜,人不可乙太瑪利亞,特別你當你還嫁了一個聖母的時候。
  未來天生不喜歡麻煩,但是她喜歡看別人陷入麻煩。
  
  背後一絲寒意飛速襲來,背對茶室的出彌抬手僅用指縫就夾住了破空而來的幾個小茶盞。
  
  「拜託看在上帝的份上,說點好的!」茶室裡阿德麗娜泡茶之餘不忘糾正出彌的三觀。
  
  後者把茶盞放好,「哦抱歉我忘了首領夫人肚子裡還有寶貝下一代……」
  她對坐在另一邊的未來循循善誘,「沒婚禮就算了,你還攤一房子呢……你看比如我後面那位,被套牢了最後連求婚戒指都沒拿到手。」
  
  「喬托先生不像是會省這個的人呐,戒指呢?」
  
  花岡強忍住笑,「給了彭格列二世。」
  
  「……」
  
  「到現在都還沒結婚的沒資格說話!」阿德麗娜反唇相譏。
  
  「搗鼓了三年才懷上的也沒資格說話。」
  
  未來舉手,「那個……」
  
  「孩子都兩歲的更沒資格說話!!」
  其餘被逼急了的兩人異口同聲、怒目而視。
  
  未來哭喪著臉向桌上的點心探出身子,「……我就想問可不可以吃,我餓了……」
  
  無意理睬未來,出彌大度地一撩頭髮,毫不留情接著補刀,「艾瑪還好喬托退位了,不然阿諾德先生的房子可都是用他的錢……這種金屋藏嬌的橋段我打包票阿德麗娜你一口氣沒上來就準備懷第四年吧。」
  
  「呵我想得開,你見過金屋藏嬌還藏一男一女的。」
  
  「時代不一樣了親愛的夫人,初代家族本來就是創建彭格列的男人【和他的男人】們嘛。」
  
  未來趴住桌子看阿德麗娜氣得面紅耳赤又爭辯不得笑得上氣不接下氣,二十一世紀世界觀果然再一次取得了勝利。
  ——雖然她一琢磨覺得出彌同時把三家男人都混進去了奇怪的東西。
  
  很快她就笑不出來了,當她得知阿德麗娜曾經當過一段時間阿諾德的女下屬後,謹慎地詢問了一個敏感問題——「你……有沒有被安迪潛規則過?」
  
  阿德麗娜喝著茶思考了一番,無比認真答:「有,很多次。」
  
  ……
  
  足足三天后未來才發現花岡出彌給阿德麗娜灌輸的觀念是「‘潛規則’=‘工作指導’」。後來她追著出彌興師問罪爆打時,在前頭狂奔的出彌笑得喘不上氣丟下一句話:「你不覺得逗阿德麗娜玩是件很有趣的事情嗎?哈哈哈哈!……」
  
  這麼一琢磨,嘖還真是!
  阿德麗娜雖然傳說中驍勇善戰、劍術不凡……當然是指手廢之前,但是本質上真爺們的少女心還是萌發的,並且保守得跟聖經有得一拼,不管從哪個角度看都是二十一世紀無下限宅基腐組合的最佳調戲物件。
  每次阿諾德一不在家未來覺得無聊透頂時,都會跑到花岡家門口大呼:「敢問夏日綿綿如何舒緩身心,讓我們去找沢田夫人做點有意義的事吧~!」
  
  但是她又笑不出來了——她發現花岡出彌也在阿諾德手下幹過後就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事後找到機會向當事人阿諾德當面對質。
  
  那天晚上兩個人都睡下,未來趴著阿諾德的肩膀一本正經詢問他到底有過幾個女下屬,阿諾德回憶了一會,抬起了一隻手……
  未來鬆口氣,安慰自己哪個成功的男人背後沒有幾個女秘書無私支持工作,何況像他這樣身居高位的優秀男士前前後後就只有五個很正常,起碼在平均水平線。
  
  誰知阿諾德把抬起的手往額頭上一放,轉了個身繼續道:「不記得了。」
  
  哦,是連阿諾德就不記得的數量。
  
  ……大爺的!!!
  
  雲雀未來抓起被子氣鼓鼓起身,推開幾道紙門靠著庭院廊橋上的柱子坐了下來,胡亂把被子往身上一裹就閉眼睡覺。竹筒打擊青石塊的悅耳脆響攪得她心緒更亂,蟲鳴吵得人頗不寧靜。
  不知過了好久,木質的地板傳來輕微的腳步聲。聲音在她身後就停了下來,未來倔強地又把被子勒緊一圈打死不回頭,硬逼自己快點睡著。
  
  「怎麼了?」聲音絮絮從頭頂上落下來。
  
  「外面風景好!」
  
  阿諾德默默,「這是晚上。」
  
  「……晚上風景獨好!」
  
  他無可奈何哼笑靠著她也坐了下來,然後輕柔卻不容拒絕地把她包裹身體的被子掀開。不理會未來什麼意見,就攬著她的肩膀把她抱在了懷裡,暖著她就算隔著被子吹過了晚風也變得冰冷的皮膚,然後再細心地用被子把兩個人一起裹了起來。
  
  「那我陪你看。」
  
  冰涼的肌膚觸及到溫暖,身體不由自主像奢求更多一樣貼了過去,未來說服不了自己的身體逃離這樣的愜意感覺,甚至舒服到昏昏欲睡。
  她環住阿諾德的腰,頭抵在他的胸口。沉穩的心跳和體溫一起傳遞過來,身體的安心平靜讓呼吸變得勻淨……
  最終她還就真的睡過去了。
  
  夜過黎明,照常迎來新的一天。
  

☆、未來一切都好(下)

  神說,要有光,就有了光。
  
  神說,你要孩子。
  於是就有了教育問題。
  對於雲雀未來,對雲雀信貞的教育問題在於,想要把他拐上尊老愛幼、知書達理這條康莊大道只有兩個辦法。
  一、她跟阿諾德分道揚鑣;二、掐死重生。
  最後她才懂了,第二個方法完全行不通,只要阿諾德貫徹自己的教育方針不鬆手的話。
  
  會將自己孩子培養成外表塔利班,內心也塔利班的是Sivnora。
  外表紅十字,內心塔利班的是斯佩多。
  外表內心都紅十字的……別猜了,絕逼是沢田家的廢材兒子吉宗
  
  但關鍵就在於,阿諾德的教育理念裡根本就沒有紅十字或者塔利班的概念。
  他只堅持——二,或者更二。
  
  很榮幸,未來見證了等同於雲雀恭彌的成長軌跡。
  比如信貞出生沒幾個月就阿諾德被丟到冰天雪地裡等等事蹟,嘴上說歷練其實也是只有後爸才幹得出來。未來完全不懷疑某一天阿諾德會嚴肅地告訴她信貞其實是撿來的,那樣她起碼內心還舒坦點。
  好傢伙,堅強好勝的性格練是練出來了,某方面卻秉承「自古雲守多二逼」……啊呸是「孤高如雲」傳統,邁著矯健的步伐向著中二堅定不移、慘無人道地一去不復返。
  
  這天下午未來坐在簷廊下喝茶,阿諾德不在家。
  她很輕易就聽到了進門的響動,推算時機差不多了她頭也不回厲聲道:「站住。」
  
  背後傳來不樂意的鼻音,但腳步確實停下來了。
  未來怡然自得轉過去,便看見黑髮的六歲小男孩悶聲不響站著,面無表情把小拳頭扭得死死,稚嫩的臉蛋精緻漂亮卻透著深深的冷淡。
  ……還有幾杠手指粗的小紅印子。
  
  「……又被沢田家揪住揉臉了嗎……」她沒有疑問句,揚揚和服的袖子示意他過去。
  
  小男孩正眼不瞅,不稀罕理她,就要往另一個房間走。
  
  未來若無其事整理和服的領口袖邊,對著透著陽光輪廓的庭院假山舒展手臂,「不過來就算了……信貞,等著被我跟你爸盡情嘲笑吧滅哈哈。」
  
  果不其然,刻意踏腳的沉悶重響後,信貞心不甘情不願走了過來,在未來旁邊規規矩矩跪下正坐,禮儀方面無可挑剔,這一點是未來的自豪。
  人人都有死穴,比雲雀恭彌風格古典一些的是,信貞的死穴恰好就是他教育風格像後爸一樣的親生父親,阿諾德。
  
  雲雀信貞小小年紀就接受了阿諾德長達數年的打壓、欺淩和無視,面對阿諾德對他超越正常孩童年齡界的鍛煉後,那顆本該和同齡孩子嬉戲玩耍的童心歷盡千辛萬苦百煉成鋼,老成地親媽都不敢直視,看透塵世的冷淡目光吸引太多無知小姑娘紛紛拜倒在校褲下。
  除了一句「錢交出來」同時繼承了爹媽兩方面的特點外——我的意思是「錢」繼承的是未來,「交出來」繼承的是阿諾德……
  
  這個孩子畢生最大的夢想就是,「打敗阿諾德,稱霸並盛。」
  
  未來抗議,「為什麼我好端端一個兒子要被你灌輸這種傷天害理的理想。」
  阿諾德專心攤開書法長卷閱讀冷不丁被她一擋,揣著和服袖子聽完未來以上一大段關於信貞前途堪憂言論後,顰眉不耐,「沒這麼嚴重……」
  
  「唔……說得好聽……」
  
  「他不可能打敗我。」
  
  「夠了我重點不是這啊喂!!」
  
  ……
  
  綜上所訴,雲雀信貞最不希望發生的事,就是宿敵從頭到腳批他得一無是處,重點對方句句在理、條理清晰讓他不能反駁。他知道現在的自己還沒有實力足以和阿諾德抗衡,所以他必須學會如何控制自己的憤怒,即使這樣壓抑情緒對一個小孩子來說難受得可怕。
  未來也就是抓住了這一點讓他安靜下來,不得已時要求他言聽必從。
  
  遲早會被這倆爺子逼出憂鬱症。
  當年的藤原未來都能患憂鬱症的話……這個世界真的就走到盡頭了。她無奈抬頭歎氣,空曠的上空罩著稀薄的橙色陽光,未來發現望著天很容易讓自己心情轉好。
  她經常一坐就是一下午,聽著風鈴的聲音。
  
  未來早已意識到了目前居住的宅子就是很久前給委員長掛風鈴的雲雀家。
  果然阿諾德還記得很久很久前她在夏日祭隨口一提說出的目標——在山上有一棟好大好大的房子。當年她還認真思考了一下,如果羡慕嫉妒恨想要把雲雀宅占為己有是成為委員長的老婆好,還是老媽好?
  結果願望實現了,她是委員長的曾曾曾祖母。
  
  廊簷下兩根掛風鈴的鐵釘她一直以為會機緣巧合由自己釘上去,沒想到前段時間她心情不好想聽風鈴聲,搬梯子打釘子時不留神精神恍惚敲到手指失足摔了下來輕微骨折。
  骨折第一天她委屈地蹦出房間,倔強地無理取鬧企圖把橫樑拆下來,習慣性抬頭就看到了簷上新打好的兩枚長釘。
  
  一枚力度稍大被打得很靠裡,一枚用勁就小了不少。
  兩個人都不知道會有另外一個人會連夜去打上釘子,晚去的一個摸黑看不清,於是早上便是兩枚。
  
  那天早上吃飯未來抿笑異常開心不說話,阿諾德和信貞發現不合情理的兩根釘子後則是兩看不順眼,相互間態度更加生硬。
  沒事,久了就習慣了。
  未來也曾就此打探過,兩個人「這種蠢事我才不屑於去幹」的否認態度不光口氣、用詞和神態,連別過頭的擺頭幅度都分毫不差。不過……那種「肯定是我先去」的潛臺詞也表現得淋漓盡致。
  也只有這種時候才像父子……可是為什麼偏偏是這種時候啊,未來摔桌子。
  
  還有啊。
  ……既然打了釘子,隨便來個人給我掛個風鈴啊墳淡!!
  
  風鈴的鈴音讓她回神,未來察覺只顧發呆把信貞落到一邊置之不理了,明明是她讓他過來的……小心翼翼偏過頭窺探他的表情,他切過微光的側臉幾乎連臉上細微的絨毛都清晰可見,表情動作都同雕塑毫無般瑕疵,難得的是情緒沒起一點波瀾。
  
  意識到有人不懷好意直勾勾盯著他,信貞眼神一凜,「幹什麼?」
  
  「……想劫個色。」
  
  感覺又被嘲諷的小男孩惱羞成怒爬起來,看樣子作勢要走。
  
  未來恍然大悟一拍手,「哦正好,去把你爸書房裡紙筆什麼拿過來。風鈴底下太空了,我看人家掛的風鈴下面都有字牌呢。」
  
  「你自己去。」
  
  她繼續意圖不軌哼哼,「你說……今晚討論下你尿床的話題如何?」
  
  信貞正在氣頭上,「那是六年前的事了、」
  
  「啊那抱歉,我們家什麼都有,就是沒有時間觀念。」
  
  一個個都被時間玩壞了。
  
  他瞪了未來半晌,氣鼓鼓轉身走了,一會陰沉著臉把未來要的東西都拿了過來。
  
  未來往前一趴正好跪著撐在地上,她擺擺手笑得很愉悅,「過來寫點什麼。」
  
  信貞想拒絕,但是明白只要他拒絕了,面前的女人又有無數個理由要脅他達到她的目的。他索性不走了,按照她的指示走近一些,正坐在她身前,拿起毛筆一絲不苟在宣紙上揮墨。
  未來對他那手如人一般清秀的書法大驚小怪地讚不絕口,只是……
  
  「你不寫‘闔家歡樂’或者‘心想事成’也罷……可否解釋下你寫‘弱肉強食’的理由呢?!」
  
  「……他教的。」
  
  「他……?臥槽你叫聲‘爸’又不會掉兩斤肉,還有安迪他一天在教你些什麼鬼東西啊!!」
  
  信貞雲淡風輕瞥她一眼,「是嗎?我覺得還挺好。」
  
  沒救了,找機會掐死吧,最好一掐連他爹一塊。
  
  「那我重寫一張……」看未來意見頗大,信貞把寫好的放一邊又挪過來一張白紙低頭揮筆。
  
  「‘以暴制暴’也不可以!」
  
  「……」信貞立起來,不耐煩地皺眉,「那我沒什麼好寫的了。」
  
  未來撫額,「算了你寫自己名字吧,簡單。」
  
  雲雀信貞看著她那張紙上歪歪扭扭的「未來」兩字不屑一顧,「你的名字,真是直白得幼稚。」
  「如果按你們的思維,這是對人生的美好寄託的話,你的寄託未免也太貪心不足、空洞乏味了。」
  
  未來。
  雲雀未來的名字就定下了她的一生,仿佛永遠都碌碌追尋著前路上飄渺的路標,卻因為她需被寄予的東西太多反而迷茫不知歸路。
  她沒有後路可退,而且就事實看來,她走過的經歷一直都在重複這個真理。
  不管雲雀未來還是藤原未來,她都是個沒有過去的人。往事種種拋棄了她,然後迫使她,往前跑,別回頭。
  
  此刻她並沒有因為信貞隨口說出的話而窘迫,信貞也像是發覺到了她的異樣,閉口不談。
  
  但是,不需要回避什麼。
  
  在信貞身後的她輕輕靠上來,左手扶住了他瘦削的肩膀,右手握住信貞的手,讓他把毛筆放下。信貞照做後,她稍微收了一下右手和服的袖子,牽著他的手蘸取了墨硯邊上一點清水,就直接在木質地板上劃動。
  
  她的手暖暖地覆在自己的手上,輕和得好似去抓住雲彩,信貞沒有反抗而是愣愣看著未來抓住他的手在地板上寫出的字。
  
  「未」、「來」。
  
  雲雀未來收了手順勢將信貞抱在了懷裡,懷中這個小小生命的存在讓她無比舒暢,頃刻間掀開煙塵的懷念洶湧而來。她靠在柱子上坐著,下頜溫柔抵在他的小腦袋上。
  信貞掙扎了幾下擔心被人看見,但因為未來很堅決不撒手,他也只能作罷。
  
  「‘未來’,不僅是時間上的名詞而已,它代表的也不僅是前方還沒有成形的奢念之物。」她視線焦點渙散地望著庭院,望著更遠處的青山。
  
  「‘還沒有’‘到來’……因為一切都還沒有定數,所以在前進的路上就一定要努力,再努力才可以。當你想要放棄的時候,發現焦慮的、顧忌的也同所追求的都未來臨,請一定要記得:還可以再堅持一天。」
  
  「因為一切沒有確定,就需要為了那些還沒有來得及愛你、等待你的人,咬牙堅持下去,別讓他們失望。」
  
  「我們的以後,都還沒有到來,不可以放棄。」
  
  千萬,別放棄啊親愛的。
  我也是這樣,走下來的。
  
  信貞瞥看未來真誠的臉,反應平淡到讓她不知所措。
  「你說這些,是有什麼企圖嗎?」
  
  「呵笑話!」未來慍怒,一扇他毛茸茸的小腦袋,「我一不恨你二不泡你,我還有什麼非分之想不是?!」
  
  「那你對我要幹什麼?」
  
  百年之後,她坐在同一個地方,身邊少年和懷中孩童眉眼透過時空重疊在一起,每一毫舒展跟隨呼吸透著異于常人的美。一身乾淨的白襯衫好似能透過澄澈陽光,別著紅色「風紀」袖章的外套攤在一旁,整個人單純得仿佛夏日崩裂的第一枚新芽。
  ……雖然他之後踹了她腳下的梯子,把她掀在地上後威脅著差點掐死她。
  
  就算這樣,就算是這樣……
  
  「我愛你啊。」
  
  堅信著未來未來。
  所以我得花接下來的一生去愛你們。
  
  ……
  
  不知一直抱了信貞多久,她只覺得傍晚穿過庭院的微風帶著草木自然散發的熏香非常好聞,西下的陽光溫度恰好適合安眠,抱著軟綿綿的東西手中的觸感和心底的安平也徹底放鬆了自己。
  未來眼皮一沉,抱著信貞兩個人雙雙睡過去。
  
  大概是快入夜了,眼皮縫隙裡快看不見夕陽的微光,她感覺有人慢條斯理扳開她手臂,想要把信貞抱出去。
  未來也不管情況如何,想要把正抱得舒服的信貞帶走是絕對不會原諒的。她困得眼睛睜不開也要箍緊手臂說什麼都不讓信貞離開他。
  
  「放手。」壓低了的聲音聽起來格外磁性。
  
  聽出是阿諾德的聲音後未來手一松將孩子給他了,料想是他回來看到兩個人毫無形象可言倒在簷廊下大為惱火,準備帶信貞去好好睡吧。
  
  ……阿諾德把熟睡的信貞扔到一邊,把未來抱起來往回走。
  
  迷迷糊糊又有人可以連蹭帶靠未來很愉快,她心滿意足下意識抬手勾住阿諾德的脖子好讓自己撅在他懷裡的動作舒服一些。
  
  「……我……把,風鈴……掛上了……」清醒和昏睡邊緣的未來盡可能描述清楚想要說的話。
  
  「我看見了。」阿諾德不以為意。
  
  「覺得吵……就取,下……吧。」
  
  「不用。」
  
  他想起了風鈴下面寫著兩個人名字的紙牌,有些不樂意,「為什麼沒寫我的。」
  
  「什麼……?哦……筆劃太多……麻煩,別吵……我要睡覺。」
  
  「……容易感冒,回房間睡。」
  
  她突然抬頭睡眼惺忪定定盯著他,「信貞呢?」
  
  「丟在那了,不管他。」
  
  不管他不管他不管他……未來的世界觀土崩瓦解。
  雲雀恭彌從小缺鈣長大缺愛的暴脾氣一定是雲雀家教育方針培養栽培的,她完全可以理解雲雀和刨祖墳這件事上森森的羈絆了。
  
  她頭一歪,沉沉睡過去。
  
  算了……
  那些沒有到來的事,就緩緩吧……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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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位守護者有獨特的教育方式
性格鮮明,經過幾世代,依然看出第一代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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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挺討厭未來戰時的描寫,
尤其是當女主跟白蘭有交集且在某方面能力提供時最為厭煩,
總會看到入江對於27他們說最好要注意她或者是直接處置

很想說,最該處理的難道不是入江本人?
如果沒有對未來的自己感到好奇、有所求的話,還會出現白蘭統治世界的現象?
做得最大改變就是當個被人已知的臥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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