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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 《(黑籃)赤女》作者:坑娘螞蟻【完結+番外】

《(黑籃)赤女》作者:坑娘螞蟻【完結+番外】

本文來自:☆夜玥論壇קhttp://ds-hk.net★ 轉帖請註明出處! 發貼者:悠于 您是第29748個瀏覽者
文案:

爸爸,你不要我和媽媽了嗎?——封麵與簡要作大死。

如封麵,本文講述的是赤司是如何淪為蘿莉控的……騙你的故事。
這是一個平行世界走錯了地兒的女孩來找爹娘,然後15歲的隊長喜當爹,還要陪著「女兒」去找娘的故事。

找個女人而已嘛……他這麼想,可是為什麼……他「孩子的媽」會是那個連三角函數都弄不明白的笨蛋?

羅曼主義單細胞與現實至上的陰謀論者,是歡喜冤家還是虐戀情深?
答曰:只是悶聲作大死而已。

ヾ與紅葉平行世界設定,不看紅葉不影響本文閱讀。
ゝ喪心病狂的作者已經放棄偽裝小清新了,所以本文將會非常非常狗血,不喜千萬慎入!
ゞ我真的對封麵的姑娘一見鍾情才下手的,如有冒犯我會立刻撤掉的QAQ

內容標簽:虐戀情深 情有獨鍾 豪門世家 靈異神怪
搜索關鍵字:主角:深穀秋葉,赤司征十郎,赤司麻衣 ┃ 配角:竹內時江,實渆玲央,洛山籃球眾,以及奇跡們不定時的醬油 ┃ 其它:死蠢的女兒和死蠢的媽,是女控不是蘿莉控,隊長與好父親的契合度,其實我隻是被疼卷虐到想再嫖一次赤司而已,請狗血大神再眷戀我一次!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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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司麻衣

第1Q

  她第一次到帝光,是在即將上小學前不久的一天。

  因為收到了「紅葉」不久之後就要被拆遷的通知,向來不愛緬懷過去的母親難得傷感了一把。母親難過的時候,她總是會不自覺跟著不安,父親依舊是忙碌於工作,似乎並不曾注意到妻子的不正常,小姑娘眨了眨眼,不知哪來的勇氣去扯了扯父親的衣擺。

  「爸爸。」她抬起頭,聲音雖小卻儘量清晰地說,「麻衣也想去看看……你們的定情之地。」

  就是這樣一個突然的契機,她隨同父母一起來到了帝光,到了那個名字聽起來很文藝但其實只是一個很普通的便利店的地方。

  據說以前是母親的姨母家的店,後來姨母一家搬離東京,紅葉就賣給了別人。最近帝光學校附近開發,臨近的小建築都面臨拆遷。看到那個寫有「紅葉」字樣的招牌附近大大的「拆」字,女孩忽然有些不悅。

  母親還在和同樣聞訊趕來的人一起回憶過去,時而微笑時而歎息是小小年紀的她所不理解的情感,轉過頭,爸爸正站在店門口正對著學校大門似乎是陷入沉思,女孩偏過頭,視線裡忽然闖入一個一團雪白的小東西。

  「小十!」

  以為是自家貪吃的寵物,女孩急忙鬆開一直牽住母親的手去追兔子,一團雪白的小傢伙半途停下來看了她一眼,猩紅的眸子閃過詭異的光芒,隨即一溜煙從封條下的一個縫隙鑽進了店裡。

  縫隙很小,大概僅能允許小孩通過,女孩不疑有他地跟著鑽了進去,身後似乎傳來母親叫她的聲音,她轉過頭看向門外,明明是玻璃製作的門,卻瞧不見母親的身影,連聲音也跟著聽不到了,她疑惑地撓了撓頭。

  「怎麼了……」

  「您走好!歡迎下次再來!」

  身後傳來收銀員有氣無力的聲音,女孩轉過頭,即將要拆遷的店內居然擺著滿滿的貨品。不過似乎是因為要拆遷的關係,店內生意並不好,剛才那個客人離開之後店裡一下就安靜下來,連收銀員都一副沒精打采的模樣,看到正在貨架前發呆的女孩,對方詫異地張了張嘴。

  「哎呀小朋友,和媽媽走散了嗎?」

  走散了……單純的意識裡闖入這幾個字,女孩終於反應過來,隨即邁著小短腿就沿著原路返回,身後是收銀員的驚呼。

  「門在這邊啊!」

  不信,她剛才分明是從這邊的門進來的……這邊的門……門呢?

  「哎呀都跟你說了門在後面了。」收銀員走過來小心翼翼地拍了拍女孩的肩膀,隨即嚇了一跳,「啊,你怎麼哭了!」

  「沒……才沒有哭!」女孩趕緊伸手抹掉眼淚,眼角餘光卻瞥見正蜷在角落抱著一包薯片奮力撕扯的小兔子,她急忙跳起來伸出手,「啊!都是你!」

  一邊說一邊朝小傢伙奔了過去,兔子敏捷地豎起耳朵,丟下爪子裡的東西就跑,女孩反射性地追了出去,身後的收銀員怪異地搖了搖頭。

  看那衣著像是有錢人家的小姑娘啊……嘖,果然是土豪多作怪。

  「小十你站住!」

  她追著小兔子跑出了店,迎面而來的是剛走出校園的人群,向來有些微人群恐懼症的女孩下意識地後退了兩步。小兔子卻像是算好了般恰好出現在視線裡,她咽了口口水,鼓足勇氣再度追了上去,跟著小兔子穿越人群,跨過街道,直到一個無人的巷口,就在女孩跑得筋疲力竭的當口,視線裡忽然出現一樣熟悉的東西。

  「啊!是爸爸的車!」

  雖然知道那種車子是不是只有他們家才有,可是車屁股後那個……「赤司家的標誌可不是誰都能用的東西」。

  牢記父親每一句話的女孩眼神一亮。

  「爸爸!爸爸!」

  她一邊跑一邊欣喜地叫出聲,小小的身子卻在觸碰到車門前被人毫不溫柔地帶離地面,女孩被懸在半空無力地踢了踢腿,一邊慌亂地看著正一手扶著門框面無表情看著她的人。

  「爸爸你生氣了嗎?我不是故意亂跑的!」爸爸為什麼不阻止壞人?

  「……她是誰?」

  「爸爸」終於開口了,他的眉眼原本就很少帶笑,這會兒更是整個皺成一團,聲音好像比平時還要冷……果然是因為在生氣嗎?

  「抱歉少爺,她突然冒出來……」

  「壞人」忽然開口,一邊說一邊拎著她朝外走,她一下慌了神,腳在半空中踢了半天,卻因為太短了而達不到目的,只好委屈地看向自己的父親。

  「爸爸我知道錯了!不要趕我走!」

  一張嘴,強忍的淚水便跟著滾落下來,隨即似乎想起什麼,兀自伸手胡亂地抹了抹臉,一邊口齒不清地向「父親」討饒。

  「對不起爸爸,我沒有在哭……麻衣是赤司家的孩子……不可以隨便掉眼淚……對不起爸爸……」

  ……

  「少爺,這孩子……」「壞人」愣住了,拎住她的手也不自覺鬆開了些,女孩趁機轉過頭咬住他的手臂,他一時不察地鬆開手,女孩立即麻溜兒地落在地上,然後迅速跑到「爸爸」身邊一把抱住他的腿,抬起頭,帶淚的紅眸可憐兮兮地看著他。

  「爸爸……我真的不是故意亂跑的,媽媽沒有哭吧?」

  她在說什麼?

  「少爺……」「壞人」忽然湊了過來,女孩下意識地朝「爸爸」身後蹭了蹭躲起來,然後聽到那人壓低的聲音,「我們必須趕快解決這個,萬一被人看到……」

  「看到什麼?我有個……5歲的女兒?」

  「……是6歲,爸爸。」她小聲提醒,怕父親忘記還有一個月就是她生日。

  「少爺,那是不可能的。」「壞人」篤定地說,「這個小女孩大概是和爸爸媽媽走失了就亂說話……」

  你才亂說話!你才弄丟了爸爸媽媽!女孩忿忿地瞪著他。

  「我也是這麼認為的。」「爸爸」一邊說一邊把她拎起來,伸手比劃了一下她的臉,再指了指自己的,「不過這張臉……說她和赤司家沒有關係似乎也說不過去?」

  爸爸在說什麼?

  女孩努力仰起頭看了看「爸爸」,又踮起腳轉向轎車的倒後鏡。雖然從小時候起大家都說她長得很像爸爸,但是性格卻一點都不像,大家都說她像小十那個仙逝的爸爸……

  「啊!小十!」從倒後鏡才瞧見原來那團雪白的小傢伙一直縮在車輪下面,她急忙轉過頭一邊扯著父親的衣擺一邊激動地指著小傢伙,「爸爸,都是它亂跑我才迷路了的!」

  「……兔子?」

  「額,少爺,好像是來的路上差點軋到的那只……是您說要停車來著。」

  「爸爸你在說什麼,那是小十呀!」女孩瞪了瞪眼,隨即鬆開手朝兔子走過去,這次它終於沒再抵抗了,任由她抱起來,女孩伸手揉了揉它的毛,一邊踮起腳尖舉起它。

  「是我們家養的小十,你忘……啊嘞?小十爪子上的毛好像是全白的……」這只的有一圈灰色的毛,不是小十。

  「爸爸!」醒悟到什麼的女孩急忙瞪大眼,一副非常驚恐的模樣,「小十它被掉包了!」

  ……

  「少爺,有人走過來了。」

  「壞人」又趕緊開口,「爸爸」轉身打開車門,隨即彎下腰來正對著她。

  「你……叫做麻衣是嗎?」

  「爸爸你……」

  「只要回答我是或者不是。」

  「……是的。」嗚哇,爸爸說話還是這麼硬邦邦的,一定是氣還沒消。

  「姓什麼?」

  「赤……赤司。」爸爸是在考驗她嗎?她才沒有那麼笨呐。

  「那好,上車吧。」

  咦……所以果然是考驗嗎?爸爸肯定是把她當白癡了。

  ……

  「少爺,您不會是真的相信吧?」

  司機的聲音透過對話機傳來,赤司停下翻書的動作輕應了聲,視線不經意地落在正蜷縮在車座一角的女孩。似乎就像她說的那樣,不敢在「爸爸」面前哭,剛才一個人抱著小兔子偷偷抽噎了好大一會,一會兒又自言自語好像是想問什麼,卻始終不敢開口,終於精神不濟睡著了。

  原本一直在她懷裡的小兔子不知何時爬了出來,此刻正坐在車內的冰箱門上抱著一片不知那裡來的薯片一邊啃一邊小心翼翼地看著他,那眼神,不知為何有種似曾相識感……他確信他的人生中不曾出現過這種生物。

  「少爺?」

  「回去打聽一下旁系的有沒有誰家走失了孩子。」

  畢竟算是同族,收留一下也無妨,不過總覺得似乎遺漏了什麼……算了。

  他搖搖頭將兔子的怪異表現丟在腦後,再度翻開書,原本窩在另一個角落熟睡的女孩似乎做了噩夢,一下彈坐起來,一邊使勁揉了揉眼眸,視線捕捉到他,她急忙撲過來,雙眸瞪得滾圓。

  「爸爸!媽媽呢?」

  好吧,問題來了,他要去哪裡替她找媽媽?


第2Q

  【正如洛山一直以來的信念那樣,赤司征十郎是個執念于勝利的人。『為了勝利不擇手段』,這是多數人對這位少年隊長的評價,也許正因為他那樣的出身自然地造就了他的人生觀與價值觀,這本是無可厚非分事情,但事實證明赤司此人在很多細節上都會體現出少許違和。儘管這些違和還不明顯,但我們也許可以做個假設,這位看起來一帆風順從未敗過的天才,其實一直在和某樣事物做鬥爭並且還沒能得出結果。它可以是信念也可以是理想,甚至更具現化的諸如來自家世之類的東西,但我本人更傾向於這種猜測——過去的自己。】

  「唰——」

  原本一直沉默看報紙的人忽然動了下,雙手並用將《洛山一周》揉成一團丟在一旁,坐在沙發上一手撐著額頭微微閉上眼。

  明明是個單細胞的笨蛋,這種時候倒是敏銳地讓人不爽。

  細微的腳步聲從前方傳力,他頭也沒抬地開口。

  「什麼事?」

  「少爺。」剛好走到沙發附近的管家小心翼翼地開口,「您帶回來的那個小姑娘不肯洗澡……」

  「如果不洗就把那只死蠢的兔子丟出去,就這麼告訴她。」紅發少年眼皮一動不動地開口,管家點頭去了,他這才緩緩睜開眼,不經意地朝那份報紙瞥了一眼,被揉過的紙張呈現不規則扭曲,恰好遮住「本文作者友情援助——」後的字樣,少年的眉頭微微皺起,伸手剛拿起報紙,手機忽然響了起來。

  「葉山小太郎來電」

  「喂——」說完將話筒舉開老遠,對面果然傳來少年精神十足的大嗓門。

  「喂喂!赤司司!你看報紙了嗎!」

  「……如果你說那個亂七八糟的報導的話。」

  「才不是亂七八糟呢!」對面的顯然已陷入興奮中的「前輩」急忙反駁,「雖然赤司司翹掉了人家的採訪可是新聞部的態度真的很好喲,還很貼心地給我挑了張比較帥氣的照片放上去的……啊對了,赤司司看你那張了嗎?聽說是特別請攝影部的王牌來……」

  「……我掛了。」

  「唉等等!一軍的傢伙們都說要和新聞社搞聯誼,找我來問問你的意見……」

  「無所謂。」少年再度習慣性地將手指撐在額頭輕按了下,「這種事情你們自己決定就好。」

  「哦了!那我就這麼回復了!」目的達成的少年歡快地應聲,隨即又急忙補充道,「那就明天傍晚學校門口見了……記得出場儘量低調點。」

  作死地說完最後一句話,葉山迅速掛了電話,赤司不經意地瞪了瞪眼,一句「不要算我」到底是被吞了回去,隨即翻開手機想要追加一條資訊,先前離開的管家又匆忙跑了回來。

  「少爺,那位小小姐不肯睡覺……」

  「……這次又怎麼了?」

  「她……她說要聽睡前故事。」

  「那就去說給她聽。」

  「可是……」對少爺少見的沒耐心感到有些驚訝,管家猶豫道,「她……」

  「我想聽媽媽講。」

  伴隨著稚嫩的聲音,女孩從管家身後緩緩探出頭滿臉委屈地看著「父親」。

  紅發少年的額頭突兀地跳了一下。

  「我應該告訴過你她今天暫時不在。」

  「麻衣知道……」她撇了撇嘴,同少年一樣的五官迅速努力拼出一副忍住哭泣的堅強表情,看在「父親」眼淚莫名一陣內傷,正想著要不要抬高聲音讓她安靜點,女孩忽然又不知哪裡來的勇氣蹬蹬跑到他跟前。

  「那就爸爸講給我聽。」先前還佈滿陰霾的表情迅速收了起來,女孩踮著小腳悄悄蹭到沙發上,一臉天真地抬頭看向他,「就講爸爸最喜歡的匹諾曹哦。」

  他喜歡匹諾曹?

  瞧見管家的身體動了動,疑似是在笑,赤司皺起眉看了她一眼,隨即又低下頭斜睨了一眼正瞪大紅眸盯著自己的小姑娘。

  「你……先下去吧。」

  「是,少爺。」

  管家低頭轉身離開了,女孩忽然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袖。

  「爸爸,家裡什麼時候多了那個爺爺?」

  「那是管家。」說起來好像一般人家裡確實是沒有那種設定的。

  「哦。」小姑娘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瞪大眼天真地看著赤司,「還有剛才給我洗澡的姐姐呢?」

  「……那是傭人。」

  「為什麼家裡多了這麼多人?」小女孩滿腦子疑問,一邊問一邊四處看了下,隨即伸手指著不遠處花瓶裡的紅色花朵,「還有那個,我記得媽媽喜歡的是白色的。」

  赤司皺起眉,莫名對女孩口中的「媽媽」感到一股不爽。說到底,那個叫做「媽媽」的傢伙是真的存在的嗎?還是這小丫頭正是被那女人拋棄了還不一定……

  「話說回來,爸爸。」

  清脆的聲音傳來,赤司回過神,紅發小姑娘正用和幼時的他幾乎一模一樣的五官做出從未有過的新鮮表情,一手拿著先前被他丟在一旁的紙張,鮮紅的眸子茫然地眨了眨。

  「為什麼這上面會有媽媽的名字?」

  ……

  她剛說什麼?

  ******

  「秋葉!秋葉!」

  守了半天終於瞧見好友出場,洛山新聞部新秀竹內時江一臉興奮地朝她跑過去,手裡還揮舞著她最近的得意之作。

  「多虧了你,這周的《洛山一周》又大受歡迎呢!」

  「哈嗚……」對面艱難走過來的少女一手扯住挎包的肩帶,另一手使勁揉著眼睛,走路都有些想要飄著的樣子,對好友這激動的模樣理解無能,卻還是很禮貌地摘下手跟著道喜,「雖然不知道怎麼回事不過問題解決了就好……」

  「哇,你黑眼圈好重!」矮個少女驀地湊過來盯著女生的臉左看右看,「昨晚沒睡好?」

  聽她提起這個,名叫秋葉的女生立即換上一張被鬼附身的表情,雙手並用握住時江的手,然後指了指自己。

  「我看起來很老嗎?」

  「哎?」

  「我昨天居然夢到有個小女孩追著我叫媽媽!」她一邊說一邊下意識地收回手,一手撐在額頭使勁揉了揉,「更可怕的是那孩子居然長著一張和那個誰一模一樣的臉,雖然不排除是他強大的氣場無形中造成的影響……」

  「……那個誰是?」

  「就是昨天放你鴿子的天才隊長啊。」秋葉一手揉著額際一邊眯起眼,「寫了那樣的東西不知道會不會被記恨……」

  「那有什麼!」提起這個就火的新聞社頭號健兒立即不爽了,「本來就是那傢伙突然放我鴿子我才找你救場的,要是有什麼怨恨都沖我來……」

  少女滔滔不絕的話中斷在好友忽然拍在額頭的巴掌上,她頓下來看向秋葉,後者無奈地聳肩。

  「打住,我又不是在怪你。」想起昨夜那個荒唐的夢,秋葉下意識地搖了搖頭,「嘛,對方是大財閥的接班人,應該是沒空關注這種小報紙的吧。」

  「啊……說起來。」

  似乎終於想起什麼,時江一手點了點下巴,露出驚奇的表情。

  「剛才遇到一個小女孩叫我時江阿姨來著,我給嚇跑了,聽你這麼一說忽然覺得那孩子簡直……」

  「覺得什麼?」

  身後傳來突兀的稚嫩嗓音,秋葉整個人一震,視線越過時江落在她身後的小姑娘身上,而被問的人尚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沒有察覺,兀自冥思半晌才脫口而出——「那個簡直就是赤司征十郎小一號嘛!」

  「嗯?麻衣本來就是爸爸的女兒啊。」

  女孩的聲音一下歡快了許多,越過時江蹭蹭跑到秋葉跟前,雙手並用扯住少女的右手,抬起頭,漂亮的紅眸因為高興而彎成月牙狀,看起來就像是不小心墜落人間的天使,說出的話卻讓聽的人只覺眼前一陣發黑。

  「媽媽,麻衣終於找到你了。」

  上帝,她一定是夢還沒醒!

  約定時間已到,少年少女們成排坐在洛山學校附近的一家酒店裡,主事者不在也沒人說開始,眾人不明真相地竊竊私語著,直到出去打電話的黑髮美少年拉開門朝內探出頭。

  「小征說丟了東西在找,讓我們先開始不用等他。」

  「丟了什麼?很重要的東西麼?」葉山急忙站起來,「要不大家一起幫忙去找吧?」

  「是啊,大家一起找總會更快的嘛!」

  「就是,東西在哪丟的我們一起過去看看?」

  因為赤司不在而坐立不安的眾人急忙跟著出聲,紛紛站起來表示要出一份力,實渆玲央遲疑了下。

  「額……說是親戚家的孩子,大約五六歲,紅色雙馬尾……」

  說了一圈發現眾人的表情都有些怪異,有的人直接瞪眼看著他背後,有些人則伸手捂住嘴一臉不可置信的樣子,不明所以的美少年繼續補充道:「據說只要看到就知道是小征要找的——」

  「抱歉,我們來晚了,能不能請大家幫忙找下這孩子的……學長?」

  熟悉的女聲在背後響起,玲央轉過頭,黑髮少女正懷抱著一個五六歲的女孩站在門口,看到真的是他,她露出松了口氣的表情,將懷裡的孩子朝前遞出去些。

  「太好了學長,能不能幫幫忙,這孩子好像和她爸爸走散了……」

  「哈?」玲央愣了下,下意識地伸出手要把女孩接過來,原本疑似睡著了的小姑娘卻忽然睜開眼,赤紅的眸子反射性地朝玲央瞪了眼,和某人太過相似的那雙眼眸讓玲央直覺地往後退了退,然後就見女孩又趕緊轉回頭去雙手並用抱著秋葉的脖子,臉頰鼓起似乎有些要生氣的味道。

  「媽媽,爸爸不喜歡玲央叔叔抱我的,你忘記了嗎?」

  這話似乎信息量不小,眾人一時都驚住了,連秋葉身後已經經歷過一次震撼教育的時江都不由抖了幾抖,身後忽然傳來少年低沉的嗓音。

  「麻衣,快下來。」

  眾人的視線成功地轉移到姍姍來遲的紅發隊長身上,原本抱住「媽媽」不放手的女孩立即歡喜地揮舞著手臂試圖引起赤司的注意。

  「爸爸你看,我找到媽媽了哦。」

  ……眾人絕倒,而小姑娘眼裡惟獨能映出的一男一女同時變了臉色,「媽媽」一下漲紅了臉,「爸爸」卻只是眯起眼,似乎在沉思什麼的樣子。

  似乎是,有什麼有趣的事情要發生了。


第3Q

  秋葉並不討厭赤司這個人,確切的說她與他之間還擔不起任何情感之類的詞語。進入高中之後才知曉名字的那個天才少年,對於深谷秋葉來說唯一能給出的認知也只不過是「能把名字和臉對上號」的程度而已。

  儘管他們在同一個學校的同一所班級。

  「新入生代表,一年a組赤司征十郎。」

  哎,新入生是同一個班的呢。

  第一次聽到這個名字,是在入學典禮上,因為不小心遲到被安排到最後的女生看不到講臺上那個少年的樣子,只隱約瞧見一叢紅發,整個會場的學生們熱情得嚇死人的鼓掌與歡呼聲讓少女心頭有些疑惑,正暗自嘀咕著到底是何方神聖,少年的聲音便透過擴音器在會場內擴散開來。

  「我是赤司征十郎。」

  沒有問候沒有自謙,少年所給出的第一句話就告知了眾人他的性格,像是覺得眾人都該知道他,卻又更像是在說不管周圍人如何看待他,他只是他而已。

  聽起來是個不太好相處的人呢。秋葉不自覺眨了眨眼,唇角卻微微上揚起來。

  不過那個人,聲音真是好聽啊。

  作為一個攝影愛好者,秋葉有個頗違和的癖好。她是個聲控,這個控指的並不一定是著名的聲優或者歌手,而是女生極喜歡通過聲音去認識一個人。這樣的習慣是從小時候養成的,女生只能用聲音去分析一個人的性格愛好等等,對長相之類的事情反而不那麼在意了。不過她的耳朵對於聽到的聲音卻是挑剔得緊,因此能有幸得到這個評價的人實在是少之又少,以至於好友佑子時常會忍不住吐槽。

  「秋葉覺得聲音好聽的都是怪傢伙。」

  對於這項指控,秋葉並不想承認,但不可否認她所喜歡的那幾個聲音的主人都是性格奇怪的傢伙,就好像實渆玲央潔癖成性,就好像赤司征十郎以勝為尊。

  當然以勝為尊只是外界對於這位少年隊長現今的評價,據說以前他也曾經有過溫柔和善的風評,至於現在為什麼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大約只有曾經參與他過去的人知道,而深谷秋葉,她對這個人的認知除了「聲音好聽」之外再無其他。

  他是鼎鼎大名的天才少年,君臨頂點的洛山王者,她只是一個普通的再普通不過的女生。

  他生活在那片被光明籠罩的世界,她喜歡站在陰涼處觀察那個不屬於自己的地方。

  他們在一個班級,他們未曾有過交集。

  ******

  深谷秋葉。

  他第一次注意到這個名字,是在某一次去辦公室找老師談事情的時候。

  那時老師正在批改之前入學小測的數學試卷,看到他進來也沒遮蓋就這麼攤著,少年的視線不經意便落在試卷上。只一眼便看出錯誤百出的那些答案,字跡卻相當工整漂亮,不管是名字的漢字還是答題裡的日文,甚至亂七八糟的公式都令人驚豔,卻還是改變不了錯誤的事實。

  赤司眯起眼,不知為何覺得心情還不錯,唇角也微微上揚起來。

  原本正在滔滔不絕的老師似乎也注意到了他的視線,看向手中的試卷,隨即忍不住歎息出聲。

  「哎,這個深谷真是生來打擊人的。」

  「怎麼了?那孩子文筆很好的呀。」

  剛好經過的國文老師拿著課本在數學老師跟前站定,一臉的興高采烈。

  「文字看著很舒服,而且字寫得也相當漂亮呢。」

  她似乎挺喜歡那個女生,話語裡都掩飾不住驕傲,這廂的數學老師表情更糾結了。

  「我說的就是這個,她偏科太嚴重了。」

  「偏科怎麼了?」國文老師不服氣地伸手推了推眼鏡,「那孩子將來一定會有大作為的!」

  「連三角函數的關係都搞不清楚?」

  「你什麼意思?三……三什麼數的我也不懂啊!」

  不知何時發展成了單純的文理科較量,數學與國文老師互不相讓地在辦公室爭執起來。赤司不自覺皺起眉,對這樣的現象雖然稱不上討厭卻也實在沒興趣奉陪,一個人無聲地走出辦公室。

  學校一如既往地大,辦公樓與教學樓之間有一個社團活動樓,被包圍起來的校園中央是巨大的噴水池,經過噴水池一側的時候,視線裡忽然闖入一道白色布條。

  約莫有十米長的布條,從社團活動樓一直延伸到噴水池旁邊,一個穿著洛山校服的女生正手握一直毛筆趴在噴水池這頭一動不動,看起來似乎是要寫點什麼,他原本打算繞過去的,卻忽然聽到布條那頭傳來的聲音。

  「想好了嗎秋葉?」

  「還沒。」女生的聲音很近,隱約帶點沮喪的味道,「我不知道每個字寫多大比較合適啦……」

  「啥?」

  「我是說,『攝影部迎新大會』,這六個字,每個字占多大地兒啊。」

  「親愛的秋葉,我要被你蠢哭了!那是七個字!」對面的人似乎覺得有些不可置信,「你根據長度算一下啊!」

  「我……我和數位不相容嘛。」女生的聲音忍不住又壓低了些,「再說就算算出來了,我也不知道怎麼把握大小……」

  ……

  文字再怎麼漂亮也改變不了是個笨蛋的事實……這是赤司征十郎對深谷秋葉的第一認知。

  當然,也是唯一的認知了。

  其實一直沒什麼正式交集,只是知道那麼個人而已。

  國文老師果然是相當喜歡她,上課總喜歡提到她來念課文,有時候遇到晦澀難解的課文也總喜歡找她來解答給全班同學做表率。無獨有偶,數學老師也相當「厚愛」她,起初在黑板上留下題目也喜歡找她去回答,每當那個時候,她就會先朝同桌做個鬼臉,然後咕噥著不知名的話走到講臺,拿起粉筆在黑板上認真地寫下一個「解」,再淡定地添上「不出來」。

  無論什麼時候她的字都漂亮得無懈可擊,當然殺傷力也是足夠。

  於是全班忍笑,數學老師吐血。

  於是後來數學老師放棄了對她的治療,她的數學課也自由多了,坐在她斜後座的他反倒多了些樂趣。她似乎是真的很討厭數學課,基本都屬於沉睡狀態,因為經常趴在桌子上,額前的有一小撮頭髮時常翹起,她醒來時的第一個動作通常都是把它按下去。

  一鬆手就又翹起來,然後她堅強地繼續按,如此循環往復,他看得都有些發困了,她依舊鍥而不捨。直到她同桌的那個矮個女生看不下去地遞給她一枚髮卡用來固定,她感激地抱著對方蹭了很久,然後第二天,與先前那撮頭髮對應的另一撮又翹了起來……

  少女固執的土撥鼠行徑再度開啟,於是他終於確定——她真的是個笨蛋。

  極少數的時候她數學課上會醒著,卻依舊不聽課,只抱著厚重的書看得投入,經常被數學老師瞪都沒察覺,他無意中看到過一本書的名字——《神雕俠侶》。

  似乎是……叫做武俠小說之類的東西?

  不,在那之前的重點,那是一本正宗沒經過翻譯的中文書。

  「秋葉,你最喜歡的虛擬人物是誰?」

  「獨孤求敗。」【此處為中文發音】

  「咦——好奇怪的發音,那是什麼人?」

  「一個一生都在追求失敗的人。」

  「啥?真奇怪的傢伙呢。」

  「是呢。」女生低下頭將書簽夾在自己最心愛的那一頁,合上書,唇角微微上揚,「是個很奇怪的讓人又唾棄又心疼的傢伙。」

  ******

  「因為媽媽的媽媽是爸爸的救命恩人,即使嫁給了爸爸之後也不可以忘記本來的姓氏,所以媽媽在外面一直都是這麼自稱的。」

  小女孩展開那張報紙指了指那個「本文作者友情援助——」後面的字樣,絲毫沒注意到「父親」震驚的表情,兀自一臉認真地念出那個名字,「看,深谷秋葉。」

  這是什麼?只是重名嗎?還是新世紀的最新惡作劇方式?

  赤司覺得自己並不喜歡這樣的惡作劇,雖然女孩一臉信誓旦旦地堅持認定那就是她母親的名字,他依舊覺得這只是某種荒謬的巧合。

  被拋棄的孩子總是會有些失去理性的,他並不是無法理解,但是卻非常不喜歡女孩這種混淆視聽的方式。說到底,他願意收留她也只不過是這孩子長得確實挺像自己,並且看起來真的認識他,但如果只是有心人為了什麼目的而教會她這樣說的就另當別論了。

  「你確定那是你媽媽?」

  「為什麼要確定?媽媽就是媽媽啊。」

  「那個媽媽已經不要你了也說不定。」居然教孩子胡亂認親。

  一時不悅對女孩這樣說出口,造就的結果就是她忽然開始哭個不停,那只作死的兔子也不知何時爬到了沙發旁的茶几上,一動不動地瞅著他,場景要多詭異就多詭異,赤司有那麼一瞬間真的以為這兩只是上天派來給他增添磨難的。

  後來她哭累了睡著了,他才有機會去補眠,正在睡夢中被電話吵醒去參加部員們興致勃勃策劃的聯誼。原本不打算去的,才睡了幾個小時的女孩忽然又醒了過來,鍥而不捨地繼續鬧著要找媽媽,少年一手撐在額頭,越來越想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要領把那個小災難領回來。

  卻始終沒料到,女孩口口聲聲的「媽媽」居然真的是他所知道的那個人。

  「爸爸你看,我找到媽媽了哦。」

  是巧合還是惡作劇?又或者所有的一切從最開始都是陰謀?

  「麻……麻衣……」

  被叫做「媽媽」的女生一臉震驚地看了看懷裡的女孩又看了看他,然後又迅速慌亂地掃了一圈四周,注意到圍觀人群果然都正朝她露出震驚又曖昧的視線,她的臉色一下漲得通紅,說出的話都語無倫次了。

  「你你你……你說的爸……爸爸就是這個人嗎?」

  完全無措的樣子。

  那麼笨的人似乎沒有想出這種惡作劇的細胞,那麼這個孩子究竟是怎麼回事呢?

  不過……視線落在女生雖然震驚卻還是緊緊抱住女孩的動作上,赤司微微眯起眼。

  似乎挺有意思。

  無論那個「女兒」還是她口中的「媽媽」。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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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Q

  詭異的靜謐。

  寬敞的和室裡,洛山高校籃球部和新聞部兩方人馬根據各自陣營面對面排開來,卻很自然地將最靠裡的那兩個位置讓給了剛榮升父母的兩人——以及他們的女兒。

  似乎絲毫沒察覺到自己引起的騷亂,女孩正使出全身的力氣掛在「母親」身上,一臉滿足地趴在懷裡蹭來蹭去,完全無視了距離她只有5公分處正在不斷放出讓人倍感壓力眼神的「父親」,而被抱的人似乎已經放棄了掙扎,只略微無奈地伸手攬住女孩的腰防止她跌下去,艱難地偏過頭不斷朝前方的玲央放射求救光波。

  「額……」被學妹拜託的玲央遲疑地看向赤司,還沒開口就被那雙異色瞳瞪了回來,他下意識地咽了口口水,隨即便聽到赤司似乎已經恢復了冷靜的聲音。

  「麻衣,你這樣她沒法吃飯的。」

  「哦。」小姑娘恍然地瞠大眸子,隨即麻利地翻身改為坐在秋葉懷裡,看到周圍的人都用驚奇的眼神看著自己,她不解地轉頭看向赤司,「爸爸,大家都好餓的樣子,為什麼還不開飯啊?」

  ……

  要說真不愧是赤司的「女兒」嗎?

  眾人不約而同地暗忖,就算年齡還小,能遲鈍到這種程度也算可怕了……不對,這不是遲鈍,從一開始她眼裡就只有她感興趣的人,那對八竿子打不著的「父母」。

  「麻衣不知道是為什麼?」

  做「父親」的似乎對那個稱呼已經習以為常,一手撐著下顎看向女孩,雖然嘴角微微上揚著,眼底卻不見暖意,「母女」二人卻同時瑟縮了下。

  與某種膽小生物相似的本能讓她們察覺到了這是這人不高興的信號,名叫麻衣的小女孩下意識地伸手揪住秋葉的衣擺,後者遲疑地轉過頭看向赤司。

  「赤……赤司君,對孩子這樣說話不太好吧。」

  喂喂搞什麼,夫妻吵架?

  已放棄治療的圍觀群眾不約而同地來回看著兩人,隱約覺得有什麼了不得的事情正在發生,新聞部的眾人自然不放過這等看熱鬧的機會,一個個屏息凝神就等著有誰爆出最關鍵的料。籃球部的則是震驚于赤司的人父屬性,對於此刻這情況雖然一頭霧水,但卻敏銳地認識到這是一次不可多得的好機會。

  看赤司笑話的機會。

  「和你無關。」

  一如既往符合赤司味十足的發言,眾人齊齊將視線轉向剛剛「喜當娘」的少女,後者微微皺起眉,然後伸手指了指還抱住自己不放的女孩。

  「那這個?」

  「剛丟了媽媽的孩子見了女人都想去認親,已經讓人去找她的家人了,在那之前你就隨她吧。」

  哎,原來是撿來的孩子嗎?

  看熱鬧組總算捕捉到了重點,想來也是啊,這兩人才多大,就算真的有什麼jq也不可能生出這麼大的女兒——「才不是這樣!」

  原本還有些瑟縮的女孩似乎被赤司的話惹怒了,忽然從秋葉腿上滑下來擠在兩人中間,兩隻小手分別拉起兩人的手,在眾人震驚的目光中認真地將兩隻手疊在一起,白皙的小臉因為生氣而鼓起,紅眸越發顯得鮮豔,和身旁的某人幾乎一模一樣的臉孔在在說明了她所言非虛。

  「麻衣是爸爸和媽媽的孩子,這是真的。」

  「哎,這麼一看更像了。」

  「那眼睛簡直了,和小征生氣時一樣……」

  「小小年紀就這麼有壓迫感,說和赤司沒關係才沒人信吧?

  「喂,仔細看她的嘴巴有點像深谷哎。」

  「真的,還有和秋葉一樣的小雀斑!」

  ……

  吵吵鬧鬧吵吵鬧鬧,眾人的發散思維徹底被小姑娘這句爆炸式宣言給引了出來,尤其新聞部原本就是擅長捕風捉影的類型,而籃球部的也個個都是腦補高手。於是短短幾分鐘之間,觀眾們就完全無視了正雙雙臉色發黑的主角,兀自得出了幾種愛恨離愁的戀愛情節,不過不管那種都有一項非常顯著的不合理現象——

  「那孩子……是不是太大了些?」

  「啊我知道!是穿越時空過來的吧?從未來跑過來撮合還沒開始戀愛的爸爸媽媽什麼的……」

  「穿越你個頭啊!早讓你把那些漫畫丟掉了。」

  「哎這個想法真不錯!超有感覺!」

  「嘛,雖然覺得很荒謬但如果是那個赤司的話……」

  視線轉移到某人一紅一黃色彩對比鮮明的瞳孔,眾人不約而同地噤了聲,卻隱約接受了這種離奇的設定。

  畢竟是那個赤司啊,總覺得在他身上發生什麼都不稀奇。

  「……腦洞開太大是要付出代價的。」

  赤司忽然開口,依舊是清淡的語調,甚至連聲音分貝也沒抬高,只淡淡地抬起頭環顧了一下眾人,腦洞少年少女們便立即低下頭做出承認錯誤狀。只有另一個當事人依舊是一臉被雷劈到的模樣,滿腦子草泥馬奔騰,少女完全沒法注意到自己的左手還在和某人的右手交疊,只小心翼翼地伸出右手揉了揉紅發女孩的發。

  「不可以這樣哦麻衣,真正的媽媽聽到了會不高興的。」

  女孩抬起頭看向她,表情一下更不高興了,秋葉嚇了一跳,眼前女孩的表情像極了昨夜一直盤旋在她夢境裡的那樣,並且她記得女孩接下來的動作就是——「媽媽不要麻衣了嗎?」

  啊……想起來了,夢裡那個「女兒」很會哭的。

  看著忽然又手腳並用爬到自己身上來,鼻涕眼淚一齊都蹭到她衣服上的女孩,秋葉糾結地皺起眉。猶豫著想雙手並用抱住女孩,少女這才發現自己的另一隻手居然還和那個人的在桌面上交疊,她瞪大眼趕緊收了回來,無意識地吹了吹手掌似乎想抹消什麼。

  另一隻手掌的主人危險地眯起眼,毫無危機意識的少女卻只是低下頭趕緊投入哄孩子大業去了。

  因為母親是幼稚園教師的關係,她自小就很擅長應付頑皮的孩子,適當的訓斥也是教育孩子的一種方式,可是面對這個正哭得毫無形象的女孩,她不知為何就是不忍心訓斥,也因此才會從見面起一直處於被動立場。

  「對不起媽媽,我不該……亂跑……可是媽媽……不能……咯……不要……我……」

  感覺到女孩正趴在懷裡抽噎,悲傷的勁頭絕對不是作假,秋葉頓時無措。她完全不知道女孩在為什麼道歉,只猜測她是自己亂跑和父母跑散了,想來也挺可憐,少女忍不住心頭一軟。

  「麻……麻衣……」

  秋葉小心地喚著女孩的名字,一手下意識地搭在她的肩膀,女孩卻不為所動繼續趴在她懷裡哭著,察覺到眾人正不約而同地用譴責的眼神看著自己,少女求救無門之下只得將目光轉向赤司,隨即驀地瞪大眼。

  他他……他居然在悠閒地吃東西!

  「赤司君!」她壓低聲音咬牙切齒地喚著他的名字,赤司微微側過頭朝她瞥了一眼,隨即伸手將一盤牛排放到少女跟前,眾人再度沸騰了。

  嗷嗷,所以這兩個人果然有什麼jq啊!

  「她好像喜歡吃這個。」

  「嗯?」她喜歡吃這個,然後哩?

  「吃飽了就會睡著了,你也想趕快脫身吧?」

  「所以你是……讓我喂她吃飯的意思?」秋葉不可置信地伸手指了指自己,赤司只略微挑眉似乎是在說「不然呢」,理所當然的命令模樣讓少女瞬間爆發,一雙漂亮的黑眸幾乎都要燃出火來。

  「我說,就算這樣也只是哄得了一時吧,這孩子醒來還是要繼續找媽媽的吧?」

  赤司頗認真地思考了下,隨即點頭。

  「事實上她不管什麼時候睜開眼第一件事都是找媽媽。」

  「那為什麼!」原本打定主意不管閒事的人終於無法淡定了,平淡的表情也隱隱摻入幾分不悅的神色。

  哇,秋葉居然生氣了,第一次見。

  「這孩子無論怎麼看都是赤司君你的家人吧?剛才我在路邊遇到她的時候她居然說『爸爸說媽媽生麻衣的氣所以離開了』,作為親人對孩子說出這種話不覺得過分——」

  「過分的是你吧?」他忽然打斷她的話,轉過頭面無表情地看著她,異色雙瞳隱約透出點近乎指責的味道,秋葉下意識地咽了口口水。

  赤司在和人吵架,真稀奇。

  沉寂許久的觀眾組一邊目不轉睛地看戲一邊有一下沒一下地扒著飯……看八卦也是消耗能量的,他們早就餓得前胸貼後背了。

  「我?」回過神的少女不甘示弱地瞪了回去,「你剛才分明也說了這事與我無關……」

  「爸爸?媽媽?」正悶頭哭得起勁的女孩忽然轉過頭來,小腦袋在兩人中間晃來晃去滿臉不解,「為什麼吵架?」

  「抱歉,我們沒有在吵架……啊不對,我不是你的媽媽。」秋葉頭痛地堅持道,「雖然很遺憾但是……」

  「麻衣。」

  赤司忽然開口打斷她的話,看到眾人的視線果然又都轉移到了自己身上,他放下手中的餐具看向似乎馬上又要哭出來的小姑娘。

  「在……爸爸。」抽噎中的女孩小聲回答。

  「你媽媽叫什麼名字?」

  「……秋葉。」她伸出小手揉著紅腫的眸子,聲音要多委屈有多委屈,「媽媽叫深谷秋葉,爸爸叫赤司征十郎,爸爸說的,就算忘記自己的名字也不可以忘記這件事……明明就是媽媽……為什麼不要麻衣了……」

  ……喜當娘少女徹底陷入石化狀態。

  「……重名的可能性?」於心不忍的時江終於改變了看熱鬧的心態,小心翼翼地開口,迅速迎來赤司似笑非笑的眼神。

  「長得也一樣的重名者?」

  「……你想說什麼?」秋葉終於開口了,聲音努力地鎮定著,垂在身側的手卻忍不住緊握再緊握。

  天知道她現在多想狠狠揍自己一拳,然後痛醒了就發現這只不過又是噩夢一場,而身旁的少年卻只是忽然轉過頭朝她揚起一抹極輕的笑容,帶著赤司征十郎獨屬的高深莫測以及不容辯駁的自信,輕描淡寫的一句話便宣告了無法逃避的現實。

  「我不認為這是巧合。」

  對,這不是巧合,這是那個荒誕而離奇的夢的延續。


第5Q

  據說父母是老師的孩子,上學時一般都偏科比較顯眼。或者很擅長父母教授的那個科目,或者超級不擅長,深谷秋葉就是前者。

  她的父親是有名的國文老師兼書法家,生性溫柔也很有人氣,從小在父親的關愛下成長起來的女孩很喜歡父親,也很喜歡聽父親講書上的故事,因此她的國文成績從小就頂尖,但是理科方面卻是完全繼承了母親的單細胞,稍微複雜一點的問題腦筋就會打結。

  偏偏女生從小隨心所欲慣了,討厭這種束縛神經的東西,後來就基本厭惡上了這個學科,再加上深谷夫婦都不介意孩子的成績,她的偏科就越發嚴重了,從國中開始就一度成為校園的軼聞。

  說了那麼多,其實只有一個重點。

  她討厭思考複雜的事情。

  不過那是在對待自己不擅長的事的時候,如果遇上了喜歡的事物,女生又從不吝惜腦細胞去觀察去思考並毫無顧忌地進行各種天馬行空的聯想。

  因為好奇那個聲音的主人而注意到赤司征十郎,因為赤司征十郎而開始借實渆學妹的身份時不時進入洛山籃球部,因為洛山籃球部而認識到了另一個面的赤司征十郎。

  她喜歡觀察人,觀察她感興趣的人,但是那不代表她會喜歡被她觀察的那個人,也非常不喜歡自己成為被觀察的那方。

  「……你已經盯著我的臉看了10分鐘了,還沒想好說什麼的話請挪開你的臉。」

  面無表情地伸手將好友放大的臉挪開,少女低下頭狀似認真地翻著手裡的書,對方不死心地再度將臉湊了過來。

  「嘖嘖,仔細一看,麻衣的五官雖然很像赤司君,生氣時的表情卻像你呢。」

  「啪」

  僅有的耐心因為對方提起那個名字而消失殆盡,秋葉驀地合上書,抬起頭怒瞪著竹內時。

  「我說過那不是我女兒。」

  一字一頓咬牙切齒,在在表示了她此刻的不爽,偏不怕死的好友還一臉理所當然地挑眉。

  「可是你那天不是依依不捨地和小麻衣約好了『隨時都可以來找媽媽玩』的嗎?」

  「那是你們約定的好嗎!」秋葉幾乎都要尖叫了,「別隨便誘導小孩子那些奇怪的事情,她的父母聽到了該多難過……」

  「哈哈……抱歉……不小心得意忘形了。」

  想起那天的奇葩事件,時江至今還覺得當時笑到不行的肚子在隱隱作痛。雖然從始至終這件事都很荒謬,但是當事人的反應實在太好玩,眾人忍不住欲罷不能地跟著小姑娘起哄,造就的結果就是兩個高一生稀裡糊塗地就成了父母。直到後來女孩累到睡著了,然後不知是誰藝高人膽大要「爸爸媽媽」送孩子回家,於是……

  「說起來,那天後來你們發生了什麼事?感覺第一次聽到你罵人。」

  秋葉忽然就不再說話了。

  那實在不是什麼美好的經歷……

  她本就不是很擅長與男生打交道,會和玲央關係比較好還是因為從幼稚園開始就一直在一所學校。美人學長很喜歡秋葉的媽媽,自然地就對秋葉多了些照顧,而秋葉也是因為這層關係才能經常進入籃球館。

  她對赤司征十郎這人不算陌生,但那些都是僅止於她一個人默默觀察的結果,知道赤司並不喜歡別人對他的各種無妄猜測甚至報導,少女對於自己剛寫過一份很作死的報導還是挺有自覺的,尤其昨晚她還做了那樣的噩夢……

  說起來,夢裡那個小女孩似乎確實是叫做麻衣來著,連長相都一模一樣也太詭異了……難道還真是她女兒不成?

  啊呸呸,想什麼呢!

  「……你想什麼呢?」一會點頭一會搖頭的。

  「這孩子不會真是穿越時空來的吧?」脫口而出,隨即趕緊伸手捂住嘴,另一隻手也想要揮一揮表示不作數,卻因為女孩還掛在自己身上而半途收了回去,少女艱難地兩手並用將懷裡的女孩抱得更緊。

  五六歲的女孩雖然不胖卻也有相當的重量,秋葉沒走幾步便已經累得不輕,身旁的少年卻一臉悠閒自在似乎沒看到般兀自朝前走著,時不時丟下兩句高冷的臺詞。

  「你信那種東西?」

  「信或不信,本來就是見仁見智。」女生說起這種事來頭頭是道,聲音已經能聽出吃力的微喘,臉色卻不失認真,「比起『這孩子被拋棄後得了失心瘋』什麼的,我寧可相信這種說法。」

  赤司的臉色忽然變了下,驀地停下腳步轉過身看向她,距離一下太近,女生直覺地往後退了下。

  「幹……幹嘛?」

  「果然是羅曼主義單細胞的想法。」他忽然笑了起來,和平日裡那些虛假的笑容不同的是此刻他唇角的弧度略帶戲謔的味道,雖然聲音依舊很好聽,少女卻還是被惹毛了。

  「你……什麼意思?」

  「好吧,那我就換個以你的智商也該聽明白的問題——」少年眯起眼,毫不掩飾對眼前這人智商的俯視,隨即又不著痕跡地轉移著話題,「你願意接受一個這麼大的女兒?」

  「哎?」話題是怎麼繞到這裡的?

  「因為擔心她受傷所以寧願隱瞞真相,你不是這種主義麼?」

  額,雖然這傢伙說得好像不錯可是又好像又哪裡不對勁……

  「不否認你說的有道理……」秋葉歪著腦袋遲疑地思考著,身上的重量卻忽然一輕。

  抬起頭,少年正伸手將女孩從她身上抱下來,雖然依舊是面無表情的,看著女孩的眼神卻似乎帶著些許近乎寵溺的味道,秋葉詫異地眨了眨眼,還沒來得及思考這是否代表了什麼,赤司就再度語出驚人。

  「那麼,暫時就做一段時間這孩子的媽媽吧。」

  「我聽你在扯淡!」少女吃驚地飆出了異國語言,赤司將女孩攬在懷裡奇怪地瞥了她一眼。

  「你說什麼?」

  「額……沒!」後知後覺地少女急忙捂住嘴揮了揮手,猶豫著該如何拒絕這件事,男生卻已經抱著女孩轉身離開了,臨了背對著她揮了揮手。

  「那就明天見了,孩子的媽媽。」

  於是少女整個僵住,對著豪華轎車離開的背影風中淩亂n久,直到朋友走過來叫住她,少女才反應過來赤司臨走前說了什麼,終於再也顧不得形象跳了起來。

  「媽你個頭!」

  開什麼玩笑,她為什麼要配合他的惡趣味?雖然麻衣確實很可愛很乖巧也很讓人心疼,哭起來的時候有點像小時候的她,如果說和她有點親戚關係也不是不可能的,可是說她是媽媽……她才15歲啊!

  「媽媽。」

  不行了,都出現幻聽了。

  整個一晚上都夢到自己被「女兒」追著叫媽媽的少女苦逼臉伸手拍了拍腦門,沒注意到身邊人忽然變得驚奇的眼神。

  「媽媽。」

  糟糕,幻聽好近,她是不是需要看心理醫生?

  「媽媽,你生病了嗎?」

  「媽媽沒事,睡會兒就好了。」以為還是在夢中,放棄抵抗的少女直覺地張了張嘴,轉過頭,小女孩正踮起腳尖努力將自己的臉放在書桌上,漂亮的小臉上滿是擔憂。

  「真的嗎?要不要給爸爸打電話?」

  關赤司什麼……咦?

  「麻……麻……麻衣?」這才醒悟到眼下這顆小腦袋是真的,秋葉一下跳了起來,伸出一手抖啊抖地指著小女孩,麻衣無辜地眨了眨眼。

  「是我,媽媽。」

  「……你怎麼在這裡?」

  「因為我一直哭,爸爸就帶我過來了,」小姑娘得意地揚起笑臉,「麻衣很厲害哦,自己找到媽媽教室來的。」

  是啊,確實好厲害……不對!

  「哇,那孩子是誰?總覺得在哪裡見過。」

  「不知道,不過她叫深谷媽媽……」

  「不是吧?深谷才多大了就有女兒?」

  教室裡迅速傳來一陣喧鬧聲,回過神的少女驀地轉頭瞪向時江,好友無辜地攤開手。

  「我……試圖提醒你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媽媽?」猶不知自己做錯什麼的女孩繼續發音清晰地呼喚著秋葉,少女只覺得頭皮發麻,憤恨的視線瞪向後方,罪魁禍首的少年卻並不在座位上,她抓狂地握拳揮了揮。

  「赤司君呢?」

  「額,沒見著。」無端被遷怒的時江舉起雙手示意自己不知,始終被「母親」無視的小姑娘急忙伸手扯了扯她的制服裙擺。

  「爸爸在籃球館哦。」

  ******

  「赤司征十郎!」

  伴隨著少女難得的高分貝,籃球館的大門被推開,館內的練習聲戛然而止,眾人不約而同地將視線轉向門口,黑色長髮的少女牽著紅發女孩怒氣衝衝地朝這邊走過來,而完全感受不到她心情的小女孩正跟在身後一路小跑著,小手怯怯地揮舞著。

  「叔叔們好。」

  「……那誰?」

  「聽一軍的說是部長的女兒。」

  「騙人?他才幾歲就有這麼大女兒?」

  「哎,可是一軍的傢伙們押上自己的腦袋說是真的啊。」

  少年們不約而同地鬱悶了,再看平日裡還挺溫柔的玲央的學妹一臉要吃人的樣子朝這裡走過來,眾人不自覺瑟縮了下。

  「小秋?」剛從休息室走出來的美少年疑惑地喚了聲,迅速換來少女遷怒的瞪視,他詫異地眨了眨眼。

  「玲央叔叔?」

  注意到她身後的小姑娘,少年走上前蹲下來朝女孩伸出手。

  「嗨小麻衣,又見面了。」

  「叔叔好。」麻衣眨了眨眼,「我爸爸呢?」

  「小征還在休息室。」玲央拍了拍女孩的腦袋站起來看向秋葉,後者瞪了瞪眼,隨即果斷拉起女孩轉身繞過球場朝休息室的方向走過去。

  「麻衣,我們走。」

  滿腦子都在想著找到那人該如何表達自己的憤怒,少女完全沒法顧忌到身後一地的欷歔聲,要找的男生恰好從前方拐角處走出來。

  「你找我?」

  紅發少年穿著訓練服,一手正往手臂上套著護腕,看到眼前的一大一小,他的眼皮也沒動一下,一臉自然的模樣像是一切都是天經地義,原本氣勢洶洶的少女一下就泄了一半的底氣。

  「你……你怎麼帶她到學校來了?」

  「不然呢?」他挑眉,似乎是覺得她問了什麼荒謬的問題,卻還是相當有耐心地給予了解答,「我說過她睜開眼第一件事就是要找你,我沒耐心哄她就帶過來了……還有,你最好趕快習慣這種情況。」

  「……哎?」已經完全夠不上他的思考回路,秋葉詫異地以單音節回復著,赤司卻像是解決了什麼難題般心情良好,順便伸手扯了扯女生額前總是翹起的那一小撮頭髮,迅速換來女生的瞪視,他卻心情良好地揚起唇角,一如既往冷靜自持的聲音,說出的話讓秋葉整個人傻掉一截。

  「如果你不想從此就住到我家的話。」


第6Q

  他不認為這是什麼難題,至少當得知小女孩要找的「媽媽」是眼前這人時,他雖然覺得有些荒謬,卻也無法否認心底某處不自覺松了口氣。

  正如他先前所說的那般,她骨子裡死蠢的浪漫主義細胞讓她無法對這麼小的孩子放下不管,而小女孩看起來對自己「媽媽」的智商也並沒有什麼不滿。

  那麼,先不管那兩人到底有什麼關係,如果她們樂意繼續這個所謂母女遊戲的話,他雖然沒興趣參加卻也沒有打斷別人美夢的惡趣味,只是……

  「我……我……那我把她帶我家總可以了吧!」

  對面的少女漲紅臉憋了半天說出這句頗讓他意外的臺詞,赤司愣了下,收回扯她頭髮的手,明顯底氣不足的女生說完這句話就急忙拉著女孩轉身離開,所經之地又引起眾人一陣矚目,紅發少年不自覺眯起眼。

  確實,他為什麼沒想過乾脆把那個麻煩丟給她?

  「媽媽……爸爸?」

  被強拉著的女孩不明所以地看看「媽媽」又看看「爸爸」,注意到爸爸唇角的笑容看起來有點莫測高深的樣子,女孩恍然大悟地點了點頭。

  「我知道了,媽媽要帶麻衣回娘家對不對?」

  「碰!」

  走在前方的女生一時不察撞到籃球架上,籃球館內的眾人不約而同地吸了口氣,隨即忍不住暗笑出聲。

  「該死!」

  自覺丟人的少女臉更紅了,另一手揉著額頭,也顧不得對女孩澄清那句曖昧死人的話,兀自拉著她悶聲朝前走,身後的小女孩很有禮貌地地與眾位「叔叔」一一告別,快走到門口的時候才忽然想起什麼在門口站定,朝還站在原地的赤司揮了揮手。

  「爸爸記得過兩天來接我和媽媽哦。」

  「噗——」

  女孩這句話像是打開了什麼開關,原本因為這神展開而噤聲的眾人終於忍不住笑出聲來,看到黑髮少女拉著女孩迅速消失于籃球館門口,少年們又不約而同地將視線轉向赤司,這才發現紅發少年不知何時已經摸出了那本訓練記錄冊,一臉漠然地看著他們。

  「我似乎沒說過可以停止訓練。」

  嗚哇,聲音好冷!

  於是看熱鬧眾抖了幾抖就趕緊把先前的事逐出腦海開始練習,一時間球場內只剩下腳步聲和籃球拍打地面的聲音,間或夾雜著少年們的吆喝聲,赤司低下頭開始認真地研究起來,似乎已經完全把那「母女」的事丟到一旁,直到玲央穿過人群走過來。

  「小征。」

  「嗯?」

  「雖然你可能覺得不重要,不過小秋她的爸爸……」

  「是我們學校的老師。」赤司頭也沒抬地應了聲,「我知道。」

  深谷秋葉是關係生這點他早就知道了,不然以某人那偏科到詭異的成績是不可能考進洛山的。

  「不不……」玲央下意識地擦了把額頭的黑線,「在那之前的重點,深谷老師是個無可救藥的……」

  二十四孝爸爸,又稱女控,其實多半和他的女兒一樣是個徹頭徹尾的羅曼主義者。

  「秋……秋……秋秋兒!你剛才說說……說什麼?」

  平日裡冷靜睿智不知風靡多少女人的中年男人從辦公桌前站起來,一手抖啊抖得指著無事絕對不會到他辦公室來的女兒,不敢相信自己剛才聽到了什麼。

  「你冷靜點,老爸!」一看他這樣就暗叫糟糕,秋葉下意識地伸出手,另一手緊握住身後女孩的手將她稍微朝前拉了下,很努力地斟酌著措辭,「雖然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但是這孩子好像認定我是她媽媽。」

  「別說了!我不要聽!」做爸爸的一臉世界末日要來臨般沉痛地絕望著,背對著秋葉雙手捂住臉,聲音也沉痛到max,「我的寶貝女兒在n年前被一個壞男生拐走然後多年後的某一天那個人帶著個女兒回來找我什麼的……我不要聽!」

  「……爸爸,那是昨天老媽看的泡沫劇的情節,而且性別反過來了。」秋葉的嘴角抽搐了下。

  正常情況下都是女人帶著孩子去找孩子爸的吧?

  「還有,請您快點治療好自己,我等下還有課要上。」

  「哦,是嗎?」深谷秋銘假意擦了擦眼淚,順手扯了張紙巾擤了下鼻涕才又轉過頭,視線繞過秋葉朝下看到正怯生生地看著自己的女孩,他微笑著蹲下來朝女孩伸出手。

  「呀,你是叫麻衣嗎?」

  多數時候都很乖巧的女孩怪異地沉默著,漂亮的紅眸一眨不眨地盯著眼前的人,隨即小心翼翼地伸手扯了扯他的臉,被扯的人不自覺咧了下嘴角,秋葉急忙伸手拉開她。

  「麻衣,不可以對長輩無……」

  「是活著的!」女孩忽然抬起頭打斷她的話,似乎發現了什麼天大的喜訊一樣,她兀自揮舞著剛才捏過長輩的手一臉高興地看向自家母親,「媽媽,這個外公是活著的!」

  「額……」剛榮升為外公的某人默默地汗了一把,「原來我在我不知道的時候已經死過一次了嗎?」

  「叮鈴鈴……」

  上課鈴聲適時響起,秋葉暗叫一聲糟糕,隨即趕緊把麻衣抱起來遞到自家老爹懷裡。

  「總之老爸你既然下節沒課就先幫我看著她一下吧,記住千萬千萬不要讓她一個人在學校裡亂跑!」

  說罷就急忙推開門走出去了,徒留一老一小在辦公室面面相覷。

  「外公。」女孩伸出稚嫩的小手再一次扯了扯長輩的臉頰,小臉上滿是好奇,「為什麼麻衣認識的人都開始變得好奇怪?」

  「怎麼說?」

  「唔,死掉的外公還活著,玲央叔叔和時江阿姨好像變小了……爸爸和媽媽居然不住在一起了……」越說下去越是感到不安,即使年齡尚小她也知道眼前的一切隱約有什麼不對勁,卻始終說不出所以然。

  「外公……」聲音都忍不住哽咽了,「麻衣是不是在做噩夢?」

  「不是喲。」他忍不住伸手將她攬在懷裡,一手順了順她的發,「麻衣呀,大概是迷路了吧。」

  ******

  紅發少年慢條斯理地出現在教室門口的時候,秋葉剛從辦公室匆匆趕回來,因為跑得太急險些撞到一起,少女緊急地抓著門框刹住腳步,看清眼前的人,她直覺地瞪了瞪眼。

  「你不是在籃球館訓練?」

  「我不可以來上課?」赤司饒富興致地反駁,秋葉這才反應過來,下意識地伸手摸了摸鼻子,抬腳就要他踏進去,隨即又忽然想起什麼般轉過頭。

  「啊,對了,麻衣她在我爸辦公室。」

  赤司挑眉。

  「我看起來很想知道?」

  「……不用問題來回答會死嗎?」少女不太愉悅地皺起眉,隨即又釋然,「算了,反正對你來說她是麻煩,以後就交給我好了。」

  「哦?那可真是多謝。」赤司似笑非笑地睨了她一眼,秋葉愣了下,莫名覺得有什麼不對勁,她好像忘記了什麼重要的事情……非常重要。

  「快看!兩口子是在吵架嗎?」

  「哎——這麼說那個孩子真的是赤司君的嘍?」

  「沒聽籃球部的說嗎,那孩子本來就是赤司帶過來的!」

  「嘖嘖真看不出來啊,那兩個人明明平時在班裡都不搭腔的……」

  「什麼什麼?」

  「哎呀你之前沒看到,那個女孩長得真的超像赤司的!」

  眾人絲毫不掩飾的談論聲提醒了秋葉被她遺忘的事實,少女漲紅了臉看向赤司,黑眸瞪得滾圓,後者卻只是攤開手無聊地聳肩,嘴唇緩慢地張合,雖然沒發出聲音,但秋葉還是看懂了他的臺詞——「交給你了。」

  「我聽你在扯……」著急中的女孩不小心又溜出了中文,對面的少年再度危險地眯起眼。

  「你說什麼?」她最好保佑是他聽錯了。

  「額……」秋葉不自在地轉過頭假裝眺望遠方,「我……我在誇你識時務。」

  「……」她當別人都是傻的麼?

  混亂的一天總算也混亂著結束了,因為察覺到今天引起了不少騷動,秋葉先前就交代老爹先把麻衣帶回家,一放學她就急忙拎著包躥出了校園。教師家屬樓原本就在學校不遠處,女生回到家的時候,晚飯已經擺上桌了,家裡的兩大一小排排坐好正在等著她,並且氣氛詭異地和諧。

  「啊,秋兒回來了。」

  「小麻衣,媽媽回來了,我們可以開飯嘍!」

  ……發生啥了?

  其實赤司說她是羅曼主義單細胞並沒有道理,秋葉想,放眼全國也找不出別家父母有她爹娘這樣的接受能力了。雖然她最初也是考慮到這點才把麻衣帶回自己家的,但說到底連問都不問一下就如此坦然地被女孩叫成「外公」「外婆」,她的家人到底是有多粗的神經啊?

  「怎麼了秋兒?」

  看到自家女兒一臉苦大仇深的模樣,正在不斷給麻衣夾菜的深谷楓疑惑地問出口,黑髮少女順手把勺子塞進嘴裡,口齒不清地嘀咕出聲:「你們也不問問到底是怎麼回事?」

  「你爸爸跟我說過了呀。」深谷楓一臉正經地瞪了瞪眼,秋葉狐疑地看了一眼自家老爹,後者正忙著做鬼臉逗「外孫女」開心壓根沒空理她,她無語地翻了個白眼正要繼續吃飯,卻忽然聽到深谷家羅曼主義大boss的震撼性發言——「是從未來穿越到現在來找你的女兒對不對?小麻衣長得和你小時候一模一樣呢!」

  「噴……」

  到底是哪裡像了!老媽你眼睛被晚飯的雪蛤糊了嗎!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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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Q

  赤司再一次注意到那只小傢伙,是在「女兒」不在的第一個晚上。

  因為不想一直受制於人,他很早就開始接觸家族的事業,每天閒暇時間幾乎都是如此渡過,這幾天被突來的「女兒」給打斷,今天難得清淨了些才又打開電腦,卻忘記那天撿回來的麻煩不止那一隻。

  「它怎麼在這裡?」

  「對不起少爺,它太小只了一時沒注意……我這就把它拿出去!」

  「……不用了。」

  全身雪白的哺乳動物此刻正一動不動地趴在電腦旁,赤紅的眸子一動不動,看到女傭慌亂地走出去,它眨了眨眼。微微仰起頭,紅發少年逐漸映入視線,它忽然站起來前爪朝上做出前撲的姿勢,少年將手裡的咖啡放到它跟前,它立即蹭過去做出嗅聞的動作,隨即又瞥過頭去,似乎不怎麼高興的樣子。

  「爸爸,小十隻喝牛奶哦!」

  女孩認真的笑臉忽然閃過腦海,赤司愣了下,隨即伸出手懲罰似地敲了敲小兔子的腦袋,小傢伙立即不甘示弱地齜牙咧嘴,看起來完全沒有寄人籬下的寵物該有的一絲怯懦。他不自覺眯起眼,正想著要不要直接把這不聽話的傢伙也丟出去,放在電腦旁的手機便忽然響了起來,他還沒來得及看清來電顯示,小傢伙就已經迫不及待地抬爪——「啪」。

  無比精准地按下了接聽鍵。

  這是一隻……很奇怪的兔子。

  「爸爸?小十你的屁股擋到鏡頭了啦!」

  手機裡傳來女孩試探性的聲音,赤司挑眉拿起手機,視頻那頭果然是今天剛丟下的那個小麻煩古靈精怪的笑臉,看到他出現在鏡頭裡,女孩立即得意地一手舉起手機對著自己,另一手扯了扯她身上的小兔睡衣。

  「爸爸,這是外婆幫我新買的睡衣,和媽媽的是一套的哦!」

  ……

  迷之沉默。

  「爸爸?」得不到回應的小姑娘奇怪地抬高了聲音,赤司將手放在嘴邊輕咳了下。

  「咳,你媽……她人呢?」

  「媽媽在洗澡。」女孩趴在床上對著手機撅起嘴,赤司剛好可以看到麻衣隱約在晃動的小腿,如此愜意的樣子似乎從未在他面前展現過,莫名覺得不太愉悅,女孩卻又緩緩從床上滑了下去,手機中隱約映出少女房間內書櫃裡成排的中文書,赤司不自覺挑眉。

  「爸爸,你看這個。」小姑娘赤腳跑到書櫃前翻開一本相冊,翻了幾頁停在一張黑色雙馬尾的照片上,然後很貼心地拿起手機對著它,「外婆說我和媽媽小時候一模一樣哩。」

  確實……赤司眯起眼,除了發色與五官輪廓和他一致,這個突然冒出來的號稱他「女兒」的女孩,眼神與表情都和照片上正在傻傻看鏡頭的小女孩像極了。

  「對了爸爸!」麻衣忽然又開口,將手機鏡頭對著自己朝他露出調皮的笑臉,「這裡也有媽媽剛出生時候的照片,光pp的說,我們家都沒有……」

  「麻衣,你在跟誰講電話?」

  身後忽然傳來少女疑問的聲音,赤司隱約瞧見女生穿著和女孩同樣的小兔睡衣朝這裡走過來,一手拿著毛巾在擦頭髮,小姑娘暗叫一聲糟糕,隨即匆匆對著手機道:「再見爸爸,要對媽媽保密哦!」

  說完就立即掛了電話,赤司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從頭到尾只說了一句話,桌子上的兔子繼續目不轉睛地盯著他,不知是不是錯覺,赤司隱約覺得小傢伙的眼神裡多了股同情的味道……是錯覺吧?

  拎著小兔子下樓,女傭立即走上來把它接了過去。

  「……牛奶,記得煮開了再喂。」

  「……是。」是錯覺嗎?少爺對這只兔子好溫柔。

  「啊對了。」已經踏上樓梯的紅發少年忽然又轉過頭來揮了揮手,「我的手機號碼是誰告訴麻衣的?」

  「是管家大人。」女傭很小心地注意措辭,「因為聽說之前不小心丟了小小姐所以才……」

  「啊,不用在意。」似乎是看出她的慌張,赤司眯起眼,唇角微微上揚起來,「做得挺好。」

  ******

  夜晚,深谷家,「母女」的床頭話在一片黑暗中驢頭不對馬嘴地進行著。

  「媽媽,你生爸爸的氣了嗎?」

  「沒有啊。」這事兒說到底大家都是受害者吧。

  「那為什麼要回娘家?」

  「……我本來就住這兒的。」

  「哦,麻衣知道那個,叫做分居是吧?」

  「啪」少女伸手利索地打開床頭燈,翻身坐起俯視著幹躺去不肯閉眼睡覺的小姑娘。

  「麻衣,雖然我這樣說你可能沒辦法理解,但是呢……」她伸出手戳了戳女孩的額頭,一臉認真,「如果你還認定我是你媽媽的話,最好快點接受我不可能和你『爸爸』住在一起這種現實。」

  「為什麼?」女孩疑惑地眨了眨眼,「爸爸和媽媽不是一直住在一起的嗎?」

  「不為什麼。」已經放棄解釋的少女愛困地揉了揉眼睛又躺回去,順手把女孩的被子往上拉好,「不過如果麻衣想那傢伙的話,我會帶你去的。」

  「哦……」女孩茫然地拖長了音,雖然還想說什麼,卻更想珍惜和母親來之不易的重逢,她不由側過身,伸出小手環抱住秋葉,小腦袋擱在少女胸前小聲道,「麻衣不怕,總有一天媽媽會帶我回到爸爸身邊的。」

  「哈?」

  「這是爸爸說的。」小姑娘一本正經地佐證,「他還說,只要他不同意,媽媽哪裡都去不了哦。」

  「……」聽這霸道又中二的宣言,這個「爸爸」倒和赤司真的很像啊,也許真是他家親戚?

  「所以啊,」快要進入夢鄉的女孩碎碎念的聲音越來越小,「只要麻衣和媽媽在一起,爸爸就一定會在附近的。」

  秋葉愣住了,一手下意識地拍了拍女孩的身體,看著她在自己懷裡閉上眼逐漸熟睡,她皺起眉,莫名有些嫉妒起女孩口中的「媽媽」了。

  說到底,雖然有點扭曲又有點霸道,但「她」確實是被那個人愛著的吧?

  ******

  秋葉是被自家母親興奮的聲音吵醒的,雖然她一直以來都覺得她媽媽是個挺人來瘋的人物,思想天馬行空而且做事雷厲風行,但是沒想到麻衣的到來居然能將那人沉睡已久的臆想之魂瞬間點燃。

  在尤不清楚女孩的來歷于真實身份的時候,親愛的母上硬是發揮她超常的行動力將小女孩的存在變成理所當然。

  「和園長打了聲招呼說是親戚家的孩子,這段時間要在我們幼稚園一起學習,園長爽快地就答應了。」

  喂喂,你確定你說的園長是那個口口聲聲「家世不夠就沒資格就讀洛山幼稚園的」傢伙嗎?

  想起小時候那些不太愉悅的經歷,正在啃包子的秋葉不自覺撅起嘴,卻也知道沒有比這更合適的辦法,看到對面的小姑娘正用疑惑的眼神看著她,她笑了笑,拿起一個包子在麻衣面前晃了晃。

  「麻衣很少吃這個吧?這是我們家的早餐哦。」

  (☉o☉)哦

  女孩瞪大眼滿臉期待地拿起包子,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隨即驀地瞪大眼。

  「是豆腐……」

  「嗯,那個是豆腐餡兒。」秋葉伸手把手裡的包子捏下一塊遞到女孩嘴裡,「這個鮮肉的更好吃,但是吃多了會胖……哎喲!老媽你幹嘛?」

  「你說呢,這麼小的孩子你就教她減肥?」

  「才沒有,我是在傳授人生經驗,胖子在學校裡會被人笑話的,尤其是那些家裡有錢被慣壞的小男生。」她忿忿地撇了撇嘴,隨即又笑著伸手揉了揉女孩的發,「不過我們小麻衣再胖一點也是人見人愛的。」

  「嘖,這媽當的。」深谷楓好笑地搖了搖頭,隨即瞥了一眼牆壁上的鐘錶,「話說回來,你上課要遲到了吧?你爸今天有研討會不去學校了。」

  「啊!」秋葉急忙跳了起來,隨即抓起包子拎著包就朝外沖出去,小姑娘瞪了瞪眼也從椅子上滑下來要跟上去,少女又忽然折了回來,彎下腰伸手攬過女孩在她額頭印下一吻。

  「麻衣要聽外婆的話,媽媽先出門了。」

  說完就匆忙消失於門口,因為走得太著急,她一直沖到學校門口的道路才察覺到自己的鞋子還沒穿好,急忙單腳跳著前進,一手拎著書包,另一手艱難地提鞋,嘴裡銜著包子,那樣子似乎恨不得多生出幾隻手,一輛轎車恰好停在她身後不遠處。

  「少爺,到了。」

  中年男人的聲音率先響起,秋葉愣了下,轉過頭,紅發少年正邁著慢條斯理的步子從車下走出來,洛山的俗爛制服愣是被他穿出貴公子的氣質來,再配合那輛騷包的轎車以及少年面無表情的俊顏,簡直就像是從漫畫裡走出來的王子……

  「你……一大早在練習雜耍嗎?」

  ——個頭!

  秋葉張了張嘴,只覺得心頭一口老血馬上就要噴湧而出,不過血沒噴出來,嘴裡的包子倒是掉到了地上,咕嚕嚕滾了幾圈恰好滾到某人腳邊,散開的肉餡剛剛好糊在那雙看著就貴死人的籃球鞋上,少女瞪大眼。

  「跟……跟我沒關係!」

  一邊說一邊迅速提上鞋子轉身欲溜進校園,卻忽然被人拎住了衣領,她抬起頭怒瞪一眼多事的司機,對方卻連眼神都懶得朝她施捨一樣,她只好將憤怒的視線轉向能做主的人,少年緩緩將視線從鞋子上挪開,面無表情地看向她。

  「你是說我的鞋自己貼過去的?」

  「誰知道它是不是覬覦我包子的美色對它一見鍾情二見傾心三見定終生……」

  「……」迷之沉默第二彈,這對「母女」真不愧是母女麼?

  看他不說話,秋葉就當是自己贏了,說起話也忍不住理直氣壯了些。

  「喂,你快讓這大個放開我啦,我又不像你可以隨意遲到!」

  「啊,我想起來了。」赤司狀似不經意地開口,「第一節是數學課。」

  「……知道還不快放!」數學課遲到會被那個老師念死的。

  「不要。」慢條斯理,「我不喜歡被人命令。」

  「……求求你了唄,赤司少爺。」她的偶像金庸大人說,能屈能伸才是真英雄!

  「……」迷之沉默第三彈。

  她似乎比他想像中的更難預料……也許只是因為比他所想的更蠢?


第8Q

  校園就像是娛樂圈小小的縮影,尤其洛山原本就是名門高校,學生們多數為世家出身,但這些所謂的世家在赤司征十郎面前都成了不值一提的東西,因此平日裡少年就是校園的八卦中心,一舉一動都牽動著全校。

  這與他本人的行為低調與否無關,只是存在使然。

  和這樣的人冒出那種神奇的關係來,平日裡就和新聞部交好的少女自然也知道那將是怎麼樣的風波,因此她非常努力地想要拒絕某人「一起遲到」的邀請……當然是以失敗告終。

  不,正確的說是完全被無視了,某人刻意跟在她身後踏進教室的行徑到底是哪根神經沒搭對已經不可考,而她也已經徹底地把數學老師惹怒了。那位德高望重據說還曾經和她老爹同學的老師一臉恨鐵不成鋼地看著她灰溜溜地來到座位,低頭,翻出嶄新的數學書作出誠懇的認錯狀,唯恐再度開啟老師的說教開關,跟在她身後走進教室的少年卻輕而易舉地替她關上了危機之門。

  「老師,今天該開始學習立體幾何了吧?」

  「哎?嗯……是啊。」

  清晨的第一節課就在這詭異的氣氛下開始了,少年少女們內心揣滿了對同時遲到的兩個人的各種臆測,時不時就會朝他們看過來,偶爾還竊竊私語地討論著什麼,而當事人卻都不為所動。

  紅發少年一手撐著下顎,另一手翻著手裡的課本,狀似認真地聽著課,少女則是難得沒睡覺,一會換個姿勢,偶爾也會伸手使勁揪著翹起的發滿臉苦惱,良久,忽然下定什麼決心般拿起筆奮筆疾書了一會,然後把本子撕下一張團成一團丟到斜後方的書桌上。

  赤司狐疑地抬頭瞥了她一眼,她正轉過頭雙手並用比劃了半晌似乎是讓他打開來,他眯起眼,在她期待的目光中展開紙團,少女的字跡一如既往漂亮得無懈可擊,再配合她松了口氣而微笑的表情,少年忽然覺得心情良好。

  「大恩不言謝」——她是不是忘記她到底怎麼會遲到的了?

  哇,赤司在笑!

  果然,他們兩個是用這種方法暗渡陳倉的!

  不過……深谷的紙條上到底寫了什麼?居然能把赤司逗笑哎……

  你傻啊,重要的不是內容,而是寫紙條的人!

  數學課就在眾人你一眼我一瞟的腦補中渡過了,可憐的老師看眾人都一臉苦大仇深的模樣還以為是自己講的太難懂,下課鈴一響便沮喪地夾著書走了,眾人齊刷刷地將視線轉向那兩人,這才發現秋葉已經趴在桌上睡著了,而赤司……

  紙條上到底寫了什麼?

  誰知道,但是沒人敢問倒是大家心知肚明的。

  於是眾人不得不把那滿腦子的好奇勁兒咽回肚子,猶不自知地女生則繼續埋頭睡得香甜。

  因為前段時間一直夢到麻衣,她已經好幾天沒能睡個安穩覺了,這會兒趴在桌子上都覺得舒服得不得了,她甚至還夢到了前不久的一件怪事。

  那天她因為接了新聞部關於籃球部採訪的邀請,代表攝影部去拍照,恰好遇到洛山籃球部內部的小矛盾。

  一個一軍的男生和一個二軍的出了衝突,按理衝突與地位本無關,偏偏洛山是以勝為尊的地方,一軍的說的就是對的,秋葉一直對運動類社團的這點頗為詬病,本來很掃興地打算離開的,喧鬧的人群卻忽然安靜下來,整個球場只能聽到她鍾愛的那個聲音在回蕩。

  他說:「一對一,勝的那個就是對的,輸的離開。」

  純粹到讓人心寒的選擇題。

  一軍對二軍,結果是什麼似乎顯而易見,但結果卻是二軍的少年贏了,她看到那名幸運兒滿頭大汗一臉茫然,似乎還不確定剛才發生了什麼就升為了一軍,而輸掉的人雖然不滿卻不敢對赤司有絲毫怨念,只陰沉著臉離開了。

  氣氛詭異地沉寂著,赤司卻只是一言不發地轉身離開了,看到玲央也跟在後面,少女忍不住好奇跟上去,只隔著拐角的距離,再一次聽到少年好聽的聲音。

  「你想說什麼?」

  「小征……你怎麼知道會是誰贏?」

  「我以前有個……或許可以用『朋友』來稱呼的相識,他有一句座右銘『盡人事聽天命』。雖然我一直覺得挺白癡,不過有一點我還是贊同的,每個人能走到哪一步,都是三分註定七分靠己。雖然有天分卻疏於訓練,沒有天分卻堅持不懈練習,到底哪一方會勝,似乎顯而易見。」

  「……可是是你說只要能保證勝利也可以不練習的呀。」

  「不是每個人都有那種不練習也可以贏的天賦的。」

  「……你是說奇跡的世代?」

  「……不,只是忽然想起了一個不管怎麼練習都沒有長進的舊相識而已。」

  簡短幾句話就一直在提起昔日隊友,其實赤司征十郎,意外的是個不夠坦率的人呢。

  這樣想的時候,少女剛從學校門口的紅葉超市走出來,雖然快要拆遷了裡面很多東西都沒有了,但她還是每天都會買點東西留作紀念,只為了店裡那張楓葉狀的積分卡。

  回家的路上忽然聽到兇殘的狗叫聲,她順著聲音看過去,一隻吉娃娃正對著電線杆後不停狂叫著,少女小心地走過去,看到一個縮成一團的白色小傢伙。

  似乎是感覺到有人靠近,吉娃娃一溜煙跑掉了,白色的小傢伙動了下,抬起頭,秋葉這才看清它是一隻小兔子。通體雪白的毛,體格實在嬌小,睜開眼睛露出赤紅的雙眸,映出女生放大的笑臉。

  「嘿,膽小鬼。」女生伸手揉了揉它的耳朵,兔子反射性地動了動耳朵,隨即又俯臥下去一動不動地待著,雙目卻始終直盯著她,看起來似乎並不害怕她,秋葉不自覺撅起嘴。

  「……你真奇怪呢。」

  這次它乾脆眯起眼偏過頭,不屑搭理人的樣子不知為何讓她想起極少數時赤司無意識躲避攝像頭的動作,女生忽然又笑了起來。

  「雖然和一個兔子說這些話很奇怪,不過……不知道為什麼覺得你有點像我認識的一個人。」她一邊說一邊不死心地繼續扯了扯它的耳朵,「那傢伙啊,雖然看起來很了不起又不愛搭理人的樣子,其實是個很寂寞的傢伙來著……唔,說不定也是和你一樣的膽小鬼。」

  兔子懶洋洋地眯起眼,她伸出手正要把它抱起來,手機忽然響了起來,看到來電顯示是自家老媽,她急忙按下通話鍵。

  「喂老媽,我正想和你商量件事……嗯,是個兔子,我保證很好養……多大哦?」她低下頭正要去看清兔子的樣子,一直守著的角落卻不見了小傢伙的蹤影,身後適時傳來汽車急刹車的聲音,她嚇了一跳,轉過頭,手裡的東西一下全掉到地上。

  不知何時跑到街上的小傢伙正縮成一團躲在轎車下,車輪驚險地停在距離小兔子還有十公分的地方,秋葉松了口氣,怔怔地對那頭正驚慌不已的母親丟下一句「沒事」就趕緊掛了電話,隨即下意識地要走過去帶走小兔子,轎車門忽然開了,司機模樣的人繞到車輪前看了一眼又折回來敲了敲車窗。

  「少爺,是只兔子。」

  少爺?秋葉狐疑地趴在電線杆後看向轎車,後座的玻璃緩緩降下,露出絕對不算陌生的那張臉,然後便聽到少年似乎有些疲倦的聲音。

  「把它弄到一邊去。」

  「是。」司機不帶任何疑惑地應聲轉身離開,隨即又迅速繞回來,「額,少爺,它不見了。」

  「……走吧。」

  啥?

  看到轎車離開,秋葉急忙從電線杆那邊跳出來,左看右看果然不見了兔子的蹤影,完全沒意識到從她躲在電線杆後面時那猥瑣的身影就一直被人看在眼裡,少女兀自懊惱地跺了跺腳。

  「可惡的……還我的兔子啦!」

  「……兔子的話,不是在你桌子上麼?」

  頭頂忽然響起好友的聲音,秋葉驀地彈坐起來,一手下意識地揉了揉眸子一邊茫然地看向時江。

  「你說什麼?」

  「我說,兔子。」好友無奈地伸手把桌子上那白色的一坨拎起放在她眼前,「你沒事把這個帶學校來做什麼?生物解剖啊?」

  「咦——」秋葉瞪圓了眼接過小傢伙,扯扯耳朵又拽拽眼皮,對方果然偏過頭不想理會她,她驀地跳起來一臉驚訝地看向好友,「它它它它怎麼在這裡!」

  「……我進來的時候就在你的位置上了。」時江疑惑地眨眨眼,「不是你帶過來的哦?」

  「不是啊。」秋葉瞪眼,天知道她因為這小傢伙懊惱了多久來著。

  「啊,這裡有紙條。」時江伸手從先前兔子趴著的地方撿起一張字條,上面的字跡雖然風格不一樣卻也絕對不輸給秋葉的工整漂亮,瀟灑地寫著一行——那是火星文麼?

  「……這話啥意思?」時江不解地看著忽然把紙條團成一團的好友,後者只眯起眼看向斜後方,紅發少年正一手撐著下顎保持他標準的高冷姿勢,另一手在翻著的疑似是一本法語書,少女眼珠都快瞪凸出來了,隨即忽然想起什麼又坐回來。

  「你幹嘛?」看她拿出手機,時江好奇地湊過來,秋葉默默比了個噤聲的姿勢,然後用手機拍下那個字條上的字傳到推特。備註:應該是法語,求翻譯。

  時江默默地豎起了大拇指。

  「親愛的你難得機智一次。」

  「……你閉嘴啦!」

  「叮鈴鈴」

  手機提示的震動與上課鈴同時到來,秋葉低下頭匆忙看了一眼回復,險些忍不住一口老血噴湧而出。

  「『你的睡顏讓我想起早上的包子,可惜我沒能嘗到味道。』……這是在說推主臉胖嗎?」

  「赤司征十郎!」

  少女咬牙切齒的聲音突兀地響起,教室裡頓時一片靜謐,隨即又驀地喧鬧起來,氣結中的少女已經完全無法顧忌周圍人的視線,當然也沒注意到推特上相繼到來的回復。

  「樓上的翻譯雖然沒什麼語法錯誤,不過我仔細研究了下,這個其實是個彆扭的人寫的吧?想吃的到底是包子還是人呢?推主這是被調戲了啊。」

  「哈哈還真是相當高端的調戲呢。」

  「特意用了姑娘不懂的文字,果然是彆扭的傢伙。」

  「不過要當心哦,這種人自尊心強的可怕哩。」

  ……事實證明,無論現實還是網路,都少不了腦補能力強大的人。


第9Q

  洛山有三大名物,一神雙子三古怪。

  先說三古怪,指的便是洛山性格最古怪的三個人,並且是代代傳承,這三個人畢業了,新入生裡就會自動誕生另外三個。至於這三怪分別是誰,又到底有哪裡奇怪,至今都不為人知,人們所能知道的除了三怪都很特殊之外就只有——

  「知道三怪真實身份的人……都死了。」說到這裡,時江少女驀地轉頭沖好友做了個恐怖的表情,秋葉愣了下,隨即順手一巴掌拍在她腦門。

  「……那個不是校園七大不可思議的梗麼?」

  「咳咳好吧。」時江清了清嗓子坐下來,「其實最近我們社打算做這個三古怪的專題,我這兩天原本也在腦洞這個,不過被你和赤司的八卦給打斷了。」

  「不是還剩下一神雙子麼?」秋葉一邊把玩著手中的小兔子一邊無意識地應了聲,「啊,雙子指的就是新聞部和攝影部來著……那最後的一神?」

  「嗯哼。」時江忽然開始擠眉弄眼,視線越過秋葉看向斜後方向,秋葉這才想起來,最後那「一神」,指的就是立足於洛山頂點的王者。

  從未嘗過敗績,無論何時何地都顯得無懈可擊又無堅不摧的那個人。

  赤司征十郎,從名字開始就帶著想要征服一切意味的人,其實說不定只是個有點聰明但是性格惡劣的傢伙。

  這樣想的時候,一天的課程剛剛結束,一如既往社團活動的時間,時江已經率先奔去活動地點了,秋葉對著桌子上的兔子糾結了半晌,小傢伙老實得不可思議,趴在她桌上幾乎都不動一下,少女不知為何就想起家裡那個乖巧的「女兒」,然後就開始想念那個小姑娘。

  越想下去越無法控制,秋葉猶豫著乾脆裝病不去了,拿出手機剛翻到部長的號碼,手機忽然響了起來,來電顯示正是自家好幾天未見了的部長。

  「喂部長……」

  「秋葉!」

  電話一接通就傳出一陣刺耳的叫聲,少女急忙把手機挪開些。

  「……部長你吃了炸藥了?」

  「你還真敢說啊!知不知道你自己幾天沒出席活動了?」

  「額……五天?」秋葉眨了眨眼,她記得她最近一次社團活動就是去籃球部拍照來著,記得那天也是週三……「好吧,是七天。」

  「……知道你還不快滾過來!」

  「可是麻衣……」

  「麻衣?」電話那頭的人壓低聲音重複了下,「是你那個『女兒』嗎?」

  「咦?您怎麼知道?」

  「我親愛的蠢姑娘,你以為到了這個地步,還有幾個人不知道呢?」

  秋葉下意識地撇了撇嘴。

  只不過是赤司難得善心撿了一個無家可歸的女孩,後來發現那個女孩和她更投緣便決定將麻煩丟給她,就是這樣而已。

  她覺得自己和赤司的關係約莫就是這麼一句話可以解釋清楚的事,但洛山的學生們卻不可能這麼輕易相信,尤其是長期處在八卦中心的新聞部以及……它隔壁的攝影部。

  因為自古就交情甚好又經常共同出沒而被並稱為「洛山雙子」的社團。

  「洛山雙子?」

  似乎是第一次聽到這個說法,正在換衣服的赤司怔了下,轉過頭看向前不久新入一軍的少年,名字記得是叫做淺井仁來著?

  「嗯。」淺井少年點了點頭,隨即小心翼翼地斟酌著措辭,「其實……我有個青梅竹馬是洛山雙子之一的攝影部的,我從她那裡聽過一些……額,關於深谷同學的事情。」

  「哦?」赤司挑眉,似乎還真的有些興趣,「她怎麼?」

  「深谷同學她其實……」話說一半忽然又想起女生的耳提面命,少年頓了下,注意到赤司的表情似乎有些不耐,他忽然又心虛起來,「其實……是個很好的女生來著!」

  ……

  赤司不自覺皺起眉。

  「你這是……喜歡她的意思?」

  「……哎?」男生愣了下,雖然依舊遲鈍,卻明顯察覺到了氣氛有什麼不太一樣,急忙紅著臉揮了揮手。

  「不……不是這樣!」說完似乎又覺得自己這樣反駁有點過分,男生慌亂地想要補救,「那個……也不是說深谷同學不好,其實她太好了!每次來部裡,絕對不會因為我是二軍的就小看我……」

  少年落落長的話還沒來得及說出個所以然,手機鈴聲忽然響了起來,赤司伸手把手機拿起來,一邊朝男生瞥了一眼,後者立即噤聲了。

  赤司低下頭,看到來電顯示的陌生號碼,原本猶豫要不要接聽的,腦海卻忽然閃過女孩踮起腳尖叫他爸爸時的模樣,手指一動按下接聽鍵,聽筒那邊立即傳來女孩的哭聲。

  「爸爸!」

  「……怎麼了?」顧不得身旁少年震驚的表情,赤司皺起眉,不自覺看了一眼時間,距離訓練開始還有五分……

  「我……我迷路了,我想回家……」

  她說她想回家,他莫名想問她要回的是哪個家,不過女孩的聲音聽起來並不容許他提出那樣的問題,紅發少年眯起眼,抓住櫃門的手下意識地收緊。

  「你在哪?」

  「我不知道……」女孩慌亂地環顧著四周,「我在一個好高的樓前面……好多人……有壞人欺負我……我和外婆走散了……」

  聽她一邊說一邊抽噎個不停,赤司驀地關上櫃子門開始往外走。

  「那你現在在用誰的手機?」

  「是一個好心的姐姐,」女孩遲疑地看了一眼正一言不發守在自己跟前的少女,「雖然她把臉全包起來看起來怪怪的……」

  ……誰家的好心人會打扮的那麼怪異?

  赤司不可避免地產生了某些不好的聯想,匆匆再問了幾句話之後就急忙掛了電話,然後迅速撥通了另一個號碼交代了一些事情,做完這一切的時候,少年已經走出了籃球館。原本打算直奔校門口的,經過中心噴水池的時候卻忽然聽到熟悉的名字。

  「秋葉,你的兔子!」

  「它又幹啥了?」

  「它碰掉了我的新相機!」

  「啊!」正在攝影架前忙碌的少女急忙跑過去把掉落在地的相機撿起來,順手拎起某只不斷添亂的兔子,小傢伙卻像是算好般忽然張嘴咬住了她,她嚇了一跳,拿在手上的相機再度掉到地上——「嘩啦」。

  在場所有人同時安靜下來,相機的主人撇了撇嘴,幾乎立刻就要哭出來了,少女頓時慌了神,雙手胡亂的揮舞著想要道歉,這才注意到自己手上還舉著那只兔子,不由氣結,正要丟下它,另一手卻忽然被人用力扯住了。

  「咦?」她反射性地轉過頭,紅發少年所經之地如入無人之境,正拉著她往外走,她一手還拎著兔子,沒法掙脫他,只能艱難地轉過身跟在他身後,一邊舉起兔子敲了敲他的手臂。

  「喂,你幹嘛啦!我還沒道歉……」

  「麻衣不見了。」他忽然開口打斷她的話,秋葉愣了下,隨即果斷搖頭。

  「不可能,她和我媽在……」說到一半就想起找手機,她停下來順手把兔子塞到他手裡,從制服口袋裡找出因為活動而調成靜音的手機,看到自家老媽打過來的一連串未接來電,少女的心驀地一沉,隨即雙手並用反拉住赤司的手臂。

  「你……你知道她在哪?快帶我去!」

  「你會擔心?」

  「廢話!」她一著急又溜出了中文,說起話也沒了章法,「她是我的女兒啊!」

  ……

  說完才覺得哪裡不對勁,秋葉驀地瞪大眼,這才注意到她居然當著社團眾人的面就這麼吼了起來,此刻眾人正用一種神奇的眼神注視著她……以及她纏住赤司的手臂,她立即被燙到般收回手。

  「這……這個只是誤會……」

  「別說了!」結果居然是剛被摔了相機的女生率先跳出來打斷她的解釋,順便一臉熱血地朝秋葉做了個加油的手勢,「別管什麼相機了,快去找你女兒吧!」

  ……

  「就是啊,趕緊走吧!我批准你了!」部長大發慈悲的聲音。

  「對對,為了女兒嘛,大家都可以理解的!」

  「快點走吧,這裡就交給我們了!」

  ……

  這種莫名壯烈的感覺是鬧哪樣啊!

  雖然很想這樣吐槽,不過滿腦子惦記著麻衣的秋葉也顧不得那麼多了,餘光瞥見赤司已經轉過身打算離開了,她急忙跳起來跟了上去。

  「喂等等我!」

  總覺得……有些什麼不得了的事情在發生,但是她卻完全無力阻止了。

  她終於追上赤司的時候,少年已經到了學校門口,那輛豪華轎車就停在學校門口,一介平民不可避免地犯了個杵。車門驀地開了,男生彎腰坐進去,順便轉過頭朝她瞥了一眼。

  「上車。」

  「啊?哦哦。」

  她回過神彎腰坐進去,順手去關門的時候察覺到有什麼不對勁,正想再看一眼的時候,身旁少年一句「開車吧」便打斷了她的思緒,於是她的大腦再一次被丟失的「女兒」填滿,完全忘記了眼下剛放學沒多久……學校門口很多人都目睹了這一幕。

  於是關於「女兒」的謠言甚囂塵上生生不息,簡直要直逼三大名物,成為洛山的第四大傳說。

  當然這都是後話了,平民深谷秋葉第一次的勞斯萊斯經歷就在漫長的煎熬與擔憂中渡過。聽著赤司對電話那頭不知名的什麼人下達命令,她只能和腿上的小不點大眼瞪小眼,心底不自覺沮喪極了。

  一手無意識地翻著手機,昨晚和小姑娘一起拍的「母子」照上,女孩的笑臉那麼純粹又那麼開心,想起麻衣睡著的時候小手都使勁握住自己的手不鬆開,半夜突然驚醒也會一邊叫著「媽媽」一邊鑽到她懷裡,少女不自覺吸了吸鼻子。

  「……她說她曾經很怕她『爸爸』。」

  「……然後?」結束準備工作的少年端正地坐在對面施捨了她一個眼神。

  「她媽媽曾經告訴她,不管什麼時候她們在哪裡,爸爸都一定會找到她的。」

  「嗯哼。」這個倒是符合他。

  「所以她一出了事才會第一個想到打給你吧……」

  「……你是在沮喪嗎?」終於聽出她話裡的意思,赤司抬起頭又瞥了她一眼,她抬起頭正對著他的視線,表情尤為壯烈。

  「我覺得……她還是更喜歡跟著你。」

  赤司挑眉,異色雙瞳略含深意地看著她。

  「我倒是覺得,她更喜歡和親生父母一直在一起。」

  「我……我也知道啊!」她不甘示弱地瞪回去,「所以找她親生父母的事情不是你負責的麼?」

  「……什麼時候做過這個分工麼?」

  「……現在。」

  他最近一定是表現太溫和了,才讓她有這種可以商量的錯覺。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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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Q

  赤司和秋葉找到人的時候,女孩正坐在商場門口抱著一筒爆米花一邊哭一邊吃著。她口中「好心的姐姐」雖然裝扮確實可疑,卻似乎並沒有做什麼不對勁的事情,反而看起來有些無措。此刻正拿著一張手帕手忙腳亂地想要替女孩擦眼淚,生硬的動作莫名給秋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直到注意到她在靠近,對方霍地站了起來。

  「秋葉?」帶著濃重鼻音的聲音透過女生的圍巾傳出來,卻是精確地叫出了秋葉的名字,原本正哭個不停的女孩也立即丟下爆米花蹬蹬跑了過去。

  「媽媽!爸爸!」一邊說一邊雙手齊用抱住赤司的大腿,幾乎恨不得多生幾隻手,少年不自覺皺起眉,順手拿出紙巾遞給她,女孩茫然地偏過頭似乎在問他要做什麼,他直覺地將視線轉向前方不遠處的秋葉,少女卻壓根沒空理會他,兀自背對著他和「好心的姐姐」對視著。

  「果然是秋葉啊!」

  「……唉?」秋葉疑惑地眨了眨眼,正思考著到底在哪裡聽過那聲音,對面的女生急忙三下五除二扯下面罩,露出絕對不算陌生的面容,秋葉立即驚喜地叫出聲,「佑子!」

  「我就說怎麼這人越看越眼熟呢!」名喚佑子的少女看了看秋葉又看看了自己陪伴已久的女孩,最後才轉向正面無表情被女孩抱住大腿的少年,遲疑地張了張嘴,「可是這孩子說你是她……」

  「媽媽!」

  聽對方提起自己,女孩立即改為雙手拉扯赤司的手臂艱難地朝兩人走過來,隨即收回一手拉住秋葉的手臂,抬起頭看向陪了自己許久的人。

  「這是我的爸爸和媽媽,姐姐謝謝你陪我等……啊嘞?」小姑娘忽然頓了下,雙手都不由自主分開,湊到少女跟前扯住她的制服踮起腳,困惑地眨了眨眼,「原來是佑子阿姨……」

  「……咦?」

  無端從姐姐變成阿姨的人驚訝地瞪了瞪眼,其餘兩人則是不約而同地變了臉色。

  有些問題,似乎不得不開始重視了。

  ******

  即使是工作日,傍晚時分的商場前也是人來人往熱鬧非凡,位於三樓的兒童樂園裡,剛榮升阿姨的一柳佑子正帶著女孩站在夾娃娃機前奮戰,不遠處做「父母」的兩人卻只是面色複雜地坐在一起相對無言。

  「認識的人?」

  不知過了多久,女孩手中的筐裡已經堆了不少戰利品,正站在遠方高興地朝他們揮手,赤司終於開口了,秋葉愣了下,隨即點頭。

  「中學時的好朋友,畢業後她家搬家,現在在神奈川讀書,」頓了下,又補充道,「……沒理由認識麻衣的。」

  事實上一柳佑子也確實並不認識麻衣,但向來有點認生的女孩表現出的熟識卻不像是造假,想到連日來不管是時江還是她的父母,甚至許久未見的好友都能被小姑娘叫出名字,即使是她也隱約察覺到有什麼地方確實不對勁了,更何況是眼前這人。

  赤司眯起眼,一手在桌面上輕敲了下,原本一直趴在桌上假寐的小兔子忽然抬起頭看了他一眼,隨即又臥了下去,他不自覺伸手揉了揉小傢伙的腦袋,似乎是不經意地想起一件事。

  「她似乎也認識玲央?」

  「額……是。」

  「也認識那個新聞社的。」

  「是說時江?認識。」秋葉想起那天同桌的話,「時江比我遇見她要早……」

  話說,這種場合怎麼有種在審訊犯人的錯覺……秋葉默默地窘了下,隨即放棄思考到底怎麼回事,正準備問這人是不是發現了什麼,不遠處的二人組已經滿載歸來了。

  「媽媽快看!佑子阿姨還是那麼厲害!」

  「……佑子啥時候有了這技能?」秋葉疑惑地看向好友,她記得這位姑娘平日裡除了搗鼓一下花花草草並沒有這樣的興趣,或許來這種電玩都是第一次……

  「嘿嘿,我也不知道。」結果當事人比秋葉更茫然的樣子,一手撓了撓後腦,「站在那兒看別人玩一會兒就會了,其實還挺好玩的說。」

  「阿姨一直都很厲害的!」小姑娘坐在一旁的空位上抱起自己那杯果汁猛灌了一口,抬起頭,再度語出驚人,「涼太叔叔每次都比不過你超丟臉……」

  ……

  這次三個人一起愣住了。

  「你認識涼太?」

  「是說黃瀨嗎?」

  「……涼太哪位?」

  三人同時問出口,小姑娘滿腦袋問號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似乎不知道該先回答哪一個,空氣一下又靜默下來,三個「大人」忍不住面面相覷,莫名有種世界亂了套的錯覺。

  「……我先說。」佑子一臉認真地坐下來清了清嗓子,「黃瀨是我們學校的名人……雖然我昨天第一次知道他叫那個名字。」

  「你是海常的學生?」赤司皺眉看向佑子,後者點了點頭。

  「對啊,搬家剛好在那附近來著。」說完又瞪眼,「你也認識他哦?」

  赤司忽然就不再說話了,面色卻越發顯得高深莫測起來。秋葉瞪了瞪眼,對於惟獨自己不認識這個叫做黃瀨涼太的傢伙莫名有種不爽的感覺,卻又不知道如何插嘴,只好悶悶地端起飲料。剛把吸管塞到嘴裡,一旁的小姑娘忽然伸手扯了扯她的衣擺示意她附耳過去,她彎下腰,然後聽到女孩說——「佑子阿姨在說什麼呀,她和涼太叔叔不是夫妻嗎?」

  「噴……」

  世界果然亂了套了。

  ******

  三大一小走出商場的時候,女孩已經趴在秋葉身上睡著了。一柳少女雖然對小姑娘口中她和黃瀨是夫妻的說法感到震驚,卻也似乎並沒有放在心上,只是看著赤司的表情有些怪異,看到少年率先走到前面,她在後面伸手扯了扯好友的手臂,秋葉停下來看著她。

  「怎麼了?」

  「其實我來京都就是為了找你的。」

  「找我?」

  「嗯。」少女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前方的紅發少年才又轉過來附在女生耳邊小聲道,「我前幾天做了一個夢……你知道,我做夢一向很靈驗的。」

  「唔,這倒是,然後?」

  「然後我夢見小時候的你……大概和麻衣差不多的時候吧,你放跑了一個紅色的惡魔,那個惡魔現在要回頭來吃掉你,我夢到你一直在哭啊,心裡特難受,早上起來我課都沒上就直接奔過來了……」

  秋葉整個人怔住。

  「秋葉?你在聽嗎?」看她忽然開始發呆,佑子伸手在她面前揮了揮,「我得趕緊回去了,你記得我說的話,最近要小心紅色的……」

  「紅色的什麼?」

  少年的聲音突兀地在身後響起,兩人嚇了一跳,佑子急忙揮了揮手。

  「啊哈,沒事,我還趕時間就先回去了!」

  「哎?我送你去車站……」回過神的秋葉急忙開口。

  「不用啦,就在前面一點而已。」佑子伸手指了指自己背後的方向,隨即朝赤司點了點頭便轉身離開了,秋葉怔怔地看著好友離開的背影,神色有些複雜。

  「紅色的什麼?」赤司忽然重複了一遍那個問題,看到秋葉終於將視線轉向自己,他略微挑眉,表情卻顯得不怎麼有耐心,似乎是在說不想再重複第三遍,秋葉不自覺翻了個白眼。

  「她說讓我小心紅色的惡魔。」

  一邊轉過身去,伸出手把背上快滑下來的女孩往上挪了挪,赤司再度皺眉。

  雖然覺得這話意有所指,但他還沒有傻到去對號入座,只不過……海常麼?為什麼偏偏是和涼太有牽扯的。

  注意到男生跟上她的腳步走在身後,秋葉忽然又停下來看向他。

  「說真的,你怎麼看待這件事的?」

  「……紅色的惡魔?」

  「不是啦!」秋葉瞪眼,「是說麻衣……她不會真的是穿越來的吧?」

  聞言,赤司愣了下,少女過於認真的表情不知為何讓他想起前不久她躲在電線杆後偷窺時眼睛瞪得鬥大的呆滯模樣,原本有些煩躁的心情也不知不覺良好,他頗有興致地揚起唇角。

  「你的意思是你相信不久以後我會……看上你這種可能性?」

  「……當我沒說。」

  回過神的秋葉驀地漲紅了臉,隨即背著小姑娘轉身就要離開,背上卻忽然一輕,她轉過頭,紅發少年正將熟睡的女孩攬在懷裡,側向她微微抬起下巴。

  「上車吧。」

  「你讓我上我就……」她直覺地反駁出聲,剛被那樣貶低自然拿不出好口氣來對眼前的人說話,卻瞥見少年的臉色忽然變得有些陰沉,看起來並不習慣被人拒絕邀請,不由噤聲,然後聽到赤司冷靜得嚇人的聲音。

  「我有話要說。」

  「……哦。」他最好能說點正經事啦。

  「她大概真是我女兒。」——老大,你的正經事能不能不要這麼嚇人!

  剛出發就聽到少年這樣的臺詞,秋葉一時衝動差點直接想跳下車,但是赤司的氣場固定在寬敞的豪華轎車內,她莫名動彈不得,只能眼睜睜看著那人抱著麻衣坐在對面的位置。

  似乎是真的累壞了,女孩趴在赤司腿上睡得香甜,偶爾喃喃不清地嘀咕著似乎是媽媽爸爸之類的字眼,少年伸出手極為緩慢地揉了揉她的發,動作輕柔得不可思議,秋葉莫名地抖了抖。

  越是這樣珍貴的溫柔越是給人一種莫名很可怕的錯覺……是錯覺吧?

  「為……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她忍不住朝前傾身,伸手指了指麻衣,「她馬上就要6歲了,而你今年——」

  「15歲。」赤司抬起頭淡定地打斷她的話,隨即忽然伸手繞到她身後一個小型的儲物櫃,距離一下很近,她可以清晰地聞到少年身上淡淡的香味,不知道是什麼,但至少確定不是男生香水。

  不知為何覺得松了口氣,少女正迷迷糊糊地想著這個味道還挺好聞,少年的手又挪開了,順手遞給她一份資料。

  「這是什麼?」看到上面層層加密的重要檔標誌,少女瞪了瞪眼,「可以拆嗎?」

  「嗯哼。」

  是同意了?

  她狐疑地拆開來拽出文件,入目所及的資料讓她的眼睛瞬間瞪大。

  「……這啥?」另一種火星文?

  「德語。」

  「……」結果到底哪裡正經了魂淡!

  赤司皺起眉,有那麼一瞬秋葉覺得這廝似乎想說「對你的智商抱有期待我是多愚蠢」這樣的話,少女下意識地翻了個白眼,正想說點什麼,少年忽然伸手拉住她的手將她拉近,好聞的清香再度充盈鼻間,貼在耳畔的聲音依舊好聽到令人沉醉,出口的話卻讓少女整個人一僵。

  「叫做親子鑒定的東西……聽過嗎?」


第11Q

  她從沒想過有一天自己會和這麼高端大氣的詞兒扯上關係。

  本以為只會存在在肥皂劇中,用來將那些豪門家族渲染得特別苛刻又艱苦,以此襯托女主角的堅強與善良的那麼個玩意……秋葉一直是不信居多的,儘管它聽起來比對門占卜社的神算女要科學得多也可靠得多,但是這種東西,說到底——

  「可信度到底有多少呢?」

  看她憋了半天勁問出這麼句話,赤司眯起眼,伸手撕開那份文件抽出來,秋葉的眼睛順著往下,幾乎馬上就要看到那代表真相的數字,手卻猛然一抖把檔卷了起來。

  「為什麼不看?不管怎麼樣至少比你那個朋友的夢要來得靠得住。」

  赤司收回手輕揉了揉麻衣的發,唇角幾不可察地揚起一抹笑容。

  「……你偷聽我們說話?」少女抬起頭瞪了他一眼,後者一派坦然地聳了聳肩。

  「聽力太好不是我的錯。」瞧見女生因為憤怒而抬起的額頭上那撮不聽話的頭髮又翹了起來,他不自覺伸出手去扯了扯,「比起那些虛假的夢境或者胡亂的揣測,我更願意相信實在的資料。」

  這倒是沒錯,秋葉一時無法反駁,雖說佑子做的夢向來詭異地精准,但眼前這人肯定是不會信的。

  「怎麼不說話了?」

  「我……一下不知道該說什麼。」她下意識地伸手胡亂地揉著自己的頭髮,「我一直以為只是巧合……」

  其實心裡隱約也明白不會有那麼詭異的巧合,可是除了這個她不知道還能作什麼樣的解釋,畢竟在此之前她都不曾與赤司這人有過交談,有孩子什麼的簡直滑天下之大稽,所以一直避開不去想這個問題,但如今赤司……

  「哢嚓哢嚓……」

  細碎的聲音在靜謐的車內響起,兩人同時一愣,低下頭,這才發現原本趴在沙發上的小兔子不知何時爬到了兩人中間,此刻正艱難地抱著那份檔啃著,不斷發出細碎的撕扯聲,秋葉嚇了一跳。

  「喂你……」她趕緊把東西扯過來,定睛一看才發現最關鍵的數位部分居然被吞掉了,並且似乎很悲劇地都卡在了它喉嚨裡。此刻小傢伙正不斷瞪著眼一副死不瞑目的模樣,直看得秋葉一陣汗顏,下意識地看向赤司,看到少年只是面無表情地盯著兔子看,似乎並沒有要採取什麼懲罰措施,她悄悄松了口氣,卻還是忍不住吐槽。

  「你……養的兔子真有個性。」

  「小十。」他伸手把小傢伙拎起來放在手中,手指輕點敲了敲它的腦袋,「麻衣撿回來的,名字似乎是叫那個。」

  ……

  「征十郎的十?」不知為什麼突然冒出這麼一句話,看到對面的少年果然危險地眯起眼,秋葉急忙揮了揮手乾笑出聲,「哈哈我隨便說說的……那個……這個鑒定怎麼辦啊?」

  她舉起手中那份殘缺的火星檔,雖然臉上看起來頗遺憾的樣子,心底卻悄悄松了口氣。

  她還沒做好接受那個答案的準備。

  如果麻衣真的是來自未來,那麼她的餘生都勢必要和眼前的人有所牽扯,那將是怎麼樣漫長又艱難的糾葛。她雖然不知道赤司征十郎的家族與世界究竟是什麼模樣,但至少可以知道那不是她這種人能夠生存的地方。

  可如果一切只是一場荒謬的巧合,那又是老天在開她的玩笑嗎?為什麼她原本平淡卻又順遂的人生又要加入名為赤司征十郎的插曲,即便開幕再輕快再歡樂也改變不了悲劇收場的結局。

  他們生活在同一片土地,卻呼吸著不同的空氣。

  「不怎麼辦。」

  頭頂響起少年似乎不太愉悅的聲音,秋葉回過神,赤司正抬手把麻衣遞到她懷裡,順手把小兔子放在制服口袋,眼神直視著她,車忽然停了下來,她直覺地看了一眼窗外,卻忽然聽到少年依舊認真地嚇死人的聲音。

  「她是我的女兒,只有這點不需要懷疑。」

  ……

  是你女兒,那我嘞?

  秋葉直覺地翻了個白眼,卻也沒把那句話說出口,看到司機走過來打開了門,她忍不住小聲嘀咕了一句「你一個人最好生得出女兒來」,一腳已經跨下車的人忽然又轉過頭來看著她,她急忙伸手捂住嘴。

  「我……我什麼都沒說。」

  「……下車。」

  「哦哦!」她急忙猛點頭,抱起麻衣就要起身,隨即驀地頓住,「……這是哪裡?」

  「我家。」

  「咦……」為什麼要來他家?

  直覺有詐的人立即又抱著女孩縮了回去,滿臉警惕地瞪著已經站在車門外的人。

  「送我們回我家就可以了!」

  「少爺……」司機遲疑地往前跨了一步,赤司伸出手揮了揮,那人立即退了下去,紅發少年一手撐在車門邊,朝內探過身子,莫測高深地看著她。

  「我似乎說過我有話要說。」

  「額……不是親子鑒定麼?」

  「是那之後的事情,」他忽然朝她伸出手,微微眯起眼,唇角揚起一抹疑似戲謔的笑容,「是不是叫做爭奪撫養權來著?」

  赤司……也看肥皂劇的嗎?

  儘管有著這樣腦抽的疑惑,秋葉還是小心地跟在了後面踏進豪華別墅。剛一進屋,麻衣就被女傭接了過去,少女在裝飾豪華的客廳多待一會都渾身不舒服,此刻正在沙發上坐立難安,不時四處觀望著,總覺得下一刻就會像電視裡一樣冒出一堆僕傭什麼的,或者更恨點蹦出一個貴婦人對於自家兒子帶回來的女生指手畫腳……呸呸,胡思亂想什麼呢!

  她趕緊搖了搖頭,雙手使勁拍了拍自己的腦袋,努力正色地看著赤司。

  「我……我先說好,撫養權什麼的我肯定爭不過你,不過你得尊重麻衣的意見。」

  「什麼意思?」對面正雙腿交疊似乎是在看報紙的人放下腿看向她,無形中散發出的氣場讓她忽然心虛起來,一手順便撈起一個抱枕攬在懷裡,這才敢抬頭看向他。

  「就是麻衣想跟誰由她自己決定。」說完又急忙補充道,「不過讓我住你家不可能!」

  「如果自作多情是你最新培養出的屬性,我只能說明顯還差得遠。」

  面對她的時候他特喜歡慢條斯理地說一些氣死人的話,不知道是哪裡來的惡趣味,他覺得自己好像很喜歡看她生氣的模樣……唔,果然還是最近被麻衣搞到神經不正常了吧。

  瞧見女生的眼裡都快噴出火了,嘴巴張了半天似乎正醞釀著如何開口,他比了個停戰的手勢。

  「要喝點什麼?」

  「鐵觀音。」【中文】

  「說日文。」【法語】

  「……說人話。」【中文】

  「你說什麼?」赤司眯起眼。

  「額,沒什麼。」她心虛地搖了搖頭,不敢坦白自己剛才說了什麼,赤司朝站在不遠處的女傭揮了揮手,後者會意地退下去了。

  「鐵觀音沒有,不過上次去中國的時候有帶過一些龍井……」

  「龍井!」女生立即驚喜出聲,手裡的抱枕也一下甩到一旁,整個人趴到茶几上瞪大眼看著他,「你去過西湖嗎?」

  「……國中畢業的時候,工作事宜。」

  「旅遊就旅遊唄,還工作事宜。」秋葉撇了撇嘴忍不住嘀咕出聲,眼底已經開始呈現欣羡的色彩,「真好啊,都說西湖景色美,我一直想去看一看來著……」

  「……你在幼稚園之前不是一直在中國麼?」

  「那時候還小啊,媽媽又不敢帶我到處去玩……咦?」她怪異地抬起頭,「你怎麼知道我一直在中國?」

  赤司但笑不語,似乎她問了什麼白癡的問題,秋葉這才想起這人還是學生會長來著,要知道這麼點事實在不是什麼難題,恰好女傭端了茶上來,她的視線再度被那些看起來就很貴的瓷器吸引,小心地伸出手擺弄起來,隨即忽然想起一件事。

  「啊,我剛才說鐵觀音的時候說的明明是中文……」

  說罷狐疑地看向赤司,後者從報紙上抬起頭,雙手環胸,一口流利的中文讓對面的少女險些瞪凸了眼。

  「你的中文發音很標準,是因為對你來說那才是母語嗎?」

  魂淡,你到底是哪國人啊!

  「……你沒說你會中文。」

  「說了你就不罵我了?」

  「……會挑文明點的。」

  赤司忽然動了下,秋葉立即丟下手裡正在把玩的茶杯坐回沙發上,撈回抱枕瞪著他。

  「再說每次都被你半路打斷,根本沒罵成過啊……」

  「如果那樣,你還能這樣平安地坐在這裡?」

  知道他說的絕不虛假,她低下頭不再說話了,只小心地伸出手再搗鼓起來那些瓷器,聽說有些人就喜歡收藏這些東西彰顯自己有品味,但像赤司這樣把它們大喇喇擺出來給人用的還真是……

  她似乎忘記了自己來做什麼的。

  看她正一臉認真地觀摩那些茶杯,黑眸睜得滾圓,似乎是想用眼睛直接把它們的模樣掃進大腦,赤司雙腿交疊靠坐在沙發上,拿起之前的報紙,頭也不抬地揮了揮手。

  「喜歡的話也可以送給你。」

  「……咦?」這廝什麼時候對人這麼好了?

  秋葉抬起頭狐疑地看向他,兩隻手卻像是有自己的意識般把茶具都朝自己的方向攬了攬。高級瓷器無論是觸感還是花紋都和自己平日裡所見的那些不可同日而語,她覺得她很小心地在掩飾自己眼底的貪念了……啊不對是喜歡,這傢伙既然看出來了,不是應該嘲諷她一番嗎?

  「你剛才說啥了?」

  「聽不懂日語嗎?」

  他放下腿朝前傾身,距離一下很近,少女可以感覺到赤司正伸手似乎又要去扯她的頭髮,急忙抬手護住腦袋,視線正對著某人的異色雙瞳,後者卻又半途改道拿起茶杯蓋,修長的手指極為緩慢地將杯蓋蓋在正在冒著熱氣的杯子上,隨即又順手扯了扯女生垂下來的一縷長髮。

  「我說,可以送給你。」他說中文的時候聲音更加清脆明朗,像是剛才捯飭瓷器時碰撞到一起的聲音,少女只覺得心臟一瞬間抽離,所有的意識都集中在男生好聽的聲音上。

  「條件是下次段考你的數學要及格。」

  ……

  她確定了,這廝就是沒安好心。


第12Q

  「不可能!」

  面對某人看似很善良體貼的條件,秋葉直覺地瞪了過去。

  就算別人不清楚,她自己心理還是有點自覺的,讓她的數學考及格實在是不可能任務。

  「那就沒什麼好說的了。」

  赤司意外地很快妥協,又朝後交疊起雙腿翻起報紙,看起來對自己先前那個可惡的提議也並沒有太強烈的意願,倒換秋葉糾結了,眯起眼打量著那人過於愜意的姿勢,正想著這人到底在打什麼主意,樓梯口忽然傳來咚咚的腳步聲。

  「媽媽!」

  「麻衣。」她急忙坐正伸手接住撲過來的小姑娘,將她攬在懷裡順了順她的發,「不好好睡覺亂跑什麼。」

  「麻衣做了噩夢,以為你又丟下我走了。」小姑娘頗委屈地看著她,小手揉了揉自己的眸子,「媽媽還在真是太好了。」

  「我不是說了不會丟下你的嘛,等下我們就回家。」秋葉有些無奈地伸手捏了捏小姑娘的臉頰,隨即忽然想起一件事。

  「啊對了,你昨天不是說見了你爸……見了赤司君有話要說的嗎?」

  「哦對!」女孩恍然地眨了眨眼,隨即趕緊轉過頭看向赤司,「爸爸,等麻衣生日的時候我們一家去遊樂園好不好?」

  「噴……」正在品茶的人毫無形象地被嗆到了,隨即趕緊擱下手裡的茶杯看向語出驚人的小姑娘,「一家人?」

  「嗯,爸爸媽媽還有麻衣。」紅發女孩認真地點了點頭,順便伸出手指比劃著「三」,滿臉期待地看著赤司,「因為以前麻衣很怕爸爸所以從沒一起去過……」

  這個似乎聽說過……秋葉眨了眨眼,如果赤司真是麻衣的爸爸,這種矛盾的恐懼心理倒不是不難理解了。

  那個人,不管再怎麼笑著都無法讓人覺得溫暖,距離再近也帶著少年天生的疏離,而孩子又是最真摯最敏感的,會害怕「父親」也是無可厚非的事情,不過如今的赤司又會如何呢。

  「什麼時候生日?」

  對面沙發上傳來少年似乎是不經意的生意,一併伴隨著報紙翻動的聲音,麻衣有些難過的撇了撇嘴。

  「還有不到一個月……爸爸不記得了嗎?」

  額……做「媽媽」的心虛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老實說她也沒想起來問,這方面她可沒有比赤司優越到哪裡去。

  看報紙的人終於停了下來,伸手將報紙放在沙發上,皺起眉思考了下,隨即伸出一手撐住額頭。

  「不行。」

  「……為什麼?」

  秋葉直覺地問出口,一手像是有自己的意識般把麻衣往懷裡攬了攬,對面的人卻完全不打算解釋,一句話讓母女倆的心情同時蕩到穀底。

  「沒有那麼多為什麼,不行就是不行。」

  ******

  「赤司!」

  清晨的洛山高校,一天的課程還沒開始,少年少女們相繼湧入校園。向來睡眠充足的少女難得頂著黑眼圈踏進教室,看到已經坐在座位的某人,她立即瞪大眼快步走過去站在課桌前,一掌拍了上去。

  「有事?」疑似在認真預習的少年慢條斯理地合上筆記本,閑閑地看了她一眼,餘光瞥見教室裡其餘人都已經把視線投向這裡看熱鬧,而眼前的女生卻似乎完全沒法顧及,兀自再度用力拍了拍他的課桌。

  「說吧!」她忽然開口,一臉不耐煩的模樣頗有幾分混事的范兒,「我要是考及格了呢?」

  「……手不痛?」

  「廢話當然……不痛。」秋葉尷尬地收回手,自以為不著痕跡地甩了甩,隨即朝他抬了抬下巴,「如果……我是說如果,下周段考我的數學……及……及格了,你可以答應麻衣嗎?」

  話剛一說出口,少女就明顯感覺到周圍的氣氛不太對勁,不經意地往周圍掃了一眼,這才發現教室裡的人都用一種不可置信的眼神看著自己,她頓時有種五味陳雜的感覺。

  可惡,要不是赤司這傢伙……

  「這是你想了一夜的交換條件?」

  赤司忽然開口,秋葉收回視線看著他,少年手肘撐著桌面雙手交疊在眼前,似笑非笑地看著她的黑眼圈,這不經意的動作讓秋葉想起了某些實在不愉悅的事情,立即俯下來正對著某人的視線,伸手指了指自己的眼圈。

  「錯,這是你女兒哭了一夜讓我做出的妥協。」

  哇,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是感覺好厲害的樣子。——此時此刻全體a組人,包括時江在內的心聲。

  「那個也是你女兒,做出這點犧牲不是理所當然的麼。」赤司輕哼了聲,隨即收回手低下頭再度翻起手中的書,那氣定神閑的勁頭看得秋葉莫名窩火,伸手就要再度朝課桌拍下去,少年又驀地開口了。

  「那就這麼做吧。」

  「哎?」伸出的手懸在空中,她遲疑地眨了眨眼,赤司抬起頭,雙眸微眯。

  「你的交換條件我接受了。」一邊說一邊把手裡的筆記本遞給她,「筆記借你,看不懂的地方可以來問我,心情好的話也許我會解答也說不定。」

  「你!」秋葉氣得跺了跺腳,雖然很想高冷地丟下一句「誰稀罕」,眼神卻始終膠著在男生的手上挪不開。良久,直到周圍的人都無聊地開始了關於「她到底會不會接」的賭局,她才咬了咬牙伸手「刷」地把本子奪了過去,附贈給筆記本主人一個抓狂的表情。

  「你你……你不會一直贏下去的!」

  說完她就忿忿地轉身坐回位置去了,赤司的眼神微微變了下。似乎是因為她那句話想起某些不甚愉悅的事情,他周身的空氣都開始變得有些奇怪,於是原本一直在看熱鬧的眾人也不約而同地噤了聲,躡手躡腳小心翼翼地各自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等待開課。

  教室裡一下安靜下來,直到剛剛下定決心要和數學奮戰到底的少女轉過頭一臉糾結地看著赤司,因為某些因素導致的心虛,她的聲音壓得很低。

  「喂……雖然只是一個假設啊……那個……如果我使用某些非常手段……」

  「比如作弊?」他抬起頭替她說完未竟的話,女生立即尷尬地嘿嘿笑了聲,他的心情不知為何又好了起來,朝前傾身,兩人的距離一下拉近,她卻難得溫順地沒再瞪他,他伸出手扯了扯她頭頂翹起的那撮發,笑得越發高深莫測。

  「你沒那種腦子。」

  「……我拒絕接受你對我智商的詆毀。」這人太可惡了,總是喜歡用好聽的聲音說一些氣死人的話。

  「我只是在陳述事實。」他收回手朝後靠在椅背上,雙手環胸看著她一臉愁容的模樣,心情越發良好,「不過如果你來求我,也許我心情一好就會幫你補習了也說不定。」

  「什麼?赤司你要幫深谷補習嗎?!」

  突然插入對話的居然是剛好踏進教室的數學老師,也確實太巧合了才讓這人正好聽到這句話,雖然內心很疑惑這兩人是什麼時候這麼熟悉了,但如果是赤司的話!

  他激動地三步並兩步來到赤司的座位跟前,鄭重地伸手握拳,一臉熱血的模樣讓赤司和秋葉同時朝外撤開了些,然後聽到老師熱淚盈眶的宣言。

  「赤司同學!拯救深谷同學智商的大任就交給你了!」

  ……

  「噗哈哈哈……」

  教室裡的眾人終於忍不住哄堂大笑起來,赤司伸手擱在唇邊努力低調地壓抑住想笑的心思,而智商剛被徹底藐視的某少女氣也不是吼也不是,只好哀怨地舉起某人的筆記本遮在眼前,卻忽然瞥見有什麼從筆記裡飛了出來。

  「那好,現在開始上課了!」

  恢復正經的老師走回講臺敲了敲黑板,眾人也跟著起立敬禮,瞥見秋葉一個人彎下腰,時江忍不住伸手扯了扯她的衣領。

  「上課了你幹嘛呢?」

  「別吵。」秋葉從地上撿起那張飄落的紙張,小心地側過身擋住赤司的視線看著手裡的紙張,卻忽然愣住了。

  額……

  「這啥?」時江瞪了瞪眼,直覺地念出上面的字眼,「秋葉?」

  確實是「秋葉」,泛黃的紙張上稚嫩卻並不難看的字跡,清晰地寫著女生名字的漢字寫法,似曾相識的某些場景閃過腦海,秋葉忽然覺得手有些抖。

  「我叫秋葉,你叫什麼名字?」

  「秋葉?」

  「對,秋天的樹葉,漢字的寫法是……唔,」女孩低下頭在心愛的日記本上慢條斯理地寫下兩個字,隨即撕下來從眼前小小的窗戶縫塞了進去,「就是這樣。」

  「……你的字寫得很好看。」

  「嘿嘿因為我爸是書法家嘛。」

  「你……很喜歡你的爸爸?」

  「嗯!世界上最喜歡了!」黑髮女孩用力點了點頭,雙眸都開始晶亮,只可惜隔著窗戶的男生看不到她此刻的模樣。

  「你呢?」

  「我啊……」男孩的聲音一下變得有些遙遠,女孩用足了力氣貼在窗邊想要聽清他後來的話,男孩卻忽然不說話了,她伸出小手拍了拍窗戶,身後忽然傳來母親的驚呼聲。

  「天啊秋兒,你在那裡做什麼!」

  秋葉一怔,腳底一滑,只來得及叫出「媽媽」便從陽臺跌了下去,世界瞬間跌入黑暗。

  ******

  「小時候住在隔壁的男孩?」

  吃飯途中聽到自家女兒忽然提起久遠以前的事情,正在給麻衣盛飯的深谷楓頓了下,隨即皺起眉。

  「你在說什麼傻話呀,隔壁好像是風水不好還是什麼的,一直都沒人住的啊。」

  「不是啊,我小時候那裡確實有人住的!」秋葉擱下碗筷,認真地看向母親,「一個不愛說話但是很聰明的男孩子,他還會幫我做數學作業!」

  「啊……我就說怎麼你作業做得那麼好,考試卻總是很差。」

  「咳……」心虛的某人不小心嗆了下,「那……那個不是重點啦!我在問那個男孩現在去哪裡了!」

  做母親的頓時露出為難的表情。

  「就算你這麼問我……你小時候是說過那裡住著一個男孩,可那不是你摔得腦震盪後遺症麼?」說著,深谷楓擔憂地伸手撫了撫秋葉的額頭,「難道是又犯病了?」

  「麻衣知道!媽媽一定是希望那人再教她數學!」正在吃飯的小姑娘得意地揮舞著手裡的飯勺,「最近媽媽在很努力地鑽研數學哦!」

  「哦——原來如此。」深谷楓的伸手拍了拍女兒的腦門,「讓你平時不用功,臨到考試居然連那種東西都信上了。」

  「……才不是那種東西【鬼怪】啊喂!」

  奇怪……真是她腦震盪的話,那個紙條為什麼會又出現啊?而且居然是在赤司的筆記本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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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Q

  最近洛山高校的學生會室多了一道……神奇的風景。

  「早上好,會……額,那是?」

  看到一直以來做事低調,沒事很少出現在學生會室的少年會長突然在閒暇時間出現,身後還跟著最近的緋聞女友……確切來說該叫緋聞孩子的媽的女生,學生會工作室其餘人不約而同地怔住了。

  看到赤司兀自頭也不回地踏進來,身後的少女抱著一個牛皮紙袋一臉警惕地四處環顧著,擔任副會長的少年很快鎮定下來,伸手推了推眼鏡繞過赤司走向秋葉。

  「一年a組深谷秋葉同學。」

  「啊?」秋葉詫異地抬起頭,入目所及的是一個比玲央還要讓人覺得美的臉,她不由瞠大眸子,嘴巴也下意識地張了起來。

  「美人哎……」即使她這等拙劣眼光都辨別得出的精緻五官,完美地組合在這個人臉上……

  看她這般失神的表現,圍觀人群再也淡定不起來了。

  「噗……」

  「咳咳。」

  「……深谷同學。」被誇獎的「美人」似乎已經習慣了這樣的場面,伸手再度推了推眼鏡,正色地看向女生,「我是副會長千葉遙,二年a組,性別男。」

  「啊!對不起!」這才發現眼前這人確實穿著男生制服,秋葉尷尬地拍了拍腦袋,隨即趕緊彎腰致歉,男生不以為意地揮了揮手。

  「沒關係……不過深谷同學今天到這裡的目的?」

  「那個,」少女遲疑地越過他看向身後不遠處的會長室,「他找我來……」

  「來補習」幾個字怎麼可能說的出口啊魂淡!

  「好的,這邊請。」千葉了然地點頭,隨即朝後退開擺出「請」的姿勢,於是秋葉只能尷尬地頂著眾人好奇觀望的視線一步一步艱難地踏進會長室,想起今早的事兒,她至今還覺得一肚子悶氣。

  週六一早她本來打算一覺睡到自然醒的,聽到手機響了,以為是鬧鈴,她順手拿起手機就要關掉它,早早醒來的麻衣卻已經興高采烈地按下了接聽鍵,再然後就……

  「媽媽!爸爸叫你去約會!」

  「……什麼?」

  半睡半醒的人驀地從床上坐起來,一手胡亂揉了揉發,另一手奪過手機貼在耳邊,果然聽到熟悉的可惡嗓音。

  「給你二十分鐘到學校門口來。」

  「混蛋誰要……」

  「遊樂園。」

  「……你等著!」

  掛斷電話之後她迅速刷牙洗漱,連早飯都沒來得及吃就直奔學校,到門口的時候剛好看到赤司家的車子停下來,她雙手叉腰氣喘吁吁地站在車門口看著他慢條斯理地走下來,手裡還拎著一個牛皮紙袋,她瞪了瞪眼。

  「喂,你知不知道今天周幾啊?」

  「週六,你不知道?」

  「……知道這個你讓我來學校做什麼!」少女氣結地伸手揉了揉近來一直沒能好好休息的眼睛,「托某人的福這幾天我又開始做噩夢了……」

  「嗯?」赤司挑眉,似乎是在問她後半句在說什麼,回過神的少女直覺地揮了揮手。

  「沒什麼……你到底要幹嘛?」

  這次問到了重點,赤司把手裡的牛皮紙袋遞到她手裡。

  「你跟來就知道了。」

  他看起來很正經也很嚴肅,於是她也就……跟過來了。

  第一次踏足學生會室,她不得不再一次感慨洛山實在是有錢,這裝潢與擺設絲毫不輸給電視上所看到的那些豪華辦公室,尤其是身為會長的赤司還有一間獨立的辦公室,獨立的休息室……以及衛生間。

  這裡真的是學校而不是某大公司的集團boss辦公室嗎?

  她很想這麼吐槽,但眼下似乎連那麼點哀怨的時間都沒有了。

  那個牛皮紙袋裡裝的居然都是數學測試題!當然這不是最讓她鬱悶的,最鬱悶的是……

  「喂!」她忍不住湊到某人辦公桌前,拿起那摞試卷放在他眼前,「這是國中的題目哎!」

  「所以?」赤司放下手裡的檔,抬起頭看向她,眯起眼的樣子看起來boss氣勢渾然天成,「你應該都會做吧?」

  「額……」秋葉瞬間泄了氣,收回試卷側過頭開始顧左右而言他,「那個,你看畢業那麼久了嘛……」

  赤司就不再說話了,只維持仰靠在座位上的姿勢似笑非笑地看著她,秋葉咬了咬牙才又不甘心地坐回沙發上,對著試題繼續愁眉苦臉,赤司搖了搖頭繼續翻起手裡的檔,辦公室的門忽然被敲響。

  「請進。」

  「赤司,這是下周遠足的計畫書,你看看還有什麼需要修改的地方。」千葉拿著一份文件走進來,一邊說一邊疑惑地看了眼正低頭咬筆桿發洩的少女。

  「不用了,我相信你。」赤司頭也沒抬地揮了揮手,「需要我簽字的部分拿來給我就可以。」

  「好的。」千葉應了聲從檔裡抽出幾張放在辦公桌上,看赤司利索地簽字,他不經意地再度朝秋葉的方向看了一眼,這一看不打緊,美少年的眼睛差點瞪了出來。

  「學妹,」他忍不住走過去拍了拍女生的肩膀,「這個問題其實應該這樣……」

  一邊說一邊拿起桌上的筆在紙上演算起來,秋葉瞪大眼看過去,拿起手中的筆戳了戳下巴,間或朝前伸出手。

  「但是那樣的話這個y不就和z一樣了嗎?」

  「y是y,z是z,就算結果一樣它們在題目中的意義卻是不一樣的。」

  「……不都是字母?」

  「這個……」

  「你今天興致不錯。」

  赤司忽然開口,正驢頭不對馬嘴討論中的兩人同時頓住,看到辦公桌後的紅發少年雖然依舊是唇角微微上揚的模樣,千葉卻還是敏感地察覺到了什麼,急忙丟下筆舉起手。

  「哈,這屋裡空調有點太低了,我先出去了。」

  「哎學長!」

  看他收回資料轉身就走,秋葉急忙抱起手裡的試卷想要跟上去,手剛觸及到門把,身後就傳來少年涼到骨子裡的聲音。

  「遙他很忙。」

  額……這屋空調好像確實太低了。

  少女抱著試卷磨磨蹭蹭地轉回來,察覺到氣氛太過尷尬,她忍不住張了張嘴想找點話題。

  「千葉學長好像也是個名人啊。」

  「二年級學年第一。」

  「……果然是聰明人。」少女撇了撇嘴,一時又不知道該說什麼了,只好低下頭繼續努力與試題奮戰,赤司忽然又開口了。

  「你也很有名。」

  「哎?」她抬起頭疑惑地指了指自己,赤司合上手裡的檔慢條斯理地走到她跟前拿起她奮鬥了好半天的試題瞥了一眼,隨即在女生對面的沙發上落座,異色雙瞳認真地看進她眼底,一字一頓地開口。

  「笨得有名。」

  「……我可以罵你嗎?」

  「如果你會中日德法英俄以外的語言的話。」

  你八國聯軍投胎來的啊……「方言算麼?」

  赤司從試題上抬起頭淡淡地瞥了她一眼。

  「說說看。」

  「額。」回憶起那些罵人的方言都太「精彩」,秋葉趕緊搖了搖頭,「還是算了,被我媽知道會打死我。」

  說罷低下頭開始認真地捯飭起眼前的試題,赤司也沒再說話,只盯著她做好的那張看到底怎麼錯的,不一會兒,對面傳來女生小心翼翼的聲音。

  「對了赤司……」

  「嗯?」他挪開試題看向她,女生抬起頭眨了眨眼。

  「你記不記得小時候的事?」一邊說一邊伸手比劃了一下高度,「唔,大概比現在的麻衣要高一點……」

  「不記得。」他皺眉將試題攤開在她眼前,伸手指了指,「從第二題就開始出錯,你是怎麼從國中畢業的?」

  少女很快被轉移了注意力,拿起筆無聊地戳著下巴,晶亮的黑眸無辜地眨了眨眼。

  「我又不擔心沒高中讀……」

  「……」

  是了,這就是她乾脆地丟棄了數學的最重要的理由。

  赤司眯起眼沒再說話,只拿起先前千葉用的那只筆在試題上刷刷改了起來,一邊狀似無意識提醒著某人她現在的處境。

  「即使只是傳言,我也不希望別人以為我會看上一個笨蛋,你最好趕快把成績補上,不然……」他舉起手裡的筆指了指她的腦門,唇角微揚,在辦公室外的人看來笑得那叫一個溫柔體貼,可只有距離最近的少女瞧出了這人眼底的惡意,連向來最喜歡的聲音都聽著像招魂幡一般。

  「你不會想知道擔心會被開除是什麼滋味。」

  「什……」秋葉瞬間瞪大眼,看到他站起來走向辦公桌,她忍不住站起來,「你沒權利這麼做。」

  紅發少年轉過頭來,面無表情地伸手敲了敲桌上的「學生會長」名牌。

  「這個,你知道它在這所學校代表了什麼嗎?」

  這傢伙是惡魔來的嗎?

  秋葉頓時覺得眼前發黑,頭暈胸悶,幾乎快喘不過氣來,雙手抖了又抖,隨即驀地丟下筆推開門走了出去,所經之地又是一陣矚目,正準備進會長室的千葉抽空抬起頭瞥了一眼,隨即轉身推門進來。

  「會長又在給新聞部製造話題了。」

  聽到少年懶洋洋的聲音,赤司面無表情地抬起頭看了他一眼,後者無辜地舉起手。

  「好吧,我閉嘴。」說著,千葉將手裡的檔遞到他手裡,「剛才漏掉這個沒簽。」

  赤司接過檔,轉過身去捉起筆正要簽字,身後的千葉遙忽然又開口了。

  「我說,嫉妒一個笨蛋不太符合你的設定吧少年?」

  正在寫字的手頓住,赤司下意識地皺起眉。

  他不想承認他在嫉妒,正如他不想承認自己確實對那個笨蛋諸多關注一樣。

  她自由懶散,是因為她從來不擔心會被拋棄,她可以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因為不管什麼時候她都有無條件支持她的後盾,她沒有為了什麼去努力的熱血,是因為她想要的東西通常都不需要她去追尋。

  她幸福又快樂,比任何人都容易知足,也比任何人都自由。

  那曾是他拼上所有想要追求的東西。


第14Q

  洛山的學生會工作室地處校園深處最偏僻的地帶,出門之後正對著的便是一個規模不小的花壇,盛夏時分百花齊放也是一道引人入勝的風景。據說也曾是洛山情侶們最理想的約會場所之一,不過沒人敢大喇喇在學生會眼皮子下頂風作案,花壇也就一直相當清靜。

  雖不嚴令禁止戀愛,但也並不持贊成態度。或許大多數學校對於學生們的戀愛皆是如此,不過對於洛山來說,只要一個人表現足夠優秀,那麼其餘有關他/她的一切缺點都可以視而不見甚至一定程度上縱容著。

  就比如赤司征十郎幾乎是不想上課的時候就不用踏入教室,秋葉作為文字領域出類拔萃的學生也有著「允許理科不合格」之類的特赦,所以她才能在數學課堂堂正正地睡覺。雖然聽起來並不是太值得炫耀的事情,她自己也有著自己並不聰明的自覺,但是被赤司那樣威脅就莫名覺得不爽。

  離開學生會室就直奔花壇,百花絢爛的風景映入眼簾,少女鬱結的心情這才稍微好了些,一手下意識地揉了揉眼睛,餘光瞥見一個休息用的長凳,她走過去坐下來,卻忽然覺得屁股下有什麼,軟軟的,甚至還會動……

  「啊!」她忍不住低叫了聲跳起來,轉身看過去,這才發現長凳上伸出來的是一隻手,纖細白皙的手臂延伸到花叢深處。似乎是被她的叫聲吵醒,原本正睡的人翻了個身滾到長凳上。漆黑的長髮,白皙的皮膚,些許掉落的花瓣順著她的動作滾落到她身上,配合女生清秀的五官,怪異地搭配出一股令人驚豔的美麗。

  「什麼時候了?」她似乎還沒睡醒,聲音依舊帶著濃濃的困意,收回手揉了揉眼睛,隨即緩緩睜開一條縫瞥了秋葉一眼。

  「哎?11點了。」秋葉急忙拿出手機看下時間回道,女生伸手打了個呵欠,秋葉有些尷尬。

  「抱歉,我沒注意到這裡有人……」要說這位同學也是睡覺的人才,如果不是手臂剛好垂出來,根本不可能被發現那裡有人。

  「唔,沒關係。」被吵醒的人再度揉了揉眼,一邊口齒不清地解釋道,「反正我也該醒了……」

  「額,那就好,我告辭了。」秋葉遲疑地應了聲,隨即猶豫著轉身就要走,終於捨得睜開眼的女生卻忽然頓住了。

  「哎等等!」

  睡美人瞬間打了雞血般跳到秋葉跟前,瞪大眼盯著她左看右看似乎是想探索什麼,秋葉被看得略發毛,下意識地往後退了兩步,手臂也不自覺環住自己,對面的女生忽然伸出兩手鄭重地放在她的肩膀上。

  「你……」她瞪圓眸子認真地盯著秋葉,表情肅穆得和先前慵懶的模樣判若兩人,「你是不是在找一個隻聽過聲音但是沒見過面的男孩?」

  「……哎?」

  為什麼,從未相識的這個人會知道她的秘密?

  ******

  「青木音羽?」

  「嗯,話劇社的學姐,有人看到深谷同學和她一起離開了。」

  「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

  看到來報信的人走出學生會室,赤司皺起眉再度看了一眼手裡的試題,想起秋葉臨出門時滿臉憤懣的表情,他輕嘖了聲,隨即起身走過去推開門。

  「遙。」他走到隔壁辦公室正要敲下去,美少年恰好推開門走出來,似乎是準備出門了,看到他,千葉有些意外地挑眉。

  「怎麼了?」

  「要去話劇社?」

  「……你怎麼知道?」

  「一起。」

  「……哦。」

  美少年眨了眨眼,帶著滿腹困惑跟著赤司一起踏上旅程。週末時分的洛山校園並沒有多少人,兩人信步穿越花壇。因為不知道赤司到底在想什麼,千葉一時也不好開口,只好拿出手機研究起剛才收到的短信,不知不覺落在了赤司後面,直到前方忽然傳來赤司的聲音。

  「交往還順利嗎?」

  「嘛……算是吧。」千葉點頭應聲,雖然女朋友有著隨時隨地都能睡著的特質,語言舉止又很奇怪常被人誤解,但連他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的是,自己和那個看起來有些神經質的女生相處起來契合程度絕好,簡直就像是……

  「我聽過關於青木音羽的傳聞。」

  「嗯?」

  「有人說她是話劇狂熱分子,永遠活在幻想的世界所以很少保持清醒。也有人說她所編寫的故事都是從夢境中得到的靈感,是一個品行有些奇特的怪才……」

  千葉不自覺頓下腳步,看著赤司的眼神略帶探索意味,他是個心思縝密的人,任何時候會暴露自己或者女友秘密的話他都不曾在赤司面前透露過,但既然這人作為這所學校的學生會長,也可能真的會知道那個秘密——

  「當然,我個人認為那個『可以看到過去』的說法最荒謬,你覺得呢?」

  果然還是暴露了嗎……千葉下意識地伸手拍了下腦門,眼神也閃過一抹懊惱,這一細微的動作自然沒有瞞過赤司,紅發少年眯起眼,眼底閃過一抹複雜的思緒。

  「赤司。」

  作為學長而言千葉對赤司說話的語氣禮貌得簡直過分,但天知道赤司這人就是有這樣讓人不知覺說出敬語的氣場,尤其自己苦心守候的秘密就這麼被這人攥在手裡,他說起話來也多少有些遲疑,只叫了名字便頓住,走在前方的少年停下腳步看向他,他猶豫了下才開口。

  「你聽過洛山三古怪嗎?」

  「你要說什麼?」

  「看到過去,預測未來,窺探其餘次元,擁有神奇能力的三個人在這所學校代代傳承,自洛山建校以來就是只有學生會長才知道的秘密,你沒理由不知道的。」

  「……我知道。」他當然知道,並且對那個「看到過去」如此深惡痛絕。

  ******

  「雖然不知道另外兩位同胞都是什麼人,不過我姑且是那個洛山三古怪之一吧。」

  迷迷糊糊跟著學姐到了話劇社,剛一落座就聽到這樣勁爆的開場白,秋葉驀地瞪大眼,拿住杯子的手抖了抖,水也跟著撒了一桌,她無措地拿起紙巾胡亂擦拭著,大腦混亂地思索著關於這個所謂三古怪的傳言。

  之前時江說起的時候她還沒什麼特別的感覺,畢竟關於三古怪的資料太少,連他們為什麼被稱之為古怪都是個謎。作為一個校園傳說甚至還不如七大不可思議來得吸引人,因此即便一直有這麼一種說法,洛山三古怪卻也並沒有引起什麼關注。

  不,不如說是洛山眾學生缺乏對此的真實感,秋葉也不例外。

  可現在,那個三古怪活生生地出現在眼前,並且那麼爽快地告訴了她這件事……

  「看你的表情似乎是不信的。」看她依舊處於震驚狀態,青木無謂地聳聳肩,「嘛,這種詭異的力量連我自己都不知道怎麼吐槽。」

  「不是的。」秋葉急忙擺了擺手表示自己並沒有懷疑的意思,「不過學姐,恕我冒昧,既然三古怪互相不認識,那麼你為什麼知道自己是三古怪之一?」

  似乎第一次聽到這樣的問題,青木偏過頭思考了下,隨即眯起眼回憶起來。

  「唔,怎麼說呢……就好像是有人托夢一樣,告訴你你現在有了這樣的能力,本來以為只是夢的,但是沒想到高一暑假時候真的出現了怪事情……」

  她真的不是故意的,那一天剛好是那屆高三生的畢業典禮。她在尋找睡覺聖地的途中遇著一個國中生的少年,只是不經意地一個觸碰便感到極致的壓抑。雖然只是殘留的片段,卻不知為何讓她特別難過,幾乎快要無法行走,只能眼睜睜看著紅發少年的背影發呆,之後很久才意識到,那是她捕捉到的過去。

  來自那個少年的過去。

  「……那個人是赤司?」秋葉下意識地開口,隱約已經察覺到青木要說什麼了,心頭莫名有些不安,少女的雙手不自覺握緊,「那麼學姐你看到了什麼呢?」

  青木的臉色瞬間凝重起來。

  「牢籠,被以愛之名囚禁起來的紅色惡魔。」

  「我應該說過隨便窺測人的過去不是什麼好習慣。」門口忽然傳來少年極冷的聲音,面無表情的臉上隱隱透出風雨欲來的味道,「還是最近日子太平靜讓學姐你覺得無聊了?」

  「赤司……」

  秋葉嚇了一跳,正想問這人怎麼在這裡,對面的青木已經瞬間轉移到門口躲在千葉背後小心地扯著男友的手臂。

  「他怎麼來了?」

  「因為你帶了不該帶的人……」千葉伸手拍了拍青木的手示意她不要驚慌,隨即轉頭看向赤司,「抱歉,我會看好她不要再說出去的。」

  赤司沒再說話,只面無表情地看著青木,看到該稱為學姐的女生雖然有些不安卻似乎並不認為自己做錯了什麼,他微微皺起眉正要說話,秋葉忽然走過來站到他面前。

  「赤司,學姐她只是……」

  「你閉嘴。」他轉頭朝她看了一眼,聲音平穩卻自帶不容拒絕的氣場,秋葉不自覺咬了咬唇,卻也不知道該說什麼,而導致這現象的罪魁禍首則是難得勇敢地從男友身後探出頭瞪向赤司。

  「我說過我看到的只是『發生在你身上的過去』,是客觀存在過的事實,和你自己的記憶甚至主觀理念都無關,如果你想要埋藏它甚至拋棄它都與我無關,不過赤司君,」說到這裡,她不經意地朝秋葉的方向看了一眼,「否定過去的人,一輩子也別想贏過自己。」

  秋葉咋舌,下意識地看向赤司,紅發少年卻依舊是一言不發,說完話就泄了底氣的某人急忙扯著男友的手臂說著「我們走」便努力瀟灑地走開了,身後的千葉歉意地朝赤司點了點頭。

  「抱歉,不過我覺得音羽說的有道理……」他伸出空閒的手下意識地推了推眼鏡,「你是不該輸給任何事物的。」

  說完,他便跟在青木身後離開了,空氣一瞬間凝固,被迫和赤司單獨相處的少女只覺得頭皮發麻,正躡手躡腳地打算悄悄退場,沉默已久的少年終於開口了。

  「你也這麼覺得嗎?」

  「……哎?」

  「我會輸給過去的自己。」

  額……如果說是,他會不會弄死她?

  不過惡魔啊……為什麼偏偏又是紅色的?


第15Q

  雖然嚴重懷疑赤司就是自己記憶中那個小男孩,但秋葉也明顯能察覺到赤司十分不喜歡提起那件事,尤其那似乎對他來說並不是什麼愉悅的經歷,少女在頹然地打算放棄探索的同時也開始好奇起這個三古怪來。

  「呐赤司。」

  「嗯?」

  「既然有看到過去的能力,是不是也有能預測未來的?」

  「你想知道?」正在替她修改試卷的人頓了下,抬起頭,見女生一臉認真地點頭,他幾不可察地揚起唇角,「會讓你失望的。」

  「這麼說,你果然知道是誰?」難得敏銳一把的少女立即欣喜地開口,赤司頓了下,隨即低下頭繼續先前的動作。

  「所謂的傳說通常只是信奉鬼神怪力人們以訛傳訛的結果,真相往往會普通得嚇死人。」他將批改好的試卷遞到她手裡,一臉無謂地聳肩,「這個學校沒什麼是我不知道的。」

  「哎——是嗎?」秋葉拖長了腔,一臉不服,「那我問你,新聞部和攝影部為什麼會並稱為雙子?」

  「初始於洛山建校初期的這兩個社團,是由當時執行長的雙胞胎孫女一起創建的,這兩個社團的活動室相鄰,不管什麼活動都一直一起行動,『就像是兩位創始人一樣永遠相互扶持共同成長』,是以為雙子社團。」

  秋葉瞪大眼,嘴巴也長得老大。

  「這個是我們社團編年史上寫的……你都會背了?」

  「不,只是看過。」赤司輕描淡寫地應了聲,「看過就記得了而已。」

  這廝是拐彎抹角炫耀自己頭腦好吧。

  秋葉翻了個白眼,忍不住暗自腹誹,隨即又不甘心地抬起頭。

  「那麼一神呢?」她順手揪了揪自己的發,「總不能是因為歷屆學生會長都是很厲害的人所以有這樣的傳統吧?」

  「你難得聰明一次。」赤司挑眉。

  結果還真是啊摔!

  秋葉覺得,對所謂的校園傳說抱著深厚希望的時江大概要糾結了。

  「阿嚏!」遠在新聞部籌畫最新計畫書的時江少女伸手揉了揉鼻子。

  「誰在說我壞話?」

  「你怎麼就不能想點好事?也許是有人想你?」一旁的同社團少女忍不住吐槽,時江少女麻利地送了她一個白眼。

  「不可能,這個世界上除了我爹娘之外會惦記我的人還沒出……」

  「竹內!有人找!」

  遠遠奔過來的男生抱著一堆文件一邊快速走著一邊不忘朝時江拋個媚眼。

  「是籃球部的美人學長!」

  籃球部的美人……

  「怎麼樣,那人還比你早生一年。」先前的女生湊過來笑道,時江少女直覺地伸手拍開她的腦袋。

  「不知道情況就別瞎說,那傢伙八成是……」

  似乎想到什麼,時江急忙丟下手裡的東西朝門口走過去,果然瞧見實渆玲央比女人還精緻幾分的面孔,他的腿邊還有最近已經把洛山當成她家後花園的某位小姑娘。

  「她又來了?」她的嘴角抽搐了下,見怪不怪地看著頗有難色的玲央,後者無奈地攤開手。

  「小征好像在忙學生會的事,去攝影部小秋也不在,她又不肯跟別人。」

  「討厭,玲央叔叔把我說得像個萬人煩。」心思敏感的小姑娘忍不住嘀咕了聲,隨即鬆開拉住玲央的手跑到時江跟前扯了扯少女的裙擺。

  「時江阿姨,最近爸爸在幫媽媽補課是真的嗎?」

  「額,據說是的。」時江蹲下來揉了揉女孩的鼻子,「對了小麻衣,這次段考結束之後我們有一次遠足旅行,你要不要一起來?」

  「你……」玲央皺眉,正想問這人又打什麼主意,小姑娘已經兀自興高采烈地點頭。

  「要去!」說罷,她偏過頭無辜地眨了眨眼,「不過遠足……是什麼意思啊?」

  額……時江默默地遲疑了,雖然很想看赤司和秋葉之間能擦出什麼火花,但是讓小女孩跟去合適嗎?

  ******

  「你在想什麼!當然不合適了!」

  一早就被小姑娘纏著死活都要跟上來,某個當媽的抓狂了。

  「嘛嘛,反正都跟來了,老師也沒說什麼呀……」時江小聲地陪著不是,指著身後不遠處笑得好不歡快的小姑娘,「而且麻衣看起來很開心的。」

  「她當然開心,又不用自己走路。」

  看著正趴在不知名男生背上小手胡亂揮舞的小姑娘,秋葉的嘴角抽搐了下,雖然很想同情一下那個無端被自家女兒當成小弟來使喚的少年,但某個做父親表現也太淡定了……

  「赤司!」她終於忍不住快步走過去,正在側耳聽麻衣滔滔不絕講話的人頓了下,側過頭看向她。

  「怎麼了?」

  「媽媽!」麻衣驚喜地叫出聲,順便指了指前方不遠處的一座山頭,「麻衣記得前面有家溫泉,以前我們一起去過的。」

  「溫泉?」秋葉驚訝地重複了下,隨即又趕緊搖了搖頭,朝女孩伸出手,「快下來,這位哥哥一直背著你會累……」

  「不是哥哥,是仁叔叔。」麻衣嘟起嘴認真地糾正道,「是爸爸的助理淺井仁叔叔。」

  ……

  「她在說啥?」

  秋葉用一種看火星人的眼光瞥了一眼麻衣再看向赤司,後者攤開手表示無辜。

  「她早上一見到就讓人家背他。」

  助理什麼的,至少現階段他不認為淺井仁有那樣的能力,不過誰能知道未來的事情?

  「算了,總之你不可以欺負助理叔叔……」說著,她伸出手就要把女孩抱下來,原本一直沉默的少年卻溫和地笑了笑。

  「沒關係,深谷同學,她一點也不重。」

  「就算這樣也不行。」秋葉瞪了瞪眼,「既然是自己要跟來遠足,就要有真正遠足的樣子,麻衣,快點下來自己走。」

  「……哦。」

  女孩撇了撇嘴順著少年後背滑了下來,秋葉走上前牽起她的手就埋頭朝前走,麻衣轉過頭依依不捨地看著赤司,一邊任由秋葉拖著走,看起來頗有幾分哀怨的味道,看在不知情的人眼裡還以為是夫妻吵架了,淺井少年下意識地抹了抹額頭的黑線。

  「深谷同學對小孩子意外地很嚴厲啊。」

  赤司頓了下,轉過頭淡淡地瞥了少年一眼,似乎想起什麼,少年的唇角微微上揚起來。

  「她只是對自家人這樣。」

  任性無理的一面也只會出現在自家人面前,在外的時候她一直是禮貌安靜又善解人意的老好人,雖然並不算是欺騙,但說到底在親近的人面前表現出來的那一面才是最真實的她吧?

  「說得那麼義正言辭,結果還不是你自己背著她上山?」

  爬山對於五六歲的小姑娘來說難度果然還是太高,小姑娘在母親的威嚴下走了幾百米就開始沒力氣,秋葉無奈之下只好肩負起女孩的重量繼續前行,當然也遭到好友的吐槽。

  「沒辦法,總不能讓人以為赤司仗勢欺人吧?」秋葉無奈地歎了口氣,「麻衣還小不懂事,不過赤司怎麼也縱容著她這樣啊,不知道別人會說成什麼樣子。」

  「嘖嘖。」時江一臉曖昧地湊過來,「果然是一家人,現在就開始護著他了。」

  「……不跟你貧了。」

  秋葉哼了聲便偏頭背著小姑娘繼續艱難前行,興奮了一早上的麻衣早已累的趴在母親懷上睡著了,背後增加的重量讓她的腳步不知不覺沉重起來,腳下一時沒注意滑了下,身體也跟著後仰,不遠處的時江忍不住瞪大眼。

  「小心秋葉……」

  伴隨著這句驚呼,秋葉只覺得有人從背後扶住了自己,她急忙挪了下腳步站穩,轉過身,不知何時出現在身後的紅發少年正面帶慍色地看著她。

  「專逞不可能之勇是你的愛好嗎?」

  剛冒出的一點點感激之情立即飛走,秋葉氣結地翻了個白眼。

  「說到底還是你沒能阻止她跟過來的錯!」越想越覺得氣不過,她忍不住碎碎念起來,「老師們都給你面子不好說拒絕的話,不過真虧你能放心讓別的男人去背你女兒……」

  話說一半忽然頓住了,她瞪大眼看著赤司忽然朝自己伸出的手,下意識地朝後退了退。

  「幹……幹嘛?」

  「把麻衣遞給我。」

  「哎?哦哦。」她轉身背對著他,余光瞥見男生修長的手指,想起先前正是這雙手救了自己一把,心頭閃過一抹暖意。

  「謝謝你。」

  「嗯?」剛把女孩背好的少年直覺地疑問出聲,一身輕鬆的少女甩了甩手臂顧左右而言他。

  「嘛,沒聽到就算了。」

  「比起那個。」赤司忽然又開口了,聲音聽起來很嚴肅也依舊很好聽,秋葉頓了下,紅發少年面無表情地看著她,異色雙瞳也異常認真……「她……是不是胖了?」

  ——少爺,您讓人多感動一會兒會死啊。

  「麻衣聽到會不高興的。」她忍不住小聲嘀咕,「她雖然小可是敏感著呢,我媽說她在幼稚園的時候都不和其他小朋友一起玩。」

  「這麼孤僻是像你?」

  「怎……怎麼可能,絕對是像你!」

  「夫妻」對話一邊走一邊旁若無人地進行著,不知不覺間被好友丟下的時江少女抹了抹鼻子開始一個人前進,隱約還能聽到周圍的各路評論。

  「嘿,看那兩口子。」

  「青春就是好啊。」

  「感謝kami又給了我新的主題,下周就做赤司女兒的專題好了!」

  「多美的一幅畫,趕快拍下來啦!」

  因為遠足而三三兩兩散步在山腰上的眾學生忍不住交換著各自的感想,間或夾雜著新聞部與攝影狂熱分子的雞血發言,連老師都忍不住駐足多看了兩眼,只有天生體力不佳的某二年級少女坐在半山腰的岩石上,滿臉疑惑地盯著一家三口的背影念念有詞。

  「奇怪,那兩個人將來生的分明是兒子不是女兒……」

  難道說她那個鬼能力又鬧彆扭了?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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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Q

  「試膽大會?」

  「對!果然夏天在深山老林裡就該玩玩這種活動啊!絕對降暑!」

  「最好還能和女生搭檔!那就好玩啦!」

  「好啊!說來就來!叫上那邊的二年級生一起!」

  他們一定要用這種方式來證明自己創造力貧乏嗎?

  洛山的遠足一直都有固定的幾個地點,具體哪個班級去哪裡都是出發前幾日由班級代表抽籤決定,這次秋葉他們班就抽到和二年a班和c班以及隔壁的一年b班同行。目的地距離學校並不遠,終點就是山頂的民宿,也正是麻衣所說的溫泉。

  泡完溫泉一身輕鬆,恢復活力的少年們又熊熊燃燒著打算玩一把,紅發少年穿著浴衣坐在房間一如即地玩著將棋,聽到隔壁房間傳來男生們毫不遮掩的討論聲,他不自覺皺起眉,正在想該用什麼手段讓他們安靜些,門口忽然傳來輕微的敲打聲。

  「赤司,你在嗎?」

  「進來。」

  門霍地被拉開了,身穿粉色浴衣的黑髮少女抱著熟睡的女孩走進來,隨即看也不看他一眼兀自彎腰把麻衣安置在床榻上拉攏被子,赤司皺眉。

  「你這是做什麼?」

  「我等下要和時江他們一起去玩試膽大會,留麻衣一個人在房間會擔心。」她雙膝跪地緩緩蹭到赤司對面隔著棋盤對望,「反正你肯定不會去,而且你這裡是單人間。」

  對於這種差別待遇早已習以為常,秋葉說完話就起身準備走人,赤司這才注意到她浴衣上的花式並不是常見的櫻花之類的,而是少見的楓葉,他不自覺頓了下。

  「誰說我不去了?」

  「咦?」已經起身的人又忽然跪回來,微微朝前傾身,瞪大眸子看著他,「學長說你從來不玩的。」

  學長……「玲央?」

  「嗯,」秋葉點頭,隨即將手裡的小紙條攤開,「結果害我抽到和一個不認識的男生一組……」

  據說主辦方本來秉著「不拆官配」的原則打算直接讓她和赤司一組的,聽到玲央那麼一說自然就沒人敢自討沒趣了,她也跟著一起抽籤的結果就是這個……

  「聽說是將棋社的社長來的,你認識麼?」

  捏住棋子的手頓了下,赤司抬起頭看了秋葉一眼,似乎想說什麼,門外忽然傳來少女頗不耐煩的聲音。

  「秋葉,你還去不去了?」

  「哎,就來了!」秋葉迅速爬起來門口走過去,拉開門,時江少女正滿臉曖昧地看著她。

  「哎喲,要是那麼想兩人獨處就不去了也可以嘛。」

  「……你閉嘴啦。」秋葉惱怒地瞪了瞪眼正要走人,卻忽然感到有人從後方抓住了自己的手臂,她嚇了一跳,轉過頭,紅發少年正越過她看向門口的少女。

  「她不去了。」

  ……

  這少爺又發什麼瘋啊?

  結果——

  「你討厭將棋社長是你自己的事啊,幹麼要拉著我!」少女手持手電筒一邊走一邊念念有詞,因為真的被赤司的獨斷獨行給氣到了,她說起話來也比平日少了顧慮,腦子裡想到什麼就直接順了出來,「再說你是我什麼人啊,憑什麼替我做決定……」

  看她一邊走一邊忿忿地扯著路上的枝葉,似乎有什麼深仇大恨般,走在身後的人怪異的沉默著,似乎不打算為自己的行為作解釋。或者在他看來沒什麼需要解釋的,畢竟他已經破天荒地跟著她一起來參加這個毫無建樹的遊戲,她沒什麼理由再抱怨……

  「就算未來真的有什麼我也要強行改過來,我可不想和一個隻會發號施令的傢伙過一輩子……」

  前方傳來女生絲毫不見停歇的碎碎念,赤司不悅地眯起眼。

  「所以呢?你一定要來的理由是什麼?」

  被打斷的人頓了下,隨即頭也不回地繼續往前走,看起來是打定主意把他當不存在了,紅發少年皺眉,隨即想到什麼般驀地開口。

  「前面那是什麼?」

  「哪裡?什麼什麼?!」秋葉立即麻利地往回跑退到他身後一臉警惕地看向前方,一手緊攥著手電筒,另一手卻忙碌地翻起她背來的那個包。

  「你在找什麼?」

  「相機啊!聽說這附近……」話說一半才發現前面什麼都沒有,少女忿忿地轉頭瞪向身旁的人,「你騙我!」

  「嗯哼。」他輕哼了聲,順手撫了撫她因為先前動作而有些淩亂的發,被占了便宜而不自覺的少女兀自氣結地跺了跺腳。

  「你這人!」

  赤司眯起眼,唇角微微上揚出一抹詭異的弧度,隨即伸手從她手中拿過手電筒朝前邁開腳步。

  「那個傳說有人拍過靈異照片的地方不在這裡。」

  「可是時江說就是這……咦?你怎麼知道我要幹嘛?」她瞪圓眼盯著赤司的背影,後者轉過頭舉起手電筒將光全聚集到她臉上,她下意識地伸手擋住,雙眼緊閉,聲音也不自覺弱了幾分。

  「討厭不要對著我……」

  「羅曼主義單細胞……你在想什麼真是不難猜。」他收回手電筒,幾不可察地笑了聲,「那種所謂的靈異照片,你真想拍出來倒也不難。」

  「少來,我要拍的又不是那種糊弄人的東西。」她用力眨了幾下眼,順手拍掉衣服上沾著的樹葉和草,隨即想起什麼般快步走到赤司身後。

  「說起來,你信不信……那個?」

  「哪個?」

  「就那個啊!」少女有些急了,忽然踮起腳湊近他耳邊小聲道,「就是沒有腿,走起路來飄啊飄……」

  「你是說……」赤司緩緩轉過頭,因為燈光的關係,他的臉色看起來比平常還要顯得認真嚴肅,看到秋葉果然屏息凝神一臉認真的模樣,少年的唇角不易察覺地微微上揚,然後極為認真地舉起手電筒對著她身後。

  「那個嗎?」

  「哎?」少女僵了下,兩手並用握住某人的手臂,一臉緊張地不敢回頭,兀自不可置信地喃喃出聲,「你你你……是說……阿阿阿……阿飄嗎?」

  「嘛,從剛才開始就一直在那晃著,看起來好像確實沒有腿的樣子……」認真地點頭,「原來她叫阿飄啊。」

  「相機相機……」

  終於回過神的少女想起自己今天的目的,低頭正要去拿東西,赤司忽然又開口了。

  「啊,飄走了。」

  「什麼?」

  秋葉再也顧不得害怕,轉身朝赤司所說的方向看過去,果然瞧見一道白色的影子正朝遠方「飄」去,她急忙跟了上去,赤司略詫異地瞪了瞪眼。

  她還真是……奇怪。

  滿腦子都想著「活捉」幽靈,少女忘記了手電筒和赤司,兀自快步循著幽靈的方向走過去,直到「阿飄」突然從視野裡消失,她這才注意到自己居然迷路了,而赤司……

  「赤司?」

  因為失去阿飄的吸引力,少女視野裡的世界一下變得漆黑一片,樹林裡一片靜謐,只能聽到蟲子的喧囂以及偶爾拂過的風聲,卻始終聽不到同行人的回應,她下意識地握緊背包的肩帶,極小心地邁著步子。

  「喂,你別嚇我……赤司?」

  夜風吹過,樹葉沙沙作響,依舊聽不到第二個人類的聲音,少女在越發陰涼的夜晚出了一身冷汗,入目所及的黑暗讓她的心也懸到嗓子眼,大腦陷入一團混亂的結果就是——

  「赤司是混蛋,赤司是白癡,赤司是個神經病,赤司是八國聯軍投胎,赤司是小狗……」

  越罵下去越起勁,心理的不安莫名消退了些,於是少女蹲下來尋了個舒服的姿勢準備罵到自己不怕了再走,頭頂忽然傳來冰冷至極的聲音。

  「明明怕得要死還跑那麼快,是趕著找死嗎?」

  「啊!」她嚇得一下跌倒在地,只覺得腳踝猛一痛,然而她卻顧不得這麼多了,兀自跪趴在地伸手扯住來人的手臂,聲音聽起來都帶著哭意了,「赤……赤司!」

  「……你怎麼了?」突然被女生如此依賴的人完全沒有飛來豔福的喜悅,伸手搭在她的肩膀,察覺到她還在發抖,少年皺起眉,第一次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惡作劇過頭了。

  「其實那個幽靈是……」「他們故意安排的」幾個字還沒來得及說出口,少女忽然整個人環住他的腰哭了起來。

  「太好了!你沒有被阿飄帶走!」

  「……你想多了。」他不記得他有這種體質。

  「我媽說的鬼故事裡都是這樣的,兩個人一起好好走著突然有一個不見了,一定是被阿飄帶走了……」她仰起臉胡亂地抹了抹眼淚,「雖然你是個被帶走也不可惜的壞蛋,可是我們麻衣怎麼辦……」

  雖然不知道她的腦子裡到底裝了什麼,但是可以確定她在挑戰他的怒氣底線。

  「先跑開的人是你吧?」

  赤司危險地眯起眼,直覺地反駁出聲,已經原地復活的女生又推開他,氣勢洶洶地算起賬。

  「說到這個!就算是我先跑開的錯,你又為什麼要藏起來嚇我?」

  「這玩意突然壞掉了而已。」赤司皺眉晃了晃手裡的東西,「我是聽到有人罵我才找過來的。」

  額……秋葉摸了摸鼻子不敢吱聲,生怕某人反過來算她賬,赤司卻只是沉默,似乎並沒有打算做什麼,她悄悄松了口氣,拍拍浴衣打算起身,腳踝出傳來的疼痛讓她瞬間又跪了回去。

  「好痛。」她咬了咬牙皺起眉,一手撐著地面正要起身,身旁的少年忽然彎下腰來扶住了她的手臂。

  「額……謝謝。」雖然這種時候想這些很不合時宜,不過這傢伙身上真的……該死的好聞。

  「扭到哪裡了?」

  「腳……腳踝。」她心虛地壓低了聲音,「其實不是很痛,我自己……」

  「閉嘴。」他忽然開口,隨即把已經壞掉的手電筒丟到地上,背對著她,在少女受寵若驚的眼神下將她背了起來。

  「赤……赤赤……赤司……」她驚得語無倫次起來,一邊掙扎著要滑下來,「我我我……我不痛了真的!」

  「我現在不想聽到你的聲音。」

  他聽起來真的生氣了,她立即就不敢掙扎,一時不知如何是好,卻終於還是抵不住洶湧而來的疲累,小心地趴在他背後,感覺到少年平穩的心跳,鼻間充盈的依舊是那股好聞的味道,少女心頭一暖。

  「謝謝你……沒丟下我一個人。」

  後半句她說得很小聲,卻還是讓正在前行的少年微微一僵。

  「所以說,只要有人和我一起,就算只是個小寶寶我都不會怕,再黑的夜路我也敢走!可是一個人我就動都不敢動……」

  「……為什麼?」

  「因為一個人太可憐了啊,像是被世界拋棄了一樣。」

  「但是一個人很自由。」

  「自由?如果只剩下你一個人了,要那還有啥用呢?」

  是啊,如果只剩下自己,自由又有什麼用呢?

  年少時的對話言猶在耳,他甚至還能記起小姑娘說這話時一臉小大人一樣的模樣。透過那個僅有一根手指寬的縫隙,他可以清晰地看到她削短的黑髮,五官精緻得像是在展臺上看到的瓷娃娃,不同的是那雙黑眸總是閃著耀眼的光芒。

  「所以……在你等的人回來之前,我會一直陪著你的。」

  看不到盡頭的黑暗與孤獨,惟獨伴隨著他的那道光。


第17Q

  轟轟烈烈的試膽大會折騰到晚上10點多才結束,少年少女們相繼回到民宿。似乎這次的大會還真的起到了某些作用,不少原本出行前距離八丈遠的男女們回來的時候都緊緊地貼在一起,直讓時江少女忍不住嘖嘖有聲。

  「我就知道。」因為赤司臨時改變主意而肩負照顧麻衣重任,她被從參加人員中踢出來了,結果小姑娘從頭到尾都在睡覺,害她無聊到爆,此刻也只能耍耍嘴皮子。

  「男生找女生玩什麼試膽大會無非就是這麼個目的……」

  「你說什麼?」

  原本背對著她講電話的玲央轉過身來,順手掛斷電話,女生翻了個白眼。

  「我說,我們學校的男生實在是缺乏建樹。」一邊說一邊無意識地伸了個懶腰,隨即忽然怔住了。

  她的身高本就比一般女生稍顯嬌小,此刻手臂高高舉起才勉強夠到少年的耳際,少女的動作僵在半空,悄悄漲紅了臉,不明所以的美少年低下頭直覺地伸手揉了揉她的頭髮。

  「小征打電話說已經在回來路上,讓我們不用等他們了。」

  「啥意思?」時江收回手抬起頭,「秋葉呢?」

  「一起呢,說是出了點小事故,小秋讓你哄麻衣先睡著。」

  「出了什麼事還大老遠地打電話托孤啊。」少女直覺地吐槽出聲,玲央輕笑了聲收回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好了,很晚了,你快去睡吧。」

  看他說完轉過身就走,時江這才後知後覺自己剛才被人占了便宜,急忙伸手按住腦袋瞪了他一眼。

  「話說你怎麼也沒去?」

  想起來剛才為止這傢伙就一直陪她在門口站崗哎,雖然沒怎麼說過幾句話……

  已經背過身去的少年頭也沒回地朝後揮了揮手。

  「沒什麼,只是沒興趣而已。」說著忽然頓住,偏過頭看向女生們房間的方向,聲音也略微遲疑,「啊……麻衣。」

  「咦?」時江急忙快步走到他身旁,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不知何時醒過來的小姑娘正雙手揉著眼睛站在門口,滿臉茫然地看著進進出出的少女們,沒一會兒便撇了撇嘴眼看就要哭出聲來,時江一下也急了,抬腳正要過去,玲央已經率先邁著大長腿走過去將小姑娘抱了起來。

  「怎麼了麻衣?」

  「媽媽……媽媽又不見了……」小女孩委屈地嗚咽出聲,「是不是因為晚飯麻衣闖了禍,媽媽生氣不要我了……」

  「怎麼會呢,麻衣這麼可愛沒有人捨得不要你的。」玲央緩緩伸手替女孩擦了擦淚,「她現在和爸爸一起在回來的路上,麻衣繼續睡覺,等你醒了他們就回來了。」

  「……真的嗎?」小女孩收回手小心翼翼地看著玲央求證,後者伸手揉了揉她的發,「當然是真的,所以小麻衣跟時江阿姨去睡吧,睡太晚會被阿飄帶走哦。」

  「玲央叔叔也相信阿飄嗎?」麻衣偏過頭小聲道,「麻衣是從外婆那裡聽到的,以前的媽媽不信這個。」

  「當然。」似乎沒注意到女孩話語裡的不對勁,玲央兀自挑眉柔聲道,「因為我小時候也是你外婆的學生呀。」

  「麻衣知道這個……所以爸爸不喜歡玲央叔叔。」小姑娘忽然神秘兮兮地笑了,「他們說是爸爸在吃醋。」

  民宿走廊人來人往,聽到這過於溫馨又童趣的對話,少年少女們都紛紛探出頭來看熱鬧,間或夾雜著討論和笑死,原本震驚於玲央的「人母」屬性的時江這才回過神,急忙伸手扯了扯某人的手臂。

  「喂,快點離開這裡再說!」

  「啊?哦。」玲央一手抱著麻衣任由少女拖著自己往外走,經過之地自然又是一片欷歔,一路都被時江瞪回去了。兩大一小直到院子裡的花叢中央才停下來,趴在玲央懷裡的小姑娘抬起頭看了看頭頂的月亮,忍不住念念有詞。

  「……好想吃銅鑼燒。」

  「……」

  ******

  「月亮長得好像一個大大的銅鑼燒啊。」

  猛然聽到背上的少女這樣說的時候,赤司還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還是說這個所謂的才女其實早在不知不覺間被不知名的白癡給掉包了?

  這樣想的時候,少年並沒有意識到第二種猜測已經顛覆了他一直以來的認知,那位來歷不明的女兒以及因此和他產生了交集的「媽媽」早已在不知不覺間影響了他很多,只是眼下的赤司沒時間去思考那些,因為他和背上的少女一樣……很餓。

  「閉嘴。」他直覺地開口,拒絕去想起任何一種食物的味道,那樣只會讓自己顯得更餓。

  「可是真的好餓啊!」得了便宜還賣乖的某人趴在他背上哀怨地哼了哼聲,「現在想起來晚飯時候光顧著替麻衣收拾爛攤子,我自己只喝了幾口湯……」

  「別說的好像我比你多吃了什麼似的。」

  晚飯時候小姑娘不小心弄翻了一桌子料理,雖然對赤司的財力來說實在無關痛癢,可兩人畢竟還是學生,被老師叫過去語重心長地勸慰了很久,沒人敢指責赤司什麼,反倒讓秋葉倒了大黴。

  什麼「做父母的不能寵溺孩子」「雖然全校都知道你們的關係但還是需要儘量低調點,免得引起不好的影響」之類的道理都出來了,她又不好反駁老師的話,只一徑低頭,直到赤司不怎麼愉悅地探過頭丟下一句「麻衣哭著找你」,她才從恍然從睡夢中驚醒……其實教導主任的談話和數學老師的課對她來說有同樣功效來著。

  晚飯自然就沒吃著什麼……「啊對了,那後來麻衣有好好吃飯嗎?」

  「……」

  不知道怎麼告知少女在她被訓話的時候其實他一直在門口,無所不知的學生會長詭異地沉默著,秋葉忍不住瞪大眼。

  「……你不知道?」

  「……我給玲央打個電話。」赤司一邊說一邊拿出手機,剛翻出先前撥過的號碼,正要再撥出去,這才注意到螢幕右上角的異常。

  「沒信號。」

  「什麼?」秋葉驚訝地朝前探過身子,果然看到信號欄空空如也,不僅如此,電量也快到了盡頭,她不禁開始暗罵自己出門居然忘記帶手機,一邊小心翼翼地偏頭看向赤司。

  「那是怎麼樣?我們迷路了嗎?」

  夜風拂動少女的長髮擦過臉頰,赤司下意識地伸手揮了揮,面色凝重地看了一眼四周。

  「不,不過我有個比那更糟糕的消息。」

  「什……什麼?」

  「我看過這座山的地圖,記得所有標誌建築的位置。」他伸手指了指前方不遠處若隱若現的燈光,「我確定那裡不可能有人的。」

  「嚇!」少女猛然一僵,原本只象徵性攬住某人脖子的手臂一下收得死緊,貼在他耳邊的聲音聽起來顫抖得不可思議。

  「你你你……你是說剛才那只阿飄……飄嗎?」

  「啊,是叫這個名字來著。」赤司卻忽然笑了起來,「怎麼樣?要去看看嗎?」

  「不要!」少女毫不猶豫地尖叫出聲,然後——

  「歡迎光臨!」

  這是一家裝修非常復古的店,比起他們先前入住的那家雖然規模小了許多,卻更有古書所描述的溫泉的味道。無論是擺設還是建築都別有用心,讓原本預想著會一派陰沉的少女忍不住瞪大眼,也忘記數落某人不顧她意願帶她過來……

  「啊拉,很可愛的小情侶呢,姑娘是腳受傷了嗎?」

  前方傳來女人溫柔的聲音,秋葉愣了下,眼前的女人生著一張並不出色的面孔,卻隱隱透出一股說不出的從容與優雅,此刻正淺笑盈盈地看著她,仿佛能包容一切一般,她後知後覺地瞪大眼,隨即趕緊從赤司背上滑下來在地上站定。

  腳似乎已經沒有先前那麼痛了,她就著燈光看了一眼,果然只是微微有些紅腫,想到不管怎麼說赤司還是背了自己好長一段山路,她抬起頭正想說點感謝的話,卻忽然瞥見少年垂在手側的手正緩緩收緊,用力的程度似乎是想要把什麼捏碎般,她詫異地眨了眨眼。

  「赤司……」

  「那個是什麼?」不知何時恢復了面無表情的模樣,紅發少年一臉淡漠地伸出手指著櫃檯上的白色花朵,秋葉不自覺張了張嘴。

  她見過那個花……只唯一一次,在她對美術作業愁眉苦臉托腮對著窗戶指歎氣的時候,隔壁男孩無奈之下伸出的援手。

  繁複的線條,純白的花朵。

  「你畫的這是什麼呀?」

  「白色風信子,我媽媽最喜歡的花。」

  「哦……雖然我沒見過這個花,不過我覺得你畫畫很好看!」小女孩的語氣依舊是清脆中帶著毫不掩飾的憧憬,「不管什麼,你都是我見過最厲害的。」

  「……可是她不喜歡。」

  「為什麼?」她不解地拿著那張圖對著陽光左看右看,忍不住嘟起嘴,「這是她最愛的花不是嗎?」

  「是的,她只是……不喜歡我而已。」

  「回客人,是白色風信子。」

  老闆娘的聲音忽然響起,打斷少女兀自陷入久遠的回憶,秋葉這才發現赤司不知何時已經走到了櫃檯前,正面無表情地盯著那束風信子,眼神裡湧動的某些東西讓少女忽然有種不祥的預感,身體先于理智沖上前,雙手剛觸及到赤司的手臂,餘光卻瞥見走廊上居然整齊地擺了兩排同樣的花朵,她不自覺瞪了瞪眼,跟著便聽到老闆娘溫柔的聲音。

  「花語是無言的愛。」

  「呵。」赤司忽然笑了起來,伸出手輕輕地撫摸著眼前的花朵,視線分明是膠著在花瓣上,眼神卻似乎已經飄到了遙遠的方向,秋葉只覺得心頭一痛,比多年前聽到男孩說母親不喜歡自己時那般更加難以忍受的痛席捲全身的時候,她終於聽到赤司征十郎最忠實於自己的聲音。

  「說得真好,可惜她愛的只有自己。」


第18Q

  「聽著征十郎,在這個世界上除了勝利之外沒什麼是值得信任的。」

  「……為什麼?」

  「贏得一切的人才有權利說話,家族和親人什麼的只不過是那些喪家犬互相安慰的藉口罷了。」

  「連你和媽媽也?」

  「在你相信那種東西存在的時候,就註定了會一敗塗地。」

  他不該忘記父親的話的。

  從記事起就被教導過的赤司家的族規,他不知道是哪位先祖定下的,也不知道為什麼會有這樣聽起來冰冷有毫無人情的約定,讓他的成長總是伴隨著艱難的學習與父親嚴厲的教導,其餘一切可以擾亂他思緒的事物都不該存在。

  不管是來自鄰居少女的友好還是母親的愛,所有他想要珍惜的一切都是父親眼中必須摧毀事物。

  他什麼都不曾擁有。

  勝利是理所當然,失敗卻是絕對無法容忍,這是他的家訓,也是他會失去母親的理由。

  「征十郎……」

  不記得是幾歲時候的事了,夜半驚醒發現母親正跪在床頭,小小年紀已經學會處變不驚的男孩伸手擰開床頭燈,赤紅的眸子一眨也不眨地看著面前的女人,然後便看到女人微笑著揚起的臉。

  「來,媽媽帶你離開。」

  幾乎是第一次看到的那個笑臉,美麗優雅,溫柔從容,看著他時的眼神深邃到似乎要將他吸進那個只屬於她的世界。理智告訴自己要拒絕的,撫在他額上的手如此柔軟又那麼溫暖,讓他一瞬間以為自己置身夢中。

  「離開……去哪?」

  「去找自由。」

  自由是什麼?是可以在學習學累了的時候可以丟下出本去逗鄰居的小狗玩,是可以在生日的時候央求母親抽出一天時間來陪自己,還是想要什麼就要什麼,不用再看父親的臉色?

  他不知道那個詞語對他來說究竟有什麼現實意義,卻清楚地感覺到了那股力量,像是有什麼在內心不斷鼓動自己朝眼前該叫做母親的女人伸出手,等到察覺到的時候才發現自己已經張開了嘴。

  「……好。」

  即使粉身碎骨也好,僅此一次,他想試著去相信那個叫做親情的東西,想去尋找自由。

  「赤司!」

  少女惶恐的聲音突兀地在耳邊響起,打斷少年兀自陷入回憶的思緒,看到推門而入的女生抱著薄被一臉緊張兮兮的模樣,他不著痕跡地甩了甩頭,從窗櫺上放下腿走向她。

  「有事?」

  「我……」黑髮少女雙手絞緊被子,面色不善地掃視著四周,「我總覺得這裡怪怪的。」

  「怎麼說?」少年挑眉,狀似不經意地開口,秋葉立即得了信號般咚咚跑了過來。

  「聽我說啊!我夢到了我外婆!」她一邊說一邊很緊張地雙手握拳以加大可信度,「她老人家分明都去世好多年了的說!」

  赤司一怔,似乎是不明白她想表達什麼意思,一如既往面無表情地看著她,秋葉急忙跺了跺腳。

  「我是說,今天的晚飯那份麻婆豆腐啊……那個是我外婆她生前最愛做的菜!」

  雖然不記得味道是不是一樣的,但是這樣的環境下她難免不會產生那種聯想,不然以她這沒心沒肺的性格根本就很少做夢的。

  「這麼日式地方那麼突兀地出現了中式菜肴,這個本身就很詭異了吧!」少女兀自邊說邊在屋裡轉起圈,「還有剛才我們進來的時候分明很多就那個什麼花的嘛,我剛才出來的時候卻不見了……」

  聞言,赤司的表情變了下,隨即快速走過去拉開門,探出頭,成排的白色風信子果然如秋葉所見不見了蹤影,走廊一下變得寬敞許多,寂靜又空蕩。

  夜風吹過,帶動走廊內的燈一晃一晃,原本就昏黃的燈光越發顯得曖昧不明,莫名給人一種有什麼要突然冒出的感覺,秋葉頓覺頭皮發麻,一句「我們還是趕緊離開吧」還沒說出口,走廊外忽然傳來一聲「嘩啦」巨響。

  「啊!」她立即尖叫出聲,丟下被子整個人躥到門口的少年身後,雙手緊緊攥著他的衣服不鬆手,赤司卻似乎並沒空理會她,兀自赤腳朝外走過去,她嚇了一跳,左看右看糾結了半晌還是跟了上去。

  兩人一前一後來到走廊盡頭的櫃檯處,秋葉這才發現先前的「嘩啦」聲原來是櫃檯上的花瓶碎了,老闆娘正背對著他們在打掃,而那束白色風信子就這麼孤零零地躺在地上,少女的心不自覺又是一緊。

  「老闆娘……」她下意識地開口想要說點什麼,原本背對著他們的女人卻忽然轉過頭來,露出一張比木質門板還要光滑的臉……那張臉上面壓根沒有五官!

  「啊啊啊啊!!!」少女終於再也忍不住尖叫出聲,只覺得眼前一黑便翻了個白眼直接倒了下去。

  ******

  「秋葉?秋葉?」

  睡夢中忽然被殺人般的叫聲吵醒,時江艱難地爬起來晃了晃身旁的少女,正陷入噩夢的人渾身一抖,隨即緩緩睜開眼,入目所及的是好友睡眠不足的糾結表情,她眨了眨眼,隨即趕緊伸手握住她的手臂。

  「時江?!我回來了?不是在做夢?!」一邊說一邊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臉頰,掌心與臉頰傳來的觸感真實得讓她激動得簡直熱淚盈眶,直看得時江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當然不是了!」想起來這個就慪氣,時江氣結地碎碎念起來,「別提了,昨天晚上麻衣吵著要吃銅鑼燒,大半夜的到哪去找嘛,她非說附近有賣的,我跟實渆沒辦法就帶她去了啊,結果還真有一家賣銅鑼燒的……可是人家關門了。」

  於是少年少女只好帶著依舊滿臉哀怨的女孩回來了,又去拜託人家廚房師傅折騰了好大會喂飽了大小姐,兩人才抱著終於又睡著的小姑娘回去睡覺,結果剛躺下這兩人就回來了。

  「最可怕的是居然是赤司背著你回來的……」大半夜的兩人都一身狼狽不說,秋葉居然是昏睡過去的,而向來呼風喚雨無所不能的赤司表情似乎也並不輕鬆,她甚至覺得那廝馬上就要變身了,然而紅發少年只是把秋葉放回房間就一言不發的走了。

  看他的衣服也多處破裂,看起來走了非常艱難的一段路,但是秋葉除了腳有點扭傷其餘就沒什麼大礙,想來一路被保護得很好,這一重大發現把她給刺激得愣是半夜沒睡著。

  「赤司?」秋葉驀地瞪大眼,「啊對赤司!」

  說罷就急忙拉開門朝外面跑過去,剛好醒來的麻衣只來得及看到母親的背影,也跟著麻利地爬起來朝外跑過去,徒留時江囧囧有神。

  話說……昨晚到底發生啥了?

  「赤司!」

  少女忽然推門而入的時候,紅發少年剛洗漱完畢正準備換衣服,猛然聽到聲音,他動作一僵,隨即趕緊拉上外套,卻還是晚了一步,女生像是憤怒的小牛一樣自顧沖進來一把掀開他的衣服,漆黑的大眼瞪得滾圓。

  「你你……你怎麼受傷了?」

  「沒什麼。」他皺起眉,不著痕跡地伸手攏好外套,眯起眼看著她,「你一大早做什麼?」

  「啊……」這才回過神來,秋葉急忙收回手尷尬地四處望瞭望,「我我……我大概是做了噩夢。」

  「哦?夢到什麼?」赤司狀似不經意地開口,一邊走過去拉開行李箱找替換的衣服,秋葉不自在地轉頭看向門外。

  「嘛……就是阿飄啊無臉怪啊,死去的外婆什麼的……」回憶起來自己也覺得挺荒謬,她暗自嘀咕著想找個時間撤退,「那什麼,你沒事就好了,我先出去了!」

  「等等。」

  他忽然轉身叫住她,秋葉頓了下,轉過身,紅發少年從桌上拿起一樣東西遞給她。

  「你的相機。」

  「哦……」奇怪,她怎麼不記得相機什麼時候跑到他那兒了。

  「你不記得了?」看她一臉疑惑的模樣,赤司拿起相機晃了晃,「你昨天掉了這個非逞強要去撿,結果自己掉到洞裡,腦袋撞到石頭上昏迷了半天……都忘記了?」

  咦——昨晚發生的是這事嗎?

  記憶斷層的少女瞪了瞪眼滿臉不可置信,正想再說什麼,門外忽然傳來敲門的聲音。

  「小征,你醒了嗎?」玲央抱著麻衣站在門口頗有些無奈地看著他們,「她一早就跑到男生這邊說要找媽媽……啊,小秋真的在這。」

  「嗷嗷難道他們昨晚真的?!」

  「是啊,昨晚不是很晚都沒回來嗎?」

  「嘖嘖看不出來深谷也是這麼open的女孩子啊。」

  「聽你這何等□絲的發言,那是要看對象的你懂不懂?」

  少年慢條斯理的聲音立即讓門外探頭探腦的男生們沸騰了,有關於赤司征十郎與深谷秋葉的傳言也越來越風起雲湧無法制止,赤司皺起眉並沒說話,倒是秋葉瞬間漲紅了臉。

  「不不……不是這樣的!」

  她慌張地揮了揮手,然而已經興奮起來的少年們壓根聽不進去她蒼白的辯解,少女跺了跺腳,也忘記自己先前在想什麼,兀自推開玲央朝外走出去,被留下的小姑娘看看母親的背影又看看一言不發的父親,偏過頭天真無邪地眨了眨眼。

  「……麻衣是不是快要有弟弟了?」

  「彭!」

  不遠處的少女直接撞到了拐角處的擋風上,眾人忍不住再度笑出聲來,隱約能聽到少女抓狂的聲音。

  「才、不、是、這、樣!」

  「額,麻衣……」玲央遲疑了下,一時不知道該如何和麻衣解釋這事,不由將視線轉向赤司,這才發現少年正拿著一束已經蔫了的白色花朵發呆,他皺起眉走進屋。

  「小征,你在做什麼?」

  「沒什麼。」赤司下意識的握緊手,隨即把花丟到一旁的垃圾筒裡,一直趴在玲央懷裡的小姑娘驚訝地偏過頭。

  那個……好像是奶奶最喜歡的花哎。

  說起來,奶奶去哪裡了?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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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Q

  「及……及格了!」

  不可置信,她的數學居然真的及格了!她記得她的數學只在小學的時候及格過,還是因為赤……因為隔壁的少年經常幫她做作業的結果,連她老媽都放棄了所謂的「全面發展」任她自生自滅,結果現在……真的有奇跡啊!

  遠足歸來的第二天一早,學校公佈了先前的段考成績,第一毋庸置疑地又是赤司,一年a組的眾人象徵性地朝某人投以高不可攀的注視便各自開始研究自己的試卷去了,直到數學老師喜極而泣地宣佈全班數學倒數的某同學終於也拿到了及格,a班頓時沸騰了。

  「真的假的?那個深谷?」

  「聽說赤司君幫她補習是真的嗎?」

  「真不愧是赤司君啊……」

  「啊啊果然還是好羡慕深谷……」

  聽到背後傳來這樣熱烈的討論,原本正欣喜于自己也戰勝了數學一次的少女忍不住一僵,注意到周圍的人一邊說還一邊朝自己投來震驚的視線,少女忍不住怒了。

  「啊啊氣死我了!」終於忍到下課,她把手裡的試卷卷起來丟到一旁,不滿地朝後瞪過去,「明明我也有努力了,為什麼他們都認為是你這傢伙的功勞?」

  好吧,她承認眼前的人功不可沒。雖然他講解的時候一直開動著高級「讚美」技能把她說得無地自容,有時還惡趣味地只讓她自己琢磨,還不許學生會室其他人幫她,還她至今見到學生會成員都抬不起頭來,但是但是……這傢伙的聲音真的好聽啊。

  不過好聽是一回事,真正累死累活做試題做到吐血考試考出一身汗的人是她哎!為什麼功勞都成了赤司的了!

  「……嗯?」赤司抬起頭面無表情地看了她一眼,似乎是在問她說什麼,眼神裡卻少了平日裡的睥睨意味,隱約竟透出疲累,秋葉愣了下,先前的糾結不滿什麼的瞬間抖飛走了,眼看赤司前座的人似乎課間出去玩了,她趕緊坐過去整個人朝後看向他。

  「你沒事吧?」

  「沒事。」紅發少年淡淡搖了搖頭,卻險些被女生突然擱在自己桌上的腦袋給嚇到了,急忙定了定神,頗有些無奈地看著整瞪大眼盯著他看的少女,「你又在做什麼?」

  這才想起什麼,秋葉急忙又朝赤司的方向挪了挪,將雙手都放到課桌上,兩手不停比劃著。

  「你聽我說,我回去之後才聽到我媽說的,那天是中國的中元節!」

  「……那是什麼?」

  大腦有些昏沉,赤司並不太能抽出空隙思考她在說什麼,不過女生此刻緊張兮兮的表情莫名取悅了他,尤其頭頂那一小撮頭髮似乎有越來越長的趨勢,他下意識地伸出手想要去扯一扯,秋葉卻忽然微微抬起身子靠近他小聲地嘀咕了句什麼,他頓時一怔。

  「是鬼魂們回到人間看望親人的日子。」

  伸出的手僵在半空又驀地收回來,異色雙瞳極為緩慢地合攏,紅發少年緩緩側過頭,秋葉這才注意到自己不小心靠太近了,正猶豫著想要坐回去,少年忽然伸手捏了捏她的臉頰,少女整個人一怔,隨即驀地紅了臉。

  「你……你幹嘛?」她朝後退開很遠,一邊小心地揉臉一邊用看恐怖分子一樣的眼神盯著他,後者一派漠然地收回手,雙手環胸挑眉看著她。

  「我在看現在的你是活著的還是幽靈啊。」

  「你……」秋葉氣結地撇了撇嘴,「不信就算了。」

  說完便起身打算回自己座位,隨即這才想起最重要的事,急忙轉過頭來一掌拍在某人桌上。

  「對了!我數學及格了,下週末的遊樂園……」

  「叮鈴鈴……」

  上課鈴聲適時響起,秋葉瞪大眼不死心地盯著赤司,看到少年伸手比了個停戰的姿勢,她才收回視線心滿意足地坐回位置上。想到自己總算替麻衣做了點事,不由高興地眯起眼,時江立即如雷達般湊了過來。

  「瞧你這高興的樣子……我聽到了,下周是要去約會嗎?」

  「是啊。」秋葉難得坦率地點了點頭,「麻衣生日,約好要一起帶她去遊樂園玩的。」

  嘖嘖。

  時江少女恨鐵不成鋼地搖了搖頭,看同桌這眉眼含笑的模樣,顯然是已經被攻略的節奏?

  不過會那麼順利嗎……對方可是赤司哎。

  ******

  最近深谷秋葉心情很好。

  雖然平日裡少女就是整日笑臉迎人的形象,性格極佳人緣也是相當好,社團裡其餘眾人也大多都挺喜歡與她相處,但那不代表他們能忍受熱戀期的人毫無自覺的秀恩愛行為……

  「我敢肯定我看到阿飄了!可是赤司那傢伙非說我是撞到腦袋出現幻覺……」

  「親愛的蠢兒,我似乎忘記告訴你,你看到的那個幽靈是落單的男生組的惡作劇……」

  那天的參加人員男生比女生多出不少,按照一男一女的分組之後剩下的男生們就同性組隊,心生不滿的男生們就計畫著要扮鬼嚇唬那些想在女生面前充大膽的人,結果就是顯而易見的。

  勇敢的男生贏得了少女們的芳心,膽怯著則成為女性公敵。

  「聽說將棋社的社長被嚇得直接昏迷過去了。」

  「哎?」秋葉詫異地看向說話的人,「怎麼回事?」

  「啊哈這個連我都聽說了,還有說他是被同組的女生背回來的!」

  「我知道!今早隔壁還說要寫進本周的《洛山一周》!」

  「對了,聽說原本和那社長一組是秋葉吧?」

  攝影部的成員們你一言我一語地討論起來,秋葉疑惑地眨了眨眼,不知為何忽然想起赤司那天聽到她和將棋社長一組時明顯一變的表情。

  「額,是啊。」那傢伙……該不會是看出將棋社長本性才改變主意的吧?

  「那後來那位拯救了病弱王子的女勇士是誰?」

  不知有誰想到了這個八卦的中心,秋葉忍不住跟著思索起來那天後來發生的情況,她記得是後來遲到的一位學姐,看起來還蠻瘦弱的樣子……

  「我知道!」同樣參加了遠足的某女生忽然道,「是隔壁的神算女,記得是叫做……小島未來?」

  「啊,說起小島,」社長伸手拍了拍腦門,「我剛想起來……秋葉,你到占卜社去幫我把這個水晶球給她。」

  「咦?為什麼是我?」

  社長雙手環胸笑得格外甜美怡人。

  「因為使喚『赤司的老婆』讓我感覺很爽。」

  「……喂!」

  要說占卜社其實一直就在攝影部另一邊的隔壁,但因為兩個社團的性質沒什麼共同點所以向來少有來往,秋葉也是最近才聽說,聽說占卜社之所以在追求科學的洛山如此屹立不倒就是因為有會預言的神算女在。

  咦等等?預言……不就是預測未來嗎?

  「聽說只要你往水晶球前一站,神算女就能說出你即將發生的事情。」

  這樣想的時候,少女頓覺手中的水晶球一下重了許多,忍不住停下腳步雙手托起水晶球對著太陽左瞧右瞧試圖瞧出裡面的玄機,但是不管怎麼看都只是一枚普通的有點漂亮的水晶球,她下意識朝外挪了挪正要再看仔細些,肩膀忽然被人拍了一下,少女的手一抖,水晶球直直順著走廊窗戶朝下掉了下去。

  「嘩啦……」

  樓下傳來細微的碎裂聲響,秋葉嚇了一跳,整個人趴到視窗朝外探出頭。

  「糟糕,小島學姐的水晶球……」

  「哇,碎得很徹底呢。」罪魁禍首驀地把腦袋擠進窗口,一臉驚奇地打量著眼前的東西,一邊念念有詞,「得,500塊只聽了個響。」

  500塊是啥意思……秋葉疑惑地眨了眨眼,後退幾步看向突然出現的少女,後者也穿著和自己一樣的女生制服,只是在領口處多了一個可疑的骷髏頭徽章。她記得那個是占卜社的標誌來著。

  「小島……學姐?」她遲疑地開口,身高至少矮了她半頭的學姐一臉淡定地點了點頭。

  「我是小島未來。」一邊說一邊朝秋葉伸出手,語氣裡帶著一股玩世不恭的味道,說出的話卻莫名給人沉重的感覺。

  「看不到未來的未來。」

  「額……因為水晶球碎了?」秋葉尷尬地指了指窗外的方向,「對不起,都是我不小心……那個,我會賠給你的!」

  話是這麼說,可是這麼重要的東西就算有錢……

  「啊,不用在意,網購的便宜貨而已。」小島輕描淡寫地說出了驚人的事實,秋葉險些瞪凸了眼,瞬間明白赤司為什麼要說她會失望了……500塊的水晶球就可以看透一個人的未來嗎?

  「說起來……難得遇上,要不要進來聊聊?」

  前方傳來女生頗興味的聲音,秋葉抬起頭,小島已經走到占卜社門口推開了門,隱約可瞧見裡面的窗戶都被密封得嚴實,黑乎乎的模樣讓秋葉瞬間想起之前試膽大會時的經歷,下意識地朝後退開幾步,使勁晃了晃腦袋。

  「額,不用了,我……我回去還有點事。」頓了下又補充道,「那個,還有試膽大會那天的事真是對不起,是我害你……」

  「那傢伙有心疾。」

  「哎?」

  「出發前上車的時候不小心碰到他……真的是很不小心碰到的,然後那傢伙被嚇昏倒在地的樣子就這麼闖進腦子裡,旁邊還有一個女生一直在哭……」

  終於聽懂小島在說什麼,秋葉不可置信地捂住嘴。

  「學姐你……」

  小島無奈地歎口氣,看著秋葉的視線多少有些無奈。

  「你看,人真的不該多管閒事是不?我不想讓那傢伙就這麼窩囊的死掉所以插手了,卻沒想到最後勞累的是我自己。」

  只能看到別人的未來,卻看不到和自己有關的……所以她才說「看不到未來的未來」嗎?

  「那麼學姐……」秋葉頓了下,「您叫住我是有事要說嗎?」

  洛山的三古怪分明在學校裡潛伏已久,卻一個接著一個地在她面前暴露自己的身份,是因為她的未來將會發生比將棋社長還要可怕的事情嗎?

  對面的少女一臉凝重地點了點頭。

  「下周的遊樂園,可以的話我希望你不要過去。」


第20Q

  「額,我不太明白,您怎麼知道遊樂園的事……啊不對,遊樂園會發生什麼事嗎?」

  「不,會發生什麼事的是那個女孩。」說到這裡,小島不自覺皺起眉,「其實我看不太清楚,但是應該不是什麼讓人愉快的事情,所以最好還是打消這個念頭。」

  「可是麻衣明明那麼期待的……」

  「是嗎?可是赤司君同樣也很困擾吧。」小島聳了聳肩,「下周對他來說是個糟糕的日子。」

  糟糕的日子是什麼意思?

  秋葉沒來得及問出真相,小島便被她的朋友叫走了,即便可以預測未來似乎也有著諸多限定,她也沒辦法詳細地說出自己預測到了什麼,只好歉意地朝秋葉笑了笑。

  「抱歉,我只能說這麼多。」

  秋葉兀自糾結了半天,恰好社團活動時間結束,她拎著包沉默地走出校園,剛來到門口,恰好迎著赤司家的轎車停下來,她頓了下,看到司機走下來,少女下意識地彎下腰。

  「您辛苦了。」

  沉默已成習慣的司機並沒有回答,只是微微點頭表示禮貌,少女拎起包轉身正要走,身後忽然傳來少年好聽的聲音。

  「我送你回去吧。」

  「……哎?」秋葉驀地轉身,瞪大眼看著赤司,順手指了指自己,「送我?」

  紅發少年不自覺挑眉。

  「怎麼,不可以?」

  「不是可以不可以的問題啊少爺,」秋葉伸出兩隻手散開在眼前晃了晃,「從我家走到這裡只要十分鐘,十分鐘。」

  「我知道。」赤司抬頭轉向司機,「你現在開到那邊等我。」

  「好的少爺。」

  司機點了點頭領命離開,臨走前朝秋葉看了一眼,不知是不是錯覺,秋葉總覺得那人的眼神似乎有些不滿。

  啥不滿?難道是不滿他們家文武雙全的少爺居然對一個笨蛋感興趣?

  腦洞越開越大的少女兀自在內心嘀咕起來,沒注意到赤司已經走到了她跟前,直到轎車駛離視線,少年的臉突地一下子靠近。

  「還不走?」

  「嚇?!哦好!」她急忙退開些朝前邁開腳步,一手攥緊背包帶子另一手下意識地揉了揉突然泛紅的臉,餘光瞥見赤司正環顧四周似乎是在欣賞風景一般,她不由偏過頭。

  「你怎麼突然這麼好心?」

  「沒,只是忽然想找個人陪我走走而已。」赤司一點也不諱言,視線卻還是看著不遠處的廣場方向,「我記得麻衣說過,在你的房間可以看到那邊的鐘塔。」

  「額,是啊。」秋葉遲疑地看向赤司,少年便不在說話了,她皺起眉,越發不理解這人到底想要做什麼,前方拐角處忽然傳來小女孩歡快的聲音。

  「爸爸!媽媽!」

  剛和外婆去超市回來就迎著爸爸媽媽一起的身影,麻衣立即興奮地丟下深谷楓的手咚咚朝兩人跑過來,眼看人行道的綠燈倒計時馬上就要結束,秋葉急忙揮了揮手。

  「別過來!」

  她說話的時候,01秒恰好變成00秒,小姑娘剛邁出的腳步立即停了下來,抬頭看了一眼頭頂的紅光,她雙腳收攏,雙手卷起朝對面的秋葉喊了起來。

  「媽媽,紅燈哦。」

  秋葉腳下一個趔趄,下意識地看向赤司,後者正面無表情地盯著對面的一大一小不知在想什麼,她不自覺囧囧有神。

  「我知道是紅燈啦……」

  這家人是哪樣,赤司把她當笨蛋就算了,怎麼連麻衣也……

  「不是那樣。」紅燈已過,小姑娘利索地穿過人行道來到秋葉跟前,一臉認真地解釋道,「媽媽的眼睛不太能分辨顏色,所以麻衣要多小心紅綠燈,爸爸是這麼告訴我的。」

  「我眼睛……我怎麼不知道我有色盲?」秋葉驀地抬頭看向赤司,後者自顧皺起眉。

  「我也不記得有交代過那樣的事情。」

  「啊,我又忘記了!」小姑娘頗懊惱地捶了捶自己的腦袋,「那是以前的爸爸媽媽……」

  以前的爸爸媽媽……「麻衣,那個……」

  「秋兒,你放學了嗎?」

  剛好走過來的深谷楓適時開口,打斷秋葉正要問出口的話,少女抬起頭看向自家母親。

  「老媽……我來幫你拿東西!」她走過去把那一大袋東西拎過來,探頭翻了一下,果然瞧見自己最愛吃的東西,少女不由滿足地眯起眼,「我知道了,今天晚飯吃火鍋對吧!」

  「你這鼻子!」深谷楓無奈地瞥了秋葉一眼,「聽你爸說你難得數學及格,我特意去買來獎勵你的。」

  啊,說到數學及格……

  秋葉急忙將視線轉向本次及格的大恩人,這才瞧見少年正蹲在地上,麻衣趴在他耳邊似乎在小聲地嘀咕什麼,她忍不住伸手在兩人中間揮了揮。

  「嗨嗨,說我什麼壞話呢。」

  「都說是壞話了,怎麼能重複給你聽。」赤司站起來瞥了她一眼,似乎終於注意到深谷楓一直膠著在他身上的視線,他下意識地輕點了點頭,對於長輩,至少這位長輩,他還是有份尊重在的。

  「啊老媽!這位是赤司君,就是額……」秋葉囧囧有神地指了指正雙手抱住赤司手臂的小姑娘,「麻衣的……」

  「赤司征十郎,」深谷楓忽然開口,一邊朝赤司伸出手,「我經常聽到你的名字呢。」

  赤司伸出手握了下女人的手,隨即直覺地將視線轉向秋葉,後者急忙猛搖頭。

  「我才沒有提到你!」

  「是玲央叔叔。」站在赤司腿邊的小姑娘急忙開口道,「他前幾天還來我家蹭飯了呢。」

  「麻衣,不可以這麼說叔叔。」深谷楓蹲下來,順手替小姑娘理了理翻開的衣領,隨即又忽然想起什麼般站起來看向赤司。

  「說起來今晚玲央也要過來呢,赤司君不介意的話也一起過來怎麼樣?」

  「媽!」秋葉不可置信地盯著自家老媽,「您在說……」

  「感謝好意,不過我等下還有重要的事情。」赤司忽然開口打斷她的話,話雖然是對著深谷楓在說,但秋葉總覺得那廝的眼神在若有似無地飄向自己,想到自己剛才那樣子看起來確實極端不好客,她下意識地噤聲,正想著要不要解釋一下,少年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

  「失禮了。」他一手還牽著麻衣的手,另一手拿出手機按下通話鍵,「是我。」

  電話那頭不知說了什麼,少年的臉色幾不可察地變了下。

  「我知道了,馬上過去。」

  「爸爸要走了嗎?」看到赤司合上手機轉身要走,麻衣急忙雙手並用改為抱住他的大腿,少年彎下腰來伸手揉了揉她的腦袋。

  「爸爸要去忙了,你跟著媽媽好好聽話。」

  「哦……」女孩拖長了音,努力想讓自己的表情看起來不那麼哀怨,深谷楓伸手把她抱起來。

  「好了麻衣,跟爸爸告別吧。」

  「爸爸再見。」她小心地揮了揮手,看到爸爸朝外婆點了點頭就轉身離開,小姑娘忽然又開口叫住他,「爸爸……記得遊樂園的約定吧?」

  離開的背影頓了下,赤司心頭一動,幾乎都有些懷疑這個突然多出來的女兒其實能看出他的思緒。

  「以前的爸爸從來不說謊的。」

  果然……

  「我也從不說謊。」他頭也不回地朝後揮了揮手,「我會記得的。」

  記得,但不代表他一定能遵守約定。

  ******

  遠遠看到赤司終於和那一家三口告別完轉過身,司機急忙迎上去,清晰地看到少年眼底最後一抹疑似溫柔的深情瞬間抹去,換上一如既往的漠然與冷冽。

  「什麼時候發現的?」

  「剛才小小姐過紅燈的時候……我一開始沒敢認,先生的飛機應該是在明天的。」

  「我知道了。」

  說罷,少年便轉身朝轎車後方的那輛車走過去,門霍地開了,他一言不發地坐進去,前方傳來熟悉的威嚴聲音。

  「我不在的這段時間你好像自由過頭了。」

  「不敢,父親。」赤司低下頭斂起眼神,「只是學習之餘的消遣罷了。」

  「那就好。」做父親的似乎很滿意這番標準回答,順手遞給少年一份資料,「要知道,即使你是我唯一的繼承人也不代表將來赤司家的一切都是你的,這麼一大家子都在盯著你等著你犯錯。」

  「父親教誨的是。」少年輕應了聲,順手將父親遞給自己的資料翻開,入目所及的是一名大約同齡的少女的照片,耀眼的金色卷髮,精緻的五官,像是擺在櫥窗裡的洋娃娃,睫毛長到令人生厭。

  「很漂亮吧?你也不算吃虧了。」

  「父親的意思……」

  「我這次在美國的合作夥伴的女兒梅·斯特林,明天你去機場接她。」

  赤司明顯一怔,隨即終於抬起頭看向父親,面色依舊平靜如常,聲音冷靜得不可思議。

  「是要訂婚嗎?」

  視線不經意地看向窗外,紅發少年不著痕跡地微微側過頭,從這個視角可以清晰地看到那一家三代一起過馬路的情形,女人抱著孩子快速走在最前方,小女孩趴在外婆懷裡朝身後呼喊著什麼,少女滿頭大汗拎著大大的購物袋跟在後面,一邊走一邊氣喘吁吁地跳著,少年的眼底閃過一抹幾不可察的笑意。

  「還不到那種程度。」對他這份覺悟相當滿意,對面的男人眯起眼補充道,「她下週一就轉學到洛山了,這週末你就陪她熟悉一下京都的環境吧。」

  「……」週末……那個姓斯特林的女人果然和她的出現時機一樣不識趣。

  「怎麼了?」

  「好的,父親。」他收回視線淡漠地看向眼前幾乎掌控了他一生的男人,「我會好好招待斯特林小姐的。」

  不相信任何人卻要被他人所信任,不管是什麼,只要是能利用的事物就該善待,無用之物都要捨棄。

  只因為他姓赤司,只因為他是赤司征十郎。


第21Q

  「黑黑的天空低垂,亮亮的繁星相隨,蟲兒飛蟲兒飛,你在思念誰……天上的星星流淚,地上的玫瑰枯萎,冷風吹冷風吹,只要有你陪……」

  「這首歌叫什麼?」

  「就叫蟲兒飛啊。」

  突如其來的聲音。

  最初的時候只是初到日本語言不通的女孩獨自趴在陽臺的小小消遣,因為父母都出門去工作了,不懂日語的女孩被獨自留在家,閒暇之下趴在陽臺小聲地唱著歌,然後便忽然聽到久違了的母語。

  「咦……誰在說話?」

  反應過來此時只有自己一人,女孩搬過小板凳翻身趴在陽臺循著聲音的方向看過去,那頭卻又沒有聲音了,這才想起母親說過隔壁沒人住,小姑娘以為自己遇見了阿飄,嚇得一下從凳子上跌了下來,兩隻小手在胸前交握不斷念叨著「天靈靈地靈靈保佑我遇到好心的阿飄」,「阿飄」忽然又開口了。

  「你唱完了嗎?」

  「什麼?」

  「歌,唱完了嗎?」

  「額……還有一小段。」她遲疑地道,好奇心讓她的膽子壯大了些,拍拍屁股從地上爬起來再一次踩上小板凳,探頭看向隔壁陽臺,鼓起勇氣道,「阿飄先生也喜歡唱歌嗎?」

  「不,不過也許會從今天開始喜歡聽歌。」

  「……那是什麼意思?」

  「你先把歌唱完我就告訴你。」

  「哦——」小姑娘滿腹疑惑地拖長了腔,卻還是依言唱了起來。

  「蟲兒飛,花兒睡,一雙又一對才美,不怕天黑,只怕心碎,不管累不累,也不管東南西北……」

  這首歌是之前她跟著小表姐去幼稚園玩的時候學到的,本就是適合童聲來演繹的歌曲,女孩唱的時候不由想起以前在中國思念父母的心情,唱著唱著不由有些哽咽。

  「為什麼哭?」「阿飄」忽然又開口,她這才聽出對方其實約莫和她同樣的年齡,不由有些疑惑。

  「阿飄……先生?」

  「為什麼哭?」他重複了下,似乎並不習慣別人不回答自己的問題,即使中文有些生澀卻難以掩飾某些與生俱來的氣勢,女孩急忙伸手胡亂地摸了摸眼淚。

  「我想我媽媽了,阿飄先生不會懂的吧……」雖然她馬上就要回來了。

  對方忽然沉默下來,女孩努力伸長脖子看過去也不見任何動靜,餘光瞥見客廳裡的長椅,黑眸一亮,隨即跑過去艱難地把它拖到陽臺,借著高度翻過陽臺。好在這棟大樓的陽臺基本都是相連的,她總算順利地爬了過去,小心地伸手敲了敲密閉的窗戶。

  「阿飄先生?」

  「我不是阿飄。」

  突然而來的聲音,她下意識地往後退了兩步,然後聽到不再偽裝大人的男孩近乎賭氣的聲音。

  「我也有媽媽的。」

  ******

  「媽媽,快醒醒!」

  女孩的聲音在耳邊焦急地響起,熟睡中的少女從夢中醒來,艱難地揉了揉眼,看到紅發女孩已經穿戴妥當整裝待發,她一時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直到麻衣焦躁地開始圍著床打起轉。

  「爸爸從來不會這樣出爾反爾的,一定是發生什麼事了。」

  啊……秋葉一手拍在腦門,懊惱地歎了口氣。

  「麻衣,他不是解釋過有事要忙嗎?」

  事實上她也很想罵人。

  明明都說好了的,麻衣那麼期待的。雖然小島未來的話讓她稍微有點不安,但是只要小心保護好麻衣就好了。她這麼想的,壓抑著那股不安沒說出要取消遊樂園的約會,沒想到昨晚赤司忽然發來那樣的資訊。

  【約定變更,遊樂園的事暫且取消。】

  結果就是麻衣鬧騰了半夜才睡著,而她累的睡著之後夢到了那麼久遠以前的事情……說起來,那個時候的赤司分明也是個普通的小鬼頭而已啊。

  「不是這樣的!」一向乖巧的女孩卻像是被觸到了逆鱗一般驀地停下來,激動得小臉漲紅,雙手不停揮舞著,「爸爸說過的事沒有做不到的,即使失信於天下人也不想背棄和媽媽的約定,以前的爸爸這麼對麻衣說過的!」

  額……不明覺厲的少女坐在床頭茫然地看著女孩。

  「可是就算這樣,他真有事的話我們又能怎麼辦呢?」

  「我知道爸爸在哪兒。」小姑娘背起背包輕描淡寫地說出了讓人震驚的臺詞,秋葉瞪大眼看著麻衣自顧背好背好背包,然後轉頭催促她,「媽媽你也快點,我們去看看他怎麼了。」

  「……咦?」

  她是不是不小心多了一個很厲害的女兒?

  ******

  自視甚高或者自我厭棄的人大約都會對和自己同屬性的人產生某種程度的……厭煩心理吧。

  尤其是兩者兼而有之的人。

  梅·斯特林,出生于一個大財閥的獨生女有著符合她身份的屬性,優雅是從小培養出來的格調,精明據說是來自父親的遺傳因數,精緻的五官,完美的肌膚,因為家庭關係而從小精通多國語言,所有的一切幾乎都堪稱完美。

  這樣完美的人卻唯獨對日本的文化很有興趣,赤司當然不會輕易相信,不打沒把握的仗是他的準則,因此早在得知父親在美國的打算時他就調查過這位斯特林小姐,得到的結果卻出乎他意料之外。

  「就是這裡了,請。」

  「我們小時候見過的,記得嗎?」

  說這話的時候,兩人已經到了赤司家的宅邸門口,因為某位大小姐在車上強烈的表達了想要去他家參觀一下的想法,兩人從機場就直接搭車回來了,似乎是受不了一路無言的沉寂,剛一下車,那位優雅從容的大小姐就忍不住開口了。

  赤司一怔,他小時候……是不是見過太多人了?

  答案當然是記得的,他從記事起就沒忘記過任何一件重要的事情,即使他曾經很想忘記那個叫做母親的存在。

  那時父親帶著他一起去美國,剛好趕上一個財閥家的獨生女兒過生日,場面浩大且華麗。他還記得被眾星捧月般請出來的小公主長得確實很驚豔,看起來就像是秋葉說過的芭比娃娃,不過那個芭比娃娃可不會因為服務員不小心拿錯了蛋糕就要打斷別人的手。

  「記得。」看到對面的少女一臉期待的模樣,赤司微微揚起唇角,說出的話依舊讓人聽不出深意,「斯特林小姐是個讓人印象深刻的人。」

  「雖然很想將這個當做誇獎,不過我猜想應該不是那麼回事。」金髮美少女聳了聳肩說出一口流利的日文,「我還記得你那時候說了一句中文。」

  赤司頓了下,一時不太確定這人話語裡的意思,不過當時說的中文他確實記得的。

  倨傲掌權者的殘忍陋習。

  這句話其實並不是針對當時那位大小姐,只是對自己所處的這個所謂上流社會感到麻木。母親的離開對他的打擊不可謂不小,儘管父親的解釋聽起來那麼順理成章,他依舊覺得母親是被這種現狀逼走的,因此看到那種行為時忍不住脫口而出,本以為沒有人聽得到的……

  「就是那句話讓我下定決心要學會所有你會的語言。」

  赤司略微驚訝地挑眉,隨即很快恢復平靜。

  「那也是因為斯特林小姐天賦過人。」這人要自虐和他沒什麼關係吧。

  「哈,我果然還是習慣你小時候的說話模式。」說著,她忽然湊上前去附耳在少年身邊,「現在這個樣子只會讓我覺得看到了另一個你父親。」

  赤司直覺地皺起眉,張口正要說什麼,女生忽然側過臉,他一怔,反射性地後退了兩步,異色雙瞳一派漠然。

  「斯特林小姐……」

  「叫我梅就好了。」偷襲失敗的女生伸手捂住嘴,一臉遺憾的樣子,「只不過是想打個招呼而已,你的警戒心未免太高了。」

  「入鄉隨俗,我們國家沒有這樣的禮儀。」

  「嗨,我瞭解了。」金髮少女妥協地揮了揮手,隨即轉身環顧了一下四周,「說起來你家比我想像中的要小啊。」

  「人不多,能住下就好了。」

  「哈……我欣賞你的幽默。」她忽然快步走到少年跟前,好看的藍眸直看進他眼底,「不過這敷衍的態度我可不是太喜歡。」

  這人……看到她說完又自顧轉回身去了,赤司皺起眉,莫名覺得煩躁。

  這個來自異國的大小姐比他想像中的要聰明,只會給他的計畫徒增麻煩。

  「少爺!」

  身後忽然傳來極力小心的聲音,赤司轉過頭,女傭正端著一個餐盤小心翼翼地從花叢裡探出頭,他驀地皺起眉。

  「你怎麼在這裡?」

  女傭立即慌張地低下頭。

  「我……我在找小小姐……」

  「……你說什麼?」少年的聲音不自覺抬高了些,女傭不自覺抖了抖。

  「對不起!她早上忽然就出現在這裡,我們又不能趕她出去……」

  「別說了。」赤司下意識地伸手揉了揉額頭,「你去通知管家趕緊找到她,然後送她回她媽媽那裡。」

  「可……可是少爺……」女傭小心地抬起頭正要說什麼,大廳入口處忽然傳來少女的叫聲。

  「發生什麼事了?」

  他快步走到門口,驚訝地看著紅發女孩正雙手並用抱住梅·斯特林的手臂,小嘴打開咬在少女的手臂上,場面太意外他一時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樓梯口處忽然傳來咚咚的腳步聲。

  「麻衣!」黑髮少女快速走過來試圖把女孩扯開,小姑娘一怔,隨即驀地撲進秋葉懷裡哭了起來。

  「媽媽,我不要這個壞女人來我們家!」

  ……

  場面頓時凝固下來,除了小姑娘的抽噎聲之外再也聽不到其他,秋葉這才注意到眼前的金髮少女,對方正因為這突來的倒楣事而皺起眉,但即使是這種時候的她依舊很漂亮,少女心頭一動,只覺得有什麼地方輕輕裂開一般。

  看她在發呆,以為她沒進入狀態,麻衣急忙伸手扯了扯她的頭髮。

  「媽媽,這個壞女人是來搶爸爸的!」

  「好痛。」被女孩緊張的力道抓到發根發疼,秋葉輕叫了聲,視線不經意地看向赤司,紅發少年正面色凝重地看著她們,眉頭深皺的樣子似乎是頗為困擾,雖然他一句話沒說,但她就是覺得他似乎是在責怪她沒看好麻衣,心底裂開的那一道不知不覺擴大開來。

  「對不起!」說完蹲下來抱著麻衣就要走,小姑娘卻忽然推開她走到赤司跟前,雙手扯住他的手臂,踮起腳尖一臉難過地看著他。

  「爸爸,你說句話啊,你快說你只要媽媽!」似乎是察覺到父親不同以往的沉默,小姑娘忽然就哽咽了,「爸爸,你不說媽媽會哭的……」

  「……對不起!」秋葉忽然抬高了聲音,隨即不由分說地沖上來再度想要抱起她,女孩卻驀地推開赤司朝門外跑了出去,秋葉整個人一僵。

  「對不起……再也不會帶她過來了!」

  說罷,頭也不抬地轉身追了出去,留下依舊面無表情的紅發少年和麵露疑色的金髮少女。

  「那個……是你女兒?」

  「不。」赤司微微斂起眼神,「認錯親戚的無關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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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Q

  她沒想到小女孩的腳程會這麼快,當她拋棄所有震驚與心痛跑到門口就找不到麻衣的蹤影。

  赤司家的宅邸原本就很大,周圍都是同樣大而且豪華的院子,無論往左還是往右看都是一望無際的大,就像是那個人所背負的秘密一樣,無論怎麼挖都挖不到盡頭。

  又或者,那些所謂的秘密與責任其實完全就沒有盡頭。

  只因為他姓赤司。

  「呐,你為什麼不能出來?」

  「看到那邊的鐘塔了嗎?」

  「看到啦,很高很大。」

  「那個,是用來監視我的。」

  「啥?」

  「媽媽說,只要那個還在,我就不能走出去,否則……」

  「否則?」

  「否則我就會被抓回去,再也無法自由了。」

  「啊,那不就和萵苣姑娘一樣嘍?」

  「……我是男生。」

  「那就萵苣王子……然後我就是披荊斬棘來救王子的白馬公主!」

  「你……噗。」

  記憶中那是他第一次笑出聲,和平日裡壓得很低的聲音不同,他笑起來的時候聲音格外清脆,就像是一個普通的男孩子一樣,聽起來心情也一下好了許多,於是她也心情良好跟著傻笑起來,直到男孩歎息出聲。

  「羅曼主義的單細胞傻瓜……」

  年少的記憶總是在最令人訝異的時刻湧上心頭,那天赤司說起鐘塔的時候她就覺得奇怪,前幾年社區擴建,一棟新建的大樓剛好矗在她家和鐘塔之間,於是即使女孩已經不需要再搬著板凳眺望,卻早已看不到鐘塔的模樣,但赤司卻說是麻衣說的。

  他在撒謊,那一瞬間她就察覺到了,卻並不曾想過這其中代表了什麼深意,直到糊裡糊塗跟著麻衣來到赤司家,看到那個金髮美少女,以及……第一次那麼陰鬱的赤司。

  她終於記起年少時自己無知的熱血宣言,也終於知道過去那個男孩為什麼惟獨不肯告訴她他的名字。

  她根本就沒有能力去拯救被困的王子……不,曾經忘記了王子存在的自己連說拯救的資格都沒有。

  「對不起這位小姐,少爺去陪一個美國來的小姐去了,今天不會回來了。」

  「美國來的小姐?」

  「是的,是先生這次合作夥伴的女兒。」

  一早被麻衣拖著坐公交又坐出租,千辛萬苦才出現在這棟宅邸面前,面無表情的管家態度恭敬而疏離的發言。

  即使只看過豪門電視劇也明白這代表什麼。

  真諷刺,吐槽親子鑒定什麼的狗血設定好像就是前不久才發生的事情,那時她只當赤司是個有點神經質的富家少爺,卻並沒有太多的真實感,可現在連未婚妻這種設定都快要冒出來了?

  分明是想笑的,一張嘴卻只能洩露出苦笑,某種自己始終假裝不知的沉痛在心頭落下,將心口都撕裂了一道縫隙,聽不見任何聲音看不到任何風景,只有麻衣惶恐的聲音不斷在腦海回蕩。

  「媽媽!那個壞女人又來了!」

  她沒有來得及問出為什麼是「又」,小姑娘自顧把自己藏起來拒絕跟她離開,再然後……

  「爸爸,你說句話啊,你快說你只要媽媽!」

  「爸爸,你不說媽媽會哭的……」

  她很想說她還沒有脆弱到一碰就哭的地步,她與赤司的關係完全沒有追究這種承諾的理由,可那個時候腦海中叫囂更多的還是他為什麼保持沉默。

  他為什麼不說話?雖然他是個不愛言語的人,但是從小就很少對她保持沉默。他喜歡說一些看似很深奧的句子來阻擋她某些愚蠢的心思,他喜歡用一些毫不客氣的話表達對她的鄙夷惹她跳腳,但無論是什麼時候,他的眼底始終是含著笑意的,而不像剛才那樣沉默。

  令人心痛的沉默。

  似乎在說她們的事與她無關,又更像是在用這種沉默趕她們離開。

  她第一次讀懂他的心思,在心痛到極致後的領悟。

  她的王子將自己隔離在鐘塔的最高處,只為了那些她永遠也看不明白的愛恨糾葛,勝利與責任,以及「赤司」這個姓氏所代表的意義。

  然後他們的生命從此再無牽扯。

  但是麻衣出現了。

  就那麼突兀地出現在這裡,把她的生活攪得一團混亂,卻也再一次讓她與赤司的命運有所牽扯,那個叫做麻衣的女孩,毫無疑問是她的女兒。

  可是那個女孩不見了,在她終於意識到自己與赤司之間永遠無法逾越的障礙,終於記起有關赤司的一切,那個女孩哭喊著赤司將離開她們就消失了。

  麻衣不見了……巨大的惶恐與慌亂讓少女幾乎無法站穩腳步,她甚至都沒能走出那坐山的範圍,盛夏的陽光炙熱又刺眼,她的大腦一片昏沉又混亂,慌亂地拿起手機撥通前幾日尋得的號碼,不一會兒,聽筒那邊立即傳來少女懶洋洋的聲音。

  「喂?」

  「小島……學姐。」一張嘴眼淚就順著流了下來,秋葉再也支撐不住倒坐在地上,朦朧中看到有轎車停下來,有人朝自己走過來,她卻顧不得去辯明視線,兀自顫抖著手對著手機道,「麻衣……麻衣不見了。」

  「……你是深谷?」

  「是,我是深谷……」說著,她終於忍不住哭了出來,「我女兒不見了,求求你……」

  「啥?可現在還不是時候啊……」

  「秋葉?」

  似曾相識的聲音在頭頂響起,秋葉渾身一僵,抬起頭,視線似乎終於清明了些,看到來人的模樣以及她身後那人懷裡抱著的小姑娘,她驀地松了口氣,手機裡的小島似乎還說了什麼,她卻已經聽不到了,雙眼一閉便倒了下去,意識的最後,是攝影部長一如既往毫不客氣的咒駡聲。

  「唉唉怎麼母女倆都一個樣!」

  ******

  「你在發呆?」

  紅發少年正坐在棋盤前沉思,對面的人已經思考五分鐘了,似乎還沒想好該如何走下一步,但卻一直是勝券在握的表情,他不自覺低下頭斂起眼神。

  「沒,我在等你的下一步。」他隨意地攤開手表示無辜,對面的少女忽然笑了起來,執起一枚棋子放在棋盤上。

  「我早就下了,只是你沒看到而已。」

  「是嗎?」他利索地舉起棋子放在早就瞄準好的位置上,抬起頭嘲諷地揚起唇角,「斯特林小姐,不要太小看我比較好。」

  對面的少女立即搖了搖頭。

  「我從來沒有小看你……不如說這個世界上我惟獨看得起的只有你。」她忽然伸手越過來試圖碰到他,少年不著痕跡地後退了些,她也不以為意地收回手,笑得一臉天真可人。

  「我認同你的優秀。」這次她忽然舉起一枚赤司的棋子,看到少年的眼神明顯變了下,少女修長的手指瞬間收緊,將棋子緊緊攥在手心,洋娃娃一般的面孔露出一抹不易察覺的狠戾。

  「所以不能允許你身邊出現這些不合格的棋子。」

  赤司抬起頭,面無表情地看著她。

  「所以?」

  少女的回答是乾脆地把棋子丟到了地上。

  「我來幫你除掉。」

  赤司微微挑眉,所有的心思都遮掩在略帶笑意的眼神裡。

  「多勞斯特林小姐費心。」他忽然彎下腰撈出一個白色的物體,金髮少女的表情一僵。

  「不過你的好意大概白費了。」

  小傢伙正抱著一隻棋子啃起勁,難得老實地趴在他懷裡,小腦袋四處觀望了下,似乎在尋找帶它過來的主人和小主人去了哪裡,注意到對面的少女,它的視線定了定,隨即丟下棋子順著赤司的懷抱爬到棋盤上,再也沒看她一眼,圈起身子開始打盹兒。

  紅發少年伸出手撫了撫它的腦袋,看它舒服地眯起眼,他舉起那枚棋子看向對面的少女。

  「對我來說只要是有用的棋子就都是好棋子,沒有合格不合格這個分類,還有斯特林小姐。」他忽然笑了笑,將棋子在棋盤上擺好,「這局又是我贏了。」

  說罷,他抱起兔子轉身要走,斯特林忽然站了起來。

  「等下,你真的以為我不敢提出訂婚嗎?」

  「你不會。」赤司轉過頭,笑意不達眼底,「即使你輸得起,可是斯特林輸不起。」

  金髮少女表情一窒。

  「就算這樣,你以為你父親會允許你和那樣的人在一起嗎?」

  「我不需要得到任何人的允許。」既然這人把話挑明瞭,他也不想繼續賣關子,「我做任何事都不需要得到任何人的允許,為了那一天的到來,即使真的讓我娶你我也做得出來,不過斯特林小姐……」

  說著,他拿起她的王將棋子緊攥在手心,不一會兒,玉質的棋子便碎裂在他掌心,碎渣紮入手掌心,紅色的液體緩緩流瀉出來,剛好走過來的女傭立即叫出聲,金髮少女固執地皺起眉,眼底卻已經有些慌亂。

  「你確定你和斯特林承受得起違抗我的代價嗎?」

  說罷,他再度轉過身朝外走出去,女傭急忙跟過來要替他包紮,被他揮手拒絕了,身後傳來斯特林少女不甘示弱的聲音。

  「我不會放棄你的!」

  隨你便,他想,忽然有些慶倖這個斯特林和自己屬性重疊了。

  沒有人比他更瞭解自己,當然也知道該怎麼對付自己。

  手機鈴聲忽然響起,他皺起眉把兔子放到窗臺,拿起手機按下接聽鍵,聽筒那邊傳來闊別已久的聲音。

  「人在我這。」

  「我知道。」他揚起唇角,帶血的手掌毫無顧忌地撫向小兔子,被它嫌棄地躲過了,他輕嘖了聲,「多謝。」

  「我又不是為你救的,不用這麼假惺惺。」電話那頭的少女老大不爽地嘀咕出聲,「我說你到底做了什麼事啊,小姑娘哭得可傷心了。」

  「大的呢?」

  「哎?哦,秋葉還在睡,中暑了。」

  中暑啊……

  「學姐。」他忽然開口,雖然是敬語,聲音卻依舊透出習慣性的高高在上的味道,「你在那個世界看到的她,也是這麼笨嗎?」

  「那倒不是,不過只要她還會喜歡上你,在我眼裡就永遠都是笨蛋。」

  「呵,你是在誇我?」

  「不,是光明正大的罵你。」


第23Q

  記憶中那是母親第一次哭泣。

  不認識的女人,最近頻繁出現在父親身邊,無論是報紙還是電視似乎都在提起那個名字,女強人,年輕有為的企業家這些小姑娘不懂得的字眼一個接著一個出現,悉數都用來稱讚那個女人。

  梅·斯特林。

  「爸爸,那是誰?」

  「一個無關人而已。」

  爸爸明明是這麼說的,為什麼那個女人會出現在家裡?用那張像洋娃娃一樣漂亮的臉說著一些她無法理解的話,女人離開之後媽媽就悶聲不響開始打掃房間,掃完客廳掃廚房,掃完浴室掃臥室,直到爸爸回來都沒反應過來。

  「今天家裡來什麼人了嗎?」

  「那個『無關人』來了。」小姑娘脆生道。

  「是嗎?下次她來記得放狗。」

  「……爸爸,我們沒養狗。」會咬人的兔子倒是養了一隻。

  「……明天我去買。」

  「還有,麻衣一點都不喜歡她來我們家。」

  「我知道,再也沒有第二次了。」

  沒多久日子又恢復以往的和平,新聞和報紙上再也見不著那個女人,連名字都消失於她們眼前,母親也終於再度開始恢復笑顏。小姑娘覺得父親果然是說到就做到的人,即使什麼都不說也絕對不會放過任何欺負母親的人,至於那個無關人去了哪裡,又在做什麼,和他們又有什麼關係?

  只是無關人而已。

  「得不到的東西我寧可毀掉,怪只怪你是赤司征十郎的女兒。」

  一望無際的黑暗,小小年紀的女孩第一次體會到瀕臨死亡的恐懼,窒息讓她的頭腦一片昏沉,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只有雪白的小兔子被染成一片鮮紅的模樣不斷在腦海閃現,隨即便陷入徹底的昏暗。

  「麻衣?麻衣!」

  再一次醒來的時候已經在醫院,女孩艱難地睜開眼,母親向來波瀾不驚的臉上正滿是慌亂,看到她睜開眼,眼淚瞬間就落了下來,抱著她哭得毫無形象。母親哭的時候,她一直是跟著在哭的,心頭一痛就跟著落下淚來。

  「媽媽,十妹死了。」

  那個幾乎只對吃和睡有興趣的兔子,據說活了十幾年卻似乎沒怎麼長過的兔子被那個女人殺死了,在她和母親眼前的時候那個女人從不曾掩飾她性格裡可怕的一面,為了目的不擇手段,得不到的就要毀掉,簡直就像是父親的另一面。

  只在女兒和妻子面前才會壓抑的那一面。

  生為赤司征十郎的女兒,那是女孩生平第一次如此害怕父親帶給自己的一切,也是第一次知道父親並不是無所不能的。

  「對不起麻衣。」

  她記得父親說這話時陰鬱的表情,想要破壞什麼的思緒全數掩在那雙看似平靜的異色雙瞳裡,有什麼在眼前不停晃蕩,逼迫著她將那些悲傷與痛苦的記憶拋出腦海,女孩在瀕臨遺忘之際緊緊抓住父親的手。

  「爸爸……和麻衣約定……再也不要讓媽媽哭了……」

  「嗯,約定了。」

  明明那麼約定了的,為什麼……那個女人又會出現在媽媽眼前呢?

  她想不通,她想不通的事情太多了,她以為只不過是自己遇到了稍早之前的父親與母親,可以見證他們之間的戀愛也是很好的歷練,可是為什麼連這種事情都要重來一次?

  她不想看到媽媽落淚的樣子……心好痛,眼淚為什麼還不肯停下來,她什麼時候才能從這黑暗中走出來……媽媽,媽媽是不是又在哭了?

  「醫生,她怎麼樣了?」

  「只是輕微的脫水,看起來沒有外傷啊……是不是受了什麼驚嚇?」

  「秋葉你冷靜點,她可能只是做了噩夢……」

  年輕的媽媽和陌生的聲音,然後是……啊,剛才救了她的那個人。

  「媽……媽……」

  女孩艱難地睜開眼,視線環顧四周尋找母親的身影,黑色長髮的少女立即跪趴在窗前,顫抖著雙手握住她的小手,小姑娘眨眨眼,仔細盯著眼前的人。

  「媽媽,你在哭嗎?」

  「沒有。」秋葉急忙搖了搖頭,「真的,只要你沒事我就不會哭的!」

  「是嗎……那就好。」她抬起頭虛弱地笑了笑,「爸爸還沒有失信……」

  「別想那麼多了。」少女忍不住伸手擱在她的發上,動作極輕地撫了撫,「你先好好休息吧,我會一直陪著你的。」

  「……我想聽媽媽唱歌。」

  「好呀,什麼歌?」

  「唔,彩虹歌。」

  「那是什麼?」

  「哦,那個啊,外婆唱的比較好聽。」

  「就想聽媽媽唱。」

  「好好,我來唱……」

  就這樣麻衣安然入睡了

  夢見什麼了呢

  青色是草地,橙色是溫暖

  麻衣玩瘋了

  突然間媽媽不見了

  綠色的森林,藍色的小溪

  快點告訴麻衣

  媽媽被藏到哪裡去了

  黃色是太陽,紫色是風鈴

  再不回答

  麻衣要哭了

  紅色是勇敢,白色是純潔

  乖乖麻衣別哭了

  看,天晴了

  那蔚藍的天空,七彩的橋樑

  麻衣在這頭,媽媽在橋的那頭

  一直一直,看著麻衣做夢呢

  「媽媽。」睡意漸漸湧上,小姑娘握住母親的手下意識收緊了下,「麻衣……能在這裡遇到你太好了。」

  見她再度睡下了,秋葉一言不發地替她把被子朝上扯了扯,這才轉過身走出房間,豪華的客廳內栗色短髮少女正端坐在沙發上喝咖啡,看到她出來,少女放下咖啡看向秋葉。

  「毫無關係的小姑娘真虧能把你折騰成這樣。」

  秋葉怔了下,雖然習慣了眼前這人說話毫不留情的揶揄方式,但眼下這情況……

  「部長……什麼時候知道的?」

  「你是說這小姑娘來自其他世界的事?」

  「嗯……」

  「唔,我想想,大概是在你入部那天吧。」少女雙腿交疊一臉理所當然地聳了聳肩,「我對這個什麼鬼能力看到的東西其實沒什麼興趣,不過和隔壁那小鬼有關係的事我就不能保持沉默了。」

  隔壁的小鬼……「赤司君?」

  少女簡單地伸手指了指右邊方向,透過落地窗可以明顯地看到外面的風景,秋葉這才注意到原來自己現下就在赤司家隔壁的宅邸。

  早就聽說森田部長家境很好,出入都有豪華轎車接送,原來還是赤司的鄰居嗎?

  「那個早熟的小鬼算是我看著長大的,你知道,我一直以為他早晚會變成和他父親一樣的人,所以看到那個世界的赤司讓我稍微……有點意外。」說到這裡,森田眯起眼笑了笑,「我忍不住想在你這裡賭一個可能。」

  「什麼可能?」

  「嘛,這個以後再說。」森田陽子再度端起咖啡喝了一口,似乎心情還挺不錯的樣子,「雖然我對那傢伙現在在玩的把戲沒什麼興趣,不過你只要知道我是站在你這裡的就可以了。」

  這番話裡資訊含量太大,秋葉一時只能茫然,三古怪最後一人卻只是慢悠悠地走到窗前雙手環胸看著外面的風景。

  「對了秋葉,你……想不想知道另一個世界的赤司是什麼樣的?」

  「額,」秋葉皺眉思考了下,「我想像不出來……大概不會有什麼特別的不同。」

  得知三古怪的能力都真實存在的時候她就想像過赤司性格的別種可能,但是不管如何構思最終都會回到現在這個樣子,於是只好相信有些事都是上天註定與生俱來。

  「哈,你還真說得差不多,至少外表看起來是這樣的。」森田忽然轉過頭來,「不過內在就不好說了。」

  「部長說話總是在賣關子。」秋葉忍不住嘀咕出聲,「三古怪都是這個樣子。」

  「看到得越多越是不能說,這大概也是代代相傳的約定俗成,所以整個洛山也只有學生會長知道我們的秘密。」

  原來如此……秋葉點頭表示大概可以理解,心頭雜亂的思緒總算安定了些,整個人癱坐在沙發上幾乎立刻就可以閉上眼睡過去,隨即忽然彈坐起來,看向剛好走到自己跟前的人。

  「學姐你……你說的這些也告訴過赤司君嗎?」

  「你終於反應過來啦?」森田彎下腰拍了拍她的臉頰,一臉恨鐵不成鋼的表情是這位嘴硬心軟的部長每每看著她時的樣子,說出的話卻讓秋葉整個人僵住。

  「麻衣第一次來赤司家的時候我就知道了。」一點也不意外秋葉滿臉震驚的表情,森田兀自得意地笑了笑,「哈哈,那小子真是……自掘墳墓。」

  她還記得早在她第一次遇見秋葉那天就跑來找赤司說了關於平行世界的他,神秘兮兮賣了半天關子就是沒說出關鍵人是誰,對面的少年卻一直維持面無表情看報紙的姿勢,似乎對她所說的話題完全不感興趣,直到她口乾舌燥地表達了一下不滿,鄰居少年才緩緩抬起頭悠悠地瞥了她一眼。

  「要說的就是這些?」

  「你難道不震驚,不意外?不想知道我說的是誰?」

  「學姐。」他放下報紙朝前傾身,異色雙瞳將她滿臉得意的模樣清晰地映入眼底,唇角微微上揚。

  「我們算是……互相看著彼此長大的吧?」

  「胡說!我大你兩歲,是我看著你長大。」

  「ok,就按你的說法好了。」他從善如流地改了句臺詞,順手把咖啡往女生的方向推了推,「我一直以為這個世界上除了管家大概就是你最瞭解我……」

  「那是當然。」得意中的森田端起咖啡喝起來,然後對面的少年再一次開口了。

  「那麼你認為,我會在乎另一個世界的我的事嗎?」

  「噴……」少女含在口中的咖啡瞬間噴了出去,赤司利索地閃過,拿起紙巾擦了擦無端被濺上的衣領。

  「我不管他是什麼樣的人或者做了什麼,我做事只是按照我自己的想法,不會受任何人影響……即使是喜歡的女人也一樣。」

  「……話是這麼說,萬一以後你真的喜歡上我說的那女孩呢?」

  「那我就相信世界上真的有所謂的命運這種東西。」

  話是這麼說,可他分明在做和那個世界的自己一樣的事情啊。

  事實證明,有些事由不得你不信,即使是那個偏喜歡與命運爭奪的少年也不例外。


第24Q

  「這位是來自美國的梅·斯特林同學,以前就讀於聖瑪利亞女子學院,是個文武雙全的優秀學生,大家要好好相處……」

  何謂冤家路窄。

  週一一大早就看到噩夢源頭出現在眼前,秋葉費了很大勁才沒讓自己朝後轉頭瞪向赤司,只能盯著講臺上那長得像洋娃娃的少女,默默在心底吐著血。

  「叫我梅就可以了,我喜歡的男生是日本人,所以我也很喜歡日本的文化。」

  金髮少女說著一口標準的東京腔,一聽就知道是受過專業的訓練,白皙的皮膚,蔚藍的眸子,長睫毛一閃一閃,漂亮到讓人覺得不真實,這份不真實更是給少女增添了一份神秘感,說起話來優雅大方又直接,不僅男生移不開視線,女生看著她的眼神也充斥著羡慕與憧憬。

  「哇,真的很像洋娃娃哎。」

  「是啊,皮膚真好,種族優勢真讓人羡慕。」

  「聽說那個聖瑪利亞是專門的貴族學校來著。」

  「那樣的大小姐為什麼要來我們學校?」

  「瞧你說的,我們學校豪門也不少吧?」

  這話倒是沒錯,洛山原本就地處於京都繁華地帶,不管是哪個領域都在全國領先,所以京都和臨近城市的一些豪門家族子弟都會來這所學校,偶爾也會吸引一兩個像斯特林這樣的國外學生。

  「不過那個女生,明顯是沖著赤司君來的吧。」

  分明老師都給指派好了座位,結果女生丟下一句「我可以自己選坐哪裡嗎」就徑直走到了赤司前方的位置,那男生也是個老實人,看她這般執著就低下頭收拾東西自己去後面空位坐了,然後金髮少女在眾目睽睽之下走到赤司跟前伸出手。

  「請多指教,赤司君。」

  從頭到尾頭也沒抬的紅發少年頓了下,朝後仰靠在椅背上看著她。

  「斯特林小姐文武雙全,沒什麼需要我指教的。」他拿起手中的書本隨意地翻了翻,「而且我最近有比賽也挺忙的,有什麼事你找其他同學就可以了。日本的男高中生還是很熱情的,尤其是面對你這樣美麗的女女生的時候。」

  哇,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是好像很熱鬧的樣子。

  一年a組眾人再一次點燃了熊熊的八卦之火,看到女生似乎絲毫不以為意,反而是很高興般坐到赤司前面的位置,眾人又不約而同地將視線轉向只隔了一條過道的黑髮少女。

  秋葉只覺得頭皮發麻,整顆腦袋埋在書堆裡,一手拿起自己愛看的大部書蓋在腦袋上,這鴕鳥行為不經意地被眾人解讀為了各種各樣的訊息,直到被無視的班主任兼職數學老師忍無可忍地敲了敲黑板宣佈上課,眾人才不甘地把視線轉移到課本上,沒有人注意到紅發少年在翻書的那一刹那微微皺起的眉頭。

  「喂,那是誰?」

  一下課就被時江拖到廁所,秋葉低站在洗手池前對著水龍頭不停地沖著手,一言不發的模樣看得向來缺乏耐心的少女越發火大。

  「秋葉!」

  「你也看到了,赤司認識的人,就是這樣。」秋葉伸手接過水胡亂地拍了拍臉試圖讓自己清醒些,濕潤的手習慣性地去按那撮總喜歡翹起的呆毛,認真的模樣看起來沒有比眼前這事更大的煩惱,時江再度瞪大眼。

  她認識秋葉不算久,但還是知道這廝壓根沒有一點撒謊天賦,這番表現確實看著不像是在糾結,倒像是……

  「你是不是已經做好了什麼打算?」

  「什麼打算?」秋葉茫然地轉過頭看向好友,時江立即伸出一巴掌拍在她腦門。

  「少跟我裝糊塗,今天眼睛沒瞎的人都看得出那女的是沖赤司君來的。」

  「唔,那就是這樣吧。」放棄去撫平呆毛,秋葉拍了拍臉認真地看著鏡中的自己,聲音忽然壓得很低,像是在自語一般,「可是我又能怎麼辦呢……」

  麻衣還在害怕。

  這幾天都不敢出門一直守在房間裡,晚上說夢話交替地叫著爸爸和媽媽,還有一個叫「十妹」的……

  「那個世界是赤司養的兔子,麻衣口中的小十也是它的孩子,還有……那只小兔子是被一個叫梅·斯特林的女人殺死的。」

  「梅·斯特林?」

  「對,就是現在在赤司家的那個金髮洋娃娃。」

  森田陽子的話不斷在腦海盤旋,她原本以為只要不再出現在赤司家,不再和赤司有什麼牽扯就不會再遇到那個人。可是那個人卻自己出現了,秋葉不可否認在看到那個女人出現在教室的那一刻,她的心底某處傳來一陣刺痛的感覺,像是有什麼重要的部分要被隔離,心頭再不舍也無能為力,只能眼睜睜看著對方搶走自己珍視的一切……

  「什麼怎麼辦啊!屬於自己的東西當然要去搶回來了!」

  好友氣結的聲音在耳邊響起,秋葉驀地呆站在原地,有什麼似曾相識的場景從眼前閃過,大腦再度有些昏沉,上課鈴聲適時響起,女生立即被好友一路拖著奔了出去……

  「糟糕,下節是美術課!」

  比起數學更糟糕的,深谷秋葉的美術水準。

  「今天的美術課課題依舊是油畫,上次我們說到油畫是西洋畫的主要畫種之一……」

  「喂,秋葉,又是你的弱項。」

  「閉嘴啦,美術就沒一樣愛我的。」

  少女們躲在畫板後小聲地碎碎念出聲,講臺上的女老師恰好停下來看了她們一眼,隨即邁開腳步開始穿梭於眾人。

  「今天我決定改變一下教學策略,下周有一場文化交流會在我們學校舉行,到時候我歷屆學生的優秀作品都會在那裡展示……你們也是有機會的,能不能入選就看今天的表現……」

  原本對素描興致缺缺的學生們頓時熱血起來,一臉躍躍欲試,女老師忽然在秋葉面前停下腳步,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你,起來,坐到前面去。」

  「……咦?」

  「反正你也畫不出什麼來,去前面做模特。」

  「咦……咦咦咦!」秋葉霍地站起來,一臉震驚的指著自己,「我做模特?」

  「你要是能在班裡找到第二個比你畫得差的,我讓她跟你換。」

  「我……」

  「噗哈哈哈……」

  熟知秋葉秉性的學生們頓時忍不住嬉笑出聲,少女在這哄笑中惱羞地說著「不許笑」一邊耷拉著腦袋慢悠悠地走到講臺的凳子上坐定。似乎是第一次接受眾人如此直白的注目,她忽然前所未有的緊張起來,下意識地伸手拿起身旁的一樣東西遮住自己,前方再度傳來老師威嚴的聲音。

  「手放下,要畫的是你的臉不是我的教程。」

  「老師,你再考慮下唄,既然選模特就該選漂亮的女生啊,我這樣的算什麼……」

  「我還以為那張臉是你唯一的優點了,怎麼你原來這麼沒自信的嗎?」

  「我……」

  「好了,坐正朝前看,目光幽深點……對,就是這種好像在回憶什麼的眼神……ok,這節課都保持這個姿勢不要動。」

  「老師你……」要不要這麼喜歡我啊。

  講臺上的少女欲哭無淚憂傷滿面,女老師剛好走到赤司跟前,看到少年執起畫筆已經開始動工,她驚訝地挑眉。

  「啊,赤司同學,你右手怎麼了?」

  「一點小意外。」少年左手舉著調色盤,包著紗布的右手拿起畫筆禮貌地揮了揮,「沒大礙。」

  「是嗎?別影響了作品品質,老師我可是很看好你的。」

  「我會努力的。」

  紅發少年低下頭輕應了聲,隨即一言不發地開始畫起來,講臺上的少女忍不住收回視線落在他身上,心頭那股不知名的疼痛再度擴大。

  怎麼會沒事啊!那傢伙為什麼這麼喜歡勉強自己去做他根本不想做的事情呢?明明就算他任性地說一句「我不想畫」老師也不敢責怪他,明明他……

  「叮鈴鈴……」

  下課鈴終於在秋葉千呼萬喚中響了起來,少女扶著腰艱難地站起來看向台下。赤司的畫意料之內反映良好,似乎右手纏的繃帶只是裝飾品一般,甚至畫出了超出平常的水準,同時還得到老師極力稱讚的當然是來自美國的轉學生,眾人都圍著梅·斯特林不停開始問東問西,時江不知道幹什麼去了,一下課就沒了蹤影,秋葉揉了揉酸痛的身體四處環顧了下,到處都沒見著赤司的身影。

  「奇怪……」

  她暗自嘀咕了聲,肩膀和後背傳來的酸痛讓她決定採取點拯救措施,一手揉著肩膀走到保健室門口,拉開門。

  「打擾了老師,有沒有能活血的……」話說一半忽然愣住了,少女瞪大眼看著坐在椅子上的紅發少年,他剛把繃帶拆下來,右手掌心隱隱沁出些許殷紅,看起來其實傷的不輕,她不自覺倒抽口氣。

  「你你……你怎麼了?」

  「把門關上。」赤司皺起眉瞥了她一眼,她急忙點頭,渾身的酸痛一瞬間都不見了,關上門快步走過去。

  「保健老師呢?」

  「我來的時候就不在。」赤司幾不可察地輕嘖了聲,空閒的左手指了指秋葉背後,「從上面數第三層第五個櫃子,那個棕色的藥瓶拿過來。」

  「哦。」秋葉順著他的話翻出他說的藥瓶拿過來遞給他,「是這個嗎?」

  赤司點了點頭,少女這才注意到他的臉色實在不好看,不由擔憂地開口。

  「你怎麼樣了?」

  少年沒有回答,單手伸出想要擰開藥瓶,秋葉急忙奪過來替他打開,順手拿起桌上的棉簽和紗布湊上前。

  「我來幫你!」說著,不由分說地拉著凳子湊過來,用棉簽沾著藥水擦在他的傷口處,這才瞧見他的手似乎是被什麼利器割傷的,忍不住疑惑地嘀咕出聲。

  「……你手到底怎麼回事?」

  「自己劃的。」

  「咦?」她頓時驚訝出聲,手上不自覺用力按了下去,「為什麼啊!」

  赤司暗自皺了下眉。

  「是小十抓的。」

  「怎麼會?小十那麼乖……」繼續用力。

  「……你輕點。」赤司抬起頭朝她瞥了一眼,「我說什麼你都信啊。」

  少女的動作忽然頓住,抬起頭看向赤司,少年還是那副面無表情的模樣,似乎在等她的回答,異色雙瞳依舊平靜且淡漠,但她就是覺得那眼神裡有有什麼在緩緩湧上,幾乎要淹沒住她所有的心思,讓她頓時失去思考能力,只好倉促地低下頭。

  「……我信。」她將手裡的棉簽丟到垃圾桶,拿起紗布放在他掌心開始一層一層包裹,下意識地吸了吸鼻子,「你說什麼我都信的。」

  赤司的眼神微微一變,完好的左手不自覺伸向女生的頭頂,剛觸及到那撮挺立的呆毛,繃帶上忽然落下溫熱的液體,他怔住,聽到少女近乎哽咽的聲音。

  「所以赤司,」她抬起頭,一手胡亂地抹了抹眼淚,笨拙地說著不明所以的宣言,「我才不管什麼芭比娃娃還是聖母瑪利亞,我不會把你讓出去的……」

  紅發少年的眼眸瞬間瞠大。

  「我說你,雖然謙讓是好事,但不是所有事都可以隨便退讓的。」

  「比如呢?」

  「比如我啊。」

  「切,這麼臭美的白癡萵苣王子,誰想要就送給她好啦!」

  「……我生氣了。」

  「好嘛,不會讓出去的。」將男孩那句生氣信以為真,女孩站起來趴在窗臺上鄭重地宣佈,「就算是你爸爸來了也不會讓哦。」

  話可是她自己說的,那麼接下來……他的計畫似乎要有所變更了。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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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Q

  「他居然故意弄壞你幫我畫的那幅畫!如果不是媽媽也在那裡工作,我一定上去咬死那傢伙!」

  「為什麼不那麼做呢?」

  「因為他是那個什麼……理事長的孫子什麼的,」小姑娘愁眉苦臉地嘀咕道,「要是我招惹了他,那個惡魔園長會去教訓媽媽的。」

  「是嗎……」

  「可是真的好討厭,為什麼會有那種人啊!」

  「唔,大概是嫉妒吧。」男生輕笑了聲,「自己得不到的就要毀掉,那個理事長的孫子,說不定和我一樣呢。」

  「啥?你才不是那種人呢!」

  「誰知道呢,越是擁有很多的人就越是會痛恨別人有自己沒有的東西……」

  他如此,那個叫做梅·斯特林的少女更是如此。

  「八歲那年母親病逝,從此以後父親雖然沒有再娶但是因為各種原因身邊女人不斷,這位大小姐基本屬於被放養狀態,值得注意的是她曾經多次捲入一些暴力事件,後來都被她先生用錢擺平了……」

  應該說是這些大財閥固有的傲慢,認為這個世界上沒有錢買不來的東西,沒時間或者壓根沒心思陪伴女兒就用無盡的金錢作為代替,因此養成了她殘忍又□的性格,想要的東西一定要到手,礙事的東西必須剷除,不管在任何事情上絕對不允許任何人高自己一等……某種意義上,確實和赤司很像。

  「赤司同學,真是對不起啊,都怪我沒鎖好門,好好的畫就被這麼毀了……」將畫遞到少年手裡,美術老師一臉歉意地伸手揉了揉額頭,「明明是你忍著傷畫出來的。」

  赤司沒有說話,只展開畫瞥了一眼,畫面上的黑髮少女脖子上多了一道很粗的紅色痕跡,白皙的臉頰上也被染上了幾種顏色,乍一看頗有些觸目驚心,少年的手驀地收緊,將畫團成一團,抬起頭。

  「是所有的嗎?」

  「那倒不是,只有你的出了這樣的問題,不知道是不是哪個學生嫉妒別人畫的好啊,你的被毀了,那個轉校生的直接被偷走了……」

  被偷?是被藏起來了吧。

  赤司幾不可察地輕哼了聲,隨即抬起頭朝老師禮貌地揚起唇角。

  「沒關係的老師,一幅畫而已。」

  「可是我有關係啊。」美術老師頭痛地拍了拍腦門,「我可是跟校長放過話說這屆學生的作品也會出現的,現在怎麼辦……」

  「關於這個問題……」

  少年頂著老師一臉期盼的目光走出辦公室,一直藏在走廊上的少女立即跳了出來。

  「喂喂怎麼樣?」

  「……什麼怎麼樣?」他一邊說一邊沿著走廊邁開腳步,秋葉一臉緊張地跟了過來。

  「畫啊,我聽說你的畫被毀了。」

  「錯了,被毀的是你的臉。」赤司忽然停下來,轉過身在她的脖子處比劃了下,「在這裡,像是被一刀砍下去的一樣,作案者應該是看過《殘忍的美學》這本書吧。」

  秋葉直覺地抖了抖,隨即趕緊伸手護住脖子。

  「別這樣。」她底氣不足地跟在少年身後小聲道,「我是好心在擔心你啊。」

  「沒那個必要。」赤司一臉淡漠地朝身後揮了揮手,「比起這個,那個小鬼怎麼樣了?」

  「你說麻衣?」

  「嗯哼。」

  「說到這個!」秋葉這才想起什麼,咚咚跑到赤司前面站定,張了張嘴正要再說什麼,身後忽然傳來少女甜美的聲音。

  「赤司君!」

  秋葉頓時怔住,轉過頭,金髮少女正甩掉迅速聚集起來的親衛隊朝這裡走過來,笑得一臉天真無邪的模樣看起來像是誤入人間的天使,然而某種本能卻讓秋葉只覺得頭皮發麻,身體也不自覺抖了抖,赤司眯起眼,隨即伸手搭在她的肩膀。

  「等下不管她說什麼你都不要回答,只管笑就對了。」

  「啥……」他是讓她扮傻子嗎?

  赤司戲謔地挑眉。

  「不管我說什麼都會信,可是你說的。」

  她撅起嘴沒再說話,隱約覺得哪裡有什麼不對勁,正在苦思冥想的時候,金髮美少女已經來到了兩人跟前。

  「啊,這位同學,上次我們好像見過的……」她偏過頭一臉熱情地朝秋葉伸出手,生性外向的少女條件反射地伸手想要回握,隨即忽然被人攥住手臂。

  「一個單細胞的笨蛋而已,斯特林小姐不用特意放在心上。」

  秋葉驀地瞪大眼。

  「喂……」

  「是嗎,可是我覺得赤司君對深谷同學很不一般。」梅收回手,視線一直落在赤司面無表情的臉上,「聽說之前你還專門幫她補習功課呢。」

  「所以呢?」赤司挑眉,不知是有心還是無意,扯住秋葉的手一直沒有鬆開,黑髮少女幾乎瞪凸了眼,注意到周圍不知何時聚集起了不少看熱鬧的人,她急忙小心地在赤司背後扯了扯他的制服希望這人注意點影響,隨即聽到少年的聲音——

  「斯特林小姐也想和這個笨蛋比誰的智商低嗎?」

  「喂我生氣了!」秋葉終於忍不住探出頭瞪向赤司,紅發少年淡淡地瞥了她一眼,異色雙瞳略有深意地看著她,她不甘心地撇了撇嘴,轉頭看向走廊外的風景不再說話,被兩人無視的少女又開口了。

  「說著這樣的話,赤司君的表現卻很矛盾呢,昨天那幅畫畫得真好,可惜了。」

  哎……秋葉下意識地看向赤司,說起來她還沒看來著。

  「我倒沒覺得,只是一幅畫而已。」赤司淡淡地挑眉,絲毫沒打算問及自己的畫被毀一事,「我剛想起來我找這傢伙還有點事,先失陪了。」

  說罷便拉著秋葉的手轉過身,頭也不回地朝外走過去,秋葉下意識地朝後看了一眼,金髮少女雖然依舊維持微笑的模樣,垂在身側的手卻收得死緊,而且沒看錯的畫,那只手上拿著的……

  「喂,赤司,你的畫是被她毀掉的嗎?」

  待兩人都走出教學樓,朝著社團所在的方向走過去,秋葉忍不住開口問出心中的疑惑,走在前方的人終於停下腳步。

  「沒有證據別亂說話。」赤司鬆手,轉過頭一臉嚴肅地看著她,「隨便誣陷別人可是會讓自己吃大虧的。」

  「我知道啦。」秋葉不自覺撅起嘴,「我只是……替那幅畫可惜而已。」

  赤司忽然沉默下來,秋葉的話勾起他某些深層次的回憶,少年微微皺起眉看向前方不遠處方向。

  「沒必要。」說著,他緩緩朝前邁開腳步,「不是什麼重要的東西。」

  「你說不重要就不重要啦?」秋葉不服氣地跑到前面瞪著他,「你很討厭畫畫我可是記得的,那個多難得啊。」

  「哦?」赤司挑眉,雙手環胸看著她,「你還記得什麼?」

  「額……」黑髮少女心虛地遲疑了下,「比如你……你痛恨別人有你沒有的東西……」

  「說得對。」赤司怪異地笑了起來,忽然湊上前伸手扯了扯秋葉的呆毛,異色雙瞳微微眯起,「記住這一點對你有好處。」

  說罷,他鬆開手越過她朝籃球部的方向走去,回過神的少女捂住腦袋跟在身後跳腳。

  「你有話就不能直說嗎!」

  已經走出好幾步的少年遠遠地朝後揮了揮手表示不可能,秋葉不甘心地對著他的背影齜牙咧嘴了半晌,隨即忽然想起什麼匆匆追了上去。

  「對了赤司,我剛想起來……」看到少年停下腳步,她下意識地伸手撓了撓腦袋,「那個,麻衣這兩天總鬧著要找什麼涼太叔叔……」

  「……不許去。」

  秋葉瞪眼。

  「你憑什麼……」

  「最近哪裡都不她許去,最好連門都別出。」赤司忽然轉過頭來看著她,一臉認真的模樣,「是你說的,我說什麼都聽著。」

  「額……」秋葉遲疑地應了聲,隱約覺得先前那股不自在越發擴大,兀自糾結的時候,余光瞥見少年已經步入了籃球館,她眨了眨眼,終於想起一直以來的違和感在哪裡了。

  「混蛋不許偷換概念啊!」

  她分明說的是他說什麼她都信,又不是什麼都聽著!

  「小征……」

  遠遠看到黑髮少女在籃球館門外兀自跳腳的模樣,想起今天剛聽說的事,玲央面色凝重地看向赤司。

  「你聽說了嗎?深谷老師可能要被辭退的事。」

  原本含笑的瞳孔瞬間收縮,紅發少年腳步頓住,抬起頭,面色陰鬱地看著玲央。

  「原因?」

  「說是和女學生有不正當關係什麼的……」玲央皺起眉,「這根本不可能,我這輩子再也沒見過他們這麼恩愛的夫妻了……還有那個傳言的女生,聽說前段時間家裡挺缺錢的,最近好像突然就沒事了。」

  「……我知道了。」他得訂正一下,這位大小姐比他想像得還沉不住氣。

  ******

  手機鈴聲忽然響起的時候,秋葉正對著攝影部的電腦折騰前不久拍下的照片,手機就放在桌子的另一頭,聽到鈴聲,距離最近的社員拿起來瞥了一眼。

  「秋葉電話……咦,紅色大魔王是誰?」

  「啊啊!」少女忽然丟下滑鼠沖過去一把奪下電話,滿臉可疑的模樣頓時引起活動室內其餘人的注意。

  「哦~~我知道了,是赤司君吧?」

  「肯定是啊哈哈,臉都紅了!」

  「閉嘴啦!」少女惱羞地甩了甩手,隨即乾脆跑到門口去接通電話,想起剛才自己還被這人耍得團團轉,忍不住對著手機沖了起來。

  「喂?你最好有重要的事要說……」

  「後天怎麼樣?」

  「……啥?」

  「那個小鬼不是想去神奈川嗎?」紅發少年站在休息室櫃子前,一手舉著手機,另一手拿著一張照片,所有的思緒都斂在平靜的表情下。

  「後天的文化交流會,學校會放一天假,你帶她去神奈川吧,涼太那邊我已經知會過了。」

  「額……」總算回過神的少女忍不住疑惑出聲,「你不去嗎?」

  「不了,我有些事要處理。」赤司關上櫃子門走出休息室,「記住不要搭理任何不認識的人……」

  「我知道啦!你把我當小孩子啊!」

  「我是覺得麻衣都比你聰明。」

  「……我掛了!」

  聽她說完這句話真的就掛斷了電話,赤司皺起眉看向手機,翻了幾下找出一個號碼撥出去,不一會兒,手機鈴聲在休息室走廊響了起來,他頓住,抬起頭看向前方不遠處正拿著手機看向他的男人。

  「……您好。」他收回手按下掛機鍵,對面的男人頗有些無奈地揉了揉發,無奈又無辜的模樣和他女兒倒有幾分相似。

  「赤司君,好久不見。」

  「應該是偶爾能見著一次的。」少年嘲諷地揚起唇角,「不過也確實好久沒見了。」


第26Q

  聽說畢業後再見到昔日同學,一定會發生一些讓你感到震驚的變化,黃瀨涼太對此表示贊同。

  確實,小黑子現在更加不怎麼愛搭理他了,小青峰不知道為什麼越來越黑了,小紫原似乎就沒停止過生長,每次見著頭抬的角度都得變化,連小綠間手裡的幸運物也越來越千奇百怪讓他囧囧有神,連小桃子的胸圍……咳咳,打住。

  當然,以上都是建立在原本的基礎上的一些顯著性的變化,黃瀨覺得自己作為一個包容性理解性都較強的大好少年,這些變化還在自己的接受範圍,所以當猛然接到前部長的電話的時候,少年想當然地以為小赤司只不過是變得比之前稍微溫柔了一點詭異了一點然後也許又熱情了一點什麼的——

  「涼太,後天我女兒和她媽媽要去你那裡。」

  ——絕對是幻覺!

  黃瀨瞬間從床上彈跳起來,手機一下掉到地上發出「啪」的聲響,少年趕緊跑過去撿起手機,對著電話語無倫次地叫了起來。

  「小小小……小赤司你剛說了什麼?」

  「我說我女兒和她媽媽要去你那裡,」電話那頭的人似乎挺缺乏耐性,「有什麼問題嗎?」

  什麼叫有什麼問題嗎!問題大了好吧!

  黃瀨在這邊抓狂地險些跳腳。

  「小赤司你是明白那兩個詞是什麼關係才說的嗎!」一邊說一邊打了雞血似地圍著房間轉起圈,「雖然我知道你不管做什麼都喜歡占第一可是這種事情也超前實在是……」

  再說也超前過頭啦。

  「我們現在才高一啊!」

  「我知道。」

  「才高一就結婚生子?」

  「沒結婚也沒生子。」

  「哈?」黃瀨瞪了瞪眼,「那你說老婆孩子?」

  「你聾了嗎?我說的是我女兒和她媽媽。」

  ……

  小赤司這是要精分的節奏啊!

  「還有什麼事需要問的嗎?」不管怎麼聽都不太愉悅的聲音。

  「額,沒事……」黃瀨直覺地應了聲,然後就聽到「嘟」的一聲,電話被掛斷了,黃瀨愣了半晌才反應過來,迅速找了個號碼撥了出去。

  「喂喂小綠間嗎!聽我說!小赤司他……」

  「小青峰!你……好吧小桃子你聽我說!你千萬要鎮定!」

  「小紫原……先別吃好嗎聽我說!很重要的事!」

  「小黑子!!!出事了!!!」

  「啪」

  房門霍地被打開了,黃瀨下意識地抖了抖,心虛地看向門口,頂著雞窩頭的少女一臉要吃了人般的表情瞪著他。

  「你又發什麼神經?我都看不下去書了。」

  「對不起老姐!不小心得意忘形了!」土下座。

  綜上所述……就出現了如下局面。

  「我說!你們怎麼也來了!」

  看著一早出現在列車站的幾位昔日隊友,金髮少年瞪圓了眼。綠發少年伸手推了推眼鏡淡淡的表示他永遠只是路過,青峰打著呵欠指了指掛在手臂上的那只手表示自己只是被拖著過來的,粉發少女從青梅竹馬身後冒出腦袋一臉迫不及待地嚷嚷著「赤司的老婆孩子什麼時候到」,紫原……據說他還早到了,目前在神奈川某限時搶購的零食店排隊中。

  「啊,小黑子沒到呢。」

  看了一圈沒見著那道無存在感的身影,金髮少年下意識地撓了撓腦袋,再瞥一眼眼前的幾個人,忍不住囧囧有神。

  「小赤司會殺了我的……」後知後覺自己做了多麼無腦的事,黃瀨心有餘悸地嘀咕出聲,綠間輕哼了聲。

  「現在才注意到嗎?」

  「什麼啊!我不是想和你們分享一下我的震驚……」手機鈴聲忽然響起,打斷金髮少年無力的辯解,看到來電顯示的是一直只用短信聯繫的少女,他不自覺低叫出聲,「啊,好像到了。」

  一邊說一邊按下通話鍵,還沒來得及開口,電話那頭傳來女生驚慌的聲音。

  「黃瀨君嗎?怎麼辦?麻衣不見了!」

  「啊嘞?」黃瀨瞪眼,「你說……」

  還沒問完就被桃井一把奪過手機,好奇心滿格的粉發少女兀自嚷嚷起來。

  「啊啊你就是赤司君的老婆……哎?小女孩不見了?」桃井立即驚慌地叫起來,「啊,那真是糟糕,要不要去車站廣播?她多大,長什麼樣,穿什麼衣服啊……」

  電話那頭的少女慌亂地說了些什麼,桃井緊跟著重複出聲:「五六歲,紅色雙馬尾,白襯衫和黑色背帶褲……多啦a夢的雙肩包……」

  「那不就是……」綠間一手撫了撫額頭,一臉無言地舉手指向前方,「那個樣子的嗎?」

  幾人組齊刷刷順著他的手指向看過去,紫發高個子的少年正一手拎著零食袋,另一手手臂上掛著一個多啦a夢的雙肩包緩緩朝他們走過來,紅發小姑娘坐在他肩頭,小手揮舞著似乎是在指路,青峰翻了個白眼,黃瀨和桃井則是不約而同地黑線。

  白襯衫和黑色背帶褲……要素都齊了。

  「啊,是小黃和小綠他們。」

  看到要找的人,紫原大跨步走過來,一邊將背上的小姑娘抱下來放在地上,黃瀨立即湊了過來。

  「小麻衣?」

  剛落地的小姑娘眼神一亮,隨即驀地撲到黃瀨懷裡。

  「涼太叔叔!」

  「咦……」突然被抱了滿懷的少年一臉震驚,「你認識我?」

  「她說赤仔是她爸爸哎。」後知後覺的紫原拿起薯片塞到嘴裡,「說要幫我帶路真是太好了。」

  「紫原你……」青峰一副無言的模樣,桃井則是匆忙掛斷電話蹲下來湊到女孩跟前。

  「嗨,小麻衣!」看到女孩從懷裡懷裡探出頭,赤紅的眸子眨了眨眼,她急忙微笑道,「我是桃井阿……」

  「五月阿姨!」小女孩搶先一步叫出口,隨即從黃瀨懷裡跑出來,這次直接紮到五月懷裡,粉發少女瞪大眼。

  「咦咦……」

  「奇怪。」綠間皺起眉走上前,「難道她真是赤司女兒不成?」

  雖然他原本就是為了確認這個才來神奈川的。

  「所以我都說了絕對很奇怪啊……」黃瀨胡亂地揉了揉發,「小赤司還說什麼孩子的媽……」

  「請問——」

  少女小心翼翼的聲音在身後響起,正陷入疑惑的少年直覺地轉過頭,黑色長髮的少女正一臉疑惑地站在他們身後,視線從左到右看了一圈,良久,才又轉向黃瀨,試探性地問——「是黃瀨同學嗎?」

  「額,是我。」他遲疑地應了聲,對面的女生立即露出松了口氣的表情。

  「太好了,赤司只告訴我看起來腦袋最不好使的那個,我還擔心認錯呢……」

  「小赤司好過分——」

  「噗!」青峰忍不住嗤笑出聲,綠間淡定地側頭推眼鏡努力維持撲克臉,紫原偏過腦袋一邊吃一邊打量著突然出現的女生,桃井抱起小姑娘朝這邊湊了過來。

  「啊啊你就是這孩子的媽媽嗎?」一邊說一邊伸手揉了揉小女孩的發,激動之情表情可見,「她超可愛的!」

  秋葉遲疑了下。

  「額,是……也算不是吧。」她將視線轉向少女懷裡的麻衣,表情立即嚴肅起來。

  「麻衣,來的路上強調多少次了不可以跟著陌生人走掉……」

  「才不是陌生人!」覺得冤枉的小姑娘立即振振有詞,「是敦叔叔,他是個大路癡,麻衣不跟著一起他會迷路的。」

  ……

  沉默,幾雙飽含同情與些許鄙夷的眼眸不約而同地落在高個子少年身上,後者一臉茫然地將手裡剛見底的零食袋倒過來晃了晃,隨即淡定地拿起下一袋,一邊拆一邊奇怪地看著他們。

  「看我幹嗎?」

  「……抱歉。」說道歉的只有秋葉一人,注意到幾人似乎都在從不同角度打量著自己,少女不自在地輕咳了聲。

  「那個……我不知道會有那麼多人。」

  「他們都是來湊熱鬧的!」黃瀨立即挺直腰板站到最前方,一臉的春風得意,「我聽說了,麻衣很想見我是吧?」

  聞言,正趴在五月懷裡的小姑娘立即開口。

  「唔,倒也不是,只是剛數到涼太叔叔的時候爸爸就不高興了。」

  ……

  又一波詭異的沉默,金髮少年在人來人往的列車站迎風默默淚流。

  「那個……」

  突兀的聲音在少女身後響起,眾人不約而同地看過去,向來最容易被無視的少年正一臉漠然地看著他們,與他們多多少少都有些震驚的模樣相比,黑子哲也表現得簡直平靜過頭了。

  「小黑子!你什麼時候來的!」

  「啊!」秋葉自己懊惱地捶了捶腦袋,「這位同學剛才很好心說要幫我找麻衣的,怎麼我就給忘記了……」

  說起來,剛才她在出站口急得團團轉的時候這人突然上來搭話也把她嚇了一跳,雖然記著赤司說的不要搭理任何陌生人,但是這人渾身上下散發著的無害氣息讓她忍不住就……還好他也是赤司的舊相識。

  想到這裡,少女急忙轉身正打算道歉,隨即就被拉住了。

  「沒關係的媽媽,哲也叔叔習慣了。」小姑娘一臉很有經驗的模樣,「這麼鄭重的道歉會讓他覺得不自在的哦。」

  「……」藍發少年遲疑地看了一眼五月懷裡的麻衣,後者毫不吝嗇地贈了他一個天真無邪的笑臉,少年不自覺眨了眨眼。

  「嘿,這小丫頭好像真的認識我們所有人啊。」已經完全沒了困意的青峰湊過來扯了扯小姑娘的手,看到女孩似乎並不怕自己,他不由有些高興地咧開嘴角,女孩瞪大眼,一臉驚奇地偏過腦袋。

  「原來大輝叔叔高中就開始拍牙膏廣告了啊。」

  「哈哈哈阿大!」桃井樂不可支。

  「噗……」黃瀨笑得肚子痛。

  「咳咳。」綠間繼續淡定……

  「牙膏廣告是什麼意思……」紫原繼續吃吃吃……

  「麻衣!」秋葉尷尬地湊過來伸手把女孩攬在懷裡,對著青峰正想道歉,黑子忽然又開口了。

  「那個……你們要一直站在這裡說話嗎?」

  一邊說一邊指了指周圍不知不覺停下來圍觀的人群,眾人不約而同地默了下。

  說的也是哦。


第27Q

  人的一生會遇到幾個讓自己難忘的人呢?

  分明沒有任何關聯,更談不上什麼交情,雖然曾經偶爾從女兒口中得知有那麼個人存在,但對於年輕的深谷秋銘來說,更多的苦惱還是該如何幫助女兒儘快融入現在的生活,而不是一直惦記著隔壁那個也許根本不存在的男孩。

  最初的相識,極端不情願的。

  事與願違的是女兒越發地孤僻且與學校裡的其他同齡人疏遠著,提起那個「不存在的男孩」的次數也越發多了起來,她說他聰明,她說他是她的王子,她幾乎每次提到他就會手舞足蹈歡喜不已,而那時她甚至都不知道他的名字他的樣子。

  「既然是秋兒的王子大人,什麼時候帶過來給我們看看嘛。」某一天晚飯時分,妻子突然笑著問,小姑娘咬住筷子偏頭思索了半晌,隨即緩緩搖了搖頭。

  「還不行,秋兒先要把王子救出來再說。」說著,她舉起筷子指著遠處高高的鐘塔,「從那裡。」

  擔心的事終於成真,他想,那一刻的妻子臉色也未必比自己好到哪裡去。

  才上小學的孩子懂得什麼叫拯救嗎?即使身為父母的他們也不這麼認為,但越是純真的孩子越是會將承諾放在心上,即使只是隨口一句言語也被賦予了近乎魔法的力量,總有種說出的話就一定要遵守的信念纏繞在小女孩心頭。

  即便還小不知道如何幫「王子」脫離牢籠,卻笨拙而認真地執行著會一直陪伴他的約定。

  於是那個時候的女孩翻越陽臺的頻率越來越高,颳風天會擔心「王子」一個人害怕,下了雨就想知道「王子」的窗戶會不會漏雨,打雷了就會捂住腦袋竄到隔壁,隔著窗戶一邊打哆嗦一邊狼狽地唱著安慰別人的歌。

  即使再忙也隱約察覺到,有些什麼變化正在發生,不管是女兒還是隔壁那個「不存在的男孩」,有些事已經無法回頭,有些事可能即將發生。

  然後事情在他們陷入膠著的時候忽然就發生了。

  記憶中那是第一次聽到男孩的聲音。

  電閃雷鳴之夜突然打來的電話,陌生的號碼,男孩很努力在掩飾著自己的慌亂。

  「深谷先生?」

  「你是?」

  「你女兒出事了!現在在醫院,能不能請你趕快過去看她?」

  「……什麼?」

  他慌張感到醫院的時候,女兒已經手術脫離危險,他在松了一口氣的同時發現手術同意書上簽著的那個姓氏。

  赤司。

  在這個國家,至少這個城市成長起來的他,沒理由不知道這個姓氏代表的意義。

  深谷秋銘在院長辦公室門口第一次看到那個男孩,鮮豔的紅發據說是家族象徵,因為長期不見太陽而顯得過於蒼白的肌膚,眼神卻不曾因為這份蒼白而稍弱。男孩安靜地站在似乎是他父親的人身後,察覺到他的視線,小男孩轉過頭來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幾不可察地點了點頭便轉身跟著父親離開了。

  那一刻深谷秋銘忽然意識到,那個「不存在的男孩」其實一直知道有關深谷秋葉的一切,並且大概……以後就真的不復存在了。

  「赤司君……和當年幾乎沒什麼變化呢。」看到對面的少年微微皺起眉頭,似乎不太喜歡這樣的說法,深谷秋銘遲疑地補充道,「啊,當然身高例外……」

  「……耍寶是遺傳因數嗎?」紅發少年直覺地挑眉,雖然很努力掩飾自己的真實心思,卻還是讓對面的男人感到了小小的受傷,忍不住替自己的家族辯解。

  「我希望你把它叫做對人親切……」

  「你們一家的親切程度我有很深刻的瞭解。」赤司忽然開口,雙手環胸幾乎有些嘲笑意味,「所以你才會遇到現在這種醜聞不是嗎?」

  這倒是無法辯解,深谷秋銘無端有種自己矮了少年一截的感覺,不過說到自己會突然遇上這種麻煩的原因,他還是有這份自覺的。

  「我不否認你說的是事實,不過這件事說到底……」

  「是我的責任。」先前還絲毫不給他面子的少年無比誠懇地開口了,隨即舉起手機晃了晃,「我已經通知了學生會室,至少這兩天你女兒不會聽到任何相關消息,後天她會去神奈川,所以我希望深谷先生……」

  「哎?」為什麼忽然就變成他被這個少年牽著鼻子走啦。

  「在她回來之前能不能請您和夫人出去走一走呢?歐洲還是北美都隨意……啊,美國就算了,盡可能不要在同一個地方停留太久。錢不夠可以由我來出,接下來我想做的事有點刺激,不希望任何礙事的人在場。」

  「……」

  他收回前言,當年那個對任何事都無力反抗,即使努力想要獨立自我,遇到事情也只能求助於父親的男孩已經長大了,終於也可以正面對抗他的父親——以及那個姓氏所代表的意義。

  ******

  深谷秋葉覺得自從來到日本之後,這是她第一次遇到這種交流障礙的大危機。

  其實之前赤司說麻衣的孤僻像秋葉也有道理,小時候的秋葉也並不擅長與人交流,因為在異國長大,文化的差異與語言障礙讓她著實孤僻了一陣子,直到現在都有不擅長同時面對很多人的後遺症,而如今……

  「聽說你的名字是深谷秋葉來著?我叫黃瀨涼太你知道了吧?」對面的金髮少年果然如麻衣所敘述的那樣渾身散發出「皮卡皮卡」的光芒,笑起來的時候眼睛眯成一條縫,嘴巴也大大咧開,「我今年也高一,是小赤司以前的隊友也是模特……對了,這是我的寫真……」

  還沒說完就忽然被人按住腦袋趴到了桌上,坐在他身邊的少年老大不爽地翻了個白眼。

  「囉嗦死了,就說沒人想要你的寫真了!」一邊說一邊抬起頭打量了一下對面滿臉驚訝的秋葉,「喂,你和赤司那傢伙在一起多久了?看上他哪兒了……啊不對,那傢伙居然也會談戀愛嗎?」

  「阿大!」粉發少女伸手使勁掐了掐他的手臂,青峰吃痛地皺起眉。

  「你幹嘛啊五月!」

  「都是你老說些作死的話啊!」桃井用力瞪了他一眼,隨即轉過頭朝秋葉笑了笑,「那個……別介意,只是怎麼說呢,我們都和赤司君認識很久了,他那個人……」

  「喜歡的類型是高雅的女性呢。」被無視n久的綠發少年適時插話進來表示自己一直存在,一邊扶住眼鏡打量著秋葉,「赤司說過的。」

  「額,是嗎?」頭一回聽說這事的少女嘴角抽搐了下,「抱歉我大概是……從哪裡看都不合格的,而且我和他也沒有在交往……」

  聽到這裡,一直埋頭在奮鬥霜淇淋的女孩不能保持沉默了。

  「才不是這樣的。」她抬起頭,順手抹了抹唇角殘留的奶油,「自己是個為了目的不擇手段的壞人,所以會喜歡品性高雅思想單純的人,爸爸這麼對我說的。」

  ……

  詭異的沉默過後,黑子哲也放下手裡的奶昔,一臉認真地作出發言。

  「雖然以前就這麼想了……赤司君似乎從來不掩飾自己惡劣的本質呢。」

  「嘛,因為是赤司啊。」綠間表示同感。

  「啥意思?因為他太會算計了又很精明,所以才要找個笨蛋麼?」青峰一臉無辜地說出了驚天真相,桃井少女瞪大眼,雖然很想表示贊同,但是更加擔心當事人的心情,忍不住朝秋葉看過去,就見對面的黑髮少女果然正一臉被雷劈到的表情,她急忙在秋葉面前揮了揮手。

  「啊啊不用在意這個笨蛋說的話啦!」一邊說一邊在下面用腳用力踢了過去,無端遭罪的金髮少年可憐兮兮地叫了出來。

  「小桃子你踹我幹嘛!」

  「抱歉踢錯了!」說完又補充道,「誰讓你腿伸過來那麼長!」

  「我的錯?!」

  「我說你們……」紫原放下手裡的零食袋,似乎終於告一段落,少年心滿意足地長抒了口氣,「難道不該有更重要的問題要問嗎?」

  「比如?」桃井疑惑的聲音。

  「額……比如這家店的草莓蛋糕和起司哪一種比較好吃?」紫原少年一臉認真地對著菜單,森森地煩惱中,「每一種看起來都很好吃很難抉擇……」

  「……你可以去死了!」青峰脫口而出。

  「小紫原你那個哪裡重要了啊,分明是我的寫真……」黃瀨不放過任何一個機會展示自己……

  「小黃你看起來很像無良推銷商!」桃井囧囧有神。

  「……還真是這樣呢。」黑子淡淡地補刀。

  「小黑子!」

  「我說。」最能保持正經的綠間頗無奈地皺起眉,對這群耍寶的人表示無力,抬起頭看向對面正保持一致興味表情看著他們的「母女」。

  「雖然自我介紹有些遲了,我是……」

  「小真叔叔,」麻衣晃了晃手裡的小叉子,高興地眯起眼,「爸爸讓我向你說聲抱歉,你送他的那盤棋被兔子啃壞了。」

  綠間險些噎住。

  「……那個可是玉質的。」

  「嗯,所以他說是撒謊。」小姑娘忽然放下叉子,一臉認真地傳達父親的話,「他說他偶爾也會這樣,所以有些說過的話不用太放在心上……」

  這一說讓正在耍寶中的人都忍不住愣住了,連秋葉也忍不住有些驚訝,急忙轉頭握住女孩的肩膀。

  「麻衣,那個是現在的爸爸說的嗎?」

  女孩眨眨眼,點頭。

  「昨天給爸爸打電話的時候他說的。」

  正說著,手機鈴聲忽然響了起來,看到來電顯示正是眾人在討論著的某人,她急忙拿起電話,朝對面的少年少女們點頭示意便走出去接通電話。

  「赤司……」

  「有兩件事。」電話那頭傳來少年似乎心情還不錯的聲音,隱約可以聽見棋子落在棋盤上時輕微的聲響,「第一,深谷老師請了長假帶妻子去旅遊了。」

  「……啥?」

  「第二,學校最近又要放假,你們在神奈川多待幾天,或者乾脆去東京跟他們轉轉也可以。」

  「……發生什麼事了嗎?」

  「沒。」抬手將最後一枚棋子擺好位置,紅發少年緩緩揚起唇角,「一切都在計畫之內。」

  「赤司!」

  少女的聲音在門口響起,伴隨著大力拍門的聲音,赤司抬起頭,手機裡隱約傳來女生不斷詢問「怎麼了」的聲音,他淡淡地丟下一句「沒事」便掛了電話,抬起頭看向眼前無事不登三寶殿的鄰居少女。

  「學姐學了那麼多年的貴族禮儀都喂狗了嗎?」

  「我去他的禮儀!」森田陽子大跨步走過來,一把揪起少年的衣領將他拎起來,「我問你,我家那只剩一口氣的老頭忽然指名我做繼承人是怎麼回事?」

  「我以為你知道的。」赤司面無表情地伸手把森田的手扯下來,異色雙瞳略含深意地微微眯起,「學姐,不,堂姐。」

  森田的表情驀地一變,聽到少年似乎永遠勝券在握的聲音。

  「5%的股份雖然占不了主權,但也是相當可觀的分量,我只是希望緊要關頭它的所有權能歸我所有而已。」

  森田不可置信地瞪大眼。

  這小子是瘋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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