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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 《(紅樓)邢夫人逆推紅樓夢》作者:美麗的貓兒【完結+番外】

第66章 番外

  「你舅母除了對不起你外祖母外,對你還是不錯的,」賈敏幽幽輕歎,久病的身體輕咳了幾聲,又對著唯一的女兒黛玉道:「娘錯了,娘活了半輩子,卻錯在自己的執拗裡,玉兒,你可要好好的,別學娘,以後多跟你舅母親近些,有什麼不懂和為難的事情,跟她請教,別輕易的自己拿主意才是。」賈敏目光盈盈的看著自己唯一的女兒,顯然是迴光返照前的懺悔教導。

  她原本是天之驕女,榮國府唯一的嫡女,父母手中的寶貝女兒,可卻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居然成了人嫌鬼憎的人,如今想想,似乎都是從嫁人開始。

  雖然嫁給林如海也算是她心中所願,可從小到大被母親史氏灌輸的觀念窮極一生她都難以改變。首先就是她自以為除開皇室以為高過所有人的出身。林家五代列侯,居然被她軍功暴發戶的榮國府賈敏瞧不起,難怪婆婆一直對她有意見,大概是她言語及態度上雖然盡力克制,可難免還是讓婆婆給察覺。

  其實她不過是一個泥腿子出身的賈氏女兒,又有什麼資格瞧不起人?

  再者,或許還是那求而不得的高高的榮耀了!

  從出生起,母親史氏或許就對她寄予厚望,想要把她送進宮裡,陪伴她的那位「奶兄」,掙得無與倫比的地位和尊榮,要不是祖母和父親干涉,父親又替她定了林如海為夫婿,恐怕她真的會如母所願,進得宮裡了。

  嫁給探花郎林如海固然令人羡慕,可偶爾的遺憾或許還是存在心底,畢竟,母親從小的教導實在難忘:若不是父親橫插一腳,那至尊無比的國母或許就是她唾手之物,探花之妻與國母之尊,孰輕孰重,還有的比嗎?

  即使夫妻間也有過山盟海誓,可漸漸的那種求而不得和失落,隨著林如海入姬妾房門的次數增加而漸漸的膨脹,也在不知不覺中影響了她對婆婆的尊重和對林如海的不滿,打壓林如海的姬妾或許成了她唯一洩憤的管道。

  生活的不如意令賈敏越來越孤僻,尤其是到了邢氏出現之後。

  開始對兄長賈赦和邢氏的不滿或許只是因為替母親史氏打抱不平,覺得他們對母不孝,擠壓排擠二哥賈政,但漸漸的,自己的求而不得和她的唾手可得,似乎是對自己的嘲諷——她一個榮國府的嫡女過的竟然不如一個鄉下丫頭?

  儘管賈敏不肯承認,可事實證明,自己確實處處不如邢氏。大哥賈赦原本一屋子的女人,卻肯為了她散盡姬妾;她本來都是絕嗣的身子居然都能夠生下自己喝了幾年苦藥汁依然求而不得的兒子。

  自己不得不捧著尊著的婆婆,到了她那裡,卻是想怎麼打壓都可以,最後居然都把婆婆送進了佛堂。

  若是旁人家的媳婦,賈敏或許只是會私下裡讚歎一聲,羡慕羡慕她,可是邢氏是自己的女叟子,還是繼女叟;若是張氏做到她那般,賈敏也不至於那麼氣悶,畢竟那張氏是帝師的女兒,賈敏也是自認不如的,偏偏連張氏都折了的榮國府卻讓邢氏越來越囂張,賈敏怎麼能做到無動於衷?

  仗著自己出嫁女,林家媳婦的身份,賈敏干涉起賈家的內務,偏偏一次又一次的都被兄長賈赦和邢氏反駁打壓,若僅僅私下裡沒有面子倒也罷了,這對娘家兄女叟不認也罷,偏偏他們卻把這些事鬧到了婆婆和林如海那裡,自己的生活也因此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禁閉,通房,姨娘丈夫的冷淡接踵而來。

  婆婆把對自己的不喜擺到了明面,丈夫林如海對自己也越來越冷淡,甚至同意婆婆說的什麼娶「二房」「傳宗接代」。

  所有的期望失望在這一刻全部坍塌,賈敏自己都不知道,從那一刻起,邢氏就成了自己嫉恨洩憤的物件,憑什麼她想什麼得什麼,自己卻什麼都得不到?

  這所有的怨懟都在那一僧一道的挑唆下爆發了!

  其實即便那僧道不挑唆,賈敏心裡也覺得那邢氏是妖孽,不然她一介落魄官家女兒為何混的比自己好,就連占盡天時地利的張氏都比不過她?僧道二人只是確定了她心中所想罷了。

  打壓揭露她的真面目或許才是證明自己的一條途徑,即使兄長賈赦給自己做面子,以侯爺之尊特意在大門外專門迎接自己一家人,賈敏也不管不顧的在榮國府門口發作了。

  可卻帶給了她滅d之災,還連累了她的兒子,好容易得的兒子一生下來便病弱,還未吃奶先吃藥,讓她看著都心疼。

  林如海徹底的厭棄了她,即使她生了兒子,也甚少在有以往的笑臉相對,即使她有了嫡子傳宗接代,可婆婆依舊把那賤痞子看的比自己的兒子金貴,甚至還把他送到了賈家保命。

  賈敏卻顧不得那些了,她一心撲在病弱的兒子身上,但就連老天爺也覺得她不對,依舊把她年幼的兒子也奪了過去,賈敏才徹底的崩潰了。

  可她不甘心,憑什麼一個孤魂野鬼可以在世間享受榮華富貴,她賈敏卻要被她踩在腳下,處處都不如人?

  她賈敏要活著,活著看到那妖孽現出原形的那一天!後母難當,兄長賈赦被她所惑,可還有侄子賈璉,他可是帝師親自教導出來的,即使小的時候看不出來邢氏的險惡用心,可大了,娶妻生子了總該能夠揭掉那邢氏的畫皮。

  可她終是沒有熬到那一天,昏昏沉沉間,她似乎到了一個所在,陰暗敝舊的院子裡,「自己的女兒」只得一個丫鬟守著,痛苦的燒著娟帕,竟然也是迴光返照之像,這怎麼可以?

  要說這世上賈敏最放不下的誰,自然就是她唯一的女兒黛玉了。

  母親史氏雖然在佛堂不得自由,可據賈敏所知,母親的身體康健,絕對比自己還活的長長久久。

  丈夫林如海?不提也罷,曾經的山盟海誓,早在姬妾滿懷和這些年的禁閉之中煙消雲散,那庶子林俊,便是賈敏心中最大的痛;偏自己兒子已逝,雖然他將來是黛玉的依靠,可賈敏心裡,隔母的總不可能為了自己的女兒盡心盡力。哪像長兄賈赦,即使對自己千般不滿,依舊待自己是賈家的女兒。

  「以後多孝順你舅父舅母,替我跟他們賠罪道歉,就說,就說我錯了,我對不起他們!」賈敏終於吐出了這句話,雖然有些晚,可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希望他們能夠看在自己面上,以後多照拂自己的女兒一些,雖然他們一直做的比自己這個母親好,黛玉可以說是邢氏一手教導的,可是,做娘的,總是難放下自己身上掉下來的這塊肉,不多囑咐一句,怎麼能夠安心?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邢薇和賈赦做為賈敏的娘家和親家雙重身份,也聽林家的人來告所知道賈敏已經到了迴光返照之時,早早的已經來到了林家,怕打擾到賈敏給黛玉交待遺言,在外面等著,如今隱隱約約有的聽到這話,心裡也默默的感歎半晌,女人這一輩子,若是把心系在男人身上,到死的時候,大概都是這個樣子不甘吧?

  邢薇與賈敏打了十來年教到,大概也知道了賈敏的心思,她把對丈夫、婆婆的不滿,都發作到了自己夫妻身上,偏偏賈赦是個混不吝的,從來不顧及這個妹妹,賈敏沒法,只好柿子撿軟的捏,就把心思都發作到自己身上。

  但她這輩子跟自己比註定是要失敗的,別說這輩子她還沾了自己的光多活了這麼多年,還把女兒成功養在身邊這麼多年,還多了個「兒子」,就是在原著上,「自己」雖然活的不如意,可相對來說,也比她活的好。

  人貴在知足,不論是原著和現在,邢薇都是個知足的人,否則不用別人,自己早就把自己憋屈死了。而賈敏過的卻不比別人差,錯就錯在她並沒有認清自己的身份,從來沒有擺正自己的位置。在娘家就不說了,小姑子向來是個尊貴的人物,明裡暗裡擠兌哥女叟可以說是驕縱;可嫁到了婆家,卻以一副至高無上,便宜你家了的樣子給誰看?林家五代列侯又低了賈家多少,要不是林老太太看兒子真心喜歡賈敏,林家人又薄弱,還不早早的壓制賈敏,讓她知道怎麼給人做兒媳婦的?

  可惜,賈敏至死似乎都沒有認識到自己的錯誤,她始終活在自己的夢裡?竟然有些跟原著中的黛玉一樣。原著中的黛玉可以說是無人教導,被賈家人引導的自怨自艾,可現在的賈敏呢,只能說是幼時的教導引偏了她的是非道德觀。

  「娘,」屋裡黛玉一聲慘呼,揭示著賈敏這不甘的一生走到了盡頭,邢薇和賈赦對視一眼,相扶著進去勸解黛玉,林如海原在室內親看著賈敏交待黛玉遺言,見舅兄舅女叟進來,無言的對他們躬身行禮,說實話,對賈敏,連他自己都不清楚如今是個什麼心情。

  他和賈敏的婚事是賈代善求旨賜婚,婚前他幾乎對賈敏一無所知,好在賈敏也算是個才女,夫妻二人也可以說是才子佳人,令人羨煞,可惜賈敏似乎有些清高過頭了,雪月清風作畫填詩沒有問題,對家務事卻有些不大上心,尤其是在婆婆面前,依舊端著她侯門貴女的身份,導致婆媳關係越來越緊張。

  也不是林如海偏心母親,一味的指責賈敏的不是,林老太太才是真正的高門貴女,骨子裡是個重嫡庶,重規矩的,林家因為子嗣不豐的緣故,從來不興給子弟納妾給通房,林如海跟賈敏的洞房夜甚至是他的第一次。

  就這麼一個兒媳婦,未來孫子的母親,林老太太也沒有想過跟她把關係搞僵了,再加上,她前半輩子勞心累狠了,一心想要含飴弄孫過清閒的日子,好對林家祖宗有個交代,誰料賈敏卻立不起來,不僅當家理事不行,更生不下一子半女,讓林老太太傷透了心。

  林如海也是以子嗣為重,所以才接受了母親給的通房,說到底,他也是這個時代普通的男人一個,不可能為了妻子不要兒子,原著中的他在賈敏死後只有黛玉一個卻不肯續娶,除了對局勢可能還有其自己身體的原因,關鍵的,恐怕還是其母親早就不在了,沒有老人給的壓力,他連自己的性命都可以放棄,何況黛玉和盼不來的兒子?

  若說他是為了賈敏的死殉情?那真是一個笑話,若說他真的對賈敏一往情深,也不會有妾室和通房的存在了。

  說到底,賈敏恨邢薇也不是沒有道理,若說沒有邢薇盡力延長林老太太的生命,賈敏或許不會活的這麼悲慘,至少,在林家內宅一頭獨大,即使不得不為林如海納妾生子,也不至於讓那些妾室欺負到她的頭上去。

  可因為邢薇的「一己私利」改變了她的命運,林老太太活著,林如海自然不會把心思完全放到妻子身上,加上賈敏的「行差踏錯」,越來越引得林如海反感,尤其是賈敏婚前與史氏做的那些事兒,不說這個時代的男人容不下,就是邢薇前世的某些男人也難容妻子心中還會有別的男人存在——雖然頭上的帽子沒有綠,可心裡的遺憾卻比帽子綠了還令人沮喪啊?

  林如海從心底疏遠了賈敏,及至後來和好「如初」也只是表面現象,心底的那根刺既然紮了進去,即使傷口癒合,也不是沒有丁點痕跡的。

  人活著的時候林如海還會彆扭記恨幾分,如今人都死了,林如海還會記恨到棺材裡去不成?

  那畢竟是他的嫡妻,自己第一個女人,他死後也是要跟他同棺共x的,兩人也有過恩愛的時候,何況,雖然林如海心裡不舒服,卻始終沒有跟賈敏挑明過原因,如今想想,妻子後來的悔改,服軟,也足夠表明她的悔意了。

  如今在看,反倒是他自己不夠丈夫!放著大好的日子不過,卻跟個女人計較,偏這女人不是別人,還是自己的髮妻,唯一女兒的母親。

  「節哀順變」,賈赦也不知道要說些什麼,對於這個妹妹,他開始是有很大的希望的,畢竟一母同袍,他跟賈政關係並不好,但賈赦骨子裡是個重親情的,(離的遠了除外),若是能維護好這個妹妹的關係,總比疏遠的強。

  但事與願違,賈敏連庶出的妹妹賈攸都不如,跟他的關係越來越遠,要是針對他自己也就罷了,自小時候起,賈赦就已經習慣了這個妹妹的說教,——在他心裡,若是有人說教,至少還是願意把他放在心上,所以賈赦雖然不喜,但還是能夠容忍甚至歡喜的。

  可賈敏把矛頭針對在邢薇身上,卻是賈赦所不能容忍的,自己確實不學好,讓人多說幾句不礙什麼,可妻子卻是沒有什麼做錯的地方,唯一錯的就是嫁給了自己,連累的她在婆家吃了這麼多的苦,偏連親娘,親兄弟,親妹妹都容不下她,賈赦怎麼容忍。

  賈赦本就混不吝,又遇到了難得放在心上的人受了委屈,他怎麼會容忍,且在他看來,邢薇已經看在自己面上一再的容忍賈敏,可賈敏偏偏得寸進尺一再欺負邢薇,如果他再放縱下去,賈敏還不知道會怎麼做。

  賈敏若是沒有嫁人倒也罷了,賈家不缺銀子養活她,可她已經是林家的太太了,若是做的太過分,惹得林家人也笑話他賈家人不會教閨女,影響的就不僅僅是他了。

  對於賈敏的「早逝」,賈赦心裡倒是沒有多少愧疚,賈敏都被人捧到天上了,卻依舊把自己作死了,若是他也跟賈敏這樣想不開,還不早就去見了閻王?

  他雖然散盡姬妾,可心底還是對男人三妻四妾沒有任何抵觸的,別說妹妹賈敏沒有給林如海生下兒子傳宗接代,即使生了兒子,林如何只要不c妾滅妻,他作為娘家人就沒有立場去為了林如海納妾而去問罪。

  當然,換了林俊就不一樣了,因為黛玉要嫁人的關係,林俊生為長兄,原本想要把女兒賈璦養到十八才嫁的賈赦不得不把女兒提前嫁人,賈赦一肚子的氣卻不好發,要是單單因為黛玉的原因,賈赦或許也會來個「權宜之計」把女兒的婚事再托幾年,偏賈敏身體一直不好,內務一直是黛玉在管,黛玉出嫁,林家內院便沒有了管事的,關鍵賈敏的身體眼看著是托不過去了。

  這也是黛玉要嫁人的原因之一,怕給賈敏守三年孝,那邊在弄幾個世子側妃、庶子,庶女什麼的出來,林家,賈家可不憋屈死?

  好在女兒嫁的也不是別家,林家唯一的麻煩賈敏也活不久了,賈赦倒也不是很不捨得女兒去林家,且女兒若是替婆婆守了孝,早接過掌家權,好處也是大於壞處的,賈赦再不舍,也知道要為女兒著想,這一來二去的,便把女兒在黛玉出閣前匆匆的嫁到了林家。

  賈赦和邢薇好歹的勸了黛玉幾句,便出來了,賈敏病了這麼久,不說賈赦和邢薇,就是黛玉和林如海也早就料到了這一天,心裡也沒有那麼多的傷懷了。

  「爹,娘,」賈璦還未吩咐完內院婆子丫鬟們便得到了婆婆兼姑母去世的消息,急急趕過來,剛好看到賈赦和邢薇出來,便與他們見禮。

  「怎麼瘦這麼多?」邢薇看著心愛的寶貝女兒,不由自主的嘀咕著,原本想要留著女兒到十八歲的邢薇如今看著自己的寶貝女兒心裡不由得疼的不行,要不是林家人口清淨,林俊也不是血緣上的親表兄,林俊又是親自看著長大的,知根知底,邢薇當初都恨不得反悔這門親事呢。

  「沒事啦,娘,」賈敏一直病著,不能當家理事,且林俊娶妻還是因為黛玉嫁人,賈璦進門就要當家理事,嫁小姑子,伺候病重的婆婆,怎麼能不瘦呢。

  「人手可還夠用,要不要我留下幾個人幫你?」邢薇也知道此時不是心疼女兒的時候,雖然知道林俊人品可靠,榮國府也足夠拿捏他待女兒好,可這個時代女人想要過上好日子實在不易,且人心是最善變的,女兒提早嫁人,接受中饋,替婆婆守孝,卻是對女兒最大的好處,邢薇心中再不舍,也得嫁女。

  幸好那時候早料到這一天,賈璦的陪嫁不僅十裡紅妝,還有足夠多的家人,如今林家的老人加起賈璦的陪嫁一起做事倒也不是那麼緊張。

  自古以來都有奴大欺主的說法,也因此邢薇並不喜歡用舊僕,老僕,可古話說的好,「家有一老如有一寶」,這些老僕人也是如此,他們見的世面多,翻手如雲覆手如雨,可若是能夠收服了,卻也是主子的左膀右臂,邢薇原來動輒賣外面的人來用,給的就是賈家的舊僕一個警告,不管你聽不聽話,這個世界不缺下人,沒有這些舊僕,榮國府過的比往常不差什麼。再加上賈赦舉薦有能力的舊僕出人頭地,這些人雖說奴僕出身,見的世面卻比一般的世家少爺都多,無論將來是否出人頭地,永遠都貼上了榮國府的標籤,——一日為奴終生為奴,即使他的子女也永遠洗不淨舊主的陰影。

  留下的卻也是忠心耿耿或者再無二心老實愚笨的了,這才是變相的浪裡淘沙,各取所需了。

  林家五代列侯,林老太太又是個精明的,黛玉從她手裡接的內務,自然沒有人敢跳腳,偶有不服的,也早就被她仿照榮國府的做法,要麼以為母祈福的名義放了出去,要麼也找了林如海舉薦出去做事了。賈璦雖然年少,卻因為是林家唯一的當家主母,比在黛玉手下時候還謹慎些,——有邢薇這樣的母親,再有黛玉那樣的前車之鑒,即使有刺頭,卻也沒有敢出來指手畫腳的,聰明的也早就跳出來助賈璦一臂之力,求在她面前留個好印象,因此,這幾個月來,賈璦管家理事倒是沒有遇到什麼阻力。

  即便如此,乍一離開父母家人,突然接手一個家庭的內務,賈璦還是不慣,幸虧從小母親並沒有嬌慣她們,從小便帶在身邊學著管家理事,身邊幫忙的也多,賈璦還是比嫁人前瘦了幾圈,褪了嬰兒肥成了個嬌俏的瘦美人。

  賈赦看著瘦出尖下巴的女兒也是心疼,有心要罵罪魁禍首林俊幾句,轉眼便見林俊一股風般刮了過來,他比賈璦便的還厲害,臉上的顴骨都尖突了出來,這也是在他身邊長大的,跟幾個月前變化也太大了些,賈赦癟了癟嘴,不由的改口道:「什麼事情都要主子去跑腿,要那些下人做什麼?」這是告訴林俊讓他多指使人,別沒事把自己累個半死。

  賈赦從來都是做主子的,能不親力親為的向來如此,可林俊一屆林家新家主卻不好如此,尤其這次還是他的「嫡母」的喪事,若是不親力親為,還不知道將來會不會有什麼閒話傳出來。

  賈敏向來不喜歡他,要不是賈赦和邢薇不嫌棄,把親生女兒許了他,坐實了了他的身份,他在林家的地位也沒有這麼穩固。林家雖然沒有近支,可也是有遠宗的,一旦林如海去世,若是林家所謂的族人再跳出來,他的身份便尷尬了。

  雖說不該說,若不然就有盼著賈敏死的嫌疑,可賈敏死在林如海前頭,對他卻是最有利的,一旦為賈敏守了孝,即使林如海百年以後,林家宗族再出來說嘴,他也是有底氣的,再怎麼以庶充嫡,他也是父親的血脈,又為嫡母守孝了的,即使告到聖上那裡,他也有資格承繼林家。

  何況,還有賈家人,即使不為了賈璦,以舅父舅母的心性,也不會看著他不管,林俊先是以孝子的身份鄭重的給賈赦和邢薇行了大禮,才起身嘶啞著聲音道了「保重,」即使明知道賈赦和邢薇不怎麼待見賈敏,可林俊知道,跟他一樣,他們在外人面前也不得不裝出個樣子來給人看。

  「唉,」邢薇拍了拍女兒的手,只能吩咐道:「多注意休息。」便急急的離開林家回去了,作為親家和娘家,賈家還有許多事情要做,各種禮儀都要在最快最高的規格給送過來,不僅是讓已經去了的賈敏死後榮哀,還要給自己的女兒做面子。

  賈敏確是死後榮哀,因為皇帝忽然派了皇子替他來弔唁,原本還在觀望的京城權貴這才想起來,雖然林如海如今在家榮養,可到底曾經官居二品,做官皇帝的c臣,且賈敏還有一個身份,是皇帝的「奶妹」,若不是賈代善替她求的賜婚,如今說不得已是千尊萬貴的身份了。

  「林如海打算護送賈敏和林老夫人回老家?」皇帝聽了內侍傳回來的話,默然半晌,林老夫人在京城去世,卻一直停靈在護國寺,林如海替母守孝在家榮養,出孝也不肯在出仕為官,要不是為了女兒和兒子的婚事,他恐怕早在林老太太去世的時候就舉家回了老家吧。

  皇帝早知道在黛玉出生前,林家便鬧出來賈敏曾經「暗許」他的事情,翻出曾經的舊事,他也不知道是個什麼心情,賈敏少女暮靄,要不是當時的時局,他說不得看著史氏的面上真的就納了她進宮,可在看賈敏和史氏後來的所作所為,他也不由得慶倖,不說心疼賈敏的性命,只說賈敏的性格,史氏的野心,幸虧她沒有真的進宮,否則,他就又得多一樁鬧心事了。

  人死事消,不看在賈敏份上,只看林如海和賈家份上,他也得讓人走這麼一趟。

  林如海表面謝恩,心裡卻膈應的不行,只覺綠油油的帽子又重新扣到了他的頭上,原本他還打算過得七七四十九天的水陸道場在走,趁這功夫在替兒子多安排一些事情,可皇上派人來之後,便藉口京城權貴弔唁不勝其擾提早啟程。

  賈敏久病,林家早已經預料到了這一天,因此舉家回南遷並不是很突兀,只邢薇捨不得女兒離開,免不得要狠哭一場,好在想著三年後他們還會回來,免不了還有個念想,只是林如海卻不打算再回京城,拉著賈赦狠喝了一回酒,難免的又倒了一肚子的苦水,把托孤的話說的讓賈赦聽了都難免頭疼,把對女兒的不舍都沖淡了些。

  林家剛走,匆匆趕回來弔唁的賈玫帶著兒子媳婦女兒女婿也回來了,象徵性的去林家上了一炷香,賈玫便帶著兒子媳婦女兒女婿重新回到了賈家。

  上次回老家賈玫可以說說是有些灰溜溜的,這次再回來,卻是有些趾高氣揚。

  賈玫聽從兒子的建議回了老家,不僅兒子過了考試,有了舉人的功名,給女兒定下的准姑爺也考過了,雖然兩人名次並不大好,可對京城學習成績比兒子好的卻落了榜的,那真是三喜臨門了。

  且比于賈敏的死,林如海也不再出仕,她卻是覺得自己兒女雙全且都有了出息,將來前途一片大好,自己也能夠享子女福做老封君的,即使不能,只要她活著,就比賈敏過的千好萬好了。

  邢薇雖然不大待見賈敏,可人死帳消,且賈敏還是她女兒的婆婆,聽到賈玫言語裡帶出來的對賈敏的不屑和幸災樂禍,邢薇還是摔了茶盞,「雖說三姑太太來的晚了,可好歹也去林家上了香,也算是盡了姊妹情份了,要是沒有別的事,該忙什麼便忙什麼去吧。」別說到底是有姊妹名分,就是看在皇帝還派了皇子來弔唁的份上,別人都不敢說賈敏半分不是,偏她賈玫就要當著面的詆毀自家人,原來還以為賈玫算得上是個聰明知道分寸的,原來依舊是個拎不清的。

  賈玫卻沒有想到邢薇反應這麼大,她是知道邢薇不待見賈敏的,這次回來還想求著賈赦和邢薇幫她兒子和姑爺求官跑腿的,所以才不惜餘力的在邢薇面前詆毀一個死人,雖然心裡十分高興賈敏的死,可跟兒女的前途比起來,她還是不得不收斂幾分。

  回到老家借著榮國府的名分,她真切的享受了一把眾人恭維的感覺,急忙趁機替兒子女兒各自挑了好親事,兒媳婦有身家,父親也是個官員,能夠助他家一臂之力。新姑爺雖然年輕卻也是個會讀書的,當然,與他兒子比是差了些,跟賈璉更是不能比,但相對於以前,如今的一切都是賈玫想都不敢想的。

  賈玫是個很懂得抓住機會的人,別看她不肯在邢薇面前低頭,卻也是因為要抬自己的身份,怕一旦低聲下氣,就再也抬不起頭來。

  這次回來卻是為了兒子再進一步的,不管是考進士還是乾脆選官,她自是有自知自明的,要想要最好的結果,都是離不得賈赦的。

  誰知道正好趕上賈敏去世,難得的,賈玫竟然想到去給賈敏上一炷香,前些年她在賈家住,與林家賈敏都是不肯往來的。

  卻不知道嘲笑了一把賈敏邢薇的反應卻這麼大,令賈玫嚇了一跳。

  邢薇也懶得跟賈玫閒話,直接道:「老爺安排了兩個地方,已經跟他們說了,你們回去商量一下,到底要怎麼安排?」俗話說的好,上位者給自己的碾壓抵抗不得,這些依附自己的人為何還要容忍他們來膈應自己?賈玫這次來的目的很是明確,不就是求官來的嗎?這個也很是容易,他們身上有功名,師爺幕僚什麼的不說,九品主薄什麼的還是可以找兩個地方讓他們去的。

  賈玫沒有想到事情這麼容易,她也問過兒子,知道即使再考,會上榜及有好名次的可能很低,若是得個同進士還不如托賈赦的關係找個官先歷練幾年。

  賈玫急忙回去問兒子陳銘,聽說了賈赦的安排之後心裡卻有些不滿,「你舅舅給賈珍都安排了個七品,給你卻是個末品的主薄?」

  陳錦也不滿,跟賈玫告狀道;「舅舅怎麼能夠這樣,相公這麼好的才學,去做個主薄?」陳錦原來卻是很不滿母親賈玫給她找的這個丈夫的,畢竟經歷過京城的繁華之後,小地方的富豪也是難入她的眼的,可是婚後發現婆家人幾乎把她供了起來,就因為她有個榮國公的舅舅,陳錦才知道母親賈玫的用心良苦。

  若是以她的條件,在京城裡面前配了人,雖說有可能上來就是個官家夫人,可是家裡的婆婆、丈夫、小姑絕對不會這麼把她捧在手心裡的,賈家女學裡的學習不是白呆的,即使賈家宗族的女孩子家裡條件還不如她,可人家姓賈,有榮寧二府的招牌在,嫁入官家就沒有人敢低瞧,偏她姓陳不姓賈,在外麵糊糊人還行,到了京城就瞞不過人了,尤其她母親還是庶出,跟賈敏和舅舅的情分不能比。

  然陳錦卻跟丈夫誇過了海口,說賈赦會如何厚待他們,如今不過是一個主薄,她如何給丈夫交待?陳錦偷偷跟母親說完,才敢去看丈夫余樹的臉色,他面上果然不大好看,可礙于陳銘都沒有對賈赦的安排有異議,只能忍著了。

  陳銘卻道:「有這個主薄就不錯了,」他回到家鄉考試,好容易得了個好成績,這也是托有信心的都跑到京城來「一步登天」了讓他鑽了空子,否則他們都跟往年一樣留在戶籍地考試,他還不知道會不會落榜呢,他可是聽說了,那些信心滿滿來京城的學子,不少都落榜了的。

  也是,這學子允許異地考試也不是針對一地,他家鄉的學子會聚湧京城,別的地方的學子也會來,都想鑽京城的便宜,反而卻被擠暴了頭,也是可想而知的了。

  他逆向而行終於考了個三十六名,在他來說,已經算是鴻運當頭了,還能想下一步?他趕上頭一遭,那些吃了虧的和還未吃到虧的也應該吸取了教訓,以後不會這麼盲目的往京城趕,再有這麼好的運氣就不能了。

  這一屆能夠榜上有名的卻是真正的學子精英,以他的成績跟他們爭進士那是絕無可能,陳銘知道,他說的先找個事做等幾年再考卻是哄母親賈玫的,照聖上這政策,學子們不限籍貫異地考試,他想要再進一步的可能性極低了,好在他還有個好舅舅,不費吹灰之力就找到個主薄,就踏實的從底層做起吧。

  陳銘卻是跟他母親賈玫一樣,很是知道自己最需要能抓住的是什麼,他又多讀了幾本書,住在榮國府這麼些年,多少聽說些官場規則,對於母親幼時受到的一些苛待也少些感同身受,因此,對於賈赦和邢薇的抱怨幾乎沒有,對於賈赦的安排還是很知道感激的。

  餘樹卻是有些不滿,他年紀輕輕便一路順利的過了秀才、舉人,家庭條件也好,少歷練,很有些不知道天高地厚,聽見大舅兄表了態,終於說出了自己的意見,「我卻想再考一考的。」餘家也是有些門路的還不缺銀子,他自覺即使再進一步不成也能夠謀到比主薄高些的職務的。


第67章 番外(完)


  余家跟陳家聯姻讓他娶陳錦,看重的就是京城榮國府的名聲,急匆匆的完了婚,跟著一起來了京城,進了榮國府才知道,賈玫母子在榮國府並沒有他們說的那麼體面。

  住的是最偏遠的小院子,還是母子、婆媳、女兒、女婿全擠在一起,榮國府偌大的空院子都有好幾個,偏偏當家的舅舅,舅母就跟遺忘了他們一樣,任由下人把他們安排在「故居」裡,餘樹不由得從心底覺得自己這樁婚事被陳家人欺騙了,怪不得婚事一定下來便要求急忙晚婚,恐怕就是怕他們打聽清楚了反悔吧?

  賈赦聽說陳銘願意去做主薄,心裡多少有些欣慰,賈玫不招他待見,對於陳銘的印象還是可以的,賈赦在地方上做了九年時間,早少了浮華多了腳踏實地的責任感,對他道:「別小看了這主薄一職,若是做的好了,卻不比縣令還磨礪人,舅舅身邊還有幾個人,如今也用不上了,回頭給了你,你多聽聽他們的少不了你的好處。」

  主薄還帶這幕僚,這已經是賈赦給陳銘最大的支持了,賈珍當初也只是個跑腿的,因為身上有爵位且還是賈家人身上還有功勞,皇帝才額外開恩讓他做了縣令,陳銘有這些人扶持,做些功績出來非常容易。

  陳銘想的明白,一鞠到底,「謝舅舅。」主薄官職不高,可是依他自己的能力想要謀一個還是不容易的,他們才來,舅舅就給安排下來了,還給了人幫他,只要他聽話用心做事,將來的前途指日可見,恐怕比走科舉還快些。

  余樹眼看著大舅子帶著岳母揚長而去,心裡空了一半,有心聽賈赦的話,可總有些不甘,想要去求賈赦給他謀個更好的前途,卻總是隔了一層,他又不敢去。

  想到總是笑mm的賈璉和賈瑛,他有了主意,跟陳錦打聽了一下兩位便宜表兄的喜好,匆忙著出去置辦了些東西,又找機會親自找到了賈璉的書房,不想,那裡卻多了一個人。「來,給你介紹一下,」賈璉看是餘樹,不動聲色的給他和賈珠介紹,「這是你二舅家的珠大哥。」在給賈珠引見了餘樹,二人稍作寒暄,各自落座,餘樹袖子裡揣著的一方古硯還有一柄古劍卻不好出手了,硯臺是給賈璉的,古劍是送賈瑛的,可如今多了個賈珠,他又沒有預備給他的禮物,這會兒總是不好拿出來獻寶了,可東西沉甸甸的在袖袋裡總是讓人那麼的不自在。

  賈珠婚後即單住,他自知道沒有讀書的天份,好容易考了個秀才後便安心跟著薛寶釵做買賣,薛蟠打死人的事賈赦到底沒有幫著平息,沒有多久就被判了流放,那時候薛家母女還依附著榮國府住,與外面的消息並不靈通,等知道了派人去找,薛蟠已經受不足磨搓一命嗚呼了。

  薛姨媽受了刺激,大病一場,等好了也死了心,安心跟著賈珠過日子,在她心裡那時候就已經把賈珠當做姑爺看待了。

  只是賈珠到底跟王熙鳳有著婚約,王熙鳳又是薛姨媽的內侄女,她也不好明著搶內侄女的未婚夫給自己的女兒。

  賈珠學業不大好,又不大跟賈赦親近,將來走仕途的可能為零,別人恐怕看不上,薛姨媽眼界淺,在失去了兒子後即便是個傻子也該機靈幾分了,依她們母女當時的情況,手裡有大把的銀子,若是找一個陌生的姑爺,將來把他供出來有了出息,自己母女卻也不一定有命享。

  因為有這麼一層心思,薛姨媽對內侄女王熙鳳也不大親近,王熙鳳也知眼色,來看了她們兩次,便一頭鑽在榮國府女學裡,寧願侍奉那女師傅也不再來看她這個親姑媽了。

  等王熙鳳和親的旨意下來,薛姨媽才松了一口氣,卻也因此心裡著實堵的慌,賈珠人好不好她不好說,可王熙鳳寧願去和親也不願進賈家的門,著實讓她心裡膈應。

  賈珠是姊姊姊夫的兒子,姊姊姊夫是什麼樣的人她也聽說了,薛姨媽對籠絡著賈珠的同時也一直防著他,生怕賈珠也是個白眼狼,直到薛寶釵跟賈珠完婚生了個兒子之後,薛姨媽才把薛家鋪子裡的生意交給賈珠。

  賈珠手裡有了薛家的鋪子,卻不好跟榮國府在少來往了,薛家底蘊到底足,榮國府雖說沒有很關照過,可薛姨媽母女一直住在榮國府,那些別有心思的人輕易也不敢打歪主意,薛蟠死了,少了個惹禍的少爺,可薛寶釵極精明,全權打理薛家鋪子,反而是福非禍,托這幾年國富民安的福,薛家雖說沒有薛父在時候的榮光,可也比一般的富戶強上許多。

  因有這麼大一筆家財在,賈珠並不敢與榮國府走的生疏了,可跟大伯父低頭哈腰,他到底是拉不下那張臉,雖說知道自己父母的死都死咎由自取,可他也知道,若不是大伯父賈赦、大伯母邢氏趕盡殺絕,他也不至於成為京城裡的笑柄,如今他想要依附別人都不可能了。

  好在大伯父似乎真的不是戀權的,在賈璉婚後竟然把榮國府的事務全都交給了賈璉打理,賈璉也不知道是怎麼想的,放著科舉不走,竟然真的打理起榮國府的內務來。

  賈珠不止一次的在心裡想,他們父子都是這種怒其不爭的,為何還要跟自己父子爭的頭破血流?

  可形勢比人強,碰了滿頭包的他知道他父子兄弟如今只能依靠榮國府才不能被人欺負,只能低頭哈腰的來榮國府求庇護。

  幾個人說著話,便把話題聊到了讀書上,餘樹想要跟賈璉、賈瑛套近乎,最大的希望還是想要求他們幫忙給自己舉薦個好的老師,最好是像他們外祖父那樣的名宿。

  然賈璉卻道:「賈家族學如今還算是不錯,寶玉也在那裡讀書,這次下場本來是去試試水的,沒想到竟然也中了舉,說來讀書上竟然比我和瑛兒都強些,將來咱們賈家說不得還得看寶玉的。」

  說到寶玉,就連賈珠也笑了起來,他自己被賈政給耽誤了,勉強考了個秀才就棄了科舉入仕的心,寶玉可以說是他啟的蒙,小時候多些頑皮與小丫頭打鬧,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起便一心讀書,也不鑽丫頭堆了。賈珠能夠放下書本安心幫打理薛家的鋪子,也是看寶玉比自己會讀書,打算一心供養寶玉。

  賈璉和賈瑛讀書好仗著有個好老師,張老太爺可是做過帝師的,可賈寶玉小小年紀便中了舉,可是真的是靠天賦了,賈家族學這些年是不錯,可像寶玉這樣一路秀才舉人不落空的,還是少數。

  賈璉和賈瑛因榮國府所限,還不好全力以赴去考舉,賈瑛為了免上面的猜忌加上自己的個性所至,甚至混了個京城魔王,與他父親當年的名聲有的一拼了。賈寶玉反而沒有這個制約,這就是邢薇所說的福禍雙依了,為名所累了。

  餘樹聽了一愣,有心想要請賈璉和賈瑛幫忙舉薦他到城外的書院去,卻跟他們沒有那麼深厚的交情,且寶玉在族學裡讀書依舊考上了舉子,他那裡能夠說賈家族學不好,他瞧不上。

  餘樹藉口還要拜訪家裡的親戚,拖了幾天才去賈家族學,他家不過是小地方的鄉紳,族人裡是有幾個做官的,可多在地方,京城的同族聽說他跟榮國府搭上了親,反而還想通過他來巴結榮國府,他便知道了他們如今的能力還不如自己,幫不上自己多少不說,還得勞累自己。

  余樹給父母寫的信也有了回音,也跟他想的一樣,到底是不願意就這麼著去做什麼主薄,怎麼的也要再考兩次才死心,他年紀還小,三十歲之前,就不信在科舉上沒有什麼建樹?

  因為要跟寶玉一起讀書,餘樹便跟「二舅」賈政那邊走動多了些,因為有陳錦的普及,餘樹也難免的對賈珠多了幾分同情。

  珠大表哥溫文爾雅的一個人,因為二舅舅的關係被耽誤了,如今竟然淪落成為了一個「商戶」,餘樹心裡一邊替賈珠惋惜,一邊跟他打聽在京城開鋪子的事情,他父母隨信不僅說了他科舉的安排,還有讓他打聽一下在京城置辦商鋪的打算,餘樹知道自己在京城還不知道會耽誤幾年,這置辦下來的鋪子多數就是他將來的「體己」,自是十分上心安排的。

  其實據餘樹所知,榮國府的商鋪產業比賈珠岳家薛家可是要好了不知道多少,不說那玻璃作坊還有皇帝的股份,又重新開起來的南北商鋪,還有酒樓、成衣、首飾等商鋪,榮國府不做便罷,鋪子一旦開起來,立即就成了京城商鋪的風向標,且還有連鎖趨勢,由京城輻射周邊乃至全國。

  余樹跟賈璉試探過能否在榮國府的商鋪裡參股,可賈璉一句話就把他給噎回來了,人家參股的除非親戚就是官員還有皇族,——他雖說也是「親戚」,可已經一表三千里了,何況他還有個不懂事的岳母,臨走前還把榮國府給得罪了,雖說賈赦和邢薇沒有表示出來,可他也是不好意思再跟賈璉他們在提商鋪的事情了。

  賈玫臨走時還是有些意不平,總覺得賈赦沒有對陳銘盡心,只一個不入品的小官就把自己兒子打發了,她不敢跟賈赦和邢薇嘰歪,心一恨跑到賈母史氏「修行」的庵堂去諷刺嘲笑了一番史氏。

  庵堂裡原本是有人「伺候」賈母的人的,不僅是看住賈母,還有保護的,可賈母在庵堂裡住久了,也沒有離開的心思,庵堂裡的人也放鬆了警惕,在者,賈玫是借著榮國府給賈母史氏送東西的藉口去的,這些年逢年過節賈赦總是帶著兒子們去給賈母史氏磕頭,甚至還有接史氏回榮國府的打算,若非賈母自己不肯回家,她也不會至今還在庵堂念經。

  賈玫很是容易的便見到了史氏,裝模作樣的給嫡母磕頭見禮之後,便是一番別後敘情,她自己和賈攸的事都是一略而過,主要就是說大姊賈敦和賈敏的事情。

  賈赦和邢薇知道賈敦死了還是從賈玫嘴裡知道的,具體情況賈玫卻不肯說。

  卻原來賈敦接二連三的看著幾個庶出的兄弟們遭遇不測丟了性命,要不是她們姊妹三個是女兒身,也不知道能不能保住性命,即使如此,在嫡母史氏眼裡,她們的存在也占了嫡女賈敏的長女身份,明裡暗裡沒少受磨搓。

  身為長姐,賈敦的心性自是比妹妹多了幾分擔當和責任,暗地裡也去求過父親賈代善,可賈代善也不知道是真的忙,還是對史氏的信任,或者是沒有把他們這些庶出的子女當人看,她的一番求助不僅換不來絲毫保護,反而得到了史氏一番報復。

  賈敦曾經三天三夜無米沾牙,那還是在路太君眼皮子底下,史氏卻不肯要了她的性命,賈敦就知道,自己的苦日子還在後頭。

  果然,路太君死後,她是第一個出嫁的,賈敦也曾經幻想過,嫡母或許因為祖母的死掌控了榮國府就會放過她,卻沒有料到,當她蓋上蓋頭就被人擊昏,再睜開眼睛就到了暗香樓。

  暗香樓卻是暗寮,裡面的姑娘來歷多是說不出來歷的,去那裡的客人心知肚明,除了尋求刺激的便是有特殊嗜好的,賈敦到了裡面自然是沒有個好。

  但賈敦心境不比旁人,要不然在榮國府就活不下去了,在那心思各異的客人中,賈敦居然很快的挑了一個人輾轉帶信出來給了賈玫,賈玫這才知道為何她出嫁之後去看大姊賈敦對方卻不肯見她的原因——原來那所謂的「賈敦」不過是她的陪嫁丫鬟而已。

  賈玫求了人去見了賈敦一面,不止帶來了賈敦自盡身亡的消息,還給她捎了一封信,卻原來賈敦抱了必死的心,只不甘就這麼無聲無息的去了如了嫡母的意,便忍了一口氣到今天,她在嫡母的威壓下心性早慧,往日無聲無息的把自己的份例和首飾以及能夠偷變銀錢的物件都變賣了銀錢積攢起來,存在銀號裡,因為怕起變故,只留了一個口信便可支取,那信上寫的就是那約定。

  賈玫有了賈敦的前車之鑒,心裡有了防備,不等「陪嫁」丫鬟動手,自己找了個藉口喊了牙婆把她們賣了,勸說丈夫帶著折變的銀子和賈敦的積蓄匆匆回了老家。

  時過境遷,壓抑了二十多年的仇怨加上自己的仇恨,賈玫會有好話對賈母才怪,一番諷刺嘲弄出了心中的惡氣,賈玫跟著兒子去了任上,賈母史氏卻大病了一場,賈赦和邢薇也終於知道了賈敦去世的真相。

  賈赦聽賈玫說賈敦死了,也派人打聽過,那邊說確實是難產而亡,孩子也沒有保住,這事在這個時代也是常情,賈赦也沒有追究過,如今才知道,那所謂的姊姊竟然只是一個丫鬟,一口老血差點沒有噴出來,他早先還覺得母親史氏在庵堂多年也算是贖夠了罪,如今才知道自己的生母如此殘酷。

  賈赦心底的一絲愧疚也消了,不再提接史氏回榮國府,卻也對那賈玫再也無了好印象,賈玫母子跑的快,他便遷怒到了餘樹身上,外甥女婿本就遠了幾分,再加上餘樹又是個好高騖遠的,賈赦也不會多喜他幾分,私下裡也交待了賈璉和賈瑛不必對他過多關照。

  余樹在榮國府得不到好處,只好來尋賈珠的幫助了。

  賈珠不知道賈玫幾乎把史氏氣死,可即使他知道了恐怕心裡只會有幾分解氣,也不會心疼賈母幾分,他父母雖說是咎由自取,可若是沒有賈母的縱容和默許,也不會落到如今的下場。

  雖說薛家的商鋪也是靠著榮國府才有今日,面對餘樹的「示好」,賈珠自然不會輕易允諾什麼,可如果餘樹懂事,他也不介意指點他一二,畢竟這親戚關係在那裡擱著,餘樹又不是白丁加窮酸,即便他不幫,餘樹將來也不見得做不起來。

  因此餘樹也見到了薛寶釵,薛家的商鋪雖說多數是賈珠在跑,可薛寶釵也沒有完全把權利放給賈珠,姨母一家的遭遇已經給了她前車之鑒,薛寶釵也不是那種為了男人幾句花言巧語可以拋卻一切的,賈珠對待賈政、王家以及王熙鳳的冷然早讓薛寶釵心裡起了防範,薛寶釵到底只是一個女子,照顧母親、子、女,料理家務,已經佔用了她大多部分的時間,且賈珠到底是他丈夫,做的太過了也會把他推遠,便退而求其次,只把總帳把在自己手裡。

  余樹私下裡與陳錦說起賈珠,不免也鄙夷他幾回說他吃岳家的飯,偏陳錦心裡也瞧不起這個表哥,卻捨不得薛寶釵這位大方的表女叟,免不了要替他們夫妻說幾回好話,捧這個免不了就要壓那個,說來說去只說賈赦不仁義,偏心什麼的。

  這個卻說的是韓氏的一對兒女賈環姊弟了,韓氏並不是好高騖遠的人,賈家雖說定了女兒晚婚的規矩,可她知道自家事,與榮國府比不得,在一次科舉的時候托賈赦「榜瞎捉婿」,替她長女找了個外地的女婿,在賈赦邢薇的主持下替女兒完了婚,然後就帶著兒子隨著女兒姑爺一起走了。

  女兒嫁人好說,只要姑爺不嫌棄,靠著榮國府也過不差,可是兒子娶妻卻也馬虎不得,她當初雖說耍心眼弄了個平妻,一雙兒女名份上比庶子高些,可在京城講規矩的人家卻是當不得事的,她雖說不在乎兒子娶庶女,可卻不願意被人家當菜品一樣的挑來挑去落人笑話,還不如到地方上去找好人家的閨女做媳婦。

  賈赦和邢薇知道了韓氏的打算,知道韓氏的一雙兒女就一個在自己身邊完婚,嫁妝上就捨得些,在韓氏一行走的時候也花了一筆,自然是令陳錦夫妻眼氣的了。

  他們夫妻跟賈珠多走動些,也怨賈赦不拉襯他們,跟賈珠和薛寶釵難免就有些共同語言了,薛寶釵是個七竅玲瓏的,跟榮國府親近不起來,卻也不敢得罪,也不知道是何種心理,對待這位「同病相憐」的表妹就大方些,哄的陳錦自覺賈赦夫妻越發不公了。

  然他們心裡再酸也影響不了賈赦的決定,在又一次科考失利之後,連賈赦都厭惡這一對不識眼色的外甥女和姑爺了,找人替餘樹找了個缺,遠遠的打發了。

  賈赦再不待見陳錦夫妻,他的人脈在那裡,替餘樹找的缺也不是很差,卻是王熙鳳和親之國立太子的使團裡,——王熙鳳雖說只是個假公主,可假公主也是公主,上了玉碟的,代表的是安國,並非個人,戰敗國瓊州並不敢挑剔王熙鳳的身份,雖然那王子原本是有正妃的,可也得給王熙鳳讓位。

  王熙鳳本身也有心計手腕,即使沒有這個公主的身份也不比那王子後院的女人差什麼,原本的王妃雖說占了地利人和,但卻不敢挑戰王熙鳳的威儀,幾年經營下來,王熙鳳不僅順利生下了兒女,且幫助丈夫順利上位,然後立即就跟安國申請,請求安國立自己的兒子為太子,確認他們母子的身份地位。

  雖說這樣會成為其他皇妃,皇子們的靶子,可即使不立太子,她的皇后身份也是別人的礙腳石,何不名正言順的確立了自己兒子正統的地位,他們母子身後有安國這個大靠山,只要她兒子不造安國的反,這下一任瓊州國王的位置妥妥的跑不了。

  因著拐彎抹角的一點親戚關係,王熙鳳一國之母還特意召見了餘樹一回,但言談間也察覺了余樹與賈赦並不親近,且這餘樹也是個好高騖遠,並無什麼真本事的,只淡淡的說了幾句場面話又賞賜了些東西便讓他退下了。

  「老師,我還以為這余樹是賈叔父不放心專門派來看我的,原來卻不是,」王熙鳳有些低落,在榮國府寄居幾年,她本人因為王氏的關係與賈赦夫妻走的並不親近,除非年節輕易過去請安,但她依舊承賈赦夫妻的好,若非他們夫妻放手,她如何能夠揭皇榜得到這公主身份地位?尤其這幾年下來,越發念賈赦夫妻二人的好,當初她無處可去,若非他們夫妻收留且還給了她受教育的機會,她如何能有今天?在安國,她即使是「受害者」,可依舊是王家女,有王子騰那樣的親叔叔,王氏那樣的親姑姑,她和她的子女一輩子都得被人指點著過日子。

  若是賈珠對她好歹有些看護她也不會選擇和親遠嫁,或許身上流的血作祟,賈珠與他一樣g情薄義幾年下來見他的時候有限,也從來沒有讓人過來問過她的起居溫暖,更別說有任何安慰她的舉動了,再者還有那麼一個溫柔可親又多金的薛表妹在,她王熙鳳更是不會去趟那趟渾水了。

  「侯爺向來遠離朝堂爭鬥,想來也是不會派人專程過來的。」柯老師便是當初隨著王熙鳳遠嫁的榮國府女校的老師,王熙鳳與她幾年相處下來亦師亦母,柯老師本身娘家人也靠不住,若不然也不會答應到榮國府教書育人,她與賈赦夫妻相處的時間比王熙鳳多,比她更知道這夫妻二人的心思,那就是萬事不想管,只關門過自己小日子的人。

  「我知道,我以為我可以無牽無掛的過完這一輩子的,卻原來心裡還是有些難受,」王熙鳳不禁自嘲幾聲,「除了榮國府的幾個,安國也沒有幾個讓我記掛的了,如今想想,卻是我自作多情了。」如今的身份地位再顯赫,也是用她一輩子遠離故土換來的,雖說她似乎站在勝利者一方,可想活到完全不用擔心性命的那一天還不知道要用多少條性命來換,她和她的兒女親人每日裡吃飯都小心翼翼的生活還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過到頭,甚至她的丈夫,兒女們的父親心裡恐怕都想著他們母子早日升天。越是這種時候,她心裡越是想著親人,奈何,她真的是孤家寡人了。

  「話也不能那樣說,」柯老師知道王熙鳳的心裡苦,原本她比王熙鳳也好不到哪裡去,從宮裡出來的人有幾個不是見慣了死亡和經過無數次失望的。「雖說這餘樹並非是侯爺的嫡系,可他也代表了侯爺不是?」

  賈赦在不願意過問時事,可餘樹確是出自榮國府,相反,因為他這不遠不近的身份,反而更有利於王熙鳳母子,這就夠了。

  到如今地位的人心裡又真的有幾分親情牽掛?再者王熙鳳如今也有了自己的兒女,她心裡更看重的自然是他們,榮國府眾人與她如何,卻也只是靠後罷了。

  余樹卻不知道王熙鳳此時的心態,因為同出自榮國府的關係,王熙鳳還是吩咐人額外的關照他幾分的,這趟瓊州之行可以說是他此生最為風光之時,雖說只是個隨行小官,可風光卻蓋過了使官,被那些親近安國和王熙鳳的人正恭維的飄飄然。

  也因為他的不知進退,為今後的官途上埋下了無數隱患,加上榮國府對他並不很是關照,他汲汲營營了一輩子官也才爬到五品而已。

  尤其在又一次回京述職恰遇賈赦九十大壽的時候看到風光的陳銘,十分的後悔當初沒有與他一樣當初聽從舅父賈赦的安排,因為賈璉繼承榮國府的爵位不在走科舉,賈瑛又從了武,寶玉雖說讀書不錯,卻不是個會做官的,這會看眼色知進退的陳銘就成了榮國府重點扶持的文官了,他做了幾年的幕僚才考了進士,雖說沒占鼇頭,卻也因為有過實踐不是只會讀書的書呆子,且他算是榮國府一派,實實在在的保皇黨,一開始就被皇帝委以重任,如今雖說才做到從四品,卻六部裡做過四部了,未來十年妥妥的是要入閣的了。

  餘樹雖說心裡酸溜溜的可在面對這個大舅子的時候還得竭盡全力的討好,更希望通過他來討好如今大安最年輕的「閣老」邢忠,無他,因為他的「圓滑」左右逢源,賈家人並不待見他,要不是陳錦兄妹的緣故,他連登賈家門的機會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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