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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 《(紅樓)邢夫人逆推紅樓夢》作者:美麗的貓兒【完結+番外】

 ☆、代養

  邢德全病了,病的很重,他卻不願意送回城裡在家養病,書院裡的大夫也給邢德全看了,並不傳染需要隔離,刑忠便央求跟邢德全同宿舍的人暫時搬出去住,自己就在邢德全那裡住了方便照顧。
  邢德全燒的糊塗的時候還在念叨著“大姊”,“喜娘,”“對不起”,可稍微清醒些就叮囑刑忠千萬不要告訴家裡人自己生病了。
  邢忠猜到邢德全生病的原因,知道他是不好意思回家養病的,見他身體還算是可以,書院裡的大夫也沒有說病情加深什麼的,便也默許了邢德全的要求,只雇了個老蒼頭在自己上課的時間幫忙照顧邢德全。
  邢德全只是心裡窩火高燒了兩天,年輕人恢復的快,沒有兩天又活蹦亂跳的好了起來,刑忠也搬回了自己的地方,邢德全也複課苦讀,兄弟二人繼續往常的日子,那兩日的事情似乎從來就沒有發生過。
  卻不知道他們兄弟二人的每一件事情都被人整理成冊往上呈報,邢忠買通小丫頭讓邢德全撞破婉娘的事情也在其列,當然還有後來邢薇說服賈赦改制榮國府,更換大門牌匾之類。
  聖上表面上不在乎刑家的股份銀子,可疑心和習慣使然,早就吩咐了人監視邢家姊妹,尤其是邢薇,他怎麼可能放著一個坐擁“寶匣子”的人在民間發大財,尤其丈夫手中還有兵。
  可刑薇不僅僅勸賈赦趁著修院子的時候改制,換牌匾,還讓賈赦趕緊的交兵符。
  這可是上位者最愛聽的消息了。
  對於這個“愛名”(名聲),“重利”(銀子),“不孝”(賈母),“不睦”(王氏),的賈邢氏則是更有興趣了。
  邢薇卻不知道這些,原本看同人的時候,就有許多網友指出榮國府違制,逾建之事,原來她是管不著,也懶得管,如今都打算過下去了,這些可都得儘早處理了。剛好,賈赦不想就那麼著住進賈政曾經住過的地方,非要矯情的修修再說,邢薇就等一等,把被王氏毀了的名聲在立起來,最快最有效的莫過於在族人裡大行好事了。
  她倒是想過去街上施粥,舍銀子的乾脆,可又記起書上說過此舉有收買人心的嫌疑,反正族人都是賈家的,誰家有事情解決不了最終也會求到榮寧二府幫忙處理,還不如提前幫他們解決了,一舉多得。
  這不名聲回來了,邢家首先得益,然後賈赦也興沖沖的不用人請也從作坊回來了,還給邢薇帶了一套幾乎沒有雜質的玻璃首飾。
  邢薇看著這亮晶晶的通透的跟前世幾乎沒有兩樣的玻璃,心中莫名的也輕鬆起來,一直以來這位榮國府的當家人就把自己撂在了莊子上,家裡的事情都由著她來折騰,倒是沒有人干涉的感覺非常不錯,可女人總是女人,缺個商量拿主意的,心裡總是少那麼幾分底氣,再說,就像她跟邢芸說的,花的不是自己的銀子不心疼,可心裡總是不那麼踏實,如今這銀子的主人回來了,自己原以為要遭到一番質問的,可看起來,自己似乎得到了承認和鼓勵?
  賈赦還在那裡沾沾自喜,“都誇爺辦了件大大的好事,就是爺爺和父親都沒有爺有魄力,眼光沒爺長遠,”見邢薇瞅著自己的眼神不對,似乎說自己占了她的功勞,急忙道,“······哈哈,邢氏,幹的好,以後繼續,爺永遠支持你。”
  邢薇嘴角抽的不行,勉強拿手摁住了,問道:“可辦事都是要花銀子的?”
  “沒事,有二房每年花的多嗎?以後控制著二房花銀子,嗯,只給他們月例,嗯,最多再給五百兩就行,其餘的一分銀子也不許多給,不行,一會兒我得親自去帳房上交代一下,最多一年除月例外領二百兩銀子就夠了,不夠的讓老二自己出去掙錢,未必他有手有腳的連侄子、侄孫們都不如?爺如今還打工掙錢呢,那裡有那個閒錢來養他?”賈赦這個心裡是真高興,自己被父親從小罵到大,如今走在外面都說自己比父親強的不是一星半點,甚至比祖父都能幹,這個心裡怎麼不歡喜,在一問,啊喝,都是邢氏幹的好啊,盡給自己臉上貼金,唉呀,這樣的媳婦怎麼也得表揚一下的,於是急忙設計的圖樣,讓師傅們做了一套玻璃的首飾出來給刑薇,如今這玻璃金貴啊,加上又是爺親自設計,“研究”出來的玻璃,意義重大不是?
  “老太太那裡可不好交代”,賈赦說的話糙理不糙,沒道理以後賈政就要待在家裡就指著月例吃飯,要是他不多領銀子倒也罷了,邢薇還不差他二房幾家幾口一年幾百年銀子花,就像先前說的,反正花的也不是她自己的私房。討厭的是他依舊每個月往外領銀子,帳房上也不敢很管,邢薇鬧到老太太那裡去過一次,老太太乾脆撕破臉跟自己一哭二鬧三上吊的說;“那是他父親留個他的,你一個外人也想管著不讓他花他父親留給他的銀子?”賈政自然不想在家裡待著,依舊每個月花銀子出去打點,依舊拿銀子出去打水漂,可依舊沒有長記性,好在除了賈政這裡,王氏和兩個孩子胡亂領銀子的情況都控制住了,就像賈母說的,人家花的他父親的錢,邢薇真的不好很管,如今這父親的另一位兒子回來了,他不讓花,想必老太太會給個另外的說法了?
  邢薇等著賈赦去碰一鼻子的灰,這混蛋拿了自己的“業績”就跟理所當然的一樣,賈赦就在那裡大聲咧咧:“沒事,一會兒爺跟老太太說去,不成就分家,看老爺子分給他的銀子能夠讓他往外拿幾天,這真不是自己掙的銀子不心疼,拿爺的銀子出去養閒人,分了家他願意拿都給人家爺爺管不著,也懶得管,只要別回來找爺哭就行。”賈赦越說越生氣,“連珍哥都知道跟爺找事做,未必他連珍哥都不懂事,還得待在家裡等爺養活?哼,有養娘老子的,爺還有連弟弟一起養的?”賈珍到底跟著賈赦去作坊“做活”去了,老付氏倒是心疼呢,可惜賈赦如今一個是能量不行,自己都找不到官做,再者他也沒有覺得在玻璃作坊做活丟人,既然老女叟子看得起他讓給賈珍找事情做,那還不跟著自己“沾沾光”?老付氏也知道賈珍不可能一開始就做什麼官,他根本就沒有那個能力,再者,那玻璃作坊也有聖上的股份,賈珍只要肯幹,早晚會得聖心,跟著賈赦在作坊裡磨磨性子也是不錯的,因此,一個妾室女人不帶,賈赦一應下,立馬打包就把賈珍給送了過去。
  或許是歪打正著,賈家男子都有怕“長輩”的習慣,賈珍雖然滿心的不願意,可也不敢十分鬧騰,賈赦見他做不了什麼,就胡亂指了個師傅,讓他跟著學,賈珍再如何,也不敢駁了賈赦的話,也只能在作坊裡老老實實的跟著師傅們打下手,沒辦法啊,賈赦好歹算個技術工,會畫圖,會設計,能跟著師傅們研究配方比例,可賈珍什麼都不會,只有從小工做起。
  言歸正傳,賈赦說的還真是在理,刑薇也期望起來,這二房留在府裡,還真是跟個小偷一樣,處處得提防著,心裡累啊。
  賈政拿銀子跑關係,誰知道他都接觸什麼人,銀子最後落到了誰的手裡,就是那關在院子裡的王氏都不老實,整天著不是想兒子女兒就是給老太太賠禮道歉,哭天抹淚的訴冤枉,要是她肯承認錯誤或者給自己賠禮道歉說不得會寬恕她幾分,讓她看看孩子什麼的,畢竟任何時代讓坐牢也都有讓親人探視的權利不,可這王氏不,死鴨子嘴硬,從來都叫囂著說是自己冤枉她!說賈赦栽贓陷害!
  自己犯得著冤枉她,賈赦的老婆兒子是自己害死的?嗨,就沖這女人冥頑不靈的態度,就不能夠放她出來咬人。賈母大概也知道這一點,除了對賈政那裡死護著以外,對王氏只要不害她性命,也就由著邢薇處理,當然,賈母是不會有邢薇的好心還想著讓她看看孩子什麼的。
  如今那賈珠和元春被賈母教養的幾乎忘記了自己還有一個母親,另外,老太太似乎在替賈政踅麽二房。
  邢薇立即把這個消息告訴了賈赦,賈赦笑道:“哈,可見這是親兒子不是,當初爺還沒怎麼樣呢,跑到金陵給爺娶了你,這回她兒子真的臭大街了,看她有什麼能耐給他娶個好的回來?”
  見邢薇拉了臉,急忙哄道:“爺又沒有說你不好,只是這老太太心眼不好連老天爺都要跟她作對,看吧,等她給自己娶個孝順兒媳婦回來。”賈赦這是不打算阻止和干涉了。
  也是,王氏關了,賈政雖說也有妾和通房,可在外面總歸算不得“正經人”,賈政還等著求官做,賈母就是沖給他朵拉條人脈的心情也得給他找個二房回來啊。
  “你是坐著說話不腰疼,這內宅的事情你不管是吧,甭管尋回來個什麼樣子的,以後還不得讓我費心出力?要是再來一個跟王氏一樣的可怎生是好?”邢薇明知道攔不住,可也想著跟賈赦發發脾氣,這小子如今太囂張,他的母親、弟弟,弟媳婦跟自己淘氣,偏偏自己走的一乾二淨,萬事不管,都來找自己的晦氣。
  “也知道你為難,可老太太在一天,這家就分不了,爺也沒有辦法。”賈赦如今也知道後院並不像以前以為的那樣風平浪靜,可後宅牽涉的甚多,他也頭疼。“爺知道你辛苦了,爺補償你,你喜歡什麼,爺都買給你。”
  “不過是花銀子罷了,太沒有誠意了。”只是,“這通白透亮的東西你打算讓我在什麼場合戴出去?擱著老太太百年的時候拿來用剛好?”
  “哦?”賈赦愣住了,自己只顧興沖沖的給邢薇準備禮物,卻忘記了這玻璃製品太素淨,除了在家裡玩著戴戴,出門還真沒法戴。
  邢薇原本想要敲賈赦一筆的,只是想到還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沒辦;“說到銀子剛好想起來個事,一直想要問你,為何咱們賬上每年總有十萬兩銀子被莫名提走,帳房上說是老太太吩咐的,說是幹什麼用也不知道,我查了老賬,好像老爺子在的時候就有,祖母當家也有這筆支出?”邢薇大概已經猜到了這筆銀子的去處,誰讓她有“先見之明”呢,可她還是要從賈赦嘴裡知道“真相”,這或許才是賈家被忌,被查抄的真正原因。
  “啊,那個啊,”賈赦頓了一下,看了邢薇一眼,最終還是和盤托出,“這是祖父手裡留下的兵,一直都是榮寧二府供養著,當初商量好了的,榮寧二府各攤一半。”
  “咱家十萬,寧府十萬,兩府加起來一共就是二十萬兩,那得養多少兵?”邢薇如今當家,自然知道如今這銀子的購買力,再說還有原著中劉姥姥說的農戶二十兩過一年,那可是曹大大的原話,按照她們家五口人來算,苛捐雜稅加上人情往來的,這二十萬兩銀子算下來至少能養四萬人,這還是在他們沒有任何別的補給的情況下,若是還有別的來路補充,這人數還得增加,當然,也不排除底下有隱瞞多報吃空餉的。
  四萬人的部隊在人們心裡或許就是一個數字,十萬二十萬兩銀子在有錢人家或許也不算什麼,一場大的戰役光傷病折損的恐怕也不止這些,可在這和平時代,四萬人就足夠威脅到一個皇朝的安全了。
  那可是兵,自古以來養兵兩千就夠謀反的了,——賈家有四萬私兵養著,雖然只是代養,可總歸沒在皇帝手裡,他不多想才怪!
  賈家只抄家沒有殺頭已經算是上面開恩了!
  見刑薇臉越來越白,嘴裡說著什麼“謀反”的話,賈赦一副少見多怪的樣子道;“又不是咱家的,不過是替聖上照管著罷了。”
  “喝,你真敢說,”邢薇指著賈赦的腦門道;“你就等著抄家滅族吧,還在這裡說什麼替聖上照管,”邢薇一副失了魂魄的樣子,跟賈赦求道:“你還是快寫給我一封休書,放我走吧,你喜歡那股份,大不了我都給了你,你放我自由好不好。”事到如今,邢薇自然不是真的想離開賈赦,可如今賈赦著態度,大大的成問題,他根本就沒有意思到自家養兵有什麼不妥,邢薇不給他來記重拳,他如何肯入心,能夠聽得進去,畢竟,他家的出身不一樣,就是靠這些兵才得來的一切,要是就能夠這麼輕易的放棄了,根本就不用留在他手裡,在賈源,賈演,賈代化那裡早就該處理的妥當了。

  ☆、公案

  賈赦氣呼呼的拍著桌子,吼道:“你別起那離了我的心,爺知道你看不上我,可你命不好嫁了我,一輩子也就這麼著了,你就認了命吧!”說著甩了袖子走了。
  賈赦想了又想,“邢氏做事蠻靠譜的,她雖然有些別的心思,可這事情難道真的很嚴重?”他自己想不明白,尋思了又尋思,去找賈敬了,這一根同生,賈敬也考了進士的,總歸比自己想的明白多了。
  可賈敬似乎除了煉丹對其它的一無所求,見他說起這個,從身上掏了個東西扔在賈赦手裡道:“早該物歸原主了。”就閉上了眼睛,任憑賈赦如何嘶吼,也再不發聲了。
  只賈赦不知道,在他又一次甩了袖子離去的那一刻,賈敬睜開眼睛望著遠處的白雲歎了口氣,半晌,才又重新閉上,只這次卻如釋重負般,肩膀也都輕鬆了起來。
  賈赦沒有討到主意,又生了一肚子的氣,只好袖了那物去找張老太爺,這老爺子他是見一次怕一次,若不是萬不得已,真的不想登老爺子的門,只老爺子見了那物也跳了起來,指著他的鼻子便罵:“你作死不要連累我的璉兒,”就把他給哄了出去。
  那物賈赦自然認得,上面一個大大的“符”字在不認識他也就是瞎了,賈敬如同甩破爛一樣的給了他,可這燙手山芋落到他手裡可怎麼辦?老爺子的態度也十分肯定,那是要命的東西,似乎比邢氏說的並不差什麼。
  賈赦歎了口氣,自己果真跟老爺子說的,是個榆木疙瘩,連個女人都不如,刀架在頭上還自以為是的沾沾自喜,每年府裡出銀子幫人家養著,原以為是上面信任,卻不料是催命——。
  想到賈敬扔的那麼利索,又咬牙切齒起來,他恐怕也早認識到這東西的可怕性,只是卻從來不說,還把這要命的東西丟給了自己,他是輕鬆了,可自己該怎麼辦?
  想著邢薇甚至借此要離開自己,賈赦急昏了頭,去書房裡翻找半天,抱著個小盒子扔到邢薇面前:“這個給你,以後再也不許說離開爺的話了,要不爺跟你沒完。”
  現在邢薇早也沒了離開賈赦的心,她都忙到這一步了,騰地給別人,她傻啊她?掂掂那古樸的雕花小盒子,好似除了盒子的重量,裡面也沒有什麼東西,搖晃搖晃,也沒有響動,邢薇撇撇嘴;“老爺糊弄我。”一副戴不出去的玻璃頭面,一個空盒子,半點誠心也沒有。
  “你不要還給爺,”賈赦自打把盒子扔給邢薇的那一刻起,心裡早就疼的不行了,這可是他的全副身家,怎麼腦袋一熱就拿了出來呢?說著就上來要搶,邢薇眼疾手快的抱在懷裡,“老爺都給了我了,怎麼還能在拿回去?”避開賈赦,打開盒子,哇,裡面是銀票,邢薇高興的一股腦全倒出來,底下發黃還蓋著官府大印的這是,地契?
  邢薇高興的兩眼發光:“老爺你真好,這是把你全副身家都給了我了?”
  賈赦白眼一翻,“知道還問?”氣呼呼的:“爺可是什麼都沒有了,你以後再敢說離開爺,爺打斷你的腿。”見邢薇一副財迷的樣子賈赦也略微放了些心,有喜歡的就行啊,就怕她真是什麼都不愛,油鹽不進。
  “那是,爺這麼疼我,怎麼的我也不能離開爺不是。”邢薇心裡樂開了花,賈赦果真是富二代啊,這銀票還罷了,不過十幾萬兩而已,可這半匣子地契可值大發了,莊子,鋪子,田產,這得有多少產業啊?都是源源不斷的銀子生銀子,“這都是祖母留給你的?”
  “嗯,”賈赦十分沮喪,自己都做了些什麼事兒啊?就這麼著的把祖母留給他防身的東西就都給了邢氏了?“爺可先說好,只是給你保管著,將來可都是要留給孩子們的。”說到這裡,賈赦眼睛一亮,“你身體調養的如何了?”
  “太醫說已經有了起色,讓堅持吃藥就好。”邢薇頭都沒有抬,在那裡計算賈赦的身家。
  “你趕緊調養,回頭給爺多生幾個兒子出來,這就都是他們的了。”邢氏張嘴就跟自己討要休書,還不是沒事整天惦記這個,等回頭生了兒子,看她還會不會生出離開自己的念頭?
  “這個自然,我比爺還想生呢。”刑薇美滋滋的,有這些產業,多少兒子不敢生?
  賈赦見邢薇數地契的嘚瑟勁十分反感,那可是他的東西,如今落入了邢氏手裡,以後自己還能再看一眼嗎?“得了,你以後有的是時間數那些,先幫爺把這個問題解決了再說。”賈赦手一翻,把賈赦扔給他的兵符丟到邢薇面前。
  邢薇拿來左右上下,翻來覆去的看了,“這是兵符?”這東西可真是稀罕,內宅婦人一輩子也見不到一回吧?不說內宅婦人,一般人幾輩子也不可能見到的,許多人為他壞了性命,可到死也不可能見它一回,真是只聞其聲不見其名啊!
  可惜沒有相機,沒法拍照留個紀念。
  看這磨損的程度,“這東西你都日夜揣在懷裡的?”
  賈赦眉頭一皺,“誰稀罕這玩意兒,這是敬大哥哥的。”
  原來去找了賈敬,想來也是,按說賈敬才是賈家的領頭人,可惜他退居二線了,就把賈赦推了出來,賈珍還沒有長成,如今也歸了賈赦管,這榮寧二府如今似乎都是賈赦在“當家做主”?他行將踏錯一步,可就會壞了賈家一族老小的性命,想來賈赦也知道其中的厲害,才會如此緊張害怕。
  榮寧二府分領,這兵符想來也是一家一塊了。“你的呢?”
  “我沒有,老爺子臨走的時候沒有交到我手裡,想來在老太太那裡。”賈赦皺眉,這可麻煩了,以他對老太太的瞭解程度,老太太還不把這東西當傳家寶,藏的越緊越好,會給他?說不得臨死的時候給賈政,到了老二的手裡,那東西還能有個好?以他現在求官入迷的程度,說不定以為這是自家的東西,拿去給自己換官也有可能,這還是好的,若是真的在想個什麼從龍之功,那可就滅家禍族了。
  賈赦光想都是一身冷汗,幸虧邢氏早早的想了起來,要不然再托下去,可就麻煩大了去了。
  “你得讓老爺子對你失望到什麼程度,連這東西都不讓你接手?”邢薇對賈赦可真是無語,對賈母的貪權也理解到了一定的程度。原來還好奇她為何一直像打不死的小強,隔幾天總是會跳起來蹦躂蹦躂,原來心裡是真的有底氣,手中有兵,是真的不慌啊?
  可就她這覺悟,還真是把賈家帶到了坑裡一輩子爬不起來了。
  “爺是沒有辦法的,你去想吧,”賈赦破罐子破摔,把難題丟給了邢薇,“別給爺說你辦法,三天,爺只給你三天的時間,拿來了,爺就給聖上還回去,過期不候,爺不管了,管他什麼抄家滅族,反正有你陪著。”賈赦耍完賴就過來扯邢薇,“爺許久沒沾女人了,今天你得好好伺候伺候爺,爺的身家可都給了你了,不伺候好了,爺可是要收回去的。”
  別說,賈赦自從入了作坊,就潔身自好起來。
  作坊修在他祖母的莊子上,莊子裡不是沒有女人。大戶人家的規矩,府裡的小丫頭大多都是從莊子上選上來的,因為那是路太君的產業,自從賈母當家以後,就再也沒有從那裡挑過人,如今“積攢”的大、小姑娘可是不少的。只賈赦也不知道是因為忙還是看不上鄉下丫頭的姿色,總之從來沒有惹出桃色新聞來,不光邢薇,就是她的兩個貼身丫頭私下裡都問過邢薇,是不是老爺有了新歡,或者被王氏那藥傷了身體,不然為何一改秉性?
  要不是偶爾的賈赦回來還是化身為狼,折騰的她起不了身,連她都要懷疑起賈赦的身體來,別自己治好了,他在壞了身體,自己生孩子的夢想可不就完了?只是見他依舊活力十足,也才放了心。
  邢薇心裡其實是偷著樂的,誰願意跟別人共用一個男人,無關情愛,只男女關係中的這種自私佔有欲就不願意跟人分享自己的丈夫。尤其現在賈赦都把“私房”交給他了,也做出了這種“專情”的表現,她在不趁機做點什麼,還真是枉為女人了。
  邢薇十分配合,兩個人淋漓盡致的折騰了一場。
  賈赦似乎要把這些日子攢的都交待了,也似乎要用自己的身體來證明自己是個男人,比邢薇這個女人強十分,十分賣力的把邢薇又折騰的起不來身。
  等第二天邢薇睜開眼睛,賈赦已經不在房裡,喚丫鬟來問,說是又回去作坊了,他是真的把所有的事情都甩手給邢薇了。
  邢薇也懶得跟他計較,這人都跑的沒影了,打架也得找到人啊。
  “去,讓人把賴嬤嬤的小孫子給我綁了偷偷關起來。”邢薇吩咐著,賈赦留的人手如今都十分聽話,不止原本大房留下的下人,就連新投過來的榮國府的老人,邢薇不說指哪打哪,最少沒有看不清形勢偷跑去跟老太太和二房告密的。“不,綁了送去給老爺,他知道該怎麼處理。”邢薇改了主意,讓你逃,你就是逃到天邊姑奶奶也有能耐讓你沾一身。
  都說賈敬不顧家,只知道煉丹,可人家知道把這要命的玩意兒貼身藏,老付氏到如今恐怕都不知道其中的事情,不用擔驚受怕,可賈赦倒好,把這麼麻煩的事情丟給女人就不管了。
  跟賈母要兵符,那是想也別想,要想拿到那東西,只能夠走歪門邪道,知道賈母放東西的地方的除了賴嬤嬤在無他人,別說賈赦只給了他三天時間,只這玩意多留在自己手裡一天,就如同捧著個太祖一樣,邢薇也願意早早的把它交出去早安心。
  不過半個時辰,老太太的院子裡就炸了鍋,邢薇挑眉,這些人的辦事能力越來越好了,值得嘉獎,順嘴吩咐了紅鑰一句賞,就帶著陳嬤嬤,喜翠和碧痕一起去了賈母處。
  邢薇如今即要管家事多,賈母也不喜邢薇,並不願意多見她,鬧的如今沒事邢薇都不必登賈母的門。
  賈母見她來了,眉頭皺皺也不理,繼續問賴嬤嬤:“都找過了,他一個小孩子家家的能走到那裡去?”賴嬤嬤就這麼一個獨孫孫,看的比命都金貴,丟了自然心疼,賴家人找不到孩子,急忙就來告訴了賴嬤嬤,賴嬤嬤那裡有什麼辦法,自然是找她的老主子出力了。
  賴嬤嬤就哭:“說是讀書放學回來在外面玩兒,有貨郎過來,他去看稀罕,一個錯眼不見,就丟了,八成就是讓那貨郎給拐了去,還求老太太救救我那乖孫子,賴家可就這一顆獨苗苗。”賴家子孫薄,賴大只有一個賴升管著榮府,賴二也是一個兒子賴興,在甯國府當差,這堂兄弟兩個至今為止,只有賴尚榮一個男孩,被兩家看的跟眼珠子一樣,賈母也知道賴尚榮在賴家的地位,更要收買賴家人的心,經過歲月的洗禮和幾次大的清掃,如今她身邊得用的也就賴嬤嬤一家老小了,自然要可心的替他們著想,於是早早的就發了話,說是除了賴尚榮的奴籍,好讓他有讀書上進的機會,偏這賴尚榮也有那個命,稀裡糊塗的讀了兩天書,成績竟然比他的那些主子們都強,眼看著當真有那做官的命,賴家人更是把賴尚榮看的比什麼都金貴,這可是比給他們家除籍還要好的恩賜,自然非常感賈母的恩。
  可偏偏的這獨苗苗如今丟了,算是掐了賴家人的五寸。
  賴家如今也是呼奴喚婢的,賴嬤嬤讓人把看護賴尚榮的小丫頭給壓了上來,問道:“你倒是仔細說說,那貨郎長什麼樣,老太太這就著人去報官,也好讓官老爺有個查證。”
  小丫頭才不到十歲,早就被賴家人逼問過幾次,如今已嚇的話都說不清了,只知道趴伏在地上死命的磕頭,把賴嬤嬤急的上去又掐又咬的,恨不能當時就要了她的命。
  邢薇看不過去了,這丫頭也算是遭受了無妄之災,出聲阻攔道,“既然知道是貨郎拐了去,想必外面看到這貨郎的不止一人,隨便找幾個來,不比這小丫頭說的清楚明白?”大概是真的忙中愛出錯,賴嬤嬤那麼精明的一個人連這點子道理都忘記了,可見這賴尚榮在她心裡的地位了,邢薇也算是放了心,還就怕你不擔心。
  急忙又招了幾個“目擊證人”過來詢問,都說是貨郎不過二十來歲,看上去黑黑瘦瘦,沒有什麼異常,見賴尚榮白白胖胖的穿戴不錯,大概以為是個大戶人家的小少爺,恐怕才起的歹心。只因這類的貨郎常出現在人前,也沒人注意這貨郎有什麼不妥,只看他掏出來幾塊蔗糖分散給圍著的小孩子們吃,等孩子們一哄而散之後,他也挑了擔子走了,要不是後來賴家找人,大家都不知道賴尚榮可能被貨郎拐了去。

  ☆、圈套(改錯)

  一在問下去也就是一樁無頭公案了,因為大家都是說,根本就沒有看見那拐子有否拐了人,即使告到官府那裡,也只能等先找到貨郎再說,至於他到底有沒有偷人,還得抓到現行或者他自己承認。
  想來人都走了這許久了,靠他本人承認也是不可能,抓現行更是虛無縹緲,要不然的每年也不會有那麼多的家庭報孩子被拐。
  要不是知道此事的來龍去脈,連邢薇都覺得那拐子真的做的神不知鬼不覺的信以為真,她忍著笑,只把人都驅趕了出去,安慰賴嬤嬤道:“您別著急,這不是發現的早,咱們趕緊尋人才是,再說了,就是萬一尋不回來,賴升家的年紀不大,再說他屋裡人也不少,給你老再生個十個八個的還怕你抱不過來呢。”這就是賴嬤嬤家的積威甚重了,賴家雖說是奴才出身,卻仗著賈母的勢在賈府作威作福,他兒子原配不算,小妾、通房都有幾個,跟大戶人家的少爺也不差什麼的,只這賴家可能壞了風水,不說兒子就這麼一個寶貝,就連女兒也才只得了一個,也看的跟眼珠子一樣,原著中後來也在“外面”嫁了個好後生。
  雖說現在賈母勢微,可她身份在那裡擱著,撕破臉跟賈赦、邢薇鬧起來,也沒人撐得住,因此若不是十分有理,邢薇也不跟她十分計較,賴嬤嬤算是賈母身份的代表,看在賈母份上,就是賈赦和邢薇也得給她幾分臉面。
  賴嬤嬤在賈赦手裡吃過虧,也知道如今大房今夕不同往日,並不敢在他身邊咋呼,可她待邢薇就差多了,她知道賈母十分不喜這個媳婦,若是太給邢薇好臉了,恐怕會惹的賈母反感不喜,——賴嬤嬤幾次大清掃都保住了性命,沒有點察言觀色的本領怎麼能行?
  如今榮國府的下人都巴著大房,只有這賴家人依舊唯賈母命是從。
  就是這次不用著賴嬤嬤才動她孫子,邢薇也早就計畫著要把賴家人一網打盡了,這賈母如今還蹦躂的這麼歡實,賴家人功不可沒。
  “太太,您行行好,······”賴嬤嬤其實想說讓邢薇出手救她孫子一命,只是賈母坐在上頭,她也不敢在說下去了。她可是看到了邢薇的手段,不說把賈赦攏住手裡,就連族人、族長那個不是對她讚不絕口的,只因她家早就跟賈母綁在了一起,賈母倒了她也落不得好,——她幫著賈母做過太多事情,就是賈赦和邢薇放過她,賈母也不會饒了她的性命。
  賈母聽得這話也十分刺耳,都知道這年頭孩子一旦丟失就等於壞了性命,很難在跟親人團聚的,可人家正在傷心頭上,你就這麼說,可不是看人家笑話詛咒孩子再也回不來了嗎?“不會說話別說,你不張嘴沒人把你當啞巴賣了。”賈母如今對邢薇是越來越不假以辭色了,待邢薇自然不如這貼身老嬤嬤上心,一句話喝退了邢薇,又去安慰賴嬤嬤,好不容易把她安撫住了,言語裡也是勸著讓賴興加油造人。
  賴嬤嬤悲從心中來,要是賴興有那個本事,這賴尚榮都十來歲了還是他哥一個,他們至於把他看得比命都金貴?只老太太年紀也大了,她也不敢在她面前太過傷心,漸漸的止了淚,辭別了賈母出門。
  賴嬤嬤思索半晌,還是趁著無人偷偷閃進了邢薇院子裡,邢薇正在院裡賞花,這院子眼看著就要騰出來做女校了,住了這一年半載的也是有了感情,尤其這是她的“出身地”,怎麼的也是有個特殊的意義,原本想著要不要給了賈政住得了,只一想到這裡就捨不得。
  做女校也算是讓她有個心靈寄託,好歹也算是辦了件好事不是?
  原著中賈母把一屋子姑娘們當個玩意兒養著,高興了喊來逗悶,不喜了丟給李紈和王熙鳳,說是有先生教課,也只是隔三差五的上課,“識得幾個字,不做睜眼瞎”罷了。想她堂堂老太君,難道不知道時下的姑娘們早早的就要學習管家理事,再不濟針黹女紅都得過人,要不然將來到了婆家,可怎麼讓人滿意?
  也是,原著中賈母似乎就沒有打算把姑娘們嫁人,要不是賈赦貪財把迎春許了中山狼,恐怕到底也要挨到賈家抄家,探春能夠“嫁”出去,也是機緣湊巧被和了親,完全沒說賈母幫著孫女們張羅人家的事情的。要不書中有湘雲訂婚,邢蚰煙定親,就從來沒有提過賈家的姑娘們一個關於相看的情節的,賈母甚至坐看著賈赦賣女兒,並不加以阻攔,要知道,迎春的婚事和探春的婚事不同,賈母如果強勢些,迎春絕對不會就那麼嫁給中山狼丟了性命的。
  邢薇如今可不會坐看這些姑娘們在走原著中的命運,女校只是個開始,讓賈母再無駕馭賈家人命運的可能,賈探春再也不可能被人賣了換和平!
  包括黛玉的教養一直遭紅樓迷們的詬病,您老心心念念的把人家小姑娘接來,然後連住地方都不給準備,再然後就那麼和您那好吃胭脂的孫子養在一處,黛玉入賈府的時候已經七歲了吧,都說“七歲不同席”,連寶玉都感歎他們“同吃同住”在一起,——從一開始您就沒打算讓黛玉嫁給旁人對嗎?這是從小培養他們“青梅竹馬”“日久生情”,既然如此,您何不早早的就替他們定了親事,以至於王氏不滿,貴妃“指婚”,讓寶釵瞎攪在裡面誤終身?
  邢薇前世可是妥妥的黛玉控,倒不是因為賈母耽誤了黛玉而黑賈母,只是好像穿到這裡那一天,她想翻身就必須和王氏成對頭,——大房和二房似乎是天敵,奈何賈母支持王氏,所以必須和她對立起來,若是能夠拉攏,賈母可是最大的靠山,無事誰願意得罪她?
  其實不光如此,要是可以,邢薇還真不想參與到這榮國府的管家理事中來,每天閑著吃喝玩樂,榮國府又不缺她的月例錢,生個小包子,自己生不來抱養一個也可以啊,邢薇也不是那種非自己血脈不養的人,實在不行,等個幾年,把黛玉養在自己身邊也能夠打發時間啊!——實在閑的慌了,弄個鋪子掙點子私房錢,可不比這每天起早點卯罵人的強?
  可事與願違,王氏蹦躂的太歡實,——事情發展到了這一步,已經容不得邢薇後悔,劇情已經被她篡改的毫無雷同點,賈母如今安之一隅只等她這最後的雷霆一擊了。
  邢薇想的出神,賴嬤嬤已經跪到了面前,“太太救命!”她顧不得院子裡許多人在場,當場求救起來,她的孫子拖不得,在托下去,更是找不到了。
  “賴嬤嬤啊?你這是什麼意思?”邢薇裝作剛才看見的樣子,急忙問道:“唉,你孫子不是丟了嗎?趕緊去找啊,他又不在我這裡,你到這裡來做什麼?”
  附近能找的都找了,賴家撒出去的人手到現在都還沒有回來,可見靠自己的力量是真的找不到了,若是官府介入,也不說挨家挨戶的搜尋,只把這附近的巷子堵了,或者把著城門口,總是能夠保證把人留在城裡,好歹也多個救援的機會。可這些非有身份的人辦不到,老太太也知道這其中的關竅,可她大概老了不愛操心了,也認為賴嬤嬤兒子還年輕,一定還能給她生出更好的孫子來,所以並未打算下死力氣去找人,唯有賴嬤嬤卻不願意為了那沒影的孩子放棄這現成的孫子,——不試一試,如何能夠死心?
  天底下跟史氏那樣親孫子去了眼睛都不眨一下的人到底還是少。
  邢薇輕歎一聲,去扶賴嬤嬤起來,“你老人家先起來在說話。”
  賴嬤嬤那裡肯,見邢薇似乎松了口氣,急忙又磕頭又禱告;“太太您是大慈大悲的觀世音菩薩降臨,求您幫幫我賴家,賴家一家老小給您當牛做馬,······”。
  邢薇噗嗤一笑:“這榮國府替我當牛做馬的還少嗎?”
  賴嬤嬤漲紅了臉,知道邢薇這是嘲笑她先前對邢薇的怠慢無禮,可是,“太太,您只要願意幫我,我這裡有——”說著左右看看人,這是準備拿消息來交換了。
  邢薇笑了笑,“我又不缺什麼的,”旁邊紅鑰給賴嬤嬤搭梯子,進言道;“太太,您也站了半天了,何不到屋裡喝口水?”
  邢薇身邊的人都知道邢薇這是演著“請君入甕”的戲,一個個的忙著扶人的夫人,清場的清場,不一刻邢薇和賴嬤嬤都到了屋裡,邢薇坐著,賴嬤嬤依舊跪了不肯起身,堅持跪在地上回話。
  邢薇也不在客氣,只點了點頭交代喜翠:“去,讓人拿了老爺的帖子到衙門,知道怎麼說嗎?”喜翠學了一番,大意就是榮國府走丟了重要的人,還帶著目擊證人去描述嫌疑貨郎的身形等等。
  看到喜翠去了,賴嬤嬤似乎放鬆了神經,跪在地上的姿勢也鬆軟下來,整個人都抽了筋一般沒了形,邢薇笑了笑,吩咐紅鑰,“給賴嬤嬤上茶,”卻決口不提讓賴嬤嬤起身。
  賴嬤嬤也不好起來,人家剛派人出去給自己辦事,自己許諾的東西還沒有兌現,她那裡敢起,再者,跪在地上身形低些,也好思索思索到底拿什麼來“報答”太太的“恩情”。
  邢薇也不逼她,只在一邊喝茶比耐心。
  等了許久,賴嬤嬤開口道:“老奴知道大房裡原來誰都是二房太太的人,”邢薇嗯了一聲,賴嬤嬤便報了一串的名字,陳嬤嬤聽了便要出去吩咐抓人,邢薇揮了揮手,“以前的事兒了,他們如今不是知識時務了?便放過他們一次,等回頭調到莊子上去就行了。”陳嬤嬤聽了也頓了頓,跪下替他們道謝道:“老奴替他們謝謝太太的大恩。”不管如何,也同事了一場,尤其是坐看這些人如今是真的跟大房一條心,若是算回頭賬也真是絕情,陳嬤嬤心裡惦記著邢薇的情誼,卻記著賴嬤嬤的“無情”,原來只要有自己需要且看重的東西,其他的什麼都可以來交換出賣。
  邢薇點點頭,人非聖賢孰能無過,大房原來混成那樣,下人攀高枝才做出“背主”的事兒,若是可以,他們也是不想的,或者,心裡有鬼的人早在看到賴嬤嬤的那一刻起就已經亂了心,自己也不是非要打殺人的人,又知道他們確實改了的,何不就此放過他們,那也是無數條人命。
  邢薇輕描淡寫的放了人,卻把賴嬤嬤難住了,原來還以為這樣就可以讓邢薇滿意,她也可以交差走人,卻不料,人家似乎早心有成竹,根本就打算追究的。
  賴嬤嬤眼珠骨碌碌的轉,想著還有什麼既不犯老太太的忌諱,又不能夠讓邢薇滿意。
  “太太,先太太的死和二夫人也有關,還有瑚少爺落水,也是二太太安排的人。”賴嬤嬤是不敢說賈母的任何事情的,繞來繞去似乎也就出賣二太太王氏最為合適,至於為何挑了張氏和賈瑚的事來說,只因為賴嬤嬤認為邢薇巴上張家,似乎關係走的並不算近,何況依她為奴才多年的經驗來看,二太太王氏做的並不十分嚴謹,若是張家下大力氣去查,事情早晚都無遁形,何不早早的告訴給邢薇,讓她去給張家賣個人情?
  邢薇點點頭,“說。”
  於是賴嬤嬤便把王氏如何安排人去服侍賈瑚,又尋機會引開人把人推進水裡,引得張氏早產,產婆那裡也收買好了,只要張氏臨產,絕對不會有好結果,只是原本似乎是想要一屍二命的。
  邢薇聽的都冷了心,半晌放問道:“事前老太太可知道,可有過防範?”
  賴嬤嬤沉了心,知道邢薇果然還是沖老太太去的,王氏被關,根本就不被人家看在眼裡了;“這個,老太太根本就不知道。”
  “行了,你去吧。”邢薇揮揮手,吩咐陳嬤嬤道;“去追去了衙門的人,就說咱家不過丟了一個奴才秧子,犯不著使喚衙門裡的人。”邢薇打著哈欠扶了碧痕,“忙活半天了,去歇會兒。”這是對賴嬤嬤的回答十分不滿意了。
  賴嬤嬤急了,確實,自己也是在敷衍太太,人家怎麼會滿意,急忙跪爬幾步抱住邢薇的腿,哭道:“太太饒命,太太救命,老奴才都說,都說,”哭著就淚流滿面起來:“老太太先前是不知道的,可是瑚少爺落水驚了先太太,先太太也突然難產,老太太難免不會起疑心,要知道先太太懷相一直不錯,······只事到臨頭,先太太已經是保不住了,老太太急忙出手才留住了璉少爺。”
  “即便她不知道,還救了璉兒性命,可她也難逃縱容之罪,”路太君在世賈母一直都沒沾手管家,等路太君去了,賈母開始擠兌張氏,張氏因為賈代善還在,還能夠跟賈母明爭暗鬥抵抗一番,後來賈代善去了,張氏完全沒有了靠山,勉強撐到王氏進門。
  她一個人對這賈母尚且吃力,賈母有了王氏更是如虎添翼,加上張氏後來又懷了身孕,才不得已把管家權給了賈母,賈母便轉給了王氏,王氏才有機會安拍人手做這傷天害理的事情,賈母不能夠預判嗎?她完全知道王氏的野心,可她從來不加以阻止,反而在事後包庇,一而再、再而三的拿大房的人命做兒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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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噬

  邢薇對老太太的心思大概是猜到幾分,對王氏的作為也大概知道,只張家要找王氏報仇,自然不能沒有證據,這番跟賴嬤嬤鬥智鬥勇,自然不是為了這陳年舊案,可是,邢薇提高了嗓音問道:“都記下了。”
  從隔壁傳出來一個男聲,“太太,都記下了,”邢薇道;“拿來讓她畫供。”邢薇自然不會就這麼沒有準備,早就安排了人在旁邊聽著,賴嬤嬤的一言一行都被人記了下來,她想抵賴都不行。
  賴嬤嬤似乎察覺了些什麼,一聽聲音即站了起來,搖搖晃晃的要逃出門去,邢薇阻止人去攔她,只輕輕吐聲,道;“賴尚榮,”三個字如同定身咒一般,就把賴嬤嬤定在了那裡,賴嬤嬤回過身來跟邢薇嘶吼道:“太太,求你放過我小孫孫吧,他還小。”見邢薇只是微微笑,並不否認,賴嬤嬤倒像是安了心,在太太手裡,至少還有個下落,這可比在拐子手裡強多了。
  邢薇揮了手,隔壁的人拿了紙張過來,賴嬤嬤也不再抵抗,乖乖的畫押按了手印,邢薇揮手把人都清場,只剩下賴嬤嬤和她二人,主僕兩個仍舊不做聲。
  賴嬤嬤知道,邢薇這番作為,必要知道比先太太還要緊的事情,在她心裡,除了邢薇想要對付老太太,找她的把柄以外,也就沒有別的事情會來招惹她了,可老太太就是她的護身符,她那裡的事情她怎麼敢說半分?
  邢薇也在等,只等兩人之中誰更有耐心。賴嬤嬤果然堅持不住了,歇斯底里的吼道;“太太別忘了,我那小孫孫已經被老太太放了籍,早就不是奴才身,老奴只要能夠從這裡出去,太太就不怕落個強搶良人的罪名?”賴嬤嬤篤定心性邢薇並不敢要她的命,否則也不至於繞圈綁了她的孫子來要脅。
  邢薇冷笑一聲,既然讓你知道,就是讓你有個念想,要不然盡拿那些陳芝麻亂穀子的來糊弄人,賈赦只給了三天時間,那裡有功夫來跟你作耗;“哦,老太太答應放了人,你可問過我這當家主母同意了嗎?”賈母即使是榮國府的老太君,張口放個人沒有不妥,可是奴才都有奴籍,不去衙門裡消籍可是什麼都白說,當然,賴升或許得了話就去給賴尚榮消了籍,可只要這榮國府的當家主人發了話,這籍消不消的又有什麼關係?他們完全可以說是是奴才私自辦理,廢了那文書。
  賴嬤嬤也知道其中的道理,他們是奴僕,本就處在劣勢,生死自由全看主子的心思,大房若是真要和老太太過不去,——看賴嬤嬤失了精神氣,又道:“就算是他是良籍又如何,他若是有個偷盜的祖父、祖母、背主的父親、叔叔······你說,他這輩子還有讀書科考的命嗎?”這就是奴才的命運,邢薇又一次感謝穿越大神沒有把她丟進奴才堆裡,邢氏的命運雖說悲慘些,可是只要努力就能改變命運,可是成了奴才呢,千萬分的努力或許只因為主子的一句話就被重新打入穀底,做的好的是主子的功勞,做的差了被主子責罰敲打,也是,生了小主子的姨娘都可以被當家主母提腳賣了,他們這些奴才又比那些姨娘們強幾分?賴嬤嬤能夠在榮國府如此有地位,還不是仗著賈母的身份?可賈母並不能夠保她一輩子,那老太太如今自身都難保了,她又算是什麼人?
  賴嬤嬤早就料到賈母去後自己小命難保,可從來沒有想過邢薇竟然不等賈母去就拿她來開刀,還牽連到她可憐的小孫孫頭上,就連她其餘的家人也都沒有一個人能保住的,若是賴尚榮真的沒了性命她也就拼的一死跟邢薇同歸於盡,可是現在知道賴尚榮還在,還顧忌她的兒子,孫女,賴嬤嬤倒是沒了那個膽子。
  “太太大費周章的不過是要老奴幫忙扳倒老太太吧,明告訴您,老奴做不到,大不了了一死,”賴嬤嬤做出一幅大義滅親的舉動來,起身就做勢要去撞牆。
  “你撞吧,大不了我再去找別人,”邢薇吹吹手指甲,“老太太身邊又不是只有你一個伺候的人。”
  賴嬤嬤聽的松了口氣,聽邢薇這意思,並不是要老太太的性命?
  邢薇便道:“不過是老太太藏了我們老爺的印信,我們老爺不願意去跟老爺要,只想找個人去把它給偷出來,想來想去,也就賴嬤嬤知道老太太放東西的地方,於是就委屈你那乖孫子一下了。”邢薇自然不會說是偷兵符,剛好賈赦的印信也一直被老太太“保管”著,想必老太太重要的東西大概都存在一處,賴嬤嬤恐怕會把他們真正需要的東西給捎帶出來。
  當然這麼大的事情邢薇自然不敢全依靠賴嬤嬤,這老乞婆太狡猾,若是使了掉包計,可就耽誤了他們的時間,萬一在露了消息給賈母,以後在找那東西恐怕就不易了。
  只邢薇肯定不會這麼說,把事情輕描淡寫描畫過去,把賴嬤嬤著實氣的夠嗆,不過是一個官印而已,卻把他們一家人折騰的夠嗆。可見這事不關己或者是奴大欺主的心性使然,賴嬤嬤居然不把這賈府人如今賴以生存的“保命符”看在眼裡。
  自古以來神仙打架小鬼遭殃,賴嬤嬤孫子在人家手上,到了這一地步也不願意再做無所謂的掙扎了,大老爺賈赦什麼品行她一清二楚,這續太太邢氏比他有過之而無不及,看似笑面菩薩一個,實際上心黑手辣處處算計人心。自己早就被她瞄上了,不說別的,只過來大房這一趟在老太太那裡也已經說不清,別說她沒有拒絕的權利,就是她真的不肯,回頭那東西丟了恐怕也是逃不了栽給她的命運。
  到時候她那小孫孫會不會被放出來,可就不一定了。
  賴嬤嬤歎氣不止,只低頭告饒:“太太什麼時候要?”
  “明天,最遲明天早上,”邢薇伸出了兩根手指,原來還以為有一場硬戰要打,如今看來古人誠不欺我,果然是只要付出的代價夠大,這世上就沒有不能夠背叛的東西,賴嬤嬤可是老太太的左右手,這不一樣被她“策反”了,或許,在她心裡,老太太用來“左右”榮國府的“東西”並沒有她孫子的命重要?
  賴嬤嬤出手馬到成功,大概是為了證明自己真的很是盡力,賴嬤嬤把老太太裝著印信的小盒子一起給邢薇抱了來,拿在手裡給邢薇看了一眼,問邢薇道;“太太,我那小孫孫?”
  “你回去看看,自然已經回家了。”邢薇從她手上硬奪過來,打開盒子仔細看看,裡面只有一個官印,可看那盒子的厚度,應該是還有夾層,邢薇也不言語,揮手讓賴嬤嬤退下,賴嬤嬤滿心不舍和期待的離開了邢薇,直奔家去,回去一看,果然她孫子賴尚榮已經坐在家門口,可是看上去卻呆呆的。
  賴嬤嬤吃了一驚,急忙過去抱住了搖晃,不住聲的呼喚著;“榮兒,你怎麼樣了,別嚇我?”
  賴尚榮睜開迷蒙的眼睛,一看是最關心他的祖母,便大聲嚎啕起來,“祖母?”
  “哭吧,哭吧,哭出來就好了,”賴嬤嬤拍著他的被安慰著哄了半晌,賴尚榮才好了些,家裡人守著的人也早就聽到聲音趕了出來,見機忙問:“這幾天你去了那裡,家裡人都急死了你知不知道?你爺爺,父親,叔叔都還在外面找你,這會兒都還沒有著家。”又急忙吩咐人去喚出去的人回來,只說賴尚榮自己回來了。
  賴尚榮憋著嘴,看似又要哭,賴嬤嬤忙罵道:“回來就好,問那麼多做什麼?”她自然不敢說是邢薇派人綁的賴尚榮,她跟邢薇的“交易”前後她也不敢跟家人說,老太太固然是她們的保命符,可賈赦夫妻才是主宰他們命運的人,要是知道他們跟大房對上了,或者他們成了大房和老太太爭鬥的“池魚”這一家老小還怎麼能夠安心?要是給露出馬腳或者讓老太太看出來,他們就要提前喪命了。
  賴尚榮卻終於哭著說了出來,“大老爺,大老爺。”
  賴嬤嬤心底一沉,她最擔心的事情果然發生了,原來她一直想著,若是邢薇單獨行動,她或許會到老太太那裡哭一場,不求將功折罪,至少也要告訴老太太加以防範,可現在知道了賈赦也參與了進去,她卻沒有那個膽子了,賈赦和邢薇的地位能夠一樣嗎?老太太知道了邢薇要對付她,或許拼了命也會休了邢氏,大老爺卻不能了,——老太太的榮華富貴還系在這個兒子身上,她怎麼肯,怎麼敢去跟這兒子拼命?
  大老爺萬事不管的在外逍遙,如何又跟賴尚榮搭上了關係?還待要問,賴嬤嬤已經揮了手,“行了,都去吧,他也累了幾天了,讓他洗洗好好歇歇,在吃點東西睡一覺,緩緩神。”眾人才看賴尚榮身上,果真幾天沒有換洗過了,灰呀,泥的一身。
  賴嬤嬤以為自己不過是掩飾的話,卻不料果真被她言中了,賴尚榮被扔到賈赦那裡,賈赦會讓他待著享福做少爺?只吩咐人看著他好好幹活,活不幹完連飯都沒有得吃。那莊子是路太君的,人自然都向著路太君和賈赦,知道這是賈母的“忠僕”的小孫孫,賴家的寶貝疙瘩,可不使了勁的使喚,連夜裡都點著燈不讓他休息,因此,賴尚榮這一共“走失”了不到一天半時間,來回路上耽擱一共算上,這半天一宿時間只吃過一頓飯,還是臨走時後給的帶著嗖味的饅頭,賴尚榮原本不想吃的,可是那些人只吩咐他吃了趕緊上路,也不告訴他要去哪裡,賴尚榮半大小子了,被綁來的時候是被人弄昏了的,不知道反抗,這會明明白白的告訴了他要被送走,他怎麼能夠餓著肚子跑路,說不行路上會找到機會逃走,可是沒有力氣怎麼能行?
  雖說見到了賈赦賴尚榮心也安定幾分,可他也知道賈赦和賈母不對付,自家又是跟著賈母行事的,要是賈赦起了壞心害他,也不是不可能,若不然他怎麼會好好的卻跑到這裡來了?這也是他忍著困倦支持下來的原因,
  所以賴尚榮一直存了逃跑的心,卻不知道那馬車一路搖搖晃晃的往京城裡來,賴尚榮便忍了性子,等著馬車進了城,卻又發現路越走越熟悉,最後竟然把他丟在了榮國府的後巷子裡。
  賴嬤嬤不讓別人問,她自己自然會打聽,從孫子強壓不搭後語的話裡推測出不少事情來,暗吸一口氣。原來外面一直傳大老爺出息了,他們還不信,也沒有當回事傳給老太太知道,原來竟然是真的?路太君的莊子上到處都是玻璃?那可是金貴玩意兒?竟然是大老爺做出來的?難怪大老爺總也不回家門。
  賴嬤嬤吩咐人再去打聽,還交代最好走遠些,到人家不認得他們是榮國府的人那裡在問。
  原來知道賈母和賈赦關係的人當著他們談論到賈赦的事情的時候大多不會很詳細,導致他們對賈赦的消息並不靈通,這也造成了賈母對賈赦的事情一知半解,早先還猜測過賈赦是不是在外面養了女人。
  打聽的人很快便回來了,於是賈母便知道了賈赦如今跟她那乳兒子成了“一路人”,老太太倒吸一口冷氣,“你可打聽的清楚了?”
  “我們出去找我家那淘氣小子的人回來說的,我原來也不相信,又讓人走遠了些問了,原來京城裡早就傳遍了,就老太太不知道而已。”賴嬤嬤怎麼會甘心就這麼被邢薇脅迫,她跟著老太太幾十年,若是就這麼認命也早就活不到現在混不成老太太身邊第一人。
  給賈赦和邢薇使絆子那還不容易,她可是知道老太太的心病,一則大老爺不服管教,如今更是漸漸的離了心,二則二老爺沒有了官職沒有銀子傍生,如今大老爺有那麼大的產業,老太太不會想著讓二老爺分一杯羹?
  “哼,”賈母冷哼一聲,都說父母在無私產,這賈赦默不吭聲的弄了這麼大的產業出來卻連她都不稟報一聲,“去著人告訴老大媳婦,讓老大速速回來一趟,你告訴那人,就說我老太太說了,要是老大不會來,回頭我就上順天府衙門告老大忤逆不孝。”手裡有了證據,老太太底氣很硬,賈赦越來越不服管教了,賈母早就想著敲打敲打他,只是從前大多都是王氏惹事,賈政糊塗犯在人家手裡,讓老太太想要追究都沒有底氣,如今可好,終於有個名正言順的藉口了。
  邢薇袖子下的手裡正摩挲那兩塊權杖,見賴嬤嬤眼裡含著的毒液微微笑著,“正好,我這裡也有事要請老爺回來一趟,這就派人去,”她早知道這賴嬤嬤不會那麼老實,所以等她出門就急忙自己拔了頭上的簪子找盒子的機關竅門,亂七八糟的一通搗鼓,終於讓她找到了另一塊兵符。
  大概是古代人都認為這樣藏東西安全,也或許老太太篤定自己屋裡沒有不放心的人,居然真的把這兩樣東西都放在了一起,或許賈母摳門就只置辦了這麼一個帶機關的小玩意?不管如何,邢薇找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便安了心,吩咐人去把留的後手都招回來。
  她怎麼會完全放心賴嬤嬤不使詐?找派了人暗中跟著賴嬤嬤,看她在那裡掏東西,一旦東西不對,立即就會把那一屋的東西合併搬空,然後再放一把火,總之自己撈不撈得到再說,也要讓老太太手裡占不到便宜。

  ☆、質問

  邢薇原來也怕這老婆子“狗急跳牆”或者“忠心為主”,所以賈赦本給了她三天的時間,而邢薇只許了賴嬤嬤一晚上的功夫,都說夜長夢多,萬一這老乞婆有了時間思索改了主意,那她這一番功夫可就白費了,因此連夜的,邢薇派人去莊子上提人,反正那半大小子在那裡跑不了,賴嬤嬤若是敢壞事,大不了回頭再去抓人。
  卻不想這老婆子還沒有吃夠教訓,不過這麼一會兒的功夫就又回來挑釁了,邢薇看她轉身,問道:“賴嬤嬤,你沒有問問,你那小孫子的手,如今還拿得動筆嗎?”接賴尚榮回來的人可是說了,賴尚榮被壓著幹活,手上可是沒少流血劃拉口子。
  賴嬤嬤身上一怔,要不是為此,她也不至於這麼氣憤,那孩子才幾歲,半天一宿的連個覺都不讓睡,一直幹活到天明,要不是她行動的快,這會子還不知道有沒有命?還好手上的傷不礙事,要不然賴嬤嬤能吃了邢薇,孩子的手若是真的壞了,他的前程,他們一家人的希望可都毀了。即便如此,賴嬤嬤也恨不能過去扇邢薇兩個耳光,罵她一頓出氣,只形勢比人強,那到底是主子,她只能恨恨的瞪了邢薇一眼轉身離去。
  邢薇冷哼一聲,吩咐道;“去,把賴家做過的事情都收集起來,不管大小好賴,只要他們家有參與的,我都要詳細的知道。”打蛇打七寸,原來還以為你孫子就是你的脈門,現在看來,你跟你那主子一樣,也是打不死的小強,既然如此,等著瞧。
  早在賴嬤嬤過來之前邢薇已經知道了老太太叫賈赦回來做什麼,如今大房在榮國府的地位可不能夠等同日語,尤其是邢薇早先的待遇和如今的“溫和”“大度”,令榮國府的下人都極力挽回早先對邢薇的怠慢,時刻找機會給邢薇遞消息賣好,留下好印象。
  邢薇雖說不鼓勵,可也沒有阻止,因此,賴嬤嬤還沒有出門,邢薇這裡已經得了好幾條消息,賴嬤嬤跟老太太告狀老爺在外面有營生,賴嬤嬤說老爺置產,賴嬤嬤······,邢薇自然知道賴嬤嬤不會這麼甘心被自己利用,可她卻沒有想到賴嬤嬤居然這麼快就開始反擊。
  賈赦才沒那麼聽賈母的話,知道邢薇找他回來,猜著便是東西得手了,要不然她也不會連夜使人出城去接賴尚榮回來,其實在看到賴尚榮的那一刻,賈赦就知道賈母手裡的東西保不住了。
  只他到底也是有些僥倖,以為賴嬤嬤到底跟了老太太幾十年,如此都會“背叛”的話,他們這些做主子的人身邊還是有誰可以信任的?
  只是事實太殘酷,不過半天時間就有人來催他回去了,還說老太太發了最後通牒。
  頭都保不住了,還管你什麼最後通牒?
  賈赦急忙往家趕,拿了邢薇手裡的兩塊權杖就奔了張家,張家老爺子見了兩塊東西也不吃驚了,他早知道賈赦的意圖了,邢薇的舉動不說都掌握,可也絕對關注著,賈赦會有這個“魄力”歸還這要命的東西,邢氏絕對功不可沒。
  張老爺子一介文官,又是“保皇黨”,早就對勳貴們手握兵權起過戒心,勸諫過聖上早日收回以安民心,奈何聖上另有打算,張老爺子只好默不作聲,可他卻知道,這東西勳貴留的時間越長,保住性命的機會可能為零。
  原來一直以為這兵符只在賈敬手裡,畢竟他家是長枝又是族長,卻不料賈家兄弟如此“患難與共”,竟然把這東西都肯平分。張老爺子無數次後悔把女兒嫁了賈赦,直到看到這東西才是真正的寒心,自己糊塗到什麼程度,居然忘了賈家有這麼一把刀日夜懸心?
  賈赦拿出了兩塊權杖直接求老爺子想辦法遞給聖上,他本人並沒有隨時見駕的特權的,等到遞牌子進宮誰知道會發生什麼事情;再者他在糊塗也知道他們八公家族手裡大概都是有這東西的,他要是就那麼明公正道的“還”給了聖上,那七家說不得會跳起來要了他的命,畢竟像他這樣“不貪”“不占”的人少有,他可不敢去以一擋七的跟他們拼命——這一刻賈赦是真的不糊塗了。
  張老爺子也知道其中的道理,袖了權杖坐著馬車搖搖晃晃的入了宮,聖上等他許久了,他也猜到賈赦就是縮頭烏龜一個,家裡的事情縮在媳婦後面,外面的事情都聽張老太爺的命,想到史氏,聖上感歎這老爺子可真沒讓人失望,可他也是在看到這東西的那一刻才能夠真的放下心,心中暗自長噓了一口氣。
  賈家的動靜早就在他案頭放著呢,包括邢薇使人偷賈母的權杖,只令他心裡也是各種五味雜陳,賈母史氏?沒想到這東西已經在她手裡幾年時間,別說老爺子意外,就連他自己都不敢置信。
  張老爺子也不說話,見聖上沉默無語只默然告退,只回來的路上,他心裡是真正的開始敬佩、思索起邢薇來,有膽有謀,知進退,預見鮮明快准狠,知人善用,收買人心,得饒人處且饒人,——這要是個男人,將來又是一個權臣的料!
  賈家的權杖就這樣悄無聲息的獻了上去,上面兩個聲響都沒有,張老爺子也沒有個明示暗示的的,只賈赦卻傻乎乎的樂開了花,連走路都輕的了幾分,——項上的頭顱總算是保住了。
  只有邢薇心中暗歎,暴風雨前的寧靜最是可怕,只最可怕的危機賈家已經過了,邢薇也顧不了旁人,如今真是無事一身輕,只丟手來處理其他的遺留問題了。
  見賈赦從外面甩手回來,拿了帳本跟他一起去見老太太。
  賈母知道賈赦回來壓根不去見她就出了門,氣的破口大駡,完全沒有了昔日老封君的尊貴,又支使人安排車馬出門說是要上順天府告賈赦忤逆不孝,她房裡人除了賴嬤嬤早就都認清了形式,一個個嚇的大氣都不敢出只跪在地上碰碰的磕頭沒有一個人敢去傳令,賴嬤嬤也知道老太太只是虛張聲勢的嚇唬賈赦和邢薇,只在一旁煽風點火的勸老太太“息怒”,“別氣壞了身子,”“去叫二老爺來。”
  賈赦和邢薇如今對這種場面已經算是“司空見慣”,兩個人默默的行了禮就找凳子坐了看老太太主僕表演,屋裡的下人除了賴嬤嬤也早就有眼色的起身各幹各的去了。
  賈母早也折騰累了,見賈赦油鹽不進的樣子也十分的無趣,自己返身坐了回去,只抱著聖上賞賜的拐杖把地剁的咚咚響,質問賈赦道:“老大,父母在無私產你可知道?”
  “知道,”賈赦根本就不看賈母,自己手上把玩著新做的一個玻璃把件,心裡感歎這東西也就看著通透,其實手感實在比古玉差遠了。
  “那玻璃作坊的事情你如何解釋?”賈母心裡的小算盤巴拉的十分響,老大悶不聲做了這麼大的事出來,還瞞她這麼久,可見是真的心虛,自己只要下力,定能夠從他手裡分一杯羹,然後讓他在把老二安排進作坊去,這些榮國府有錢又有權,昔日的輝煌定能重現了。
  “沒什麼可解釋的,不過是邢家獻給聖上的配方,在我的莊子上建作坊,我幫著打理而已,”賈赦輕描淡寫的說著,把邢薇給他方子的來龍去脈都說了一通,老太太的心思他如何也猜不到,這內宅婦人為何對權利有那麼大的野心?這世上野心勃勃的男人不少見,可像他這樣一事無成的男人也滿大街,可他從來都想不到,自己的母親居然可以劃歸到那樣少部分萬展雄心的人群之中。
  “邢家?”賈母眼角掃了邢薇一眼,真是一步錯步步錯,娶這麼個喪門星進門才是她的不幸,“邢家若是有這麼個家底,還至於在鄉下窮困潦倒的賣女求榮?”老太太自然是不信的。
  被老太太諷刺,邢薇也懶得“辯解”她如何說,其實要不是邢薇穿越者的身份和經歷,她怎麼會有這麼一個天大的“財源廣進”,前世即使知道玻璃配方,她一個窮小老百姓買不起地,雇不起人,就算是勉強做起來了賣的還不知道夠不夠成本,——那玩意已經爛大街了,新手誰還投資這個?
  這輩子若不是嫁了賈赦,她也沒有膽子敢拿出來“變現”,這玩意在這裡利潤太高,風險太大,她一介平民百姓把它弄出來,完全就是小孩子抱著金元寶上街,等著找死的節奏。
  這不,原本還以為榮國府夠強硬,結果還不是被上面分了一杯羹。
  這幾個月下來,所有知道實情的人幾乎都變相的探問過邢薇,可不可以在玻璃作坊占一份股,其中包括甯國府的付氏婆媳,只邢薇把問題都推給了聖上,說是做不了主。
  問的人雖然有所不滿,可到底不敢做什麼,也都不約而同的隱瞞著賈母賣邢薇的好,平時也儘量跟著邢薇打好關係,指著下一次邢薇再有發財的點子都分一杯羹。不止她這裡,包括邢家都有人探聽過了,只邢家人推的一乾二淨,所有的事情都是邢薇做主,他們也不知道事情的原因,這才有邢德全被人“下套”的事情。
  邢薇早知道這世上沒有什麼秘密可言,她對外那一套說辭早晚會傳出去,只想不到老太太居然跟他們不同,竟然不肯相信,也是,媳婦的嫁妝她沒法沾手,兒子的私產就有文章可做了。
  可惜,老太太註定要失望了。
  “要不您進宮去問問聖上?”賈赦心裡倒很是慶倖,自己身上幸虧沒有股份,要不這老太太胡攪蠻纏一番,他還真是說不清,經過這麼多事情,他可是十分不願意把自己的東西給老太太和賈政一分半分,要不爺不會說讓邢薇拿錢去給族人都行,最少那些人見到自己都還有個好聲,知道誇自己奉承兩聲,這親母和親弟呢,除了喝血就是要命。
  唉,在他們眼裡,真是錢、權比人親。
  賈赦在眯縫著眼睛去看老太太臉上五彩盤一樣變來變去,餘光掃到賴嬤嬤,這老乞婆還留在這裡作甚,等著看老太太罵爺呢,還是攢足了勁給老太太再捅上一刀?
  賴嬤嬤似乎沒有看見賈赦,只留意著門口,見到賈政來了,早早的就出了聲:“老太太,二老爺來了。”老太太似乎被賈赦的話給堵住了,不管那玻璃坊有沒有邢家的份,都已經在聖上那裡備過案了,沒有也變成了事實,她如何敢真的去過問,再者,賈家的人脈資源,物質產業她都一清二楚,知道包括賈赦手裡留著的路太君的遺產裡都沒有跟玻璃有半分相關的東西,這玻璃方子若不是邢家的,她還真無法說清來處?老太太與邢薇交往了幾回,從來沒有占到過好處,下意識的也不願意跟她搭話,只盯著賈赦來問,總是希望他顧念一份母子兄弟情。
  看到蹣跚著進來的賈政,老二不過在家裡才待了半年時間,頭髮都灰白了,跟他哥比起來,更是大了十歲不止,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兄長,賈母的慈母之心更甚。
  “老大,就當為娘的求你,給你兄弟一條活路吧。”賈母使起了哀兵政策,上面既然都知道了,她去順天府也告狀也無門,只會讓人笑話她想侵佔媳婦的嫁妝,再者也知道了她跟長子不親,如今賈赦也算是爍手可熱的人物了,自己在外面說的話定不會如先前的那麼靈,包括聖上那裡,拿人手短,如今也用得上賈赦,怎麼再會給自己多少面子去駁老大的威風?賈母不禁思量,要不要把那東西獻上去?在聖上心裡,兵和銀子,想必總有一個輕重吧?自己如今也只剩下這一個保命符了,若是在失了聖心,可是在榮國府再無立足之地了。
  “母親,你不必為了兒子求兄長,讓母親為難,”賈政住的近如何會等到賈赦和邢薇來了之後才過來,這人聽壁腳習慣了,早在賴嬤嬤挑唆的賈母發火的時候就聽到了,趕過來偷聽。無他,邢薇惡趣味,當初搬家給他隨手指的院子便是原著中賈璉和王熙鳳住過的地方,那裡離賈母住的地方極近,老太太房裡有點子動靜他只要有心都能知道。
  也因為賈母和小兒子一塊住著,邢薇每天來不來給賈母請安,將來賈母在外人面前也不好說她不孝,這是要避小叔子嫌不是嗎?
  “老太太這話說的,仿佛我們老爺待兄弟多苛刻似的。”邢薇冷笑著,最看不慣這種假裝好人裝可憐的了,要是你真的可憐倒也罷了,榮國府如今是真不缺那幾個銀子來養閒人,可你看你們辦的事,處處冷刀子紮人,老太太早就是沒牙的老虎,只能在後宅作威作福,鬧不出多大的陣仗,只這賈二老爺令人可恨,家裡家外,到處都有他的影子。
  賈母不知道玻璃作坊的事情是大家一致瞞著她,可邢薇卻不信賈政不清楚,只這小子裝的好像一無所知,更是令人可恨。
  賈母用盡千般手段好歹也有顆慈母心,可這政二老爺真是披了張人皮,滿嘴的仁義道德,卻是一顆假仁假義的心。
  “二弟,你家裡就那麼些事情,也沒見你出去過幾回,為何花銷就那麼大,賬上的銀子都支了不說,還跑去國庫支銀子,支就支吧,為何你不寫自己的名字,反而用你哥哥的的印簽?”邢薇甩出帳本來質問,老太太她早就不想管了,反正她在後院也折騰不出來多大的事情,只這賈政卻令人可恨,每天不弄出點子事情來真是不安心。

  ☆、借刀

  賈赦一聽便暴跳如雷起來,這事他還真不知道,急忙抓起帳本就看,邢薇早就用朱筆權了記號,偌大的一個數位刺的他眼睛生疼;“二十萬兩?”
  老太太也吃了一驚,“老二?”她也知道賈赦在帳房上控制了賈政的銀子,知道賈政跑官不湊手,私下裡沒少貼補,可是卻沒想到老二又跑去國庫支借,這些銀子花下來,到底能夠賣個什麼官,就是賣了官,一輩子能夠掙的回來嗎?
  就連老太太也知道賈政這下是捅了馬蜂窩了,老大有多麼的吝嗇她可是一清二楚,帳房上只許例銀以外的給二房二百兩,她有心替老二爭一爭,只奈何二房做的那些事情?邢氏那裡她還敢爭辯幾句,可賈赦,她是真的不敢惹了。
  老太太擔心的事情果然發生了,就見賈赦揮手連聲道:“去,快去請族老好族長們來,老爺我要請家法,分家。”
  賈政噗通一聲就跪下了,分家意味這什麼他當然知道,可是借銀子的時候他根本就沒有考慮過後果,以前他不是沒有借過,可是從來都沒有人追究過,導致他如今已經成了習慣,加上大哥控制他銀子那麼厲害,他頭腦一熱就支出了個大數出來,還一下子都送了出去,滿心以為這下子總是能夠把事情辦成了吧,只要官位到手,看家裡誰還敢不拿正眼來看他?
  可誰料事發的這麼早,“老太太,母親,”賈政抱著賈母的腿就哭,哽哽咽咽的看著好不可憐。
  賈母也知道事情無法挽回了,上次族老們已經警告過一次,那次還是看著是王氏犯錯,老二只是受過牽連,這次卻是老二自己糊塗,這連求情都不好勸的。
  唉,糊塗的孩子,都是被老大給逼的,要不然他怎麼會跑到國庫支銀子:“老二,一共借了多少,母親幫你還上。”如今也只有這一途了,要不然還真是平不了老大的怒火,也希望族老們看在自己幫他還了的份上,在放過老二一回吧。
  “二,二,·····二十萬兩。”賈政吞吞吐吐的說了個數字,賈母也驚嚇的普通一聲立起來又坐了下去,二十萬兩?她不敢置信的看著賈政,那可真是鑄個金人都夠了,你一輩子能夠掙那麼多銀子回來,有那麼銀子存著還有必要出去做官?
  “怕是不止吧?”邢薇冷笑著,“我可是著人問了,前前後後二老爺一共在國庫裡支取了六十五萬八千二百兩之多,這二十萬兩只是這幾天才支的,那三十五萬兩八千二百是老太爺去世之後這幾年陸續支的,我怕弄錯了,還專門著人問了,這三十五萬兩多銀子可沒有我們老爺支的一分,而且,二老爺支就支吧,為何不寫你自己的名字,都是用我們老爺的印簽?您也別不承認,您的簽名總不是我們老爺代寫的吧?”這夫妻兩個真是個敗家玩意,摟了家裡的銀子還不滿足,還跑到國庫裡去支借,真以為那是自家的東西,不用還的嗎?
  “我沒有借過那麼多,”賈政辯解道,只想到自己從王氏那裡拿到的印簽,也啞了聲,難怪整理王氏的嫁妝的時候會發現那麼多的銀票,原來還以為她是在管家的時候偷攢的,卻不知道她的手也伸的那麼長;“是王氏,都是王氏著人去借的。”
  “老二啊,你?”老太太失望的拿手指著賈政,王氏雖說有錯,可是老二這動不動拿王氏丁頁缸的作法是真的讓人寒心,不管是不是王氏做的,老二頭上都戴著一個治家不嚴的罪名,而且,這銀子是妥妥的賴不了,問題是自己的嫁妝加上這些年積攢的所有的私房都還不了這筆銀子啊!老太太心中一急,眼一番就暈了過去,把賴嬤嬤急的急忙喚道:“老太太,你怎麼了,老太太,你可是醒醒。”就連賴嬤嬤都沒有想到賈政會捅這麼大的窟窿,而且還會牽連到印信,她偷偷的看了邢薇一眼,見她正盯著自己笑,果然,邢薇和賈赦一起過來幫著攙扶賈母,邢薇道:“老太太,您還是把那印信還給我們老爺吧,放在您這裡實在是不讓人放心啊。”老太太真暈假暈的還沒有人去細看,因為老太太前科不是一次兩次,就連賴嬤嬤都以為老太太這是緩兵之計,不過大家真的伸手抬不動了才發現,這次老太太是玩真的了。
  賈赦急忙叫人;“快,去請太醫。”又一腳踹翻了賈政道:“滾到一邊去。”賈政連滾帶爬的躲到一邊,眼看著他哥把母親抱到後面臥房裡去,賈政有心跟著,又怕賈赦的窩心腳,只不過去,又擔心他母親的身體真被氣壞了,那也可是他在榮國府最後的保命符了。
  正猶豫間老付氏婆媳相互攙扶著走了進來,一進門看到空蕩蕩的廳堂只有賈政一人跪著,又聞得裡屋裡“老太太”“母親”的呼喚聲,急忙提了裙子也往裡面去了。
  賈母是真的被氣暈了,六十五萬兩銀子,就這麼打了水漂,老二已經吃過無數次的教訓,怎麼還不明白,人家要是願意給他事情做,還等他花到這個程度?原來是不願意看賈政失落的樣子才不忍心點破,想著不過是花點銀子讓他也好有個念想,卻不料,如今大錯鑄成,悔之晚矣。
  賈母昏昏悠悠的從夢裡醒來,睜開渾濁的眼睛找到賈赦的手,求肯道:“老大,娘求你,別分家,老二出去,更沒人管教了。”手心手背都是肉,可老二更在她心底一些,加上他這脾性,是真的不放心讓他出去過啊。
  孫太醫也在一旁點頭,賈赦只好忍住氣,應道:“老太太放心,老二依舊跟著你住著,只是你以後可得看好了他,還有,那印信你可得還我,再留在你手裡可不成。”隨便誰都能拿了他的印信去支銀子,這可不行,老太太昏迷的這一段時間他也想了,老二這脾性分出去可還是真不放心,即便老太太去了他也還姓賈,出了事情還得他這個親哥兜著,他要是逼急了殺人放火還得連累自己,還不如由老太太看著,還能省點心。只是,“那國庫裡的銀子他也得幫著還,這個您不能攔著,得讓他長長記性。”賈赦堅信賈政手裡有銀子,至少王氏的嫁妝和多年攢的私房都在賈政手裡,只是他就不明白了,賈政到底做了些什麼,一而再再而三的動那麼多銀子,而且他接觸的都是什麼人,那人也真敢接手那麼大的一筆銀子,還敢敷衍賈政,不給他官?他就不想想那銀子的數額早就不是給不給官做的問題了?
  時下制度並不禁止捐官,賈家的兒郎們上次在邢薇的提議下成功的也補了幾個官,當然都是低級的,沒花多少銀子,但捐官都有個限度,因為大家都知道,捐官的人水準有限,只能從低級開始,且最高不能夠升到從四品以上,因此,捐官的銀子也是有上限的,當然,這是官方說法,因為排隊捐官的人實在太多,還有那些商家想要改換門庭不怕花銀子的,所以都可著勁的找關係托人,因此,這銀子的數額也越來越大,可這事既不是公開的,也不是絕對的,一般的小數額收也就收了,沒等到缺事主也不敢吱聲,可這二十萬兩,可就不是小數目了,他既然敢收,那就得保證給賈政一個官做,畢竟賈政雖然人不靠譜,可他畢竟是榮國府的人,——但是,賈政早先被擼,卻是因為得了個聖上的“永不錄用”,因此,這收銀子的人可能從一開始就沒打算給賈政一個結果,偏偏他還敢收?
  自家這榮國府的招牌就這麼好欺負不成?
  賈赦氣呼呼的沖了出去又踹了賈政兩腳才問:“你把銀子都送給誰了?”
  賈政嘴角流著血,抱著肩膀躲在一旁,面對雷霆聖火的賈赦,他也不敢敷衍,急忙回答;“太子,太子的人。”
  哈,也就他有這個膽子敢不尊聖令,也只有他有這個“面子”讓賈政這個傻子一而再再而三的掏銀子。賈赦忍著氣再三詢問;“有憑據嗎?你可見到了太子本人?”
  賈政吭吭哧哧的回道;“沒見過太子,不過收銀子的都是太子詹事府的人,胡詹事,劉詹事,還有王詹事,他們倒是給過條子。”
  “那有什麼用,不過是幾個詹事,到時候隨便一句話或者一個死人就可以說不知道。”賈赦氣的又踹了兩腳賈政才返過身去問邢薇:“現在該怎麼辦?”他是真的被賈政給氣糊塗了,這樣的人怎麼跟他是一個娘肚子裡出來的,簡直糊塗透丁頁。
  老付氏早就知道了今天榮國府發生的事情,這一刻稀罕的看著賈赦問計邢薇,邢薇的能耐她早知道,卻不知道如今賈赦連這許多大事都要問她拿主意了,偏邢薇還道:“還是得分,不然外人不知道他跟咱們沒有關係了,以後他若是拿著榮國府的招牌出去辦事,誰會不給你幾分面子?”賈赦的名氣如今越來越響,可他整天躲在作坊裡輕易不見人,邢薇推的一干二盡,老太太也在後院躲清靜,榮國府裡有機可乘的大概也就是這二老爺賈政了,萬一他真的闖下天大的禍事來,榮國府是擔還是不擔?
  “這個?只有對不起老太太了,”賈赦心一橫,不能讓他一個連累整個榮國府,拿定了主意,又對老付氏道:“大女叟子,麻煩您去幫著我跟族老們說說去。”這等分家大事怎麼也得跟族老們說個清楚明白,尤其是賈代善臨終的時候有過遺言,賈母再不分家,怕的就是賈赦頑劣沒有人管教,卻不料他老人家沒開天眼,這屢次闖禍的卻是他的好兒子賈政。
  老付氏點頭應下了,這賈家同氣連枝,賈政若是惹事大了,榮國府倒楣不說,就是他甯國府也得跟著受牽連。
  賈家的族務如今可以說是由老付氏和邢薇代管了,小付氏也跟在一旁學著理事,族老們原來是不肯的,只是經過幾次事情後發現這賈家陰盛陽衰是肯定了的,不說賈赦和賈珍沒有那氣量和遠見,就是他們也都落伍沒有那個預見了。
  老付氏才不會給賈母和賈政留臉面,她把前因後果都講的清楚明白,榮國府的分家已經成了定局,賈政連個辯駁的可能都沒有,他已經很慶倖賈赦沒有把他趕出去,賈家宗族也沒把他出族。
  只是看著他屋裡搬出來的除王氏嫁妝以外所有的東西他還是肉痛,這可是他這幾年辛辛苦苦攢下的啊,這一下子都消失殆盡。
  留下這些賈赦還是意不平,要不是邢薇來一句:“沒的說咱們榮國府貪污媳婦的嫁妝的,”賈赦說不定真的敢拿了王氏的嫁妝去添窟窿。
  為怕夜長夢多,賈赦又點了府庫裡的銀子,風風火火的帶人送去了國庫,臨了還在國庫外面貼了大紅紙一張,“榮國府已分家,賈政和賈赦再無干係,誰以後再借銀子給賈政,榮國府再不承認。”這才是賈赦還銀子的最終目的。
  銀子總是要還的,既有先前幫著聖上養兵支借的,還有這次賈政王氏捅的大窟窿,全都是他個冤大頭來承擔,偏他還不敢支一聲,再不這樣來出口氣,他還叫賈赦嗎?他乾脆改名叫窩囊得了。
  賈赦馬不停蹄的又拿了分家的憑據到戶部立檔,也在那裡張貼了和國庫差不多的一張榜單,只不過添減了幾個字而已,意思大致相同。
  這下還不等賈赦回轉家門,整個京城都知道了榮國府的家務事,史家派人來問,聽過轉身就走了,他們是舅舅家,怎麼榮國府分家這麼大的事情居然沒有讓他們做個見證,再知道其中的緣由,他們還十分慶倖幸虧沒有人來通知他們。
  只也不知道是忘記了,還是撇清關係還是嫌丟人 ,明知道賈母臥病,卻沒人補送個禮物來探望一下。
  賈母這次是真的病了,孫太醫說是輕微的中風,邢薇不僅暗歎,命大的人真是頑強到底啊。
  賈政倒是依舊在原處住著,只為了保命,整天伺候在賈母身邊盡孝,真的恨不能以身代替賈母生病,從這一刻起,他是真的知道了賈母對他的重要性。
  榮國府似乎沒有什麼改變,只是老太太卻有些微的不便而已,因為賴嬤嬤沒了,她居然偷盜,把她保存的重要東西都順走了,——她這是看榮國府背了一身的債務,老二又闖了這麼大的禍事,打算自己找門路去嗎?
  老太太一怒之下,命人把她直接打死,賴家人也捆的捆,賣的賣,連家都給抄了,只老太太卻沒有從賴家收回來的小盒子裡找回她想要的東西,想要追問,賴嬤嬤卻已經被打死了,老太太心裡不免又添了一樁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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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爵位

  賈赦一不做二不休的接著去找禮部改制,這是邢薇特別要求緊急去辦的,雖說心裡有些不舍,可是聽媳婦的話錯不了,看二弟被分家出去了,老娘也再沒了話說。
  咳咳,賈赦可不是高興賈母生病發不了聲,只是老太太太偏心,他心裡多少也是有些疙瘩的,如今老太太被他心愛的兒子氣病了,賈赦心裡總是有那麼一絲報復解氣的。
  至於他賈赦一個子沒花著還得歸還國庫的那麼一大筆庫銀?賈赦表示現在很高興,並不那麼心疼,一個是賈赦本人是真不缺銀子,二來榮國府的家自從張氏死後就不是大房來當,賈赦潛意識裡有些榮國府並不是他的感覺,三來,張氏當家的時候也算是公正,根本就不往自家撈銀子,她是個講究氣節的人,如何會為了那幾兩銅臭玷污了自己的名聲?
  第四個麽,當然還給國庫比讓老二貪污了的強,其實主要還是第五,跟老二劃清了界限不說,老二這次分家還沒有得到一兩銀子。
  爽啊爽,賈赦想想心裡便是出了那麼一口的惡氣,族老們聽得賈政辦的事情,又聽得老付氏幫他們分析的原因,一個個倒吸了一口冷氣,早先還說賈家陰盛陽衰,放到賈政這裡,簡直就是兩口子一對敗家玩意兒?幸虧發現的早,要不然這榮國府多少錢財夠他花敗,賈家人那天被他連累到午門都有可能。
  一干人等迅速主持了分家,大家都一致的忘記了給賈政劃分榮國府的財務,笑話,不說王氏捅的窟窿,單他賈政的一筆二十萬兩借銀他分家都要不完,——榮國府財產雖然雄厚,可是功勳田等御賜必須留給長子繼承人的不動產除外,總共攏出來的財產也沒有多少,偏次之頂多只得家產的三成,這二十萬兩借銀早已經是超過了,誰還會再給他分家銀子?不追究他的責任已經算是開恩了。
  賈母也自是不敢吱聲的,那時候她也剛才醒來好轉些,正還怕族老們真的把賈政出族了,好在大家還算開恩,心裡想著大概也是她跟賈赦求情的話起了作用,只是兒子都是娘身上掉下來的肉,緩過幾天老太太又開始惦記賈政,好在這次分家根本就沒有提她個人的嫁妝和私房,到時候都留給老二就是了,等她閉了眼了,他愛怎地便怎地吧,自己也真是管不了了。
  賈赦可是從來沒有惦記過賈母的私房,從小就被賈母不喜,潛意識裡早就知道賈母不會給他什麼東西,再說,自己得了祖母的全部私房,似乎也該讓二弟占些便宜。
  只這次榮國府的事瞬間鬧的轟轟烈烈,賈赦一副受害人的模樣,先是氣哄哄的跟賈政劃清關係,再後來逐個接受人們的慰問——先前還以為賈赦實在不近人情,家務事張揚的滿城風雨,等聽了賈家僕人們的解釋,才知道賈赦才是那個真正的受害人。
  唉,真是家家都偶有本難念的經,自家的跟賈家一對比,似乎還算好的,一個個的一邊安慰賈赦,一邊安慰自己,心裡卻把賈赦罵了臭死,個個都打算回家清清庫銀,——這蠢小子帶頭還了賬,他家金山銀海都知道,可自家要是銀子方便誰還會來借庫銀,可,唉,這蠢小子一還帳,誰知道要連累多少人?活該他蠢!
  賈赦帶頭還了銀子又要求改制府邸,風聲鬧的太大,禮部不敢耽誤,即刻上報,上面留中不發,只不過一宿過去,庫銀又多了小半層,原來是一些人也跟風還了,不過這也是那些跟風借銀的人使的手段,——別人都借他不借,你這是標榜自己與眾不同嗎?其實他家裡不說過不去,實在也是擠擠並不缺這些銀子。在種人最有眼色,見有人帶頭還了,急忙也把借的庫銀還了回去。
  剩下的無非就是兩部分了,一些人是真窮才借,如今是真的還不起,另一部分便是真心不打算還的,——到自己手裡的東西還有往外出的,就跟那代養的兵一樣,養時間長了,就是自家的了。
  第二天,算上賈赦還庫銀的那天,應該是第三天,賈府就接到了旨意,收回賈赦一等將軍爵位,御賜賈赦為榮國侯,榮國府不必改制。賈代善當初未加繼承父親的國公爵位,賈赦這雖然降了一等,卻是侯爵,依舊算是他這一輩兒裡領頭,最為風光的一個了,尤其他先前還是一個浮誇,這都能夠承爵,在四王八公里算是極為打眼的了。
  這下榮國府山下滿門歡喜,才剛取下來放了一天的榮國府牌匾又重新被掛了上去,千響的鞭炮把炸響了半個京城,幾乎到晚上才停歇,整整開了三天的流水席接待前來賀喜的新舊賓客們,這還是邢薇攔著,要不然依賈赦的嘚瑟勁沒有半個月打不住。
  榮國府的熱鬧把隔壁甯國府的老付氏也羡慕的夠嗆,她不知道賈赦這爵位真正的來因,——上交兵符!只以為賈赦這是因為清還了庫銀,急忙也招呼管家點府庫,——甯國府的管家早就換了人,榮府查抄賴家之前,邢薇就跟老付氏打了招呼,把甯府賴家人一起捆了,她雖說看不慣這個世界的奴僕上下不尊制度,可也知道“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的道理,這個世界講究同姓同根,她借賈母的手弄死了賴嬤嬤,雖說甯府的賴二只是他小叔子家,可是誰知道這小子以後會不會找自己報仇雪恨,再者,這賴二家的也不是那麼清楚的人,隨後被查抄的財務裡面也不少甯國府的東西。
  賈赦可比邢薇小氣的多,邢薇也不是多麼心慈手軟的人,賴嬤嬤死有餘辜不說,賴家人被邢薇丟給了賈赦,卻是被她牽連的,可邢薇也不覺他們有多麼的無辜。
  這個時代講究連坐不說,也有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說法,他們既然享受了賴嬤嬤帶給他們的榮華,就該有心理來承受她帶給他們的災難?何況這些人也都不是多麼無辜的。
  就說那賴尚榮,現在看著小,似乎被家人牽連十分委屈冤枉,可是再過個十來年,原著上他不是還上杆子的“檢舉”賈家人的罪證,枉他還是托賈家人的洪福做的官。
  對於這種轉頭就出賣主子的人,不先把他一巴掌拍死了,還等著他反咬你一口不成?
  新換的管家自然是個識時務的,急忙便去清查了一番,又拿來甯國府的帳本仔細翻了,回老付氏道:“還了借銀府庫裡還能剩下三千兩來。”
  甯國府軍功起家戰爭財發的足,後來得的功勳田、鋪子什麼的也多,甯國府人口又少,除了在族人身上花些個外,基本上沒有大的開銷,尤其現在賈珍還小,老付氏當家,最大的開銷人情往來上趨於平衡,剩下的一家人雖說也是穿金戴銀,可主子到底少,花銷有限,——總歸是收大於支。
  其實老付氏只知道榮國府的欠債是王氏和賈政作的,並不知道其中還有早期替聖上代養兵時借貸——那時候剛剛建國收兵,賈演、賈源手裡有銀子也不敢真出錢去替老聖上發軍餉,只等著老聖上那一天開口收回去便罷,只這老聖上也有意思,不知道是國庫緊張,還是信任或是試驗“忠心耿耿”的老部下,再者或許打著相互牽制的心,一直不肯“杯酒釋兵權”,這一拖下去,老一輩人去了個差不多,就是老聖上自己也歸了西,——都是常年打戰,身上多少都帶著傷,留下來的鳳毛麟角卻也被俗務纏身。
  一朝天子一朝臣,新換了皇帝,國庫的銀子支借起來也不如先前容易了,這些人便開始動用自家的庫銀,時間久了,就成了慣例,這聖上也換了,老一輩人也去了,代養的兵漸漸的就成“私兵”,也沒有人提歸還事宜了,也真虧了這兵分散代養,每家負擔不算多,另外一個,這些養兵的人家,也都是戰亂起家,家家底蘊豐厚,且先前老聖上賞賜的功勳田、莊子、鋪子多,——只這麼多年托下來,人口多的人家,也很有些吃不消了,於是有的也跟賈政一樣,又恢復了從國庫支借銀子。
  老付氏接手的時候就每年都有這麼大的一筆支出,還以為這是賈敬在外面胡鬧的支出,反正每次提銀子都是他的人——她真正當家接管帳本,還是公婆都去之後從賈敬手裡接的,這些緣由賈敬又不肯告訴,因此老付氏並不知道其中的緣由。
  老付氏咬了咬牙,“你套車人去把庫銀還了,另外,你回來便去請老爺回來,就說家裡沒有銀子了,老爺在山上的開銷撐不下去了,只有請他回來陪著我們娘們過苦日子了。”
  賈敬聽說到沒有什麼二話,包袱款款的真回家來了,庫銀見底他倒是不心疼,只這樁心頭大石終於被搬開了便不用躲在深山做行僧,只是見老付氏日夜等著聖上下旨不覺好笑,卻又無法跟她解釋原因——他自認自己沒有賈赦的氣魄,更沒有邢薇的智慧,只能夠躲在無人處一個人承受,如今賈赦升官得了聖恩,那也是他應得的,賈敬並沒有一絲的不平,——或許真的是丹藥吃多了,或許也是天性如此,反正賈敬的骨子裡淌的血似乎和賈家人不同。
  賈赦卻覺得“自己”這一番折騰沒有白費,心安理得的穿著紫袍滿府折騰,“這裡,給爺推了,那裡,來人,給爺把樹刨了,回頭買個假山回來······。”即便不用改制,賈赦也不願意就這麼住進賈政曾經住過的房子院子裡,請了人看了風水,在宜動土的日子裡,賈赦終於動工開始整修院子了,似乎為了顯擺自己錢多,他把自己想得到的地方都修整了一遍,邢薇想著自己在家的時候多,再者,讓賈赦去去火倒也好,便由著他去了。
  邢薇只說把現在住著地方留作族人女校,讓賈赦一起順帶著修合適了,賈赦聽了揚眉淺笑,賈母私下裡跟他說過,讓他把房子騰出來給賈政住,他這裡正滿心不願意呢,媳婦這裡就給他解決了難題,真真是他肚子裡的蛔蟲,有未卜先知的能力。
  賈赦是越來越滿意邢薇了,雖說大出血掏空了庫房還銀子,可是把老二分家出去了,還得了父親的爵位,這下子就算是老太太打著讓二弟承爵的希望也完全沒有了可能,而且就連張老爺子那裡也得誇誇他,再也不能說他無能了。
  賈赦根本就沒有想過這爵位是他還了兵符得來的,在他心裡,那確實是皇家的東西,他代養花了銀子還不回來他心疼,占了人家的兵卻是不該的。
  只如今有了爵位,他便什麼都不說了。
  先前老太太還跟他商量,說老二住在他後頭未免憋屈,再者,他又要娶二房了,跟著老太太住一起,怕是不大方便。賈赦正不好拒絕,只說現在還沒有騰出來就給混了過去,這下好,做了族人的女校,她有能耐去跟族老們講究去。
  賈赦樂哈哈的走了,邢薇卻接到老付氏的邀請去了甯國府,老付氏如今也不跟邢薇客氣了,只打過了招呼便入了正題:“廊下五嬸子著人帶了個話來,說是你婆婆給你們家二老爺說了戶人家,如今老太太病了,這事情該怎麼辦,人家姑娘家問起來了呢。”
  “五嬸子?”邢薇疑惑著,她倒是知道賈母在替賈政相看人家,只是以為她在功勳人家裡挑,畢竟那些人家庶女多,給賈政挑一個也不是沒有可能,再者,賈母向來眼光高,怎麼會通過族人找媳婦?
  “說是莊子裡的鄰居家的親戚,”,老付氏解釋道:“五嬸子不是跟著孩子去了莊子上,一來二去就認識了幾個人,頭幾天那戶人家來了個親戚,跟她打聽你們二老爺的事,後來又說是老太太托人跟她們提的親,怎麼如今就沒有了動靜,五嬸子也沒敢說老太太病了,只托人帶話回來問問,看你打算怎麼辦?”
  邢薇這才想起來,這五嬸子守寡多年,生了個兒子也十分老實,沒有什麼讀書的天份,在鋪子裡也幹不了,只能在莊子裡跟老農學種莊稼,只五嬸子還是不放心,她一個人留在家裡也沒有什麼事情,就跟著兒子一起去了莊子裡。
  “別是那家人姓尤吧?”邢薇試探的問了問,自家的莊子大多是勳貴田,跟皇莊近,皇莊張家是尤二姐的夫家,親戚裡面可不是有個尤家?別問邢薇為何會想到尤家,只這尤氏也算是她的“ 天涯人”,印象自然深刻。
  “這個倒是沒有問那麼清楚,恍惚著是這個姓。”老付氏也沒問邢薇如何知道的這麼清楚,還以為是從賈母那裡知道的,只是細想了想,確定了對方的姓氏。
  邢薇便搖頭道:“這家人不行,”賈政娶二房她攔不住也沒有道理阻攔,可這人選必須經過她認可,別人不知道,這尤氏絕對不可能讓她進門,原著中她過的還不如邢氏,簡直就是麵團,任由賈珍揉搓,就說兒媳婦的身份可疑,做不了她的主不說,娘家異母姊妹也可以在她頭上作威作福。
  這個時代名聲固然重要,可是太過了就成了麵團了。
  “你是?”老付氏還以為邢薇想要阻攔賈政娶妻,二房人的矛盾已經擺到了明面上,邢薇要是真的阻攔,也不是說不過去。
  “能賣女求榮的能是什麼好人家?何況這戶人家未必是老太太親自選的,說不得是二老爺自己認識的人家自己求上門來的。”賈母眼光高著呢,根本就不會看上尤家,另外,她也沒有那個管道跟尤家認識,反而是賈政或許有機會跟皇莊上的人認識,或許,他也根本就不認識,這尤家人或許從那裡聽說了賈政這個冤大頭,又知道如今賈家的事情,才想著渾水抹魚,賣女求財。  

  ☆、二房(公告)

  老付氏吃了一驚,“二老爺自己選的?”
  邢薇搖頭把自己的猜測說了,又大致說了一下尤家的情況,“只沖著後娘的人品我都不會給二老爺娶這樣的姑娘進門,”尤氏進門不能規勸賈政和賈母倒還罷了,至少她也不敢出頭跟自己為難,可這尤家的繼母母女三人卻是個麻煩,別回頭再給她添上無數的事情來。
  “你說的倒也是,”在沒有人有老付氏理解這名聲對一家人的重要了,知道了邢薇沒有不給賈政娶二房的心,老付氏也放了心,賈家好容易到了這一步,可真是經不住一點子風雨了,若是回頭傳出了邢薇阻攔賈政娶二房的話來,又不知道要經過多久做多少事情才能挽回形象。“只你可有什麼人選?”既然擋不住,就儘快給賈政娶了二房在屋裡,賈政如今似乎是真的改了,整天在賈母屋裡侍疾,他倒是多少挽回了些名聲,可到底是男子不方便,也讓邢薇難堪,——那有現成的兒媳婦不伺候婆婆,反而要兒子端屎端尿的。
  外人可不管賈母和賈政的所為,也不會理解邢薇的苦楚,只會說邢薇不孝,——人總是這樣,如今大房強勢,自然的就會同情起弱者來。
  何況賈赦還庫銀可沒少招人恨,再知道賈家有這樣的事情出來,這還不可勁的編排人。
  邢薇也知道這樣下去不是辦法,於是也托起老付氏來:“您總歸比我認識的人多,我也求您件事,只要這姑娘自己肯,也是個清楚明白知道好歹的,我願意替我們家二老爺求來做了二房。”
  雖說嫁給賈政就等於入了火坑,可勳貴人家庶女多,在嫡母手裡過著苟且偷生的生活的女孩子也不少,說不得真有這樣的姑娘肯嫁。
  老付氏聽了一默,隨即也點頭道;“既然你肯出頭,說不得我也去幫二老爺跑跑腿。”她跟邢薇想的一樣,與其讓老太太挑選,何不自己找人,至少這姑娘的人品性格都可以掌握,總也比老太太他們自己挑的強些。
  賈母給賈赦別有用心的挑了邢薇來惠及賈家,可老付氏去不相信賈母給賈政挑的人會再也這麼的好運,而且知道底細的都曉得賈母當初是不安好心,否則生育上有問題的邢薇根本就進不了賈家的門,至於賈母的眼光問題,老付氏也是感歎,她還以為能娶來個好拿捏的,卻不料被鷹啄了眼睛。
  老付氏大包大攬,沒幾天就給了邢薇回復,這也是勳貴武官人家庶女多,交情老幾乎都知根知底,不過半個月時間就給了邢薇預備人選,竟然不止一個,這又從另一方面說了賈母的偏心,這些姑娘既然連賈政都肯嫁,當初配給賈赦又成什麼問題?
  其實不光勳貴武官家多庶女,文臣家庶女也不少,只不過文官家重名聲,胳膊折了在袖子裡,絕對不會跟賈家這樣“屁大點”的事情折騰的滿城風雨,自家的人跑出去壞自家人的名聲,再者賈政如今的名聲這樣了,就算是為了自己的兒女和老爺們的面子,當家主母也不會把庶出的女兒嫁來榮國府給賈政當二房,即便當初換了賈赦,這些人也不見得肯把女兒嫁過來壞自家的風骨。
  也就是勳貴家規矩欠缺,庶女多不值錢,當家主母相對來說不那麼在意聲名,所以才有可能在她們家裡尋到合適的人。
  老付氏也算極為用心的了,不光列了姑娘們的名姓,連她們嫡母脾性,父兄的爵位官職情況都做了備註,尤其是姑娘年紀,個人興趣,喜好,排行,在家待遇等,真真是詳細的相親案底。
  不僅這些,就連上次五嬸子說的隔壁莊子親戚家的情況也讓人打聽了,竟然跟邢薇猜的不差:那尤氏繼母跟太子府的人有萬牽連,聽說了賈政這個冤大頭,於是想著把前邊的女兒賣一筆銀子的。只太子府的人不肯保媒,她便想到借親家張家的身份去攀賈政,卻不想隔壁就是賈家的莊子,於是就假借賈母的招牌詐親。
  榮國府的情況她打聽了一些,當家主母和老太太不和,想必即使她去問老太太,大概那也不會不認,…她可是問清去太太多偏小兒子,急於給他定門親。
  卻從來不想她那女兒是不是被推進火坑。老付氏一想到這種人就噁心,幸虧這邢薇是好的,明明跟二房不對付,還願意給他找個好人,既這樣,她總不能不盡心。
  “大女叟子不去做媒實在虧了。”邢薇打趣著,跟著一起看,隨意抽了一張,吳家,其中有個吳天佑好耳熟,他家庶出妹妹,庶出侄女都有,仔細一想,邢薇把這張挑了出來,再想了一想,又把倆家姓周的也給摘了出來,原著中元妃省親中可是有提到周、吳兩姓妃子省親,吳家這位將來大概是要出一個貴人的了,只這姓周的卻是有兩家,邢薇也分不清到底誰家也會飛出金鳳凰來或者只是湊巧同姓,只她不願意去趟這趟渾水,索性便把這兩家都挑了出來,再把四王八公的旁支庶出都剔除,剩下的卻只有三戶稍微低等些武官家的姑娘了,老付氏看了一笑,指著後挑出來的,問道:“這幾張我大概明白,只這是為何?”
  邢薇笑道:“這吳家幾輩子都有庶出女兒,可見當家主母也是個軟弱的,主母太過軟弱,庶女們反而缺了鬥志,這秉性上怕難免軟弱些;周家這兩家女兒少,只怕這庶女也是當做嫡女看的,恐怕是不會隨便嫁人。”
  老付氏笑著點點頭,確實,自家都打算與勳貴撇開關係了,何必再給賈政娶四王八公的女兒,雖說只是出嫁的庶出女兒,可到底是有些關係,這周吳幾家剔除的雖然勉強,可也算是說的過去,拿起剩下三張仔細看了看,“你相中這個韓蕊了?”
  邢薇笑著點頭,總結她的經歷道:“姨娘是韓大人在任上私自納的,五歲的時候跟著姨娘回的韓府,不到一年姨娘便去了,並無親兄弟,嫡母勢強,藉口守孝把她送到莊子上,十歲上被接回韓府,跟著祖母過活,三年前祖母去世,今年十八還待字閨中。”單看這“簡歷”就知道這韓蕊心性堅韌手段不俗,連嫡母都十分忌憚,至今都不肯給她找婆家。
  “只這太厲害了,與你不是?”這要是不對付起來,還不夠邢薇喝一壺的?
  “無妨,榮國府已經分家。”兩房分家已定,賈赦、邢薇也沒有分賈母私房的心,兩家人可以說是沒有利益之爭,現在唯一擔心的就是賈政無人彈壓,做出什麼糊塗事來,這韓蕊有心計,有手段,想必可以應付賈母,更可以跟賈政周旋,再說,二房還有一個王氏需要她來應對,太面了這三個人早晚會把她逼瘋,吃掉連骨頭都不剩。
  “這倒也是,只要是個明白的就行,”老付氏拿了那張紙,“等我去跟這韓家試探試探,只是,恐怕你要破費些個。”韓蕊嫡母把她拖到十八還不給相看人家,這是打算了留在家裡磨搓的,想要她許嫁,只怕會獅子大張口的索要嫁妝。
  “這個倒不一定,你只說明白許給誰,還不定她倒搭銀子白送呢。”邢薇開玩笑道:“只是在這之前,我想見見這韓姑娘。”只看資料大概知道這姑娘的脾性,可這人到底如何,還真的面見才好,另外,這也算是她把一個姑娘推進火坑,——心裡想來總是那麼不落忍。 
  只是想見這韓姑娘並不是那麼容易,她嫡母防範甚嚴,邢薇也不想先驚動她嫡母再找她,生怕激起她強烈的抵抗情緒,或者在邢薇心裡,嫁與不嫁還是想給她一個選擇。
  好容易等到韓家有一宗喜事,卻是韓蕊的嫡長兄得了長子,這也算是長子嫡孫,自然是要大辦的,邢薇早就有心“偶遇”“結識”了韓夫人,韓家這麼大的喜事,自然要給邢薇遞帖子的,邢薇預備了一番,便帶了禮物上門恭賀。
  宴席上難免人多可以鑽空子,又是都準備好了的,沒費多大功夫邢薇便成功的跟韓家庶女韓蕊見了面,這韓蕊似乎已經失去了前幾年的銳氣,整個人呆若枯木,正在自己住的小院子裡洗衣服。
  邢薇看她現在的情況,根本就不好開口了,這簡直就是趁火打劫,比強盜還要可恨,韓蕊倒是發現了邢薇,開口問道:“客人怕是走錯了地方,還請回頭左轉,在往右,過了一條廊道就會看見人,隨便一問就可以了。”說話條理清楚明白,並沒有抓著人便訴委屈,求幫助。
  邢薇深吸了一口氣,機會難得,錯過了或許自己或者她都會後悔,便開口道:“我是專門來找你的,我是榮國府賈赦的續娶妻子邢氏,我們家老太太想給我們二老爺賈政聘娶二房,我挑中了你,不知道你肯不肯?”
  韓蕊愣了一愣,眼睛便盯著邢薇由溜圓漸漸眯成了一條縫,“二老爺什麼情況,為什麼會挑中我?”她並不盲目的答應,卻知道自己能夠被相中的原因。
  邢薇越來越滿意,大致把兩房的糾紛說了一下,“我調查了你的情況,需要你幫忙我在老太太和二房人中間平衡我們的關係,另外,儘量看住二老爺,別讓他給我們惹下禍事。”
  這就是明晃晃的交易了,韓蕊笑了一下,“我有什麼好處?”
  邢薇一愣:“至少現在你能夠離開這裡,另外,我保證,只要你能保證做到我要求的這些,你的孩子們我能夠幫他們有個好的前程,至少,男孩子有書讀,可以正常科舉,女孩子有豐厚的嫁妝,嫁個好人,嗯,當然,他們的婚配人選都由你肯定。”
  韓蕊笑了笑,“不過是二房,他們又能夠有什麼好的出身?”揮手跟邢薇道:“你走吧,我還要洗衣服。”即不答應,又不說不肯。
  邢薇知道事情太突然,也決定等一等,看資料就覺得這姑娘可行,再見了人更是滿意的不行,只是想到了賈政,真是,自己作孽啊把這麼一個美人嫁給那麼一個混帳。
  這一等就是兩個月,邢薇都失去了耐心,幾乎就要放棄了,韓家那邊卻傳來消息說要把大姑娘配人,原來,這韓蕊排行老大,韓家排二的嫡出姑娘才十五,原本韓夫人並不著急,不過最近有人給韓家二姑娘說了們親,男方略微大些,想要著急成親,這勳貴家在不講究,也沒有把長姐留在家裡著急嫁二妹的,不光說出去不好聽,卻也是對二妹有些妨礙。
  這世道誰家若是真要把姑娘留在家裡,無非就是跟邢氏原來打算的那樣,自梳不嫁或者出家為尼,卻也都要舉行個儀式廣而告之一番,可這韓夫人為了自己的女兒也不能夠這樣處置了庶長女,就急忙托人想要把她給嫁出去,只是這韓蕊被韓夫人給托大了些,瞭解底細的也知道她恐怕是沒有多少嫁妝的,人也是個古靈精怪的,更知道韓家大多不會為了她給姑爺謀什麼福利的,即便有人提親,也實在條件不堪或者續妻或者商家小戶,再有給人當二房妾室的。
  邢薇實在不願意看到這姑娘就這麼被她嫡母給“賣”了,咬牙托了老付氏去提親,那韓夫人早就對邢薇示好親近,聽說榮國府想聘娶她家大姑娘給二老爺賈政,心裡便是一喜,果然沒有什麼條件的便應下了婚事。
  邢薇這邊便告訴了老太太,一個是讓她高興高興,身體應該會好些,另外有些事情還是要老人出面才方便些,再者,到底是給賈政娶二房,王家和王氏那邊還要如何也得老太太去解決周旋。
  賈母聽說倒是吃了一驚,她早就在京城給賈政踅麽二房,奈何人家一聽說是賈政都顧左右而言他,根本就不搭理她,這才把事情撂下,這還是分家前,現在賈政的名聲還不如從前,邢薇居然可以在京城給賈政尋到合適的二房?
  老太太當然不肯相信,趕緊使人去打聽,結果雖然差強人意,卻也算是配賈政綽綽有餘了。
  就是賈政自己得到了消息,也是詫異邢薇會這麼好心,得知韓蕊的情況之後,也沒少跟賈母告狀:“那韓氏就是被韓家拋棄了的,韓家又是武將,對兒子的前程也無甚幫助,她那嫡母又跟邢氏親近,回頭娶進門來還不跟她一條心?”
  賈母何嘗不明白,可是她早就對賈政娶二房的事情是無能為力,韓家姑娘說來有些不足,可是配賈政真是綽綽有餘,至少,那姑娘卻是有些個手段,恐怕能夠看住老二,要是能夠拉攏過來,或許還能跟大房那裡替老二掙得些好處,至少,這姑娘大概比王氏強。
  老太太滿心糾結的給賈政娶了二房進門,韓家嫁庶女,又是二房,還要儘快辦了免得耽誤二姑娘的婚禮,所有的手續都辦的急,不過三個月時間,賈家就幫賈政娶了平妻。
  這韓姑娘到底是有手段的,竟然在最後關頭以死威逼,令她嫡母父親跟賈家商議改二房為平妻,其實在人們眼裡,二房就是平妻,還有這平妻在商戶人家常用,大多是商人住處不固定,在常住地另外娶的“二房妻子”,因為正妻不在身邊,當家理事也做嫡妻一般,有些“二房”有手段的,除非死不進主家門,一生榮光于正妻無二,就連所生的子女也能夠跟嫡妻子女分得一樣的家產,當然,商家規矩還不如武官勳貴,勳貴家宅亂是因為他們有出兵打戰的義務,隨時會面臨犧牲,為了傳宗接代,才會在在家在軍隊置妾生子,可他們妻便是妻,妾再可心,待遇名分上怎麼也不敢越過妻去,只聽說續娶,就沒有平妻的,否則就有百官糾察去找他們的麻煩。
  可這商人卻不怕,反而心安理得的享受齊人之福。
  這韓姑娘便學著商家之名,給自己弄了個“平起平坐”的名分,一旦王氏去世,她就是平妻正室,不會再以二房身份迎接賈政的續妻進門,她的孩子們一落地便由貴妾子女升級為平妻子女,跟嫡妻子女享有一樣的身份待遇。
  賈政被免職在家,終身不得錄用,並不受官員身份禁忌,又是在婚娶當頭,若是新嫁娘真的死了,韓家晦氣,賈家也一樣尷尬,賈母尋思了又尋思,還是應下了。  

  ☆、第37章 新人

  因為是娶平妻,迎接新人的儀式也做了些許的改動,賈政始終以為韓氏是邢薇幫忙相看的,整個迎娶的過程都顯得呆板僵硬,面上甚少笑容,導致夜晚睡覺的時候邢薇都不安心,賈赦被邢薇的翻身動作吵醒,不滿的問道:“你最近怎麼了,夜裡睡覺不踏實,要是有什麼不適的,趕早請太醫。”
  賈赦因為賈政娶妻才請假在家,自從升了爵位,賈赦就需要每天當班上朝,得到大休或者請假才能在家休息,他在作坊忙慣了,這突然的“兩點一線”生活,令他十分的煩躁,夜晚在被邢薇這一牽累,白天上朝的時候直犯困,被人笑話“尸位素餐”,賈赦心裡知道是因為自己還銀子鬧的後遺症,卻也不好反駁,別人他不好說,面對自己的妻子,還有什麼開不了口的,再說,他也確實是關心邢薇,不說日久生情什麼的,只要是個人,明知道身邊躺著的人睡覺不安穩,他還不問一聲,那不是冷血嗎?
  “沒事,就是天熱睡不好罷了,”邢薇不好說自己擔心韓蕊,自己親手把一個姑娘拽進了火坑,雖說如果不是她,韓夫人或許給韓蕊找一個更為不堪的人,可是或許韓蕊也會撞上大運,找到一個雖然在外人看上去條件不好,可是跟她來說卻十分合拍也會對她十分好的人呢?
  “睡吧,”賈赦嘟噥著,翻身拍了拍邢薇的背,天熱,他也不願意摟著人睡覺,要不先前都是擁著邢薇入睡的,只是如今入了夏,為了照顧邢薇的身體,臥房裡並沒有放太多的冰盆,邢薇也勸過賈赦到別處去睡,免得夜裡被熱醒,他本就是男的,熱性重,又養尊處優慣了的,再說天不亮就要起身上朝,睡不好日子長了對身體也不好,可賈赦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就跟邢薇過起了前世那種普通夫妻般的日子,除非有事不回家住,否則就每晚都夫妻共眠。
  鬧得邢薇以為自己穿越錯了時空,不過,雖然嘴上也說說讓賈赦到別處去睡,可偶爾的賈赦有事外出不回來,她竟然會失眠,這是一個可怕的習慣,邢薇明知道,卻有些希望他永遠不要改變,無關情愛,只因為自己一個人在異世,看似堅強,日子也越過越舒心,可那種來自內心的孤獨,卻是任何人都無法體會的。
  “嗯,”邢薇應了一聲,抱著賈赦的胳膊,強迫自己不要去想,不要去內疚,慢慢的入睡。
  第二天一大早邢薇還是早早的醒了,賈赦如今要上早朝,她早就形成了生物鐘,在他起來之前就睜開了眼睛,“輕點,”紅鑰已經候到了跟前,幫忙邢薇掀開了蚊帳,讓邢薇可以悄悄的下地,“別吵醒了侯爺”,邢薇小聲吩咐著,“叫人去預備早飯,一會兒侯爺起來不涼不熱的剛好吃,”又問道:“二房昨晚上沒事吧?”
  “早飯已經預備上了,不會耽誤了侯爺用,”紅鑰也小聲回答,邢薇沒有發現,自己幾乎每天早起都要問一遍,她似乎被這個世界同化了,對這種飲食起居的客套問候都形成一種習慣,即便賈赦今天休息,也。“二房也沒有什麼異常,聽說已經順利洞房了,”雖說紅鑰並沒有結婚還有些羞意,可邢薇特意交代身邊的人去二房盯著,生怕二老爺“犯渾”,她們有什麼辦法,只好遵命分人過去聽“壁腳”了,好在賈政有所有時代男人的通病,送上門的不吃白不吃,或者,在他心裡已經認命?
  聽到已經入了洞房,邢薇松了一口氣,潛意識裡,只要兩個人有了夫妻之禮,這男女就算是真的有什麼不滿的,也等於是接受現實,認了命了。
  “你替他們操心再多,他也不會感激你半分。”賈赦早就醒了,聽著邢薇跟丫鬟的問話並沒有睜開眼睛,此時終於忍不住嘲笑起來:“有那閒工夫你對爺多上上心。”
  邢薇心情好了不少,轉身幫著掀開蚊帳伺候賈赦起身,調笑著道:“怎麼,爺這是吃醋了,妾身伺候的爺還算是不滿意嗎?”
  賈赦眯起了眼睛,邢薇也不知道是身體調養的好了還是生活順遂心情好,總之氣色越來越好,比剛嫁給他的時候越發顯得的標緻年輕,人也更水靈,有一種今年二十,明年十八的感覺,可是,自己卻依舊一天天的見老,兩人本來歲數就有差異,這一下越發顯得自己老,她更年輕,這不公平,賈赦心裡不滿,揮手揮退了丫頭,伸手便把邢薇拉住了往懷裡一按:“爺倒是真的不滿,半夜不好生睡覺鬧的爺也睡不安穩。”
  邢薇知道賈赦向來火氣旺,最近又體貼她忙著賈政的事情並沒有很鬧她,更沒有去姨娘屋裡,如今心頭事了,今天賈赦也請假不用上朝便由著他動作胡鬧了一通,等兩人事畢收拾好了,用過早飯過去請安喝新人茶,赫然見王氏也在。
  這可是隔了一年多王氏頭一次露面,且是在這種場合,只王氏低著頭,看不出面上的表情,只是身體明顯的瘦了許多,越發顯得身上臨時穿上的舊日的紅袍寬大幾分,原本保養的極好的青絲也見幾分乾枯,毛毛刺刺的梳的似乎不那麼光滑整潔。
  邢薇看了看賈母,又跟賈赦對視了一眼,老太太放王氏出來喝新人茶,並沒有跟他們打過招呼,甚至可以說,事先並沒有任何預兆,邢薇挑了挑眉,這下面人的工作還是得敲打敲打。
  事不關己高高掛起,賈赦並不管王氏如何,他對著賈母抱了拳行過禮,便大馬金刀的坐在主位,邢薇也給賈母行了禮,對著王氏點點頭,便跟著賈赦並排坐了。
  王氏站在老太太身旁,連個凳子都沒有,今天是他丈夫“娶妻”認親頭一天,她卻只能在這裡乖乖的等著他們,心裡五味雜陳,萬般的委屈卻無處訴。
  王氏不敢說自己被關十分的無辜,但是她作惡只是沖著大房下手,得利的不僅僅是自己,還有自己的丈夫,可是受到懲罰的卻僅僅自己。不說她做的每件事情都跟賈政商量過,卻至少有些事情賈政是知道的,且少數的事情他本人也是直接參與並提供過方便的,可是,他依舊可以逍遙事外,而且還可以坐擁美人,如今更是娶了“平妻”,享受齊人之福。
  自己的這一番所作所為簡直都成了笑話,自己的孩子們也被立在了危險之地,可他賈政不僅沒有絲毫愧疚,反而心安理得的對著她一再補刀。
  老太太對她的嫌棄她或許可以理解,自己也是太不爭氣了,做事沒有收拾乾淨首尾,被人抓住也算不得冤枉,大房如此也是理所當然,自己開始佈置的時候也有過失敗的覺悟,只是,悔不當初,一切都是悔不當初,自己從開始就不該處心積慮的設計得到這門婚事,二妹或許嫁做商婦被人恥笑,可她背靠娘家大樹在夫家過的金尊玉貴,不說丈夫尊她愛她,就連公婆平日都得讓她幾分,生了兒子後越發的尊貴,丈夫的小妾甚至都遣散了個乾淨。
  可她呢?頭幾年掌控榮國府看似尊貴,其實只是老太太跟大房較勁的馬前卒而已,平時也跟個大丫鬟一樣伺候老太太飲食起居,就是懷孕也不敢停;張氏被自己鬥倒了,又來了個邢氏,鏡花水月一場空,自己早就該認清。
  自己技不如人倒也罷了,可恨賈政拋卻夫妻之情,所有的罪責都往自己身上推,可憐可歎一雙兒女,被他祖母養的只曉得自己是賈家人,卻不知道自己生母還在佛堂念經。
  縱觀大房賈赦,說是貪花喜色,頭腦糊塗人憊懶,可人家知道護妻疼子,自己的錯自己擔。
  早先賈瑚在時,賈赦也是把他看做眼珠般,出來進去也不忘記帶禮物送玩具,處心積慮的在兒子面前保持尊嚴,張氏懷了賈璉,沒有祖母護著了,賈赦便找各種藉口不讓孕中的張氏去婆婆跟前立規矩,要不然為何自己足月生的賈珠反而沒有那個早產的賈璉身體康健。
  續妻的邢氏雖說不能生育,可賈赦從來都沒有怨言,也是這邢氏有手段,一個玻璃方子把賈赦調校的團團轉,甚至更搭上了張家不說,甚至跟聖上成了合作夥伴。
  外面靠山足了,回頭便跟老太太鬥法,可她都是縮在賈赦身後讓他衝鋒在前,聽說如今更是專房獨享,賈赦連姨娘丫頭都不尋了。
  邢氏又早在調理身體,這生兒養女是早晚的事,到時候賈赦還不把她給給供到天上去?
  不說賈赦,如今榮寧二府乃至整個賈家宗族都看著邢氏的眼色行事,這邢氏到底施了什麼魔法,竟然如此讓人聽話?
  可惜自己沒有那個能耐,被老太太的許諾米花眼睛,把著賈政這顆歪脖子樹。
  王氏想的神遊天外,賈政帶著韓氏前後腳進門,王氏不免抬頭去看那“新嫁娘”,心裡不免冷笑,自己跌倒不算,又一個不要命的撲上來,可看你有什麼能耐能夠在賈政這裡占上便宜?
  又斜眼去看賈政,這“新郎”臉色紅潤,果然是美嬌娘滋潤可心?只你心裡可還記得有自己這個舊人?
  再去看邢薇,聽說這“新娘”是她一手促成,可是因為保護自己,專門給賈政找這麼一個年輕漂亮的?她總是那麼多陰險,鈍刀子割肉,自己身上不疼。
  再看老太太對著跪地敬茶的新婦連聲的叫起,大大的紅包看上去比給自己當初的都足,這下這老太婆可是稱了心,可看這兩妯娌聯起手來讓你死無葬身之地。
  一干人簡單的見人禮,賈政似乎根本就沒有看見王氏,帶著新人給賈母敬茶,又給賈赦和邢薇見禮,雖然他滿心的不願意,可是俗禮如此,又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滿心不願的拜完收過紅包,就聽得賈母道:“韓氏,給你姊姊敬茶吧!”
  韓氏早就看見了王氏,只是沒人提起她也裝作沒有看見,嫁給賈政雖說是情勢所逼,卻也是她能夠得到的婚姻裡最好的結局,何況,還有這麼一個妯娌幫自己解決了後顧之憂,眼前的王氏又被關起來沒有威脅,老太太跟大房不合,自己只要操作得當,她只會更心疼向著自己,——似乎,比嫁給商戶,老頭,鰥夫,也不差什麼。
  賈政——,哈哈,這個時代的女人有幾個可以指著男人過好日子,一輩子奔波勞累不還是為了兒女?既然邢氏跟自己有過約定,那還怕什麼,不會比以前的日子更難過多少的,只要能夠生下一兒半女,自己的日子也算是熬出頭了。
  只是韓氏的心思外人卻是看不來任何端倪,手段卻恰到好處的讓人以為她馴服,聽話,委屈中稍帶些不滿意,這種矛盾的表現卻讓人感覺很適合她現在的身份和境況。
  委委屈屈的給王氏行了禮,又聽得下人在唱報,“珠大爺,大小女且到。”
  賈母立即就滿臉掛笑道呼喚道;“珠兒,元兒,快來,給你們母親···姨媽見禮。”也不知道是老太太口誤,還是因為王氏在這裡站著,招呼孩子們給他們生母請安。總之兩個孩子先給老太太拜見過你,才過來見王氏和韓氏,然後才給賈政問好,最後又到賈赦和邢薇這裡。
  兩個孩子轉了一圈,最後眼光忍不住還是回到王氏那裡,才不過半年時間,他們記憶裡的母親跟換了個人似的,從原來的意氣風發到如今的蒼老如婦人,唯唯諾諾那裡還有昔日的本性,有心撲過去哭訴一場,只是老太太在座,還有大房的伯伯、伯娘,甚至還有那麼一對“新婚夫妻”,兩個孩子那裡敢洩漏本性?
  老太太見該見的都見過你,大房的賈璉住在外家除非過年回來祭拜祖宗,其他日子都不在家裡,想見也見不到,便揮揮手道:“你們也忙了幾天了,這就回去歇歇去吧。”隨後又對著王氏道:“王氏且去把你的東西收拾一下再回去吧。”
  若不是邢薇聽慣了老太太的話,還真不知道老太太的意思在那裡,這是讓王氏去清點她的嫁妝,收不收的另說,卻表示至少還是有主的,新人最好別打算佔有。
  韓氏立即滿眼含淚,可憐兮兮的看著賈政欲言又止的,眼看著就要哭出來,卻因為顧忌大喜的日子掉淚不合適,只憋得抽著肩膀好不委屈。
  賈政也憋紅了臉,老太太這話看似在敲打韓氏,卻是斷了他的零花錢,——分家的時候除了王氏的嫁妝,賈政是什麼也沒有撈著,老太太也不像從前一樣他一開口就隨意的給銀子,只指望著那月例,哦,分家了,那裡來的月例,還是老太太心疼他手邊不寬裕,額外給他每個月二十兩銀子零花,他向來大手大腳的慣了,只這二十兩銀子那裡夠使,難免的就拿了王氏的嫁妝去變現。
  這讓王氏去收拾,她發現了吵吵起來,自己臉上立時就不好看不說,真要都收了起來,日後他手邊可就在沒有了的東西去應急。

  ☆、第38章 外任

  賈母不知道是給王氏留嫁妝,還是遏制韓氏動用王氏的東西,或者也知道賈政動了王氏的東西,總之王氏的嫁妝收起來倒楣的是賈政,賈赦和邢薇聽了才不在意,兩人抿嘴一笑結伴去了。
  王氏才不會放過這個老太太給的機會,她如今什麼都沒有了,聽老太太的話,自己這次出來只是暫時的,算是托了賈政娶妻當光,下回還不知道什麼時候會被放出來的,嫁妝留在賈政和韓氏手裡,誰知道會發生什麼事情,她也知道分家的原因和賈赦只給二房留下她嫁妝的事情,二房如今全部的家當就是她的所有財產,不牢牢的抓在自己手裡,被賈政敗去或者被韓氏侵吞周轉也不是沒有可能,等到她的一雙兒女嫁娶,誰知道還會有什麼東西留給他們。
  因為老太太的話,賈政自然不好阻攔,韓氏雖然窮困,卻也不稀罕這些東西,再說,她如今也無甚麽花銷,東西留在這裡,少了可是她擔名聲。
  她嫡母只給了她八台嫁妝,看著好似有些東西,不過是把她屋子裡用慣了的舊東西打包裝了給帶來過年,並不值錢,倒是剛剛收到的紅包見面禮等,比那些可是值錢多了。
  再者依著如今的形式,她手裡無錢最好,邢氏許諾她的孩子們的前途和嫁妝如果兌現,她並不需要積攢什麼財富,只是,當初自己並沒有答應,不知道邢氏會不會賴帳?
  過了一天,邢氏派人送來一包銀子過來,說是給他們置辦婚禮剩下的。
  賈政這次娶妻,從開始的下聘到最後的酒席,自己一個子沒花,老太太更是沒說掏錢,全是大房貼補的,邢薇也懶得就此跟賈母開口,不看賈政的面子,只覺得對不住韓氏,也不願意她的婚禮太寒磣了,早就預算出一萬兩銀子來。因為韓氏嫡母賣她面子,聘禮並沒有多要,只花了三千兩置辦東西另外拿了些庫房裡的東西,一共五千兩左右的聘禮,這是娶二房,對方也是個庶女,已經算是很好看的了,這邊再扣除酒席等花銷,昨天晚上總帳出來,居然還剩下一千幾百兩,當然這都是因為一些不需要掏銀子置辦的東西壓根沒有計算在內,否則這一千多兩銀子只缺不會剩下,只是邢薇自覺心內有愧,便打包好了讓人給韓氏送了過來。邢薇也知道韓氏的嫡母並沒有給韓氏什麼嫁妝,一個女人丈夫靠不住,手裡在沒有點銀子,那可是真沒有什麼底氣。
  韓氏卻讓來人把銀子帶來回來,說是放在自己手裡也不安全,如果大女叟果真心疼她,不妨幫她做些投資,將來好給孩子們做聘禮嫁妝等。
  邢薇聽了一笑,這個韓氏果然十分精明,王氏嫁妝都被賈政動了,她手裡有銀子也難免保不住,如此倒也好,邢薇想了一想,便打算再開一個鋪子賺錢,用這錢在添些給韓氏湊一份子入股,算是自己彌補對她的愧疚之情,當然,先前對韓氏的承諾依舊有效,這事就是在賈赦那裡也有過說明,對於給侄兒侄女出錢聘娶,賈赦表示並無什麼壓力,雖然看他爹不順眼,可是孩子們只要不是不爭氣,他倒是不介意幫他們成家立業,不過是花幾個錢而已,他們身上到底也流著跟他一樣的血脈。
  賈政手裡沒有銀子又被老太太如此打臉提醒,徹底變成了宅男,除了在自己院子裡,連老太太那裡也很少去了,韓氏倒是賢慧大方,不僅自己包攬了伺候賈母的活,還給賈政提了兩個俏麗的丫頭做姨娘,賈政便流連在美人鄉里好不愜意。
  二房似乎一切步入正軌,只是大房卻又出了些事情。
  原來賈赦每日正常上班,越來越不開心。
  他原本就沒有受過這種拘束,忽然就這麼的每日早起點卯,能夠堅持這麼久已經算是托了前一段時間在作坊勞作的福了。
  可作坊裡幹活他是老闆一把手,沒有人會給他臉色看,又是技術工作,他還算是喜歡,興趣來了搭把手,累了動口不動手,歇著有人伺候,渴了好茶好水伺候著,一個個都是圍著賈赦轉。
  如今點卯站班就不成了,沒有那些個福利不說,朝上說的話他聽不懂,下朝南還盡聽風涼話和受人擠兌,要不是賈赦如今脾氣收斂許多,說不得架都已經打了許多。
  這又不是邢薇前世上班,不喜歡大不了辭職不做,反正依著榮國府如今的財力,也不缺賈赦的那點子“工資”過日子,邢薇聽他說的多了,也知道他憋著一肚子的火,“要不咱們謀個缺,到地方上待些年再說?”邢薇處理好了榮國府的事情,沒有了後顧之憂,也想著出去走走轉轉,前世工作上班到處走習慣了,如今被困在這方寸之地實在是憋的慌,要不是多年前世的閱歷,知道實在無可奈何,又被榮國府的“俗物”纏身,她也早就到了爆走的邊緣。
  賈赦早就問過了張老爺子,如何能夠辭官不上朝,被老爺子一通臭駡,如今實在憋的狠了,被邢薇這一說,竟然也有種豁然開朗的感覺,是啊,不能辭官,還不能夠外放去地方,好似那些個主管一方的官員們都有什麼“土皇帝”一說。
  賈赦興沖沖的便去找老爺子纏磨,他如今很是“懂事”,知道大事找老爺子做主,小事跟邢薇商量。
  老爺子也知道他性子如此,能夠堅持到現在已經是不易了,想到京城裡恐怕水會越來越混,他腦子又糊塗,——賈赦如今可真算得上是人傻錢多,還是勳貴的代表人物,四王八公中唯一的自己掙來的侯爵,在一些“有心人”的眼裡,他手中還有兵權,真是現成的“反派”角色,——一個錯眼不見的在被人拉到什麼陣營裡去就麻煩了,可是外放老爺子也不放心,這小子家務事都處理不了,去外面做一方父母,誰能夠放心?何況外面的水也不乾淨,若是陷入什麼漩渦裡,到時候鞭長莫及,救都救不回來。
  老爺子想了又想,道:“你出去可以,必須帶著邢氏,衙門裡的事情輕易自己不得做主,跟師爺們商量了,再私下裡問過邢氏再說,”老爺子既然答應了,自然不會就這麼放著賈赦不管,師爺幕僚都是要替他準備好的,可是這個時代如此,師爺幕僚又不了能夠隨時陪伴左右,另外,他們也有可能被人收買,到時候反倒對己不利,現在看來,唯一能夠放心且還有些見識到倒是邢氏了,夫妻同命草,相信她不會對賈赦不利。
  賈赦急忙點頭,“這個自然,您不說我也打算帶上她的。”賈赦也知道邢薇的好處了,自己真的不善於動腦子,帶著邢薇在身旁,可是等於時刻帶著個軍師在側。
  “算你還有些個自知之明。”這賈赦幾輩子修來的福氣,前後娶了兩個,前面自己女兒去了,留下個孩子讓自己不得不牽掛他會不會行差走錯,後面這個還厲害,不光能夠打理內院掙錢養家,如今還得兼著軍師幕僚看著賈赦免得他犯錯。老爺子啐罵道:“去處也不許你自己瞎搗鼓,等著我的信,回頭自然有你的好處。”這是大包大攬的安排賈赦外放的地方了,賈赦聽的明明白白,興高采烈的回去打包行李預備出發了。
  邢薇第一時間便知道了自己會跟著賈赦外任的事情,便計畫著也把大房的事物安排一番,挑出些年輕力壯身體好又機靈的跟著上任,剩下的留守人員的工作分配,職責範圍都做了明確劃分,又把不用帶的財物打包封存,院子日常維護等都安排規整好,——其實這些都是小問題,最為重要的是,她要跟隨賈赦去上任,這代理榮國府中饋的事情總得找人去做。
  韓氏自然是唯一人選,幾個月看下來,韓氏真是個明白人,即能夠哄得賈母高興,又能夠把賈政不動聲色的留在屋裡,待賈珠和元春也算是公正,並沒有像王氏那樣露出虎狼之心,——至少老太太那麼寶貝這一對孫子孫女的人,都肯在自己身體不適的時候暫時委託韓氏照顧他們。
  不管韓氏是不是偽裝的好,也不知道她將來有了孩子會不會變心,總之邢薇跟老太太說了,要把榮國府託付給韓氏打理,自己跟著賈赦去赴任。
  老太太真是吃了一驚,這個時代去地方任職帶著嫡妻的倒不是沒有,只是她以為賈赦會乖乖的留在京城一輩子,畢竟,在世人眼裡,京城是天子腳下,所有人都打破腦袋的往京城走,偏偏他一個侯爺去地方?賈赦有什麼本事賈母在清楚不過了,沒有張老爺子指點,他能夠弄個爵位回來?
  賈母至今都覺得賈赦的爵位就是得到張老爺子的指點和托賈家祖上的恩才得到的,再者,她更是意外邢薇也會去,大房把榮國府的大權奪走也算是不容易,如今就這麼輕易的又交回到二房手裡?
  “你看著辦吧。”老太太知道自己早就做不了大房的主了,邢薇來告訴一聲也是要用到韓氏,否則自己恐怕又是最後一個才知道消息的人,在想到如今二房的尷尬處境,老太太跟邢薇商量著:“你跟老大說說,能不能把老二也帶著,好歹的幫他謀個職務,也好有個進項,免得他們拖累你們。”
  帶上他才是拖累,邢薇心裡吐槽,嘴上卻不會這麼說,只道;“我們爺走了,偌大個榮國府沒有個當家主事的男人也不行。”
  老太太眼睛一亮,是啊,賈赦走了,賈政可不就是可以出來了?
  於是也不再言語讓賈赦幫著賈政謀職務了。
  邢薇才不擔心賈政如今會不會被放出來惹禍,就他現在那樣,所有的鬥志幾乎都被女人磨平,賈政如今那裡還有做官的心,尤其還是老太太提議跟著賈赦,他心裡的死對頭,——他托韓氏的福,滿屋子的鶯鶯燕燕,韓氏過門沒幾天就把原來伺候賈政的丫頭給提了姨娘,這幾人恐怕早就有了私情,若是一般人早就把她們打發了,可是韓氏卻根本不擔心,反而大大方方的做主提攜她們,加上原本賈母給你賈政的妾,還有王氏早先抬舉的自己丫頭,賈政屋裡人可真如書上說賈赦一般,一屋子小老婆,還好他還有些文人的“氣節”並沒有把手伸向院子裡稍微有些姿色的丫頭媳婦們。
  就算是他死灰復燃,賈赦和賈政早就劃清了界限,最少賈政如今在外面代替不了賈赦和榮國府,他能夠惹的禍事也算是有限,再者,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這種人有心蹦達,你不給他個機會讓他一頭撞到南牆上,恐怕一輩子都不會回頭,自己如果只是擔心他闖禍才守著他一輩子不挪窩,那是不是也被動太傻了些?
  賈政已經算是被賈赦砍掉了爪子,在外面折騰事情也有限,邢薇擔心的倒是老太太或者韓氏,就如原著中王熙鳳一般,放貸,包攬訴訟等,她們若是犯渾,一樣能夠牽連的家族不甯,只邢薇早就跟韓氏講了其中的厲害關係,也許諾了開新鋪子便給她入股份,期望她不會因為銀子而胡亂出手。至於老太太,即便他們在家,能防備的也有限,再說,老太太手裡致命的東西已經沒有了,就算能夠折騰,所行的事情應該也有限,······這次離家,也算是一次考驗人心吧。
  老爺子生怕賈赦耐不住性子出什麼事情,安排的也快,不過三個月時間,就通知賈赦戶部快有任命下來了,叫他做好出行的準備。
  邢薇便也帶著韓氏去甯國府拜託老付氏照顧,在交托女校的事情,她這一走最少三年,早先既然張羅了,也不能因為她走了就把女孩子們的教育事情耽擱下來。其實老付氏懂得多,又是長房、族長之家,比她撐頭露面更合適些,老付氏自然不會推脫這些,她常日在家中無事,這有了正經事情做,心裡正是高興舒坦。
  “你們妯娌倒是合契,”老付氏聽了邢薇把榮國府託付給韓氏,倒是不覺意外,在她心裡眼裡,邢薇投身成女兒家實在可惜,若是男兒身,即使不再朝堂上幹出一番事業也早就四海為家走遍大半個國家了,“你放心,她只要聽話肯學,我自然願意帶她。”
  這韓氏也算是老付氏的媒人才能進賈府的門,老付氏平時也很留意韓氏的事情,對這個自己“親自”替賈政挑選的媳婦還算是滿意,至少,她比時下許多的當家主母都強上許多,榮國府二房亂在賈政,愁在賈母亂操心,她都能夠把賈政理順了,又把賈母安撫住,主要是對孩子們還算是沒有壞心,這在一般的有“後母”的家庭裡,已經算是“滿分”做到極好的人了。
  她這些都處理的不錯,這些人情世故不過是補充,稍微提點一下就可以,實在不是很難的事情,她平日裡也無甚麽事情,倒也巴不得有件事情做好打發時間呢。
  “你跟你們老爺說說,能不能帶著我們珍兒去,”老付氏唯一記掛的就是賈珍了,賈敬從山裡回來雖說不出門找事做,可也算是安分守己,除了看書就是偶爾的煉丹,老付氏跟他分開的久了也無甚話說,兩人也不會有什麼衝突。只這兒子卻不成,賈敬自己考了個進士,雖說不出仕做官,可看書寫字卻成了他生活中的一部分,他看不慣賈珍大字不識幾個,書更是沒有讀過幾本,如今在家的時候多了,沒事就提溜了賈珍去罵一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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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買賣

  賈珍從小缺少父親管教,如今都娶妻生子女,這冷不丁的被罵來罵去,父親要是真的丁天立地也罷了,再不濟也可以跟赦大叔一樣出去做事不說掙個爵位,只要能養活一家老小也行,可他不過也是在家裡混吃等死的,那裡有那麼大的底氣整天罵人?賈珍心裡是越發的擰勁,現在雖說還不敢強嘴,可對賈敬的話真是陰奉陽違,關鍵是人變的陰沉偏激起來,還不如賈敬不在家的時候了。
  老付氏看著不行,她就怕任由下去,這父子倆反目倒是事小,別在動什麼刀兵,自己知道自家人,這父子兩個看著文弱,脾氣上來可都是隨著他們祖宗賈家人,惹急眼了都是喊打喊殺的不饒人。於是想著還不如讓賈赦帶來去,至少,賈赦當初在作坊裡帶著賈珍,雖說吃點多少吃苦頭下些力氣,心態上從來沒有這麼抵觸,對賈赦的話還都是肯聽的。
  邢薇也知道賈敬自歸家後跟賈珍的矛盾越積越深,說來這賈家男人都有一個通病;不會教養兒子,信奉棍棒底下出孝子,可惜他們自己也不是什麼好榜樣。
  老一輩的就不說,天下無不是的父母,再說他們也都去了,把孩子養這麼大,沒有功勞也有苦勞。
  只說這一輩的由長及幼來說起。賈敬自己唯一的閃光點就是考了個進士,但他的缺點卻是最多,不做官,當道士,你煉丹要是有個成績倒也罷了,偏如今又半途而廢······,回來就好好過日子吧,你還丟不下爐子又不去好好做事。
  這賈珍肯聽他的才怪?
  賈赦就不說了,很有自知之明,但人家有個好岳父,於是就把兒子撂在岳家不管了,除非過年才接回來一趟祭祖,平時好像就沒有這麼一個人。
  如果繼續這樣,賈璉長大了對賈赦怎麼樣還真不好說。
  榮寧二府也就剩下個賈政,那更是個提不起來的,連聖上賞給他一柄戒尺到底什麼意思都沒有弄懂,枉費他還自稱是個讀書人,只是照原著上來看,他兒子賈珠會給他爭幾份臉面,可惜轉頭就叫寶玉給敗了個乾淨。
  邢薇自然不會坐看甯國府父子,矛盾越鬧越僵,好在賈珍倒是真有些服從賈赦的管教,否則她還真不敢應下這個話茬。
  老爺子給賈赦選的地方在金陵,揚州,蘇州三界臨界點的溪縣,算是鑽了空子,當然,賈赦赴外任也算是聖上特批的,這地方也是得到他首肯,否則老爺子再忍耐,也不能夠把個侯爺給弄去當縣令,何況賈赦連個秀才都不是,就算是捐官都不夠資格。
  一般官員任職不得回原籍,怕的就是以公徇私,偏袒族人,可這賈赦就是個混不吝,小時候離家算是在京城長大,跟賈家金陵的族人也不甚親近,倒也不是很怕他犯渾。老爺子會選擇那裡,主要還是因為林如海在揚州,張捷在蘇州,這一個妹夫,一個大舅子,左右兩個人“幫襯”,他要是在做不好官,“便收拾收拾回家看孩子去吧。”
  這是張老爺子的原話,令賈赦十分的不開心,只邢薇卻也算是能夠體會到老爺子的良苦用心,雖說只是個七品芝麻小官,可依賈赦的品性,能夠在任上不犯錯,已經算是很讓人滿意的了。
  賈赦夫妻兩個開始預備行李,帶著服侍的下人加上行李和給張捷林如海兩家的禮物,當然,賈赦做官都到老家了,自然還有給族親等人的物品,祭祀祖宗的,零零總總的加起來就夠十幾馬車裝不完。
  這次賈赦襲爵,只請客在祠堂小祭了一下,依著賈赦的嘚瑟樣子,他不回去便罷,回去說不得還真的在族中大肆祭祀顯擺一回,這不,連主持儀式的現任族長賈珍都帶了回去。
  賈珍倒不在乎跟著賈赦出門做什麼,只要能夠離他爹遠些,他是一萬個答應,老付氏雖然惦記捨不得孫子,可是也知道賈珍是離不得女人的,只好讓小付氏也跟著,小付氏把兒子看到比命都重要,跟婆婆關係雖然好些,可也不會把兒子丟下,因此,他們小夫妻兩個帶著孩子和下人還有給張、林倆家人的禮物及給族親們的禮物還有祭祀物品等,比賈赦和邢薇的只多不少。
  這還不算張家托賈赦夫妻帶給張捷的東西。
  知道邢薇跟著賈赦上任是老爺子“特批”的,景氏羡慕的不行,長這麼大她就沒有出過京城,因是長媳,嫁過來沒有多久婆婆老蚌生珠忙著養小姑子,她便早早的接替了家務,去的最遠的地方就是城外寺廟庵堂,還都是來去匆匆。
  雖說如今她也娶了兒媳可以當用了,可她婆婆身體時常不好,大兒媳婦也還年輕又懷著孕,小的兒子還沒有成家拴著她的心,還有女兒沒有長大需要教養費心,···張家兄弟又都還沒有分家,這一大家子人都得她來調停,她也不可能把家務丟了去尋丈夫,——都老夫老妻的了,說出去也丟人。
  “難為你也是有心了,”張家原本想讓賈赦給張捷稍帶些東西,邢薇卻說正好也來張家辭行,於是景氏就在家裡等著,不想邢薇人親自過來不說,還帶了許多的東西,說是留給賈璉的,景氏自然知道這是邢薇變現補貼張家和答謝張家代養賈璉的謝禮。
  “原本我們老爺也是要過來的,可是要帶的禮物多,他忙著採買就耽誤了,”知道張家人不喜歡賈赦,可邢薇客氣話總是要說的,這個賈赦吧,要不是知道他的為人,很容易便能夠把他給劃到“用人朝前不用人靠後”的行列,他需要張老爺子説明的時候,也不怕挨駡了,死皮賴臉的上門求指點,過了難關立馬找各種藉口理由不登張家門,生怕挨老爺子罵。
  景氏如今也算是知道了賈赦的為人,大是大非倒是清楚,只內宅和人情世故都由著自己的喜好性子來,什麼事情只看眼面前的,多餘的一概想不起來。
  就說他兒子賈璉在張家吧,當初確實是張家硬抱來的,可這來就來了,他似乎就忘記了這麼個人,平時無事也不過問,當然,逢年過節的少不了送東西給銀子,可那是你兒子,你不該經常過來跟他聯繫聯繫感情?好在他還算是記得自己有這麼個兒子,過年還知道來接賈璉回家祭祖拜祖宗。
  見景氏笑笑不大在意,邢薇也不很為賈赦辯解,隨著時間過去,賈赦似乎出入張家門也很隨意,可是賈璉生母和賈瑚的事情卻不那麼容易讓他們忘記。
  邢薇便提起一事來轉移話題,這也是她今天專門過來的又一個事宜,“說來我們這一去最少三年,以後不可能每年都親自回來送節禮,”景氏聽到這裡眼睛裡就帶著一分責備之意,邢薇見了忙擺手解釋道:“你別誤會,我不是為了這個才說的,”逢年過節互相送禮這是人情往來,各看心意,真正要好的人家並不會因為禮物薄寡而生嫌隙,也不會讓人專程千里迢迢的趕回來就為了節禮隨喜。
  “你看我們這一走幾千里,可逢年過節的人情往來卻仍舊不能少,我想著,反正隔幾天我們就要派人回來,你們不一樣也要找人給大哥送東西,倒不如讓這些來回送禮的人就兼職稍帶些南北的貨物,然後在他們必經之路歇息的地方開些鋪子,即方便他們歇腳,也算是咱們多個營生掙錢給族人謀條生路。”邢薇跟賈赦商量過了,賈赦掙錢的心思比上朝、看兒子都重,一聽這個提議差不多可行,立即就去挑人買船,選馬車去了。
  邢薇早就預備開個掙錢的鋪子給韓氏攢股份,這還沒有想好,賈赦這事就鬧了起來,這一放就是許久,這眼看著一走最少三年,這京城裡認識的朋友們原先也多有跟她打問“如何掙錢”的,推託過多次讓她自己都弄的沒有了意思,這次要走了,也想還一下人情。
  再者這也是各方互惠互利的事情,榮國府雖然託付給了韓氏打理,可他們自己的人情往來還是少不了來回派人送禮,這時候不同前世,有托運,物流等極為方便,就是遠隔重洋一個電話也可以托人幫你辦理,不說什麼紅白喜事婚喪嫁娶,只過年,端午,中秋,這三個傳統大節,幾乎沒隔個兩三個月就得派人一個來回。
  下人們不辭辛勞的一趟來回得幾個月時間,這年頭拉貨都是車載馬馱,行船海運,道路艱難颳風下雨極為不易,錯過宿頭還得風餐露宿,在弄壞了物品,也是白忙活一場。
  官府倒是設有車馬行驛站之類,可那是給他們這些官宦之家歇腳打尖的,不可能讓這些下人也跟著受惠,與其一路上花錢住旅館,倒不如沿路開一些自家的商鋪,即安置了一些閒散的族人下人,也可以讓這些親戚朋友們多個生意進門,回頭自家節日置辦禮物的時候也可以多少占點便宜。
  “也不知道你這腦瓜是怎麼長的,怎麼在別人這裡再平常不過的事情,到了你這裡就是一舉多得又極為掙錢的好生意?”景氏一聽便感了興趣,當家主婦最愁的便是銀子不夠使,尤其像他們張家這樣,家裡人多親戚多,幾乎每個月都有自家人過生日親戚家隨份子的,事事需要銀子開銷。
  尤其這下一茬的孩子們一個個長成,到了婚嫁之期,這嫁妝聘禮的,更是令人發愁。老爺子哪裡雖然也給些銀子給她,可這人口多了,開銷大,有金山銀海似乎都填不滿。景氏和邢薇關係早就不一般,有銀子掙更不客氣了,“別人我不管,我張家是要占上一份的。”
  “這個自然,我家,甯國府,你家,還有林如海家,這四份怕是跑不了,至於其他的,另外我想帶著韓氏,只是她沒有這個資金,專門帶一份也不大合適,於是我想著讓她和邢家占一份,至於其他的,就請你幫忙想想,該怎麼分派合適。”
  老付氏早也跟邢薇說過了有掙銀子的好事別忘記了她,本是族親,又有當初歸還兵符之事後來卻讓賈赦一個人占了便宜,甯國府歸還欠銀也搬空了府庫,這一樁樁一件件,都讓邢薇無法把他家也拋下。
  是人都有私心,邢德全得了玻璃坊的股份日子將來好過,這邢忠和邢芸她總能不管,邢德全倒是答應分他們一部分,可這世上人誰嫌棄銀子多,沒得自己到處斂錢,卻讓他們連湯水都喝不到?只是讓邢家和韓氏都單獨占一份也不大合適,甯國府好歹占了個出人出錢的名分,張家也因為張捷在那邊算是出了人,林如海不曉說,跟張捷一樣,都算是當地的地頭蛇,置辦貨物來路運輸上少不了他們關照,現在不留出來,事後讓他家知道了恐怕也不好說話,邢薇並沒有忘記賈家還欠著他一個大人情,這次算上他算是還他幾分利息。
  雖說這主意是她出的,可甯國府和林如海都算是她做主給的股份,再讓邢家占多了搭上韓氏那半分,她也實在沒有那麼厚的臉皮了,何況,她也知道自己手裡還有“買賣”做,將來總是少不了邢家姊妹那一份。
  景氏聽了邢薇這一分配,紅了臉笑道:“既這麼著,我厚著臉皮給我娘家占半分可好?”
  邢薇聽了一笑,“都說熟人多吃半份豆腐,有便宜自家人不占,又便宜誰去呢?”
  “那你這樣說了,我索性再厚臉皮給我婆婆和弟媳婦們的娘家也討些便宜,”張氏又笑著跟邢薇道,張老太太娘家也是文官,家底也不厚實,她的妯娌們跟她娘家情況差不多,家大口多的有再多的銀子都不夠使。再說,沒得自己給娘家人討了好處,卻拉下了婆婆和妯娌們的好處,讓人知道了回頭說嘴,自己以張家長媳的身份跟邢薇接觸良多,可說到底,她也還是賈赦的續娶妻子,走的還是賈赦的名分。而這賈赦不僅是自家丈夫的妹夫,也是他們的妹夫,打斷骨頭連著筋,就是看在自己公婆和丈夫們面上,有這麼一個好營生也不能拉下他們。
  其實在景氏的私心裡還想著為自己兒女們留的一份只是她也知道這買賣看著雖大,等著分的人卻不少,邢薇先跟她說了,明擺著賣她人情,她要是太貪心了,回頭是真不好見人。
  “這個也是應該的,說來也是我們老爺不懂事,”邢薇歎氣,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張家和賈赦邢薇如今走動頻繁,可只剩下張老太太對他們隔閡甚深。還有張家剩下的連個舅兄舅女叟對賈赦也是面子情。
  張捷是長子當家,被老爺子壓著,什麼事情都得出頭露面,雖然跟唯一的妹妹感情深,可他到底顧及大局不好對賈赦如何,可剩下的倆個兄弟跟妹妹感情也不差,對妹妹的夭亡也一直耿耿于懷,老爺子也對賈赦有氣,對於那兩個兒子待賈赦的態度就不大管,導致這兩位舅兄至今跟賈赦見面就拿鼻子哼哼,拳頭摩挲恨不得打賈赦一頓出出氣才罷,這也是賈赦能躲就躲張家的原因。
  其實賈璉在張家住這麼久,張家老太太早就知道了風聲,每見到賈璉老太太越發的思念夭亡的女兒,就越發不待見賈赦,連著邢薇都受了牽連。
  這本是人之常情,邢薇自然不會怪罪?
  張氏本是張老太太老年捨命所生,又是親自替她選的“良人”,卻不料最終白髮送別黑髮人,要是賈赦對他女兒一片情深她恐怕還好受些,可惜賈赦很快就娶了新人,還對邢薇越來越好,——這在那個母親心裡都受不了,自己的女兒為他枉自送了性命,偏偏自己就是那個送她丟了命的人。

  ☆、第40章 託付

  張家、賈家的恩怨是非一時半會的理也理不清,景氏有這心思給他們從中間調和一下倒是好兆頭,至於這股份是真被她們婆媳妯娌給了娘家還是留下給自己兒女們攢私房,那就不是邢薇會過問的了。
  以她和賈赦如今的財力、人力,就是一家經營這條商道也不是沒有問題,如今既然拿來給景氏討論,就是打算分她一杯羹,她要如何送人情,就是她的事情了。何況以景氏的人品和她們如今的交情,景氏絕對不會自己占了好處丟下她在那裡做惡人,——這個時代背後補刀的不在少數,可更多的是那種有風骨的人,說到做到,重在承諾,言出必行,是那些人的座右銘。
  當然,他們也不會毫無防備的對人敞開心扉,毫無芥蒂的待人以誠,只是相對來說,只要你選對了人,肯真誠以待,總是可以換回同樣的真情!
  其實在邢薇內心裡,竟然有些開始喜歡這個世界了,至少這種相對純潔的人文環境,就令人感到放鬆安心,再者,人都是有惰性,喜愛享受的本性。
  相對於提心吊膽生病都不敢請假的工薪階層,如今吃穿住行都有人伺候,舒適安逸慣的住著別墅莊園,如何會選擇再回去做房奴?雖說多些“自由”可也是拿青春和臉皮換來的,要是有可能誰又願意出去抛頭露面的辛苦掙錢?
  賈赦姬妾滿屋,也沒有少她的月錢,即便原身不能生兒子,賈赦也沒有休妻讓她流落街頭,有個繼母名分在,賈璉就得給她養老,當然,前提是她自己不要太作的情況下,這個時代一個風寒耽誤治療就能要了人的命。
  想想她都掉到福窩裡般,何況“最艱難”的日子已經過去,她如今可以說是完全翻身做了主人,賈赦也越來越有向“忠犬”的方向發展,在榮國府可以說是一人之下幾百人之上,說出的話就是在賈氏宗族也有些分量,外邊的人看著她也都眼裡帶著“星星”,——這種境遇和虛榮令她多少次飄飄然。
  雖說有些對不住父母,可是她也找不到回家的路,只能“心安理得”的在這裡享受人生了。
  景氏默默的在心裡計算一番,道;“這一家家的入了進來也剩不下幾份了,這可如何分?”跟她交好的親戚姐妹們早就跟她打聽過邢薇那裡可有生財的物事,早先沒有還好推拖,這有了掙錢的買賣,再把人家落下,可不是得罪人?
  邢薇一算,按十股份成,這些人家合起來就占了七成,剩下三層也確實沒法分,不過,“這也好辦,你就把這剩下的三股份成若干份,每份掏多少銀子購買,將來分紅多少按他們所出的份子多少計算,可多投,可撤資,”邢薇一說,景氏就大致明白了,這樣自己可以依據參與人數,靈活掌握份額多少,甚至還可以給自己和子女們參幾份攢些私房錢,而且因為分紅人多,將來分紅所得相對就少,上面即使聽說,也只是當做後宅婦人們弄點子零錢攢私房,不會當做結黨營私,想到別的上頭去。
  至於這幾家大股東,因為參與頭期投資,將來多得些分紅也不過份,上面就算是有所猜忌也不怎麼擔心,因為這幾家本就是掰也掰不開的親戚連親戚。
  “那你婆婆娘家?”如此劃分,就是朵拉些人也不算什麼,既然都給了張家婆媳娘家股份,這分紅事宜再不知會一聲,將來讓史氏知道,又是一番故事。
  “所以我要拜託你等我們走後才好跟人說這個,就跟大家說這事確實是我不對,可我也沒有辦法。”僧多粥少,邢薇若是早早的張揚開來,到時候不知道要得罪多少人,好在她認識的人也都是景氏介紹的,全托給她自己也算是躲個清淨,全部托給張家人出頭,賈母便理由找邢薇要股份。
  景氏心裡明白,知道邢薇跟賈母即使沒有翻臉,也算是水火不能相容了,邢家就不說了,邢薇連甯國府和韓氏都給帶上了,還有林如海這個姑爺都沒有落下,偏偏不讓賈母史家占半分便宜。景氏聽了心裡妥帖,也只是笑笑了事,她只是替邢薇考慮,免得她失禮於人,才不是想要給那老婆子占什麼好處。
  “不過還得托你給韓家也下個帖子,參不參與的看他們心意,不管怎麼說,她們看我的面子把好好的姑娘嫁給了我們二老爺。”韓氏似乎打算跟韓家劃清關係,當初新婚連三天回門都沒有回去。
  邢薇以為韓氏只是一時之氣,時間久了也會顧念娘家人,可沒有想到這次她跟韓氏提起要不要給韓家股份,可是韓氏表示,韓家跟她沒有關係,並不打算就此緩和跟娘家人的關係。
  可邢薇卻不好真的就這麼丟下韓家不管,不管怎麼樣,當初韓家嫁女兒,也曾經給過她面子情。
  “這個不用擔心,都交給我去辦,”景氏自然也知道韓氏和娘家的糾紛,對於韓氏嫡母的作為她也不好做多的評價,這嫡母、妾室、庶女本就是天生的仇人,孰是孰非外人還真不好評論,“這韓氏幫你打理榮國府,你真的放心?”景氏也不免八卦一番,這榮國府的內宅爭鬥不見刀槍卻要了不少人的命,邢薇好容易把它爭了過來如今卻又拱手相送,外人看來,實在是跟兒戲一般。
  “不放心又怎麼辦?”邢薇不得不說實話,“你知道,我們老爺自己出去實在不讓人放心,再說,我也確實想走出去看看,我們老爺能夠外放也實在是不容易,誰知道還有沒有下一次,我可不想後悔終生。”
  “也是,趁著現在你還沒有拖累,出去走走看看也好,省的回頭生了孩子,想出去都丟不開手。”賈璉可以放在張家,邢薇自己生下孩子恐怕捨不得交給別人,賈赦身上有爵位,這次外放已經是上面開了天恩,真不知道有沒有下一次的機會。
  “說來我還要拜託你幫著照顧下我弟妹他們,”邢薇出行可以說,最放心不下的就是邢家人,邢德全秋天考試,雖然過了,可是成績並不理想,勉強掛在末榜,這也幸虧邢德全是考舉子,可以申請不在原籍,若不然依著江南學子的總體水準,邢德全能不能上榜還是未知數。
  邢德全自然是有些消沉,好在邢家依舊遵照早先的安排賣了新房,就離張家只有兩條胡同,搬了新家邢薇便帶著弟妹們正式上門拜訪認門,張家對他們姊妹照顧頗多,他們也得表示感謝不是。張老爺子因著占了邢家的便宜,知道邢德全這次失利,便抽空指導指導邢德全功課,邢德全得名師指點,自覺不錯,心情這才好些。
  “說到這個我倒是想起來個事情,”景氏笑的十分開心,“你那妹妹的親事你可有安排?”景氏知道邢薇在邢家和榮國府都是很有話語權的因此也不拐彎抹角的,直接詢問。
  “怎麼,有人跟你打聽了,”邢薇笑道,這可真是一家有女百家求了,自己竟然有種吾家有女初長成的驕傲來。
  “不止一個呢。”景氏也十分高興,邢家有錢,有“關係”,有“靠山”差的就是個“門楣”,邢德全雖說考的不理想,可到底是有了個舉子的身份了,再進一步只是早晚的事情,何況,有那玻璃作坊在,他就是考不考進士又有什麼關係,還怕沒有前途嗎?
  “我是打算留芸兒到十八歲的,”邢薇跟景氏講了一番跟魏氏見過的“道理”,“你知道,我們女人的好日子也就這麼幾年,她小時候沒少吃苦,我想著能多留幾年就多留幾年,何況,我們從小在鄉野長大,這規矩,心態上一時半會的都跟不上,若是匆忙許了人,對方倒是不敢小瞧明著給臉色看,可背地裡的嘲笑怕是少不了。”婆媳關係極難處理,妯娌之間更是你爭我比,處處攀比,好的顧著面子情,不好的說不定真的口角相爭互相扯皮。
  “你說的也是”,景氏心有感觸,自己嫁人說不上早,可也不晚,張家家風也好,自己又是長媳,早早的接了管家權利,在婆家也沒有人給過自己臉色看,可回頭想想,自己最快活的日子可不還是在父母跟前的時候。又道;“我不說你的弟妹們就是我的弟妹們的客套話,只說他們確實都非常好,我也很喜歡,你就放心的走吧,回頭我會帶著他們的。”
  邢薇就是景氏給帶出來的,她有什麼不放心的呢,她這個半吊子一開始就沒有打算帶徒弟,早就想著給弟妹們找名師的,只是這話有些說不出口,畢竟張家跟邢家只是拐彎親戚,景氏又不是她姊妹,這下好了,連藉口都不用想了。邢薇也笑道,“我也不跟你客氣了,說來還是得麻煩你幫著我替芸兒相看相看,你知道,這大婚晚些可以,可是訂婚太晚卻不行,人還是得早早的相看起來才好,沒得最後好的都讓人家挑走了,可不是我害了芸兒?”
  這種人生大事,邢薇可不敢做主,這裡的女人嫁人可不是跟她前世那樣,若是看對眼了,不管不顧的什麼都不想,偷拿了家裡的證件就跑去民政局,實在過不下去了還有離婚再找一說。
  這裡講究門當戶對不說,內宅水深的令邢薇後怕至今,弄得不好了就跟張氏、賈瑚一樣,不僅大人連孩子的命都得搭上,過的好的也不過景氏這樣,操心勞力,風光在眼前,背後如何誰人知曉?
  她能在榮國府打站翻身,不過占了個先知的光和不要臉。
  賈母和王氏心手再狠,還是顧忌臉面怕丟人,她卻抱著大不了一拍兩散早走人的心跟她們上“戰場”,那是占上風穩贏;嚇唬、唆使賈赦衝鋒在前,根本就沒有顧忌他的臉面,一朝證據在手,王氏想要蹦躂就難,賈母又顧忌家政和兩個孩子,真是投鼠忌器,各自為難。
  都說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到了她這裡卻是在跟賈母和王氏在比誰更丟得開手,誰手裡有對方的小辮子,誰更不要臉。
  要是真的按照這裡後宅的套路走,她那裡能夠抵得上王氏一個回合,——早先她也算是謹慎小心,屋裡不照樣讓王氏塞了東西?
  她不是土著,前世職場上把臉皮丟下來被人踩慣了無所謂,可是邢芸不是。
  邢薇如今身份有了才少了些人明朝暗諷,早先她可是明晃晃的被人當面諷刺過,她可不想自己的妹妹也遭到這樣境況,那丫頭可是個性子暴烈的,並沒有自己這“多一世”的“歷練”,要是在夫家遭了白眼,說不得會鬧出什麼事情來。
  景氏可真是大包大攬,一拍手道:“這個你還真放心,剛好我也要給我們家丫頭留意著,一起看了倒也方便。”景氏的女兒比邢芸小些,可女兒向來是娘的掛心肉,景氏早早的就在給女兒準備嫁妝,自打女兒生下來就不自覺的開始留意入自己眼的男孩子的家世人品。
  可以說,景氏是沒有去做媒婆,這要是真做起來,她手裡的男孩子資料,絕對比專業人士都全。
  邢薇聽了也笑,“我也不讓你白忙活,侄女的嫁妝我包了,”邢薇可是女財神,景氏也不跟她強嘴客氣,指著她笑道:“等你回頭再有了好營生,別忘了給她帶一份就行。”
  “這個自然,”兩人相視一笑,各自心領神會。
  邢薇早就把女校的事託付給了老付氏,韓氏也表示願意跟著幫忙跑腿,這裡景氏又答應照顧邢家人,邢薇這正是拋開所有負擔,等著跟賈赦去做父母官。
  坐在馬車上的賈赦卻道:“不過是個七品官,”這些日子他興沖沖的採辦禮物,安排新鋪子裡的人手,既有人恭賀也有人說風涼話,人前他大咧咧的不在意,沒別人了也跟邢薇表達著不滿。
  “咱們老祖宗發家之前連七品官都不是呢,”邢薇也知道他嫌棄官小丟人,可是職務高了事情多,他又沒有那個能力去做,就這七品官還是聖上特批的呢,要不他一個虛職的侯爺那裡有那個資格去做地方官,畢竟這個世界雖然允許捐官,可是都有前提條件的,賈赦這文沒有讀過幾天數,考個什麼功名,武拿不了搶上戰場,連腦袋都是鏽的需要人時常敲打。
  那些笑話他的人恐怕也是基於這個心理,畢竟在京城等缺的人多的是,他一個侯爵卻跑去和人家搶芝麻官,偏他身上沒有任何功名,這是明晃晃的官二代走後門,搶他們的飯碗,這要是形成了慣例,以後他們這些苦讀書的人那裡還有前途?
  那個給了方便的人他們不敢說,只有堵著賈赦吐槽撒氣嘲笑諷刺。
  賈赦的脾氣如今可是真改了不少,擱在以前當場就得打破人家的頭臉,那裡會坐在這裡跟邢薇抱怨。邢薇鼓勵他,“雖說官小點,可是咱們老爺自己‘掙’的,卻不是靠的祖宗,沾他們的光,你回頭做好了,讓那些笑話你的人也開開眼。”
  賈赦也只好點頭,嘴裡嘟噥著,“怎麼的我也比敬大哥強些。”賈政更是不消提。
  邢薇笑道:“那是,我們老爺比他何止強百倍,他雖說有個進士,卻不願意為君分憂,為百姓效力。咱們老爺不怕吃苦,放著好好的侯爺不做,跑幾千里替老百姓做事,誰要是再說閒話,你就甩到他臉上問他,有本事你也掙個侯爵回來。”雖說這爵位來的也有問題,可畢竟也算是賈赦“掙”來的,誰也不能再說他沒出半分力。
  賈赦也洋洋自得起來,卻不在提自己的事情了,他問邢薇道;“這珍兒可怎麼辦?別真的回頭讓他去鋪子裡當掌櫃的?”賈赦會說自己比賈敬強,就是因為賈珍不願意受他爹的管教,寧願跟著他這個“一無是處”的叔叔混,太給他面子了,賈赦難得的也替這個好侄兒想想前途問題。
  “這個啊?”邢薇也為難,要是賈珍小上幾歲,她或許會建議把他丟到學堂去回爐重造,可賈珍這麼大了,從小被老付氏慣的脾氣也不好,一般人還真管不了他。“你先帶在身邊看看,看他為人處世如何,反正他身上有爵位,要是學的好了,回頭大不了也補個缺。”邢薇不懂這裡做官的規矩,只知道原著中賈璉、賈蓉捐官好似很容易,張口就以為補缺如街上賣個大白菜,只要有錢就可以。
  賈赦也不知道裡面的關竅,這兩口子一唱一和聊的非常滿意。
  尤其賈赦覺得自己終於能夠為人師表一回,便跟打了雞血一般,信心滿滿立刻傲嬌起來,“先看看再說。”賈赦千里迢迢去任職,拖家帶口行李車都綿延了一兩裡路,場面很是壯觀,好在準備充分,不說逢山開路,遇水搭橋,只吃飯休息都有安排,就連拉車的馬匹、趕車的馬夫都是備的雙份,可以日夜不停的輪換著休息,做飯的馬車也是特製,不用停車就在上面炒菜做飯。
  尤其是邢薇自己坐的馬車,也是特製的雙馬四輪,裡面的裝備就跟前世的房車,雖說小一些,可需要的東西一樣不少,吃喝拉撒幾乎都可以在裡面解決了,當然這個吃只是一個吃飯的折疊桌子,放飯菜茶水的桌子而已。
  最讓邢薇得意的就是這車底的特製草墊,可以減震,加上雙馬四級馬車,一路悠哉觀山賞水,困了鋪上蓋上被子就可以休息,渴了有人遞上合適的茶水,餓了就有飯菜送過來,一日三餐不帶重樣的,這真是給個神仙都不換的好日子。
  只是賈赦卻耐不住這樣的“磨蹭”,雖說馬車不顛簸,除非陰天下雨,路不好走,一般白天就不休息,也可以趕路幾十裡,可這速度,在他這個會騎馬的人來說,還是慢吞吞的如龜爬,耐著性子陪了邢薇幾天,賈赦就提出了離隊先行,“我帶著珍哥先走,你們在後面慢慢行,免得耽誤了交接,可就誤了大事。”
  邢薇也懶得管他,整天磨磨唧唧的在身邊唉聲歎氣,這人就是不會享受,見他終於受不了了要走,也道,“你多帶幾個人,免得路上有事無人使喚。”
  “有何超,老聶他們幾個就夠了,”何超是張老爺子給的人,老聶是跟過賈代善打戰的榮國府的老家人,這幾個都是極靠譜的,邢薇聽了放心,便也沒有多說,賈赦也交待邢薇,“你們白天別著急趕路錯過了宿頭晚上不安全,颳風下雨路上就停下等幾天好走了在行,白天無聊了就把珍哥媳婦叫過來陪你聊天,自己別沒事整天躺著睡覺,別睡壞了身子。”賈赦婆婆媽媽的吩咐半天,這感覺真是個溫柔體貼的好男人。邢薇笑眯了眼:“知道了,你也小心。”兩人便各自分開了不提。
  如今這年代雖說邊關時常打戰,可內陸還算是平穩,尤其邢薇這帶的行李多,護衛的人也多,這特製的馬車就有兩輛,丫鬟僕人穿著也光鮮亮麗,一看就不是普通的官員富戶,一般的山民百姓都不敢靠前,有心攀交的富戶官員見了榮國府的招牌,有心攀交,再一打聽,男主子不在,他們也不好真的把自己家裡的女人弄來攀交情,這也太顯眼了不是?誰知道會不會弄巧成拙被人家瞧不起?
  馬車晃晃悠悠又行了三日,邢薇早過了當初的稀罕勁,整天迷迷糊糊的在馬車上睡覺,連小付氏抱著孩子來打鬧都干擾不了邢薇的好夢。
  小付氏頭兩天還納悶,這邢薇也太能睡了些,過了兩天她忽然想起來,驚呼起來,“嬸娘這不是有孕了吧?”她自己當初懷蓉哥的時候也是睡不醒,這路上馬車搖晃著覺似乎比平時多些,可也沒有跟邢薇這樣,都能夠除了吃飯,洗漱等其餘時間都睡個不停的。
  邢薇勉強睜開了眼睛:“不能吧,我這身體還沒大好呢。”嘴上這樣說,只是心裡也在打鼓,因為路上行走不便,邢薇就考慮停了藥,還打算到了南邊在尋訪名醫試一試的,才不想,這忽然停藥沒多久,就懷孕了?
  初出門坐馬車新鮮也不大方便,賈赦很是憋了幾天,沒幾天便憋不住了,鬧著在馬車上跟邢薇玩雙飛,邢薇拗他不過,倒也依了幾回,即怕人聽見,又顛簸刺激,那種體驗倒是比以往都強烈,這算算日子,大概剛好就是那幾天。可是——難道是那藥有問題?邢薇越想越清醒,不覺的嚇出一身冷汗出來,便徹底的醒了,吩咐道;“派人去看看,前面是什麼地方,讓人提前去尋個大夫來等著。”
  小付氏有心提前恭喜邢薇一番,可看出她面色不對,知道邢薇是個心裡有成算的,這樣凝重,也不知道是發生了什麼問題,想了一想,還是沒有出聲打趣。
  好在前面不遠就是一個小鎮,大夫倒是有幾個,卻沒有一個是專攻婦科的,邢薇倒不是非太醫不可,民間出高手,說不得鄉下還藏著神醫,只要不是真的向她猜測的那樣,一般的小病診個脈應該沒喲問題。
  幾個大夫一股腦的被請了來,都戰戰兢兢的在榮國府包下的鎮上最大的旅店的大堂裡等著,邢薇梳洗了一番,又著人重新排查了藥包和日常用具,都沒有發現問題,才命人請大夫上來一個個診脈。
  “這是活血散寒清淤血的,專治婦科女子宮寒血於,喝它的時候是不大容易懷孕,好在這藥很對症,對身體沒有什麼傷害,停藥幾天就懷孕對大人和孩子應該沒有問題。”幾個大夫看了藥包都說的一樣,隨後再給邢薇又診了脈,拱手便拜:“恭喜夫人,這是有喜了。”原來還以為攤上大事了,莫名其妙的被請了來等在那裡,卻原來是大戶人家的夫人路上發現有孕,再看這攜帶的藥包和孕婦的年紀,應該是個盼子盼的瘋魔了的,一個個的連忙道恭喜,雖說虛驚一場,恐怕會得個意外的驚喜,也算是壓驚了。
  邢薇果然高興,雖說接連看了幾個大夫,說的都一樣,可仍舊半天沒有反應過來,這個驚喜來的太突然了些,竟然讓她有些不敢相信,生怕一覺醒來都是一場夢。
  還是小付氏一疊聲的笑道:“賞,賞,都有賞,來人,每個大夫包一百兩的紅包,這是你們太太賞的,另外再包幾個六十六兩的,這是我賞的。”先前看大夫們的樣子,大約是嚇的不輕,嬸娘沒事,又是這麼好的消息,給人家些銀子彌補也不算是應當應分。然後又吩咐賈家帶的下人,“你們也都有,只是路上不大方便,等回頭到了地方,稟告了老爺,說不得一起給,還多幾倍也不止呢,今天就先告訴客棧,給大家弄些好酒好菜,大家先慶祝慶祝。”只是可惜赦大叔竟然沒有第一時間知道這個好消息。
  賈赦身邊如今就賈璉一個,雖說已經有了個兒子繼承家業,可是誰家業不會嫌棄兒子少,尤其看賈赦和邢薇關係好成這樣,邢薇每日裡又喝著苦藥不斷頓的,兩個人盼孩子的心情可想而知,如今終於得償所願,這賞賜當然少不了,小付氏便替他們夫妻許下諾言,也讓旅店操持酒菜,讓下面的人也高興同喜一番。
  下面的人自然知道,紅鑰和喜翠更是激動的流出了眼淚,忙的都圍著邢薇打轉:“太太,您身上可有什麼不適的,要不要通知老爺,咱們乾脆回去算了。”這一路上顛簸勞累,別在把這好不容易盼來的孩子給弄出個好歹來,太太可怎麼受得了,好在他們行李多人也多,走的並不算遠,折回去總比大老遠的去任上強許多。
  “不回去,我才不回去呢,”邢薇終於歡喜過來,聽到丫頭這樣說,連忙阻止,見小付氏似乎也要勸她,笑道:“這孩子是路上來的,說不得就是離開那裡老天爺才賞賜給的,我這回去,可不是違逆了老天爺的本意?”回去不說賈母王氏會如何,只這一輩子離開京城的機會就白費了。
  再說賈赦已經接了任命是不能退步的了,他又是個沒有成算身邊少不了人監督的,自己這又有了孩子,孩子的爹更不能出問題,少不得寸步不離的隨他一起。
  見這一個、兩個、三個的都不願意,拿著譴責的眼光看著自己,邢薇終於還是敗下陣來,吩咐紅鑰道:“你去問問這些大夫,看他們怎麼說。”
  紅鑰也知道拗不過自家太太去,急忙咚咚咚的跑下樓去,過了好一氣才上來,道:“我挨個大夫都問了,說是咱們太太平時保養的好,身體康健,雖說才坐上胎不久,可知道太太能吃能睡氣色也好,就說明大人孩子都很好,大夫另外還說了,以後路上主意些,讓孕婦多開心,跟往常一樣,不必很是謹慎小心,繼續上路應該沒有問題。”
  邢薇聽了一拍手,喜道;“看,我就說是沒有什麼問題吧。”
  這一行人總還是不放心,邢薇耐不住也同意在這鎮上耽誤一天休息休息,等第二天起早趕路的時候,沒走多遠就看見一個熟人;“孫太醫,你這是要去那裡?”邢薇原來還懷疑這孫太醫有問題,昨天看了大夫才知道他真是妙手神醫,現在突然見了恩人,那興奮的表情不亞于與賈赦重逢。
  孫太醫也是吃了一驚,回頭一看,見豪華的馬車簾子掀開一角,卻是熟人;“夫人這是要到那裡去?”又張望著找賈赦,“怎麼不見侯爺?”
  “我原來還想著找你去複診,只聽說你有事請假出去了,還正遺憾著呢,現在可不巧的就又遇上了你,”邢薇這是真的高興,昨天才知道有孕,今天就遇到太醫,這一路上山高水遠的,只是缺個大夫,要是能夠勸得他一起,可不就是自己天大的福氣?忙又道:“我們老爺補了溪縣的缺,我這是隨他一起去上任,我們老爺不耐煩坐馬車,帶著人先去交接去了。”邢薇解釋過了又問,“孫太醫這是要到那裡去?”看他這輕車簡從的樣子,似乎也不是回老家探親。
  “說來話長,”孫太醫歎了一口氣,“我已經不是什麼太醫了,夫人客氣。”見了邢薇眼裡的詢問,想到她也不算是“外人”,三言兩語的把自己的事情說了:“那裡是非多,我這次不幸卷了進去,能夠全身而退已經算是幸運的了,只是愧對家裡人,也怕連累他們,便想著胡亂走走,也算是散散心了。”
  邢薇聽了了然,這宮裡的事情誰又說得准,神仙打架,遭殃的往往是下面的人,孫太醫不是第一個,自然也不是最後一個,不過剛好可以解了自己的燃眉之急,邢薇喜道:“說來正要謝謝孫···大哥,我昨天剛好查出懷了身孕,這正想著路途遙遠怕對胎兒不好,這才出門就遇到了你,可見你跟這孩子的有緣的,要不是你,我還不知道這輩子有沒有可能會有喜。”
  孫太醫本名孫決明,說不上是醫藥世家,父輩也是做大夫的出身,早年憑著自己的本事入了太醫院,因為人脈淺,被人擠兌過幾回,好在醫術過硬,漸漸的也算是站穩了腳跟,路太君在的時候,就喜歡找他扶脈,賈赦才會請他來給邢薇診病調養身體。
  這也算是幾輩子的交情了,他又年長不少,得邢薇一句大哥相稱也不為過,只他聽得邢薇說是有了身孕,也十分的高興,一激動便往馬車上爬,“我來給你診診脈,”邢薇的症狀已經算是疑難雜症了,能夠這麼快就懷孕連他也感覺到意外,此時職業病發作,根本忘記了避嫌。
  邢薇也高興,又不是那規矩多的土著人,在說孫太醫也算是一大把年紀的人了,又是行走在路上,身邊也有丫鬟在,避不避嫌的也沒有那麼多說頭。
  孫決明扶萬脈和昨天那幾個大夫說的差不多,他也道:“不必很是在意,該怎麼著便怎麼著,夫人的身體好著呢。”大人高興,孩子身體便好,孫決明是真的很意外邢薇這麼快就能夠懷孕,問了邢薇日常起居,也覺得大約是跟心情分不開關係。
  這個時代的女子很少能夠跟榮國府的這位夫人比的,不管是當初還是現在,似乎每天都很開朗無憂無慮的,吃喝隨心,也少忌諱。

  ☆、第41章 孕事

  其實邢薇的脈象並不大顯,可賈家的下人把大夫們都提溜了過來,弄那麼大的陣仗,就算是沒有喜脈也要說“脈如走珠,只不過胎像還淺,過個幾天在確診為好”,孫太醫扶脈也說脈淺,不過確實是有了身孕。
  邢薇自然大喜,雖然已經確診,可在聽一次也不能夠減免她歡喜的心情,邢薇乘勢邀請孫太醫隨行,孫太醫早先便道自己沒有什麼事情,只是“躲事”而已,自然是滿口答應。
  可他答應的太快,出現的也太“湊巧”,令邢薇心裡都開始打鼓,想了一想便丟開了手,反正自己如今有了一個專門的保健醫生,可以安心養胎了。
  自己和賈赦又沒有什麼背人怕人知道的事情,上位者自有上位者的考量,如果他真的派人監視跟蹤自己,躲是躲不過的,有了他們反而可以證明自家人的坦蕩,利用的好了或許可以借他們嚇退些毒蛇蟑螂。比如眼前這位三皇子,安康王。
  這位三皇子據說就是甄家,甄寶玉的那位表兄,甑貴妃的兒子,排行第三的安康王。
  安康王只比平郡王大不到半歲,兩個人都是聖上的兒子,一個卻是王爺,一個是郡王。當然,安康王的生母是貴妃,平郡王的生母難產而亡,且平郡王生母死的時候也還是不見名傳的一個低等宮妃,龍生九子各有不同,在宮裡母以子貴,子以母貴一說,兩個人似乎就沒有任何比對之處。
  可平郡王生下來就養在皇后身邊,彌補了自己的出身不足,雖說沒有改玉蝶,可說是半個嫡子也不為過,這兩個人的名分可以說是半斤八兩,嚴格論起來平郡王似乎比安康王還要高貴,畢竟貴妃雖然高貴,卻依舊是“妾”,可皇室子孫的身份地位卻到底與民間不同。
  平郡王邢薇沒有見過,卻也聽賈赦形容過,那也算是一個謙謙君子,身份俱佳的皇室子弟,這三皇子安康王卻不然,一看就是那種被慣壞了的只拿眼角視人唯我獨尊的惡魔王爺。
  說是巧遇似乎也不是巧遇,邢薇的行李多,人多加上又懷了孕,這趕路一直都滿,沒過幾天就被這人追上。安康王似乎是去江南甄家,這也算是必經之路,只他少年人心性突然見了邢薇的特製馬車,十分的感興趣,也不問問是誰的,張嘴就要人“徵用”了給他使,要是不知道懷孕了邢薇說不得也就給了,可是她現在比熊貓都珍貴,那裡肯為了一個皇子壞了自己的身體?便以賈赦不在,她一介婦人要避嫌為由,連馬車都沒有下去。
  當然沒有個這傲嬌壞了的皇子行禮的了。
  安康王自然不肯,瞪眼就要叫人砸人搶車。這時孫太醫就不經意的閃了出來,安康王開始還不肯給他面子,似乎還叫囂著什麼“不過是個破太醫,你還敢壞了本皇子的事?”
  孫太醫也十分無賴,可是賈赦不在,他也不敢冒險讓他有孕的妻子出什麼事情,只好跟一旁看熱鬧的皇子侍衛比劃了幾個手勢,這下子倒好,不用安康王再開口命令打人,他自己就被旁邊的人一股腦的挾持著走了個乾淨。
  邢薇原來還只是懷疑事情太過湊巧,這下子是真的確定這孫太醫恐怕真是有來頭的人,什麼惹了事出來躲難,不過是藉口,偽造成巧遇,也只是不想讓他們疑心罷了,策劃這一切的也只有那高高在上的那個人了。
  好在孫太醫本人也沒有什麼壞心,他不過是身不由己被上面派來監視他們,加上孫太醫本人的醫術過硬,想想似乎一路上多個大夫,只有好處沒有壞處,邢薇便裝作不知道,一邊感謝了孫太醫的“強出頭”,一邊吩咐人繼續趕路前行。
  因為前面多了個“皇子”不知道會多出多少事情來,邢薇也有孕怕路途太遠萬一出點什麼事情悔之不及,打問了路程,便命人繞了個遠道,預備坐海船節省行程。
  這年月行遠路,要麼坐車,要麼就船,只要不暈船,張帆起航可比馬車既快又安穩,何況邢薇不惜繞遠選擇的是海船,不僅行李人員都不會落下,就是那兩輛大大的,馬車都可以裝下,看似浪費了時間,其實比原來要快上許多。
  現在已經是秋季將要入冬,夏天的海洋氣候也平穩下來,何況走的也是近海,風小浪輕船又大,一干人等在船上過的甚是平穩,除了偶爾的搖晃,竟然跟在平地上一樣。
  邢薇前世今生雖說是頭一次坐海船,可前世新聞電視上見的多了,倒是不怎麼稀罕。可隨行的人裡面連船都沒有見過的不在少數,坐過船的也是內陸小船,最多有跟著主子上過比畫舫大些船,在跟這樣幾層樓房高,可以容下幾百人的海船比起來,那些統統都是小船了。
  一干人等稀罕的不行,除了邢薇漸感孕事,身體犯懶懶得動弾,其他的人包括孫太醫及小付氏都帶著孩子上至最高層,下到底下的貨艙,統統都走了個遍。
  邢薇十分慶倖自己“留下”了孫太醫,這一路上幾乎每天都能夠診脈,有任何不適都可以提前發現,也是因為歡喜和準備的充分還有捨得花銀子,雖然人在旅途,卻沒有感覺到任何的不方便。
  不說她這個孕婦,就是小賈蓉一路上都沒有鬧騰,反而在這一路上沒少學新鮮的話,給大家添了不少的樂趣。
  只到底路途遠,單海船都行了半個月才到杭州灣,一行人又從海船換了小船,經過黃海灣,入內陸河,停至彭浦,賈赦已經在岸上等著了。
  早在下海船的時候,邢薇就派人快馬去蘇州張捷那裡,跟他報備,自己一行人會過來,未去揚州林如海處,這也是早和賈赦約好了的,張老爺子倒是給了幾個幕僚師爺給賈赦,可這些人長期在京城,那裡有張捷身邊的人對這裡熟悉?
  賈赦又是個二愣子,雖說有個爵位有後臺,可是萬一交接時候被人陰了,到時候不知道要做多少事情彌補,老爺子實在不放心,這些事情邢薇不懂也不可能前後腳的跟著,只好修書一封讓張捷來周全。因此當初賈赦不耐煩跟著邢薇坐馬車一起走的時候,兩人就約好了到杭州張捷處匯合,主要是來張捷這裡帶著他推薦的人一起去上任。
  兩個人原來也不是沒有分開過,這次再見,竟然有種恍若隔世的感覺,以前兩個人只是搭夥過日子,處的好了皆大歡喜,處不好了也能將就,從今以後就真的有了血脈相連的親人牽攀,想分也分不開了!
  賈赦似乎也是剛趕到不久,衣服上全是褶皺,可他神情焦急,目光鑠鑠,一看也是等的狠了。邢薇只在甲板上見了他這樣,不免心裡妥帖幾分,心裡忽的一熱,眼睛就酸脹起來,淚水不由自主的趟了出來。
  身邊伺候的人都忙著查看東西,亂哄哄的一片,邢薇自己還未感覺如何,就被搶上船來的賈赦見了眼角的淚,急忙的吼道:“誰敢欺負你不成?”又兩眼爍爍的去看周圍的人,這一次那目光裡不是期盼,卻有要殺人的狠氣。
  邢薇忙拉了他笑道:“沒事,誰敢欺負我,就是看見你就控制不住。”
  賈赦應該也知道了她身懷有孕的事情,聽了忙道;“沒事就好,沒事就好。”又樂呵呵的道:“想我就想我唄,你哭個什麼勁。”賈赦心裡也是十分的高興,男人誰不想兒子多好繼承家業,尤其他對上邢薇不免有些“自卑”,如今可好,有了兒子,她就是對自己不滿,也得忍著些,再也不可能離開自己了。
  “呵呵,爺來扶著你。”見邢薇不錯眼的看著自己,似怒非怒,似喜非喜的樣子,賈赦心裡更是妥帖:“咱們先下去,這亂糟糟的別回頭撞了你。”待到跳板前,不免皺了眉頭,矮了身子,雙手一抄便把邢薇攔腰抱了,吭哧吭哧的給抱了下去,邢薇雙手攬著他的脖子也不敢動,生怕他一個憋不住兩大一小再給掉的水裡,卻不妨賈赦一到了岸上小心翼翼的放下邢薇就吐出一句話來差點把邢薇氣個半死:“你比原來重了啊,爺差點抱不動了把你摔下去。”
  邢薇氣鼓鼓的瞪著他,脾氣上來,過去狠狠的踩了一腳只顧著低頭揉肚子喘氣的賈赦一腳,氣道;“重什麼重,不知道人家是懷孕了嗎,雙身子你懂不懂?”不知道任何時候女人都忌諱人說“重”嗎,真是豈有此理。
  “唉吆,”眾目睽睽之下被媳婦踩了一腳,雖然疼的吸氣,可賈赦還是嬉皮笑臉的追著邢薇道:“不重,不重,我又沒嫌棄你重,不就是擔心把你摔下去了嗎?”
  “還說,還說,”邢薇氣急,又揮起拳頭往他身上招呼,“就是你自己掉下去也得保證我們娘倆的安全,你敢把我們摔下去試試?”
  “是,是,就我自己摔下去也得讓你們沒事,是,我錯了,我錯了還不行嗎?”賈赦從小看到大的都是那種淑女風範的古代美人,就是他妹妹偶爾的當著她哭鬧發脾氣,過後還一副見不得人的樣子,就別說張氏了,那從來都是一副端莊沉穩的樣子,見這邢薇發起火來,完全一副母老虎護犢子的樣,兇惡的狠,可是,越看怎麼越有韻味呢?
  不知道怎麼的,他越是油嘴滑舌邢薇也越來氣,還待發火,卻覺得好似有許多人看著自己,再一看,“媽呀,不要見人了,”一頭就撲進了賈赦的懷裡躲著不敢見人,自己這是怎麼了,跟賈赦就在石馬頭上大呼小叫起來,自己似乎剛才還踩了賈赦一腳,這可是大忌。
  “看什麼看,沒看見人家夫妻吵架啊。”賈赦也知道邢薇害羞,見那些看熱鬧的依舊一副色眼往自己懷裡瞧的樣子不免罵道:“再看爺讓人挖了你們的眼睛。”眾人也見了賈家人的排場,早知道這靠岸的一夥人來頭不小,可是這邢薇和賈赦打情罵俏的樣子著實讓人稀罕,忍不住就看的呆了去,再被賈赦這一吼,也都回過神來,急忙一哄而散,各人忙活各人的去了。
  但賈赦和邢薇不知道,就這麼一出,就讓邢薇是個母老虎,賈赦怕老婆的流言慢慢的傳播開來。
  馬車很快就從貨船上個卸了下來,邢薇被賈赦給抱到馬車上都不願意抬頭,大概是懷孕反應,這一刻她十分的貪戀自己男人身上的味道,這就是自己孩子的爹,自己以後必須跟他同甘共苦的人。
  張捷就住在蘇州衙門,雖說景氏沒有跟著上任,可他身邊並不缺人照顧,按照例規,景氏也給他派了個謝姨娘跟著來任上照顧他的飲食起居,賈赦和邢薇過來雖然住不了幾天,可也被她安排妥當的單獨弄了一個院子出來:“您看看,可還有什麼不妥當的,我這就派人規整了。”
  邢薇笑著推辭:“這已經很好了,倒是麻煩了謝姨娘。”她這次出遠門日常起居的所有東西都帶足了,別說張捷這妾已經預備的極好,就算是沒有預備,她的東西都搬進來,那也是不缺什麼的。
  謝姨娘倒是想留下跟邢薇多套套關係,她知道他們在這裡住不了多久,早聽說邢薇跟張家關係不淺,——張捷一開始上任的時候他就跟了來,張捷中途母親生病趕回去一趟才跟賈赦關係漸漸緩和,張家和賈家早先的事情她也知道,可卻沒有想到兩家現在關係緩和的這麼快,但因為近身伺候張捷,也聽說了些其中的緣故,早就想著巴結邢薇。只邢薇旅途辛苦加上賈赦寸步不離,又說了這樣的話,讓她也無法久待,只好惋惜著去了。
  張捷早就幫著賈赦準備好了人,只等著賈赦和邢薇會和就走,邢薇有了身孕,生怕趕路急了顛簸,有些猶豫,好在孫太醫說是無妨,這才又歇息幾天,一行人重新趕路。
  這次即使比先前還要慢些,賈赦也不說離隊先行的話了,只每天陪著邢薇窩在馬車裡卿卿我我,羡慕的後面馬車裡的小付氏眼睛裡都要噴出火來。
  還以為賈珍有赦大叔看著能夠好些,誰知道錯眼不見的就又改不了拈花惹草的本性,而且他還惹到了親戚家裡,可是連累的她也跟著丟人。
  原來賈赦和賈珍騎馬走陸路趕的急,一路上雖然有些故事,到底還算是風平浪靜的趕到了蘇州,這叔侄二人來了自然被安排在張捷衙門後宅裡住著,謝姨娘也為他們安排了丫鬟僕婦伺候,才不過隔了一個晚上,就傳出了賈珍睡了人家丫鬟的事情來。
  賈珍倒是有些委屈,他睡覺好好的,誰知道半夜鑽進來一個人,他一正常男子離開媳婦這麼久,那裡經得住她挑火,何況,在他心裡也沒有委屈自己的心,於是就鬧出來這麼一出來,——他也沒有想著跟張家人道歉,甚至連賈赦都沒有告訴,嚴格追起來,這還是張家人管教不嚴。
  發生了這樣的事情謝姨娘自然要告訴張捷,張捷聽說不是賈赦,也沒有說什麼,賈家的男人褲帶松他知道,在他心裡,這事既是偶然,也是必然。只賈珍到底不是自家人,這丫頭自己偷不偷的,反正又不是他的姨娘通房就行,兩個當事人都沒有喊冤,他每天忙著什麼似的,那裡有心情管這後宅的事情,但到底是督促謝姨娘好好管教丫頭們,別再發生類似的事情,到底是不好看。
  謝姨娘也冤枉,又不是她指使的丫頭偷爬,可她也沒處訴說,發生了這樣的事情,到底是她管教不嚴的錯,只是賈家人臨走的時候她把那丫頭也打包送了過來。
  要不是邢薇嘀咕,賈赦還不知道這事,在邢薇看來,住個親戚就把人家丫頭睡了,這人得多麼的“急火”才幹的出這樣的事來,雖然不是賈赦,可到底是個丟人的事情。
  尤其她現在特殊事情,聽不得這種男人“偷嘴”的話題,她提溜著賈赦的耳朵警告著;“你聽好了,這次是珍兒也就算了,要是你犯了這毛病,小心我把你那禍根子給剪了。”賈赦聽得身上一緊,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哆嗦,這以前沒有發現,邢氏吃起醋來是這麼可怕:“珍兒偷吃,關我什麼事,我可不是表現很好。”孫太醫可是說了,這懷孕的女人只能哄不能罵,要不她一旦發起飆來可是會傷到胎兒,哎呀媽呀,這莫名其妙的吃連坐可什麼時候是個頭。
  賈赦心裡不高興只有找賈珍出火,劈頭蓋臉的一頓罵道;“以後管好你的褲腰帶,別不管不顧的什麼都給我招惹,在讓我聽說,小心把你···擰下來。”把賈珍也給嚇的夠嗆。
  邢薇知道自己有些無理取鬧,可她就管不住自己吃醋的心,臨走的時候她安排賈赦前幾個妾的去處,問她們是跟著一起上任還是留在家裡等幾年。
  除了嚴姨娘,那三個都表示願意在家裡等著他們回來。邢薇不置可否,顧姨娘和韓姨娘都是賈母給賈赦抬舉的,不是邢薇對賈母有偏見就看不慣這兩個賈赦的姨娘,只是她們兩個被抬舉的時間有問題,顧姨娘倒也罷了,她原本是賈母的丫頭,給了賈赦很是正常,只這韓姨娘,她原來卻是張氏的陪嫁,怎麼會在張氏去後給了賈赦做姨娘,偏還是賈母抬舉的呢?
  邢薇問過了賈赦,也把自己的疑問提了出來,賈赦不置可否,倒是覺得最好把她們交給張家處理,以前他並不懂這後宅的事情,現在才知道,女人狠起來真是不可理喻。
  於是這兩個人最後被送到了莊子上,被張家人給控制了起來,至於能不能從她們嘴裡問出東西來,只看她們到底有沒有做幫兇。
  邢薇倒不是借刀殺人,這個時代就是如此,賈赦早就不去她們屋裡了,自己這個“主母”假大方也是害人,偏她們自己選擇不去,又牽涉到舊事,自己能怎麼辦?
  嚴姨娘當初跟賈赦的時候不算是自願,是賈赦跟張氏生氣在外面胡混,被她家人看上闊少,暗自賣了的,邢薇問了她的意願,既不願意歸家,又不想繼續跟著賈赦,暫時還不想嫁人,邢薇想了想,把一個小莊子轉到她名下,嫁不嫁人的以後再說,這些補償總是該有的。
  嚴姨娘也住到了莊子上,就剩下賈赦的人事丫頭楚氏,這個還真不好安排,她是路太君給的人,又經過兩任主母,外表看著也老實,她既然說了留在家裡,賈赦也沒有別的意見,邢薇便把大房內部韓氏不方便管的事情交給了她,也算是手握大權,輕易不會被人欺負了。
  賈赦原本的四個姨娘被邢薇處理了仨,原來還不覺得,如今想想都來氣,她也知道自己其實還算是後來者,可時不時的就是壓不住自己的火氣,這與人分享丈夫的感覺可不好受,憑什麼自己就他一個,他卻可以左擁右抱的掉進美人鄉里?
  因此雖然這次賈珍犯事,可邢薇還是忍不住連著把賈赦提溜起來一起罵。
  她似乎隱隱發覺,即使自己不懷這個孩子,她也已經陷進去了,以前沒有發現,還能容忍賈赦的幾個女人在自己眼前晃悠,現在知道了自己的心,她一想起那些女人就恨不得扒了她們的皮,雖然她更對賈赦咬牙切齒,可是這個男人是她孩子的父親。
  邢薇私下裡勸小付氏,“你也知道他離不得女人,晚上也放開些,把他榨乾淨,讓他沒有精力在外面招惹女人。”見小付氏面有羞色,顧不得尷尬又道:“我會叫他叔叔多給他些事情做,看他每天累的跟死狗一樣,還會有這樣的心思。”自己的丈夫自己捨不得折騰,倒楣的就剩下了罪魁禍首賈珍,邢薇一邊舛錯小付氏,一邊讓賈赦看管好賈珍。
  賈赦聽怕了邢薇嘮叨,見他終於放過自己找賈珍的麻煩,急忙應下,轉頭就給賈珍吩咐下若干事項來,真的把賈珍忙的暈頭轉向那裡還有時間去想那事情。
  偏小付氏也信了邢薇的話,突然改了脾性,把他剩下的點精力也榨了個乾淨,真正是痛並快樂著。
  賈赦只是個七品縣令,公事交接自有張捷和老丈人安排的人監督執行,他自己只管著適時的扣個章,露個面就行,因為地方小,其他的事情暫時也沒有,就是有也帶了那麼多的師爺幕僚,他們商量處理好了才拿到賈赦跟前,賈赦這官做得,真是甩手掌櫃的一樣。
  再有開鋪子和帶來的人,都扔給了賈珍,誰讓他閑的無事睡女人,自然是精力過旺的錯,還不該多出些力氣磨磨脾性?
  所有的事情都有人處理,邢薇又懷孕犯懶整天睡覺不理人,賈赦閑著無事便嫌棄起自家的居住條件來。
  小小的七品衙門自然比不得他京城的公侯大院,他拖家帶口的人又多,許多人都安排不下只好在跟前另外租房子安置他們。
  別人猶可,這賈珍就離不得很遠,生怕他錯眼不見在犯了什麼事情,其實也是賈赦給自己找點事情做,這突然換了個環境,還真是不適應,人生地不熟的也不好走遠路,加上媳婦懷孕,他被管的也不敢瞎行。
  想到不過幾個月孩子就要出生,還讓他在這個憋屈的地方跟他將就,可不是委屈了他?
  一動土就多了許多事情,邢薇也知道這衙門住不開,自家也不差這幾個錢,就由著他折騰。只督促賈赦,看好衙門裡的人,別讓他們仗著權勢欺壓百姓,借著自家建房子拆遷中飽私囊再讓自家背名聲。
  賈赦聽的不耐煩,出去轉了一圈,圈了一塊空地,回來跟邢薇道:“爺自己賣地全部新建總是行的吧。”
  這個倒是不擾民,還能帶動地方經濟,只是,離衙門遠了些,將來上班可不是要受累,算了,反正在京城也是早朝點卯的,從來睡不到一個安穩覺。邢薇也不去管了,只把小付氏找來道:“你也管過家,我如今精神不濟,就把這家裡的事情託付給你了。”
  小付氏也閑的發慌,賈珍忙的團團轉,孩子也有人照看不用她費心,接了邢薇的任命很是高興:“您安心養胎給我生個小兄弟來,裡外的事情都不用擔心。”
  只人不找事事找人,不過一天就接到一個帖子來,說是揚州姑奶奶家派人來問候舅奶奶,還說過一天姑奶奶回來看望舅爺和舅奶奶還有蓉大爺,蓉大奶奶。
  邢薇好懸沒有聽明白這是誰,早先她跟老付氏商量著找賈赦的幾個庶出妹妹,可這麼長時間了,連個確切的消息都沒有,這是:“賈敏下的帖子?”舅爺、舅奶奶的一大堆,得虧這人說話明白要不還不給人繞糊塗了?
  “是呢,說是四姑奶奶家派人來的,還說四姑姑已經在路上了,這先派人來知應一聲,免得冒狀了。”小付氏知道邢薇如今懷孕什麼事情都撂下了人也顯得傻了幾分,給邢薇解釋清楚了,免得回頭鬧笑話。
  “那就準備地方讓她來了好住幾天吧。”先前邢薇還計畫去林如海家轉一轉的,只是因為有孕賈赦不放她遠行就只好放下了,在她心裡,別看賈敏是自家姑奶奶,可林如海的大名更重幾分,導致她聽到四姑奶奶幾乎沒有反應過來。
  沒有兩天,賈敏就到了,一看到這敝舊的衙門也不免皺眉,只見邢薇熱情的樣子她也不好說,幾個人寒暄過了,便招呼著進去說話休息。
  賈赦忙著規劃新居,並沒有留在家裡等這個親妹妹,他跟賈敏小時候處的並不是那麼和氣,說起來跟他的幾個庶出妹妹相比,他們一同在路太君身邊長大,感情還要深一些。
  賈敏皺著鼻頭進了屋,不免對著邢薇抱怨幾分,“大哥哥還是這麼不著調,放著好好的侯爺不做,偏來這小地方當什麼縣令。”
  邢薇聽了便有幾分不喜,不管對錯是人家的事情,你一個當妹妹的這樣抱怨,可有問過你哥哥的意願?“我們老爺也不想尸位素餐,既然領了俸祿,自然要為百姓做幾分事情,在京城裡他也做不了什麼事情,就跟身上申請來了這麼個地方,還不是想著好就近為民。”邢薇早就跟賈赦報備過了,身邊有上面的耳朵探子,以後說話都小心些,冠冕堂皇的話是人都愛聽,雖然聽起來有些像老和尚念經。
  邢薇說的話太堂皇,賈敏憋了憋嘴,到底是不好說什麼,又道:“大女叟子也是,大哥胡鬧你也不勸有些,娘身體不好,二女叟子又那樣,怎麼的你也該留下照顧她一些。”
  邢薇聽了這個來火,自己雖然比賈敏還小上一歲,可是自己到底是占了個長字,何況兩人還是頭一次見面,這好不好的也該客氣些拉拉交情在說話,你倒好,第一句說大哥不曉事,第二句就指責女叟子不留家裡照顧婆婆,你是來砸場子的嗎;“四姑奶奶一路上累了,還是先歇息歇息緩過來再說話吧。”擱在以前,邢薇恐怕還能應付她幾句,現在可是忍不得半分,聊下這話轉頭就走,氣的賈敏再後面直跺腳。
  小付氏卻不能就這麼一走了之,急忙在後面勸道:“四姑奶奶先歇息再說,嬸子她有了身孕,這忙活半天也受不住了,等歇一會大家好說話。”
  “懷了身孕?”賈敏似乎聽到了不可思議的事情,吃驚道:“不是說這邢氏不能生嗎?”看來她們母女私下裡通信,賈母可沒有說過邢薇和賈赦什麼好話,這也導致了賈敏對賈赦和邢薇都不大客氣。
  小付氏心裡也不耐煩起來,再怎麼著這小姑子也不能夠這麼對待大女叟子,“四姑奶奶累了,還是先歇息歇息再說吧。”
  賈敏滿肚子的疑問急忙著人去打聽,下面的人回來說:“只問了說大舅奶奶有孕才不到三個月,所以並沒有派人去親戚家裡通知。”
  這個時代的人講究頗多,孕婦不滿三個月都不能夠張揚,除非極為親近的娘家人,一般人家都得等到三個月以後才說,邢薇倒不是這麼忌諱,只她除了邢家人,也就張家和景氏還親近幾分,只遠隔千里,專門派人回去說這個也不大合適,只讓人在安排節禮的時候帶句話就好,娘家人都如此了,她自然沒有想著專門通知一聲賈敏了。
  賈敏聽了心裡五味雜陳,自己盼孩子盼的眼睛都綠了,湯藥可是沒有少喝,可是肚子一直都沒有見動靜,這邢氏聽說是不能夠生的,怎麼突然就有了身孕?
  賈敏心頭一急,急忙就叫人去請賈赦回來。
  賈赦心裡惦記著邢薇懷孕,原本一天都要回來幾趟的,他只是個監工出銀子的,事情又不多,只是因為在家裡待著打擾邢薇睡覺,所以才不耐煩的找個事情給自己做,聽說姑奶奶請,無可無不可的回到家,不想進門第一句話就聽到賈敏說;“我聽說大女叟子那身子是在路上懷的,大哥可算過日子了,可有不對的地方?”
  “渾說個什麼”,被人懷疑戴了綠帽子,是個男人心裡都上火,只是對方究竟是自己的妹妹,賈赦倒底忍了,但心裡總歸不舒服:“你若是無事還是趕緊走吧,我這裡地方小,也沒有你住的地兒。”賈珍的下場就在眼前,要是讓邢薇知道賈敏剛才的話,還不當面跟她大鬧起來,雖然跟這個妹妹感情不深,可賈赦也還是顧她幾分,他還更怕邢薇鬧起來傷到自己和孩子就得不償失了,急忙吩咐人套車,把賈敏原封不動的送了回去。
  邢薇睡了一覺火氣平了幾分,也打算壓壓火氣接待賈敏,賈赦四個妹妹剩下這一個,加上這位還是仙子她媽,雖然有些令人反感的閨閣脾氣,可到底也是自家親戚。
  可是轉眼就聽說賈赦把人送了回去在,這是鬧的哪門子?
  賈赦擔心的事情很快便成了真,邢薇知道了賈敏的話,氣衝衝的吩咐人套車,“去揚州。”下人急忙阻攔又通知了賈赦知道,賈赦急的不行,這才不到三個月,幾乎都在路上顛簸了,現在又要帶著氣出門,回頭即便大人孩子沒有事情,生下來也是個暴脾氣。
  賈赦騎了馬正要走,斜刺裡沖了一個人出來,賈赦急忙勒馬,呵斥道;“什麼人,沒長眼睛啊?”
  就聽的那人怯生生的問:“是大哥哥嗎?”
  賈赦聽的心裡一動,邢薇一直在找他妹妹他是知道的,也加派了人手一起找,可是至今都沒有結果,不過他也記得說是他有個妹夫老家也是南方人,似乎就在金陵地界,莫不是?
  賈赦遲疑了一下,問道:“賈攸?”他們姊妹的名字攵,他為赦,大妹敦,二妹玫,三妹攸,還有政及敏。
  “大哥。”那人果然應了一聲,噗通一聲跪在地上,“求大哥看在姊妹一場的份上,救救你妹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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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怒火

  賈赦吃了一驚,也顧不得邢薇了,急忙下馬攙扶了賈攸起來,“你好好說,妹夫怎麼了?”這賈攸比他小不到三歲,現在看來卻比他蒼老十歲不止,身上穿著麻布衣服,都洗的發了白還打著不少補丁,頭上胡亂用了個藍色的布把頭發包了,剩下一雙眼睛還帶著些昔日的影子,只看她面帶菜色,瘦的皮包骨頭,扶著的胳膊都硌手,賈赦心裡暗道,這得吃多少苦頭才會成這樣子啊?
  “大哥,”賈攸未語淚先流,卻也知道事情緊急,哽咽著道:“他就在工地上,也不知道因為什麼跟人起了爭執,我怕他出事,···早先聽人說新來的縣令是京城榮國府的,就跑來試試看,···”。
  被賈攸扯著往工地走,賈赦看她輕車熟路的繞來繞去,一路輕易的便超小道,走背角,輕易的躲過人去,不免得問道:“你呢,你在這裡做什麼?”
  “我在工地上做飯,一天有三十個錢拿,還能吃飽把剩飯帶回去,”賈攸似乎很是驕傲,說完了話才意識到自己跟賈赦在一起,不免羞怯道:“大哥,我,我也才來沒兩天···。”從小被教了十幾年規矩,女孩子不能抛頭露面,她卻跑到工地上來做飯。
  賈赦心裡酸楚,不由得攥住賈攸那磨出繭子的手,粗糙的自己都想像不出來這手也曾經給自己繡過精緻的荷包扇袋,曾經最多在廚房站著指揮人如何做點心窩頭,可如今她卻能夠揮動鍋鏟與人做飯。再想自己那一天揮霍的不下百兩、千兩,可自己的妹妹卻因為掙了三十文,能吃一頓飽飯省下些飯菜帶回家而欣喜若狂。“比我強呢,”賈赦笑道:“我當初跟你女叟子置氣,出去連活都找不到,沒有人肯用我。”
  “那是,誰人敢用榮國府的大少爺?”賈攸笑嘻嘻的似乎恢復了往日的活潑。她是三個姊妹裡面最小的,被上面兩個姊姊護著慣著,從小都很天真,小時候跟賈赦一同養在路太君身邊,老人家要享天倫,根本就沒有用那“七歲不同席”的規矩來隔離束縛這四姊妹,這幾個姊妹感情自然不同。
  只賈赦天性涼薄,只看得見眼面前的人,這三個妹妹被賈母在路太君喪期給迅速嫁了出去,開始賈赦也想了她們幾天,漸漸的就淡忘了,要不是邢薇提起,她們恐怕早就消失在賈赦的記憶裡。如今人在眼前,賈赦真是後悔不已,自己若是一直惦念著她們,即使被老太太胡亂嫁出去,只要自己私下裡幫扶一把,她們也不至於過成這個樣子。
  賈攸心裡記掛著丈夫是,雖然和賈赦說笑著,可步子並不小,賈赦很是急切的才能跟上她的步伐,忽悠又行了許久,才來到一個人聲鼎沸的所在。這也是賈赦有錢不在乎,這地方自然不如京城的寸土寸金,賈赦圈地的時候也沒多想,只尋思這自家人多,一家一個院子回頭得多少地方,就胡亂的指了一大塊地,當地衙門辦事的為了巴結賈赦給他留下個好印象,硬是又擴了幾裡地去,——賈赦帶了那許多人來說上任,即使這些老油子地頭蛇也是平生第一回所見,過去來了新縣令,他們還敢怠慢敲打一下,可這位他們卻不敢,人家即使一個老人不用,衙門裡的事務也可以照常運行,他們卻丟了飯碗,跟普通百姓無異。
  這些人作威作福慣了的,那裡還會那些掙錢的營生,只好拼著命的做事好巴結賈赦,賈赦並不懂這些人的心理,只見到他們還算是勤快,這便留下差遣。
  只有的人只見過一兩面,有的人即使見過多次他也沒有記在心裡,以至於現在面前呼啦啦的跪了一地,他也弄不清楚誰是誰。倒是中間一個剛才似乎被人“群擊”的人這會兒露出真身來。“真元,你怎麼樣了?”賈攸一見那人就淡定不起來了,撲到那人身上嚎啕起來:“他們真敢打你,你這個傻子,怎麼不跑?”只任憑她怎麼呼喚,那人也不見聲音。賈攸急了,回頭呼救:“大哥,求你救救真元。”賈赦幾步過去,得益于男孩子從小調皮,也被賈代善很教訓過幾回,賈赦胡亂檢查了一番,知道只是皮外傷,應該並無大礙,至於為何昏迷不醒,他卻也不知道了。
  三妹妹哭的那麼傷心,讓賈赦的心都揪了起來,連忙應聲又招呼人,“唉,唉”隨手指了幾個看起來就滿身是肉,身體強健的人,“你,你,你們幾個快去把爺的妹夫給抬起來送去醫治,說完又怕他們送錯了地方,急忙補充,“直接送到爺衙門的家裡,那裡有太醫。”
  那些人早懵了頭,被自己打的人竟然是侯爺他們縣令老爺的親妹夫?這可怎麼是好?在聽到賈赦並沒有先追究各人打人的過錯,只命令先救人,幾個被指到的如聽到救命符般急急的跳了起來,搶著去抬人,把賈攸急的呼道:“小心點,別弄疼了他。”幾個人又忙慢了下來,小心翼翼的樣子看著粗苯的很,連賈赦都看不過去了,直接命令了:“一個個的都笨死了,背著,你們幾個輪換著背著,小心,慢點,別惦著了。”見賈攸伸手跟在後面扶著那“真元”,讓那幾個人怵手怵腳的施展不開,又過來拉賈攸,“你一會兒跟大哥騎馬,還能走在他們前頭去尋太醫。”
  賈攸聽了也罷,目送著幾個人背著自己丈夫匆匆去遠,跟著賈赦走了幾步才想起來,又跟賈赦道:“大哥,這些個打人的?”
  賈赦一拍腦袋也記起來,回過頭忙看了一眼,見有一個有印象的,伸手指道:“你,爺記得你,去把這一幫人都送到衙門裡去,少了一個,爺唯你是問,”又伸出手指頭點點,跟賈攸道;“一共十二個,少不了的,咱們先回去。”賈攸聽了越發的傷心起來,哭訴道;“大哥,他們一共十多個人打你妹夫,你可不能夠輕易就這麼饒了去。”
  “輕不了,輕不了,不饒他們,你放心,這可是我親妹夫,我還能不向著他?”一路哄著就把賈赦往回牽,這次走的是大路主道,沒幾步就到了工地外面,早有人牽了馬等著,賈赦便自己騎了,把賈攸放在身前,急忙往家趕,半路上果然追上了幾個馱著真元的人,賈攸見了忙大聲道:“真元,你先忍著,我跟大哥回家安排大夫去。”聲音未落,馬已經竄過去了。賈攸忍不住嘀咕著:“要是讓真元坐馬就好了。”
  賈赦忍不住道:“也不知道他到底傷的多重,還是人背著穩妥些。”賈攸便不再吱聲,只轉身抱了賈赦的腰,生怕自己掉下去。
  兩人快馬進了門,賈赦扶了賈攸下馬便奔孫太醫住的院子去,邊走邊吆喝,“老孫,老孫,快出來看個人。”孫太醫堅持自己“出宮”了,一直不讓賈赦和邢薇叫他太醫,邢薇尊他一聲孫大哥,老人家多少還當做客氣,推不掉也就受了。賈赦再喚他孫大哥,自己彆扭不說,孫太醫也尷尬,人家到底是有爵位的人,孫太醫也不好攀扯,一來二去的,賈赦便叫順口了管他喚老孫,竟然都十分便宜。
  這一咋呼便鬧得整個衙門都鼎沸起來,有人便飛快的去告訴邢薇:“老爺帶了個女子回來,”說完又想起邢薇懷著孕,又怕嚇著出了什麼事自己無法擔待,急忙補充道:“那女子看上去比老爺還大,麻布衣布服,跟老爺乘一匹馬回來的,老爺下馬直接帶她去看太醫了。”孫太醫到底做過太醫,下人們也不好換稱呼,只孫太醫似乎很是堅持,當面不讓人如此叫他,沒辦法,下人當著面叫他孫大夫,其餘時候仍舊稱呼他太醫,這也是感他幫自己這些下人們看病。
  孫太醫進太醫院以前也是給普通人瞧病的,只是後來入了太醫院,有了各種規矩章程,漸漸的就也有了架子身份,不好給這些“下人”看診,如今跟著賈赦和邢薇他們一起住,平時就這麼幾個主子,幹呆著也無事犯懶,便也給下人們瞧瞧症狀,開個藥方什麼的。這原本是在路上就興起的,一干人等倒也沒有覺得有什麼不妥,只是因為到底是受了人家的恩惠,心裡想著便有了尊敬。
  邢薇聽了心裡便想了一個可能,不免嘀咕著也命人服侍她起身,先頭她忙著跟賈敏較勁,吩咐人備車馬要去揚州找她理論,被人好不容易勸了下來,這會正找了毛線給孩子織小衣服,因為心裡有氣,不免就胡亂扯拽,弄得毛線纏了一身。
  沒有辦法,原身邢氏針線活也不好,她自己也沒有這個“天賦”去繡花縫布,可一腔母愛如何表達,怎麼的也不能讓孩子穿不上親媽做的一件衣服吧,於是便想到自己唯一能夠拿得出去的“女紅”,讓人找了毛線來給孩子織毛衣。
  等到邢薇收拾妥當了扶著人剛走到孫太醫住的院子門口,就聽到有人在門口張揚著喊道:“快,你們家姑爺回來了,快帶我們去找大夫。”似乎被人攔住了,又有人補喊了一句:“你們老爺說讓送到衙門來的,還有你們家家姑奶奶已經和老爺一起先回來了。”
  邢薇聽了忙吩咐旁邊的人,“快去,讓他們進來,別耽誤了。”跟她猜測的果然不差,只是不知道是賈赦那個妹妹。
  邢薇歎了口氣,自己又帶著人返回,吩咐讓人安排住處,起居伺候的人手等,又讓人去問賈赦:“悄悄的,讓老爺去問一下姑奶奶,就看她家在那裡,咱們把她家人一起接了過來,免得一會兒姑奶奶惦記家人。”知道賈赦就是個不周全的,既然發生了這樣的事情,她不想到前面去怎麼辦?
  又讓人去通知賈赦的幾個師爺幕僚:“先打聽一下到底怎麼回事,然後幫著處理一下。”
  這些人早就得了令,知道就算是賈赦最後也得問過夫人才會最後做決定,也不敢說不尊後宅夫人的話,急忙的就去辦了。
  邢薇又去叫人通知小付氏,這家裡又要來一家子常住,院子,吃住,隨行伺候都得提前安排好了,她可不會跟原著中賈母似的,一再寫信催人家黛玉離開父親,最後卻連個院子都不給安排···唉,這是怎麼了?又想到了賈敏,邢薇也惱火,自己最近火氣本來就旺怎麼這仙子娘沒事也跑來惹自己。
  這邊安排的差不多好了,那邊賈赦也帶了賈攸來見邢薇,邢薇一見到這個三妹妹,心裡的火又止不住蹭蹭蹭往上冒,暗自把賈母罵了個幾十聲,拉著賈攸的手眼淚就嗖嗖嗖往下掉:“可憐見的。”她最近感性的很,受不得氣,看不得遭罪的人。
  把賈赦嚇的夠嗆,急忙勸著道:“這不找到了嗎,找到了就好。”又勸那邊被邢薇嚇到的賈攸:“不是你的錯,她心疼你吃的苦。”這一個兩個的女人對著哭起來,賈赦真是急的也恨不得跟著掉淚,手忙腳亂的勸了這個又勸那個。
  邢薇倒是被他逗樂了,噗嗤一笑,帶出一串子眼淚來,順手拿了他的袖子來擦掉:“看你急的,我不哭了就是。”把賈攸又給看的呆住了。這就是她的新女叟子?怎麼這麼年輕好看?看脾氣是個嬌氣的,恐怕是那家的大家小女且出身,也是,以大哥的身份地位,他能娶小家的碧玉?看他把大哥給降服了的樣子心裡更是犯嘀咕,她若是不喜歡自己可怎麼辦?
  賈攸想到這裡,不免的氣短幾分,搓著手吭哧幾聲道:“我出來一天了,該回家去了,兩個孩子小,婆婆到晚上一個人照顧不了。”
  邢薇看了賈赦一眼,見他點頭如搗蒜,連忙拉了她的手安撫的道;“別著急,你大哥派人去你家裡接他們去了。”剛才邢薇派人告訴了賈赦,賈赦是想不到這個,急忙回轉去問賈攸了,賈攸一邊擔心自家相公的傷情,一邊也跟賈赦說了,大概她並沒有進心裡去,賈赦卻急忙派人去接人了。
  賈攸感激的看了賈赦一眼,眼淚止不住的又流了出來,嘴裡只叫著:“大哥”,這種被人遺棄了的感覺把賈赦嚇的直擺手:“你跟她說話,都是她交待我這麼做的,我可想不到這些,還有找你們也是她吩咐的,你們慢慢說,唉吆,我有事先走了。”說著話,轉身狼狽的逃走了。
  邢薇看了笑的不行,拉了賈攸的手在一邊的美人榻上坐下:“來來,咱們姊妹坐下好好說話,等他們都接來了咱們剛好開晚飯。”說這話又吩咐人道;“去把給姑奶奶準備的東西都預備好了,姑奶奶坐一會兒就好梳洗了,也吩咐人把親家奶奶和小少爺,”又看了看賈攸,賈攸急忙介面道:“大的是小子,小的是個丫頭。”邢薇便道:“把小小女且的東西都預備上,等他們來了咱們梳洗梳洗就用飯。”
  賈攸怵手怵腳的坐在那裡,聽著邢薇一連串的吩咐下去,心裡漸漸也安定下來,她早就跟人打聽過,都說新來的縣長娘子是個和善的,就連縣長大人也是公道好施的,蓋房子管飯不說,還給豐厚的工錢,所以才說動婆婆瞞著丈夫來到工地上幫著做飯,可沒想到來到這裡卻聽人說新來的賈縣長大人是京城榮國府的侯爺?天,如果沒有記錯,那竟然是她大哥?大哥會來這個地方?
  賈攸又找人打聽細問,說是張家大女叟已經去了,這是續娶的邢家女叟女叟,如今正懷著身孕,可被大哥寶貝的不行。賈攸問仔細了,自己不敢做主,便去丈夫給人家幹活的地方等著想要跟他商量一下再做決定,結果卻看到丈夫與人爭吵,看對方人多勢眾的樣子,她顧不得許多,打聽了賈赦常去的地方,貿然的跑去求救去了,還好大哥並沒有不認她,竟然讓她心裡踏實許多。
  這麼多年來丈夫對她極好,婆婆也沒有嫌棄過她,可是一個女子沒有了娘家就跟被人拋棄一般,心裡總是失落落的,尤其她少年時候還過的那麼美好,看到子女如今跟著她連飯菜都吃不飽,總覺得如果不是自己拖累了他們,他們一定能夠過的更好
  “你可知道大姊和二姊的下落。”聽了賈攸所說自己的情況,邢薇也不免暗歎一番,連忙跟她打聽賈敦和賈玫的下落。
  她們三個大姊先嫁,二姐不過半個月也出嫁了,她是最後一個,多拖了一個月,但都是在祖母百天熱孝裡出的嫁。大姊出嫁的時候她哭的十分淒慘,不知道是為自己,還是為了沒能夠給祖母守孝,還是為了三姊妹不久的分離。
  二姊出嫁的時候她還回來看過她們,雖然只是偷偷從後門進來的,可她還記得大姊那時候面色還算是紅潤,可等到她出嫁的時候,大姊臉色就帶著灰白了。她出嫁三天便要跟著相公回老家,這天姊妹三個倒是約著在她們住的地方見了一面,大姊那時候更是消瘦,可大姊一直說她過的很好,二姊也讓她莫管,她從小便聽從兩個姊姊的話,便也沒有再過問了。
  如今聽到邢薇問起來,賈攸便愣住了,手不由自主的往頭上探去,取下來一個戴的光亮的銀簪子來,摩挲道;“這還是臨分別的時候大姊給的。”想了一想又道;“當初有叫真元記兩位姊夫的老家地址,等他醒過來了且讓他找找,應該不會丟失。”孫太醫說她丈夫除了皮外傷並沒有什麼大問題,昏迷不醒主要還是勞累過度和缺乏營養,睡一覺,歇一歇,再吃點好的補一補就沒有了什麼問題。一想到丈夫都被虧成了這樣,賈攸無數次認定自己的決定有多麼的正確,其實關鍵還是大哥竟然沒有不認她,這個大女叟竟然比原來的張氏還要和氣,本來就存了巴結的心思,見邢薇有什麼疑問,只要自己知道的,就不敢隱瞞。
  邢薇聽了也止不住的歎氣,賈母這是辦的什麼事?又問她:“我聽說你們多少還是有些嫁妝的,還有跟著你的陪嫁丫頭呢?”
  這便又是一樁心事了,賈攸回憶道:“往常服侍我慣了的紅兒,綠兒在祖母去後就被換了,大姊她們的一樣,貼身丫頭都被換了的,再後來陪嫁的都是後來換的。嫁妝,嫁妝裡也沒有什麼東西,還在回家的路上丟失了,連著陪嫁丫頭一起。我的是這樣,也不知道大姊和二姊的如何,”想來跟自己的也是差不離,賈攸如今說起來很是平常,即便她這樣無心無肺的丫頭都知道其中有些故事,可她卻依舊沒事一般:“真元說丟了就丟了,我們顧著要回老家去,也沒有報官去找。”沒有主子的吩咐,陪嫁丫頭敢跑?賈攸並不是不知道這裡面的故事,可知道如何,她的嫡母能夠饒她一命大概已經算是開天恩了,何況給她選了一個這麼好的丈夫,她已經很是知足了。
  “這裡離金陵賈家也不算是很遠,你怎麼不去找他們求助?”邢薇問道,因為自己懷孕,賈赦丟下了所有的東西,連回金陵老家都暫時擱置了,還說什麼等生了兒子的時候,帶著孩子一起入族譜的時候在祭拜祖宗云云。
  為了這個,邢薇硬是跟他較了幾天勁,“要是生個女兒你就不給她上族譜了是吧?”邢薇跟他蠻不講理的鬧了兩天,把賈赦嚇的直解釋;“女兒我一樣喜歡,剛好可以兒女雙全啊。”
  “去過啊,可他們說我是冒認官親,還說宗譜上根本就沒有我們的名字。”賈攸似乎不明白,瞪大了眼睛看著邢薇。
  庶出子女上不上族譜,完全看父親和當家主母的臉色,賈攸她們出生在京城,賈代善和路太君如果不堅持,她們的名字連京城的家譜都上不了,路太君雖然喜歡子孫繞膝,可她主要的心思還都在賈赦身上,賈代善更是把這幾個庶女當哄母親開心的玩物,——想來他們也不會為了這幾個庶女專程派人回來給她們上族譜。
  可賈氏宗族盤踞金陵多年,照顧一個出嫁了的姑奶奶完全不成問題,即使族譜上沒有,可這幾個姑娘在榮國府長那麼大,他們會沒有人聽說過他們的存在?會有此一說,想來也是得到什麼暗示或明示。
  ——邢薇已經到了要暴走的邊緣了,咬著牙在屋裡來回轉磨,把賈攸看的直擔心,不由的連忙勸她道;“女叟子不用擔心,我現在過的很好啊,真元很疼我,婆婆也歡喜我,還有了兩個可愛的孩子,他們都很乖,很聽話。”看來少女時代的富貴生活在她心裡眼裡並不能夠留下極為美好的印象,否則這樣困苦的日子依舊讓她覺得極美好。
  邢薇先前還道這姊妹幾個跟著路太君可以過大家閨秀的生活,至少不會受到賈母的磨搓,看來她還是太天真,並不知道這裡面的水有多深,“以後就好了,你哥哥如今也算是能幹點事情,有他幫襯著,以後你們的日子也能夠起來的。”升米恩斗米仇,邢薇並沒有對大包大攬的說養著賈攸一家,實在也是她到底是出嫁女,管的太多了姑爺面子上不好看。看著賈攸一派天真的樣子,想來他丈夫是個極有主意的人,到時候別鬧得人家以為自己成了倒插門的姑爺就不妥當了。
  賈攸點頭道:“我們真元很能幹,不僅能夠讀書,還可以掙錢養家,只是家裡如今開銷大,婆婆歲數大了也生病吃著藥,我想著還是多攢些銀子的好,才瞞著真元出來尋活計,不想還尋到了大哥,剛才跟真元說了,他還沒有教訓我,”瞞著丈夫出來找活,賈攸先前還是擔心的,可遇到了大哥,又救了丈夫,丈夫也沒有埋怨她,令她十分開心,這真是一個無憂無慮,一點小事就可以滿足的小丫頭。
  邢薇不由的也笑起來。“好了,先去洗洗,一會兒孩子們來了,也好讓他們看看他們的娘是個多麼能幹的人兒。”
  賈攸便聽話的去了,等頭埋在水裡的時候,她才無聲的大哭起來,她永遠也忘記不了在榮國府最後那一個月的日子,原本那麼疼愛她的奶嬤嬤被關在後罩房裡,她卻無能為力去救她們出來,她還笑著說自己終於可以過上好日子了,要好好的活下去。
  她是被姊妹們護著無憂無慮的長大,可是在那孤獨無依的一個多月裡,早就可以讓她長大,何況,從小跟他們一起長大的,並不僅僅是賈赦和她們姊妹三個,其餘的庶出兄弟們的莫名其妙的夭折,——那都是一個個鮮活的生命,去的竟是那麼的無聲無息,還有她們的姨娘。
  賈攸自己的姨娘在她出生的時候就去了,說是難產,這還好些,至少,她並無印象,也無甚牽掛。大姊的姨娘卻是有個兄弟,忽然之間就得了急診,大姊的姨娘日夜看護還是沒有保住,再然後連姨娘也去了,大姊為了她們,既求祖母又求嫡母,還求過父親,可是,姨娘和小兄弟還是去了。
  二姊的姨娘去的時候,根本就不讓二姊去求人,她說那便是命!
  整個榮國府最終只留下她們三個庶出的女孩,她害怕,便越傻,整日裡沒心沒肺的笑著,藏在笑容下面的是自己膽怯的心。
  大姊說過,傻子命好,二姊也說,傻人有傻福,於是她便每天樂呵呵的,連祖母看了都心喜幾分。
  這話大概是真的,所以即使沒有分文的嫁妝,丈夫也沒有嫌棄過她,即便她不會做家務活,婆婆也沒有呵斥過她。穿麻布衣,做家務,跟著丈夫一起下地鋤草侍弄莊稼。
  可任憑她再辛勞,家裡的銀錢依舊不夠花,隨著兩個孩子的出生,丈夫早就丟下了學業,這怎麼可以,雖然過去的十多年對她來說,跟一場夢似的,可那樣的榮華她也希望她的兒女們享受一下,再也不要擔心這吃了上頓沒有下頓的生活。
  找回了賈攸,邢薇也顧不上去找賈敏報仇生氣了,每天母愛氾濫忙著逗兩個孩子開心。
  可惜賈攸的丈夫耿真元傷好後就表示要搬回家去住,賈赦和邢薇一再挽留,他以馬上就要過年,沒有姑爺在舅家拜祖宗的道理,到底是搬走了。
  這耿真元倒說的是實情,且他也不是那種為了面子可以拋卻一切的,他養傷期間還是留在賈家,家裡老的老,小的小,剩下個賈攸也是個沒有能為的,他不能真的因為自己的傷而拖累家人,可傷一好就立即找藉口搬走,說明這個人也算是靈活和有底線,並不是那種一賴上就甩不掉的窮親戚。
  這耿真元在邢薇的前世就是個嚴重偏科的,重理不重文,聽說當初考舉人也是勉強掛在榜尾,會想著進京在進一步,也是想去考明算科,這個科目上面管的不嚴,富家子弟走後門的多,加上他經史不過關,也註定考不上。
  還以為娶了榮國府的三姑娘可以借借力,卻不料賈攸就是被榮國府給拋棄的,好在他人還算是正直,並沒有因此而嫌棄賈攸,見事不成立即帶著新婚妻子會了原籍。
  賈赦倒是十分喜歡這個妹夫,賈家發跡靠的是武力,唯一一個進士還在家裡修仙,這女婿雖然是外姓人,可到底也是自家解不開的親戚,等耿真元能下地,一股腦的就把自家房基地的總買辦交到他手裡,這樣就不會在發生中飽私囊,隱瞞多報的問題,也免得不明情況的百姓說他新來的縣令欺壓百姓。
  原來耿真元當初會被人打,就是那些老衙役們想要中飽私囊的壓價少寫建築物資數量,這耿真元明知道自己恐怕科舉無望了,回到鄉里便認真的找了個活計,以前只有母子二人還能湊合,這有了妻子來年勢必還會添人,再也不能跟往常一樣靠鄉鄰接濟了。
  他好歹讀過書有過功名,又不挑剔工種,便在一個專門燒磚的窯廠找了個會計的活,這活工資高,還能夠在沒活的時候回家照顧家裡,比那些城裡的掌櫃,帳房要鬆散多了。
  這一次賈赦建房需要的磚石多,頭兩次工人們運送過來回去報帳總是不對,那天他才過來追尋問題,結果就被人打了。也虧得賈攸在家聽他議論過新來的縣令,說是新縣令蓋房子給工錢不說,其他的待遇也不錯,大概這新來的縣令是個好的,轄區的百姓大概能過幾年好日子了。
  兩個孩子越大越需要錢,婆婆也一年老過一年,身體也不好,還喝著藥,賈攸便想趁著機會也掙些錢,便說動婆婆來到工地上幫工,誰知道竟然跟縣令認了親。
  藉由耿真元的事,賈赦斷了上任以來第一案,因為事實清楚,證據確鑿,當堂便打了那些衙役們板子不說,辭退工作,不在錄用,在在此之前,還責令他們退還當初敲詐勒索百姓們的錢,若有隱瞞未報的,一旦查實,嚴懲不貸。
  那些衙役們都是老油子了,沒想到卻栽在這個新縣令的妹夫手裡,有心報復又不敢,想一走了之也沒有那個膽,又聽說這賈赦是個混不吝的,這樣判決還算是額外開恩等等,想了想,銀子沒有命金貴,便挑著撿著退還了一部分。
  剩下的一些人也不敢真找他要或者去縣令那裡舉報,這些人被懲罰已經算是平了老百姓心裡的那口怨氣了,不說別的,只要這新縣令不是個包庇徇私眼明心亮的,以前的事情就認了倒楣也無妨。
  邢薇怎麼也想不到賈赦蓋個房子能認回個妹妹不說,還立了口碑,年關到了,賈赦作為新上任的父母官,怎麼也得過好這個新年。
  打聽了過去的父母如何與百姓共同慶祝新年,無非就是搭席棚聽聽戲,走馬觀花慰問一下當地貧苦百姓等。
  幾乎都是花了錢,需要關懷的缺沒有得到任何改善。
  邢薇想著反正自家也不差那幾個錢,賈赦也精力旺盛的到處折騰,不如讓他下鄉慰問孤寡,好歹也算是個“標新立異”?
  眾師爺和幕僚們也無人反對,這種事情其實都是程式,因為怕掏腰包漸漸的被人放棄,這新東家既然錢多,自己反對也沒有什麼道理?何況新官上任三把火,這來了這麼久,賈赦蓋房子,攆衙役,這過新年,勉勉強強的也算是一件事情,要不事情都讓他們做了,也不知道這賈侯爺來做的什麼縣令?

  ☆、第43章 奉承

  賈赦便帶著人和物到鄉下慰問鄉民去了,這一路走著就跟散財童子似的,有沒有體察到民情邢薇不知道,倒是賈赦每天回來樂呵呵的,不住嘴的道:“早知道爺的銀子就是給了這些老百姓也比給老二的強。”也是,給了老百姓人家還能念叨念叨他的好,賈政撈去了,王氏還想要他的命。又叫邢薇:“告訴京裡,就說爺說的,除了月例什麼銀子也別給老二了。”
  賈珍被賈赦用的跟騾子似的,倒是很有成果的,商道已經辦起來了,雖然剛走了一趟貨,可年禮已經隨著商隊一起回去了,當然邢薇有孕的消息也隨著回去的人稍回去了。邢薇自然也要隨信過問一下榮國府的事情,人情節禮的問候安排等等,邢薇早先問過賈赦,賈赦說自己沒有什麼需要補充的,可這信都送走了他又想起來這個,完全是被百姓們給恭維的忘了形。
  邢薇笑笑不置可否,離開了就要學會放手,榮國府賈政鬧騰的如何他們如今又管不了,還念叨那些不開心的事情做什麼?倒是打算十五帶著小付氏和賈攸她們出去看花燈。
  搭檯子唱戲花不了幾個錢又是慣例,賈赦也沒有讓它停,何況還有底下富戶們的孝敬,他也看不上那些個錢,便都讓人跟舊年一樣安排了下去,所以不僅過年依舊有戲看,十五的花燈也照常舉行。
  年初二賈攸頭一回回娘家門,雖然總覺得自家的禮物拿不出手,可到底賈赦和邢薇也很熱情,一大家子人歡歡喜喜的吃完了飯,便約好了正月十五的行程。這年月也沒有什麼熱鬧可瞧,女人又大多關在屋裡不出門,好在如今在溪縣不是京城,規矩沒有先前那麼嚴謹,再少了人情往來應酬,時間上更是充足富裕顯得越發冷清,還不讓她們這些女人也出去散散心?
  又不是出遠門,邢薇也過了三個月的危險期,有這麼多人護著,想來也沒事,關鍵是賈赦並不敢掃邢薇的興,好容易最近她心情正常不莫名其妙的發火找事了,他可不敢隨意發表意見在鬧得邢薇舊病復發可不是無事找事?
  再說一年一回的與民同樂他也要去參加,還不讓邢薇去看看他的威風,他如何的受百姓的歡迎?
  可惜不等邢薇他們出門,門房那邊報說有客登門。這一過年節,經常有本地的富戶,地主,商人帶著禮物要拜見賈赦,也是因為他並沒有跟以往的父母官那樣,主動召集這些人聚餐,就連過年的份子錢都沒有著人去撚,這些人急了,主動湊了錢來給衙門,說是為老百姓過年出的份例,賈赦收了就用到過年請戲,十五花燈節上,自己倒是沒有落下一分。
  這些富戶看縣令依舊不給他們下請帖,不得已總是提著禮物上門,邢薇還以為又是這些人,正要人照規矩打發了,卻聽來人補充道:“說是揚州的四姑爺林大人。”
  邢薇一瞪眼,“不撿要緊的先說。”揮手讓人下去,今天這燈看不成了。
  林如海帶著禮物專程來賠罪,上次賈敏原打算來住幾天,不想卻惹惱了賈赦當時就把她送了回去,連飯都沒有留上一留,賈敏不等回家就氣病了,林如海問的明白又是生氣又是心疼,這都是什麼事?原本好好的去探親,卻弄的像是專程去得罪人。
  好容易等賈敏身體好一些,又到了過年最忙的時候,不得已才拖過年,趁著十五前後有些空,急忙帶著禮物來登門賠罪。
  賈赦和邢薇對林如海不僅沒有意見,相反還很感他的恩,兩個人安排了不用留下待客的人去看花燈,帶著賈珍三口和賈攸一家子來款待林如海。
  一大群人在客廳相見,因為都是第一次見面,並沒有回避,林如海客氣要贈送表禮,但他似乎沒有料到有這麼多人,差點拿不出來禮物來,邢薇也抱歉的給他介紹,“這是三妹妹一家,年前剛找到不久,還沒有來得及通知親戚朋友們。”
  林如海笑笑,其實他很意外,看賈赦和邢薇的態度,還不是外人,這?他忽然想起來,賈敏好像是有幾個庶出的姊妹,可這麼多年賈敏一直以榮國府的大小姊自居,弄得他也忘記了。
  好在這個時代的人出門都會隨身掛一些玉佩,手腕上也有珠串等相隨,林如海把身上的掛件取了,隨手當了表禮,這也幸虧只有三個孩子,林如海靈活變動省了給賈珍兩口子的都給了賈攸家兩個孩子。林如海一邊給禮物一邊想著一會還的命人去速速採辦禮物,這帶的禮物中除了年節禮,各人的禮物裡就沒有這三姊姊一家的東西。
  林如海雖然跟賈赦差不多大,可惜他娶了賈敏排在第四,依舊得叫賈攸一聲三姊姊,更別說耿真元了,才認了個大舅子,這連襟又登了門,簡直讓他有些受con若驚。
  幾個男人道著契闊,邢薇悄悄的打量林如海,他跟賈赦年歲相當,可看他面色和容貌卻比賈赦多了些風霜和擔當,可是怎麼也想像不到他會是原著裡把唯一的女兒丟到別人家,承受著那三百六十五日刀劍風霜嚴相逼的父親。
  想著女人家在場不大好方便,邢薇便要帶著小付氏好賈攸和孩子們回避,雖然看不成花燈,可自己娘們啊在後院樂呵樂呵還是可以的,再說就這三個孩子在,什麼不做只看他們打架吵鬧,一天時間都可以混過去。
  邢薇剛說了告退,林如海就留人:“女叟夫人留步,這次來是專程來給女叟夫人賠罪來的”,說著林如海撩袍子竟然要下跪,嚇的邢薇急忙往賈赦身後躲,開玩笑,這個時代跪天跪地跪祖宗跪父母跪皇帝跪上官,有幾個男人跪女人,還不是自家媳婦私下裡跪來跪去的玩鬧是個情趣。
  賈赦也急忙攙扶住林如海,面帶嚴肅的道:“四妹夫這是為何?別嚇著你女叟子,她可懷著身孕。”林如海大小還是個官員,雖然是親戚,可也沒有妹夫跪岳家娘子的規矩。
  林如海被攔下,便搓著手,十分的羞愧的道:“我這是替賤內給女叟夫人賠罪。”賈敏這辦的叫什麼事?大舅哥時隔多年終於又要有孩子了,不管男女,你當妹妹是不是應該先賀喜,送上賀禮表示歡迎和高興嗎?哪有你這樣辦事的,管天管地,她還管到了哥哥房裡了?時間對不對的,哥哥都沒有追究,還輪到你來問?賈敏不說,可林如海從下人嘴裡問了出來,下人也知道茲事重大,都被舅爺給趕了出來,事情能小了,只好冒著被滅口的危險把經過都說了,好在林如海礙於是妻子得用的人,她又生病了,需要得力的人照顧,便只聽了吩咐她們好好照顧夫人,讓她們回去了,讓這些下人們松了一口氣。
  賈赦聽了有些擔心的看了邢薇一眼,自己就怕她知道生氣,還專門瞞著,偏這不識眼色的林如海又專門來哪壺不開提哪壺,要是挑起事來,滅火的還不是自己?想著一雙眼睛便噴了火般盯著林如海。
  林如海見狀便又要跪,這事不說大家裝作不知道,可提起來他不認真賠罪的話,以後便是連他都無法跟大舅兄一家來往了。現在兩家離的不算遠,按說過年賈敏總是該回一趟娘家的,可是因為年前的事情,初二她扭著不肯過年給賈赦夫妻拜年。林如海知道她病剛好些,也不好說她,他們是親兄妹可以任性,可自己總隔了一層,不知道便罷,知道了還不親自有誠意的賠禮道歉?再說自己還有事求人家呢,態度不好些爭取人家的原諒,可怎麼好開口求人?
  邢薇倒覺得好笑,賈敏辦事不靠譜,連累的是自家的丈夫,賈赦辦事不得力,倒讓自己多勞心,這姊妹們可見是姊妹,都是顧前不顧後,自己想如何便如何,從來不會顧及別人的感受和後續的發展的人,也幸虧他們生在富貴之家,有些少爺毛病和小姊脾氣人們覺得很正常,要是在普通人家,早就被人打死過八百回了。
  “林妹夫還是請起,我可當不得你這一跪,你要是真的跪下去,我可是要福的。”邢薇先拿話堵住他再說,自己本來就不喜人跪來跪去的,可自己命好“投身”到主子身上,你若是攔著不讓下人跪,他們倒是戰戰兢兢的以為自己犯了什麼錯,弄得大家都不安生,所以也只好入鄉隨俗,好在自己到底不是土著,在問題的處理上總是記得“萬事留一線”,當然這是在不危害到自家或者那人本來有改的前提下,像處置賴嬤嬤一家那樣的情況,可以說絕對不會是第一次或者最後一次。
  嚴格追究起來,報復王氏和賈母到哪一步,已經算是比懲罰賴嬤嬤還嚴重了,可是對別人仁慈就是對自己的更一步傷害,人是自私的,在相對於防範別人和傷害自己來說,她永遠選擇的都是自己。
  至於賈敏麼,又另當別論,她是出嫁女,禍害自己情況有限。再說中間還夾著一個林如海不說,還帶著一個賈赦,就是不看林如海的面子,也得給賈赦幾分,賈赦對這個妹妹雖然不喜,可也沒有到厭惡的地步,就是自己,當時聽了確實生氣,可如今想想,那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
  不過是一個吃不著葡萄說是葡萄酸的傢伙罷了。
  邢薇笑著道:“不看僧面看佛面,她到底是···”邢薇故意頓了一下,掃了一眼林如海和賈赦,最後目光在賈赦面上停留下來:“是我們老爺的親妹妹,不也就是我的親妹妹一樣,我難道還跟自家妹妹計較?”
  林如海心裡長出一口氣,雖然也算是聽到了諒解的話,心裡怎麼就有那麼一絲堵的慌呢?
  賈赦心裡美滋滋的,看,我媳婦就是大方,可不會跟小家子氣的妹妹一般計較,他拍拍林如海的肩膀,語重心長的道:“妹夫啊,雖然那是我妹妹,我我還是囑咐你一句,她年紀小不懂事,你沒事的時候得好好教教她些。”這傢伙怎麼不按照常理出牌,在這個時代,若果發生類似的事情,一般情況下,當娘家哥哥的不是應該表達愧意,“都是家父,賈母沒有教好,連累妹夫了。”
  邢薇肚子裡笑翻了天,強忍著,又跟林如海他們辭行,這個時代如此,外男和內婦不好輕易見面,尤其是年歲正當的,其實大家都知道,即使丈夫不在,身邊丫鬟婆子也是一大堆的,誰會幹出什麼事情來,可是這個時代民風如此,邢薇就是不為自己,為了邢家,為了自己未出世的孩子,也得講究著些。
  偏著林如海沒玩沒了,又一次阻攔道:“女叟,女叟夫人留步,在下還有一個不情之請。”
  邢薇只好停下,又回頭坐下,乾脆的吩咐道:“我如今也久站不得了,咱們先坐下再說吧,”此話一出,引得賈赦又去瞪林如海,林如海只好搓搓手拱拳表示抱歉。邢薇知道林如海有私話想說,怕是不方便在場的人多,便又吩咐賈珍和小付氏,麻煩他們領著賈攸夫妻到後面歇息。
  賈珍夫妻和賈攸夫妻也知道,幾個人又告罪拜別,到後院去了。
  邢薇覺得還不夠,乾脆把隨身伺候的人都揮退,反正有賈赦陪著她,也算不得是孤男寡女的處一室,她倒是要聽聽,這林如海一而再再而三的攔著她不讓走,到底是為個什麼事?
  林如海見人都被清了場,心裡也是一陣妥帖,雖然不是什麼難於啟齒的事情,可當著人面上還真是不好意思說。現在只剩下了大舅兄夫婦,雖然也有些不好開口,可事關子嗣,他也不得不說了,林如海這次倒是沒下跪了,直接站到當庭,彎腰抱拳十分紳士的給賈赦和邢薇行禮懇求道:“大舅兄,大舅女叟一知道我林如海至今膝下無子,內人和我也不少看大夫,可一直沒有好消息傳來。”林如海說到這裡頓了一下,思量著自己該不該說,偷瞄了一下賈赦和邢薇的面色,看他們倒是一副心有戚戚的樣子,不由的開口道:“早先也聽聞女叟夫人身有頑疾,說是不利子嗣,這次聞得喜訊,我和內人也十分高興,只高興之餘也難免自歎哀傷。”林如海又頓了一下,似乎又在組織語言,可邢薇大概已經猜出來了,這不過就是跟自己來求醫,求經驗來了,這個情況在前世,在這裡都遇到過不少。
  不管是前世今生,誰家媳婦生養上有些困難,家裡人都當做頭等大事,一旦聽說了誰家有過相同類似的情況卻又成功懷孕生子的,恨不得闔家都去求問取經。只不過這個時代的人不像前世那樣,到底有男女之分,而且男子可以納妾傳承子嗣,他們倒是不如女人上心。
  因此林如海會開口跟邢薇問這個,倒是讓賈赦和邢薇吃了一驚。其實說來賈敏歲數也不算是很大,可是林如海大賈敏幾歲,又有老母在身後催,他本人的壓力比賈敏可大多了,會出口詢問也不算過分,尤其現在賈敏跟賈赦兩口子置氣,等她氣消了還不知道到什麼時候去,林如海拿這個來求人,也算是一舉兩得,一個是萬一求的生子秘方,也算是解決心頭一大事情,另一個也可以算是變相的替賈敏再求一次情,這也算是博得同情分吧。
  果然,林如海道:“你二位也知道,我這婚後多年一直無子,我倒是不急,可是舍母年歲大了些,一直擔心看不到孫子,因此才厚顏留下女叟夫人詢問,可有什麼生子秘方?”
  林如海話一出口,兩眼爍爍的便去看邢薇,他真希望邢薇吐出一個有字,可惜賈赦先不敢了,直接拋袖一甩,道:“她那裡有什麼秘方,就算是有,也去找老孫,她懂得什麼秘方不秘方的?”妹妹不生孩子說來他也著急,跟著一起丟人,可你一個大男人攔著舅家娘子就問這個?你不丟人我還嫌丟人呢?尤其你問完了話跟個賊似的這麼看著我媳婦是個什麼意思?
  賈赦心裡幹醋吃了一大壺,邢薇不免好笑,也跟著道:“我也是吃了一年多的湯藥才見的喜,”又頓了頓:“其實除了看太醫,我們也沒有做過什麼。”設身處地的想一想,邢薇倒是能夠理解林如海的迫切之心,在想到他在原著中的“下場”,似乎這才是一個正常男子,原著中的他也太冷清冷性了些,唯一的女兒一擱岳家就是好幾年不聞不問,終於想起來接回來一趟,卻是交待臨終遺言見最後一面,在他心裡或許是信任賈敏娘家,信任岳母會善待黛玉,可是你有想過一個剛剛失去母親的孩子的感受嗎?
  外祖母固然可以安撫失母孩子的心,可相對于從來沒有見過的外家人,你一個親生父親,是不是更可以跟女兒相依為命?
  紅樓同人中有許多人猜測林如海是有什麼隱情,或許察覺到政見上的不妥,才不得不把女兒送到岳家去保命,可若這是真的,你不是更不應該嗎?女兒只剩下你一個親人,她還是弱齡不能自保,又沒有一個親兄弟可以自保,你就這樣把她一個人丟下,不去想辦法離開虎坑,離開漩渦給自己女兒留一棵可以依靠的大樹遮風擋雨?
  這樣的人活該斷子絕孫!
  林如海也知道該去求大夫,可一個大夫是賈赦夫妻的,他要劫走自然要跟他們打聲招呼,另一個,誰知道他們夫妻肯不肯放人,再有,這不是賈敏犯錯,他要博取同情嗎,其實跟所有的患者一樣,除了大夫的話,他們還是想聽到患者的肯定:“那個大夫果真有兩把刷子,看我都治好了,你也一樣能行。”
  賈赦這會兒忽然反應過來,這是跟自家搶太醫來了?這可不行,邢薇可是因為有了孫太醫的隨護看診,才這麼健康有勁,雖然懷著孕,可一樣沒有耽誤他享受美人恩,嘿嘿,似乎比以往更帶勁!嗯自己的這個福利可是也很重要,可不能讓他把人接走了,萬一有什麼事情,自己可不現找不到人。可是對方是自己的妹夫,看診的又是自家妹妹,這個可怎麼好開口阻攔,不過,人都是有急智的,尤其事關到自己的福利的時候:“妹夫不必著急,剛好我們也說去給老親家拜年,正好到時候請著孫太醫隨行,到時候不光可以給妹妹看看,也好個老親家扶扶脈,這老孫醫術好,就是那時候祖母在的時候都是他給扶的平安脈。”賈赦說的很大方,給你一家子都看診,就是不吐口讓孫太醫住到你家裡去。
  都知道這個事不是一服兩服藥就可以醫好的,就是邢薇也喝了一年多苦藥汁子,可賈赦這話裡的意思,寧願自己人跟著一起跑腿,也不想把孫太醫借出跟著林如海去一趟,這就是怕林家有借無還了。
  邢薇如今正懷著孕,也正是需要太醫的時候,林如海想了想,其實他也願意等到邢薇生子之後再看大夫,至少這就跟一部完整的醫療檔案一樣,從頭到尾都有了參考,心裡也更放心。只是,這調理身體,都知道是越早越好,好在這也只是扶脈開藥的事情,一般一個月一次就行,林如海也知道這事急不來,便也就坡下驢,道:“倒是破費舅兄了。”雖然給林家的年節禮物已經送了過去,可這親自一趟過去,還不得再破費一次?可賈赦說了給自己母親拜年,他不好說不讓去,且還說帶著太醫,他這次來的目的就是請太醫,怎麼可能攔著不讓去?
  於是邢薇便開始整理行裝預備遠行,賈赦自然不放心,又找了孫太醫給邢薇扶脈,如果不可以,他可是拼著賈敏跟他斷絕關係都不會讓邢薇跟著去,當然,邢薇去不了,孫太醫也只好守著了。好在孫太醫道邢薇身體健康,走走應該不妨事,主要也是孫太醫親自體驗過邢薇的特製馬車,那確實不怎麼顛簸,再多鋪幾層厚褥子,那是跟在船上也差不多。
  邢薇倒是很開心,終於可以再出去走走了,自從到了這裡,賈赦就把她寶貝的不行,輕易不讓她出門,加上她也嗜睡,幾乎一天到晚就在房間裡過了,這次趁著十五花燈打算出去走走,又接待林如海耽誤了。
  賈赦看她那麼興奮,還以為邢薇惦記著跟賈敏吵架,不由得擔心:“你跟她置什麼氣,別回頭傷到你自己。”
  這也是邢薇最近幾個月的劣跡斑斑,讓賈赦紮根心底,不由得不多想。
  邢薇想來自己最近也是喜怒無常,先是借機懲罰的賈珍如今沒有了脾氣,後來一天天的不沖賈赦敲打幾回心裡就不得勁,當然,都是小打小鬧,比如穿衣服顏色不對,影響了自己心情,睡覺打呼耽誤自己睡覺,回來晚了讓自己惦記,等等,這明顯的是故意找事,好在這賈赦如今成了乖丈夫,不光不生氣,還處處哄著自己,如今想來自己竟然有這種調理忠犬的潛力?
  邢薇惦著肚子跟賈赦很得意的道:“我可是長女叟,怎麼會跟小姑子一般見識?”就是不跟她吵架,只要掂著肚子在賈敏面前轉兩圈,就夠她生氣的了,邢薇自然沒有斷了跟賈敏置氣的心,只是林如海都賠罪了,他家還有個老人,自己要是太跟賈敏較真了也讓人家看笑話,所以,她早就想好了對策,其實這樣更能讓賈敏生氣。
  賈赦最近被邢薇找茬找怕了,已經不大相信邢薇的保證了,不過出門是他自己說的,孫太醫也說沒有什麼問題,反悔似乎不大可行,也只好如此了。他只希望賈敏聰明些,顧忌著婆婆和丈夫別再招惹邢薇,不然她報復起人來,可是讓你有苦說不出。
  想到這裡賈赦不得不再一次想到賈珍,賈珍如今可是五好青年的典範,把南北鋪子打理的可是井井有條,當然,他跟賈家的男人一樣,都不大懂得具體的事情,可是人手給他配好了,他倒是十分好的監工一個,——賈赦從來不肯承認,自己其實也只是一個“監工”。
  但看到侄兒有出息,賈赦也十分高興,都說他賈赦不成器,看如今的自己,不僅掙了個侯爺,縣令也做的有模有樣,讓老百姓誇讚,侄兒跟著自己也漸漸懂事,如今都能夠幹正經事情了。
  一行人又浩浩蕩蕩的去揚州,賈攸不願意去見賈敏,見林如海她心裡都有些膈應,跟賈敏見面心裡總歸不舒服,同是榮國府的姑娘,人家從小過的跟自己天差地別,雖然她一直知道身份有別,兩人的結局不可能一樣。可自己和兩個姊姊的若不是因為她的母親,原本應該可以過的稍微好些,她們不過三個庶女,本不礙她什麼,嫁妝什麼的她們也不敢去爭,何必趕盡殺絕的如此對待她們?
  出生成榮國府的庶女又不是她們自己的意願,為何所有的報復都由她們來承擔,跟賈赦相認,除了有求有人,也是他到底是男孩子,跟自己本就不同,尊貴些,繼承家業本就是他的本份該得的,他又從小跟賈母不親,受賈母的責駡擠兌,就跟自己有些同病相憐。
  賈敏就不同了,她從小就跟著賈母一起,賈攸便有些恨烏及烏,難以釋懷了。
  賈赦其實很想她們姊妹和氣,可他也知道三妹妹才認回來,她受過這麼委屈,大多都是因為自己的母親,一時半會的讓她原諒很是為難。
  自己小時候不受老太太喜歡,賈敏也跟著用一種恨鐵不成鋼的眼神和語氣責備自己,自己尚且如此,三個庶出的姊姊恐怕也沒有遭到過她的好待遇。
  邢薇更是不會勉強賈攸,各人有各人的底線,若是真的沒有一絲脾氣,還真成了木頭人任人擺佈了。
  耿真元倒是想跟林如海朵拉些關係,可惜老婆不給力,他也知道賈攸在賈家沒少受委屈,跟這四妹妹可能也有極大的關係,便也不開口勸,只說賈赦走了,工地上需要人照看等等。
  這也是托在南方安家的福,要是在京城,一到冬季便不好動土,賈家這新居還不知道要拖到什麼時候去,這裡倒好,冬天下雪都是罕見,勉強下一回兩回的卻不大,還夾著雨。煩人的倒是連陰雨,雨季來臨幾個月都不得停,賈赦生怕他兒子住不上新居在破衙門裡生了受委屈,於是只歇了個過年放了幾天假就重新開始動工了。
  其實做工的百姓倒是非常的歡喜,賈赦捨得銀子,工錢給的足,又不拖欠,還管飯,頓頓有肉,管飽吃夠不說,吃不完還可以打包帶回去,這是幾百年難遇的好事情,他們巴不得這縣令蓋完一棟接著在來幾棟房子,永遠蓋下去。
  賈敏再見到邢薇,果真十分的生氣,雖說是賈赦下令送的她回來,可是這罪魁禍首還是邢氏,而且要不是她,大哥也不會跟母親生分了,二哥也不會丟了官職,至於王氏,賈敏跟王氏本就不對付,也不會替她打抱不平。
  早先看信還以為母親誇大其詞,現在才知道原來大哥中她的毒有那麼的深,連問都不問,就把自己往外趕,雖說小時候感情並不是很深,但他從來都是顧忌自己是他妹妹,從來不肯給自己臉色瞧的,至少那時候自己跟張氏女叟子有些許的衝突的時候,大哥雖然不是偏幫自己可當面都是責備她幾句。
  在看她巧笑盈然的巴結老太太,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兒媳婦跟婆婆天生的不對付,賈敏和林家老太太也一樣,這寡母拉扯大的孩子更向著母親,賈敏跟林老太太有了衝突的時候,林如海即使不當著老太太當面讓她承認錯誤,事後也會有所表示讓賈敏知道他的不滿的,何況還有孝道壓人,賈敏即使覺得自己一肚子委屈,也不敢做的太過跟老太太較勁。
  自己的娘家女叟子不是更應該跟自己一個鼻孔出氣?可看邢氏的樣子,恨不得她才是老太太的親兒媳,言語親切,說笑逗悶,插科打諢,撒嬌打滾,就是親生的女兒也不過如此了。
  雖說賈敏看邢薇不順眼,見她這樣毫無形象心裡也覺得解氣,可倒是那是自己娘家女叟子,跟個說書的小仙兒似的低聲下氣哄老太太開心,連帶著她也降了身份。老太太常對她吹毛求疵,原來就是喜歡這樣的?可她家也是公侯世家,自己從小也是受到宮裡嬤嬤教導,就是入宮為妃也不差的,真能夠如今作為把自己降到泥地裡哄她開心?
  偏老太太也吃她那一套,笑的眼眯成一條縫不說,掉了牙的嘴也合不攏,老太太自忖詩書傳家,文人體范,平時是最注重形象的,笑不露齒,行不搖頭,行動總拿規矩禮儀說事,私下裡總是跟林如海告狀,說自己是勳貴家的閨女,規矩禮數不足···可看她現在的樣子,那裡還有那種老太太的威儀?
  好吧,邢薇就是故意氣賈敏,就像早先她跟丫鬟們說的,包夫人有許多種,跟賈敏置氣,當然要戳她的心窩子了。
  賈敏的心窩子現在有三個,婆媳不和,膝下無子,丈夫的喜愛。
  他們這趟來不僅僅是給老太太拜年,主要還是來解決賈敏的膝下無子的,其實賈敏不生孩子,連累丟人的也是賈家人。又有說寧拆十座廟不破一樁婚,以林如海對賈敏的喜愛,拆散他們不易不說,還傷自家的陰德,邢薇自然不會做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情。
  現在就是剩下討好老太太了,嗯,原著上根本就沒有提過這老太太,絕對是去的早,如今既然她來了,就要儘量讓這老太太活到老。
  就跟她私心裡盼望著賈母早死一樣,想必賈敏也時刻盼著她婆婆早日歸西,自己偏偏就不讓她如意。
  有了這現成的管束,看她還能夠“夫妻和睦”,只要老太太在,就算是林如海喪妻,他敢沒有子嗣還不續娶?雖然自己是賈敏的娘家人,似乎不好盼著舊姑爺再娶,可是如果林如海真的如原著那樣把黛玉送到賈府去,那麻煩的可是自己。
  賈母可以把小姑娘當做貓狗養,自己可是看不下去,可是親戚家的孩子在家裡,自己這個當家主母可得費多少精力?打不得罵不得,必要的時候還的客串一下知心姐姐,如果黛玉跟原著上的“小性”,那可有的自己頭疼。
  還是讓她留在家裡,在祖母膝下孝順,給她爹找點事情做免得年紀輕輕的就要“追隨”亡妻,這也算是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的好事情。
  邢薇心裡得意,自然是賣力的哄老太太開心,在老太太這裡留下個好印象方便以後給賈敏點眼藥不說,不是還有笑一笑十年少的說法嗎?這老太太整天跟兒媳婦生氣,能夠長壽才怪了呢?
  邢薇自然不會因為跟賈敏置氣就盼著她跟原著樣早死,可她也絕不希望這個姑子跟賈母和王氏一樣給她找事,想她婆婆若是在,她應該沒有精力管到她家去,況且這老太太活著又不費她家的糧食,反而能夠膈應到賈敏,對她來說又沒有任何損失,何樂而不為呢?
  再說這老太太也確實很有趣,懂理,見識也多,跟她聊天也很長見識。
  邢薇前世就喜歡聽老人們講古,如果可以選擇,她倒是更希望聽張老太爺“說書”,可惜這個世界男女有別,她也沒有那個福氣聆聽那位老人家教訓?
  如今有了位博學和藹的老太太,邢薇可不來勁的跟老人奉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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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4章 續任

  邢薇可不覺得降低身段奉承老人有什麼不對,她如今就算想要回去孝順父母都找不到回家的路。如今好不容易找到個對脾氣的,可不把前世今生的遺憾都用到老太太身上去?
  其實若是賈母對脾氣,她也不會借家政一家打擊她到那個地步。主要還是她對原著中賈母的印象太深,一幫子小姑娘都不能決定自己的命運,賈赦一輩的又昏庸無能,老太太看著睿智,卻沒用對地方,把個孫輩的人兒都當貓兒狗兒供她開心。
  唯一疼愛的個寶玉更是個不成器的,老太太護的賈政管教兒子倒成了忤逆。
  都說孩子是人家的好,難道老人也是別人家的才是寶?邢薇跟林老太太越聊越投契,大有相見恨晚之意,等林如海和賈赦過來,倒是大覺詫異。
  林如海倒是不覺很稀奇,早先丟下家裡去溪縣之前他就跟老太太說過要去請太醫,還把邢薇早先的身體和現在的懷孕都做了說明,林老太太也知道賈敏惹毛了賈赦被送回來的原因,只是兒子給兒媳留面子避而不提,她也裝作不知道,既然是正經事,老太太如何不支持?
  這年月男人跟媳婦雖好,可母親在世還是以老娘為先,林如海與母親商量妥當了便離家而去,賈敏知道的時候林如海都走了半天了。
  林如海知道老太太和賈敏不和,還以為跟邢薇多少會有些意氣嫌隙,但老人家盼孫心切,總不會把心事寫在臉上讓對方不好看,可看如今兩人相處的形狀,竟然是發自內心?這倒是令如海不自覺的去看了自己的妻子一眼,他還以為老人家老了執拗,跟所有的青年女性都相處不來,原來自己竟然錯了?
  賈赦更是驚異,邢薇跟自己的母親可以說是針鋒相對,她也以為邢薇會跟所有的老太太不對付,卻不料這兩人若是不知道還以為她們是親母女?
  那依偎在老人家懷裡嬌小無依的樣子讓他看了都眼氣。
  林老太太看他們一個兩個都瞪直了眼,不由得打趣道:“你們都急吼吼的過來做什麼麼,打擾了我們娘們開心鬥趣,這是怕我一個糟老太太欺負你們的媳婦不成?”說著無心聽者有意,賈敏和婆婆不對付,林如海一旦聽說老太太宣賈敏過去,總是掐著點的去攪局,時日久了,老太太就是沒有什麼嫌隙都多了一分厭棄,她不會嫌自己兒子事多,只會想賈敏背後挑唆他們母子之間的關係。
  林如海和賈敏對了一眼不由自主的都撇開眼去,雖然丈夫是去請自己的娘家兄長,可是到底跟自己招呼都沒有打一個,賈敏微微的覺得不自在,心裡也覺得有些委屈。
  林如海也覺得老太太話裡有話,又看邢薇跟老人家處的如此合意,倒是覺得自己恐怕真的有些想錯了,後宅女人相處不僅僅是一個人的問題。
  賈赦倒是十分的厚臉皮,呵呵一笑跟老太太隨意的見了家禮就坐到了一邊湊趣:“這不是怕她調皮驚擾了老太太,專程來跟您老賠罪的嗎?”這也算第二次見面了,頭番見禮比較正式,一干老小都保持著禮儀,這次就隨意些表示親近。
  老太太很是歡喜,這賈赦夫妻都不像他的兒子媳婦一樣,少年老成端著架子整天假兮兮,弄的她這老太太都不得不一天到晚保持規矩。
  “你這媳婦可乖的很,把我這老太婆的眼淚都哄了一籮筐下來,你還不趕緊的賠了來。”老太太打趣完賈赦,又指著邢薇道:“不過才一小會兒時間,就有人來看我老太太可欺負了你,你這小人精,是否出門前都約好了的啊?”
  一老兩少相互打趣幾句,林如海便上來說:“母親,孫太醫那裡都預備好了,您老人家是現在扶脈,還是略等會?”
  既然都預備好了,老人家也沒有讓人等的道理,且對方還是太醫,也是有身份和地位的人,林老太太便道:“那便請吧,”賈赦和邢薇便告辭先去客房,留下林老太太由兒子媳婦陪著一起,這種時候,老人家在不喜,伺候她的總是兒媳,所以就算是有諸多的不滿,老人家也只好忍了。
  賈赦和邢薇這一趟來,自然不會跟賈敏那樣的待遇,飯都沒有用上一頓就被趕出去,且剛才賈赦和賈珍還有林如海也談了南北商鋪的事情。事前邢薇就給林如海留了股份,先前寫信倒是帶了一筆,也沒有說很清楚,這次見面,總算是都鋪成明白了,林如海很是感激大舅兄發財還惦記著自己,況且人家都開始做了,自己卻沒有出上力,又是抱歉又是感激。
  連帶著賈珍都受了無數的表演和激勵,把一個快被榨幹的青年激動的又復活滿血,鬥志昂揚的打算再接再厲。
  賈赦粗粗的說了剛才在書房商量的結果,邢薇點頭表示知道,如今鋪子裡的事情都是賈赦總覽,賈珍操作,邢薇知道就可。她完全就是顧問加指揮,自己張口出個主意把別人用的團團轉,自己卻退居二線悶聲等著收錢。
  這種只動嘴不動手的日子真是越過越有趣。
  兩口子在林家的花園子裡散步,邢薇不時的扶著肚子指著某處景致道:“這處不錯,咱們家也修一個,”賈赦點頭,“回去就修,”在走幾步,邢薇又道:“這竹子也好,夏天清涼,在咱們住的屋後也來一片,”“好,”又見了假山流水,也道:“修一個大水池,弄一汪活水,既能養魚又能降暑,夏天的晚上褪了鞋襪在裡面玩水,那感覺一定很是涼爽。”
  褪了鞋襪露出白白嫩嫩的腳丫給別人看?雖說都是一群丫頭婆子,可賈赦心裡想著都不舒服,賈赦這次不應了,只他知道如今的邢薇聽不得逆言,忙顧左右而言他:“那片梅林不錯,等回去我讓他們尋麼些,咱們也種一片,等梅花開了的時候一定很好看。”
  邢薇被打斷了思路果然忘記了,卻反駁道;“梅花開的固然好看,可惜這邊的雪少,開花的時候卻少了那份意境。”想了想拍手道;“不如咱們在園子裡亂七八糟的多種幾種果樹,每個季節都有不同的新鮮果子摘來吃啊。”
  “好,等回去就讓他們去尋果苗,眼看就開春了,這個倒是可以先種上。”賈赦一一答應,都不是多大的事,不過是他張嘴,底下人跑斷腿而已。
  兩個人一唱一和的就到了客房,賈敏雖然對他們有氣,可把客房佈置的依舊華麗舒適,邢薇抿了抿嘴,歎道:“到底是列侯世家,就是有底氣。”這客房裡的擺設隨便拿來一件都是古董文物,主人家也不怕他們這些客人粗俗偷拿去賣了換銀子?
  賈赦看了一圈很是不屑;“等回了京城老爺我給你擺上一屋子。”他的庫房裡倒是不少,比這些看著還有來歷,只是他喜歡歸喜歡,卻不愛拿出來顯擺而已。
  邢薇忙道:“知道你有,可不許拿出來,萬一丫頭們擦拭的時候不小心砸了一件半件的,可不把我心疼死。”
  賈赦癟癟嘴,原來沒有發現在,這邢氏卻是個守財奴,比自己小氣多了,擺不上檯面的愛好卻是數銀子,——那白花花的銀子最是俗氣,偏她愛的什麼似的,一見到就兩眼放光。賈赦笑話她時說是給她打個銀椅子,讓她一天到晚的坐在上面免得不解意,偏邢薇說什麼財不露白,太奢侈了她怕遭雷劈,什麼啊,榮國府的銀子多如今誰不知道,從京城到溪縣,他賈赦早就得了個財神爺的外號。
  說說笑笑的等著主人邀請用晚飯,卻在飯桌上見他們一個個笑容都掛著勉強,賈赦他們倒是知道這不是主人對自己這些客人有什麼意見,大概是診脈出了什麼問題。
  果然用完飯之後開口詢問,賈敏倒是先哭了出來:“大哥,你可得給我做主啊。”
  這會兒賈敏真是找到了親人,孫太醫給老太太診脈只說是一些候症,沒有什麼大問題,然後他們夫妻便把太醫請到賈敏那裡去。
  這也是孫太醫和邢薇商量過的,雖然女子不孕多是自身體質問題,可這個時代的外因也不可小窺,孫太醫經驗足,自然是心有神會。
  給賈敏號完脈,孫太醫又皺著眉頭,檢查了一番室內,最後說賈敏中過藥,大概跟王氏害邢薇的藥物一樣,好在過去了幾年,賈敏一直調理身體,現在這藥也去的差不多了,不放心的話,再調理個一年半載的就可以放心生育。
  賈敏屋裡雖然也搜出了別的東西,可那些都是上不得牌面的小玩意,對身體傷害有限,而且這次倒是給了賈敏打擊妾室的藉口,甚至可以延伸到婆婆給妾帶來的危害上面去,偏她身上藥已經有幾年時間,這可讓她有苦說不出,連對妾室的處理都怵手怵腳的無法發揮了。
  賈敏這一哭求,賈赦有些反應不過來,條件反射的去看邢薇,邢薇也有些懵頭,不過她反應快些,前世看網路小說,有說王氏和賈敏不和才堅決不肯寶玉娶黛玉,又聽了林如海簡介的補充說明,原來是真的?
  可是,邢薇道:“你怎麼肯定你身上的藥是從娘家帶來的?”或者乾脆是王氏下的?聽這幾人的口氣,都已經認定了這是王氏的手筆,邢薇只是好奇,王氏到底對賈家人有多麼的苦大仇深?
  賈敏只顧著哭,只好林如海來解釋:“孫太醫說敏妹身上只剩下殘毒,即使不吃藥調理,過個一兩年也該能夠生育了,只是因為母體受損,生下的胎兒恐怕會有些弱症;再者,他說您身上也有過類似的症狀。”
  邢薇只能在心裡為王氏點蠟,就算是不是你,這次得黑鍋也得讓你背了,可邢薇依舊道:“她從何處弄來那麼些的藥呢?”邢薇上次就想問這個,不僅自己屋裡,偏賈赦的屋裡都有,男女各有針對,王氏又不是多來a夢,想要什麼就有什麼?可惜賈母干涉太多,她們也不可能去審問王氏這東西的來處。
  其實也是因為王氏認罪太快,甚至賈母也直接認定了下手人是王氏,他們也從誰得利,誰下手的定罪判定上下的結論,根本就沒有給王氏否定的機會······。
  林如海嘴角也抽了抽,是啊,這東西得多麼的多和不值錢,被人用的“到處都是”,其實要不是請來的是孫太醫,又湊巧查過榮國府,他還以為也是他的妾室······。
  林如海看了一眼母親,他的妾室不少,可跟賈敏一樣,一個有孕的都沒有,林如海不想去確定妾室們有沒有遭“黑手”,只聽說孫太醫說賈敏中招以後,便也請他去自己屋裡查了,幸好,什麼都沒有發現。
  林家人子嗣不豐有些遺傳原因,聽他祖父講,從他的祖父輩上林家基本上就是一代單傳,別說男孩就一個,女孩都稀少的可憐,也是因為此,他們家或者妾室成群,或者只守著嫡妻過日子的,有些反差太大。
  妾室多的,多是婆婆抱著僥倖的心裡給兒子賞賜的,自然是希望兒子多播種可以多生子,沒有妾室的大概是看了上輩的“經驗”,或者也是對嫡妻一往情深,乾脆認命,好在林家人到底沒有絕根,好歹傳到了他這一代。
  林如海早先也想過只守著賈敏一個,早先既要守孝又要讀書母親也沒有給過自己丫頭,自己的第一次甚至留著給了賈敏,可惜後來賈敏跟母親越處隔閡越大,婆婆跟媳婦置氣最好的報復手段就是給兒子送女人,賈敏婚後幾年也沒有動靜,林如海也有些僥倖心理,這才······。
  可他萬萬沒有想到賈敏不開懷卻是被人下了藥?還是早幾年中的招,這就讓林如海心裡有些膈應了,——即便他後院的女人不下手,賈敏也是一樣難於懷孕的。
  這可真是讓人無語,賈赦終於聽的極為明白了,有些乾巴巴的看著賈敏道;“王氏已經被關佛堂了,母親·····。”老太太攔著啊,要不賈赦早就要處理了王氏了,最輕的也是休了,重的當然是請家法,直接打死了事。
  他雖然不是族長,可作為一個“大家長”,又證據確鑿,這點子權利還有的。
  賈敏又嚎哭起來,賈母的信上多少一筆帶過說張氏母子的事情跟王氏有關,所以才把王氏給關了起來,手上有人命都只能關了了事,她這還沒有死,太醫也說調養個半年一年的就可以懷孕生子的,她去找王氏,會有個什麼結果?
  孫太醫有了邢薇這個案例,對賈敏的症狀倒是十分有信心,已經開了藥給她調理,說是最多過個一年半載的,保證能夠生個健康的寶貝出來。這也幸虧林如海後院的女人弄的東西都是些上不得牌面的東西,對人的危害有限,若是再來個狠的,誰知道會怎樣?
  “王氏的祖父當初跟著太祖清繳的皇宮,後來宮廷裡的物資也都是他帶人清點入庫的,有些違禁害人的東西說有傷陰德,命他銷毀了的,看來他並沒有尊令,他後來便被調出了近衛營,在建安只任職,後來封賞給了他個都太尉統制縣伯,算是這些人裡官職最低的。”林老太太半晌無話,這會才開口說話,這些也就老一輩的人才知道。“到了先皇上,王氏的祖父進貢了什麼東西,說是抓了個前朝餘孽,偶然得的,似乎很是要緊,先皇收了但並未對外張揚到底是什麼,只知道升他去了江南,但他也因此丟了遷都升遷的機會。”
  直到晚上睡覺的時候邢薇還有些回不過神來,這王氏也未免太狠,她倒是跟賈家人又多麼大的仇恨,害了張氏母子不說,又害賈赦和自己,現在她又把手伸到了賈敏這裡,如果是真的,邢薇甚至都在考慮,趁著現在她被關著,要不要乾脆結果了她得了,自己可不能讓自己的親人置身于這種人的眼皮子底下,誰知道以後會發生什麼問題?
  “敏妹這次的事大概不是王氏下的手,”賈赦卻在黑暗中出聲。原來邢薇不由自主的又把自己的想法嘀咕了出來,惹的賈赦不得不出聲解釋,王氏雖然手上人命不少,可要報仇的事情由他來做就好,他卻是不希望邢薇手上不乾淨。那次處置賴嬤嬤一家,邢薇可是連著幾天做噩夢,大概她自己不知道,可是賈赦心裡很是清楚,邢薇就是嘴上狠,心裡卻擔不了事情的人。賈赦解釋道;“王氏過門不過幾個月敏妹就出嫁了,敏妹忙著備嫁那裡有時間跟王氏結仇,要說敏妹跟女叟子結仇,跟張氏倒是有些可能,”張氏跟婆婆不對付,作為女兒,賈敏肯定站在母親一邊,跟張氏多少恐怕會有些積怨,可張氏又不是那樣的人。
  邢薇也嘀咕起來,不是王氏,張氏做不出來這樣的事:“那會是誰呢?”沒得賈敏自己找點藥喝了,就是為了不給林如海生孩子,這不是扯嗎?
  “大概是宮裡的人。”過了好半晌,賈赦幽幽的道;“早先母親常帶著敏妹進宮給太后請安,”
  邢薇嘴角抽了抽,這賈母還打過送賈敏入宮的主意?就聽賈赦道:“小時候父親一直說可惜敏妹投錯了胎。”
  原來賈敏自幼聰慧好學,讀書時上比兩個哥哥都強,這讓向來不看重女孩的賈代善都十分青眼賈敏,甚至說過若她是個男孩,榮國府都不會後續無人的話。
  賈敏大概也是被父母給捧慣了,也自視甚高,賈母有心送她入宮,她便也在宮裡表現的十分伶俐可人,當時的太子,現在的皇帝當時也十分欣賞她,要不是賈代善後來請婚,替賈敏找了姑爺林如海,還不知道賈敏會不會真的入了宮門。
  這樣看來,賈敏或許並不是誤中副車,反而是有人提前預防了?也是,即是奶嬤嬤的親閨女,小時候也常入宮培養感情,可以說是青梅竹馬,要是真的成了事,太子妃又如何,皇后的位置不知道會不會換人坐。
  邢薇便知道,王氏這次妥妥是被冤枉了,可是聽林家老太太的話,她是寧願栽贓給王氏也不想提賈敏可能的真相,也是,那個當母親的可以接受兒子頭上曾經綠油油的?即使兒媳婦真的曾經想要入宮飛上枝頭當貴人,可她如今已經是林家人,老太太是個要臉面的,也要替她遮掩。
  邢薇可不認為林家老太太不知道賈敏曾經的過往,這林老太太能夠寡居帶大林如海,督促她高中探花郎,說是沒有一點子睿智的眼光,誰也不信。娶媳婦那麼大的事情,誰家不打聽的清楚明白,即使是賈代善請旨賜婚,但賈敏的事情應該捂不住,老太太絕對知道。
  算了,反正不是冤枉的自己,王氏頭上的蝨子多了不怕癢,也不在乎多這麼一條罪名了。
  發生了這樣的事情,邢薇和賈赦也不好多留,藉口賈赦還要主持衙門裡的活動,好歹的住了兩天,便提出了告辭。林老太太心裡不舒服,她當初要不是想幫林如海找一個好岳家,把他拖到科舉還未訂下親事,他完全可以避免賈敏進門的,雖說賈敏進門後也還算是規矩,跟兒子也情投意合,可現在想想,真的很是膈應。
  其實不僅僅是她,就是林如海心裡也不舒服,雖說那是妻子幼年不懂事時候辦的事情,加上又是聽岳母的話,可回頭想想,他心裡能舒服得了?
  賈敏也不知道是裝糊塗還是真忘記了或者不去想,反正她整天哭哭啼啼的嘴上還罵著王氏,說要跟她誓不兩立。在這樣的氛圍下,林家人也並不很留賈赦他們。
  賈赦衙門裡確實有事,這裡夏天雨季多,過完年以後地方上就要組織民工修堤築壩,防止夏天雨季雨水多了積澇,可賈赦帶了那麼多的人,隨便誰也能夠替他把這事幹了,也不一定需要他親自上陣。
  但賈赦可能遭遇了林家的事心裡不舒服,回來後就接手了原本幕僚主持的修堤築壩事宜,這種事地方上年年都有,征民工出份子等都有慣例,即使沒有官府主持地方上的百姓都有了經驗,只要辦事的人不克扣民工的伙食,做活的時候多注意些安全,別出人命,一般就不會發生什麼事情,邢薇聽說沒有什麼危險,就不去理會。
  反正她家錢多,大不了貼些錢給工地上讓民工們吃飽,這堤壩修的結實了,也是她家人得利,就是多貼些銀子又如何?
  因為抱著這種思想,賈赦這三年縣令下來不僅沒有掙著工資,反而倒貼了不少銀子出去,好在這兩口子都是手寬心寬的,又別處有進項,所以都不在乎這些。
  三年期間,不僅邢薇的兒子呱呱墜地,林如海的長子也出生了,可那孩子卻不是出自賈敏的肚子。
  三年的時間可以發生很多事情,比如京城的韓氏也生了女兒,小付氏也坐胎有了身孕,賈珍如今也成了事業青年,信心滿滿的要把商鋪開滿全國。
  邢德全也抱上了兒子,邢芸的婚事也算是敲定,定下了京城趙翰林家的小兒子,當然,是景氏的媒人,聽說那孩子今年十六,趙家人清俊,規矩也好,男子三十無子方可納妾,只這一條就讓邢薇高興的很。
  邢家傳來的都是好消息,邢德全再次考試,中了進士,雖然只在第二榜的末尾幾名,可三次考試都榜上有名,已經算是祖宗顯靈了。
  這個世界可不是邢薇的前世,進士全國才錄取幾百名,真有那種千軍萬馬過獨木橋的感覺。
  就連邢忠考秀才也拿了好成績,竟然是第六名,聽說張老爺子已經把他推薦給邢德全的老師褚祝山收為關門弟子,還說要不是張老爺子怕自己的身份連累邢忠,都自己打算收他為徒弟的。
  這就是說邢忠將來的前途怕是比邢德全強上許多,甚至有可能和張老爺子那樣,混成權臣。
  還有一個好消息讓人跌破了眼睛,竟然是老付氏又生了一個女兒。
  還有賈玫也找到了,雖然她丈夫已去自己守了寡,可到底是給她留下了個男孩,終生有個盼頭,她雖然不願意過來依附娘家,可是有了賈赦和邢薇的關照,婆家人已經不敢跟以往那樣欺負她,逼著她改嫁。
  不管怎麼說都是好消息,唯有賈敏那是越過越不順心。
  賈敏的身體至今還沒有調理的很好,反而因為抑鬱憂愁,添了些其它的症狀。
  前幾天林如海的兒子滿月,請了賈赦,邢薇這所謂的便宜舅家去吃酒,邢薇見到的賈敏還不如三年前的樣子了。
  當初查出來那些個事情來,林如海後來就把他的姨娘們遣了,賈敏心裡還高興了許久,卻不料林如海雖說沒了姨娘,卻連她的屋子一樣不怎麼進了。賈敏心裡開始犯了嘀咕,可她到底是在喝藥調理期間,也沒有多想,只是她的身體一直不好,——太醫的說法是,她心情不好,耽誤了病情康復的速度。
  要不是邢薇成功的生下兒子,賈敏都要大罵這太醫一頓了,怎麼生病好不好的,還跟心情扯上了關係?她是心情不好,沒事哭幾聲,可那林如海一個月來她屋裡兩三趟,夫妻兩個越來越陌生,她心情能好的起來嗎?夜半獨臥不哭的有幾個?
  偏她婆婆聽進了心裡,張羅著給林如海聘良妾。
  她有心鬧一場,可林如海根本就不上她屋裡來,跟老太太理論,她又沒有那個膽子,——那老太太也是越活越年輕,大道理講的她從來都是理論不贏。
  還是後來她跟賈赦和邢薇求救,他們過來了一趟,跟老太太談了一次,後來就只從外面抬了一個良家女子來給林如海傳宗接代。
  這女人肚子爭氣,進門不過兩個月就查出了身孕,直把老太太喜歡的說是祖宗顯靈,也不知道是怕她下手還是真的稀罕,直接把那女人接到自己院子裡親自照顧,這不,轉眼間孩子都滿月了,說是記在她的名下,可至今她連還是長什麼樣子都沒有看見,都是老太太親自在照顧,這是她兒子嗎?
  賈敏自己都已經失去了生孩子的心,老太太如此偏心,就算是她生出真正的嫡子來,這林家也沒有了他的份。
  賈敏跟邢薇哭訴了半天,把邢薇也鬱悶的不行,當初林老太太說要給林如海聘良妾,她們得到了賈敏的消息,不來也不行,來了跟林老太太談判了半天,結果說是等孩子生了記在賈敏名下,這大概也是林老太太最終的目的,聘良妾只是個幌子而已。
  邢薇雖然知道劇情的發展,賈敏大概是生不出來兒子的,就算是生下來大概也保不住。
  其實依邢薇這幾年的蝴蝶翅膀扇的,跟她“親近”的人可謂都往好的方向發展,惟有賈母,賈政,王氏還有賈敏,也不知道是不是跟她不對付,走的卻都是背字路。
  邢薇也不是成心故意,賈母和賈政王氏可以說是她直接的算計,可賈敏只是一個小姑子,早就出嫁過自己的日子,她可真是沒有插手她的任何事。
  可賈敏依舊把日子越過越苦,邢薇也不得陪著笑臉來給老太太賠不是,雖說林家辦事有些不地道。而賈敏也確實暫時不可能有孕替林家傳宗接代,這個時代不孝有三無後為大,林家就是把賈敏休了另娶他們都說不出個不是來。
  追根究底還算是賈敏自己的事。
  “你大哥說你恐怕冤枉了王氏。”邢薇見她有些歇斯底里,雖然有些同情可也不免有幾分膩歪,你連林如海為何不進你屋裡都沒有搞明白,你還在這裡發什麼瘋。這個時代可不是邢薇的前世,女孩子們自由戀愛,分手了可以再換一個,手段好的,可以腳踏幾條船,男人雖然介意,可也不得不接受自己的妻子不是處的現實。有些男女甚至保持著一種默契,各自在外面偷吃,只要是嘴擦乾淨。
  這個世界的男人別說身體上的帽子,就連精神上的不潔都不肯答應。
  “我冤枉了王氏,那是誰要害我?”賈敏恐怕真的是忘記了,或者她並沒有往那方面想過,也是,賈母當時沒有明白的說出來她家姑娘要入宮,賈敏即使有那方面的意思,也只是一個小姑娘,加上婚後她和林如海感情一直很好,她恐怕就淡忘了少年時候的懵懂感情。
  邢薇不得不言明,“你進宮的時候,吃用東西可有過避諱?”
  “宮裡?”賈敏的臉刷的一下變的慘白,嘴唇懦弱了半天沒有說出話來,她也終於明白了林如海的心思。雖然只是過往的事,可是如果林如海介意,她是怎麼也說不明白的。
  人誰沒有過年輕無知的時候,邢薇相信,林如海並不是那麼介意賈敏的以前的事,否則新娶賈敏的時候就會露出端倪,只是後來發生的事情太殘酷,無時無刻的不在提醒他,自己並不是妻子心裡想的那個人,若不是賈代善的多管閒事,賈敏或許已經入宮做了皇妃。
  也並不是說賈敏心裡真的還不甘心念叨著去做皇妃,她早就把心交托給了林如海,否則也不會因為林如海的疏遠而身體鬱結久病不愈。賈敏愛的深,又不會處理婆媳關係,導致林如海夾在老娘和媳婦之間左右為難,這突然提起媳婦以前做過的糊塗事,他心裡的天平自然而然的就偏向了自己的母親。人有了偏頗,自然就會計較以前,賈敏之前的事情也會被他無限的放大,懷疑起賈敏的心思來,甚至都會把賈敏不肯對婆婆低頭歸結為對他的不滿。
  賈敏的婚事也是賈代善唯一操心過的兒女的婚事,也不知道是他真心喜歡賈敏,還是路太君在的時候給過他警告,反正他插手了賈敏的婚事,恰好還在林如海高中探花郎的時候。可他不知道,這勳貴人家的女兒嫁給文官尤其還有一個嚴謹的婆婆的時候,基本上要全盤否定她頭十幾年的教育,賈敏要是肯虛心聽也沒有什麼,偏她從小自以為是慣了,也放不下她侯門嫡女的身份,導致婆媳關係越來越緊張。
  這就如紅樓夢裡王熙鳳所說的那一句話,“···這不知道的,還以為林妹妹是老太太的嫡親親孫女···。”賈家人從來都沒有把自己的身份搞清楚過,林家人五代列侯,可比他們祖父泥腿子出身的暴發戶強萬倍,要不是賈代善求的聖旨賜婚,你以為林老太太會願意娶賈敏為兒媳?她可就這麼一個兒子,把他留到那麼大,就是尚公主恐怕都怕耽誤了他的前程。
  其實在邢薇心裡,林老太太對賈敏已經很是不錯了,寡母並沒有使勁的霸者兒子不放,也沒有新婚就給兒子賜人,偏偏賈敏不肯低頭······。
  “我恨你們,”賈敏忽然道:“我的日子過的好好的,你們為什麼要來?為什麼?”他們不來就不會帶了太醫過來,她的身體即使不調理,過個一年半載的也可以懷孕生子,可是太醫來了,說破了她身上的病,讓林如海想到了別處,她成了笑話,她的過去都成了笑話。
  “自己做錯事怪別人?”邢薇冷笑著道:“如果人人都跟你一樣,這個世界得亂成什麼樣子了呢?”還的再說她幾句可看著賈敏那的眼神,還是算了,她跟賈敏處的本也不好,也懶得理會這種不願意面對現實,有錯盡推到別人身上的人。
  她現在那裡有功夫跟賈敏置氣,賈赦三年任職期滿,政績為優。原本地方上的官員三年期滿都該回京城述職,等待上面批復調職的,運氣好的有可能還會得到皇帝親自接見,當然也會提升給個好職務,運氣差的恐怕會拖過三年等下一輪。可是不等賈赦述職回京,上面的旨意就下來了,讓賈赦繼續在溪縣任職,但是,得監管附近的淤縣,茅縣。
☆、第45章 命案

  邢薇倒不指望賈赦回京去升官發財,他好容易走出來,誰知道這一回去會有什麼事情發生,再者,跟張老爺子通信上也讓他們在這裡多呆幾年,看來京裡的事情也嚴峻了起來。
  也是,三年時間不僅自家這邊好事連連,王子騰也早孝期滿回京求官,他做官可不像賈赦,人家升遷速度猶如火箭,短短兩年多竟然由六品升到了四品,把王氏又得瑟的在榮國府快要翻了天。
  好在老太太恐怕還要要脅王子騰什麼事情,暫時還壓著沒有讓王氏出來,可她對賈珠和賈元春的態度已經大大改變。
  老太太早先對王氏不喜,把賈珠和元春接到自己身邊教養,可大家看紅樓的時候就知道,賈母雖然不如慣寶玉那樣待這兩個孫子,可也是對他們不怎麼上心,要不是賈政時不時的督促一下賈珠的學習,賈珠自己也不像寶玉,這孩子恐怕又讓賈母給耽誤了。
  老太太並不肯把賈珠和元春放到學校裡,族學裡學習風氣也還可以,至少賈敬那個半仙如今肯到學裡去督促自家子弟。自從老付氏生了女兒,賈敬似乎也改了脾氣,竟然肯出門做事了,但他依舊不願意做官入仕,竟然跑到族學裡做起了教書先生,也讓族老們終於松了一口氣,——自家的“族長”當半仙,是誰聽了都不願意。
  賈敬的“棍棒教育”讓賈家族學的風氣又上了一個臺階,這次族學裡一下子就考了三個秀才出來,讓族老們只歎後續有人。
  老太太只想著賈政一天到晚的不出門,賈珠在家裡他好歹還想著兒子讀書不那麼沉迷,若是把賈珠送去了學裡,賈政的名聲又要一落千里,對外她只說賈政要督促自家的兒子讀書,因此也把賈珠留在了家裡。
  老付氏養小女兒之余並沒有落下女校,這恐怕也是賈敬肯出門的原因之一,他兒子如今也算是有了出息,媳婦自己幹了教育,且還得到了族裡人的尊敬,偏他?所以他也要爭口氣。
  女校雖然只辦了三年,可老付氏和邢薇捨得花錢,師資卻都是請的最好的,女孩子們也知道她們的將來和這次的受教育程度有極大的關係,一個個卯足了勁學習,要是可以考試分個高下,她們的成就怕是不比族學裡的男生低。
  至少如今京城裡的官員肯聘娶這些賈家遠枝的姑娘做兒媳,也有親戚家的姑娘慕名來附學,甚至京城有的家族也依照賈家的經驗開辦了女校,——京城各家世家終於把目光投向了女孩子們的教育,有遠見的已經把當做了家族大事來抓。
  雖然女校就在自己家裡,可是賈母想著賈珠都在家裡學習,怎麼好把元春送到學裡?再想到老付氏和她向來不對付,她們家如今全家都跟賈赦一個鼻孔出氣,想想的不願意元春也去受她的氣。老太太也發狠,托了老關係,從宮裡請來了嬤嬤教元春規矩,對外面也說元春有師傅教育,就不去跟族裡的姑娘們擠了。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誰也攔不住,邢薇並不擔心元春會不會走老路入宮去,榮國府早就分了家,即使她將來成了皇妃,自家想不沾就能甩的乾淨徹底。
  賈赦自己也不想長途跋涉,在這裡三年,他也算是跟這裡的百姓處出了感情,冷不丁的讓他回去,他還真是捨不得。
  早先任期將滿的時候,當地百姓甚至送來了“萬民傘”,強烈跟上面反映要求留賈赦續任,也是,賈赦這幾年不算地方上的“例錢”,自己另外又搭了幾千兩進去,雖說這兩口子不稀罕,可由此帶來的一系列影響可深遠了。
  最少,下麵的人不敢貪污挪用了。
  賈赦可以容忍底下的百姓花自己的銀子,可下面的小官吏如果敢貪污,他可是會好好的懲罰:“爺的銀子都敢拿。”先打他個一佛出世二佛升天,然後還得追回錢款,最後開除公職永不敘用,雖說只是在小小的衙門裡做事,可總比當普通百姓收入穩定還有可能升職。
  當然,這些人只要手穩,他也是會給獎勵的,每一次底下的百姓送了東西來感謝他,哪怕只是自家地裡種的瓜,他都會高興的滿衙門的撒銀子,那真是人人有份,個個都有,累計下來,不比他們往下伸手撈的銀子少多少,關鍵是不擔任何風險。
  再有真才實幹的,又被賈赦舉薦上去另擔要職——賈赦就這一點好,能夠聽得進人勸,三年裡幫助賈赦良多的幕僚們邢薇勸他幫著謀個出路,雖說是張老爺子安排的人,可到底跟了他幾年,要是賈赦盡心幫助,他們怎麼不會承賈赦的人情。所以別看賈赦三年沒挪窩,從他這裡走出去的人倒有五六個,有師爺,幕僚,有捕快,書辦,既有跟著他來的班底,又有地方上的能人。
  這其中也讓耿真元沾了光,他被賈赦保薦去做了河道監任職。耿真元擅長數理,河道監是南方水道總管衙門,專門管地方上修堤築壩人員財物等各項開支預算。
  地方小事少,只要官員不貪不占不亂攤派,都能夠過上好日子,可想而知賈赦的三年縣令做下來,地方上的百姓可以說是過的有多麼的富足滿意,千百年都難遇這種願意自家掏腰包貼補百姓的縣令,這裡的百姓那裡肯讓他走。
  賈赦心裡也歡喜,好傢伙,這可是大榮耀,比他這侯爺的爵位還讓人敬仰的東西,他敢肯定,就是他老岳父都沒有得到過這個東西。
  有了新的任命,賈赦便帶著人下去“巡邊”去了,這是他這三年裡養成的習慣,有事無事的到自己的轄區裡走走轉轉,發現事情立時解決。先前邢薇還擔心他發虎,處理事情不妥當,會出問題,別說,賈赦小事糊塗,大方向從來絲毫不差,當然,也有不瞭解情況“多管閒事”,招來人罵的,可總體來說,倒都還不錯。
  說來這三年裡就邢薇沒有什麼“發展”,當然,她每天忙著養兒子,也沒有那麼多的時間。
  多個兒子多許多事,何況她還是親自哺乳。這才剛斷奶,小付氏也懷上了,她又得兼著照顧賈蓉。
  邢薇的兒子取名賈瑛,他這一輩從玉,邢薇和賈赦翻了好幾天字典,才把孩子定名為賈瑛。姓賈可真不好取名,一個不好就成了“假正經”,“假寶玉”。
  “淤縣和茅縣跟咱們臨界,為什麼就那麼窮呢?”邢薇不怎麼出門,對賈赦的事情只是總覽,幫他分析時政免得無意中站錯隊就行,其他的確實不懂,好在師爺幕僚們實在,讓他們很是放心。這會她沒什麼事,就跟丫鬟們說起賈赦的這兩個新轄區,上面能夠把這兩個地方劃給賈赦,不過也是因為地方不遠,一個隔條河,一個就在溪縣的下游。
  邢薇早先也聽說過這兩個縣的“大名”,只是當時事不關己她沒有詳細打聽過。自家做官與別家不同,縣令夫人聚會的時候她都遭人排擠,也因為她頭上到底有個“侯爺夫人”的誥命,跟這些底層官員夫人到底少許多共同語言。
  “我聽說這淤縣顧名思義,河道都讓淤泥給堵塞了,上游來了河水,都往農田裡灌,這淤積情況就越來越嚴重,”紅鑰,現在的董大家的跟丈夫問了不少關於淤縣和茅縣的事情,這會就跟邢薇詳細解說起來。董大家裡是原來路太君的陪嫁,賈赦上任前從莊子上抽調出來的,應該是在莊子上的時候得了賈赦的眼,現在一直跟著賈赦跑前跑後的非常得力。
  邢薇身邊的三個大丫頭都配給了賈赦身邊的小廝。邢薇生完孩子之後就想著給她身邊的丫頭們配人,她們倒是沒有往上爬的心,也不矯情,都自己挑了。這次賈赦他們帶的小廝丫頭都是年輕,得用的,都是男大當婚女大當嫁的時候,這幾個又都是主子身邊最得力的,倒也沒有便宜外人。
  紅鑰配了董大,喜翠配了雙喜。雙喜家原來也是路太君的人,一樣被賈赦從莊子上抽調過來跟著上任,跟董大一樣,都是賈赦的得用人。
  這幾年外任,幾個丫鬟和小廝們替賈赦和邢薇跑腿傳話,早就有了私情,只是都知道這事不好擺出來,主子們也早晚會想著他們的事情,只都等著邢薇發話而已。邢薇其實也聽說了幾分,所以等她兒子落地,也不耽誤人,就成全了他們。
  倒是碧痕,原來賈母給邢薇的那個跟了賈慶,也就是賈家現在的外管家,這賈慶也有幾分來歷,說是祖父跟過賈源,他父親跟過賈代善,是賈赦身邊少有的賈家家生子。
  “這茅縣就在河對岸,也是跟淤縣差不多,極窮的,聽說茅草幾乎就蓋了半個縣,”原來的紅鑰,現在的董大娘子有些憤憤不平的跟著邢薇訴苦:“這定是上面知道了咱們老爺這幾年用私房錢貼補地方,才把這兩個窮縣劃給了老爺,這是讓咱們老爺繼續掏腰包呢。”
  邢薇笑笑,一開始聽說了這兩個縣窮,她就有這個覺悟,只是,他們家一年貼補一個窮縣千把兩銀子倒是不成為題,再多兩三個縣問題也不大,——就是一年拿一萬兩也不如過去王氏貪的多,還能有政績,好名聲,她和賈赦都不心疼,問題是這上面的意思?就有了問題,真把他家老爺當冤大頭了?
  不過,這地方越窮,操作好了,似乎更能夠出政績呢?
  邢薇想了想吩咐道:“去讓人跟師爺們要一張這幾個縣的堪輿圖來。”
  東大家的吩咐下去又過來陪邢薇說話,“碧痕有了,”她還在喜翠和碧痕前面成的親,沒想到她們都有了身孕,就剩下自己還沒有動靜,董大家的心裡酸溜溜的,語氣上不免就露了幾分。
  “我說她今天怎麼還沒有過來呢。”邢薇早就把家事跟當初接管榮國府一樣,都一級級的分派下去,明確分工到個人,每個月獎懲都照章辦事,她只管總覽,看賬查帳等,下面的事情她們處理不了的才報上來,這樣就算是再多管幾百號人也不吃力。
  這碧痕嫁了外院管家,按照俗例,她就升任成了內院管家娘子。早先在京城的時候,內院的事情都是陳嬤嬤管著,這次南下,因為她年紀大了就沒有跟過來,邢薇想著紅鑰和喜翠到底經過的事情少怕是擔不起來,那時就把內院的事情交給了碧痕跟陳嬤嬤學,這新家人事簡單,也沒有刺頭,所以碧痕雖然資歷淺,但也做的似模似樣,內外院管家在工作上難免接觸多些,想來他們便相互看對了眼,都自動配成了對。
  “不用著急,”邢薇笑著勸解紅鑰,這個時代的女人都是,嫁人過個一年沒有身孕,就跟做了什麼對不起人的事情似的,“照我說啊,這孩子過個兩年才要最好,他們拉倒是有些太心急了。”
  這年頭雖然沒有什麼避孕藥,可是土方法的避孕措施還是有的,也不怎麼傷身體,邢薇生了兒子後跟賈赦試過,有些雖說沒有科學依據,但看結果來說,還是有一定的可行性的。
  當然,這也不是說因為自己試過,就一定有效,有的夫妻不避孕一樣好幾年不生孩子,這也是看個人體質情況,她和賈赦說不定就是這樣的人,但這也沒有辦法去檢查問大夫,倒是無解之謎了。
  “這是怎麼說?”紅鑰不解的問,夫人總是有些歪道理,可細想起來,卻也都合情合理。
  “你想啊,你們這兩人新婚,正是密裡調油的時候,就突然來了個小東西礙事,這男人不沾女人的身還能夠堅持,這剛開葷就突然要戒肉,你可讓他怎麼活。”邢薇跟身邊的丫頭說話隨意慣了的,又都是結婚了的,這話要是擱在以前她不好說,現在倒是無所謂,其實這話在前世看笑話和段子什麼的算是輕的,比這還露骨的都有不少。
  其實這也不是邢薇瞎謅,前世她雖然沒喲結婚,可聽說過不少,都說婚後過兩年才要孩子最好,既不會耽誤兩人世界,又剛還在冷淡期重溫感情,加深夫妻之間的情分。
  這些下人們和賈赦,賈珍們這種少爺不同,十多歲就有長輩賜女人成人,條件好的,他們或許會去偷偷的花錢找女人,條件不好的,新婚老婆都是自己第一個女人。
  當然也有那陪著少爺胡混的早早就可能開了葷,但那樣的油滑小子,她這幾個丫鬟都看不上,就算是有,在榮國府就讓她開發了,早就不能讓他們近身。
  這男人初開葷是什麼樣子,嫁了人的女人都心知肚明,紅鑰果然紅了臉,這種事情這個時代的女人即使是親姐妹都不好說的,只是她也見了賈赦對邢薇的心,也期望自己的丈夫對自己好十分,於是,蚊子哼哼似的問:“那夫人說該怎麼辦?”
  “所以我說過個一兩年才要孩子最好啊,”邢薇笑著指著她道:“你看,等你們兩口子處的逐漸平常的時候,突然在有個臭小子來鬧騰鬧騰,他爹就算有多餘是心思,想想你們娘倆,也該沒有了念頭了。”
  見紅鑰低頭不做聲,邢薇不由得發自內心道:“夫妻兩個本是互相不認識的人,突然成婚在一起,那裡可能沒有私心,人都是在交往的過程中交的心,這孩子只能說是在兩個人的感情中加深感情,可若是真的沒有孩子也能夠守著對方的心,那才是真正的命裡人。”
  這一輩子她倒有幸也見到過一對,她兄弟媳婦的舅舅、舅媽感情就極深,可這樣的情況真是少有,“孩子固然是女人的依靠,可真正陪你到老的卻只有那一個人。”這也是這個時代嫡妻能夠容忍小妾們的原因,丈夫年輕的時候在胡鬧,老了最終多會回到嫡妻身邊,家產權利也都是嫡子繼承。
  說來說去都是荷爾蒙在作怪,年輕人就是容易出現“激情”,等到老了鬧不動了,還不是得回歸“家庭”。
  邢薇和紅鑰正說到興頭上,就聽得外面傳來一陣喧嘩聲,“打水,快打水來給老爺洗浴。”原來是賈赦回來了,邢薇起身去看,就見賈赦一身的泥巴糊的不見人形就那麼站在院子當中。
  邢薇看了笑道:“你掉進泥潭裡了。”說著就要往他身邊去。被賈赦止住了,“你先站住別動,等我洗了在和你說話。”
  邢薇嘴角含笑就聽著,就見抬水的人已經過來,目送著賈赦去洗浴。不一時,賈赦就換了乾淨的衣服過了來,邢薇抱著剛睡醒的賈瑛笑道:“你去撈什麼了。”又逗孩子道:“問問你爹,給你帶了什麼好東西來?”
  賈赦伸手逗了一下孩子,又急忙把手縮了回去,急道;“晦氣,忘記找和尚念念經了。”
  “哦,”邢薇奇道:“你是遇到了什麼不乾淨的東西了?”
  “你猜我看到了什麼?”賈赦一聽就有些眉飛色舞起來,剛才的懊喪也都拋到了了腦後,雙手接過賈瑛點著他的鼻子道:“你爹爹我看到了一個死人。”
  邢薇急忙把孩子從他懷裡搶過來:“呸,呸,呸”,連呸三聲,又轉頭罵賈赦道:“這種混事對著孩子說什麼?”三年縣官做下來,讓賈赦最為遺憾的就是沒有斷過人命案,當一把福爾摩斯的癮。
  當然他也處理過不少官司,但大多都是鄰里糾紛,家長里短的小事情,最大的一件事情可以說是為了一頭牛。這年月牛比人金貴,一頭牛可以買上幾十個小孩子不止。只因為災荒年月孩子不要錢,只要給飯吃就有大人捨得“賣”,牛卻是任何時候都值錢,賣牛買牛必須經過官府登記,不經過官府殺牛是犯法的,等同殺人,就是老弱病牛需要宰殺的時候,也必須在官府登記備案,否則就等同無故殺牛,是要負刑事責任的。
  可大戶人家打殺奴僕卻根本不需要報官經過官府審判,——在這個時代,沒有自由的人的生命連一頭牛都不如。
  其實平民百姓也一樣,他們雖然有些自由,可沒有權利,一樣缺少人權,有些官員富戶隨意踐踏平民百姓的生命,完事就跟常人無異,比方說原著中薛蟠打死馮淵,人家照樣大搖大擺的進京。
  那一次報案的農戶家的牛丟了,這也算一件大案,賈赦鼓足了勁派人去尋找,自己甚至騎著馬跑了一趟失主說的可能的偷牛賊的藏身地,可惜,興匆匆去失望而歸。
  倒是第二天從河對岸傳來消息,說是那邊臨河的村子撿到一頭牛,這下可好,皆大歡喜。卻也讓賈赦失望而歸,他還以為自己能夠成為斷案神探的。
  “查了,確定是意外身亡?”,邢薇看他的樣子,這次大概真能夠圓夢了。“仵作查了,腹部中了五刀,屍體還沒有腐爛,可見時間並不是很久。”賈赦搓搓手,“我還是去衙門裡住,等這個案子破了再回來,要不萬一帶些髒東西回來,對你和孩子不好。”賈赦不是沒有下令打死人,可真正破殺人案卻是頭一遭,心裡十分興奮。
  “去吧,去吧,我看你也沒有心思在家裡待著了,”邢薇不由的氣道,嘀咕著:“幸虧你還知道洗了澡在進來,要不然看我不把你趕出去。”
  賈赦嘿嘿笑著去了。碧痕前後腳就過來了:“夫人,咱們要不要去請個和尚來念念經?”
  “不是說你有了身孕”,邢薇笑著恭喜她;“有事情讓人傳話就行,你忙著跑個什麼?”
  碧痕含羞笑道:“這才幾天,夫人當初在馬車上過了幾個月,我那裡有那麼嬌貴。”
  邢薇點點頭:“多活動活動也好,只是你也要小心些,別自己不當一回事,有什麼不舒服的,趕緊看大夫。”主僕兩個說了一會兒子話,碧痕又提起請和尚的事來,這個時代的人都忌諱這個,邢薇想了想,自己倒是不怕,可是兒子還小:“請一個也好。”碧痕便應了,又說了些不大不小的家事給邢薇知道,再問過了邢薇,知道無事,便自去了。
  說到請和尚,不免又勾起邢薇的一段心事,這紅樓夢開篇,可以說是一僧一道起的頭,這故事從頭到尾都有他們的身影,自己的到來篡改了紅樓太多的軌跡,也不知道他們知道了會作何反應?
  若是能夠抓到僧道阻止他們給寶玉送通靈寶玉,斷了那個是非根,又會是個什麼樣子?邢薇想著,可惜她連到那裡去找他們都不知道。
  搖搖頭不去想這些,賈赦這一門心思的破案,怕是想不起來辦別的了,邢薇便叫了跟著他出去的人過來細問,這溪縣和茅縣可有什麼生財的東西,可以讓老百姓自給自足的過日子。
  溪縣的百姓似乎已經習慣了賈赦散財,一年不過幾千兩,賈赦和邢薇也不是負擔不起,可是將來淤縣,茅縣的呢,也要賈赦來貼錢養他們?他們又不可能在這裡一輩子,即使可以一輩子,他們又憑什麼養他們那些人呢,就僅僅是因為想要得到他們的“萬民傘”,這樣貼補著地方財政,真的是惠及一方的百姓嗎?
  邢薇心裡有了譜,便召集師爺幕僚進行論證,討論事情的可行性。
  師爺幕僚多是讀書人,也不懂多少稼嬙農桑之事,邢薇只好拜託他們去尋找本地種植養殖的老農民,就這樣過去半個月,賈赦的案子還沒有破,邢薇的論證倒是出來了。
  淤縣決定清河道淤泥的同時開挖池塘養魚,或者在合適的地方造水上稻田,這樣既能排瘀抗澇,又能夠增收惠民,當然,茅縣合適的地方也一樣處理,只茅縣相對來說有許多沼澤,湖泊地,茅草長勢旺盛,看看能不能廢物利用拿來搞養殖基地。
  賈赦早就沒有了當初要破案的興頭,正好這邊邢薇的方案也出臺了,他拿來看了看,又被這個提起了興趣,便放下那頭開始弄這個,三年之間積累了不少實戰經驗,賈赦搞起農政裡駕輕就熟,這個倒都不是大問題。
  邢薇閑著無事便又把那案子的卷宗拿來看,她也十分好奇,死的什麼人,有什麼深仇大恨,竟然會被人在腹部連捅五刀?
  可有些專業術語並看不太懂,只好放下去幹別的,可心裡難免還是想著這事,又回憶了前世電視上說的幾個破案良方,便告訴他們可以畫影圖形,首先確認死者身份,看能不能從他日常生活中找到蛛絲馬跡。
  可發現屍體已經過去了許久,還是在沼澤地裡,早就被泡漲了不說,有的還被蟲子和蟲蛇等啃噬過,邢薇只好提議加上衣著,高薪懸賞知情者,在描畫出來的可能的畫像中讓人辨認,看看可有人認識見過此人。
  底下想著反正不是自己出銀子,便也遵照此言招辦不誤,說來重賞之下必有勇夫,這年月不為了銀子肯出力的人也不少,尤其以往賈赦還為了百姓沒少掏錢,這公告一貼出來,卻有不少的人來響應。
  邢薇便讓人在外面細看,可有人形跡可疑,徘徊不定,先找人監視看看動靜。
  如此又過了半月,果然理出了犯罪嫌疑人。賈赦聽說案子有了眉目,急匆匆的就從工地裡往家趕。
  “你是怎麼做到的?”賈赦顧不上去衙門看嫌疑人,先回家問邢薇如何能夠發現案情。
  “不過是打草驚蛇爾。”邢薇搖頭晃腦的賣弄著。她也是極為興奮啊,自己竟然成了破案高手,前世怎麼沒有發現這一技能?
  賈赦就又詳細詢問。卻不過是邢薇想著重賞下來作案的人恐怕會心虛,聽仵作分析,這發現死者的地方雖然不是第一現場,可案發地絕對不會很遠,只因為死者身高體重都不輕,一般人在他死後不被人發現的挪動他還真是不可能,那地方雖然偏僻,可依舊有打草放牛羊的牧童老人會經過,也只能說明這棄屍的人力氣絕對不是很大。另外就是肯定是熟人作案,死者應該是沒有防備,或許還在睡夢裡,因為第一刀就刺中了腰腹要害位置,對方恐怕害怕沒有透,才又連補了四刀,這四刀刀痕跡有深有淺,最淺的一刀位置已經有了偏移,也只能分析這人或許是力氣用盡,或許也是情緒殺人,四刀過去已經卸了勁。
  雖然人臉模糊不清,配飾也無,衣著還在,綁發的布條,加上他雙手的厚繭和腳底的繭子,都大致可以推斷他的身份,只是一般出力幹活的普通百姓,早先賈赦也張榜通告過轄區可有失蹤人口,他怕有所遺漏,派人逐個村莊通知,基本上是三個縣區人人皆知溪縣發生了命案,事情鬧的這麼大,半個月過去,倒沒有人報案,說明死者不是本地人。
  身上既無紋身,又不少其他的零部件,連衣服都除了刀痕也沒有其他的破損,也排除了意外的可能。
  幾方面綜合起來,他殺不說,還是附近的人作案,既然如此,高薪懸賞即使不能夠找到殺人的人,恐怕至少可以找到個知情者,人過留名雁過留聲,只要他經過,必然會有人看過他。
  其實這也不過是個幌子,打草驚蛇才是邢薇最終目的,人在激情犯罪的情況下,大多都是不用思考的,等案子發了,就不信這人不後怕?邢薇讓人在外面留意那些看榜的人的異常,又排查了幾個胡說八道冒名領賞的,這嫌疑犯就呼之欲出了。
  原來這人也貪財,他還僥倖的想要進衙門裡探探動靜,只因為頭幾天就有人試著瞎說一通冒名領錢,邢薇也讓人給了,當然,不大不小一筆財富,過後又無人追討,讓著嫌疑犯也動了心。
  他思考了幾天,在榜單前轉悠了幾次,每次回家都精神恍惚,直到最後下定決心走進衙門,這些都有人跟蹤報告給邢薇知道,這也確定他最少是個知情者,這人前腳進了衙門,後面邢薇就讓人去找他的家人套問,只說她丈夫去領賞錢了,她可能夠確信丈夫可以領回來,若能便羡慕她家日子就可以好過了等等。
  這嫌疑犯的妻子一口咬定她丈夫定然能夠領導賞銀,還說她見過死者,那人不信,說她冒認,還說如此她也可以去領賞金,嫌疑的妻子便張嘴形容了許多那死者的衣著相貌,還特別說了幾個那人身上沒有的東西和特徵,最後倒都在他家後屋地下給挖出來了,證明她沒有說謊。如此一來,她丈夫就有去無回不說,連她自己都被控制了,兩相逼問下,嫌疑人果然交待了罪情。
  原來這嫌疑犯人叫做茅三,今年三十六歲,父母早亡,他跟兄弟早就分家另居。現在跟他妻子就住在離案發地不遠的村子最邊上,離發現屍體的地方不到兩裡地,他有一兒一女,女兒居長,已經嫁人生子,剩下小兒子在外做工。這茅縣窮,男子家裡若是能走開,多會趁著農閒時分在外做工掙錢貼補家用,這茅三也是如此,因此便認識了死者。
  這死者跟他一樣,也是趁著農閒出門做工的人,這一次在外面攬了活,離這茅縣不遠,他做完活領了工錢便繞到來會會故人,順便省幾個住店的錢,因是晚上才登門,不想這茅
  三知道對方身上大小有一筆銀子,便見財起意,臨時起了殺心。
  因見到的人很少,即使有,也因天黑看不清,所以那些所謂的知情人大多是冒認,可茅三不知道,還想著報案既能領銀子又可探消息。
  整個作案過程十分簡單突然,因是男客,這茅三跟著他睡在兒子的屋裡,半夜他無意間碰到枕頭底下那朋友壓的銀子,似乎很大一包,得有十幾二十兩的樣子,心裡便起了意。尋思了一會兒睡不著,便藉口起夜拿了原來家裡養羊時候褪皮時候備下的尖刀,趁著對方熟睡,下了手。事後他沒有驚動妻子,用被子包了死者,把他背出了屋外,用平時自家種莊稼的獨輪車給推到發現死者不遠處的地方,因為力盡又害怕,便把死者拋屍在沼澤地裡,回來打掃了現場,他妻子前後競然不知情。
  她當然也問過丈夫客人去哪了,可對方卻告訴他人家要趕路,趁早回家門,至於她為何不去領賞銀,這也是她丈夫嚇唬她,躲都來不及,還怕別人不知道自家曾有過此人?她也害怕,又忙著家務出不了門,她聽說有人領賞發了財,在家念叨幾次大概讓她丈夫下決心去撞大運。
  茅三熟悉地形,特意選了一處茅草多,泥地深的地界,不想後來賈赦騎馬巡邊,卻剛好陷在了裡面,才發現了死者,還他一個公道。
  要不是茅三貪財僥倖,恐怕也很難被人抓住替死者償命∼∼這也算是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吧。
  因口供和物證齊全,賈赦又派人去取了死者家調去證據,還派人尋了死者做過活的那家,證實那次他家付了銀子十八兩,一般的做工不會有這麼多,偏這次他家裡好事連連,家裡長輩高興,派賞了許多,這人也肯幹活,所以得的賞錢就多了些,他並不捨得用,否則也不會貪圖省幾個住店的錢而喪了性命。
  死者家屬也來人辨認屍體,領了屍體和搜出來的銀子還有官府例行的撫恤金,千恩萬謝的回家去了,案子就此結了,賈赦謄寫了公文,報到了上面,等著批復,這殺人者也好秋後償命。
  雖然案子破了,可沒有他幾分功勞,心裡有些耿耿于懷,邢薇勸他:“你還想著轄區裡多幾個殺人犯不成?”又道:“這人說來也是被窮給逼的,如果他不稀罕這幾個錢,可能就不會出現殺人的事。”又說這事情的深遠影響:“一個人作惡,連累家人無數,還不都是窮鬧得,”這殺人犯的妻子被鄉鄰指責辱駡,已經不堪受辱自盡身亡,她的女兒被婆家嫌棄,還是賈赦插手才免於被休棄回家,但她所生的子女已經被當地村子裡的孩子羞辱責駡,連他們的祖父和父親也不喜,找藉口要再娶妻生子。
  倒是他兄弟還算是有幾分良心,聽說家裡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情,回來給他母親收屍安葬了,房屋土地豬羊等全部變賣,把銀子給了姊姊護身,自己一走不回頭,無了音信。
  這也算是家破人亡了,只因為這男人起了貪心。
  “你把手頭這份工做好了,就能夠給他們帶來些財富,不如你每年貼補銀子的強,你看你如今把那溪縣的百姓養成什麼樣子了一有災荒,老人孩子都圍著你哭,還不是指望你伸手掏銀子?你有幾個臭錢不在乎,可讓下一任縣令怎麼辦?他們可都是指望著俸祿養家糊口的?”都說十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這縣令雖然不大,可單每年的份例錢也有大幾千兩,也被賈赦投給了百姓,加上自己貼補的,一年一萬多年銀子大了水漂,也把溪縣的百姓養壞了。
  都說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還有升米恩斗米仇,還有不勞而獲養貪人心,自家又不是在這裡呆一輩子,下一任官員如果恢復以前的攤派雜稅,那這些百姓還不起兵造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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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回家

  其實富人家裡也不乏貪贓人命的,只要是人,都有權,錢,情的糾紛,有的人一笑而過,有的人努力去爭,再有的人便想走捷徑。說來還是窮人做事清楚少攀扯,犯罪伏法,殺人償命,那些富人官員多狡辯,托情,找人冒名丁頁,罔顧法紀。可他們一旦殺人放火,可就不是一條人命可以了事的。
  成者為王敗者為寇,這個世界就是弱肉強食的時代,上位者說的話就是法,可以決斷下面的人命,所以才有那麼多的人都不惜踩著人命熬成人上人。
  賈赦聽了若有所思,他這三年裡看不上那些多出來的雜稅,只要不是上面的派下來的捐稅,自家一律不添加任何名目的徵收,即使有些損耗銀子,也都是自家補上,加上地方上富戶獻上的“份例”,每年確實貼補進去萬兩銀子有餘,他是有掙錢的鋪子不在乎這個,可後來的縣令呢?誰做官不是為了養家糊口,就算是他們不撈不占,也得有銀子來貼補啊,有句俗話叫做千里做官,只為吃穿,家裡富裕的有幾個會到小地方來做縣令?跟他這樣只為了做官倒貼銀子的官員有幾個?就是他妹夫林如海也說過他幾次,張捷似乎也在看他笑話等他哭鼻子,只是他沉浸在百姓的奉承堆裡沒有清醒,這下被邢薇用人命官司一嚇,才意識到問題的重要性。
  於是賈赦又把精力都投入到民生建設中去。
  都說樵夫難為無米炊,就是做官也一樣,賈赦把銀子控制住了,老百姓們卻有了怨言。
  原來,淤縣和茅縣還有溪縣本就是緊鄰,溪縣因為在上游,相對來說條件還好些,這也是張老太爺偏心,細心給自家姑爺挑的不好也不壞的地方,這樣即使開了後門做了縣令,提意見的也少。
  只這淤縣和茅縣的百姓早就在羡慕溪縣的百姓了,好容易老天爺開眼把淤縣和茅縣都並給了賈赦,他們也以為自己可以享受到溪縣老百姓一樣的福利待遇,等啊等,縣令大人倒是也興修水利,建設農田,開挖池塘等,幹活倒都是有工錢可領。
  可有些痞子或者老人也想學著跟溪縣原來個別百姓一樣去奉承賈赦幾句得個賞銀,卻發現,不僅沒有了,還會被賈縣令給教訓一頓,教訓完了不算,還得家裡出勞力去做工,——你都混到要飯的程度了,還不去做工掙錢?
  尤其是那些老人拉著孩子去討錢的,賈赦就會責備他們的子女,竟然餓著老人,虧著孩子,念在是初犯,暫不追究,若有再犯,嚴懲不貸。
  不僅淤縣和茅縣的百姓如此,就連溪縣的百姓也發現縣令改了作風,比以往更“摳門”了。
  想要搭賞,可以,幹活多了就有,幹活多且品質好,加倍,於是那些手腳勤快能幹的人越來越多,好吃懶做憑著嘴賣力的就沒有了市場。
  事有利弊,人有私心,風言風語的出來不少,在一些人的鼓動下,有一段時間工地上竟然招不到工人做活,賈赦氣壞了,這是喂了一群白眼狼出來啊?
  邢薇笑著搖頭,這是威脅,看你沒有人做活可怎麼辦?
  不過,這事還真難不住人,三個縣衙裡關了不少人犯,都是那種夠不上十惡不赦,流放殺頭的輕犯、從犯,經過邢薇的建議,把他們以改勞動教育,然後以勞動成果報上級批准,或減輕處罰,或者免於刑事責任。
  這個時代關押的犯人,沒有門路有可能真的在裡面關一輩子,雖然只是一丁點的小事,可三年縣令一輪換,有的卷宗就找不到了,有的根本就沒有卷宗,就那麼被當時的官差衙役或者“上面”的人給抓了,就那麼一關,連個手續都沒有。
  人誰不想自由,難得有這麼一次機會,不管是為了什麼事情進去的,個個都拼命做工,就是不沖著自由,只看著一日三餐每頓飯有菜有肉還管飽,他們就不願意偷奸耍滑的再被關回去啊!
  得,縣令大人不僅麼有被難住,還得了一批不用出工錢,只管飯就行的強勞力,這下三個縣的百姓們傻眼了,得罪了縣令會有什麼後果他們很快就知道了,賈赦恢復了從前縣令的各種雜稅,雖然沒有多收,可也沒有少多少。
  除了溪縣的百姓有些接受不能——三年時間,他們已經被養叼了,以為只要有賈赦在,他們就可以繼續享受各種實惠。
  可惜,賈赦的報復很實際,貼出告示,有給面子的就交,超過一半人不回應,他立即辭職,次子前自然要找當初找他“借”過銀子的人家要銀子,當然,利息就當送的了。
  這下溪縣的百姓們炸鍋了,原來縣令大人“賞”的銀子還是要拿回去的?茅縣和淤縣的百姓們也算是心理平衡了,原來做官的都一樣,原來還以為這賈縣令是個傻子?
  相比交稅還是既交稅還要還銀子,老百姓當然選擇交稅了,反正三年前都是這麼過的,這三年下來,家家條件都好不少,不用擠都交得起,當然了,這三年間的縣令大人既然沒有提補交,大傢伙都當他忘記了,一律免提。
  個別心存僥倖的,家裡又迎來了如狼似虎的公差大人,這些人也不搶糧食只搶人,反正工地有的是,就是缺勞力,你們既然願意做免費的工,縣令大人成全你們。
  於是工地上又多了許多白工,想要回去,行,交稅。
  好吧,這一年溪縣的稅收超常徵收,當然,除了正當上繳上去外,剩下的賈赦也不截留,他真不差這個,這樣嚴厲只是方便以後的縣令工作,也免得真的養叼了這些百姓。
  升米恩斗米仇,他這還沒有走呢,就已經出了這麼多的白眼狼,不把他們打下去,可怎麼是好?難道是他跟下一任縣令有仇?
  茅縣和溪縣窮多了,又沒有三年時間養精蓄銳,賈赦便又出臺政策,以工抵稅,反正新開挖的工地極多,需要的人工更多,只要肯來的,不僅管飯,還有工錢,當然這工錢每個月會扣一部分稅,剩下的才能拿回去。
  老百姓算了一算,並不虧,至少還賺一天三頓飯,於是,也都收拾收拾上工地去了。
  因他肯聽別人的話,當地老農的經驗只要可行,就能採取,這些人也會得到獎勵,人多好幹活,還有人出主意,就這麼這,賈赦的三縣工作齊發展,基本上是步入正常了。
  辛苦也是有成績的,淤縣現在成了魚,水稻,蓮藕,混養生殖基地,茅縣除了這幾樣,還有不少養牛羊的百姓。
  不說稅收翻了幾番,前幾年賈赦投資的錢也回了本,卻原來是有些地實在太糟糕,拍賣都賣不出去,賈赦心急就自己買了回去,當然,因地太次,價錢並不高,這下投資起來也更捨得,不過一年功夫,又是魚塘,又是蓮藕菱角的,就有本錢收了回來,按這樣下去,以後可比京城裡的莊子都有的賺頭,因為這裡一年四季都可以有出息,可比京城冬天休眠的土地多了出息。
  第二年卻是個災年,也是老天爺開眼沒有在去年連陰雨連天。
  也是因為去年休整了水利,雖然不是三縣處處貫通,可到底是經受住了考驗,上游和下游都有水淹村莊和死人的報告,唯獨賈赦所轄的地方還算是平安。
  “二少爺,你怎麼來了?”賈璉一下了船就奔衙門,這雨太大,車輪險些就陷進了泥坑,好在越走路越平坦,路上行人也不如他在別處所見了那樣行色匆匆,還有人不時的誇讚著父親,都說是老天有眼讓賈大人連任。
  到了衙門一報名姓,可是把看門的嚇的大吃一驚;“這大雨下的啊,您要是路上有個好歹,可叫老爺怎麼活?”這句話可真是暖了賈璉的心,不管是不是出自父親的口,總歸還有人記得自己是賈家人。
  從小到大都在張家長大,雖然沒有人嫌棄自己不是他們家人,可越大越覺得自己寄人籬下,心裡總是空落落的感覺難受幾分。
  “快,別下車了,直接趕進去,”看門房的直接做了主,也不怕主子回來怪罪,“直接趕到老爺夫人住的正院去,多跟幾個人撐著傘,快,別讓二少爺淋了雨,”又吩咐人,“去一個人交待一聲,給二少爺收拾房間備水洗浴去去寒氣。”這一連串的吩咐下來,就是個主子爺不過如此了,偏就有人連聲去了,半點都沒有耽擱遲疑。
  賈璉不免問道:“你是?”“小的是賈慶,因老爺和夫人還有珍大爺都不在家,小的便守在這裡照看這些。”原來是外院管家賈慶,難怪這麼周到說話處事又這麼有水準。
  想到這是父親的得力助手,他想著自己,是不是父親也沒有忘記自己?心裡想著便問;“下這麼大的雨,老爺和夫人還有珍大哥為何都不在家避雨?”人家下雨都躲在家裡,偏自家人都往外跑,還包括自己這個後娘?她一介女流的在外面做什麼?難道父親做事還帶著她?賈璉心裡不免低落幾分,自己會被丟在張家,跟她大有干係。
  “老爺在淤縣主持洩洪,珍大爺去了茅縣看顧著,夫人不放心,在溪縣主持大局。”賈慶便說便著急,語氣不免帶了幾分擔心:“這雨已經下了半個月了,也不知道二少爺這一路上如何?可遇到過危險?”
  賈璉聽了不免吃驚,都說自己這個繼母都會看著父親處理政事,原來她還干涉到衙門工作:“一路上倒還平安,搭了朋友的大船,很是安全。”張老太爺怎麼可能放心賈璉一個人遠行,賈璉越大越孤單,他也看在眼裡,想著賈赦現在多少有了些出息,難免這也想讓他們父子多相處幾日,至於邢薇會不會對賈璉不利,他表示,賈璉一個是長大了,有了自保能力,再者看了這幾年,邢薇確實不是那種人。
  賈璉並不露自己的心事,只是也替賈赦擔心:“這一路上看許多地方房倒屋塌,個別地方堤壩都泄了,不知道父親管的幾個地方如何?父親和珍大哥哥他們不會有危險吧?”
  “不會,不會,”賈慶十分自豪的說到:“二少爺放心,咱們老爺頭幾年投的銀子都沒有白花,可不,這老天爺都來考驗成績來了。”他一路上跟著賈璉的車,在一旁撐著傘,回答這賈璉的問題,“去年這三縣的百姓還有些抱怨,說咱們老爺不該收稅,就該跟往年一樣,什麼都自己墊補,這雨一下啊,他們倒都變了口氣,都說就是多繳一分也沒有什麼,不在遭災、家小平安就行。”
  賈璉聽了笑,這天下還有百姓惦記著多繳稅銀的,只他聽著賈慶還有下文,也不說破,繼續聽著。“二少爺您是不知道啊,”賈慶語氣裡絲毫沒有把賈璉當做孩子看待,這賈璉統共不過十歲,他早年也是在路太君的莊子上,從來都沒有見過面,兩人只是“神交”亦,可這一路上對賈璉親切的語氣,談話的內容也不見外,似乎從來就在一起,“這上游和下游的百姓早在五六天就有拖兒帶女出門逃難的,可天老爺下雨到處都一樣,他們能夠往那裡逃?大概早就聽說了咱們縣裡富裕,於是有親戚的便都過來投了親戚,沒有親戚的也往咱們這裡來要飯,咱們老爺怎麼能夠看著他們那樣呢,就組織人把他們集中起來,反正咱們衙門裡空屋子多,就男女老少都在一起,雖然人多擠點,可好歹不漏雨,不餓肚子不是,這本地的百姓跟他們一對比,還不感天謝地?”
  賈璉便笑了,自家父親在京城的名聲可以說是“臭名昭著”,早先說他浮誇頑劣,不孝祖母,不友兄弟,不愛親子,這幾年又說他是“傻大憨”,別人當官都發財,他倒好,往裡貼銀子。
  只是聽到賈慶這樣說地方的百姓誇父親,再聽到別處的百姓背井離鄉的來此避難,他心裡就不免高興幾分,在張老太爺的教育下,賈璉可不是一個看重銅臭的人,人心有取捨,如果真的多花幾兩銀子就可以買一條人命的平安喜樂,他倒是願意傾家蕩產。
  這也是張老太爺針對賈赦的“見錢眼開”專門對賈璉做的思想教育,他也怕遺傳啊。
  說著話,馬車已經趕進了主院,就聽得賈慶吩咐,“把馬車往廊下趕點,別讓二少爺淋了雨。”這邊賈璉扶著賈慶下了馬車,那邊忽然就竄出來一個小人,頭上戴著可笑的動物面罩帽子,身上穿著也不知道是什麼材質的衣服,在雨裡來回淋著竟也不怕雨。只聽他大喝一聲;“來著何人,報上名來。”就擋在了賈璉面前,可笑的是他人還沒有椅子高,卻擺著一副大將軍的架勢,大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氣勢。
  賈慶不免就笑了:“三少爺,這是你二哥,二少爺來了。”
  “二哥?”賈瑛歪著腦袋看了賈璉一眼,“不像?”
  “為什麼不像?”賈慶似乎一點都不怕自己越了身份,逗著賈瑛道:“你見過二少爺?”
  “小爺什麼時候見過二哥?”賈瑛一臉得意,搖頭晃腦的學著:“才兩三歲就離開的父親,獨自一人留在張家,雖然是外祖父家,可是到底孤單,”說完又點著頭道;“好可憐。”雖然不知道他學的誰,不過一看就知道說的是自己,賈璉心裡那種被父親拋棄了的感覺忽然就淡了幾分,微微笑著道:“你聽誰說的?”
  “娘親啊。”賈瑛仰著小臉得意道:“她教訓父親時候說的,說一個兒子不在身邊就夠了,偏還要把我也送走。”
  “為什麼送你走?”賈璉不免奇道;“又要把你送到那裡去?”
  “也是張家啦,父親總說我淘氣,要送我去張家跟你外祖父學學規矩,”賈瑛很是不高興,卻跟賈璉求證道;“二哥,你外祖父真的很厲害,還做過聖上的老師?那我要是跟你外祖父學了,是不是也會很厲害?父親是不是就會怕我?”
  賈璉噗嗤一聲笑了,“你做什麼了,把父親惹的這麼生氣?”卻避而不答自己外祖父如何,賈赦會不會怕的的話,如人飲水冷暖自知,外面人都羡慕他跟著外祖父讀書有多麼幸運,可在他心裡,似乎在父親身邊才能夠心更安寧幾分。這不,才到了這裡,賈璉的心就沒有了那種飄泊的孤獨感,雖然他從小丟下自己,可他總歸是自己的父親,是這個世上唯一的至親的人了。
  不,現在似乎又多了一個,早先還有些嫉妒或者羡慕的他聽到賈瑛奶聲奶氣的“控訴”,心裡早就抹去了不舒服,偏這個小東西還拽著賈璉的衣服要往上爬:“二哥,跟你說話好費勁,你抱著我,”賈璉只好伸手抱了他,肉呼呼的小身子讓賈璉很是吃力,但依舊堅持著沒有把他摔下來,因為是頭一次抱小孩,他很是有些新奇,賈瑛卻感覺到不舒服,小胳膊圈著賈璉的脖子,小身子扭了幾下找到舒適感,“你外祖父真的很厲害嗎?”他還惦記這這個問題,似乎不得到答案還要問下去。
  “你真的想離開父母去學習?”賈璉不由的立住了腳,賈慶擔心他抱不住,急忙從一邊伸手兜住幾分,幫賈璉減輕壓力,賈璉試了試重量,急忙又走幾步,在賈慶的示意下把他放到臺階上,小賈瑛已經被賈璉問懵了:“為什麼要離開父母才能學習?啊,我不要離開娘親。”說完他似乎才明白過來,氣呼呼的指責著,“爹爹不喜歡我霸者娘親,才想著說送我去學習,我不喜歡爹爹,根本就不是我調皮,爹爹壞,爹爹壞。”控訴完張嘴就嚎啕起來,就見屋裡出來一個大些的孩子,急乎乎的問道:“瑛叔叔,你怎麼哭了,大將軍也會哭嗎?”這賈瑛聽了立馬住了嘴,可笑眼淚還沒有幹,卻倔強的道:“誰哭了,我只是練練嗓子。”
  那小孩一臉了然的樣子笑道:“是,瑛叔叔怎麼會哭,只是想要練練嗓子而已,”說完見到賈璉,很是客氣的行禮問道:“不知閣下是誰?”才不過五六歲的年紀,卻很是小大人的樣子,即把賈瑛照顧的服服帖帖,也對賈璉很是有禮貌。
  問完話他卻去看賈慶,這應當不是外人,不僅外院管家領著,且還直接送到內院來了,只是賈慶也忙著去照顧賈璉和他懷裡的賈瑛,忘記了介紹而已,這也是賈蓉出來的急,賈慶還來不及介紹。
  賈璉自我介紹道:“我是賈璉。”
  “原來是璉叔叔,”忙又自我介紹道:“我是賈蓉,”又指著賈瑛道:“這是瑛叔叔,您三弟,”他顯然是怕賈瑛沒有自我介紹,其實賈瑛原本也沒有自我介紹過,可這兄弟二人已經算是“認識”了。賈蓉禮節周到,賈璉倒是知道他不過五六歲而已,卻很是一副懂事的樣子,尤其是他一臉的星星眼,讓賈璉看了好生奇怪,他們似乎都知道自己,並不陌生不說,而且還有幾分羡慕?
  “璉哥兒?”屋裡又出來一個女子,看上去不過二十多歲的年紀,懷裡還抱著一個小人,穿著大紅的對襟小衣,頭上的朝天揪看著卻很扎眼,上面綁了兩個小鈴鐺,隨著她母親的目光就往這邊瞅,邊瞅邊晃著身子,頭上綁的小鈴鐺就發出悅耳的聲音。嘴裡也牙牙語道:“哥,哥,”探著身子伸出手卻要著抱抱,小賈蓉就聞聲而去,踮著腳夠著她哄道:“璉叔叔來了,一會兒哥哥再抱你,”又給賈璉忙著介紹:“璉叔叔,這是我妹妹小賈芙”拉著賈芙的手跟賈璉打招呼,這種事情大概常坐,小賈芙,便裂開剛冒了幾顆乳牙的嘴巴傻樂,口水便都嘀滴答嗒的流了出來,賈蓉也不嫌棄,急忙從自己袖子裡扯了條帕子來幫她擦拭。
  那婦人卻不管這兄妹兩個的互動,盯著賈璉上下打量了幾眼,忽的就樂了起來,“璉哥怕是已經不記得我了,也是,走的時候你不過也才瑛哥兒這麼大一點,現在忽然就這麼高了,都是個大人了呢。”還不等她有下文,賈瑛就跳了起來,“說了多少次了,別叫我瑛哥兒,”嘴裡還嘟囔著,“瑛哥兒,瑛哥兒,還不如乾脆叫八哥兒呢。”他不說賈璉還沒想到,一想便也想笑了,可又賈瑛沖他急眼,不由的強忍著對小付氏忙行禮道:“您是珍大女叟女叟吧?”
  小付氏就又樂了起來,“看,就說璉哥兒聰明懂事。”又招呼著他們進去說話:“別站在外頭,看雨淋到身上,”又關照賈瑛:“瑛叔叔去把雨衣換了吧,屋裡可別滴答一地的水,”旁邊就來了個小丫頭,領了賈瑛去一邊褪去雨衣,賈璉這才覺得自己抱過賈瑛的衣服有些濕了,有些不舒服,只他也不說,跟著小付氏進去了,進門之前小付氏卻低頭把腳上的鞋子褪了,只著一雙軟底便鞋走在屋裡鋪著的草席上,賈璉站在那裡環顧了一下屋子,卻是個便廳,想來是家常人常待的地方,屋裡的擺設極為隨意,只靠牆擺了幾個結實的櫃子,有的門開著,露出裡面放置的玩具。櫃子旁邊還有幾個半高的長踏,上面有薄被,枕頭之類,想來是困了臨時睡覺的地方。鋪的草席上更是亂七八糟的扔了些靠枕,布偶甚至書籍木頭玩具之類的東西,想來這裡卻是小付氏哄孩子的所在,賈璉也跟著褪掉鞋,腳上的卻是布襪,也有些潮濕了。
  屋裡鋪面而來一股燥哄哄的熱氣,雖然不舒服,可到底比外面陰潮的稍微舒服些,只待了一會兒,熱氣又略減了些,人又舒爽了幾分。
  賈蓉卻等著賈瑛一起才入的門,這兩個卻不換鞋,只把自己腳上的鞋一蹬,賈瑛就光著腳丫直接在草席上走來走去,遇到礙事的玩具,就一腳踢開,也不怕蹦著腳趾頭;賈蓉跟他娘一樣,都穿著軟底的便鞋,比賈璉腳上的襪子合腳多了。
  小付氏把孩子隨手放在了地上由著她爬來爬去,這屋子地上全鋪著特製的草席,並不怕她滿地打滾弄髒了衣物,孩子自己得了自由,就急著去尋賈蓉,“哥,哥”的叫著,又去拽擋著她的賈瑛的衣服,把賈瑛急的叫道:“叫叔叔,叔叔,我是你叔叔。”還唉聲歎氣的道:“說了多少次,怎麼就是記不住呢?”賈蓉生怕賈瑛傷著賈芙,在一旁小心的看著,伸出手去接過賈芙抱在懷裡,逗著他叫:“這是瑛叔叔,叔叔”,賈瑛便也指著自己讓他叫叔叔。
  小付氏也不管這三個孩子眨眼間就滾做一堆,自己忙著安排人:“去,看有水沒有,讓璉哥兒先洗了在說話。”賈璉來的急,張老太爺大概是要考驗一下賈赦這邊的反應,根本就沒有事先通信給賈赦這邊知道,賈璉也知道情況,外祖父語重心長的告訴他:“你親眼看看就知道了。”現在看來,這邊的人都記掛著他,跟他一點生疏感都沒有,讓他心裡很是安慰。
  小付氏也不問為何賈璉事先連個信都沒有,怎麼會突然過來,只忙著張羅著人找衣服,似乎賈璉只是出了一趟門才回來,“我記得嬸子預備給璉哥的東西都在璉哥屋裡,去,讓人找了備好,一會兒讓璉哥兒好換洗,”說著又笑:“嬸子總說不知道尺寸怕衣服大了小了的,這下可好,穿在身上就知道大小了。”雖然不在跟前,可是一年四季的衣服邢薇都有準備,讓人隨著禮物等一起帶過去,他在外家也有份例,兩家的合起來,有許多衣服根本不等上身就小了,只好送給表弟或表侄兒們穿,免得浪費了。
  賈璉便被人引到他的院子裡,就在賈赦他們的主院的隔壁,兩個院子有小門連通,中間都有穿廊不會淋雨,院子一看就是經常有人打掃的,屋子裡更是有人天天收拾的痕跡,他被人引著到了臥室後面的洗漱間,進門之前掃了一下那丫鬟打開的櫃子,裡面掛著大小各式衣服,大概是這邊替他預備的。
  賈璉心裡更暖和了些,自己不在這裡,院子、房間、衣服卻全有,這顯然不是自己父親的手筆,他最多記得給自己留個院子,這房間會不會天天打掃,就不一定會想的起來安排了。外婆總是說邢氏心思重,把父親哄的忘記了母親,可是外公卻讓自己帶著眼睛去看,顯然不同意外婆的理論。
  賈璉也不少聽人說有了後娘就有後爹,可是,在他心裡,母親卻是個遙遠的概念,倒是繼母邢氏卻經常出現在他耳邊;他有時想著,只要可以在父親身邊,即使有個後娘又能怎地?
  何況舅母也說後娘很是不錯,讓他記著邢氏的恩情,沒有她自己可能還不知道會怎地?別說識字讀書,只怕命都保不住。
  賈璉想著現在榮國府的賈珠和元春,明明有更好的學習地方,卻被老太太困在內院跟著“二叔”“讀書”。不說二叔那學問如何,只說二叔的名聲,賈珠就是讀了出來,又有什麼前途可說?
  榮國府長房和二房的爭鬥他也聽說了些,他的生母和大哥也是······,賈璉搖著頭,後面跟來的丫頭忙著解釋:“這洗漱的東西跟京城略有不同,都是夫人想的,後面有專門燒熱水的地方,其實這原本是冬天才用的,這幾天連陰雨,怕水不乾淨才重新又燒了起來,要不房上就有曬熱水的地方,到時候只需要把這個木塞取下來,就可以站著淋浴了。”那丫鬟一邊說一邊指著一處,跟賈璉詳細的解釋,又指著遠處堆放著衣物和毛巾的地方道:“那邊是換洗的衣服和擦身的毛巾,二少爺洗完了就可以換衣服。”
  等賈璉洗完了出來,外面的房間已經收拾的差不多了,剛才的丫鬟又上來回到:“珍大奶奶請二少爺過去用飯,說是路遠怕是您餓了,請先用過了飯再過來歇息。”賈璉卻沒有立即邁步,站在原地看了一眼他的“房間”,因為缺少主人,雖然經常有人收拾,可到底還是缺少點生氣,自己這一站在這裡,似乎連這屋子都多了幾分靈氣,在看忙碌的丫鬟來來往往的把自己隨身帶的物件擺放整齊,就跟他日日居住過的京城張家的房間相差無幾,雖然這兩處的房子格局大不相同,可在他心底這才是真正的家。
  賈璉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空氣中似乎帶著一絲煙薰火燎之氣,刺激的他輕微的咳嗽了一聲,丫鬟忙解釋道:“因老爺說這邊夏天潮濕,冬天陰冷,屋子裡後來加修了火牆,這屋裡許久都沒有燒過了,怕是有些煙氣,二少爺還是先過去用飯,等它們散散就能好些了。”賈璉還以為是燒洗澡水帶來的煙火氣息,卻原來是後修的火牆在燒火,這倒是他父親的做派!他輕輕的笑了笑,外祖父總說他父親掉進了錢眼裡,處處都是浮誇敗家氣,人家當官都掙錢,他倒好,貼錢補銀子,真是生怕人家不知道他錢多人傻。
  小付氏已經備好了飯,就擺在主院的飯廳裡,那房間一邊隔出了一個地方,地上鋪著一樣的草席,小丫頭已經和賈瑛坐在一張特製的凳子上面,等著開飯了。
  賈璉笑著跟小付氏和賈蓉打了招呼,自己就跟著坐到了飯桌旁邊,小付氏並不特意招呼他,只留下賈蓉在一旁陪坐。
  小付氏端著飯送到賈瑛和賈芙那裡,賈瑛倒是自己拿了筷子有模有樣的吃了起來,賈芙卻連碗都抱不住,只拿了木頭勺子在裡面瞎攪合,小付氏幫她扶著碗,也不接過勺子喂她,只笑眯了眼在一旁看著,倒是賈瑛看不過去了,急的在旁邊罵道:“笨蛋,我說你個小笨蛋,都吃的嘴裡去了。”他自己邊吃東邊說話,又忙著看賈芙分了心,一個不小心倒是自己把飯喂到了鼻子裡,看的賈璉噗嗤一聲差點把嘴裡的飯嗆出去。
  賈蓉忙小聲開口道:“璉叔叔千萬別笑,若不然一會兒瑛叔叔就該不願意了。”賈璉忙別過了眼,拿了帕子把自己處理好,見賈蓉目不斜視的只低頭認真的吃著飯,自己不免也反思了,坐好不在受干擾的去用飯。
  一頓飯有驚無險的用完,好幾次賈璉差點嗆飯,倒是賈蓉絲毫不受影響,快速用完了飯去守著妹妹,小賈芙似乎更喜歡賈蓉些,見他幫著自己扶碗,便一勺勺耐心的往嘴裡喂,五勺便有三勺到了嘴裡,賈蓉見了忙著鼓勵,小姑娘越吃越有了興趣,不多時倒是用了小半碗,賈蓉忙著又把晾涼的飯添到她碗裡,賈璉這才注意到旁邊放了一個小盆,都是碎碎的飯糊糊。
  小付氏騰出了手,重新梳洗來見賈璉,見他也用過了,便招呼道;“璉哥還是先去休息一下吧,赦大叔不定什麼時候回來,倒是嬸嬸過個,”她看了一下屋角的自鳴鐘,“還得半時辰以後才會回來。”
  賈璉聽了不置可否,在路上耽誤了一個多月,雖然都是大船一路順水,可後半個月的險情讓他整天提心吊膽,覺睡不好,人臥不安,不僅擔心自己,還擔心父親這邊,現在精神上放鬆下來,倒是人疲身困,瞌睡直打眼。
  賈璉這一覺就睡了個天翻地覆,直到第二天的晚間才醒了過來,一睜開眼就見賈赦鬍子拉茬的立在眼前,他眨巴眨巴眼,遲疑的叫了一聲:“父親!”說心裡話,賈璉真的對賈赦沒什麼印象,雖然當初在京城,賈赦就做著甩手父親,無事不登張家門,更是輕易想不起來去看賈璉。
  再者賈璉也小,時隔四五年,他能夠記住賈赦才怪了,這幾年賈赦的變化也大,從浮誇青年轉變成沉穩大叔,對賈赦印象一般的人在街上見了,還真是不敢認。
  這也就是父子天性,加上一般人也不會這種神情,賈璉也不知道賈赦在自己身邊守了多久,但睜開眼第一人見到的是自己的父親,心裡倒是美滋滋的。
  聽到兒子喚自己,賈赦眼一眯,樂的嘴巴裂開了一條縫,傻笑了半晌才道,“臭小子,你睡了一天半,可把老子嚇壞了,”賈赦得到賈璉回來的消息,把事情交托給可靠的人看管,騎著馬就往家趕,回來卻說賈璉在睡覺,把他弄得是不敢動彈,生怕動靜大了驚醒賈璉。

  ☆、第47章 明言

  賈赦以前從來沒有跟孩子相處的經驗,大戶人家孩子從出生就由奶娘帶,母親都極少親自與孩子相處在一起,別說父親了,一天裡能見個上五面都是愛孩子的人,且還是孩子的母親處心積慮的想要父子加深感情。
  可賈赦以前那個樣子,張氏巴不得孩子離他越遠越好,賈赦自己也“忙”的一天到晚,哪裡想的起來去看兒子?難得的心血來潮,他也只是把賈瑚當做玩意兒來逗,那裡跟賈瑛似的,甚至親自幫他換過尿布?
  直到賈瑛出生,邢薇一定要親自哺乳,這才讓賈赦體會到什麼是快樂的煩惱,什麼叫做天樂人倫。
  嘴上嫌棄小兒子霸者自己的女人,弄得自己的福利越來越少,想要跟邢薇親熱一下,還的看著小子有沒有睡實誠了。痛並快樂著的賈赦心裡卻越來越惦記著賈璉從小被自己放在岳家的賈璉,沒有母親的孩子本就可憐,又被他丟在張家這麼多年,想想都覺得自己混蛋,對孩子的傷害至深。
  賈璉微微一笑起身,“我睡了很久嗎?”難怪覺得身上疼。
  賈赦伸手扶他一把,這兒子看著瘦弱,身上還是有幾兩肉的,心裡不免愈發感激老丈人,不僅把他兒子教養的翩翩有禮,溫潤如玉,還養的這麼瓷實,有生氣。
  可接下來的話就讓賈赦很是尷尬了,“外祖父讓我來跟你學習,說是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還有加深一下父子情,當然這個賈璉卻不會說出口,賈家的男人好像都是內秀或者口拙的,唯一會張嘴哄女孩子開心的寶玉至今還沒有出生。
  賈赦遲疑了一下問:“你想學什麼?”可別學他散財,不是捨不得銀子,只是用了一年時間才證實,他當初的散財有多麼愚蠢,人心本貪,原來還算是可愛的百姓被自己養成了可惡的小人。
  “什麼都學,”賈璉微微一笑,把賈赦迷的沒了魂,“成,只要你願意,做什麼都行。”也不怕自己的“榜樣”耽誤了兒子的前程。
  看賈璉盯著自己,不覺得有些癔症,賈赦愣了一會兒才發現,賈璉要換衣服,這是等著他出去,“臭小子。”賈瑛經常當著他面褪的只剩下一身皮,這個兒子倒是害羞···。
  邢薇見賈赦終於肯回來,不禁笑著問賈赦,“醒了?”賈璉這一睡就是一天半,把賈赦擔心的不行,還是請了太醫看過了,說是累狠了,多休息是好事,他才消停些,可即便知道孩子沒事,他還是跟丟了魂似的,難得的今天放下工作,下了個“早班”。
  “醒了。”賈赦不禁伸伸肩膀,連著在堤壩上半個月,是個人都有些吃不消,也幸虧這事發生在第四年,他的身體已經經受得住考驗,“不行了,老了。”
  “你躺下,我幫你按按。”邢薇也知道他身體疲乏,可正當緊的時候,誰也不能開口說自己休息一下,賈赦在情況最為嚴重的淤縣當守,賈珍盯著茅縣,她不得不去衙門看著,免得一個疏忽災民再出了什麼事。唉,幸虧這是第四年,如果一開始來就這樣,他們如今還不知道會怎麼樣呢?
  “你說,是不是天漏了?”這雨下個不停,可是什麼時候是個頭啊!賈赦趴在踏上,邢薇挽了裙子和袖子,站上去幫著賈赦用腳給他踩背,她身體嬌小,沒有那麼大的力氣,用手按自己累不說,賈赦還不過癮,後來她乾脆就用腳踩,賈赦反而覺得很是舒服。
  “這邊就是這樣,時間久的還要連著下兩三個月不停,”邢薇多少跟老農打聽過些這邊的氣候,還是知道些的,因此一直督促賈赦修堤築壩,前世看多了新聞,都是因為河道垮塌死的人,自家要麼不管,管了就得做好。貼些銀子算是什麼,多少銀子能買來人命?
  賈璉進來就正好看到這一幕,他正要轉身出去,就聽邢薇道:“有什麼好避諱的,不過是幫你爹踩踩背,這一天忙到晚的,他是個鐵人也受不住。”
  也不是邢薇故意在賈璉面前幫賈赦賣好,這幾年裡,賈赦卻是非常努力,只要是確定了方向,他必定會一干到底,那萬民傘固然是“花銀子”“買來的”,可是光花銀子,能擋住今年的洪水嗎?上游下游都有災情,就賈赦所轄的這三縣相對平靜,就可以證實他投入了多少精力。
  賈璉“嗯”了一聲找了個地方坐下,眼神不好去看邢薇,她不僅是自己的繼母,如今還光著腳丫子,這可是“非禮勿視”,嚴格說起來,這算是自己跟她的頭一次會面。
  以前自己小,根本就不記死,他也跟奶娘打聽過,小時候邢薇也跟他不親近,也不知道是避嫌還是嫌棄自己,但她確實對自己沒有起過壞心,不管是有意還是無意,反正自己從賈家出來,都是托他的福。
  邢薇卻沒有讓賈璉無地自處的覺悟,就是賈赦也沒有意識到,這些年他幾乎也被邢薇同化了,洗澡出來穿拖鞋,那個方便,天熱了在屋裡清涼莊,那個涼快,有些口語簡單話了,那個更是能夠清楚的表達自己的意思。
  邢薇腳下使力,嘴上也不閑著,她問賈璉:“當用的東西都帶來了?”這個時代有錢人家出門就是大搬家,隨身會攜帶許多物品,邢薇也去看過了賈璉的屋子,除了大件,小件物品或許也是大搬家。
  “他們應當都打包帶來了?”賈璉又怎麼會親自動手,只他對自己常用的文房四寶看了一眼,倒是都在。
  邢薇嗯了一聲便道:“你的衣服這裡不多,你珍大女叟子已經吩咐下去了,這一兩天就得,好在屋裡有兩件,你先將就著換洗。”幸虧邢薇做事周全,每年給賈璉送東西的時候都會留兩件,這也是買賈赦的好,反正也不用她親自動手縫製,不過是吩咐下人的時候多說兩套而已,卻能夠讓賈赦感激自己——這任何時候都是繼母難為,好在她家有的是銀子,並不差這些個身外之物。
  賈赦這人雖然嘴上不說,可心裡到底是惦記著這個兒子的,新房子下來頭一件就是在隔壁給他留了個院子,邢薇心裡還有什麼不明白的,乾脆就安排了人打掃收拾,又從準備的衣物裡留了兩件來掛在那裡,讓賈赦無事的時候過去散散心,他以為自己不知道,其實只是知道不言語而已。
  邢薇並不排斥賈赦思念前面的兒子,他如果是個冷血的父親,她反而要懷疑賈赦對自己和自己的兒子的心了。
  賈璉也嗯了一聲作為回復,他卻是不知道接下來該說什麼,說自己很滿意,說謝謝你們還想著我?幫我留了院子?
  邢薇也不在意,繼續幫賈赦踩背,賈赦早就舒服的快要睡著了,偶爾的力氣重了,他稍微動動身子,卻依舊穩穩的趴在那裡享受著,賈璉眼角的餘光還是看到這一幕,心裡不免羡慕幾分,他心裡並想像不到自己生母和父親相處的情景,當時也看過三個舅舅和舅媽們在一起,絕對沒有這樣隨意,即使是舅舅累了需要人按摩,也是丫鬟代替,那裡像繼母這樣,親自上陣?
  邢薇換了一面,歇了會,她一天忙到晚的也累的不輕,可這男人比自己還不易,不體貼他些累壞了還是自己心疼,看旁邊賈璉尷尬無聊的樣子她也覺得有趣,後知後覺的才發現自己光著腳丫子。“那個,你這趟來有什麼打算?”為了掩飾自己的尷尬,邢薇找話題問賈璉。
  “外祖父讓我跟著父親學東西,”賈璉又補充一句:“剛才父親已經應了。”
  邢薇挑挑眉,這父控會不應麼?別看他跟賈瑛不對付,可只有是賈瑛有要求,總是他第一個答應。邢薇嗯了一聲不置可否,過了一會兒卻道:“你明天跟著我去衙門吧,你爹那裡太危險,他要分心照顧你的話也不安全。”
  這個時代的男子成年早,十四五歲就結婚成人擔當起家庭,邢薇有心說讓賈璉在家裡歇著看書,可人家千里迢迢的人都來了,怎麼會坐在家裡?何況賈赦都答應了,她要是反對也是白做了惡人,還是把他帶在自己身邊,到底不是前沿心裡也放心。
  賈璉想了想也應了,君子不立于危牆之下,外祖父時刻教育他要保重身體,父親現在的處境確實很危險,一旦分心照顧他自己也容易出問題。
  何況外祖父還特意叮囑過自己,最好能夠跟著繼母多接觸,——其實賈璉心裡卻也是想跟邢薇在一起,觀察她可喜歡自己。
  父親對自己的態度很明確,終是血脈相連不會起嫌隙,可是繼母總歸隔了一層,她又有了自己的兒子不會依靠自己,臨來的時候外祖母抱著自己哭泣,一個勁的叮囑他要小心後母的詭計,······賈璉知道生母和大哥死的無聲無息,也對這種後宅手段心有戚戚,萬一她真的是心口不一,自己將來可要如何自處?
  舅母不止一次說榮國侯的爵位算是繼母替父親爭取的,她若是想要把這爵位留給她兒子,自己呢,真的在張家娶妻生子待一輩子?
  賈赦這邊一家溫馨,賈珍那邊卻拿著書信生氣。賈珍早在賈赦頭一個三年任期裡,得了百姓的稱頌的時候就動了做官的心思,跟賈赦軟磨硬泡的從鋪子裡出來,就正式入了衙門裡的職。
  賈赦本就是要帶他入官場的,鋪子雖然掙錢可在這個世道並不是正途,他堂堂甯國府的繼承人,沒得去做鋪子的掌櫃,要真是那樣,倒是愧對了老付氏把賈珍託付給他的用心。
  賈珍早就在鋪子裡練出了耐心,賈赦又不藏私,他心裡也沒有什麼重要不重要,賈珍接觸不得的東西,便把他認為著急不著急的活一股腦的推給了賈珍去練手,當然,配套的人員班子也一起撥給了他,這簡直是副縣令的架勢。
  都是賈家人,幹事似乎都有一種模式,很聽得進去人言,這配套的班子本就是賈赦的,也都知道賈珍就算是賈赦的兒子也不差什麼的,並不敢怠慢糊弄賈珍,賈珍的政治生涯便這樣磕磕碰碰的起步了。
  這也是為何賈赦盯著溪縣,他會在茅縣值守的原因,賈珍並不似賈赦似的無事晚上就回家休息,早上在早早的趕過去,他不耐煩路上來回耽誤,人得不到好好的休息。
  這天給他送換洗衣服的家人告訴他,賈璉來了,他才回來一趟,這個堂兄弟他也是小時候才見過幾次,這好幾年沒有見面了,怎麼的也得加深加深感情,何況他若是過來,必然會替家裡稍帶東西過來,重要的恐怕的是母親的書信。
  賈璉果然捎來他娘老付氏帶給他的一封信,打開一看,賈珍又羞又氣,直嘀咕;“真是老不修。”
  小付氏在一旁邊哄著孩子邊等著賈珍複述信裡內容,聽他這一罵便知道不是什麼好消息,且還跟她公公有關,自己抽了信紙來看。
  原來是老付氏又懷孕了!這還真是老不羞,小付氏捂著嘴笑,他們這才第二胎,沒想到公婆老了老了一個接著一個,比他們還勤快。
  只是婆婆也是她姑姑,怎麼的都是長輩,有些話也不好說出口,小付氏看賈珍依舊氣呼呼好的,不由得勸道;“怎麼的也比煉丹強不是。”避開婆婆只說公公的不是。其實這幾年裡,賈敬也算是“出息”了。
  賈敬生第一個女兒的時候入了家學督學,有了這個倒好,把族務也攬過去了,也是賈珍走後族務都是老付氏在掌管,賈敬回家後並不大怎麼管的。族老們對他原也失望,看他不伸手也不要求,後來生了女兒他出來了,可只是在學堂裡轉轉教教孩子們,這次老付氏又懷了一個,自己羞的都不好意思出門了,族務也一股腦的推給了丈夫。
  見賈珍面色依舊難看,小付氏以為他也跟婆婆一樣嫌丟人,想了想道:“張老太夫人生張家嬸子的時候她侄兒侄女也是有了呢,並不算是什麼。”婆婆媳婦比著生孩子的事雖然不多,可也不是沒有,遠的不說,賈璉的生母可不就是比侄兒侄女還小?
  賈珍歎了口氣,終是道:“我是擔心娘的身體,”都這麼大了年紀了,還這麼近的生育,總是損耗自己的身體。
  邢薇早就對他們夫妻普及過孩子太近了對母體有害的話,小付氏也皺起了眉頭,她有邢薇教的避孕的方法,可是,自己總是多了個媳婦的身份,說給婆婆聽也怕她多心,想了便道:“回頭我托嬸子把那避孕的方法說給娘知道,”她可不是心疼賈珍多了兄弟姐妹會分薄她子女的家產,賈珍都已經這麼大了,早就正式承繼了甯國府,連族長都接任了過來,就是婆婆在多生幾個,不過是少分幾層產業的事情,他們兩口子如今掙的,倒還不怕他們分,何況,還在婆婆肚子裡,不知道是男是女,說不定跟上一個一樣,只是多付嫁妝就打發了呢,還能多一門親戚,給自己蓉兒多個幫襯。
  她跟賈珍擔心的不完全一樣,老太太在他們夫妻才能遠行,有她拘束著公公,任誰都省心不少,小夫妻在外面過本來就比家裡跟著公婆自由,何況賈珍也總算是漸入“正途”,這才剛剛起步,可經不得諸如“守孝”之類的耽誤,且他身上到底是有爵位的,還的擔起甯國府的一攤子事務,公婆在他們還可以在外逍遙,他們好歹去一個就必須回轉家門,這一回去,一輩子除非回金陵祭掃,就別想在出遠門其他地方了。
  第二天賈赦天不亮就走了,他完全忘記自己應了讓賈璉跟著自己學習的話,可能連他自己都知道,自己也不會什麼,賈璉跟著他也學不到什麼東西。
  邢薇走的時候叫上了賈璉,惹的賈瑛十分不滿,“二哥才來就能跟你一起,我為什麼就要留在家裡?”
  邢薇指著賈璉又比劃了下高度,道:“等你長得跟你二哥這麼高的時候你想躲都不行,必須給我出去幹事去。”這臭小子,自從會說話了,每天都要跟自己問一萬個為什麼,不給他個理由不甘休。
  娘倆好不容易告了別,出來邢薇讓賈璉和她坐一輛馬車裡,“下雨路不好走,趕車的也不容易,還是咱們一起走方便些。”
  大白天的,身邊又有丫鬟跟隨,賈璉也不好堅持,且他年紀到底不大,也不需要跟邢薇很是避諱,便跟邢薇上了一輛馬車,這四輪馬車他是頭一回坐,只見上面靠枕毯被,茶具水壺書籍文房四寶樣樣齊全,簡直就是一個縮小版的書房隨身帶。
  賈璉在外面坐了,隨手拿起桌子上的書翻了起來,不過是邢薇記的工作筆記,原來是統計災民人口的書冊。
  賈璉看了一眼便入了迷,這表格劃分的記錄太詳細,只粗略一行,就可以看出一個人何日登記,年紀,可有生病,家屬,原籍等等。
  難怪外祖父說他這繼母有才,也鼓勵他最好多跟其相處,——賈璉並沒有把邢薇這個繼母當做洪水猛獸,跟張老太爺和景氏對他的念叨和囑咐分托不開,若是他身邊都是張老太太那樣的人,人云亦云,一個孩子如何分辨一個人的善惡?一個孩子本就對繼母充滿戒心,那是占了自己生母位置,搶了自己父親又生了弟妹跟自己搶奪家產的人。
  本就心有隔閡,再若果繼母對前面的孩子有一絲的怠慢,或許就會被他放大千萬倍。其實孩子就是一張白紙,在成長的過程中任憑大人去描畫,教什麼學什麼。
  邢薇也就近拿了一本翻閱起來,這都是她統計的災民的資料,人多,她不詳細記錄,出來一點問題,到時候排查起來要費十倍的力氣。
  賈璉默默的跟在邢薇身邊,見她把那書冊隨手裝在袖帶裡,自己便也把手裡的那邊袖在了袖口裡,邢薇見了點點頭,示意他跟著自己。
  馬車直接駛進了衙門後院裡,母子二人下了馬車,寂靜的後院忽然就多了人氣,只見得一個個屋子都突然開了門窗,聲音齊整,合起來倒是嚇人。邢薇倒是習慣了沒什麼,轉了一圈點頭跟人打招呼,然後站定選了一間進了門。
  一天的工作就這樣開始,問問災民可有發燒,生病,家裡壯年男子去抗洪搶險,可有人帶信回來,家裡失散的人可有找到,等等,都是些家常聊天的慣例話語。
  住在這裡的多少老弱病殘,衙門雖大,架不住人多,且一線抗洪也需要人,賈赦便把壯年都抽調走了,這裡留下的都是孤寡老弱,因此邢薇才會不放心,他們這種人最易感染疫病,且有了傷亡跟他們的家屬也解釋不清,可不收留他們自己心裡也過意不去,到底是無辜的人命,有事沒事的,她總是來轉一圈,好歹說幾句話也讓他們心裡放心,——總是有人關心著他們。
  遇到要書寫的地方,邢薇便把冊子掏出來,一一補充,見賈璉勾長了脖子來看,她索性把冊子交到他手裡,賈璉好像做壞事正好被抓住的小偷一樣,一下子便漲紅了臉,不等他解釋什麼,就聽邢薇道;“無發燒,”賈璉詫異的嗯了一聲,邢薇便又補充道:“在我剛才記的位置右邊格裡添上,‘無發燒’三個字。”這是要他幫忙記錄,賈璉忙應了一聲,找到邢薇剛剛寫字的地方,拿起邢薇一起丟給他的特製的毛筆,小心的寫了起來。
  邢薇在前面看望災民,和他們攀談瞭解情況,安撫人心,在遇到有需要記錄的地方便回頭交待賈璉在誰誰誰名下什麼地方寫上什麼東西,賈璉一一記了,因為要幫忙記錄東西,賈璉挨著邢薇更近了,兩人時不時的就會頭挨著頭交頭接耳的小聲說話,便有人問邢薇:“這位小哥是誰?”邢薇笑著回道:“我們家二少爺從京城來了”,便有人恭喜邢薇,“二少爺都可以幫著做事了,真是好福氣云云,”賈璉開始聽了有些彆扭,這話聽著自己竟成了邢薇的親兒子一般。後來也就習慣了,再後來有人跟邢薇再說,“你這麼年輕就有這麼大的兒子了,真是看不出來,”他也沒有什麼異常了。--他到底生而喪母,對生母的感情薄弱的很。
  兩個人直到午飯之後才忙活完,等回到家裡,小付氏已經帶著賈蓉,賈瑛都用過了,便又重新擺了飯,兩人對面坐著用了,賈璉起初有些不習慣,除了跟外祖母,就是跟舅母一桌子對坐著吃飯的時候都少,可他如果為了這個專門提出來,對方勢必會說他矯情,這半天的相處下來,她發現邢薇會借著機會表達自己的意見,不管是對著災民還是對著身邊跟隨的丫鬟,亦或是自己,犀利又乾脆,卻又總是一陣見血的讓人無語反駁。
  兩個人默默的用過了飯,邢薇便讓賈璉去休息一下,昨天睡了一天,但是長途旅行不是那麼容易歇過來的,好在上午他沒有接著躺下,跟著邢薇出去轉了半天,要不然這一趟下來,就得跟當初賈赦陪著她回門一樣,就起不來了。
  賈璉這一睡又到了晚上,他很少這樣戀覺,這次起來連他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主要還是因為邢薇跟他一樣出去,做的事情比他多許多,現在卻已經起來做事了,且看她面前堆的帳本等物,似乎已經做了一段時間了。
  邢薇看他過來,忙招手道:“來的剛好,快來幫我理理賬,就剩這點了,理完差不多你爹也該回來了,咱們正好吃飯。”於是賈璉又坐下幫著算帳,也是跟那災民冊子一樣,是橫豎格子樣式,邢薇簡單的做了一下說明,賈璉便明白了該如何看帳,見邢薇手拿一支特製的炭筆,在一張草稿紙上用他看不懂的符號算著什麼,然後又用算盤打了一下結果兩廂比對才在紙上謄抄了下來。
  這是賈赦衙門裡的公帳,要不然邢薇也不用這麼仔細,一邊珠算,還一邊演算的對賬,耽誤時間。
  賈璉也做不來多少活,只好接過報數和謄抄結果的事情來做,兩人配合,也不知道到底節省了多少時間,總之賈璉的懊惱情緒是不見了,直到看到賈赦一身泥水的進來。
  “你又把雨衣給誰穿了?幸虧你如今皮實,很少生病,可即使這樣,也不行啊。”邢薇丟下手邊的活,一邊數落著,一邊幫著賈赦先把髒衣服換下來,轉身兩人就進了內間,想來是伺候賈赦梳洗換衣服了,賈璉自己待著也沒有什麼事情,看了看帳本,需要算的確實不多了,便自己算起帳來,只是他不會珠算,又不會用邢薇的阿拉伯數字演算加減,只能用張老太爺交給他的術算來處理,又是初次,比邢薇自己做慢多了。
  但到底剩下的不多,賈赦洗完澡換了衣服,他的也剛弄好收筆。
  邢薇過來看了一下,又在算盤上巴拉了一遍,點頭道:“都很好,沒有錯誤。”賈璉心裡不由的要飛起來,到底是忍住了,回頭又反省起來,不過是她一句輕飄飄的話,為何自己就會失控呢?
  第二天再從衙門裡回來,用過午飯後賈璉紅著臉問邢薇可要睡覺休息,邢薇笑著搖頭,“還有許多事情要做呢。”
  “我想跟你學那個算、算帳,還有珠算,不會耽誤你很多時間的。”賈璉紅著臉要求。
  邢薇笑了笑:“我正好想著抽時間教你一下,你學會了我就可以抽出時間做別的了。”公務上的帳雖說有帳房處理,可邢薇總覺得完全交給別人不放心,總是會自己謄抄一部錄下備案,往年也是如此,幾年下來,帳本倒是攢了一大箱子。
  兩人便去了書房,就在主院廂房裡,邢薇鋪了紙,先把九個漢字寫下來,又把阿拉伯數字一至九都寫了對應的字下面,最後特別寫出大寫的十字來,把一和零組合,以及十以上的組合進位元都講了一遍,讓賈璉隨意組了幾個數字,“就是這麼簡單”,邢薇點著紙道:“很是省事對吧?我在洋書上看的,看好用就拿來用了。”
  又對賈璉講:“這個好學,你溫習熟悉了就可以應用上,那個珠算我也是跟帳房學的,不大熟,等這一陣忙過去了你跟他們學去。”最近水災嚴重,衙門裡的人幾乎都抽調一空,就連南北鋪子你得用的人都抽調了出來幫忙。
  賈璉早就聽他外祖父講邢薇肚子裡有許多好東西,具體她祖父的“小匣子”賈璉也知道些,原本他只是試探著問邢薇,也不知道她肯否教自己演算,那個看著實在簡單,但是很是實用,卻不想邢薇早就“打算”好了教自己,把自己那丁點可笑的心思諷刺的更加好笑。
  邢薇看賈璉一點就會,心裡也很是高興,賈璉聰明好學比他父親強,就說明榮國府至少會在他當家理事的時候比他父親穩當,事關自己將來養老,賈瑛的將來,賈家沒有個掌舵的人可真是愁死人。
  張老太爺也不能看顧他們一輩子,自己也只是占個“先知”的利討些便宜,但現在的紅樓已經被自己篡改的面目全非,將來如何還都需要當家人來拿主意,偏自己前世所學在這裡完全用不上,這裡的潛規則也不是那麼容易讓自己這個“外來者”那麼容易心領神會的,還到底是婦道人家,接觸的少就局限了眼光,難免會產生誤判,勢必會影響家人的安危和前途。
  況且那種把一家老小一肩擔的壓力,可不是一般人能夠承受的住的,邢薇只是一個小女子,因為賈赦的“無能”,才不得不挑起來,如果有個比她可靠穩妥的,卻是巴不得趕緊卸任好讓自己輕鬆些。
  不是說邢薇沒有想過讓賈瑛接任榮國府,而是站在那裡就要擔一方責任,自己的兒子自己知道,賈瑛就跟他父親一個脾性,看著機靈古怪,卻沒有多少耐心,且榮國府雖然有個爵位可以繼承,可也很難再進一層了,邢薇去不想讓自己的兒子就那麼吊在一個爵位上,局限了自己的發展。
  “你是搭晉王船的時候,可聽到他們來的目的,還有為何會在這個時候下江南。”賈璉想要南下,完全可以搭乘自家的貨船,可偏偏張老太爺讓他上了晉王的船,說是沒有什麼原因,邢薇可是不信的。邢薇給賈璉出了幾個題讓他演算熟悉數字的用法,邊跟他聊天說話。
  賈璉沉默了一下,父親賈赦問他如何來的,他只是說了一句外祖父讓他搭乘晉王的船,賈赦可沒有想起來問這些,還以為老丈人擔心自家的船不安全。
  “聽說晉王妃生世子的時候傷了身子,這些年來一直不好,晉王帶著她們母子南下尋訪名醫來了。”其他的賈璉也不好多問,這還是同乘一船他跟世子側面打聽的。
  “你外公有什麼話沒有?”
  “外公說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賈璉當時也有同樣的疑問,自家的商船來往已經幾年了,沒有出過什麼事故,雖然這次過來是雨季,但他出行的時候還算是風平浪靜,並沒有下雨。
  可張老太爺沉思了半天,只給了他這樣一個答覆,讓賈璉也一頭霧水。
  “哦,”邢薇應了一聲,給賈璉檢查了答案,又寫了幾題,問他:“你對晉王這個時候南下,可有什麼想法?”每年雨季,上面都會派人來巡查賑災,可那多是災情報上去之後的例行公事,這次晉王出行,算時間那時候江南還沒有下雨,他家還找了個尋醫的藉口,誰不知道這天下最好的名醫都集中在那一畝三分地,他出來找,可不是非常好笑?
  “靜觀其變吧。”賈璉頓了一下,遲疑著說了一下自己的見解。
  “也只能靜觀其變了。”邢薇頓了一下歎口氣,在這個皇權至上的時代,可真是熬成人上人了被人猜忌,混在底層隨時會被人吃。
  “父親可有什麼事···”怕被人抓把柄?賈璉還是擔心的問了出來。“京裡都流傳說父親是‘傻大憨’,”賈璉頓了頓還是把京城裡的傳言說了出來。
  “‘傻大憨’就‘傻大憨’吧,太機靈了上面更不放心了。”邢薇嗤笑一聲,這真是好人難為,賈赦不過舍自家的銀子替百姓做些事,這上面不就不放心了?
  聽這口氣,她完全有能力讓父親避免成為這個‘傻大憨’,可為什麼她不阻止,就因為“太機靈了上面不放心?”
  賈璉頓了頓,就聽邢薇道;“等雨住了,你隨著你爹出去多走走,”張老太爺不會平白無故的放賈璉來,作為承繼人,賈璉也該從小長見識,再者,如果上面不放心,或許賈赦只能做這麼一任了,這已經過去了一年半,還有一年半的時間,足夠賈璉學習很多東西了,況且賈璉還不知道什麼時候回去考秀才。
  張老太爺年歲大了,想必不會讓他歲數大些在考慮這個,畢竟有句老話,人走茶涼,雖說這個時代的人人重感情,可到底不如他在的時候管用。且賈璉畢竟是外甥,張老太爺的老人情可以幫助照顧張家人,沒道理還把手伸到賈家人身上。
  賈璉默不作聲,這也是他來此的目的之一,可被繼母說出來,心裡還是有些彆扭,這些不是應該父親安排嗎?雖然他一直知道父親就是個“懶人”。
  “也拜託你以後多照顧一下賈瑛。”邢薇想了想道:“他跟你父親一樣的脾性,擔不得大任的。”
  “賈瑛還小,很是聰明,您用心教導,怕不是在我之上?”賈璉並不是客氣話,繼母的手段他從小聽到大,她連父親都可以掰正,親兒子就不想著培育成才?
  “說出來不怕你說我自私,”邢薇笑道賈赦心裡什麼事都不放,沾到枕頭就入夢鄉,邢薇無數次的羡慕他。“榮國府的擔子太重,我不希望他來擔。”邢薇看著賈璉的眼睛,有些話不說不明,繼母子和異母兄弟之間的故事她聽到的還少嗎,都是因為猜忌才走不到一起,自己本就沒有讓賈瑛沾染榮國府權勢的心,何不從一開始就言明,“我只希望他跟他爹一樣,無論有什麼時候都可以一覺睡到天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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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8章 王

  這才是母親,賈璉不由得怔愣起來,心裡感歎不已!
  自己從小被外祖父填鴨式的教育,賈璉不是沒有體會到那種艱辛,肩頭上的擔子似乎從他懂事起就沒有輕過,外祖父也不止一次的跟他說,“這都是你有個不懂事的父親。”可就沒有一個人告訴他,自己是個孩子,還沒有長大成人,可以依賴在母親的懷裡,躲在父親的身後。
  可想想,這種被人委以重任的感覺也很奇妙,賈璉鄭重承諾道:“您放心,我會善待賈瑛,”雖說自家有二叔的前車之鑒,可有這樣的一位母親,賈璉如何會不放心賈瑛?況且,那個孩子即使將來會露出獠牙咬人,可到底他現在還是一個孩子,非常的可人。
  “這就好,”邢薇笑道:“我相信你。”
  母子之間的承諾達成,便放下了各自的心房,賈璉依舊每天跟著邢薇去衙門,過了兩天雨住了,也跟著賈赦去了趟淤縣,回來累的跟個泥猴差不多,他才知道,原來在外祖父口裡一直是“敗家子”的父親還有另一面。
  “快,喝碗姜湯,別著涼了,”邢薇早命人熬了姜湯等著,賈赦已經被風雨拍打的結實了,不怕這個,可賈璉到底還小,萬一著了風寒可就毀了。
  賈璉接過溫熱的姜湯一飲而盡,只覺得口辣心苦的狠。
  從小到大外祖父都在他耳邊“數落”父親的不是,這還是舅家唯一肯提起父親的人,其他的,因為膩歪父親,壓根都不肯提他,相反的,這繼母邢氏倒是得到他們的認可。
  可是今天跟著父親只待了一天,那落差實在太大,父親過去或許有這樣那樣的不是,可他現在真的是變了一個人,不說對自己如何,最少,他眼裡眾生平等。與那些泥水一身的老農混在一起,他好懸找不到父親,可只要隨口一問,百姓隨意一指,那就是父親,可見在他們眼裡,父親的身影已經如影隨形。
  因為是父親的兒子,今天他備受關注,聽到的恭維可以說是長這麼大最多最樸實的一次。當然,往常也聽下人們捧過他,可那太虛飄,連他自己都不好意思聽。
  父親回家從來不說這個,他在家人面前依舊是個渾人,大大咧咧,隨意拖遝,缺少主意的那個人。
  雨停的第三天,賈家就來了兩位尊貴的客人,邢薇急忙派人去請賈赦和賈璉回來,賈璉倒是趕了回來,說是賈赦走不開請邢薇和自己代為道歉,並謝謝他們的幫忙,以至於賈璉在雨季出行一路平安。
  沒錯,來的就是晉王妃母子。邢薇其實早就在等他們光臨,還好,時間並不久,還沒有磨沒她的耐心,第二隻靴子著地,反而讓她落下了一顆心。
  從前世看小說的時候她就知道,穿越女有皇家體質,只要有穿越女的地方必會招惹皇家人,她這還是已經嫁了的後宅婦人,平時已經算是深居簡出了,早先在京城跟著景氏出去做客的時候,也儘量避著皇家人,可還是有意無意的被她們關注,好在那時候自己“窩囊”,避一避也沒有人招惹,現在可好,賈赦成了“名人”,自己也躲不了,做不了隱形人。
  邢薇自然要先代賈赦與客人致歉,雖然來得是女客和一個孩子,可人家身上都有誥命和爵位,且還說皇室成員,于情于理賈赦都得打個照面個人家“請安”。
  “也是我們來的冒昧了,”晉王妃很是優雅客氣的跟邢薇致歉。
  “那裡,您能光臨真是蓬蓽生輝。”邢薇恭敬的立著回話,誠惶誠恐的又道謝;“臣婦和外子都特別感謝王爺和您,賈璉這一路麻煩您不少,原來還說親自上門去致謝的,只是最近水患···所以耽誤了,外子正說這幾天雨停了,事情安排好了就去求見晉王的。”
  “什麼謝不謝的,我們也是順路捎帶他一程,又不費什麼事情。”晉王妃說著看了一旁瞪著賈璉的自家兒子一眼,來的路上都交待過了,讓他規矩些,不成想還是這擠眉弄眼的一副德行。
  賈璉也上前回到:“賈璉代父親謝謝晉王和晉王妃,還有世子的一路照應,”晉王妃不等他說完,就接了話茬,卻是對著邢薇道:“賈夫人好福氣,這孩子可真是懂事,一路上要不是他幫著我看著世子,還不知道這猴兒會跟我如何淘氣,你們說是要謝謝我們,其實我們倒是要謝謝你們才是。”原來世子跟賈璉歲數差不多,可比賈璉少了許多沉穩,又是頭一次隨著父母出京,還是坐的大船,難免興奮過度,晉王有公事在身,晉王妃也不可能親自看著他,下人們又不敢約束世子,倒是賈璉不得不處處跟著世子,這也是他認真執行晉王一句在他初上船時候的一句客套話,“你們年歲相當,剛好可以在船上做個伴,他又素來調皮,你幫我看著他些。”
  賈璉被晉王妃誇了有些不好意思,等晉王妃落了話音,頓了頓,又道:“賈璉斗膽,邀請世子去院子裡轉轉。”他早就和邢薇有了默契,知道這晉王妃登門必然是事出有因,她們必不會當著自己和世子說,且世子也坐不住,早在這裡扭股糖似的了,還不如他領著世子去晃一晃,且給她們說話的機會,且,自己是主人,招待好客人也算是本份。
  “太好了,這就走,你在前面帶路”,不等晉王妃答應,世子就跳了起來,拉了賈璉就要出去,“太沒有禮貌了,”晉王妃搖頭,呵斥了一句,那世子卻已經扯著賈璉走遠,聽不見了。
  晉王妃苦笑:“您看,誰能想到他們是同歲?”
  邢薇笑道;“這只能說世子有福,我們家二少爺太老成了些,倒是少了些孩子該有的活潑天真。”
  這幾年榮國府的事情鬧得沸沸揚揚,即使想說不是也是虛妄,晉王妃只得應道:“也是,”從小失去母親的孩子心思沉重又是什麼好事情?難道還有咒自己早死的?晉王妃吃了個軟釘子,不由得打迭起精神來應付邢薇,之前她並沒有把此人當做一回事,不過是普普通通後宅一婦人,自幼生長在鄉間,即使嫁人後見了些世面,畢竟也是有限,那裡像自己,從小都是受過專門的教育,後來更是嫁如皇室,可以說除了皇后,貴妃,這世上的女人誰還有她經過的事情多?
  兩人又虛晃著聊了半晌,終於提到了找醫生:“早先也聽說過你的事情,”晉王妃面有愧色,當面說人長短,似乎很是丟人,“你大概也聽說了,我生世子的時候傷了身子,這麼多年來就沒有動靜,原本···唉,太妃隔三差五的給我們王爺賜人,弄得我也想著,好歹的,不管男女,有那麼一兩個,也好讓他們兄弟姊妹間有個照應。”
  邢薇便擺出一副心有戚戚的姿色來,說來那個男人少了三妻四妾?街上賣餅子的多掙了幾個錢還惦記著買女人呢?何況晉王有位有財有貌,即使你正妻生上十個八個,恐怕也難擋女人進門,何況世子位置早定,生不生的還有什麼關係?進門的女人再多,也礙不了她們母子的利益。只是,人話都說到這份上了,裝糊塗也是不能了。“說來也是慚愧。”邢薇自然不能點明人家的來意,連孫太醫都不能主動提起,想來那孫太醫當初的“逐出”的太醫院,即使有那麼兩把刷子,你把一個“罪人”介紹給“貴人”是幾個意思?
  晉王妃不得不說清明:“聽說你這裡有一個原來在太醫院供職的太醫,說是有些個手段?”一副想求人家大夫,又不大好意思的樣子。
  邢薇恍然大悟般:“啊,您說到孫太醫?·····孫大夫”邢薇頓了一下,似乎才想起來對方的身份,“孫大夫他卻是有些,只是”一副想要報恩,又有些難為的樣子,即使晉王妃只是假言求醫,也被邢薇吊起了胃口,這世上有幾個女人嫌棄兒子多呢,她用了不少的手段讓晉王在世子年幼的時候就確立的身份,可是後院那些有兒子的女人會就此善罷甘休嗎?她這些年幾乎日日把兒子不離身,還不是怕自己錯眼不見的出了什麼意外,自然還是多生兩個兒子穩妥些的好,那些女人見沒有了念想,相對的也都會安生下來。
  邢薇噗通一聲跪倒地上,一副想要替恩人求情的樣子;“因早在榮國府的時候,就是孫大夫幫臣婦看診,後來隨著外子出任的路上遇到了孫大夫,說是···就跟著臣婦來了這裡,說來卻是臣婦的大恩人。”
  “當年的事情我也知道些,”晉王妃也不好說自己不知道孫太醫的過往,邢薇都把話說到如此地步了,她只好請邢薇起身,“你有什麼過錯呢,都是人之常情,也是你善有善報。”邢薇便又借勢起身,好多年沒有跪過人了,膝蓋還真是疼,看來回頭就得預備兩個“跪的容易”給賈赦,他也多年沒有彎過膝蓋,回頭還要見晉王,少不了也要低聲下氣。
  邢薇便去著人請孫太醫,自己話已至此,剩下的就交給他們處理,一個探子一個王妃,也不知道她可知道對方的身份?
  孫太醫很快就來了,小心謹慎的跟晉王妃行了禮,一副戴罪之身的樣子,晉王妃寒暄了幾聲,無非是前程以往,早就過去的事情了,也輪不到她來追究,孫太醫誠惶誠恐的應了,態度才自然些。
  看著兩個人“演戲”,邢薇只覺得牙疼,這幾年在溪縣,因為有個誥命護身,她很少參加“官婦”們的活動宴請,即使有,不是暗地裡的白眼,就是一些對自己的阿諛奉承。對這種上位者對下面人的“大度”“不予追究”她向來不感冒,何況都與這種社會月兌節了這麼久,心裡總是膩歪的不行。
  “······遠的不說,只聽說侯夫人的兒子都三歲了,還有,聽說林如海的夫人也是您給看的,如今也有了兩個多月的身孕,您就不必謙虛了。”邢薇聽得晉王妃這話,才心裡一激靈,“賈敏有孕了?”她不由得問出聲。
  “是啊,我也是聽說了就急忙趕了過來,這趟應該不會讓我虛行了。”見邢薇一副吃驚的樣子,才道:“大概也是才查出來,還沒有給你們報信吧?”邢薇點點頭,她是聽孫太醫說過,賈敏的身體已經調理的差不多了,早也換了養生和促進有孕的藥在喝著,有孕也只是早晚的事。只是冷不丁的聽到賈敏有孕的消息,還是吃了一驚,這胎大概就是林黛玉了,仙子就要生了嗎?
  邢薇恍惚了一下,跟晉王妃告退;“臣婦還的去準備些禮物給林家送去,另外晉王妃大駕光臨,怎麼也不能空腹而去,請容臣服去安排一下。”晉王妃連忙道客氣,就允了邢薇出去。
  邢薇丟下他們不管,愛說什麼就說什麼,就像張老爺子說的那樣,“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這幾年明知道孫太醫的身份,他們一直留著他在這裡,不僅是他,新居安頓好之後,邢薇還建議孫太醫把家人接過來免得他孤獨一人,孫太醫想了想,只把長子接來,說是妻子和其餘的子女要留在家裡孝敬老人等等。
  邢薇也只是盡心而已,才不管他如何安排自己的家人,反正有他在,上面想必放心,也可以幫她擋一些牛鬼蛇神,至少,江南甄家就不敢輕舉妄動。
  甄家曾經有過外甥三皇子和邢薇打了個照面,不管是不是邢薇多心,總之紅樓裡面他們也是防控對象,所以總是對他們避而遠之,不去參加“官婦”們的活動,多半也是避著這些人。
  甄家盤踞江南多年,說是土皇帝也不為過,又有著甄家老太太鎮著,一般的官員還真是不敢輕言,幸虧,幸虧他們家出自榮國府,認真算來賈母的出身又比甄家老太太不知道高了幾層,所以雖然側面多有偏頗之詞,卻也不敢強求邢薇去拜見。
  即使是賈赦回金陵祭祖,也被邢薇警告過離甄家遠幾分,所以說,至今賈赦和邢薇都沒有登過甄家的門,也正是因為此,除了溪縣,淤縣,茅縣三縣的百姓對賈赦感恩戴德,其他地方的官員卻是對賈赦嫉妒羡慕恨。
  其中有多少甄家的影子邢薇不得而知,只知道即使高傲如賈敏也側面“敲打”過過她,讓她去給甄家老太太請安。
  賈敏上次說恨他們,大概是真的恨,不僅親兄妹之間來往生疏,且還不放過每一次可以踩她的機會,當然,她的教育修養在,不可能做出當面被人詬病的事情來,當時在一些公開場合,沉默不語和顧左右而言他就代表著默認。
  邢薇和賈敏不和的傳言早就喧囂紙上,所以會從晉王妃口中聽到她有孕的消息並不是很意外。況且,晉王妃會比他們先知道賈敏有孕的消息才更正常,這皇家人不會僅在他家放人,邢薇相信,孫太醫也絕對不是唯一,也絕對不是初來乍到第一人,不說京城裡他們帶來的人裡有沒有,即使沒有人家要求他們“入門”他們誰敢不從,就像孫太醫會讓她看出來端倪,大概也是他剛“入門”生疏而已。林如海和賈敏身邊誰知道還會有幾個身份特殊的人。
  牛不按頭強喝水,這世界可沒有人跟你講公平!
  邢薇先親自去廚房安排招待晉王妃母子的飯菜,然後才回來吩咐人預備給林家的禮物,不管賈敏對她如何,她首先是賈赦的妹妹,不看僧面看佛面,只要賈赦不說和她斷來往,她邢薇就不能做出讓人評斷的事情。
  何況還有林如海和林老太君,這兩個這些年對他們也算是關照客氣,逢年過節都沒有少他們家節禮,當然賈敏也不會做的太讓她婆婆和丈夫笑話,比較賈赦是她的娘家人,可人若是真的忍起性來,做事難免會露出端倪,輕輕重重的自己也不那麼在意。
  雖然只有四個人,可依舊開了兩張桌子,晉王母子或許不會忌諱,可邢薇顧忌自己和賈璉還有世子同席怕人家忌諱。飯菜都是家常菜,邢薇陪著晉王妃,賈璉招待世子,同時開在飯廳裡。
  晉王妃還算是涵養足,大概是從來沒有吃過這般“不講究”的飯菜,可她依舊細嚼慢嚥舉手投足的看不來嫌棄,倒是世子邊吃邊挑剔,“賈璉,你在家裡就吃這個?”賈璉原來跟邢薇他們用飯漸漸的也擯棄了“食不言”,飯桌上偶爾的也會參與家庭討論幾句,可今天有外客,他拘謹的規規矩矩,世子問話,不好不答,待飯粒咽盡,才輕輕的“嗯”了一聲。
  那邊晉王妃早就聽到了動靜,臉憋的通紅,好懸沒有當庭發威,吃飯也沒有了心思,只見她兒子似乎還要張嘴,不由的重重的咳嗽了一聲,世子聽聞,才心不甘情不願的繼續用飯。雖然嘴上嫌棄,可他也沒有少用,各種菜品一一品嘗,即使每樣只有一筷子,大概也是他有生以來吃的最多的一次,要不然他也不會在飯後偷偷揉肚子。
  晉王妃大概已經在邢薇出來的功夫跟孫太醫“達成了共識”,飯後不過略坐了坐消消食便提出了告辭,邢薇苦留一番,不得,只好和賈璉恭送她們母子遠去。
  第二天她便帶賈璉,小付氏一起,前往林家給賈敏道喜。
  人家通知不通知是一回事,自家知道了不來卻是自家沒理,邢薇又不差那些功夫,白落的讓人說嘴是怎麼必要。且這算是林家盼了多年的“嫡子金孫”,她怎麼也不能讓林如海和他母親也跟著不高興。
  自從邢薇點明了林如海為何會冷落賈敏,賈敏總算是開了竅,她收拾好心情先恭維婆婆,把林老太君嚇的不輕,聽說在那之後林如海第一次進她房門,夫妻兩個抱頭痛哭半宿,又把林老太君嚇的不輕。可自那之後夫妻倆感情之深比之初婚還深,林如海不再去妾室屋裡,賈敏心情漸好,調理起來也事半功倍,這不,終於有了身孕。
  林如海和賈赦一樣忙著公務不在家,再者這本就是女人的事,男子在場反而尷尬。
  媳婦終於有了嫡孫,林老太太臉上也帶著光輝,連那幾乎長在眼前的庶孫也不見了蹤影,一行人相互道了契闊,其他人都不是初見好隨意,賈璉卻是重頭戲。賈璉頭一次來林家,給老太太磕頭行了禮,老太太也給了見面禮,又誇了一通邢薇會調教人,兩個兒子一個賽一個的討人喜,邢薇跟老太太謙虛半天又寒暄了幾句告辭去看賈敏,當初太幼稚借著她氣賈敏,過後人家還不是一家人?
  賈敏有孕人也金貴不少,邢薇帶著小付氏他們進屋她還倚躺著沒有起身,小付氏上前來行禮,她也穩當的不肯挪地方。邢薇介紹到賈璉,“璉哥兒前幾天來了,這剛好聽到你有孕的消息,我便讓他一起來了。”
  賈敏才微微動了容。這幾個女叟子裡,她跟張氏感情算是最深,張氏大家閨范曾是她行動的標準,可惜紅顏命薄香逝早隕,只留下這個獨苗苗還在外家不認親祖母。
  “你走的時候,你祖母身體如何了?”賈敏輕啟朱唇,問起賈母史老太君。
  “老太太身體跟往常一樣康健,”或許是胡謅,或許臨走時賈璉真的會去看過賈母,總之連賈赦和邢薇都忘記跟賈璉問起老太太的起居日常,榮國府的一干人在他們家裡好像就是避諱,能不提起就不提起。不過想來賈璉都幫賈珍稍來了老付氏的信,想必也會繞道榮國府去看看賈母,畢竟往常通信中都知道,他們現在和賈敏來往“頻繁”。
  “你祖母可有信捎給我?”賈敏聽了稍好些,挪動挪動身子活動活動身體
  一趟躺到晚,不幹活也骨頭疼。
  “侄兒走的早,祖母並沒有收到姑母有孕的消息,所以只是讓侄兒幫著稍了些京城特長,其他的倒是沒有說過什麼,侄兒因為是搭乘晉王殿下的船,帶著不方便,因此只讓人放在咱們家的貨船上,大概過了汛期才會送了來,還須要姑母在等一等。”賈璉在張家接受教育,這次遠行怎麼也不會因為點小事讓他遭受詬病,臨走時自然去看望過賈母,問過祖母可有東西捎帶給父親和姑母,史氏許久沒有跟女兒見過面,自然是想的,便讓賈璉捎帶些京城特產給她,卻決口不提給賈赦捎帶什麼東西。
  賈赦這幾年寧願拿錢貼補老百姓,都不願意幫襯他親兄弟,寧願舉薦不認識的人,都不給他親兄弟找條門路,若不是行動不方便,老太太恨不能親自打上門去。
  老太太嘴上說給賈敏帶東西,卻連銀子也不提,這些所謂的京城特產,其實還是賈璉吩咐人置備的,這話賈赦和邢薇沒有問題,他也沒有說,不過是幾兩銀子,何必又讓他們生回氣。
  賈敏聽了失望不少,重又懶洋洋的半躺下。養兒方知父母恩,賈敏此時最思念的就是母親,從小到大,也只有父母無條件的滿足她任何無理取鬧,撒嬌賣癡,從不計較她的缺失,那十多年的日子才真的是人手中的寶,眼中的星。
  邢薇見她魂遊天外,便帶著幾個人退了出來,又去老太太那裡寒暄幾句,便提出了告辭,邢薇只說家裡事忙,幾個小的還留在家裡,怕下人哄不住,賈赦那裡還需要照顧,還有晉王妃那裡還需要還禮登門等等,老太太苦留不住,只好放他們去了。
  幾個人在路上用了飯,又匆匆往家趕,賈璉陪在一路心裡才對這個姑姑有了真切的認識,他聽舅母說過這個姑姑,說他生母在世的時候兩人關係也是一般,還說姑女叟不和跟婆媳不睦有很大關係,原來不管做的多好多不好,只要婆媳之間有問題,姑女叟之間都難於融洽維持平和的關係;還說會牽連到侄兒侄女,他開始不以為然,現在終是信了。
  賈璉跟著邢薇她們匆匆趕了回去,歇了一天,備好禮物,又重新啟程跟隨父母去拜訪晉王。
  晉王如今住在金陵古皇城,即是舊都,也是他的出生地。賈赦按照規程遞交了拜帖,帶著邢薇和賈璉也回了金陵城自家的老宅子。
  老宅子久無主人居住,早就被下人們或賃或租挪作他用,就連正房也被幾個下人占了做私居,賈赦來的又急,匆匆收拾起來就顯得人仰馬翻起來。
  據上次祭掃已經過去了三年整,那次賈赦雖然也是行色匆匆,可他事先通知了老宅子和宗族族人,因此並沒有發現問題,這次“突然襲擊”,發現自己住的不過是下人的宅子,把他氣的差點恢復昔日的暴脾氣又當場打死人。
  邢薇早聽說過風聲,只金陵老宅的人多是上一輩和上上一輩留下來的舊人,盤根錯節,枝茂葉深,她和賈赦也忙,鞭長莫及也難以顧及,便一直放任自流容忍至今。
  賈璉也勸告賈赦先混幾天,如今拜見晉王要緊,況且家僕如此作為,金陵城的族人都隱瞞不報,只能說明他們早肯坑涸一氣,不能夠單獨處理家僕了事,賈赦還是聽得進人言的,尤其是賈璉的意見。
  賈赦忍了脾氣,不動聲色的照舊忙著拜會晉王,忙著與金陵城舊世家周旋,一邊通知賈珍帶著足夠的家人過來好幫手協理後續事宜,打殺簡單,處理也容易,漏網幾個只怕事難平。
  賈赦、邢薇和賈璉都不敢肯定這些老家人有沒有借著榮國府的名頭在外做事情,但他們竟然敢住了主子的屋子,穿戴吃用,擺放的家什並不比他們這些個主子差幾分,只能說明他們的手上不乾淨。金陵舊世家盤根錯節,且還多是當初的從龍舊人,根基比京城的官員還要深,老聖上當初建國不穩卻一意遷都,何嘗不是擺拖這些舊功臣。
  “賈不假,白玉為堂金作馬。阿房宮,三百里,住不下金陵一個史。東海缺少白玉chuang,龍王來請金陵王。豐年好大雪,珍珠如土金如鐵。”(注1),賈赦小時候也當做歌謠來唱,那時候頗引以為傲,現在心境變了,又重歸金陵城,在聽這歌謠卻是冷汗直淌到脖子裡,渾身冷冰冰。他一直以為警報解除,卻發現,原本以為拿掉了的頭上懸著的刀竟然還懸在頭上沒有解下來。
  如果當初不是邢薇拿性命難保來嚇唬賈赦“反抗”賈母,他或許也就跟原著一樣,到老也一直窩在馬廄旁邊的院子裡。但他總是有火性的人,知道在性命不保的時候跳起來反抗。這次卻不幹自家人的事,而是家僕和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族人串通一氣欺瞞自己,想到虧他們還是享受自家的餘蔭才有的今日,讓賈赦如何還能夠容忍。
  賈珍火速帶著家僕來到金陵,此乃家事,用不到衙役,即使用衙役,也沒有用那三縣衙役的道理,到底是隔著地界的,免得被人說“越界”“謀私”。
  在賈璉的“指揮”安排下,賈赦和賈珍報了官,請求衙門派人把老榮寧二府團團圍住,租戶或者賃屋的證實自己身份與榮寧二府無干的也可以迅速搬走,但若事關僕從的親屬或者有線分說不了來處的,一律扣押等候查明身份。
  晉王聽說此事,終於召見賈赦,賈赦含羞先請罪,這事在京城都做過一次,不需要指點他就唱念做打的表演了一通,把個晉王看的一愣一愣的直言他真是“大義滅親”的天下第一人。
  賈赦得了“嘉獎”,回去更是雷厲風行,抓的抓,打的打,關的關,抄的抄,先對庫房的總帳,多了少了總有人來交待個清楚,再查名下的田產地鋪,隱瞞私報人來說個去處,最後在追究這些人家裡的抄出來的東西,名下的田鋪,到底是做了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才得來這些財物?
  賈赦賈珍全程“監理”地方上的衙門也不敢放鬆,人家都是有爵位和官職的人,不過是借著自家衙門處理處理家事,何況這也是得到上面的首肯。
  這次事件邢薇除了對賬整理產業基本就沒有發聲,此次事件和京城榮國府對上賈母,賈政不同,這些人無名分,無血緣,無親屬關係,只是自家名下沒有自由的僕人,不是說僕人就可以被主子罔顧人命,只是因為做錯了事情自然就要承擔責任。
  邢薇如今和當初心情又不同,那時的她抱著一拍兩散的心情和賈母她們鬥,現在即使她可以全身而退,兒子賈瑛卻是賈家人,如果為了旁人傷了他們父子的性命,不用別人動手,她自己就要跳出去咬人。
  這次會如此安靜,完全是賈璉比她周全得力。
  賈璉不愧是得張老太爺真傳,小小年紀就顯出他的陰狠毒辣來,當初一進門賈赦如果就打殺了人,也只是內部處理,萬一查出事前來還是他來擔責任。賈璉急忙攔住他,只是關了人,藉口拜會王爺,讓那些人放鬆警惕性,這才讓他們可以有機會一網打盡。
  早先或許只是對賈璉有種期盼,現在可以說是完全放了心,小小年紀鋒芒畢露,應該是下一任好的領頭人。
  賈家的下人很少有幾個硬骨頭,尤其是自身不正的貪心人,即使不說自家事,為了免於刑罰也會舉報他人,所以賈赦幾乎是每天都要去晉王府上告回罪,彙報彙報自家管教不嚴之罪。
  晉王先還當個樂子聽著,後來就命人接管了榮寧二府的下人,——這些人中竟然有人跟金陵世家相互勾結,已經不是一家之事了。
  賈赦乾脆的撒了手,順便把那些來歷不明的財物一起交給了晉王,這些東西誰知道會牽連什麼人,還是早拋早了早安心。
  叔侄兩個接著又清理族中人。
  賈氏宗族至今一共二十房人,又個有子孫若干人,京城帶去了八房,也發展到好幾百人。留下的十二房賈家人,自家子侄,女婿,加上依附過來的親戚等,如今說是有幾千也不過份。
  這些人不同於下人,沒有自由的身份,或打或殺都是主子一個命令,並不需要很嚴肅的罪責,擔心殺錯了人。
  且他們到底姓賈,同姓連宗又讓人顧忌一層。
  賈赦和賈珍先是找了族老們,挨個談話,挑出老實本分的先擱在一旁,只找了奸猾刺頭來說話。
  又著人查了他們名下不該得的產業,拿住他們的把柄,一個個的撬開他們的嘴,有賈珍這個現任族長在,是除宗,是交待,各位自由選擇。
  這還有什麼選擇權嗎?
  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有人閉緊了嘴。好辦,交給衙門處理,晉王殿下如今正對賈家的案子感興趣,巴不得多送幾個人來聽聽戲。
  這一到衙門還有什麼問不出來的?賈赦也不管那些人會如何,這是他們自己的選擇而已。
  餘下的人就怕了,爭先恐後的開始自檢自己的“罪責”,賈赦和賈珍一一清理,只是族裡可以處理的,先押下去稍後再說,牽連到外族外姓的也不徇私徇情,直接交給晉王處理。
  邢薇不耐煩宗族女人們天天找他哭啼啼,拜訪過晉王妃之後,便藉口回溪縣看家照顧孩子們早早的離去。這裡的事有賈璉個小掌舵,比她自己守著都放心。

☆、第49章 好事

  等賈氏宗族分宗的消息傳到京城賈母處,這金陵城裡的事情已經成了定局,別說她遠在京城鞭長莫及,因為有晉王干預,她就是在金陵城也是有心無力。
  中過一次風好容易養好了些的賈母差點又撅了過去,——她留在金陵的家人基本上都折了進去,如今她即使不是孤家寡人,也快成了形影單人了。她心疼的還不僅僅是人,還有前些年她積攢的一些不方便放在京城的財物,這次也讓賈赦給獻了出去,偏她還不敢討要,連名正言順的去罵人都不行。
  老太太沒有地方去訴苦。賈政如今越發孤拐,除了每天拿著戒尺教訓兒子罵“小畜生”,就是抱著女人喊“jian人”,喝酒、酗酒,酒後鬧事也是家常便飯,去年有一次醉酒後還沖進了關押王氏的院子對她動手——,因為如今只有賈母能夠訓斥他,他如今也開始反感老太太了,對賈母的召喚有時應有時也不應。
  兩個兒子一個比一個不孝,兒媳婦也都各行其事,根本不拿她老太太的話當命令。
  韓氏有著邢薇的忠告,對老太太也是防備的緊,不僅是她,連她身邊的人想要輕易出門都不行,韓氏如今有女兒傍生,雖然沒有兒子可靠穩妥,可也是有指望和牽掛的,才不會容許老太太胡作非為的壞了她們母子的前程。
  老太太實在不喜韓氏,她手太長,管的太寬,連自己娘家人來探望,都立在那裡不動彈,不知道給個時間讓他們說說私話。
  這樣的媳婦管家是好手,可怎麼能夠得到賈母的喜歡?賈珠讀書,元春學規矩,再者長輩的事有些也不方便告訴她知道。
  老太太身邊連個說可心話的都沒有,只好寫信給賈敏,訴說心中的苦悶,可她又不敢事事都挑明,含糊歧義的只為自己伸冤表屈,訴說兒子兒媳,孫子的不孝不義。
  賈敏想不到老太太到底說的是誰——賈赦或者賈政都是老太太抱怨的對象,至於邢氏、王氏和韓氏,三個媳婦都不是老太太滿意的媳婦,但賈敏自動帶入,把這一切都歸咎在賈赦和邢薇身上,當然,還有小賈璉。
  老太太剛把信寄出去,王氏突然爆出生產,她匆匆趕過去,剛好看到王氏生出一個嘴裡含著五彩美玉的兒子來,老太太喜的無可無不可,才知道原來去年賈政醉酒不僅僅毆打了王氏,還做過夫妻敦倫,傳宗接代的好事。
  兒子都生了,到底是巧合還是人為,老太太也不好追究誰強了誰,總之借著孩子,老太太把王氏放了出來養月子。
  這個孩子跟老太太生日相近,嘴裡還含著一塊美玉,長了幾天,越看越有賈代善的影子,老太太心裡歡喜之極,相信這孩子定是個有造化的,便親自給孩子取名寶玉,又怕他福氣太大人小壓不住,讓人寫了他的名字散到京城。
  王氏母以子貴,出了月子老太太也沒有說再把她關回去,就這樣混著韓氏也不好管,畢竟,那是嫡妻,她還矮著一層身份。因著滿月宴辦的不隆重,——寶玉只是一個無官無職的榮國府二房的嫡次子,即使送出去請帖人家也不一定會派人來賀喜,韓氏就照著這幾年的舊規矩,只給相熟的幾家下了請帖,因此惹怒了老太太和王氏,只在滿月宴上指著韓氏的鼻子罵良心。
  王家人也跳出來說賈母,為何讓個妾室當嫡妻的家?榮國府還有沒有規矩,要不要臉面?若是不願意跟王家對親戚,現在王氏就跟賈政和離,等等。
  總之寶玉的滿月宴會很熱鬧,幾番人馬輪番上陣讓人又看了一場笑話,連遠在溪縣的邢薇都聽說了個詳細。
  老太太似乎要給王家一個交代,當場就把韓氏的管家權收了交割給王氏,相對來說,老太太對於王氏還算是最滿意的,借著這個孩子,老太太把王氏放了出來,王家也適時的過來給王氏撐腰,似乎公平又合理。
  賈赦、邢薇不在家,老付氏也不好過於干涉榮國府的家事,族老們真不好管這種家務事,再說還涉及到王家,他們也不知道如何處理。韓氏一個人撐不過老太太和王家,交出了榮國府管家大權,事後她給邢薇請罪,表示自己辜負了託付重任。邢薇只能勸她安心,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誰能奈何了誰?其實邢薇早有預感,這一幕似乎從王子騰孝期出任就已經醞釀至今,只是他們選了個更好的時機而已。
  邢薇不僅猜測,賈母是否已經跟王子騰達成了某種協定,賈政醉酒急那麼巧,跑到了王氏院子裡,還跟王氏懷了寶玉?然事已至此,大房和二房可以說早就沒有了關係,自家的產業連韓氏都沒有託付,自然有掌櫃和帳房還有張家邢家人打理,即使王氏接掌榮國府,能敗壞大房的東西有限。
  最大的可能倒是怕王氏跟王熙鳳那樣,借著榮國府的名頭在外面放貸,包攬訟詞,只不過,自家夫妻都在江南,她只要伸手可沒有人給她背鍋,天作孽猶可恕,自作孽不可活,以前是自己給她機會沒有一掌拍死她,如果她真的敢碰那些,就算是自己願意,賈赦,賈珍,賈氏宗族都不會饒了她。
  好在韓氏也很快查出了有孕,又接到邢薇的回信,便安心養胎教女兒,這次如果是個兒子,她才不會忍著噁心與賈政同榻共枕了。
  再說金陵舊事,賈赦賈珍把篩選出來規矩老實的族人都留在自家宗族,那些身上不乾淨的上報官府請求分宗,那些人心裡不肯應,可是架不住賈赦要脅他們——不答應這些案子可是要遞交到官府去的。賈赦說到真做得到,尤其是曾經遞過去一部分,那些人的下場還觸目驚心,只得忍氣吞聲的任由賈赦分宗。
  這些人原本就是依靠榮寧二府才發的家,這次賈赦有賈璉在背後出主意,只把屬於榮寧二府的東西在官府備案劃回自家外,剩餘的,都留給了他們,所以也說不上賈赦欺負族人,因為這些年他們依靠榮寧二府的名聲可沒少摟銀子,所以才會如此遭賈赦賈珍的痛恨。
  分宗完畢賈赦依舊在衙門備案張榜公告,以此劃清與他們的關係,至於早前被那些族人欺壓的百姓會不會告官府,那就不是他的事情了。
  賈赦做完這一切,才把金陵發生的事情告知京城榮寧二府和族人。他和賈珍本就是這一代的當家人,做主處理族務也不算是過分,另外,也是想要震懾一下京城的族人,這些年有人“勾搭”著,有些人也蠢蠢欲動的想要試試祖宗家法,正好可以先給他們個警醒。
  仗著有孕在身,她派人把賈璉招了過去,——說是想侄兒了,誰能夠想到她竟然“苦口婆心”的勸說賈璉,讓他回去勸說父母,讓他們多體諒體諒祖母一片慈心。
  賈璉強忍著沒有發火,客氣的跟賈敏道別回家跟邢薇說了,他不敢跟賈赦說起此時,到底姑母還懷著身孕,依著父親的暴脾氣,說不得真敢沖進林家把姑母“錘”一頓,才不會管她有孕沒有孕。
  邢薇把孕期女子可能會有的一些焦躁脾氣告訴賈璉,笑笑勸解他:“你就當她懷孕跟常人不同,不要往心裡去了。”邢薇心裡也惱火,可是能怎麼樣,賈敏如今是林家人。
  轉眼間到了收穫的季節,因為夏天水患,上游下游很多縣這季水稻都是顆粒無收,返鄉的老百姓衣不果腹,日子十分的慘澹,好在一遇到這樣的年成上面總是要減免稅收的,總是讓他們可以堅持活下去。
  賈赦管理的三縣自然也有損失,至少那池塘裡的魚蝦都跑了個七七八八,好在蓮藕沒有什麼影響,讓人意外的是,水稻竟然增產。
  淤縣和茅縣的稻田多是邢薇前世從電視上看到的那種湖泊裡種東西的凸出式凸田,水道縱橫交錯,可排水灌溉,可養魚種藕。
  去年是初種,百姓們只是觀望,經驗少,也算是保住了收成,跟別處正常的稻田比,產量還低些。今年會增產這麼多,大概得益於去年水稻收割後,清理水道裡的淤泥添補凹毀的稻田增加了稻田的肥力。
  這個時代是沒有化肥的,老百姓種地積攢的農家肥也有限,更是沒有優良的種子,所以跟她前世相對來說沒有污染的土地,產出的糧食卻沒有可比性。
  這個結果邢薇可以坦然接受,可土著老百姓聽說卻炸了窩,原來他們年年住在聚寶盆上,卻屢次受到它的懲罰而不知?秋收以後,不需要賈赦很督促,當地的百姓就主動的開始清理河道,添補稻田,期望下一年會有個更好的收成。
  那些沒有河道經過的村子只要望河興歎。賈赦便趁機讓他們可以在官府的指導下免費清理主河道的淤泥,讓官府指導,是怕部分百姓嚇挖毀了堤壩,或者造成河道裡人為的淺灘和漩渦。聽說有這個政策,沒有河道的百姓也忙碌起來,爭先恐後的去官府登記挖河道淤泥。
  這年月人都吃不飽,那裡有那麼多的糧食去喂牛羊牲口,城裡的夜香拉出去就可以賣錢,普通老百姓也買不起;老百姓可能會因為孩子亂拉而打罵孩子,這絕對不是因為孩子不講衛生,只是心疼那點糞。
  第三年賈赦任區裡的莊稼普遍大面積增產,這一年雨季雖然跟上一年略微小些,可也差一點造成災害,但有了去年的經驗,不僅官府,連老百姓們都有了熟悉的經驗抗洪救災。
  有的百姓在雨季來臨前就加固了池塘,防止跑魚,有的乾脆早早的把魚起了,多少賣些錢過日子。因為這一年雨水略微少一些,前一種勤快人比第二種人到年底結算可是賺多了。
  這一年賈赦是真正的體會到做官的樂趣,也終於把俸祿領回家貼補家用了。
  這一年邢薇忙個不停,盡準備給人賀喜預備禮品了。
  寶玉“轟轟烈烈”的出生掩蓋了老付氏又生了一個兒子,可邢薇的禮省不了,加上魏氏也生了一個兒子,還有邢芸。
  邢芸早在去年就晚婚,婚後不過兩個月就開始害喜。雖說邢薇有過兩年左右懷孕生子可以加深夫妻感情的話,可那只是安慰丫頭寬心而已。這個時代的媳婦最好就是過門有喜,頭胎就生兒子,還最好三年抱倆,五年三個,如果都是兒子,即使娘家人不爭氣,自己長相也差些,有這三個兒子傍生,婆家人就是想嫌棄也得考慮考慮。
  邢芸很邢芸,第一胎就生了個兒子,讓邢薇歡喜的恨不得謝天謝地,妹妹大婚她都沒有趕回去,這次有了兒子她更是備了雙禮,勢必要讓她婆家人知道,這媳婦娶的相當的有福氣。
  當然邢薇也不會薄了老付氏和魏氏的禮,這種高興時刻,她才不會心疼那些子身外之物,何況人家也是有來有往,自己生賈瑛的時候,個個也都是送了厚禮。
  這裡不得不說說晉王妃,她跟孫太醫求生育,孫太醫倒是給她號過脈,說是生世子的時候傷了身子,調理起來恐怕會很費事。晉王妃有了世子保地位,倒不是非生兒子不可,只是後來她回到京城再傳來消息,說是抱了晉王一個沒娘的庶女在身邊養育。邢薇聽聞自然也要補上一份賀禮,以前可以推說不熟悉,人家都登門了,自己也拜訪了,還搭上送過賈璉,怎麼也不能夠缺了禮數。
  邢薇熟悉的幾家,除了晉王妃抱養了一個女兒外,剩下的這幾個親戚家,都是生的兒子,當然,除了林家賈敏,生了個丫頭取名黛玉。
  寶玉的生辰與原著有些出入,但黛玉依舊在花朝節順利降生。
  那一日邢薇藉故去看,果然是百花齊放,滿園的馨香,可惜這種曇花一現的壯景轉眼就凋零,還影響了當年一些果樹的收成。
  當然,林家人不會在意那幾個果子,只知道自家姑娘出生不凡,將來必有大造化,因此,即使林老太太滿心失望賈敏生了個女兒,可也沒有做出嫌棄孫女的事情來。
  邢薇不僅被震撼當場,就連被硬拉來的賈赦、賈珍、小付氏、賈璉,賈瑛,賈蓉等人都大呼開了眼界。
  邢薇早知此事,如何會錯過,如果可能,她都想在王氏生寶玉的時候親臨現場,看看寶玉降生,只是她原本以為關了王氏寶玉可能就此作罷,誰想改不過原著的慣性,寶玉還是順利降生,賈母為了紀念這個特殊孫子的降臨,依舊給他取名寶玉,還讓人寫了他的名字讓人滿京城張貼。
  邢薇早幾天就張羅,說是賈敏恐怕就在這些日子生產,住的遠也就罷了,如今說遠不遠,說近不近,又是賈敏的頭一胎,林家的第一個嫡子長孫,娘家人還不去撐撐面子,給姑娘長長膽子?
  賈赦還以為邢薇說的是怕林如海的那些妾室藉故對賈敏下手,頭幾年林老太太看重庶孫,把那庶孫的生母心也給養大了,竟然找機會給賈敏下毒,好在發現及時,沒有造成嚴重後果,那妾也被林如海一怒之下打死了,但死了那個,林如海還有別的妾室,誰知道她們會不會對賈敏下手。
  賈赦非常感謝邢薇的細心,他怎麼會不知道賈敏屢次怠慢,刁難邢薇的事,只是一方面是妹妹,一方面是妻子,他夾在其中兩難為。好在賈敏到底嫁了人,給邢薇造成的刁難有限,邢薇也不跟她計較生氣,他才好受些。
  邢薇又不是個傻的,會任由賈敏欺負,會如此大度,不過是看她作不到自家人身上,還有賈赦的補償和仙子的面子在,她才不會傻到跟賈敏硬拼,壞了自家的名聲。
  生了個女兒,賈敏自己的心情倒是不大好,雖然老太太和林如海都表示沒有什麼,先開花後結果,只要能生,以後總是可以生兒子的。
  可是賈敏還是過不了心裡的那個坎,婆婆自從自己懷孕之後明顯的疏遠了記在自己名下的那個孩子,態度親疏立眼可見,怎麼可能讓她不介意。
  賈敏還沒有從生產的疲憊中恢復過來,就見邢薇抱了個紅色的繈褓過來;“來,來,來,先讓你娘見見小寶貝。”說著就把孩子遞到賈敏手上。
  賈敏下意識的把孩子抱住,可看了一眼,一臉的褶子皮,這是孩子還是猴子?要不是想著這是自己身上掉下來的肉,真差點要把她給扔了出去。
  也不知道是知道抱自己的是母親,還是聞到賈敏身上的奶味,或許是孩子餓了之後的天性,繈褓中的孩子轉動著小腦袋,往賈敏的高聳上去挨蹭,賈敏不大明白這是為了什麼,邢薇因為自己親自哺乳的賈瑛,倒是忘記了大戶人家的夫人的忌諱,就開口道:“孩子餓了,想吃了,啊,真是好孩子,”雖說剛生下來的還是不一定需要馬上喂,可落地就吃也不是什麼毛病,能吃的孩子身體好,大人自然是希望她健健康康的。
  說著擔心賈敏頭一次餵奶,就上手想要幫助她解衣,賈敏當時就漲紅了臉,把黛玉往旁邊一摔就拉下了臉,“放肆,你做什麼?”呵斥著邢薇,臉上帶著怒色。
  邢薇一愣,她以為每個母親都會跟她一樣,只想給自己的孩子最好的,可惜,她忘記了,這個時代的貴婦以親自哺乳孩子為恥。她一臉尷尬的把哇哇大哭的黛玉抱了起來哄,但心裡還是記恨著賈敏幾分,即使對自己生氣,那也不能拿自己的孩子撒氣啊!
  邢薇抱著黛玉出來找乳母,賈赦在外面眼熱的等著,他自己只有兩個兒子,賈珍倒是有個小丫頭,可那小丫頭看著就圓滾滾的不順眼,且也不喜歡他,只喜歡跟著賈蓉跑,弄得他想要抱一下就大哭不止。這個小外甥女還不錯,剛才在他懷裡還咧開了小嘴笑,邢薇說,這剛出生的孩子笑的少,這得知道這是親娘舅了才跟他親。
  第一印象好,賈赦喜開了懷,看著小黛玉就捨不得丟開眼,眼巴巴的見邢薇抱著黛玉給賈敏看,出來卻哭的傷心讓他氣的吹鬍子瞪眼睛,凶巴巴的看著邢薇,好似欺負孩子的是她一樣,邢薇個氣笑了,這兄妹兩個真不是常人的思維,她至於欺負一個剛出生的奶娃子麼。
  說來好笑,這個可是仙子,在她初入紅樓的時候,還是仙子的“存在”支持著她活下去,曾經還想著要親自撫養仙子長大,讓她遠離紅樓中的命運。即使沒有血緣關係,可她似乎就是自己的精神支柱,比賈赦和賈瑛的那種血脈相連也不差多少。
  “孩子餓了,”邢薇笑著跟賈赦解釋著,躲開賈赦把孩子交到乳母手裡,自己挨賈敏的罵算是活該,忘記了這個世界的“規則”,可是你賈赦憑什麼瞪我,我有麼有做錯什麼。
  看邢薇轉身就走,賈赦皺皺鼻子,知道自己無意中把她得罪了,心裡懊喪不已,乾淨低頭去找賈瑛,拉了他的小手弘道;“快幫爹哄哄娘。”這是平時父子兩個的默契,賈赦惹了邢薇,賈瑛去賣乖哄人,賈瑛惹了邢薇,便由賈赦出面哄人。
  賈瑛幾天卻撇了撇嘴,“不去,剛才要看小妹妹,你都不給我看。”剛才賈瑛也要看能夠讓百花盛開的小表妹,邢薇還矮身讓他看了一眼,賈赦怕他不知輕重的碰著黛玉,根本就不讓賈瑛看,這也是賈赦自己都沒有稀罕夠,所以忘記了兒子也是個小醋罎子。
  “啊呀,別人家的妹妹稀罕什麼的,”賈赦忽悠賈瑛道:“回頭讓你娘給你生個妹妹,你天天看,天天抱,咱不給別人看。”
  賈瑛可是稀罕小賈芙了,可惜那丫頭只認哥哥不認叔叔,還亂七八糟的給他減輩分,說了多少次也不聽。他也跟邢薇鬧過要妹妹,邢薇笑嘻嘻的不鬆口,今天父親終於開了口,想必娘會聽他的話?“你保證,”賈瑛質疑的看著賈赦,平時爹說話都不算話,倒是聽娘的話多一些,這讓娘妹妹的主他能做嗎?
  “保證!”賈赦老臉一紅,沒你爹你娘也生不了妹妹啊,想著,今天晚上就賣賣力,勢必今年就讓邢薇懷上胎,明年就生個肉嘟嘟的小女兒來,最好長的跟她娘一樣好看,看了看賈瑛,“爹跟你保證。”今年就懷上,明年咱們也生。賈赦在心裡給自己定了目標,抱了賈瑛去找邢薇,小外甥女兒在稀罕,早晚也是要回家轉,看不見抱不著,倒是越看越想念,還不如自己回家生自家的,看個夠,抱個歡。
  別說賈赦想要女兒,被仙子一刺激,連邢薇自己也想生個姑娘了,賈瑛漸漸長大,不如小時候黏自己,倒是跟賈璉跑的歡,在過幾年,七歲一過,就得遵守這個世界的規矩,男女七歲不同席,就是親生母子見面也得忌諱忌諱,邢薇一想到兒子要跟她保持距離,就恨不得指天罵地的痛駡這定規矩的人一番。
  夜裡賈赦又來纏,邢薇半推半就的從了他,或許借著仙子的光,她也能生個靈透的小姑娘?
  第二天賈瑛就來跟賈赦求證,偏她是當著邢薇的面:“爹,娘生妹妹了嗎?”這麼著急,昨天才說生,幾天就要看見?
  邢薇羞紅了臉,嗔賈赦道;“你跟孩子說什麼呢?”把賈瑛拽到身邊,不料賈瑛沒有得到答案依舊不依不饒,這次改問邢薇,“娘,咱們什麼時候生妹妹?”
  邢薇狠狠的瞪了賈赦一眼,咧開嘴角笑了一下,“明年就有妹妹了。”
  “什麼時候?”賈瑛向來是好奇寶寶,有問題都是不依不饒的問到底,不滿意不甘休,除非邢薇和賈赦發脾氣。
  “大概,”邢薇掐指一算,“過年前就有了吧?”雖然過兩天才是她的最高值,可女人的直覺很奇怪,也許真的是仙子許了她的願,她自覺昨晚那麼鬧騰一番可能就有了那麼一絲可能。
  “真的?”賈赦倒是比賈瑛還亮著雙眼,看來昨晚上的力氣沒白使。又哄賈瑛;“去,跟你二哥說說這個好消息。”支走了賈瑛就把邢薇往下按,邢薇掙扎著:“別胡鬧,這是在親戚家,讓他們知道多丟人。”
  賈赦卻不管:“趁著今天日子好,咱們再努力努力,也借著小外甥女的光,給咱們生個漂亮的小閨女來。”
  邢薇還要掙扎,可是聽到賈赦說的借黛玉的光就軟了下來,潛意識裡,她還是信著仙子。
  幸虧近身服侍他們的都是自帶的下人,賈赦在家胡鬧的時候也是不管白天黑夜,邢薇倒也不擔心她們看不好房間讓人闖進來,兩人便胡亂鬧了一通,賈赦或許被女兒刺激的很了,比昨天晚上還生猛,把邢薇折騰的去給林老太太道喜的時候還酸軟著腿。
  林老太太了然的一笑,看著邢薇道;“同喜,同喜,你們也同喜。”雖說是生了個小孫女,可世家大族裡嫡長女也同樣很是重要,且她已經有了個“嫡長孫”,在生不生的還真是沒那麼著急。對嫡孫期盼的落空,倒讓老太太想起了這個長孫的尷尬來,如果賈敏折翼胎真的生了個兒子來,他的地位就尷尬起來,若是大個幾歲懂事了也好些,偏偏他還小沒有長大,這賈家的名聲不好,誰知道賈敏會不會用什麼手段,再得了嫡孫失了這個,又讓她於心何忍?
  這個孫子從小跟著她長大,後來又沒有了娘親,那感情跟別的孫子自然不同尋常,加上賈敏又生不出兒子來,這個孩子的地位可想而知,或許林家的將來就全得指望到他身上,還管他是嫡出庶出?
  雖然孩子出生就記在賈敏名下,這還是當初老太太使的手段,可是,世家大族還是重嫡不重庶,別看這孩子名分已經改了,可在外人的眼裡,那也只是“半嫡”,名不正言不順。
  邢薇是不理解這個世界的人的思維習慣的,都是自己的孫子,還分什麼嫡庶?被老人家看出了她和賈赦白日宣y,還是在親戚家裡,說出去真是丟人現眼,她尷尬的笑一笑,急忙跟老太太商量著:“不知道明天的喜三該怎麼辦?我該做些什麼?”
  賈瑛出生的時候她忙著坐月子,出不得房門,小付氏生賈芙的時候她作為自家長輩忙著安排酒宴,招呼客人,還真沒有認真參加過小孩子的喜三禮。這次作為娘舅家,又是仙子的好日子,她還不找個機會好好的露露臉?
  “你可是親娘舅,就等著添盆就好,讓你外甥女給你也帶個好運氣,來年生個漂亮女兒來,”老太太打趣著邢薇,笑的滿臉褶子,“少了我老太太可是不依。”邢薇福運,財運都足,相夫教子樣樣全能,老太太說不定還真會動心讓邢薇參與主持儀式,畢竟這也不是沒有過的事情,只能說是兩家關係極好而已。
  可邢薇畢竟不是全福人,老太太為了自家,為了自家嫡孫女將來的好運氣,不得不裝作聽不懂邢薇話裡的意思。
  添盆就添盆吧,至少她還是有機會參與仙子的喜三禮。來到這個世界好幾年了,一些“常識”問題她還是知道一些的,還以為自己作為唯一的娘家舅媽代表,還可以得個豁免,開個特例呢。
  從林家一回來,賈瑛幾乎每天早起來給邢薇請安的時候都會順帶著問一句:“娘,有妹妹了沒?”開始邢薇還打趣幾句,後來就只剩下跟他翻白眼的份了。
  賈赦這三年任期又要滿了,邢薇整理產業,安排家人,收拾傢俱,預備萬一上面讓他回京城也免得到時候手忙腳亂。
  她讓賈赦早早的寫信回去問過張老太爺,這次會不會讓賈赦繼續留任。一般情況下,縣令連任三年的極少,何況賈赦也算得上是兩任都是“優等”,即使有特權,在留下去上面怕會擔心他把這片的人心都收買的乾淨。
  老太爺也有類似的說法,但他卻含糊其辭多了,要不是賈璉翻譯,他們兩口子都弄不懂其中的意思。
  就這樣過去了兩個月,邢薇終於有了妊娠反應,賈瑛得知消息,一蹦老高只高興:“我終於有妹妹了,”跑去跟賈璉顯擺:“二哥,我也要有妹妹了。”賈璉點點頭,“那我也有妹妹了。”賈瑛愣了愣,乾脆轉身跑去找賈蓉顯擺。心裡還有些不高興,雖然他知道自己是賈璉的親兄弟,可為什麼他還要跟自己搶妹妹?
  賈蓉聽說也很歡喜,對著小賈芙說,“咱們要多個姑姑了,到時候跟你玩兒啊。”
  賈瑛不幹了,這一個兩個的都來搶他妹妹。“不行,我的妹妹只能陪我玩兒。”賈芙被他一吵,嗷一嗓子就嚎上了,他厭棄的轉頭就走,“我妹妹才不會跟你一樣哭的那麼難看。”
  賈芙聽他說自己,更是哭的傷心,小孩子雖然聽不大懂話,卻知道那不是好言語,賈蓉見妹妹哭的直打嗝,急忙哄著勸著:“別傷心,他生氣姑姑將來只能跟你玩兒呢。”賈蓉比賈瑛大幾歲,早就讀書知道規矩,這男女七歲不同席,賈瑛最多跟小姑姑混到七八歲,剩下的時候還不是女孩子玩女孩子們的?
  再說了,自家也有小姑姑呢,他又哄賈芙道;“他不讓咱們跟小姑姑玩,等回了京城咱們找自家的小姑姑玩兒,小姑姑一定很喜歡你。”,小賈芙被哥哥哄了半晌,終於止住眼淚一口一個“姑姑,姑姑,哥哥”的叫開了。
  賈瑛轉了一圈回到邢薇跟前,滿臉的沮喪不開心,邢薇正跟賈赦說這話,這准父親跟他兒子一樣很高興,只在邊上說;“想吃什麼你說,我出去給你買,”上次懷賈瑛的時候他不知道,邢薇胎像也穩他沒費著多少心,後來看到賈珍替小付氏跑腿買吃食,他還納悶孕婦怎麼這麼刁鑽這麼多事,後來偶爾的也聽同僚下人說,孕婦就是這樣怪脾氣,平時不愛吃的突然喜歡,吃不到抓肝撓肺的難受的緊。
  賈赦遺憾自己沒有替妻子盡到心,只怪自己粗心大意,這次邢薇再次坐胎,想起來這個就急忙獻殷勤。
  邢薇笑著道:“剛好想吃韓記的餃子了,你去幫我買來啊。”懷著賈瑛的時候他很乖,自己一天睡到晚也想不起來吃什麼東西,唯一鬧騰的就是賈赦,百叫百應,百磨百行,那時候的他都讓自己錯以為自己回到了前世,怎麼一個老婆奴讓人開心。這個孩子現在還小,看來也是個乖巧的讓自己省心,她會把賈赦支出去,只是嫌棄他在自己身邊晃的煩人,再說身邊的賈瑛看上去不大開心,她還要哄哄免得他說有了妹妹就忘了自己。
  邢薇知道賈瑛不高興賈璉和自己搶妹妹,心下一沉,自己只見賈瑛喜歡粘著賈璉,還以為他喜歡這個親哥哥,這是血脈相連,兄弟天性,卻不料只是小孩找玩伴兒。
  邢薇吸了吸鼻子,這可是個非常嚴肅的問題,她才跟賈璉保證過自己的兒子沒有野心,可卻忘記了他很護食,從小自己的東西只有認可了人才能碰。
  這種人有好處有壞處,好處自然是被認可了人也在他的保護範圍,壞處自然是這種人認死理,想到他的認可非常不容易。
  “你不喜歡小妹妹嗎?”邢薇換了種問法,賈瑛才五歲交六歲,邢薇自認為小孩子天真愛玩,自家也不盼著他讀多少書去考科舉出人頭地,所以並沒有很拘著他讀書,當然,一般的基礎教育還是有找人教的,也能捏筆寫幾個簡單的字,好打下明年就送去學堂學習的基礎。
  “喜歡啊?”賈瑛很是不解,自己盼妹妹盼的眼睛都綠了,為何娘親會這麼問?
  “因為你不想二哥也跟你一樣喜歡妹妹啊!”邢薇循循善誘,把兄妹情和兄弟情糅合在一起。這個時代講究母家,賈赦娶了兩個妻子是改變不了的事實,他們隔母的關係不可能隱瞞,同一個父親生的兩個兄弟身份有高有低,長兄可以繼承家產,小的卻必須分家出去,自己奮鬥養家,但他們依舊是兄弟。小的還必須服從長兄的安排,即使他很庸俗無能,甚至有可能還要小的來替他養家,一樣也不能有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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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0章 打架

  邢薇想著賈瑛也算是“不小”了,賈璉像他這麼大的時候已經被他外公耳提面命的教導大道理了。自己只是想著前世孩子讀書晚,想著讓賈瑛多幾年童年,才沒有讓他去學堂受教育。
  這裡是小地方,當地的富戶家孩子讀書早的也才六七歲,農戶家的孩子有的到十來歲才進學堂的普遍的很,掐頭去尾七八歲才算是“正常”,邢薇前世今生就這麼一個孩子,自然看的比較金貴,一直以為他還小,可以多玩幾年,即使笨些也不要緊,自己也能替他安排好前程。
  現在想想,還是誤了賈瑛,只好跟他說詳盡了,邢薇躺在榻上,把賈瑛摟在懷裡細說:“咱們的家有些特殊,可跟咱們家一樣的家庭也不是沒有,”賈瑛便問特殊在那裡,邢薇就跟講故事一樣,給賈瑛講他爹的生平,“你爹先娶了張家大娘,就是你二哥的生母,她先生了你大哥賈瑚,後來又有了你二哥賈璉,但你張家大娘和大哥賈瑚生病去了,只剩下二哥賈璉”,這些賈赦和邢薇都沒有告訴過賈瑛,張氏和賈瑚的事情算是賈家的禁忌,說起來也麻煩解釋不清,但是不說一不行,沒有張氏的去世,自己也不可能跟了賈赦生了賈瑛。
  “所以你和二哥各有一個母親啊,你沒有發現,二哥的外公是張姓,張家舅舅還記得不,他還抱過你,你倒是尿了人家一身。”張捷倒是很喜歡賈瑛,賈赦帶著邢薇和賈瑛去看他,歡喜的抱著賈瑛不撒手,賈瑛很不給面子,尿了人家一身,把賈赦暗地裡樂的夠嗆,只說這個兒子有出息,知道給他爹報仇。
  提起自己的糗事,賈瑛很有些不好意思,雖說大戶人家少爺有人隨身看護,可是偶爾的他也會管不住自己丟人。在邢薇懷裡直打tin,表達自己的不滿,人家都已經長大了,小時候的事情過去那麼久,您別再提出來羞人。
  邢薇拍拍淘氣兒子,他跟賈璉大不同,脾氣性子雖然沒有完全隨了賈赦,卻也是個順毛捋,邢薇給他講賈赦的兩個妻族,這些往常說話也有提及,小賈瑛也曾經問過賈瑛為何在張家跟外公學習,外公那麼厲害,為什麼不教他?
  按這個世界的道理邢薇嫁給賈赦就該自動認了張家為娘家,只是張家門楣太高,雖然張家早就有過默契承認了邢薇,可是到了孩子們面前,她和賈赦都不敢貿然就讓他認張家為外家,所以一直以來都說賈璉的外公有多厲害,卻從來沒有說你們。
  “雖然你們不是一個娘生的,但是你們因為有著一個父親,所以,你們身上留著相同的血,都是賈家的人。”說到這裡邢薇真有些語塞,不知道該怎麼說下去,如果是前世哄小孩,就可以說只要是父親的孩子都一樣,他有的你也有,不必要自卑或者搶人家的東西,因為你們是平等的。可這個世界自來就有尊卑,賈璉因為張氏和自身的年紀占了先機,跟賈瑛拉開了極大的差距,等賈瑛長大娶妻生子分了家,也只是榮國府的旁支,賈家的親戚。
  “二哥居長,將來要承擔起榮國府的責任,很累很累,你卻可以清閒的躲著享受人生,所以你二哥從小就要跟著他外公學知識道理,娘也不拘著你學習受苦。”孩子聽大人講故事他們倒是歡喜,可是有幾個會願意被大人逼著讀書寫字,賈瑛會被邢薇耽誤這麼久,還是因為他坐不住,受不了寫字的苦,邢薇看著心疼,軟了幾軟就這麼耽誤了。
  “你喜歡妹妹娘知道,可你不知道妹妹最多只能在家養十八年,就要嫁人生子,”想到自己的女兒還沒有長大就要成婚生子,邢薇心裡揪著疼,“二哥和你將來就是她的依靠,給她撐腰,免得婆家人欺負她。”
  “我不許別人欺負我妹妹,娘,妹妹為什麼要嫁人,跟著我們一直住不行嗎?”想了想,賈瑛道:“賈芙都沒有嫁人。”
  “賈芙還小,還不到嫁人的時候,”邢薇笑了笑,小孩子的邏輯很好玩,“女孩子不嫁人,怎麼會有小孩子?就像娘若是不嫁給你爹,就不會有你,有你妹妹,不僅是你妹妹到了年歲會嫁人,你到了年歲一樣會娶妻,就像你珍大哥哥,不就娶了你付女叟子,然後有了賈蓉,賈芙。”
  “姑娘家的娘家越壯,越厲害,婆家人越不敢欺負她們,所以不僅僅你,你二哥也一起疼妹妹,她才會更開心。”
  “我和爹爹一起疼妹妹不行嗎?”說來說去還是要把妹妹分給別人,將來甚至還要嫁人,賈瑛老大不願意了,只跟邢薇爭。
  “等你妹妹長起來,我和你爹都老了,他那裡有那個本事去護住你妹妹?”邢薇笑著道;“我好你爹都有老了的那一天,那個時候就要等著你二哥和你來孝敬我們了。”
  “好吧,”既然改變不了,連爹都會老了需要人孝敬,只好把妹妹分給二哥一半,讓他也一起照顧。賈瑛心裡不滿,還是嘀咕了一聲;“爹不老也沒有什麼本事。”
  邢薇啞然一笑,賈赦的“窩囊”早就深入人心了,連賈瑛都看不起他。但是,這個可不行,把賈瑛按正坐下,邢薇板著臉正色道;“每個人的天賦有限,就像你,不喜歡寫字讀書,二哥將來卻能跟著他外公考狀元。你爹爹或許有這樣那樣的不好,可是你要記住,他愛你們,只沖這個,你就應該記住,他是值得你尊敬的人。”
  “什麼是愛?”賈瑛個好奇寶寶,從小就有一萬個為什麼,許久沒有跟邢薇纏磨該追賈璉後面,這一重新跟著邢薇說話,又犯了老毛病。
  “愛啊?”這個可不好答,上輩子話這個問題都不用答,三歲小孩子都知道,可這個世界人內秀,別說是愛了,連喜歡都不會說出口。
  邢薇比劃了個手勢,“那麼,子從父你知道嗎,”賈瑛點頭,“這個知道,就是說兒子要聽老子的。”孝經是祭祖的時候這個時代男女必須背誦的,所以從小賈瑛就知道。
  “你也看過有理沒理胡亂打兒子的吧?”邢薇自然知道賈瑛沒事亂跑,爬牆頭偷看百姓起居過日子的。
  “你淘氣的時候,你父親可打過你?你可看過有幾個父親對這兒子低聲下氣,商商量量好說話的?你又看過幾個父親給兒子換尿布洗澡擦身子的?”邢薇點了點賈瑛的額頭,“這就叫愛,他捨不得打你,願意親自動手伺候你,更願意聽你的意見,不想強迫你。在他心裡,你比他自己更重要,這就叫愛啊!”賈赦不會管孩子不錯,他也極疼孩子。
  原著上唯一一次動板子打賈璉是因為石呆子的扇子引起的,可那僅僅是因為賈璉不給他弄扇子他藉故打賈璉嗎?
  原著中的賈赦和邢氏開始的時候都是不錯的。
  黛玉第一趟到榮國府,賈政在接見賈雨村,可王氏卻道他不在家,黛玉沒有見到,與同樣沒有見到的賈赦比,賈赦至少還有幾句表示悲痛安慰的話。寶玉和王熙鳳被馬道婆施法,賈政都要讓人備棺材了,賈赦還不肯放棄;不僅寶玉,他還會想起來激勵賈環讀書上進,雖然其中也有跟賈政鬥氣的成分,可是跟賈政諸多打罵寶玉的情節比,賈赦真是個慈父了。
  原著中也一再的有描寫邢氏關懷寶玉,探望他的話,當然,後來他們都越來越令人討厭,不關懷庶女,苛責邢蚰煙。可誰要是被人搶了自己的家還被人說三道四沒有點子脾氣的,那還叫人嗎?他們能跟老太太叫板?能跟賈政爭鋒?人家可還有個貴妃女兒,他們有什麼?兒子給賈政跑腿,媳婦從來沒有當自家老兩口是公婆,庶女也在老太太身邊養著,跟他們不親,想娶個丫頭人家都不動心,可見他們夫妻混到那時候是真的什麼都沒有,就剩下點子怨氣了。
  元春在給諸人的節禮中,唯獨漏掉了邢夫人,她會不懂禮數?缺給邢夫人的那點東西?老太太出門也不帶邢夫人,那可是榮國府正經的誥命夫人,被抹殺到連借居的商家親戚都不如。
  原著中的賈赦夫妻付出是要回報的,這裡的賈赦卻沒有想過,至少,他跟開始“騙”自家玻璃方子那會比,可是“正派”多了,尤其是在孩子們面前。連賈璉都知道賈敏責難他的事情不可以告訴他父親,賈赦明知道賈敏為難自己卻裝作不知道,在他心裡,妻子與兒子的區別是顯而易見的。
  賈璉從小寄養張家,他跟沒事人一樣,現在知道錯了,急於彌補,那可真是“由愛生怯”,捨不得說一句,當然,賈璉行事不差,他也沒得說。
  賈瑛小時候因為養在自己身邊,賈赦才學著做父親。賈瑛學會說話後問題太多,邢薇有時候都耐不住性子去解釋,賈赦倒是翻書找答案,回答兒子的問題。等賈瑛會走路了,那是所到之處一片狼藉,逮著什麼禍害什麼,賈赦從來捨不得打罵。
  “你們的父親雖然有這樣那樣的不足,可是他愛你們的心卻是絲毫不摻假的。”邢薇語重心長的與賈瑛道,這兄弟父子情非常重要,賈赦如果不是顧念賈母,會對賈政一再忍讓?
  賈瑛撅撅嘴,父親對他什麼樣子他自然知道,是跟別人家的父親不大一樣,少了嚴肅,多了親切,可是從小到大都是這個樣子,讓他漸漸的忽略了對父親的尊重,好像,父親的形象還沒有二哥來的高大。
  二哥說話做事條條有理,連父親都會肯定採納,他現在才幾歲,等長大到父親那樣,絕對比父親還有本事,受人尊敬。
  邢薇小看孩子們的智慧,他們有的地方是不懂,可是懂的地方確實大人無法理解的,大人和孩子的思維偏差很大,早就忘記了自己小時候會注重什麼。
  成長就是一個逐步吸收知識和文化的過程,邢薇意識到了自己的狹義,就把賈瑛送去了學堂,學堂是縣裡的公辦學校,還是賈赦和邢薇贊助的,賈璉和賈蓉也在那裡附學。
  賈瑛雖然坐不住,可是學校裡其他孩子都很老實,課間還有賈璉和賈蓉來關注,漸漸的他也能安心的聽課了。
  入學了的孩子成長很快,可是好景不長,沒過幾天,賈璉帶了受傷的賈瑛回來,問過了原因才知道,賈瑛跟人打架了。
  詳細問過了原因,才知道,賈瑛班上有個跟著寡母改嫁的孩子也在那裡讀書,平時人就比較懦弱,今天班上別的孩子照常欺負他,賈瑛看不過去就上去跟那些欺負那孩子的孩子動手了,因為是在課前,賈璉和賈蓉都不是他一個班級,所以沒有能夠及時勸阻。
  別的孩子大多也知道賈瑛的身份,見賈瑛替人出頭,開始並不敢跟他動手,可是後來賈瑛張狂的很了,惹怒了對方,對方本來就是人多,又都是孩子,並不知道真打起來的後果,於是就真的動起手來。
  他們平時也打慣了的,縣太爺的少爺在他們心裡概念並不大,回家大不了被父母教訓一頓而已,這也算是家常便飯,沒有人很往心裡去。還好老師及時出現制止了他們,但賈瑛到底沒有幫手,身上掛了彩,——那個被欺負的孩子見打起來了,只抱頭躲在一邊去了。
  “跟老師道過歉了嗎?”邢薇一邊幫賈瑛上藥,一邊問賈璉,好在孫太醫說只是皮外傷,沒有什麼大礙。賈瑛疼的直咧嘴,嘴裡唉唉吆吆的直呼痛,邢薇笑駡道:“你還好意思叫疼,你二哥和賈蓉都讀了一年多了,他們可跟你一樣,沒幾天就跟人打架?”
  賈瑛不服氣:“誰讓他們欺負人?”
  邢薇手上就故意重了幾分,把賈瑛揉的差點跳起來,邢薇和賈璉在又是好笑又是心疼,“活該,誰讓你多管閒事的。”
  賈璉看賈瑛吃癟,也覺好笑,答邢薇的話道,“已經道過歉了,我也跟老師說了不必通知家長,只在學堂處理一下就行了。”小孩子欺負人打架都不是好事,但賈瑛的身份特殊,如果真的追究起來,這幾個孩子輕者回家挨頓揍,重了說不定從小就會被壞了前程。
  “你處理的很好,”邢薇表揚了賈璉,肯定了他的處理方法,小孩子沒有不打架的,可欺負孤弱就不好了,雖說賈瑛強出頭不大合適,可對方抱團欺負一個,這種風氣更是要不得,要不是賈赦現在是縣令,她都想找到那幾家孩子的家裡去,“那個小孩怎麼樣了。”寡婦難為,難得的是改嫁了她還能把兒子帶到改嫁的人家去,且還能讓他去學堂讀書,這要是影響了他的前途,可也是賈瑛好心辦壞事。
  “老師答應以後會特別關照一下他,不會讓別的孩子在欺負他了。”賈璉猶豫了一下道:“我們要不要去他家裡看看。”
  “這個,”邢薇想了一下,“先不必,看看他家裡動靜再說,你讓人去他家裡看看,別驚動了他家裡人。”
  既讓人關注著,每天就有了賈瑛這同學的消息。
  他本人姓苟,名旭,這還是他過世的爹給取的名字。
  他爹原本也是秀才,娶了個秀才家的女兒任秀兒過日子,生下他不過三年突然一病去了,任秀兒原本是要守著他替他父親守節的,可惜婆家人刁難的厲害。任家雖然家裡出了個秀才,可也不是那等封建大家庭,也不肯看到女兒後半輩子就這樣過了,便勸她改嫁。
  任秀兒倒也沒有堅持,只有一個條件,改嫁可以,需要帶著兒子。
  苟家兒子死了,只余個兒媳和孫子,如果是良善之家自然是要百般照顧憐惜的,可他們連孤兒寡母都欺負,還會做出什麼好事來,與任家達成了協定,任秀兒放棄嫁妝和丈夫在世時候攢的點私房,帶著兒子便嫁到了惠家。
  這惠家只是一個有著百十畝地,在縣裡大小有幾間商鋪而已,人們也尊他一聲惠老爺,他的原配嫡妻卻早死了,留下了三個女兒,大的已經十五,待嫁的年紀,老二今年十歲,小的才八歲。
  這惠老爺原本卻是靠著原配嫡妻發的家,他這原配嫡妻本是商戶女兒出身,極善經營,當初看中惠老爺在她家做工的時候勤快善良,人又長的好,便說動父母倒貼嫁妝嫁了他,這惠老爺有了妻子幫襯,便自家開了個商鋪,沒過幾年也攢了些銀子,後來又生了女兒,便帶著妻子回鄉,因他農戶出身,對土地親切,便先置辦了幾十畝地。
  後來便有陸續的置辦了幾間店鋪。
  但這惠老爺大概時運也就到此為止了,首先他妻子連續生了兩個女兒出來,家裡的兄弟原本就眼熱他出外做工竟然能夠帶回來一個如花美眷,且還有大筆的嫁妝,但他們卻爭不得分毫,因那畢竟是人家惠夫人的嫁妝,與他惠家並沒有分毫關係,她又看的緊,偶有漏些給他們,也是要他們知道沒有下回的。
  現在見到惠夫人連生三個都是女兒,就都坐不住了,爭著搶著要把自家的兒子過繼給惠老爺,想要白得他的這份家產。惠夫人如何能肯,掙著命又生了一個雖然是個兒子,卻沒有保住,在生產的時候,一屍兩命,連她自己都去了。
  這惠老爺也算是有情有義,替妻子受了三年孝,這才張羅這重新娶妻,他不重顏色,不看嫁妝,只要能夠生兒子就行。
  這任秀兒便成了他的續妻。
  任秀兒大概也是好生養的,進門不過三個月就查出有了身孕,十月期滿,真的生出一個兒子來,這惠老爺自然是高興異常,等到任秀兒的兒子長大些,便把他送進了學堂,雖說不是當做親子一般,卻也是有丫鬟僕人伺候的。
  可這就更招人眼了。那惠氏兄弟能夠想著過繼兒子給惠老爺“傳宗接代”,如何願意看到他順利的生下兒子來,但任氏確實旺子,竟然真的替惠老爺生了兒子,讓他們的希望落了空,失望之餘便想著尋機報復。
  惠老爺家早在原配當家的時候就跟他兄弟們走的冷淡,好在父母俱亡,也傳不出多難聽的話來,這也是為何惠老爺會無視他兄弟們的“推薦”一心的要生出自己的兒子來。
  原來這惠老爺是他父母的幼子,父母年老之後無力養他,便想著依附著某位兄長幫襯著把這個幼子養大,可惜兄弟們沒有人肯應,惠老爺未免父母擔憂,早早的便出去跟人做學徒做工掙錢養活自己。
  不想後來他父母相續去世,家裡兄弟竟然沒有一個通知他的,等他得到消息趕了回來,不僅父母已經安葬完畢,就連他和父母曾經居住過的老屋和分家時候給他的兩畝薄田並父母養老用的田地一起被兄弟們賣了。
  惠老爺到父母墳頭上哭了一場,便重新回去做工,後來因為踏實能幹,居然得了東家小姊的眼,做了姑爺。
  惠老爺並沒有從兄弟們身上得過什麼好處,對於父母的死也耿耿於懷,他怎麼會過繼這些兄弟的兒子們給自己承繼煙火,他歲數並不是很大,況且還有幾分薄產,只要不是那麼挑剔,總是能夠娶到女人替自己傳宗接代的。
  這任秀兒寡婦失業的,還帶著個兒子,卻正好入了惠老爺的眼,他想著,即使任秀兒替自己生不出兒子來,她帶的那個孩子年紀小,養大了一樣也跟親生的差不多,便答應了任家的條件,下聘娶了任秀兒,卻不料,這任氏果然是個好生養的,竟然給他一舉得男,生了個帶把的來,可算是讓他後繼有人了。
  賈璉派人盯了幾天,沒見這惠老爺家傳出來什麼新聞,倒是他家那大女兒回門,也不知道說了些什麼,走的時候有些怒氣,因是人家家事,也不好詳細打聽。
  惠家沒有什麼異常,倒是那幾個打人的小孩家裡出了些故事,其中一家父母竟然還鬧到了衙門找賈赦評理。
  卻原來賈瑛也是個狠的,打抱不平先出的手,只他人小,知道自己打不過那些比自己高大的,便挑了個個子最小的來欺負。
  對方人多,看他動手,也一窩蜂的圍了上來把他壓在底下,卻不料,那個被賈瑛瞄中了的倒楣孩子叫做郝君的,已經被賈瑛拽到了懷裡,這下可好,賈瑛雖然墊底,可他身子底下還壓著一個。
  賈瑛受了幾回拳腳,這個郝君也倒楣挨了同伴的揍,只他並不是看熱鬧的,所以有理也是沒理的了。
  學校和賈家都沒有人追究,他自己也想著瞞過去,可他身上有傷,怎麼能夠瞞得過去?警告過跟隨的小廝和車夫,那些人也知道問題的嚴重性,現在不是他家主子追究不追究,只看縣老爺知道不知道了,所以也都保證三鹹其口,絕不輕易洩露丁點消息。
  臉上的傷他回家撒謊,說是自己不小心跌倒的混了過去,因為男孩子多少調皮些,在他臉上的傷在學堂的時候就被賈璉叫來的大夫處理過,印子已經淺了許多,家長看問題不大,便沒有追究,郝君自己也松了一口氣,以為算是過關了,豈不料不等他睡覺還是事發了。
  能夠小小年紀就上學讀書,大多是有幾個閒錢的,家裡的丫鬟婆子在晚間伺候他洗漱的時候便發現了他身上的傷,雖然也做過處理,可身上的傷有幾處比臉上的厲害些,青腫還消不下去,尤其是被硌在地下的位置,有些都磨破皮了滲出血絲來。
  丫鬟自然不敢隱瞞,連忙報給主子知道,於是這一家老小一宿沒睡,忙著審問自家的孩子傷從何來?即使孩子不敢說,可陪著上學的小廝車夫都知道,雖然答應了小主子不說,可那也是在主子們不問的情況下,這一問起來,於是一五一十的全交待了。
  知道自家孩子夥同人打架,且對方還是縣太爺家的公子,郝家的人都唬了一跳。
  賈赦有多麼的寶貝賈瑛,三縣百姓是個長眼睛的都看得見,也都知道賈赦孩子少,除了賈璉,就只剩下了賈瑛,——賈赦還是個記仇的,聽說他連親娘親兄弟的面子都不賣,去年還把族人都個開發了,現在自家的孩子組團把他的兒子打了,——賈赦會如何報復他們,誰都猜不到。
  賈赦在普通百姓眼裡和藹可親,可對於這些稍微有錢些的富戶從來都是不假辭色不予親近的。當然,有眼色的另外算,比如,那些捨得掏銀子修橋鋪路,替百姓找些方便的,建學堂捨得捐錢,跟他一起貼補學堂的······。
  總之,只要肯掏銀子,賈赦就另眼相看。可富戶家的錢也不是大街上撿來的,有些人發的還是昧心錢,怎麼捨得把自家的銀子往外拿?且這賈赦也不是幹一兩年就走,這都連任兩屆,六年的時間,他們有多少銀子貼補不完?
  這個倒楣孩子家裡不巧就是這一類捨不得錢的。
  郝家人擔憂了一宿沒睡,那郝君被家長逼問半宿,忍不住睡了,醒來卻發起了燒,這本是孩子打架過程中多少受了些驚嚇,身上帶傷又被家長逼問半宿不得好好休息,便引起了病症來。
  郝家人也顧不得擔心賈赦會不會報復了,急忙找來大夫去看,小孩子小不願意喝藥,雖說賈璉承諾了不會追究,可老師的懲罰昨天因為受傷還沒有落實下來,他也不願意去學堂接受處罰,加上昨晚家長各種擔憂猜測賈赦會不會打擊報復他家的話讓他聽見了,更讓他害怕縣老爺來抓他打板子,便想著裝病逃避責任,這樣一來,就不肯好好喝藥,還趁著無人主意的時候把藥給倒了。
  身上有傷又不肯吃藥還憂心擔驚受怕,這孩子的症狀就加重了,雖然不至於藥石無醫丟了性命,但整天昏昏沉沉的也是去了半條命,擔心孩子的家長是沒有理智的,他的父母便找到了衙門,要求賈赦嚴懲“兇手”,給他兒子報仇雪恨。
  賈赦更是初次聽聞,邢薇他們怕賈赦犯渾真的去找幾個孩子“晦氣”,便都瞞著他沒有告訴,因為抹了孫太醫的特配藥,賈瑛衣服外面看的見的地方的傷看著並不很重,賈赦只知道賈瑛調皮爬樹摔了下來,慶倖之余還教訓賈瑛以後不許調皮,其他的並沒有多想。
  這下突然知道兒子跟人打架,他一開始也是炸了肺,自己小時候也調皮搗蛋,可輕易沒有跟人動過手,即使真打,也沒有讓自己吃過虧。
  眼前這兩個所謂的“受害人”口口聲聲讓自己做公正人,怎麼公正,把自己兒子抓來打一頓?
  賈赦把那兩個暫時扣留在衙門,轉頭就回了家問賈瑛,賈瑛到底受了傷,邢薇便沒有讓他去學堂,正躺著休息,邢薇呆在他旁邊給他講故事,免得他煩躁起來瞎晃碰著了舊傷。
  邢薇聽了氣笑了,這是不是看自家息事寧人還以為自家理虧欺上門了?紅著眼睛把賈瑛打架的前因後果說了一遍,又一再肯定賈瑛絕對沒有動手,自家還是受害人。
  雖然確實是賈瑛先動的手,可是她也問過了,賈瑛只是瞅冷子拽了個最小的到跟前還沒有真打過去,那幫大些的孩子就把他們壓到了身子底下,賈瑛倒是拜他好運免於墊底,但在那種情況下,可以確定每一拳都不幹賈瑛的事兒。
  賈赦聽了更加火冒三丈,一跳起來就奔了學堂,幸虧那裡賈璉早有預備,守在外的小廝第一時間就通知了他,才攔著沒有讓他把那天的幾個當事人抓來問個遍,至於會不會把那些個孩子打一頓,連賈璉自己都不能肯定。
  因為記恨賈璉幫忙隱瞞賈瑛挨打的事,且還放過了“罪魁禍首”,賈赦看見賈璉先給了他幾個白眼,可聽兒子的話習慣了,雖然跟賈璉置氣,可他的話還是聽得進去的。
  賈璉便讓他先坐下,等他去叫老師來問詢。
  其實那天參與打架,尤其是欺負苟姓孩子的那幾個,除了少數幾個跟班,大多都沒有來上課,他們比賈瑛略大一些,闖了這麼大的禍,家裡即使不問,自己也害怕的不敢來學堂,跟那郝君一樣,他們既是怕老師懲罰,也同樣的害怕縣太爺追究。
  但他們也不敢告訴家裡知道,有的找了藉口在家休病假,有的每天照常出門裝作上課,卻偷偷去了別的地方混日子,當然這樣的孩子要麼是家裡條件稍微差些沒有配備小廝馬夫的,要不然他們想瞞也得先串通小廝和車夫一起“作案”。
  倒是那個苟姓孩子依舊照常來上課,更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賈赦沖進學堂早就驚動了先生們,他們早知道賈瑛挨打的全過程,也料到賈赦早晚會過來問詢,便把幾個目睹全過程的學生叫來給作證,賈赦聽了更來氣,讓老師帶著這些孩子回衙門,當著那孩子父母的面,把整個過程敘述分明。
  自然又有了人去找了那參與打架的孩子家,把那在家躲病的也“請”了來,證明整個事情的過程。
  郝姓父母此時才想起自己孩子做事理虧,他們的家人也趕了過來給賈赦賠罪,賈赦有心要懲治他們,偏賈璉在一旁殺脖子抹眼睛的,賈赦憋著氣接受了道歉,放了一干人等回去。
  此事看著像是劃上了句號,偏偏那郝君的家裡又出了事情。
  這事還得從頭說起,源頭還在惠老爺家裡。
  惠老爺的長女在繼母進門之後便嫁了人,惠老爺幫她選的夫婿,偏偏就是這郝家人,郝家的次子,這郝君倒是要稱呼他一聲嬸嬸的。
  郝家跟惠家談婚論嫁已經不是一年兩年的了,他家早也沒有打好算盤,還以為惠老爺如此看重原配,這家財也是他原配妻子帶來的,既然沒有兒子,說不得就會留個女兒在家裡繼承家業。他家裡剛好兒子多,這兒子和惠家的大姑娘年齡相當,便請了媒人上門求親。
  惠老爺一個男人也不懂後宅女人的彎彎繞繞,只看到這郝家還算是風光,家裡人也有幾個持家有道的男人,那二小子也還可以,便因了這門親事。
  因為郝家主意不正,便事先沒有說明是想要把兒子招贅出去,可這邊親事剛定下,那邊就傳來了惠老爺要續弦的傳聞,不等他們反應過來,人家人都確定了,過不幾天又要娶妻了。
  小地方沒有那許多規矩,惠老爺急著娶妻,主要是急著生兒子傳宗接代,也是著急女兒嫁人沒有娘親不好聽。
  這邊自己完了婚,便那邊整理起女兒的嫁妝來,其實這些都是他原配妻子準備好了的,三個女兒差不多,在這個地方已經算是不少的了。
  那邊郝家聽說惠家嫁妝足,不用賠一個兒子出去還帶回來一批嫁妝,勉強也算是合了心,便也張羅起兒子的婚事來。
  原本這兩家還算是拐彎親戚,可為什麼那孩子要結伴來傷人呢?
  還是貪心作祟,這郝君聽父母說過他二叔和二嬸的婚事,因為這苟姓同學的母親改嫁又生了個兒子,才導致二叔沒有倒插門,然後還得連累他們將來把家產勻一部分給二叔,總之算來算去,吃虧的都是他們。
  這苟旭三歲上死的父親,跟著母親在祖母家受的委屈不少,養成了有些懦弱的性子,那裡畢竟不是他親父家,繼父家裡還有兩個女兒笑話他是拖油瓶,偶爾的遇到了也會對他甩眼睛,更加重了他寄人籬下的卑微感,即使被繼父送到學堂也改不過來。
  因為有賈赦和一些富戶贊助,這個學堂相對收費低廉,惠老爺的兄弟家裡也有送適齡孩子來讀書的。還有這苟旭親生父親那邊的人,也有子弟在這個學堂上課,這些人看見苟旭也來讀書,便笑話他是拖油瓶。
  有些人慣於欺負弱小,就連孩子都跟風,有人在後面架柴撥火,就有些孩子們跟著起哄,欺負習慣了便隔幾天要拿苟旭來取笑一頓,當然,動手的時候也有,只不過不敢當著老師而已。
  賈瑛這上學沒有幾天,便碰上了他們又欺負人,便惹出來這事來,偏巧賈瑛十分有眼色的抓的是郝君來墊底。
  郝君的父母不敢跟賈赦來硬碰硬,便回家欺負小嬸子惠家女兒,惠家女兒早幾天已經受過一回氣,這次又受了連累,一氣之下上了吊,死了。
  這下賈赦可算是找到了機會替兒子報仇。
  這算是他轄區裡第二樁非正常死亡的人命案,賈赦帶人親臨現場查問一番,結果出了了,這郝家為富不仁,欺負鄉鄰不算,在家裡還欺負兒媳婦,導致兒媳婦忍辱不過,上吊身亡。
  因有惠家作為原告告狀郝家妄害人命,賈赦“秉公”辦理判案,首先郝家退還惠家嫁妝,還要賠惠家與嫁妝同等價值的財務與惠家補償他們的失女之痛,其次,因為抱氣而亡,這郝家的人有推不開的責任,便打了幾個跟惠氏有過口角的幾個郝家人。
  其中有惠氏的婆婆,妯娌,還有他丈夫和大伯子。其實賈赦真想把郝家的人挨個打一頓,當然還有其他打了賈瑛的孩子家的大人,∼∼賈赦真不至於跟孩子們較真,只有拿大人出火了。可賈璉在一旁盯著,他只好拿這幾個來洩憤。
  郝家舍財挨打總算是沒有人丟了性命;惠家女兒已經沒有了,也得了一些錢財作為補償,也只能認了倒楣,案子也算是了了。
  可郝家人卻知道這是賈赦借機給兒子報仇,過了幾天便偷偷連夜搬走了,再過了一段時間,就傳來有人狀告賈赦縱子行兇,徇私舞弊,報仇洩憤的事情來。

  ☆、第51章 回京

  因為事情涉及到賈瑛,邢薇對整個案情都有關注,對賈赦的判決也覺得不解氣,那郝家人姓郝人卻差極了,惠氏大娘子過門沒多久,婆婆就想著霸佔人家的嫁妝,丈夫也跟惠氏不一條心,弄的惠氏傷透了心。
  可她堅持不肯把嫁妝交給婆婆,只說大哥家也沒有交嫁妝,大女叟如果交了她也交,把她婆婆氣的吹鬍子瞪眼睛。這郝二也不知道怎麼回事,不向著媳婦向著家人,隔三差五的就要找藉口跟惠氏吵架,惠氏氣不過,找回娘家跟父親生氣吵鬧,埋怨都是他幫著自己挑的好“婆家”,惠老爺正不知道該如何處理,只能勸說女兒先回去,不想沒過幾天就傳來女兒上吊身亡的事情。
  這可是他和原配的長女,一起生活的時間最長,感情最深,怎麼可能願意看著她死於非命?急忙告到衙門去,說郝家逼死人命。
  這原本只能算是郝家婆婆貪媳婦的嫁妝惹出的案件,可只因為牽連的郝家孫子跟賈瑛打架,郝家長子和媳婦不敢跟賈赦鬧,回去跟惠氏吵,只因為賈瑛偏幫惠氏娘家繼母的兒子才起的原因,惠氏這才覺得整個婆家人都無理取鬧欺負她,一怒之下上的吊。
  惠氏可憐,所嫁非人,賈瑛倒楣,躺著中槍。賈赦借著給惠氏伸冤報仇的機會替兒子找回了場子。
  這個時代的女人太沒有地位,只因為惠氏是自己上的吊,所以哪怕婆家人全都欺負她,卻不用人去給她抵命。收回嫁妝又賠上等同價值的銀子已經算是賠償惠氏一條人命了,責打郝家人只算是多收的利息而已。
  聽聞郝家人告狀,賈赦、邢薇、賈珍、賈璉加上智囊團們一起認真研究了一遍賈赦審案的經過,確認沒有做到可以讓人詬病的地方。
  賈赦當初問了判斷責打郝家人,給他們定的罪名是見死不救,說的是惠氏上吊後郝家人以為她是置氣要脅,才捨不得死,袖手旁觀置人死亡的,這樣的話,責打四個人一頓只能是輕的,一點也不重。
  因為有了這個後續發展,當初參與打架的幾家孩子的家長都知道了自家孩子闖的禍,嚇的戰戰兢兢,急忙提了禮物來看賈瑛順帶賠罪。賈赦有心刁難他們一番,可有郝家事情在前,也不好再跟他們計較了。
  賈家這邊還在觀望有關郝家狀告賈赦的案子,手裡就接到了甄家的帖子,只說是老親,已經幫助賈赦把案子壓了下來。
  賈赦心中冷笑,自己又沒有做什麼貪贓枉法的事情,要你來多管閒事?
  原來他在溪縣這六年裡,甄家不斷派人來送禮拉關係,賈赦都只是派人正常的回禮,其他的一概不理。
  賈家祖籍金陵,曾經的“從龍”舊友多是金陵“故親”,原賈赦來到溪縣任職,正常的交往就跟原來在京城時候略有不同。在京城的時候逢年過節都是下人帶著禮物過門遞交就算是禮節周到了,現在賈赦在溪縣,回金陵略微方便些,對方亦然,賈赦便挑揀著一些可交的“故友”偶爾的親自過去一趟拉攏感情,當然,這種挑揀絕對是那種安分守己的人家,像甄家這種,早來了無數的帖子請賈赦和邢薇登門,他們兩口子都穩坐不動。
  甄家不可謂不生氣,偏他家出了個貴妃,還有個三皇子,為了期盼那最高的椅子,不得不對賈赦一忍再忍。
  賈赦做官,不說張老太爺擔憂,就是聖上和其他人沒有人看好他。
  卻不料賈赦竟然還三年又三年的連番做出不少政績來,讓不少人跌破了眼鏡。
  賈赦自己不覺,甄家可是視他為寶的,要不然也不會如此容忍了。
  賈赦文牽扯到張家,林家,新起的邢家,武有王家,史家,還有許多舊時跟隨賈源、賈演的老部下們。關鍵甄家同是從龍舊人,知道賈家老兄弟手裡都有兵,加上史家,那可是不得了的資源,不說這些,單說他兩家如今的財力都令人眼饞。
  玻璃作坊相當於生銀子的機器,每年源源不斷的往各家送錢,後開的南北商鋪,看著不起眼,卻也不比那作坊少掙錢,只是那個股份分薄了,各家的收入不大明顯而已。
  甄家一直關注著賈赦,這次郝家潛逃,他們派人“無意”中救援,言談中義憤填膺替郝家打抱不平,哄得對方頭腦一熱遞了狀子。
  若是開始還猜測郝家人不知好歹,有了這封信就知道了幕後主使人,賈赦才不領他這個情,一家人商議過後連著那案子卷宗副本及賈瑛打架前後所有證人證言,合著那封甄家的信一同派人送進了京城。
  賈赦的第二任已滿,上面遲遲不來信,只是張老太爺卻來信催促賈璉回京讀書,備考秀才。
  賈赦非常不舍,卻也不得不放人。賈瑚早夭,賈璉就是他的繼承人,這孩子從小被自己忽略長大,卻對自己並無怨言,懂事到讓人痛心。
  賈瑛更是捨不得賈璉,這個兄長太全能,彌補了賈赦所有的不足,簡直是他心中的偶像,掙扎一番之後賈瑛做出了決定,要跟著賈璉進京城;“我要跟二哥的外公學習讀書。”
  賈瑛壯語一出,驚壞了所有人,賈赦和邢薇考慮一番,卻也答應下來。
  上面遲遲不來消息,不見得就是讓賈赦連任,張捷早調回京城,林如海也在蘇州連任兩屆,這次怎麼的也要挪挪地方,並不能保證他跟原著一樣會來揚州城。甄家這幾年動作越來越張揚,看這封信的樣子,他們勢必早晚要逼著賈赦挑明立場,沒有大舅子,姑老爺做保,賈赦獨臂難撐,留在這裡似乎不比在京城風平浪靜。
  哥倆同時如今可不是小事情,這是眼下賈赦唯二的繼承人,可不能在路上出任何事情,商船固然可靠,可賈赦還是不大放心,他甚至想要親自護送兩個兒子回京。
  不等這邊動身,上面卻來了人。吏部侍郎和傳旨太監一起帶了浩浩蕩蕩的一群人,居然都是來“實習”的今科舉人,原來聖上還要他繼續連任,這次不僅又給他撥了兩個縣,還給了他一批人。
  賈赦在溪縣六年,頭三年江南稅收一年高過一年,第二個三年竟然是往年的一番半。江南魚米之鄉,主產水稻,種植的好了,一年可種兩季水稻,再往南部還能收三熟。往年一畝水稻最多二三百斤,三七的稅,國家一畝地能夠有二百來斤的收成,這還得保證底下人不截留,顆粒歸倉才行。
  賈赦上任頭三年稅收增長與商業和隱形收回的稅務,南北商鋪獲利的不僅僅是那些入股的人家,還帶動了周邊的城鎮及農村的商業發展,普通百姓們多了副業收入,往常的收稅難問題也得到很好的緩解。其實最苦的就是老百姓,種地吃不飽,種棉沒有衣,平常年若果沒有結餘存點錢,稍一有短缺就要賣兒賣女,何況災荒年月,更是只能各自逃命。
  貨物的流通平息了物價上漲,即使災年一般百姓也不用掏更多的銀子買一樣的東西,把一些亂漲價的商家逼的不得不規矩掙錢,百姓可以省些錢攢下來應急。
  南北商鋪越開愈大,吃住行一條龍,卻從來不掙昧心錢,還有專門的農副產品收購處,收購百姓的餘糧,雞鴨魚肉等各種土特產,還有山珍,草藥及野味等,價格也給的公道合理,童叟無欺,因他的存在日子越過越好的百姓何止幾萬?
  賈赦第二個任期是江南糧食的大幅增產,這可比頭三年更讓聖上喜歡,一畝地只多收一百斤糧食,那半個江南的收成就可以讓他度過一個平安的災年,何況那些種稻子的土地,原來都是荒草湖灘,冬閒的時候還的貼補銀錢整理,夏季雨澇修補河堤更是花去庫銀無數,平常還得派人監督百姓們防火患水患蟲鼠蛇蟻,可如今它們統統變成了高產糧田,這些糧食可以說是憑空白撿的純增長,這還不算那魚蝦蓮藕菱角桑麻和豬牛羊等,更是多收了許多的副業稅。
  賈赦在溪縣任職還有另一個隱形的改變,賈赦不腐不貪,臨縣的官員也不敢多占多攤,臨縣的臨縣也受到影響,一個人帶動一大篇,半個江南都有了連鎖反應。地方上百姓對官員的怨言少了,官員們也感歎百姓的日子好過之後稅也好收了,竟然是雙贏的局面,這可是幾百年少見的事情。
  官氣濃、民風正,老百姓不缺吃和穿,這不正是一個憂國憂民的皇帝最高的期盼嗎?
  可這些都是因為賈赦做官而改變。
  賈赦已經連任兩屆,再任一屆已經是極限,且聖上也想看看,賈赦如果放在別的地方,會不會給他帶來別的驚喜。
  聖上捨不得他帶來的影響就此曇花一現。思來想去,賈赦都能把賈珍改變,從他那裡走出去的幕僚書辦也都為他們的新主子立功不小,為何他不多派些人給他,讓他好好的開個學習班?
  賈赦一人可以帶動半個江南,哪怕這些人裡面再出兩三個這樣的人,那不是可以讓半個國家國泰民安?
  好吧,看著眼前的幾十個人頭,賈赦、賈珍包括賈璉俱都傻了眼,這是讓他帶徒弟的節奏?自家都還是指望著別人教導,現在竟然可以升級做老師了?賈赦有些昏頭腦脹,這聖上也是太看得起自己了吧?他習慣性的去看邢薇,跟她爭取意見。
  因為是接旨,邢薇有幸光臨這種震撼的場面,心裡不禁為這皇帝點贊,他雖然疑心重了些,可到底是個明白人。見了賈赦的徵詢,微微點頭,人來的來了,他們還能把人趕走不成,就跟往常一樣,當他們是跑腿的“小廝”,出主意的“幕僚”,挖渠的“民工”,倒是免了自家開工錢。
  邢薇想到這裡,免不得讓賈赦去問這些人的衣食住行該怎麼辦,自家雖然有些錢,可也不能平白無故的養著這些人白吃白喝。
  賈赦立即就問了那吏部侍郎,正是許奎,許奎翻了翻白眼,你家這麼有錢,還缺這一年幾百兩銀子給他們吃喝?但賈赦既然問到了,他也不得不答,“你幫著給他們安排下住宿,這錢從財政上走,剩下的吃喝,不用管,他們本就有津貼補助。”這些“如夫人”本就有功名在身,拿著吏部的月錢,因為這次事出突然,還是聖上欽點,所以掙破頭來的都是有些門路的富家子弟,並不缺少銀錢買吃買喝,連隨身伺候的人都不用管。
  許奎又道,他要留下幫助賈赦管理這些舉人,他們都是二甲以外的“如夫人”,能夠有這個機會,也是托聖上的“靈機一動”。吏部也是頭一次遇到這樣的事情,也有人想要借著賈赦的光升升官,於是就有了這個帶隊駐留的名額。賈赦聽了點頭,這樣更好,自己更省事了,把這些人丟在空著的衙門裡,自家連看都不用看,只等著有活的時候讓他們去做,倒是省了給民工們付工錢。
  賈赦和許奎的話聲音不小,立在賈赦旁邊的邢薇能夠聽見,心裡默默的點贊,這兩口子都一樣,能用這些人就可以省下銀子請民工了,倒是極划算。
  許奎留下,只剩下傳旨太監回京覆命,賈赦如今新任務在身,不可能丟下他們送兒子回京,便把兩個兒子託付給這薛太監,他可是聖上身邊僅次於大總管的第一人,因為傳旨需要,身邊還帶著羽林軍,沿途都有官府衙門接送保證安全,賈璉和賈瑛跟著他們那是再安全不過的了。
  於是等薛太監走的時候,就拖拖拽拽的帶了十幾條船,賈璉和賈瑛隨身的從人和物品外,有給聖上的孝敬,張家的禮物,榮國府的“家用”甯國府的補品,其他親戚朋友們的節禮,還有些商鋪裡極為貴重的貨物等等,當然,其中不乏給薛太監的“謝禮”,還有羽林軍眾人的隨喜物等,半點也沒有浪費這羽林軍的“免費”押運。
  要不是“壓縮”又“壓縮”,這船的數量還得翻翻,總之這兩口子臉皮厚,既然麻煩了人家送兒子,索性一起帶了孝敬和禮物,免得勞動旁人也是麻煩。
  不說賈璉和賈瑛回京,先說這賈赦帶班。
  許奎仗著聖上的臉面,硬是爭得這趟下江南,賈赦做官六年沒挪窩,他卻是蹭蹭坐火箭般往上竄,要不是六部輪了個差不多,現在恐怕已經入了內閣。
  許奎這人自來熟,仗著他比賈赦長那麼幾歲,舔著臉的對賈赦各種吩咐要求,硬是不去住衙門,當然,他的身份和地位在那裡,也不可能安排他去衙門和舉人們同住,可是他卻挑了緊挨著賈赦書房的地方住,讓他和孫太醫住隔壁都不肯。
  賈赦的書房倒是沒有什麼見不得人的東西,倒也不怕人看,裡面的書倒是不少,他基本上都不看,這裡只是為了便於邢薇參政,又與內院相連,圖個方便而已。
  其實賈赦所有的政務幾乎都是透明的,——既有孫太醫的原因,還有眾幕僚的緣故。
  賈赦自己又不會處理很複雜的政務,都是靠聽取別人意見來拿主意,他如何能夠瞞著眾人不告訴?再者,人隱瞞別人事情無非是那些見不得人的利益所得,賈赦又不貪不占的還倒搭錢做官,還怕別人知道他花了多少銀子出去不成?
  賈赦應付許奎,邢薇去想如何安排這些舉人的衣食住行。
  他們到底都帶著貼身伺候的人,這些人的吃穿自然都歸他們的主人來負擔,可是這樣一來,原本六十五個舉人的隊伍就擴大到了快二百多人,——因為出遠門,一走最少三年,家裡人不放心,給他們帶的不止一個小廝。
  當然,邢薇看了這些名單是很喜歡的,人越多,只是一開始麻煩些,等到後來做活的時候就高興了,且這些小廝們總是比他們的主子好用,個個都是幹過活的,用起來更是順手。
  讓舉人老爺做白工,只是說說而已,這些舉人身上都有功名,又是從來沒有幹過活的人,賈赦哪敢真的讓他們下河挖渠,下田插秧,真要累壞一個兩個的,可是惹了大麻煩。
  這些小廝就不同了,他們是替主子幹活,都不用賈赦說,你愛幹不幹,幹還得幹好了,這些人應都有心理準備,只看那小廝中黑白分明,一個細皮白肉,面巧嘴甜,手腳勤快,既能洗衣又能做飯,這明顯是伺候起居跑腿的貼身“丫鬟”,一個卻是渾身黝黑,膀大腰圓,一看就是做慣了活的,這就是替他們少爺幹活下地的了。
  好在衙門都空著,多少有幾個院子,邢薇公平對待,每個舉人分兩間房,至於他們怎麼安排,各自隨意。睡覺卻是邢薇前世大學那種上下鋪,上面睡覺,下面衣櫃,書櫃,雜物間,舉人和小廝們的都一樣,這樣可以節省不少空間,屋子裡就能夠多擺放些書桌椅子等物。
  吃飯都好安排,大廚房統一配置,她只安排廚娘就成,其餘的自然有衙門裡安排,最麻煩的就是洗浴了,不可能每個舉人配個澡桶,就是有地方放,也沒有那麼多人給他們燒洗澡水啊。
  也不能嫌麻煩,每個院子裡都弄個洗漱房,方便他們洗衣梳洗,又隔出若干個小包間來便於他們洗澡,反正他們家裡已經有這個,技術成熟,也不麻煩,且南方溫度高,房上曬的水春夏秋基本上不燒就能用,冬天也可以集中燒水,省力多了。大淋浴間改成小包房,只因為這個時代的人講究,即使洗澡,也不會在人前。
  淋浴間旁邊就是廁所,水槽式的便池和淋浴間的下水道相連,只要有人洗漱排水,廁所裡的糞便也可以順帶沖走,乾淨衛生還方便。
  都安排成這樣了,還是有人不滿,提出在外租房自住,賈赦也不攔著,有錢人家的公子就是矯情,反正又不花他的錢,還能給當地的百姓多掙些租金,為嘛不幹?
  忙忙亂亂之間,一個月時間久這麼過去了,等舉人們都安置好了,賈赦和邢薇才覺出身邊少了些什麼,兩個兒子都不在身邊,可不就空了一半。
  邢薇扶著隆起的肚子,默默的思念賈瑛,這還是他頭一次離開自己,也不知道習不習慣。
  賈赦也低頭默想,兩個兒子恐怕早就進了京城,這會是在張家,還是回了榮國府問安?
  卻說賈璉和賈瑛被安排在薛太監的大船上,就住在薛太監旁邊,方便照顧。
  賈璉倒是坐過晉王的大船不稀奇,賈瑛頭一次出遠門,這種大船隻見過沒坐過,心裡稀罕,先在他們住的甲板上跑了個遍,賈璉擔心他的安全,一直吊著跟在他後面。
  薛太監少了命根子,年紀又不小了,混的也可以,正是特別喜歡小孩的時候,聽到孩子嘰嘰喳喳的說笑聲,在房間裡坐不住,出來觀看,便看到這兄弟兩個一前一後的說笑著邊跑邊玩。
  榮國府的事情鬧得滿城風雨且還不是一次兩次,薛太監自然有所耳聞,開始聽聞賈赦只把兩個孩子送往京城,還以為他有別打算,再聽他說只是自己不會教孩子,送他們去張家讀書,薛太監啞然。
  聖上都把舉人送到賈赦這裡學習了,他還不會教孩子,那賈珍是如何轉變的?
  算了,人家家世高,不像自己,別說讀書,因為家裡實在過不下去了,連飯都沒得吃,才切了命根子有了今天。
  雖然不後悔,可也是有遺憾,這輩子不能傳宗接代,死了無人捧靈引幡,連身子都不得全。
  賈璉陪著賈瑛閒逛,便看到了薛太監,見他正微笑著看著他們,便招呼賈瑛過來給他見禮,並不以他是個太監就有所怠慢。
  賈瑛並不認生,仰頭看著薛太監就道:“伯伯,我能去看看其他地方嗎?”薛太監其實不小了,但他因身體原因,面白無須又已經居上位多年,平時注重保養,現今看上去也就三十多歲的樣子,賈瑛在縣裡習慣性的以年齡大小叫人,年長的叫爺爺,年輕的喊叔叔,比父親大些沉穩的都叫做伯伯。
  薛太監被喊的身子一酥,他想傳宗接代的孩子都想的瘋魔了,這被人喊了伯伯,心裡便酥麻一片,不由自主的笑著道;“可以,你喜歡就可以隨便看。”
  賈瑛見他和善,越發的往他身邊鑽,得寸進尺的上前邀請他;“伯伯,我們一起看吧,好大的一條船。”
  薛太監啞然,因為宣旨,他坐的自然是官船,雖比不上聖上的龍船,卻也夠氣派威嚴。“好,咱們一起去看大船。”
  賈璉也不阻攔賈瑛,一直含笑在一旁看著賈瑛和薛太監互動,臨走前邢薇拜託他照顧賈瑛,還有過交待,賈瑛性子不同於他,說是回京跟他外公讀書,恐怕也只是一時新鮮,學就學,不學請不要太勉強管,她也不指望他將來替她爭什麼榮,帶什麼冠,一切都讓他順其自然。
  既然要順其自然,賈璉自然不會上前教訓賈瑛的冒失大膽,看薛太監歡喜的樣子,賈璉嘴角也帶著笑,只要他開心就好。
  白天逛了一天,夜裡賈瑛睡覺很不安,賈璉原本就擔憂賈瑛頭次離開父母怕他睡不安穩,便執意跟賈瑛住一個房間,此時正摟著賈瑛,聽到他夢囈連連,連忙把他叫醒,問他:“想娘了?”頭一次離家的孩子,有幾個不想娘的,賈瑛已經算是糊塗的,白天瘋了一天都沒有那種離家的思念。
  才不過跟著賈赦住了兩年,賈璉心裡就像是跟他住了十年,再次離別,心裡竟然十分惦念,他竟然十分的羡慕賈瑛的沒心沒肺,果然如繼母說的,一覺睡到天亮,也是一種福氣。
  賈瑛嗯了一聲,“二哥,我想娘了,怎麼辦?”
  “要不我們明天下船,我送你回去?”賈瑛初決定跟賈璉回京讀書的時候,一家人都不贊同,也是他執意,大家才妥協,可賈赦和邢薇放手了,賈璉心裡還是有些質疑,賈瑛才多大,平時又嬌慣著,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改了主意,要回家轉。
  “不回去,”賈瑛似乎流了淚,用手背去擦,卻依舊嘴硬的堅持著:“男子漢大丈夫,說出來的話怎麼能反悔?”
  賈璉嗤笑了一聲,心道,你才多大,就男子漢大丈夫了?“好,不回去,咱們睡覺啊,睡著了就不想娘了。”
  “我睡不著啊,二哥,”賈瑛轉了幾轉,還是翻過來跟賈璉訴苦。
  賈璉想了想,忽然道,“你等著。”說罷穿鞋下去把燈點著,在他們屋裡的行李箱裡翻了個東西出來,因為蠟燭少,光線不大好,黑乎乎好大的一個。
  “給你,”賈璉遞到賈瑛手裡,他才看見,這是娘常抱著的那個抱枕布偶,放在鼻子跟前使勁一嗅。“有娘的味道。”聲音都帶著顫音,也不知道是歡喜,還是想哭。
  “可以睡了嗎?”賈璉也不仔細去看,既然他決定了要離開父母,就要接受這種分別之疼,長大總是要付出代價的。
  “嗯,”賈瑛抱了抱枕,蜷縮成一團,賈璉熄滅蠟燭,重新回到他身邊,這孩子已經全身放鬆,應該是入了夢鄉,睡的可真快。賈璉是真的開始羡慕賈瑛,不說其他只這睡眠的速度,他從什麼時候起,已經養成了夜班讀書,不到時候竟然沒有睡意,有時候功課沒有做好,即使睡著了還半夢半醒。
  早上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賈瑛見賈璉已經起來梳洗過了,整個人都清爽乾淨,不由的咧開嘴笑道:“二哥早。”“早,”,賈璉上來幫他穿衣,賈瑛倒是沒有推辭,雖然他三四歲的時候就會自己穿衣帶帽,可邢薇偶爾還是把他當做小孩子,會搭把手幫他,他也很願意享受那種被母親關心的感覺。
  等梳洗過了,賈瑛看見整理鋪蓋的丫頭正拿著那抱枕不由的叫道:“放下,別動。”把那丫鬟嚇了一條。
  賈璉便揮手命丫鬟出去,自己上去拿了抱枕,入手卻是一片濕糯,原來他夜裡竟然哭了,自己竟然不知道。
  賈璉也不說破,只看了賈瑛兩眼,見他眼睛並無異常,微微的放了些心,想著他今晚若還是想家,還是勸他回家的好。“我幫你放到原來的地方,免得他們亂動,那還是娘放的呢,說是你們都是你平時喜歡的東西。”
  “好,謝謝二哥,”賈瑛嗯了一聲,說是不回去,可心裡是真的想娘了,怎麼辦?
  白天賈瑛又瘋了一天,一點看不出來他的情緒,把薛太監都累的夠嗆,也讚歎這孩子好精力,私下裡更是納悶,這孩子真是頭一次離開父母?怎麼沒有半點愁緒?不知道的還以為那是後娘,整個這是離了牢籠慶祝新生。
  賈瑛當然想娘,天略黑些就往房裡鑽,進去就把抱枕找出來抱在懷裡,乖巧可憐的像是變了一個人。賈璉留心了半宿,這次賈瑛倒是沒有哭泣,早上睜開眼睛先檢查抱枕,真的沒有半點濕的痕跡。
  這孩子還真是忘性大,這才兩天就適應了環境?
  過了兩天賈璉忍不住問賈瑛,“你為什麼要進京?”
  “跟你外公學讀書啊,”賈瑛正玩的起勁,薛太監是真的喜歡他,看他精力旺盛,在靠岸補給的時候,竟然讓人買了一堆孩子玩具來給賈瑛玩兒,把賈瑛高興的不行。
  “為什麼要跑那麼遠讀書,縣裡的學堂也不錯啊,也沒喲少出秀才。”賈璉才不相信這個答案。“是不是因為你打架,覺得給父親闖禍了?”自打架後,賈瑛就變了許多,賈赦忙著應付官司幫賈瑛報仇,邢薇又要養胎還要分心安慰受傷的賈瑛,都沒有注意到他的變化,倒是賈璉覺出這個往常總跟在自己身後的孩子不如以前那麼活潑了,原本他還以為經一事長一智,人總是在挫折中成長的,可是這幾天看到了賈瑛依舊如往的生龍活虎,才知道,原來賈瑛只是在家裡不自在。
  想來他是覺得自己打架給父母添了許多的麻煩,心裡愧疚,才會如此。
  “不是,”賈瑛被賈璉問到了心事,不由得沉默起來,放下玩具回到房間,拿了抱枕在懷裡,尋找著母親的味道。“你都能幫爹出主意了,我卻還只能闖禍打架,我要跟你外公學習,也不給爹娘添麻煩。”
  還是覺得自己給爹娘添麻煩了。賈璉安慰他:“你還小,再說,你也沒有什麼錯,只是對方胡攪蠻纏罷了。”賈瑛動手確實不對,可他的本意不壞,一個初認識的同學遭人欺負,他出來替人張目,確實有些俠義風範,至少,他沒有仗著家世和父親嚇唬人,只是想要依靠自己的拳頭來伸張正義。“但你也不應該單獨一人跟他們幾個伸手,至少,你應該過去叫我和賈蓉。”賈璉批評他道,打抱不平和逞兇鬥狠能一樣嗎,挨了一頓揍,事情沒有解決,反而鬧的那麼大,說不上連累父親,卻是也把家人連累的生了許久的氣。
  以賈赦的身份地位,早就沒有幾個人能夠給他氣生,只是因為小孩子打架,就跟老百姓計較,也太失身份,也於事無補,且會給賈瑛帶來更不好的影響。
  這只是郝家一家出了些事情,胡亂牽扯到賈瑛身上,若是多幾家被父親報復,他們再有一兩個有點子什麼事情發生,父親可就說不清了,父親不好,賈瑛能過得去,不怕肉疼,就怕心病。
  繼母一直說賈瑛像父親,沒心沒肺,可這幾天貼身接觸下來,才知道,他還是一個感情豐富的人,這才幾歲,就如此感敏,等大些,多懂了人情,不更知道幫人分擔事情?
  但相處的越久,賈璉越看不清賈瑛,這孩子就如一塊美玉,即淳厚,又多變,換個角度就是另一番風景。
  跟素昧平生的薛太監相處的親如一家人,對著嫡親的祖母卻隔千山萬海深。
  因為賈赦交待過,人京後,薛太監在入宮前先繞道把這哥倆送到了張家,才帶著賈赦托他遞交給聖上的禮物及他們一行人的東西離開,頭一晚,賈璉自然帶著賈瑛在張家住,第二天,便帶他回了榮國府去拜見祖母。
  這是賈瑛頭一次回榮國府,更是第一次見賈母,一路上他有些新鮮好奇,卻不跟船上那樣童心未泯,張羅著四處看望,規矩的跟著賈璉去見祖母。
  老太太見了賈璉有些吃驚,賈璉一去兩年,回來和走的時候一樣突然,在聽說跟來的是賈瑛,更是吃了一驚,知道賈赦和邢薇都沒有回來,不禁啐了一口:“狠心的爹娘,”就招手讓賈瑛到她身邊去,賈瑛遲疑的看著賈璉,賈璉暗自點了下頭,他才過去,賈母把賈瑛摟在懷裡,放聲痛哭起來:“我可憐的孩子,你怎麼就有那麼一對狠心的爹娘,就這麼著把你一個人放回了京城,也不怕路上不安全,出點子什麼事情,後悔都來不及。”
  賈瑛被箍的難受,又聽她指責父母,正要開口替他們申辯,卻聽賈璉道:“父親和母親也不放心孫兒兩個,便托了薛太監照顧我們兩個,孫兒帶賈瑛坐的薛太監的船,所以路上很是安全,勞老太太費心牽掛了。”
  跟著薛太監能不安全嗎?平時她都見不著,沒想到他們卻能近處一個月?賈母嘴角抽了抽,有些無趣,鬆開賈瑛在一邊,但依舊拉著他的手,親切的問道,“今年幾歲了,可讀過什麼書,回來就不走了吧,跟著祖母住,祖母可是想你,”念叨了一大堆。
  賈瑛很難接受這個初初見面的祖母就這樣,她給他的印象還不如薛太監親切,至少,薛太監看他的眼神是溫柔可親的,這位卻盡是虛情假意。
  他也學著賈璉的口氣回到:“老太太,孫兒六歲了,剛認得幾個字,這次回來正是回來跟著二哥哥讀書,學些東西的,因此倒要住在張家,勞老太太惦記了。”
  賈瑛又不是白目,學說東西那是一流,見他這樣剔透,知是哄不過來了,老太太也沒有了興趣,她還以為爹娘沒有在身邊,她哄一哄就可以拉攏過來為她所用,卻沒有想到,這麼小,心眼卻不少,老太太沒有了興趣,語氣淡了,賈璉便帶著賈瑛告辭而去,並沒有主動去見賈政和王氏,他們雖說是長輩,可卻無長輩的樣子,令人心裡不舒服,再者賈璉一直防備著王氏,生怕她會出什麼么蛾子,從小就一直疏遠著他,偶爾的回趟榮國府,也只是見一見老太太了事,因他是榮國府名正言順的繼承人,有賈赦和張家支持,老太太並不敢強他什麼,如今已成了例規,賈璉一時半會的也想不起來帶這賈瑛去拜見那位二叔,二嬸。
  連賈政和王氏都不見,韓氏那裡自然也沒有過去,韓氏雖然跟邢薇是一路的,可平時表現的並不親近,賈璉雖然知道她們之間似乎有什麼協議,但男女有別,又是二叔的平妻,他漸漸長大,去她院子裡也不大方便,因此也就略了過去。
  他二人轉頭直接去甯國府給賈敬和老付氏磕頭,收了見面禮,兩人這才想起來,老太太竟然只記得哭,忘記了給賈瑛見面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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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2章 親情

  兄弟兩個倒是不在乎那點死物,只是這事兒讓人心裡不舒服,賈璉還好些,他曾經也這樣被老太太“遺忘”過,往常逢年過節的回來,即使父親在家的時候,老太太對他也不甚親熱,對這人已經沒有感覺了,不存在什麼失望不失望的。
  後來父親帶著繼母上任,過年他一個人回來拜祭祖宗,這祖母也是唱念坐打把父親的“惡行”數落了一通,又說了繼母與繼子的利害關係,要不是自己知道前因後果,明白生母和哥哥的事情她都袖手旁觀,還以為她真的是個慈祥的祖母,讓人依賴溫暖,賈璉若不是年歲大了不容易糊弄,又住在張家不用看她臉色,還不知道會不會被他糊弄或者屈服。
  這老太太如今又故伎重演,只是他也不相想,自己當初都沒有被策反,這賈瑛可是父親和繼母的親生兒子,會容忍這只見了他一面的祖母詆毀他父母?
  想當然也是會落空,所以賈璉從頭到尾都沒有c言,讓賈瑛見識見識也是長世面,果不其然,老太太見賈瑛不入套,連見面禮都省略掉了,那才值得幾個錢,跟他們帶來的“孝敬”比起來,真是不值得一提,兩下一比,絕對會讓賈瑛記恨她一輩子。
  賈瑛長這麼大卻是頭一次遇到不給見面禮的,且那還是親祖母,父母在一起的時候就甚少提她,幾年來往信件幾乎就沒有她的,要不是韓二嬸信裡常提到老太太,賈瑛幾乎就不知道這個人,小孩子好奇心重,有時候也好奇自家父母和祖母相處的方式很奇怪,不像親生母子,可看到二哥賈璉和母親的相處,繼母和兒子之間也也不像他們那樣啊!
  在賈敬家裡,賈璉和賈瑛就是長輩,老付氏後生的兩個孩子,一個和賈瑛差不多,是姑娘,小的卻是小子,賈璉和賈瑛都是頭一次見他,兩人給了侄女見面禮後,抱著那小侄兒不撒手。賈瑛問賈璉道:“二哥,咱們妹妹生下來就跟他一樣嗎?”
  賈瑛倒是見過小小孩,可是妹妹快出生了,他還是想要確認一下,賈璉卻道;“比他小多了,剛出生的孩子沒有這麼大。”比劃了一下,不過小小的一個枕頭樣子,賈瑛憋了憋嘴,自己剛生下來也那麼小?
  老付氏聽了不免問道:“你們的娘身上如何?”來信倒是說邢薇又懷上了,可他們哥倆這麼確定就是小妹妹?
  “還好,”賈璉答道,賈瑛眼裡卻突然有了些霧氣,離開娘快一個月了,他竟然連人問娘都聽不得了,怕別人看了笑話,低頭裝作哄孩子,混了過去。
  賈敬和老付氏並不知道老太太居然連見孫子頭一次的見面禮都省了,兩人要留飯賈璉和賈瑛,賈璉雖然來過,可每次都來去匆匆,上次還幫他帶信給賈珍,這次又捎了賈珍的來信,才是個孩子而已,他們都沒有認真答謝過。賈瑛出生在南方,還是頭一次回自己的家,雖說也不是外人,可他父母畢竟不在家,老太太恐怕不待見他們父母也懶得管這些,也正因為不是外人,所以想著孩子們好容易會來一趟,到家裡連口熱飯都吃不上,連他們自己都不好意思了。
  只賈璉一個勁的推辭:“還要去舅舅家,”他們哥倆住在張家,自然不用專門去拜訪,這個舅舅說的就是邢薇的娘家,邢家了。
  見他們果然有正事,賈敬和老付氏也不好很留,不免多叮囑幾句在張家要聽話,乖巧些,如果有什麼短缺的,記得回來取等等。
  從甯國府出來,兩人直奔邢家,其實邢家比賈家還遠,跟張家只隔著兩條街,可是榮國府老太太的名分在,他們兄弟二人如果不先去看老太太而是先去的邢家,回頭有人說起來,又是一段是非。
  邢德全已經中了進士,如今在翰林院上班,邢芸早嫁人生子,邢忠在書院住讀,因為賈璉他們搭乘的是薛太監的官船,順風順水路上也有人清道,因此回來的快些,早上兩人去榮國府之前,已經派了人把禮物先送過來,也說過轉來吃飯。
  魏氏在家接到的禮物,知道哥倆回來,急忙派人去通知丈夫和小姑還有小叔子,這姊妹幾個感情非比尋常,若是今天錯過見哥倆的面,回頭她必會挨上幾天埋怨,因此,此時邢家邢德全,魏氏夫婦,邢芸帶著孩子,邢忠全在。
  姊妹幾個也是頭一次見到邢薇的兒子,早早的就派人在巷子口等著,一見到他們的馬車就急忙回家報信,這哥倆還沒有到邢家門口,就見邢家大門洞開,從裡面急匆匆的跑出來一幫人,不知道的,還以為這家裡出了什麼事情,只顧著逃命呢。
  賈瑛已經被賈璉指認過舅舅家的位置,早就掀開簾子觀望著,看了這景象,心裡莫名的湧出一股酸氣來,眼睛也模糊了些。
  “瑛兒?”雖然是和賈瑛頭一次見面,但那車上就倆孩子,賈璉又是見過的,雖然分開了兩年,但大模樣是不差的,姊妹幾個略過了賈璉,直接就把目光鎖定在賈瑛身上,一個個嘴裡呼喚著,“瑛兒。”眼裡也噙著淚花。
  “嗯”,賈瑛輕輕的答應了,嘴裡挨個喊著:“大舅舅,大舅母,小姨,小舅舅。”雖然沒有見過,可是他也經常聽邢薇說過娘家姊妹們,雖然分隔六年,模樣變化很大,可他們的感情當不是真的,這種透過自己看到娘親的感覺,讓他覺得十分的親切。
  “唉,”“唉”“唉,”“唉”,他們一個個都應了聲,聲音也帶著哽咽,魏氏欣慰的補充了一句,“真是個乖孩子。”大姊為了盼他,喝了多少苦藥汁子,現在看到賈瑛,竟然跟在做夢一樣。
  邢家姊妹入戲深,一個個都跟木頭一樣盯著賈瑛忘了招呼人,還是魏氏做慣了這種招待人的事,先反應過來,“還愣著做什麼,帶孩子們進去啊。”
  幾個人才反應過來,邢德全過去站在馬車旁邊,非要搭手幫他們下車,賈璉躲在後面讓賈瑛先下,賈瑛倒也沒有客氣,剛要伸出腳邁步,就見邢忠串過來蹲在了馬車旁,賈瑛的腳下不去了,還沒有反應過來,邢德全就抱了他,騎在了邢忠的肩膀上,賈瑛小時候倒是騎過賈赦的脖子,只是那時候他太小,早就不記得了,如今這麼大了,還是初次見面的小舅舅,他可有些坐不下去。
  邢忠卻抱著他的tui,叫道,“抱著我的頭,坐穩了,”穩穩當當的站了起來,邁開步就走,“小心些,別摔著孩子。”魏氏在一旁大呼小叫,生怕摔著嚇著賈瑛,邢芸卻在一旁勸道:“放心吧,嚇不著,”又在一旁鼓勵賈瑛:“好小子,抱緊了,你小舅舅一會跑起來,可別顛下來了,哈哈。”隨著她話音一落,邢忠果然跑了起來,把賈瑛唬的急忙抱了邢忠的頭。
  雖然帶這跑,可進大門的時候不等賈瑛彎腰,邢忠卻身子一矮半蹲下來乎的就過去了,一點也沒有忘記甥舅兩個加起來恐怕會磕著賈瑛的腦袋。
  後面邢德全領了賈璉和魏氏並邢芸便說便聊起這幾年他們在溪縣的事情,聽到邢薇再次有孕,幾個人都十分開懷,雖然也已經從信上知道邢薇有孕的消息,可從賈璉嘴裡再次聽到她們母子安好,可不是更高興?
  “等吃晚飯我帶你們大家一起出去玩兒啊。”等賈璉合著邢德全他們到正院的大廳,就聽得邢忠跟幾個孩子許諾飯後出去玩兒的話。孩子們聽了歡呼起來,就像得了極好的禮物,大些的小姑娘卻嘰嘰喳喳的圍著賈瑛獻計,說一會兒要上哪裡去,那裡好吃,那裡好玩,一看就是常常跟著邢忠出門的樣子。
  賈璉一看,卻是邢德全的長女邢蚰煙,與賈瑛同歲還小月份的,因為女孩子先長個,明顯比賈瑛高出半個多腦袋,她一邊跟賈瑛說話,手裡還牽著個一兩歲的小男孩,應該就是她兄弟邢毅了,留心看著不讓他摔跤,看著就很有長姊風範。
  邢忠tui上卻抱著另一個孩子,應該就是邢芸的兒子趙康了,他比邢蚰煙牽著的那個小些,手腳並用的往上爬的樣子,讓人看了無比的可樂,偏邢忠逗著他,不讓他得逞,把他憋的滿臉通紅,卻仍舊不肯放棄。
  邢芸見了卻笑著罵邢忠:“有你這樣當舅舅的,也不嫌寒磣。”說著過去把趙康抱起來塞在邢忠懷裡,那孩子終於達到目的,樂的裂開小嘴笑,只看見他幾顆潔白的小乳牙。
  邢德全等人落座,賈瑛跪地跟他們磕頭,正式認了親,大家都給了見面禮,邢德全給的是一塊玉佩,成色說不上是極品,卻也是少有的了,難得上面的花紋雕刻成了一個展翅高飛的雄鷹,這是暗合賈瑛的瑛字,也含著對賈瑛未來的期盼。
  魏氏也是一塊玉佩,一看就和這塊是一塊石頭上下來的,不過上面雕刻的卻是祥雲花紋,跟這塊暗合,將來送給心上人倒是極好,只是賈瑛如今還不懂這個,乖巧的收了禮,口稱“謝謝舅母。”
  邢芸卻是幾身衣服,還有一套文房四寶,衣服一看就是自己用心做的,賈瑛看著熟悉的款式就知道,母親針線活不好,自己從小到大沒少穿小姨做的衣服,邢芸拉了賈瑛起來,把衣服抖開在他身上比劃,“一直擔心大了小了的不合身,現在可好,人在眼前,一看就知道尺寸了。”
  輪到邢忠這裡,他心疼賈瑛膝蓋疼,根本不讓賈瑛跪,一手抱著小外甥,一手拉過賈瑛道;“餓了吧,咱們先吃飯,吃完了出去玩。”邢蚰煙和邢毅立在他旁邊,聽到這話雖然不敢應聲,卻也直點頭,用行動催著吃飯,邢忠的東西卻早就給了,是一隻憨態可掬的小玉狗,卻是他自己雕刻的。
  說是這樣說,這幾個小的還沒有給賈璉行過禮,尤其是和邢芸生的,賈璉也是頭一次見,邢德全何止住了邢忠,讓他們排隊站好給賈璉和賈瑛行禮,最小的那個走路還不很穩當,卻也聽了舅舅的話,乖乖的照著哥哥姐姐們的樣子做了,兄弟姊妹們正式見了面,又收了禮物,才罷了。
  既是頭一次見面,賈璉早就替賈瑛打點妥當,到誰家有多少孩子,都有什麼身份,該給什麼禮物,都給賈瑛一一交代清楚,然後又讓跟著他的丫頭都包好,不會等到需要的時候拿不出來鬧笑話。
  邢德全這些年人越發的古板守舊了,早先他考舉人的時候成績不理想,後來得到張老太爺的指點一舉入了二甲,也算是少年英才了,因為玻璃方子的原因,早早的就在上面掛了號,如今也算是有了進階的雲梯,直通天門了。
  進翰林院似乎是他必然之路,那裡的人也不敢輕看他,邢德全的性格也隨著年齡的增長沉澱下來,逐漸有了一家之長的威儀。
  賈璉兄弟兩個是用過早飯才從張家到的榮國府,這頓午飯很豐富,雖然時間不長,可魏氏也是用心了,因為並沒有外人,兩位女眷又是內親不需避諱,便一個大圓桌子圍了,邢德全主位,魏氏副位,身邊坐著邢毅,方便照顧他吃飯,邢芸抱著兒子坐在魏氏旁邊,她下來是邢蚰煙,邢德全旁邊讓賈璉坐了,賈璉過來是賈瑛,邢忠便可以坐他和幾個孩子們之間。
  因為有邢忠的存在,邢家飯桌上任憑邢德全怎麼咳嗽壓制,都傳來嘻嘻哈哈的說笑聲,看著控制不住,魏氏也在桌子底下踩他的腳,邢德全最終只得作罷。
  邢忠怕賈瑛夠不著菜,伸長胳膊幫他夾菜:“來,嘗嘗這個烤乳豬,這個可是你舅媽親自做的,”不僅給了賈瑛,也給了邢蚰煙,邢毅和趙康邊吃飯邊盯著邢忠,看他給哥哥姊姊得到了邢忠的“服務,”都蠢蠢欲動起來,邢忠伸長了胳臂給他們補上,就都安靜了。
  魏氏和邢芸各自敲了自己的兒子一下,邢毅已經可以拿著勺子穩穩當當的自己吃飯,趙康卻要母親喂,只要邢忠在家,這兩個孩子就都粘著他,一樣的飯菜,只要他給的,他們就覺得格外的好,痛快的能夠吃乾淨。
  一頓飯吃的十分熱鬧溫馨,飯畢幾個孩子也不肯睡,只圍著邢忠要他兌現先前的許諾。
  邢忠一邊抱著一個,帶著幾個孩子出門去,因為兩個小的太小,他也不好走遠,只在前街的鋪子裡轉了一圈,給孩子們買了些小禮物,把孩子們個個樂的無可無不可。
  下午回家小睡一覺,用過了晚飯邢忠親自送賈璉和賈瑛回張家,趁空邢忠偷偷的告訴賈瑛,過兩天來帶他逛京城。
  才呆了不過大半天時間,賈瑛便十分的歡喜這個小舅舅,只是他似乎很怕進張家門,見兄弟兩個下了馬車,又有僕人開門來迎,調轉馬頭一溜煙就沒有了影子,賈璉看他伸長脖子望,笑著告訴賈瑛,“他再不走,讓外公逮著,又得被教訓。”賈瑛便問為什麼,賈璉便給他講邢忠的糗事,其中少不了學老太爺訓邢忠的樣子,逗得賈瑛笑了一路。
  才相處不到一天時間,小舅舅就給了他一個無所不能的影響,可聽了賈璉講才知道,小舅舅也怕一個人?賈瑛便想起那個威嚴的老太爺來,二哥小小年紀便如此,便是托了他的福了,小小年紀就能夠替父母分憂,自己卻只能闖禍,他捏著小拳頭,我也要跟二哥一樣好好學習才行。
  因用過了飯才回,張家人多已經各自回院子休息,他們兄弟便讓丫環去通報,自己回了院子休息。
  張家要給賈瑛準備單獨的院子住的,只賈璉不肯,說自己住的院子夠大,賈瑛在他旁邊的屋子裡住下就行,也好方便他照顧。
  景氏又客氣了一回,才准了,命人把賈璉旁邊的屋子騰出來,放了c鋪桌椅等,賈瑛跟賈璉睡了一路,猛然分開睡還不習慣,昨晚賴著賈璉一個被窩,今天看他直接跟著賈璉入了臥房,便知道又要賴著一起睡了。
  賈璉也不願意說他,雖然個子有一些,可到底還小,又突然離開父母,心裡總是害怕的,便吩咐了丫鬟婆子預備水,兄弟兩個洗洗睡了。
  第二天一大早賈璉喚醒賈瑛,回了張家就要依著外公的安排好生學習,今年秀才考試務必要過,時間雖然不緊,但依舊要抓緊時間溫習功課,可名次低了卻不好聽。
  賈瑛也警醒著呢,見他起一咕骨碌也爬了起來,賈璉笑著問道:“你不多睡會兒?”
  “不了,我也起,”爬起來先把抱枕放起來,賈瑛如今養了個毛病,不抱著邢薇的那個抱枕他睡不著覺,又擔心丫鬟收拾的時候不小心弄壞了,起來第一件事就是把抱枕收起來,需要洗的時候也不讓別人動手,一定要自己學著洗,還是身邊的丫鬟看不過他笨拙的樣子,接了過去自己洗,並不送洗衣房他才作罷。
  賈璉看著他穿著拖鞋來回跑,穿好衣服梳洗完畢才帶著他出門,兩人結伴去張老太爺的書房,張老太爺年紀大了,早就獨自住在書房,很少在張老太太的院子留宿,這哥倆過來的時候老爺子已經在練拳了,這是老爺子早起後的健身活動。
  賈璉和賈瑛立足束手給張老爺子打了招呼,老爺子似乎沒看見,賈璉不以為意,自己也挑了個地方跟著老爺子的動作一板一眼的比劃起來,賈瑛站在那裡看了一會兒,似乎明白過來,自己也跟在賈璉旁邊,跟著他的動作練習起來。
  賈璉雖然是從小學習,可在溪縣的時候偶爾會睡懶覺,偶爾走親戚,再有跟著賈赦出門不方便,擱置了一段時間,開始的時候就有些不連貫,賈瑛跟著他學,越發的笨拙難看,實在是他頭一次見,還跟著比劃,老爺子也沒有放慢速度,他們兩個想跟上步驟,實在是有些手忙腳亂。
  賈璉跟了一會兒,找到感覺就好了許多,賈瑛卻不行,賈璉越順,他卻越亂,好在小孩子活動活動就是一身汗,等老爺子氣沉丹田,收勢停手的時候,賈璉和賈瑛腦門上都帶了一層薄汗。
  老爺子盯著賈璉看,昨天回來忙亂間只是行禮問安,就讓他們回去休息了,都沒有仔細好好看看,現在看來個子比往常長高不少,眉目間也褪去了少年的稚氣,竟然沉穩起來,這兩年他的表現都在老爺子案頭,想起賈璉的成長,老爺子欣慰不少,自己身體越來越不好,報仇的事大不了收手不幹,可這孫子卻不能被他耽誤了。
  在去看賈瑛,這就是邢氏的長子了,調皮搗蛋不亞于賈赦小時候,可拉邢氏也是很有意思,從來不壓制不說,還放任不管,有趣的是,他卻不像賈赦小時候那樣,越壓制越反彈,反而漸漸的有了主見。——難道這就是邢氏的教育方式?
  邢德全倒是被她拘著讀書,可跟放養著的邢忠比起來,差的不是一點半點,邢德全如今入了翰林,看著前程一片光明,可他沉穩有餘,魄力不足,也就是守著祖業,少有發展。
  可那邢忠卻是初生牛犢不怕虎,敢闖敢為一肚子壞水,喜的是調皮搗蛋總是有個度,並不做那傷天害理的事情,愛的是親人事大小都在放在心上,赤子之心並沒有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消失殆盡。
  這賈瑛眉目間有幾分邢忠的樣子,都是那麼的桀驁不遜,如果善加引到,恐怕又是一個邢忠。
  只是他又帶著賈赦的幾分忘性,隨意,不知道會不會影響他的發展?
  老爺子惜才之人,看了兩個孩子不免對他們評頭論足一番,只是孩子還小,是金是玉且看大人如何引導,並不能全賴在孩子的天份上自欺欺人。
  就如那榮國府二房的賈珠一樣,孩子讀書倒還用功,可惜被他祖母拘在家裡由他父親教導,賈政自己都沒有考上秀才,連禮義廉恥,上下尊卑都弄不清,讓他教書育人純粹是誤人子弟,也幸虧那是他自己的親兒子,要不早就被人敲斷了筋。
  這榮國府也不知道是什麼風水,一代強一代弱,男人不如女人精明,這女人若果心思不正,早晚要毀了這一家人。
  賈源多麼狠的一個人,眼光毒辣娶了路夫人,路夫人卻生了賈代善這個庸才,有路氏指點,加上當時時政,父親余蔭,一輩子倒還算是過的太太平平,可惜他的腦袋跟不上時代發展,目光短淺還不如女人,被史氏玩弄鼓掌,耳根子軟左右搖擺才是下一代兄弟閱牆的原因。
  這史氏看著精明,卻是只依著自己心情理事,任意妄為根本不管國法家規規,肆意挑釁正統地位只想著榮華富貴走捷徑,若不是被邢氏壓制,還不知道會不會把他們一家老小帶進陰溝裡去,賠上一家大小性命。
  這邊老太爺在讚歎榮國府的風水問題,那邊邢薇就只能為這許奎翻眼睛。
  許奎住的院子在賈赦書房隔壁,原本就沒有打算主人,所以當初就沒有修火牆,自然不能燒火防潮,這一到了雨季屋裡又潮又悶。他身上有官職,比賈赦還高幾分,賈赦自然不會把他當那些舉子們一樣拉出去“練兵”,他又要了溪縣這些年的地方誌,說是要寫總結報告,所以大多時間都在屋裡,少出來通風換氣。他本人也不是南方的祖籍,並不適應這南方的天氣,多少有些水土不服,兩相加起來,身上便得了濕疹,起了些小紅疙瘩。
  先是在身上,衣服下面,他又不好意思說,直到熱毒到發到了手腳臉上實在遮不住,又癢的難受,忍不住抓了便是一片,看著都觸目驚心,極為滲人,許奎這才怕了,跟孫太醫討藥打算治療。
  小孩子濕疹發現及時倒也不算是大病,小孩子雖然嬌貴,但他們本身沒有大人的那些壞毛病,新陳代謝也快,容易發,也容易痊癒,發現及時預防治療得當幾天也就好了。當然這也只局限于邢薇前世的環境,任何時候都有小毛病延誤致使病情加重,讓人受罪甚至喪命的,所以說不管什麼病,都要及時發現看醫生,免得加重多受罪。
  這裡濕疹會不會讓人致命就不好說了,這裡僅僅一個小風寒就丟了命的人,大有人在,何況幼兒夭折率可是五五之數,當然這是平均數,這僅僅是平年,或者是農村,養大成人的還是多數。可這個時代又沒有天氣預報,自然災害比比皆是,又缺乏救援條件和知識,關鍵是百姓手中並無餘錢,遇到點事情就只能硬抗,看不起大夫抓不起藥,抗得去就是命大,過不去就是前世沒做好事,老天爺來收他的命。
  遇到疫情,不說小孩,整個村鎮無一倖存的也不是沒有。
  其實不僅農村的平民百姓,富戶人家的孩子夭折率也多,當然這是人為還是其他就不好說了,所以只要有條件,這個時代的人總是抱著多一個“備胎”多一份保險的觀念在娶妻納妾生兒子,也憑空的惹出許多事情來。
  只邢薇前世就聽說這成年人一旦得了這個毛病,就不如小孩子易治,只看各人體質又有輕重不同,許奎這病又瞞的久了,毒都發了出來,等孫太醫給他號脈,看見了也嚇了一跳,急忙通知邢薇把他隔離,生怕他在犯了其他的病傳染給別人,畢竟這個時代濕疹跟一些疫症也分不很清,一旦有個風吹草動,都是防患於未然,先把人隔離再說。
  邢薇根據孫太醫的描述,大概肯定了是濕疹,不為別的,只因為前世他有個同事也犯過這個病,治療起來很麻煩,用了兩年時間花了幾萬才搞定,完後身上還落疤,又過了幾年才消。
  當時大家看他身上那些斑斑點點變色,個個都躲著他行,生怕一個不小心就被傳染,再破相影響後半生。
  這許奎除了身上奇癢之外,能吃能睡,又不見其他的症狀,便排除了傳染病的可能。
  可她只說見過同事得病,聽說他花了許多錢,人並不熟悉,更不可能去打聽他用的什麼藥治療好的,再說,前世的藥大多是抗生素,消炎藥之類的,這個世界壓根沒有,即使她說出來人家不把她當做怪物,也找不到這個東西啊。
  加上她又懷著孕,身上犯懶,賈赦聽說許奎的病之後,不僅不許邢薇接近那個院子,連他自己都不去書房了,他生怕自己不小心沾上了病毒,再帶回來染給了邢薇,讓她們母子受罪。
  雖然有些涼薄,可也是人之常情,自己都保護不好自己,談何別人。
  因為孫太醫忙著給許奎治病,賈赦便又開始找別的醫生給邢薇號脈,——他連孫太醫都隔離了。
  可許奎畢竟不能出事,孫太醫找不到良方,急的恨不得撓門,賈赦每天忙著五縣公事和帶著那些舉子們,白天幾乎就不著家門,孫太醫無助之下,只好跟邢薇求助,是請別的大夫還是把許奎送回京城,這都需要人來決定。
  這個時代的“疫症”就等於絕症,把許奎送往京城就等於要了他的性命,不僅會讓沿途百姓恐慌,說不定還真的讓他喪了性命,邢薇向來心軟,只要不欺負到她頭上,都會援手救人,何況當初這許奎在京城多少還幫助過他們夫妻,雖然他只是被聖上指揮著跑了幾趟而已,好歹都是熟人了,怎麼能夠看著他去死呢。
  想了想自己曾經看過的臉上起痘症時候大夫說過的話,他們本質上大概相同,恐怕都是體內濕氣過重,排濕祛毒即可,至於皮膚上的疙瘩引起的瘙癢,只能夠用草藥熬唐洗浴排毒防感染了,至於會不會醫死人,邢薇表示放心,反正她只是提議,具體的操作都是孫太醫執行,以他的水準和道德標準,想來是不會罔顧人命。
  卻不料邢薇也不是神算,漏掉了一個大夫的職業“癡病”,這許奎病後來倒是治療好了,卻也因此遭了不少的罪,只她不知道,知道了也只能說許奎一聲活該。當初他若是依著賈赦給他安排院子,裡面自然跟自己住的地方一樣,都是帶著火牆排濕的,——他到底是客居自己家,沒得自己都知道濕氣難搜,卻給他弄個沒有火牆的院子住。
  這也是賈赦不心疼錢,當初覺得濕氣難受請人砌牆的時候,把大概以後能夠用得上的院子裡的屋子包括下人房也都砌上了,他不在乎錢,只是嫌麻煩,能夠一次做好的,絕不想在費第二遍事兒。
  邢薇把大概的治療方向寫給孫太醫,給他做參考,只希望能對許奎的病症起些作用。這些安排好了,又找了個離水遠,向陽的空院子,先把屋子裡砌上火炕、火牆,燒了幾天排濕,才鋪陳傢俱擺件,又燒了幾天把屋子裡熏的乾燥蒸人才把許奎接過來住下。
  邢薇他們包括孫太醫在溪縣住了幾年了都沒有事,邢薇和賈赦等人沒有水土不服可以說是回到了故鄉,孫太醫可不是本地人,還有賈赦和邢薇從京城帶來的僕從裡也有京城人士,從來沒有到過江南的,他們大多沒事,就出了個例外許奎,固然跟他北方人從小愛食肉食少用菜蔬有關,可也少不了是空氣濕度大,引起的風邪內侵,不徹底的改變他的居住環境,是怎麼也不能讓他的病症減輕乃至斷根的。
  孫太醫早就沒有了主張才去找的邢薇,當然,他並不敢自己過去,只寫了信讓人傳遞,不說賈赦緊張邢薇的安全,只邢薇如今懷著孕,依他醫者的謹慎和本份,都不會輕易的跑去找邢薇。
  看了邢薇給的建議,似乎可行,便死馬當做活馬醫的的決定試試,反正許奎現在除了疹子和瘙癢,別的也沒有出現性命之憂,且試試再說。
  這年月治病全是草藥,許奎喝了幾天的草藥又被泡在草藥湯汁裡“煮”了幾天發汗排毒,早就從裡到外一身藥湯子味道,一進了這“桑拿房”就是滿身的藥香四溢,差點沒有把人熏壞了。
  可這樣的安排似乎很對症,許奎身上的小疙瘩很快就爆皮結疤,幸運的是沒有長出新的來。
  孫太醫也算是松了一口氣,便把許奎當做小白鼠,認真的研究試驗起來,為何他身上除了瘙癢和紅疹子並沒有別的症狀,如果有了發燒情況,這病症是不是容易和某些病症混淆,會不會被人隔離,真的失去了性命?
  許奎雖然有所不滿,可想著孫太醫救了自己性命,也只好忍著他隔三差五的斷來各種藥讓自己喝,有時拉的半死,有時又渾身發燙,簡直是比當初起紅疹子還絕望,至少那時候能吃能喝,只要睡著了也不知道癢,可這疹子見好,藥卻喝個不停,也不知道喝的是什麼,有時候漲的吃不下飯,有時候拉的t軟,躺幾天,可恨的是發起燒來整個人就像是火龍,熱的從嗓子眼裡冒火,吐出的氣都能把雞蛋蒸熟。
  許奎也顧不得所謂的救命之恩了,拒絕喝藥,可孫太醫威逼利誘的跟他道;“這是祛疤良方,因為不成熟,自然會出些其他的症狀。”
  許奎身上確實留下許多疤痕,臉上手上都沒有倖免,這個時代講究儀容,身體殘缺,破相,容貌上有瑕疵,疤痕做官都不能,想著還是前途重要,他才咬牙認了。
  想到自己大意帶來的後果,又聽了孫太醫講他的治療心得,許奎便知道了自己原來還有另一個“救命恩人”,侯夫人,邢薇,若是她真的把他送往京城,那也算不上是推卸責任,畢竟他年紀一大把,得病也不是人家的原因,不說路上性命如何,只要這樣子入了京城,他就可能沒有了性命。
  不管這是不是傳染,帶回京就可能危害百姓,沿途招搖幾千里,沒有罪名也活不成。何況現在還留了疤痕,什麼時候消退還真是說不清,即使回京能夠保命,這幾十年的官場也是白混。
  好歹住在人家家裡,前後為他費了這麼多的心,以後還不知道要麻煩人家多久,如何能夠不表示一下感激之情,許奎便口述請孫太醫執筆,寫了書信對邢薇表示感激之情。他心裡也有數,不管這病染不染人,自己先做到了不讓人忌諱,才是處事根本,所以他現在即使不起疹子了,也每天窩在小院子裡不出門,自然有疤痕不好見人一說,也有自我隔離的自覺。但他身上並無別的病症,除了被孫太醫當做小白鼠隔幾天換個方子試藥以外,就沒事可做,後來乾脆又把前事重新撿起來,總結這幾年賈赦在任期內的“功績”來,因為感激賈赦夫妻的恩義,他用詞謹慎,推敲嚴謹,整篇文章下來並無任何詆毀不公正的地方,寫完了還讓人拿去先給賈赦、邢薇看,之後才封箱送回京城。
  其實可以肯定的是,救了許奎命的是他自己的身份,如果他只是一個普通老百姓,誰會給他請太醫,誰會給他修火炕火牆,就那每天的內服外泡的湯藥,不說百姓,就是一般的富裕人家都負擔不起。

  ☆、第53章 回京

  許奎困守小院,賈赦肩上的膽子就重了許多,但他向來是個會指使人的,原來的幕僚用著順手,就提拔了幾個出來管理這些舉人,五個一小組,選出一個人帶隊,放到各個莊子裡去跟著當地的百姓學習如何種地,修渠。
  為了督促他們認真執行他佈置的任務,又規定每天必須寫心得,上面當然就跟日記一樣,記著每天跟著老農們學了些什麼,有會了些什麼,還有什麼啟發等等。
  賈赦不耐煩看這些“日記,”交給幕僚們去整理,邢薇聽說之後也要來看,每天樂的合不攏嘴。
  無他,這些書生壓根沒有做過活,基本上也沒有人去過農村,鬧出韭菜是麥苗,蹲坑掉廁所,走路躲螞蟻的事情,能不讓人好笑可樂?
  賈赦見他們還能逗邢薇發笑,便督促的更緊了,只把那些舉人老爺們逼的叫苦不迭,農民日出而作日落而熄,每天的事情幾乎都一樣,種地也好,修渠也罷,幾百年,上千年都是如此,他們一兩篇文章就能夠寫完,這天天寫下去,讓他們拿什麼交作業,純粹是浪費筆墨還耽誤他們休息。
  可是許大人躲了起來,這裡賈赦就是老大,他命令下來,沒有人敢不聽,好在不管他們寫什麼,上面都沒有說不行,更沒有打回來讓重寫,他們那裡知道這只是賈赦讓他們哄邢薇開心而已。
  這些舉人老爺們就動起了歪腦筋,把村子裡的小道消息,誰家偷雞,誰家丟人,誰家公爹偷兒媳婦洗澡,誰家小叔子和女叟子不清不楚都亂七八糟的寫了進去交差應付了事。
  邢薇看了更是可樂,這可是一部現實版的風土人情,真實的反應了基層百姓的日常生活。
  只是又想這些舉人老爺們也太閑著了些,拿著百姓的俸祿卻做這等事情,實在是有失教養和身份,枉費他們讀了那麼多年的書,也知道他們在鄉下沒幹好事情,只顧著爬牆頭聽壁角了。
  賈赦一聽也是啊,自己做官還三年一考績呢,他們可是奉旨而來,三年之後若是沒有點真本事,還不被上面埋怨他教導無能?
  許奎也不管,賈赦手一揮便把他們給重新分配了,每個人劃出兩畝地來,交給他們自己種,自己收,中間自己管理,當然,不僅地是要收租金的,打下來的糧食還是提供土地的賈赦本人。還順帶貼出公告,會給每個人建立考績檔案,秋收的時候產量和平時的表現會寫進去,等他們回京一起往上遞,至於這三年的成績如何,各位自己看著辦。
  舉人們知道這是賈赦對他們每天上交的“報告”不滿意了,也是,自己寫的時候都覺得瞎編亂造不得意,可是能怎麼辦?這不是應付上面的任務嗎
  一個隻會讀書的書生連鋤頭都不會拿,如何種這兩畝地?賈赦不管,反正是有收租金的,他不虧,他們種了出來糧食,他還可以白的一季收成,當然,他們自己也不會有什麼損失,大家沒看見賈珍如今可是能夠獨當一面,完全變了一個人嗎?
  這次聖上選的都是年紀相對年輕的,年紀最大的不到三十,最小的還有十八,九歲的“少年才俊”,年輕人火氣壯,容易頭腦發熱做事不顧後果,這不,公告一出,有人自覺的家裡背景深,帶著人去鬧,說是自己來學習,不是來種地!賈赦直接讓人綁了他們送回京城,就這一條不服從管理就不行!就你們這樣的,學習爬牆頭聽壁角,偷看人家小媳婦大姑娘洗澡,回頭讓人打死我還連帶著擔責任。
  這下舉人們都啞了聲,可沒有敢去試賈赦會不會把自己也送回京城,來的時候家裡人可都是耳提面命的囑咐了,這次可是聖上欽點,他們的名字已經在聖上面前備了案,機會難得,若是表現好了,可是一輩子的發達開始。
  好在家裡人事先有準備,還給他們帶了個專門種過地的人,自己和書童在旁邊搭把手,種兩畝地應該不會多麻煩,不管舉人們想沒想明白,都只能乖乖交銀子領地牌,自己去看自家地頭,趕緊著手整理,這可是要記考績的。
  賈赦到沒有全甩手,安排了牛和工具,在需要的時候,可以申請,立即就會有人去幫忙耕田拉莊稼,當然,也只限於此,其他的鋤草,施肥,田間管理,排水,抗旱,捉蟲,收割,出粒等等一概不理,要知道,這些才是上面派你們來的學習目的。
  等這邊田地整理出來,還沒有種上,那邊就傳來消息,被賈赦送回去的舉人被聖上消了舉人子身份,這十幾二十多年的書算是白念了,幸虧聖上開恩,沒有罷了他的秀才身份,倒還可以重新考一次,但有了這次的不,良記錄,就算是考出了好成績,也上了黑名單,不知道會不會被上面重用。
  即使還能夠重新來一次,也免不了被家裡人打一頓,罰跪祠堂都是輕的了,失去自由是肯定,因為他一個,合族跟著丟人。
  原本六十五個舉人的隊伍,被縮水到六十一個,再也沒有人敢出頭了,他們擔不起這個責任。兩畝地對於老農來說,一個人耕作綽綽有餘,何況還有牲口,省了許多的力氣。可這兩畝地對於只會捏筆的學子們來說,那可是要了老命了。
  他們穿著華麗的衣服,第一天就有人在地裡摔了跟頭,滾了一身的泥,走不好田埂,崴了腳的,沒看到在路上曬太陽的動物,一腳踩上去,被蛇咬了一口的,連邢薇聽說都替他們抱屈,人家這農民種地幾十年,遇蛇的機會不是沒有,真麼第一天就讓他們碰上了呢?
  好在這裡的蛇多無毒,還有孫太醫這個老大夫,給那被咬的舉人敷了藥,叮囑他好好休息等痊癒。他本人病著,地倒也沒有耽誤。其實沒有他們這些舉人在一旁瞎指揮,他們帶來的種地幫手就能把這兩畝地搞定,所以頭幾天地裡亂糟糟的,過了一段時間就都歸於平靜,留在地裡的都是那些渾身黑黝黝的漢子們。
  可賈赦能夠放過他們,考勤貼在牆上,出勤記錄上記得都是他們幫手的名字——這怎麼行,萬一就這麼遞上去,上面看了可不知道是他在學習還是自己?萬不得已,舉人們只好褪下華服換上粗衣認命的去下地。
  亂糟糟的衙門也清淨不少,地方上因為這幾十人帶來的躁動也歸於平靜,地頭上倒是多了許多送水賣飯的小姑娘,這些人別看拿著鋤頭學種地,那把式連她們這些小姑娘都不如,可人家個個都是京城裡貴人家少爺,本人也是有功名的,好歹貼上一個,那怕是做妾呢,也能風風光的進回京啊。
  這些鄉下姑娘知道自己身份不夠,會動心思的自然也不是看重名分的人,搔首弄姿的在地頭勾搭賣弄,攪的舉人老爺們剛剛平復了心又沸騰起來,能看到這麼多的大姑娘,就是在地裡曬黑也值得了。
  賈赦要派人去驅趕這些姑娘,警告她們的家人,管好自家的姑娘,免得她們帶來不好的風氣,這種事情太丟人,她們不嫌自己都覺得磕磣。
  邢薇攔住了他,若是有心你就是把人鎖了,也是擋不住她們的“愛情”,攀高枝的心,沒有嫁人的支持,她們也不敢真做出這種事情,還是順其自然,放任自由,讓她們吃幾回虧就能長教訓。當然,這也算是給舉人們的另一種考驗,你是來學種地的,不是來泡妞,如果你歪了樓,還是京城等候。
  放任自流的結果是一個月之後就有了十五個姑娘懷孕鬧上衙門,要求賈赦做主,讓這些舉人老爺們負責任。
  好嘛,這速度夠快的,還都一擊即中?比例也夠驚人,讓那些婚後幾年無子的人可是羡慕的不行,以他們這速度,家裡必然不缺傳宗接代的人。
  賈赦也不說別的,讓人套了車,把這些姑娘和他們指認的舉人統統裝了送去京城,至於能不能入得了大宅門,可是看你們自己的本事了。
  這些姑娘們的家人是不會放心他們家的姑娘孤身遠行的,賈赦便讓他們隨行,反正這些舉人老爺們有的是銀子,不會負擔不起他們的生活費的。
  被送回去是什麼下場,這些人統統明白,哭叫求饒統統使出來還是不行,賈赦明白的告訴他們,你們人品上不過關,栓不緊自家的褲腰帶,也怨不得旁人,留下來也是我的負擔,這一次就十五個丫頭來找,再過幾個月說不得成群結隊,那是我這裡是不是要給你們開個家屬院?
  他也怕這些貴族少爺們心狠手辣再滅了姑娘和她們家人的口,只提醒他們,姑娘家的名字與五個大夫診斷過的脈象都已經報了上去,能不能平安進京或者是妥善料理,也是給他們的下一個考題;這樣補充一下也算是送這些姑娘們一程,盡盡自己的心,畢竟都是他轄區裡的百姓,幾年下來也算是有了感情。
  已經有了滅口心思的舉人也不敢輕舉妄動,賈赦說的不錯,是自己管不住自己下半身,也怨不得旁人。這一次栽了還能重來,若是背上人命或者攤上不負責任的名聲,那可是一輩子都毀個乾淨。
  剩下的偷吃沒擦嘴的趕緊私下裡去善後,不管是答應納妾息事寧人,還是給錢消災解困,賈赦統不去追究,只要不仗勢欺人,不出人命,沒有姑娘鬧到衙門就行。賈赦不認人,只管結局不看過程,事情發出來就是送回京城,誰的面子也不給,舉人老爺們算是消停了,除了認真種地再也不敢動歪心,這可比家裡他們的爹娘管他們都得力,事後回京他們的家人都提了重禮謝賈赦,感謝他的重塑之恩。
  他們不動心,那些姑娘們守了一段時間沒了指望,只好回去老老實實的嫁了人。當然地頭上依舊有姑娘賣賣飯,買水,賣零食點心,衣服鞋襪等,這些姑娘只是家裡窮困找個營生,專門掙這些舉人老爺的銀子,誰讓他們人傻錢多還重色,老太太在這裡一天賣不了幾文錢,有需要就有人肯動腦筋,只要是正途掙錢,也沒有人干涉他們的行徑。
  在這撥回家“納妾”大軍走之後,地裡的收成也出來了,除了個別的收成跟農民持平大多數都是減產少收,但好歹沒有荒地,也算是成績。
  賈赦收了糧食入庫,不忘了給他們寫產量發獎金,自己種的糧食吃著香甜,一個個的忙著讓人送回京,這可是他們一年的成績,也讓家裡長輩們嘗嘗是個心意。
  當然也有促進獎勵,跟老百姓糧食持平的幾個又分了桑麻田,多一門考績就多一個出頭的資本,不管成績如何,已經在這幫落後的同僚面前得了先機。
  竟然還有這樣的競爭,落後的舉人們蠢蠢欲動,各個卯足了勁去尋找老農們諮詢如何種地,如何增產。這自發的學習動力可比賈赦在一旁逼著有趣,有了前一年的種地經驗,第二年每人都交了合格答卷,個別的人還搞了選種種植,糧食產量也額外翻番。
  賈赦都把這些寫進了檔案發獎勵,又給他們也撥了桑麻田,頭年桑麻合格的又增加了蓮藕魚塘,他縣裡三樣主產也就算是教全了,總算是不辜負上面的託付。
  兩畝地,半畝桑麻,一口魚塘,逐年遞增,三年實踐經驗積累下來這餘下的四十六個舉人老爺們個個成了種地高手,別看他們半路出家,可識字會總結經驗就是先天優勢,再有賈赦的鞭策激勵,不成才也不行。
  他們回京交答卷的同時賈赦也終於接到了調令,這九年下來,賈赦也由三十歲的帥小夥子成了中年大叔,不是他心態老,只是在外面曬太陽多了面相顯得成熟。
  因為早就知道這是最後三年,提早準備好了行李預備返程,有些不當用的也讓自家的商船拉回了京城,這留下的倒也不是很多,省了費心。
  再有賈珍還留在這裡接任賈赦的縣令,宅子和大件傢俱也留給他們用,倒也不用麻煩運回家去或者送人。——賈赦厚著臉皮往上面推薦了賈珍,沒想到上面還真的准了,這下賈珍就由私人聘用轉成了正式編制,總算是沒有辜負老付氏一片託付之心。
  離家不易歸家也不易,邢薇準備的早,當地老百姓早也聞到了風聲,知道這次賈赦是必走不可的了,也是,賈侯爺都連任三屆,九年縣令了,這種情況不是沒有,甚至還有連任更久的縣令,但多是那些偏僻貧困的小地方,本就是沒有人脈或者得罪了人的才被人下放到那種地方。
  賈赦貴為侯爺,在這個地方一連上任,他當初來的時候溪縣不好不壞,如今再看,跟當初比,可謂天堂。雖說不捨得賈赦走,可是也知道是留不住了,便又都自發的開始準備萬民傘,上次的萬民傘是留任,只是溪縣一縣準備,這次卻是五縣同備,比那個大的可不止一倍有餘。
  賈赦三任九年,得到兩把萬民傘,一把比一把大,得到一把的時候他得瑟的都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誰了,這第二把到手,卻心情沉重,高興不起來。
  這九年在這裡他投入的何止是金錢,那簡直是生命,多少次搶險救災出現在在第一線,並不是沒有出現過危險,好在都有驚無險的避了過去。九年的付出忙碌就這樣戛然而止畫上句號,雖然早有心裡準備,可到了這一天,還是萬分的不舍,賈赦差一點就當了逃兵,自己騎馬先行離開,可最後還是忍住,跟著邢薇一起與百姓告別,登船的那一刻,兩岸送行的百姓忽然自發的跪了一地,賈赦的眼淚再也止不住的流了出來。
  男兒有淚不輕彈,並不是只在傷心的時候才會流淚,這激動的淚水,是他心靈的昇華,感情的宣洩,賈赦也不做聲,他怕自己哽咽的聲音洩露出來讓百姓們痛哭出來,這次與六年前不同,六年前百姓喧沸騰騰個個都激情挽留,這次卻有著一種無盡的憂傷,明知無法挽留,卻也捨不得他走,個個眼裡都含著淚水,就怕有人帶動閘門。
  “賈侯爺,您老保重,我給您立了長生碑,天天在家裡替您祈禱,祝您一家大小安康平安,”有人突然高呼起來,就入一顆火星落入了炮仗堆裡,立即引發了岸上的人的喧嘩,“···平安,···”“···保重···”“···長生···”等等的字眼只在賈赦耳邊環繞,有人還覺不夠,乾脆跳下水,沿著河道追趕著船隻,一路揮舞著雙手祝福道:“保重,保重,再回來看看。”
  於是又跟下餃子一樣,河裡呼啦啦的落滿了人,激的賈赦的船都搖了幾搖,它似乎也被百姓們感染,捨不得他離開。
  邢薇抱著女兒與賈赦並肩,默默的掏出帕子幫他拭淚,自己也模糊了眼睛,賈赦伸出一隻手來環著邢薇的肩膀,與她共同立在甲板上接受眾人的囑咐,沒有妻子,就沒有自己的今天,在這種感恩的時刻,她最有資格站在自己身邊。
  跟著回京的四十六個舉人們看著前面甲板上的那對神仙眷侶,在看看眼前這壯觀的送行畫面,耳邊充斥的歡呼和哽咽聲,只把他們滿身的熱情都激發出來,做官能夠得到百姓們如此的對待,也不枉讀書一場!
  他們閉上眼睛,默默的在心中起誓,今生不為官便罷,為官者不能辜負老師的寄託,當以老師為楷模,絕不做對不起百姓的事情。
  此時人重師,賈赦雖然是奉旨教導,可三年相處下來,眾人與他都有了師徒名分,——其實賈赦除了安排工作,可是從來沒有手把手的教導過他們,這四十六個好歹都學會了種地插秧,賈赦除了在渠上親自指揮,其餘倒還不如他們。
  船隻一路緩行,從早上直到傍晚,沿途的百姓還在繼續往前追趕,遲遲不離別回家,賈赦幾乎也站了一天,身體脖子俱是僵硬,邢薇無法,只好命人在船上對著岸邊呼喊:“天晚了,回吧,你們不走,侯爺不肯休息,他站了一天了。”老百姓們才發覺,賈赦就像跟柱子,立在那裡一天。
  “回去休息吧,回去休息吧,我們不跟了,”岸上傳來聲音,都讓賈赦回艙休息
  ,聲音隨著風漸漸飄遠,直到無影無蹤,賈赦才在邢薇的攙扶下進船艙休息,看著睡得小臉紅撲撲的女兒,賈赦把邢薇摟在懷裡,終於吐出一句話來:“夫人啊,感謝今生有你陪伴,才會有我的今天!”
  邢薇默默的倒在他x前,這個時代的人內秀,從來說不出喜歡和愛之類的話,雖然她平時逗賈赦開口表白,可他卻總是避開說其他,這算不上表白,只是心裡的感慨吧。
  “我也感謝老天爺,讓我嫁給了你,”邢薇也道,跟賈赦十多年,從初時的彷徨到現在的安心,過程說不上激蕩,卻總是令人回味,賈赦也由一個毛頭小夥,變成一個有擔當的大叔,現在的他如何能讓人聯繫起來他就是曾經的那個想要把人家的股份據為己有不擇手段的貪心人?
  “睡吧,”邢薇讓賈赦躺下,他是有多麼大的毅力,能夠在這搖晃的船頭屹立一天都不挪地方,整個人身子都僵硬了,再不休息休息,人恐怕會落下病症來。
  賈赦聽話的閉上眼睛,不大一會兒就起了鼾聲,這是他這三個月以來睡的最踏實安穩的一次。
  邢薇從來都極為羡慕賈赦的好睡眠,不管何時,人家都是腦袋挨著枕頭就著,可從三個月前,賈赦開始失眠,從來沒有體會過這種滋味的他可是愁眉苦臉,半夜睡不著的滋味總算是讓他知道了妻子的辛苦,想起自己若干次夜裡起夜,邢薇還在那裡寫寫畫畫,奮筆疾書,他無數次在心裡告訴自己,得妻如此,夫複何求?
  可失眠的症狀越來越重,不得已請來孫太醫,他卻道說賈赦有些焦慮之症,大概是最近準備回京的行李和交待賈珍一些事情有些著急上火,開了藥吃著,還是不見效,賈赦一急,舍了那苦藥湯子,睡不著的時候就起來看舊時的卷宗,一卷卷的文字,代表了他九年的成績,原來不知道,現在重溫起來,竟然有種恍然感,這些居然都是自己做的,不是旁人?
  自己並不是祖母搖頭歎息的名滿京城的浮誇少年?父親眼中的不成器,母親,母親向來看不起自己,這些東西放到她面前,她恐怕也會說是托了那些幕僚師爺的福氣。
  福氣,自己是有福氣的,福氣從娶了邢氏之後一天天的都往自己身上彙聚,自己卻從來不知道。
  一覺醒來,賈赦神清氣爽,夜裡似乎又回到從前小時候祖母看著他愛溺的目光,場景一換忽然就變成了父親高舉起來的鞭子,差點就甩到了他的身上,可是身邊忽然來了一隻手攥住,還把他痛斥一頓,賈赦正想不起來這是誰這麼大膽,居然敢指著父親的鼻子說教,就見邢薇慌張的拉他起來,心疼的面孔漸漸放大,還來不及歡喜,就這麼一睜眼,天亮了。
  祖母去後多年,她很少入自己的夢,現在想來,連祖母的聲音都有些模糊了。不僅他,連父親教訓他的話也淡忘許多,唯一記得的就是那把鞭子,說實在話,能夠記憶如此深刻,還是因為曾經真的被它加諸過己身。
  現在回味起來,夢裡教訓父親的語氣可不是跟邢薇一樣,拽住那只鞭子的手,想必就是邢薇了,雖然只是一個夢,可賈赦心裡卻是甜滋滋的,誰說自己不成器,這不不僅把爵位給掙了回來,還得了兩把萬民傘,你有能耐,你自己怎麼不掙來一個?
  他怎麼也忘不了前一段時間他抽空回去祭祖,那些被他開除分宗了的曾經的族人們,哈哈,這個時候又回來道歉,拉關係了,貪贓枉法罔顧人命的時候你們怎麼不想想是吃的誰的飯,穿的誰的衣,吃爺喝爺還賣爺,這樣的龜孫子誰願意當誰去當,反正爺不稀罕你們。
  他自然沒有忘記順便查一下帳,雖然上次清算留下的人多數是好的,可誰知道他們會一直好下去,就像自己,以前是浮誇,現在不也是能為百姓們做些事情了?
  好在這些人還算是可以,登記在冊的東西沒少什麼,重要的他們自己名下也沒有多出什麼來,眼看就要走了,這一去大概要到老太太百年才能回來,還不知道是什麼時候的事情。且這三年的託管也不能讓人家白乾,留下的族人相對于開除了的都是窮人,連旁人都捨得,他們只要老實,賈赦也不會吝嗇,於是便每家給了十畝地,吃不飽也餓不死。
  但是都集中在他頭上已經不少了,賈赦還記得溪縣的教訓,讓他們把族中想要做事的子弟集中起來,或跟著自己去京城,或者去投奔賈珍,授人以魚不如授之以漁,京裡的族中子弟都照顧了,沒道理厚此薄彼的把他們落下,依舊扯自己後退。
  京城族人們的事情他們早就知道了,一直在等賈赦開口,可惜頭一次他回鄉祭祖的時候消息還沒有到,錯過了最好的機會,第二次賈赦見晉王,發現舊僕欺主,賈赦處理族中事務大發威風,誰敢上去說那個事情,只怕躲不遠而已。
  現在終於有了時機,個個都把自家的子弟往賈赦面前推,賈赦大手一揮,“可以”,只要是願意做事的人,來多少個他都不嫌棄,先放在身邊帶一帶,會讀書的送書院,想學商的去店鋪,實在笨拙的去種地,只要他們想學,還怕將來沒有出息?
  那一天在金陵老家的祠堂裡,族人們可是念叨了他一天,差點把他耳朵都吵聾了,也不見夜裡祖母來入夢,父親更是連個蹤影都無,嗨,他們是不相信自己的轉變,還是早就投胎重做人?
  賈赦正在胡思亂想,就聽到邢薇在外面說話,“快把桶抬進來,”聽到邢薇的聲音,賈赦想要轉動腦袋去看她,卻發現自己的脖子僵硬的動彈不得,再去抬手,一樣沉的動不了,賈赦大赫,三個月來夜不成寐的病症讓他嚇的不輕,這是得了什麼病,終於發作了不成?
  賈赦心裡正緊張的不行,就見邢薇過來攙扶他起身,“侯爺快快起來泡泡澡,昨天站了一天,身子都僵了,再不泡泡,恐怕骨頭都要鏽住了。”好在在邢薇的攙扶下,他還可以動彈,跟個木偶一般被扶到木桶旁邊,可惜抬不起t,邢薇笑看著他僵硬的樣子幫他褪去衣衫,坐到木桶裡面去。
  桶裡是邢薇特意找孫太醫配製的活血化瘀的湯汁,溫度略高些,賈赦一入進去,只覺得鼻孔裡都是藥味,可身上卻被燙的舒坦,僵硬的症狀卻感覺輕了幾分。他不自覺的微微一笑,骨頭也輕了三分,自己可別躺倒起不來身,賈璉、賈瑛還小,女兒還是弱齡,自己若是倒了,她們薄母幼子,可如何針對那榮國府的一干人。
  還沒有進京賈赦心裡就想起了還在京城的老太太,這還沒有平復下去的對百姓們的思念就被當頭潑了一桶冷水,整個人都頹廢了幾分。
  三年時間,他可以把四十六個“如夫人”變成農民,老太太和王氏也能把榮國府攪的亂糟糟一片,把他和邢薇當初的心血付之東流不說,還帶來許多隱患,這些不趕緊回去處理了,自己倒不怕死,可讓妻小跟著一起倒楣?
  他可是不忍心,妻子兒女跟著他沒有享受過幾天福,可卻要跟著他受無數連累,女兒更是才兩歲,嬌弱一團的小人,怎麼能夠看著她陷入囫圇。
  邢薇聽他一聲歎息,以為他身上還沒有緩過來,伸出手幫他敲打筋骨,疏散後背,這些往常常做,倒也輕鬆熟練,還因為循著經脈走位,賈赦不大一會兒就覺得渾身上下又回來了力氣,伸伸胳膊,捏緊拳頭,賈赦才算是放下了心,這次回去,總是要把該解決的一次解決個乾淨,再也不能夠拖泥帶水的讓他們母子跟著受氣遭連累。
  邢薇卻不知道賈赦會想如何決斷榮國府的事情,對於老太太和王氏,她倒是一點都沒有發按在心上,那倆個人如今是秋後的螞蚱,蹦躂不了幾天了,原來給她們面子讓她們消停的過日子,不成想非要出來蹦躂惹事,可她們有沒有什麼遠見和覺悟,還想走捷徑抱大t,殊不知大t可不是那麼好抱的,到時候別賠了女兒虧了錢財。
  王氏和老太太到底把元春送進了太子府,元春滿打滿算才十二歲,還是虛歲,她們怎麼捨得?大概也是急於求成,也算著了賈赦最多只做滿這一屆就得會京城,所以才做了居誘了賈政,生了寶玉把人放出來,不管老太太一開始知道不知道,反正王氏是出來了,還聯手把韓氏擠掉,自己重新掌管了榮國府。
  這三年她們婆媳可是沒有閑著,勳貴老親可是都聯絡了感情,榮國府的庫房也空了一半,雖然那上面上了封條,可依舊擋不住王氏的爪子,但他們的名聲狼藉,人家都是愛答不理。
  大概也是孤注一擲,王氏最終還是把親生女兒送進了太子府,勳貴老親們才稍微有了回應,似乎太子很看重元春,不久就傳來消息說做了才人,就連賈政也重新入了衙門,雖然只是一個書辦雜役,可是總是打破了那個“終生”的禁忌。
  一個女兒搭上榮國府空了一半的府庫,總算是讓王氏重新入了勳貴圈子,算是比賈政的二十萬銀子有價值。
  可也把他們自己推入深淵而不知。
  “太太,趙鵬趙舉人求見。”外面有人通報,邢薇看賈赦洗的差不多了,便在門口應道,“你讓他稍等等,老爺一會兒就出去。”
  趙鵬是四十六位舉人中其中的一個,表現的不好不壞,平時孤言寡語,沒事也甚少找他們說事情,算是這四十六個人裡面最為省心的幾人之一。
  “太太,那趙舉人拿著姨太太的書信,說也要見您,”外面的人聲音有些微妙,急忙把話說清,這是邢薇後來提拔的大丫鬟紅兒,原本在洪水中喪了雙親的淤縣姑娘,因邢薇可憐她成了孤兒,便讓她在府裡暫住,誰知她非要只賣自身給邢薇做丫鬟,說是報答恩情,原來雖然他父母命喪洪水,卻還有一個兄弟被賈赦的人救了性命,她自己也是溪縣的百姓搭救,才留下的命,邢薇知道他們姊弟倆個一無處去,便把他們留在身邊,只她不忍心就這樣毀了兩個人的前途,就給他們簽的活契,只說十年後就是自由身。
  這個時代很殘酷,一旦為奴三代不得科考,那姊弟兩個原本是農民,要是真的簽了奴身,不說賈赦和邢薇會不會背個趁火打劫,逼良民為賤的惡名,也會害的他們後代永遠低人一等。
  不是邢薇矯情,在這裡說什麼同情不同情,家裡的僕人都有來路,就像過去的職業三百六十行,各個有他們的生存方式,你平白無故的不要人伺候,辭退了老僕,不說你如何良善,只會誤了他們的性命。
  這些人一輩子伺候人,根本就不會別的營生,你說放生,其實是害命,所以那許多大戶人家放舊僕,有的歡喜有的愁。
  已經為僕的邢薇也不好輕易去替他們做改變,只在能力範圍內尊重他們個人的權利,給他們充分的自由,當然,辦錯事也得受到懲罰,他們可不是王氏,犯了錯有老太太包庇,如果不遵守這個世界的法則,反而是害了他們。
  京城的事情她只是耳聞,可紅兒見過姨太太邢芸給邢薇的書信,所以才有些納悶,這趙舉人到底是個什麼身份?
  “知道了,你讓他等著,我和老爺一會兒去見他,”邢薇聽了心裡一動,回來問賈赦道:“這個趙鵬叫什麼字?”古人就是麻煩,兩個名字,一個學名,一個字,當然,還有一個小名,歲數到了就棄之不用,除非己親內故,沒有人知道。
  就如賈赦,他的字就叫做恩候,說是賈代善幫他取的,小名沒有聽說叫什麼,問他也不說。
  賈赦正在穿衣,悶頭回了一句,“不知道,”他心裡有些不高興,這個趙鵬真不識相,見自己不算,還想見自己的夫人,手裡有小姨子的信就了不起啊,信不信他扒下他一層皮。
  賈赦除了下命令安排他們做事,也想不到去和這些舉人們拉攏關係,他每天為了公事在外面忙碌,好不容易回家了還不和妻兒親近,那裡有哪些時間去和他們扯皮,所以一開始有人投拜帖,說自己是誰,父母是誰,希望他關照,賈赦一概不理,統統打了回去,有了先例,後來也沒有人來拉關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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