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夏葉穿越紅樓成熙鳳
夏葉沒想到自己還能有睜開眼睛的時候。
當那一輛大卡車脫韁野馬一般衝過來的時候,她完全嚇蒙了,來不及做任何應對措施,只聽見“轟隆”一聲巨響,就喪失了意識。
此時,夏葉迷迷瞪瞪地瞪著眼前的鏡像,覺得自己的腦漿像是煮開了一樣,混沌不清:
“這是什麼?像緞子又像是真絲,上面繡的牡丹花繡得真好啊,栩栩如生的,咦,我這是到了哪裡?是醫院還是天堂?應該是天堂吧,醫院應該是一片雪白的,這裡還有水紅的顏色呢,不像天堂……而且,到了天堂的話,就說明我死了,死了的話頭就應該不會這麼疼了……”
頭是真的疼,疼得夏葉的喉嚨不由自主地發出聲響。
接著,傳來一陣腳步聲,還有青春少女們特有的嬌俏聲音:
“我聽見二奶奶那邊有動靜,快去看看!”
“呀!二奶奶好像醒了!”
“快去稟告老太太和太太!”
夏葉的眼前忽然出現一片光亮,剛才那牡丹花,原來是繡在帳子上面的,現在繡花帳子“呼啦啦”地被拉開,泄進一片暖融日光。
夏葉眯著眼望去,眼前出現兩張關切的面孔,都是花朵一般清麗的容貌。
這不是關鍵,關鍵是她們身上穿著的青緞掐牙長比甲,腰上系著流蘇般的腰結,還有頭上挽的髮髻和上面插著的簪子絨花都叫夏葉有些不知所措:我好像沒在醫院,倒像是穿越到了古裝劇劇組?還是說我穿越到了古代?額滴神啊……
沒過多久,就有一大群人涌進來,為首的是個銀發鶴顏的老太太,被左右兩個丫鬟攙扶進來,淚眼汪汪地將夏葉抱在懷裡,哭著說:“鳳丫頭,你可算是醒過來了,疼死我了……”
旁邊的人也都配合著這老婆婆,拿著絹帕拭淚。
一個四十多歲的婦人勸著老婆婆說:“老太太,鳳丫頭才醒,倒是叫她好好地歇息一會兒,老太太上了年紀的人,也不要過於勞神才是。”
“是啊是啊……”周圍一片鸚鵡學舌之聲。
老婆婆從善如流地鬆開了夏葉,慈愛地說:“好,鳳丫頭你好生養著身子,家裡的一應事情你都不要操心,有你姑媽和你大嫂子忙著。”
老婆婆旁邊一個鵝蛋臉兒的丫鬟笑著說:“二奶奶快些好起來吧,您不在的這段時日呀,老太太的飯都要少吃一碗呢!”
眾人都還沒說話,一個十來歲的少年先笑出聲來,說:“鴛鴦姐姐說得沒錯,二嫂子不在,老太太飯都吃不香的。”
眾人都應景地笑了起來,夏葉心裡疑惑得不得了,這少年雖然面容娟秀如女子,可是,少年特有的變聲期的嗓音明白地昭示了他的性別,那麼,問題來了,這是古代吧,古代女子的房間,怎麼能叫男人隨意進出呢?
夏葉:“……”不是她擺譜不說話或者是不會應對,實在是目前這完全摸不著頭腦的情形,叫她不知道說什麼好,萬一說錯了,倒是……寧可沉默是金。
好在眾人倒也識趣,一會兒就走了,臨走時,那四十多歲的婦人問那少年:“寶玉,你今兒不去學堂,萬一你父親問起來……不如,你回房之後臨幾篇字,就是問起來也好應對……”
寶玉懨懨地點頭。
寶玉?!!!夏葉的腦子裡頓時刮起了頭腦風暴,聯想起自從醒過神來之後的林林總總:寶玉!還有,剛才的說話的年輕女子叫鴛鴦,還有什麼老太太……怎麼這些人的名字,還有說話行事的情態倒像是《紅樓夢》裡面的?還有,我醒來的時候,丫鬟們都叫我“二奶奶”,難道說……夏葉抑不住地心頭狂跳。
此時,老太太回轉身體,不悅地說:“寶玉咳嗽呢,今兒一早晴雯就回了我的,說是昨晚上受了風寒了,再怎麼要讀書上進,總得等孩子身子好了的時候。你去給他老子說,就說我說的,這幾日寶玉都挪到我那裡去住著,才好照應。讀書什麼的,且過兩天吧。”
晴雯!夏葉本來就發白的臉越加白了起來。
如此這般,夏葉確定了一件事。
她重生了,還穿越了!
只是,最不可思議的是,夏葉以為重生加穿越就已經夠瘋狂了,而冥冥中撥弄這一切的造世主呢,比她想象中還要瘋狂!還要富有想象力!她居然穿越到了一本書裡面!穿成了人中最招人褒貶的重要角色:王熙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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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基本調整好了狀態的夏葉對著鏡子裡的自己嘆了口氣,又勉強做了個笑臉。
事已至此,再怎麼不樂意也沒用,再說,要是不重生,她現在已經是個死人了,好死不如賴活著!
再說,雖然王熙鳳在書裡的最終結局很慘,可是,事在人為,現在她穿來了,挾先知先覺和現代人的智慧,難道還避不開那覆滅的命運?賈府如何不敢說,積極努力的話,保住自己的小家,應該還是沒多大問題的。夏葉心裡忖度著,又看了看鏡子裡的自己。
鏡子裡的人臉色蠟黃,大病初愈的模樣,但是,細眉高挑,鳳眼含威,眉目宛然,即便不施脂粉,也是個百里挑一的美人。
而且,穿的是綾羅綢緞,吃的是山珍海味,一屋子的古玩器皿和丫鬟奴婢,過的是窮奢極侈的有錢人家少奶奶的生活!
記得以前夏葉去影視城參觀一個古代少奶奶的住所的時候,曾經羡慕地說這樣的生活能過上一天也算不虛此生了,當時,當然是玩笑話,算是遙不可及的夢吧。可是,現在活生生地在她身上應驗了。夏葉估算了一下,離書中說到的賈府被抄家,起碼還有四五年的光景,也就是說,這樣的富豪生活足足可以過上一兩千天。俗話說,不求天長地久,但求曾經擁有,這也算圓滿了吧。
“二奶奶,”一個柔柔的聲音將夏葉的思緒拉了回來,夏葉抬起眼眸,原來是屋裡的一個叫平兒的丫鬟。
平兒可不是一般的丫鬟,紅樓中人物多招人褒貶不一,唯有這平兒最為人稱頌,說她方正和平,在賈璉之淫,熙鳳之威中夾縫中求生存,還能周全得妥妥當當,並時不時幫助一下弱小比如尤二姐什麼的,博得合府上下的一致褒揚。
可是,夏葉心中忖度,世上無完人,也無聖人,這平兒真的是那般無欲無求嗎?只怕未必。
平兒垂著手,恭謹地說:“藥熬好了,奶奶快趁熱喝了吧。”
這藥聞著很難聞,夏葉好容易才捏著鼻子喝下去。
原來,夏葉穿過來才發現,不知道這中間出了什麼紕漏,身體原主王熙鳳小產,身下流血不止,以致長時間昏迷,她,就是那時候穿過來的!
吃了一個月的苦中藥,居然下面還老是有褐紅色的液體,不像月經,夏葉揣摩著,應該是產後惡露吧。要是在現代,清宮或是吃點什麼消炎的西藥,總能壓下去,但是,在這坑爹的古代,只好這樣慢慢地養著吧,夏葉還是有點擔心的,要是這個惡露一直乾淨不了的話,會不會對以後的生育有什麼影響?
尼瑪的,前世的夏葉可是在室女,真正的黃花大閨女,怎麼跑到這裡來了就這麼悲催呢?
流掉的那個孩子……夏葉正在琢磨,平兒見主子一直沉著臉不言不語,便善體人意地開口勸慰:“奶奶別思慮過多,雖然哥兒掉了,好在奶奶還年輕,和二爺又融洽,等身子調理好了,再懷上一個不遲,只是,奶奶還是要留點心,二爺這些日子常被老爺喚去有事,奶奶知道的,老爺那邊姬妾姨娘不少,就怕裡面有些個沒廉恥的,萬一……”
夏葉這才想起自己現在是王熙鳳,有個以“色”聞名的丈夫,賈璉。
藥喝完了,平兒眼風一掃,馬上有個丫鬟端了夏葉才喝完藥的碗出去,平兒自己則上前來想要扶著二奶奶又躺回被子裡,夏葉卻搖了搖頭,說:“我不想睡,就在床上歪著吧。你……倒是給我說說現在是怎麼個情形。我肚裡的孩兒,是怎麼掉的?敢是誰弄了手腳不是?”
☆、第2章 憐幼女夏葉誓要努力
平兒的臉色一下子變得凝重起來,咬著脣想了一會兒,才說:“我也疑心這個呢,好端端地怎麼哥兒會掉了?但是,奶奶的飲食,一貫都是婢子在經管調理的,斷不能叫誰弄了手腳去,不然……”平兒跪了下去:“婢子就罪該萬死了!”
夏葉靜默不言,一雙眼睛卻如x光一般,仔細觀察她的言行乃至臉上的細微表情。
前世的夏葉因為一直單身,所以常常用看書來打發閒暇時間。一次偶然的機會看了一本《抓住人的心理,就這麼簡單》的書,居然看進去了,後來又搜羅了一些類似的書籍,並將書中感悟到的一些小技巧試著用了幾回,頗有心得,不敢說對人的心理活動洞若觀火吧,最起碼能辨別出面前的人是否撒謊。
夏葉見她說話時眼內含淚,目光毫不躲閃,身體微微顫抖,知道這是非常真誠地想要取信於人的表現,便說:“平兒你起來,我豈有疑你的心?若是有,也不能留你到現在。我常說,要是這世上還有一個可以說真心話的人,也唯有你一個罷了。”
按著書上的表象,平兒該是對王熙鳳忠心耿耿的,但是,在對尤二姐那一段,實在叫夏葉有些捉摸不定,或許平兒也有一份私心?用王熙鳳的惡來反襯她的善,以求在賈璉乃至賈府博取好名聲,留待以後慢慢上位?要說夏葉心裡沒一點防備是不可能的。
但是,就目前來說,平兒和王熙鳳,也就是現在的自己,要算一條繩子上的蚱蜢,自己要是倒霉了,她也撈不著什麼好處。平兒應該很清楚這一點,所以,她的話是可信的。夏葉思慮再三,說出了剛才的一番刻意安撫的話語。
平兒果然感動得落淚,說:“奶奶這般信任婢子,婢子就是死了也值得了。既然奶奶今兒問起,婢子眼裡心裡又只有一個奶奶,少不得只有說了,不怕得罪太太,只求奶奶疼惜婢子。”
太太?什麼太太?是邢夫人?還是王夫人?夏葉心裡一凜,坐直了身體,說:“你只管說。”
平兒擦去眼淚,說:“若說誰在奶奶吃的用的東西上面弄了什麼手腳,婢子敢拍著胸口說,那是絕無可能的,因為奶奶的飲食,衣物,乃至這屋裡擺著的花草,都是婢子用心經管的,毫無差池,但是,奶奶的哥兒還是掉了,婢子覺得,這和太太那兩日的差遣有關,但是,若說太太有害奶奶的心,婢子就不敢妄言了,畢竟太太是奶奶的親姑母。”
夏葉擰起了眉毛:聽這話,這說的是王夫人?寶玉的娘?
夏葉抬起手,輕輕敲了一下自己的額頭,說:“平兒,我這一病,醒來後發覺自己糊塗了許多,那一日的事情,竟都記不清了,你倒是好好給我說說,看我能不能想起來。”
既然說出口了,也就只能說下去了,平兒一橫心,接著往下說:“那兩日,奶奶的臉色很差,婢子擔心得不得了,但凡府裡的事,能不擾著奶奶,倒是寧可自己出頭料理了,好叫奶奶多歇著。可是,那天,太太忽然說她屋裡掉了兩件要緊的東西,氣得不得了,非要奶奶過去一趟。奶奶去了之後,太太就抱怨說是屋裡的丫鬟手腳不乾淨,做了家賊,必須要好好整治,奶奶只好強撐著過去幫著料理,弄了一上午還是沒個消停,就沒人肯招,奶奶您就惱了,怕太太責怪您沒辦法沒手段。雖然大家子裡面不能用私刑,奶奶您一貫有高招,這一次就罰那些丫鬟膝蓋下面墊著碎瓷片兒在日頭下跪著,我陪著奶奶您一直在那邊守著,太太自去內屋念經。跪了一個多時辰,總算有丫鬟們受不了了,窩裡開炮,互相攻訐,事情有了眉目。可是,等料理清楚的時候,奶奶您已經有些不行了,偏偏太太又派那周瑞家的出來說底下有人說月錢還有賬目什麼的事情,叫您過去對賬目……”
說到這裡,平兒頓了一下,偷眼窺探二奶奶的表情,卻是一片波瀾不驚,靜待下文的模樣,她只得硬著頭皮,往下繼續說,“奶奶您拿著月錢在外面放利子錢,一貫是有點怕的,聽太太這麼一問,豈有不去的?只得強撐著去了,誰知道,賬目沒對完,奶奶您就倒了……”
說到這裡,平兒用袖口拭淚,說:“哥兒四個月了,落下來的時候都有人形了,老太太心疼得抱怨太太說不該讓您勞累著,太太卻說是我們下面的人伺候得不好,罰了我們三個月的月錢,這些些微小錢婢子倒是不怨。婢子氣恨的是,奶奶這一躺下,管不住下人了,他們卻在背後嚼舌根,編排奶奶的壞話,說是哥兒掉了,全怪奶奶自己,太愛多事,就喜歡攬權,明明是那邊的媳婦,卻在這邊指手畫腳,大著肚子還不消停,才把哥兒整掉的,還有什麼,平時也一點不知道積德,哥兒掉了都是老天爺在……簡直叫人不忍聽下去。婢子在私下打聽出來了,最先說這些話的,就是太太那邊的人。”
夏葉掐著手心,才沒叫自己被激得暴跳起來,隨後又想到,若不是老王整這陰險的一出,王熙鳳這會兒還好好地活著呢,能有自己什麼事兒呢?
但是,既然穿過來了,自己以後就是王熙鳳了,這個不懷好意的老王,就必須收拾掉!
不過,夏葉又琢磨著,這個平兒說話的模樣很端莊,但是,總有點搞小動作的感覺。她的話,能全信嗎?再者,老王是王熙鳳的親姑母,明面上還是一條戰壕的戰友呢,把王熙鳳肚裡的孩子整掉了,老王又有什麼好處呢?
夏葉想一想也就明白了,歸根結底還是利益啊。利益當前,六親不認。要知道,王熙鳳是長房長媳,公公賈赦雖然被排擠,到底是襲了爵的,是這榮國府的主人,王熙鳳早一日生下嫡長孫,賈赦和賈璉在賈府裡的話語權就越大,老王雖然已經有了賈蘭一個孫子,但是,賈蘭的病秧子老爸賈珠死了,少了硬撐腰子的,賈蘭註定在賈府要被邊緣化啊,自然是不能和王熙鳳肚裡的嫡長孫相提並論的,而賈政老王為首的二房,本來就是名不正言不順的,能高高興興地看著王熙鳳肚裡的孩兒生出來嗎?於是,老王就玩陰的,利用王熙鳳心性好強,即便懷孕也不肯放權,還在月錢裡搗鬼掙外快的毛病,專門挑了一天王熙鳳身體狀態最不好的時候來弄出許多事情來,殺人不見血地弄掉了王熙鳳肚裡的胎兒。
夏葉磨了磨牙,想著:老王,你給我等著,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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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夏葉睡了個足足的午覺之後,又令平兒喚了奶娘抱了大姐兒過來。
大姐兒現在兩歲多,眉眼卻完全長開了,粉妝玉琢的,十分可愛,嫩嫩的小嘴裡一直“咿咿呀呀”地,夏葉搖著撥浪鼓逗她說話,大姐兒就跟著乖乖地喊:“娘!娘!”
那一聲聲嫩嫩的童聲,把夏葉的心都融化了:這是我的女兒啊!
一會兒,平兒進來回話,說:“二奶奶,太太方才打發人來給您送的燕窩羹,快趁熱吃了吧,還有,太太還說,今兒也許得空,沒準兒一會兒會來瞧瞧奶奶。”
夏葉聽後坐直了身體,沉吟了一會兒,說:“我今兒身子爽利多了,倒想四處走走呢,你打發人去太太那邊說一聲,就說太太事忙,不敢勞動大駕,倒是我過去罷。”
雖然無人提點,夏葉以前很迷看古代言情小說,特別是宅鬥種田類的,知道一些古代的行為規範,一般來說,長輩不太去小輩屋裡的,特殊情況除外,比如臥病在床的時候,現在自己病了一個多月,已在好轉,既然能起床走動了,還是應該去長輩處轉轉,好叫他們放心,所以,不如到處都去一趟,先去賈老太太處,再去婆婆邢夫人處,最後去會會這佛面蛇心的姑母大人!
夏葉心裡盤算已定,將平兒奉上的燕窩羹用小銀勺一勺勺吃畢,待平兒上前來幫忙盥口淨手後,夏葉側頭瞧向平兒的方向,說道:“給我換身衣服。我先去給老太太請安,再去大太太那邊坐坐,閒話片刻,順道再去看看太太。”
平兒點頭稱是,又略帶憂慮之色地問:“可是,奶奶還未大好,一下子去這許多地方,婢子怕……”
夏葉說:“無妨。我先去老太太那裡,要是走得累了,我就先回來歇一會兒再去。”
平兒喚人進來伺候盥洗,馬上,又有一個身著石榴紅和煙霞紫長比甲的大丫鬟進來,引著四個還沒留頭的小丫鬟端著銅盆,盛著香夷子、布巾及換洗衣物等的托盤魚貫而入,來伺候夏葉梳洗打扮。
夏葉心裡倒是有些新鮮,看著小丫鬟挨個兒跪下去,打頭的那一個將盛著清水的銅盆高舉過頭頂,兩個伺候梳洗的大丫鬟才上前來,另外一個好像叫安兒,她正幫忙卸下夏葉手腕上的一對兒嵌明鑽海水藍剛玉鐲,平兒則取過小丫鬟托盤裡的淡青色大布巾,掩在夏葉的前襟上,隨後,自己褪了手鐲等物,輕抬皓腕,將一方潔淨的方巾在銅盆中沾了沾水,又擰乾了,上前來為夏葉輕柔地擦拭臉部皮膚。
夏葉心想,古代真是規矩大啊,現代人以為足夠折辱人的“跪式服務”在這裡簡直就不算個事兒嘛,今天也享受一下這頂級的服務。
丫鬟們伺候著夏葉梳洗完畢,平兒輕手輕腳地給她攏好發鬢,挽起髮髻,從一側小丫鬟跪奉著的妝盒之中拈起一支八寶簇珠白玉釵,柔聲詢問:“奶奶,今天戴這一支珠釵嗎?”
夏葉沒什麼主意,雖然她的審美不差,不過,這些古裝釵環什麼的,還是原書中的土著們更有心得吧?先依著平兒的建議吧。
夏葉知道這屋裡本來有四個執事的大丫鬟,都是王熙鳳的陪嫁丫鬟,分別叫平兒、安兒、喜兒、樂兒,喜兒和樂兒後來都叫王熙鳳找藉口打發了出去,喜兒是因為某次被看見賈璉在遞茶的時候摸了小手,樂兒則是因為辦差的時候說漏了嘴,把放利子錢的事情漏給太太的配房周瑞家的知道了。這個安兒,書中沒有提到,想來也是後來因為犯什麼錯,或是討了王熙鳳的嫌給趕出去以至於籍籍無名的。說起來,最得王熙鳳信任的人還是平兒,後來成為了她的得力干將,被人戲稱為二奶奶的一把總鑰匙。可是,平兒真的忠心嗎?
夏葉打量著平兒的長相,見她一張白淨的瓜子臉,眉眼清秀婉約,言語帶笑,杏花春雨般招人喜愛。像這樣的美人,能甘心一輩子為奴為婢,蹉跎青春嗎?
☆、第3章 夏葉見眾人各懷心思
收拾妥當之後,夏葉扶著平兒的胳膊,先去了老太太那裡。
賈母今兒也有些身子不適,故而沒像平常一樣身邊圍著一圈兒嬉笑作陪的孫子孫女,只歪在榻上閉目休息,大丫鬟鴛鴦在後面給她捏背揉肩,身前一個丫鬟蹲在地上,用美人捶輕輕地敲打著賈母的腿部。
見夏葉進來,鴛鴦便輕笑著說:“二奶奶來了。”
賈母睜開眼睛,露出三分喜色,道:“鳳丫頭來了?你現今可好些了,天兒冷起來了,你還未大好,倒是在屋裡多養養,別四處瞎走。等身子全好了,多少地方去不得的!”
這話聽著倒像是真心疼愛,夏葉不禁莞爾笑道:“我已經好多了,這些天盡是老太太派人來看我,還送那麼多好吃的,我在床上只是想,等好起來,第一個就要來見老太太,謝老太太。”知道這賈母最愛聽奉承話,倒是撿著她愛聽的說兩句。
賈母果然高興了,拉著夏葉的手,絮絮叨叨說了許多家常話。
鴛鴦等人被指喚去幹別的事之後,瞅著四下無人,賈母壓低了聲音,對夏葉說:“你的身子究竟如何?那個帶下的毛病……好了沒有?要是有什麼不好,還是要請大夫來看,趕明兒我叫那章太醫給你瞧瞧脈象。不過,我倒是聽說,太醫治這婦人的帶下病未必是最好的,倒不如去外面打聽著,有些專治這個的大夫,倒是有些神通,就是石女,也能給開了。我已令人出去悄悄尋訪去了,你別心急,暫且慢慢調理著。”
夏葉知道賈母這是在問她惡露不淨的事,在古代,這可是很嚴重的毛病,惡露一直不乾淨,夫婦不能同床,而且,沒準還引發感染或是炎症,導致後期不孕,所以,賈母才說要找太醫來診治,又說什麼帶下醫,所謂帶下,指的是腰帶或者帶脈以下的部位,也就是後世的婦科病,說起來,這個要算是夏葉的當務之急,賈母能這麼為她著想,夏葉心裡略感激。
因為說到的是私隱的事兒,夏葉略紅了臉,尚不及答話,賈母又說了:“還有個事兒,這些時日,就叫璉兒去平兒屋裡歇著吧,或者,你再另外給他弄個通房丫鬟,幫著伺候著。”
夏葉嘴角的微笑頓時凝固。
看這老太婆開始還一副很關心人的樣子,下一步就要把她的丈夫往別的女人屋裡推!
賈母嘆了口氣,說:“鳳丫頭,我知道你心裡不樂意,可是,俗話說得好,‘妻賢夫禍少’,你得為璉兒考慮周全了。這個年紀的男兒家,哪個不是饞嘴貓兒似地?別說你現今有病,身子沾不得,就是沒病,你一個人也對付不了他!再說,你不給他弄通房丫鬟,不許他在家裡取樂,那也難不倒他,他只會去外面偷著取樂。”夏葉磨著牙,心想,你倒是了解他!
賈母拍著夏葉的手,推心置腹地說:“自己調|教出來的丫鬟比外面不知道來歷的好,多少聽話一些,而且知道咱們這府裡的規矩大,不至於像外面買來的那些,不知道輕重,光是想著往上爬,扮狐媚子迷惑爺兒們,外面有些傳聞,說是有些人家的心術不正的妾,為了爭寵固寵,還給爺們下藥,弄壞了爺們的身子。所以,我閒來無事也替你們籌劃籌劃,你呀,千伶百俐,就是心眼子有點小,容不下璉兒的屋裡人。你自己想想,你現今身子不方便,總不能老叫璉兒空著吧?有兩三個通房丫鬟在家裡籠絡著他,倒省得他跟個沒籠頭的馬一樣,只在外面瞎晃!要是惹上什麼髒病,就不得了了。再者,你回去立個規矩,就說我的話,這兩年,在你生下嫡子之前,屋裡的通房丫鬟一律喝避子湯,不許養出堵心的阿物兒來!怎麼樣?鳳丫頭,有我給你撐著,什麼都捏在你手心裡呢,你什麼都不用擔心!”
夏葉明白她的苦心,可是,還是覺得心裡堵得難受:尼瑪才穿過來,還沒見著丈夫的人影兒呢,就先被長輩命令著把他往別的女人屋裡讓,雖然夏葉不稀罕那一條爛黃瓜,可是……攤上這事兒,還真叫人有苦難言呢。
賈赦邢夫人住的地方略遠,雖然同在一個賈府,卻不是走著能到的,還要坐車。
夏葉和平兒一起坐上了家常的牛車,往邢夫人的居所去。
一路上,夏葉只是默然不語,不時地掃視兩眼平兒,心下暗暗思索。
邢夫人是個四十出頭的婦人,看起來比王夫人的年紀還要輕些,模樣也要好看些,就是嘴脣很薄,而且老是往下撇著,露出一副刻薄寡恩的小氣模樣,確實是寒門小戶所出,即便是嫁入賈府這樣的公侯之家,也沒歷練出大家夫人的氣度來。
才坐下,沒說兩句話,刑夫人就喋喋不休地抱怨起來,大概就是兒媳婦生病的這些天,府裡亂成一鍋粥,連帶著賈赦和她都受委屈了有木有,這個缺了那個短了,不知道找誰要去,之類的巴拉巴拉,聽得夏葉直在心裡翻白眼,這人,難怪是在賈府裡到處不討好,自私自利得也太理所當然了吧,當兒媳婦是鐵打的,還不許生病呢!
抱怨了一通之後,邢夫人看著夏葉又說:“你要是實在身上不好,歇歇也行,不過,你身邊得多有幾個人使喚,光是平兒一個怕是不行。”
夏葉心下提防,怎麼著?剛才老太太才說要給賈璉弄通房丫鬟,這裡這邢氏似乎也在說這同一件事?就男人胯|下二兩肉的事兒,居然招得她這倒霉催的連續被人說這說那地,煩不煩?真恨不能晚上拿把刀去報復社會,把那混蛋的那討嫌的二兩肉、爛黃瓜割了算了,真他媽的煩惱根!
果然,邢氏下一句就來了:“我前兒還在和老爺商量呢,正好去年買的兩個丫頭現在調|教出來了,就送一個給你使著,我和你老爺有什麼想要的,你大忙人一時想不起來,倒是可以叫她多想著些,而且,長相也好,偶爾還可以伺候伺候璉兒。”
這倒是一舉兩得呢,又給賈璉拉皮條,還給她埋眼線兼分權,打得一手好算盤啊。夏葉氣得啊,尼瑪今天出門簡直沒看黃歷啊,剛才在老太太那裡才吃了一肚子氣回來,跑來這裡又遇上給賈璉拉皮條的,還拉得這麼理直氣壯!泥煤的他那條黃瓜難道是金黃瓜,上上下下的都圍著打轉呢,真他麼的噁心!
邢夫人見她半日不回答,有些緊張,咽了口口水,壓低了聲音,說:“璉兒也該多幾個人伺候,這些日子,我聽到一些很不好的話,說是你把璉兒管太緊了,叫他在家裡難受,把那近身伺候的小么兒都弄去出火了。你說說吧,要傳出去,還不得叫人笑話,璉兒失了大家公子的體面,你呢,也得了個妒忌不容人的名兒,何苦呢!”夏葉氣得狠掐自己的手掌心,這個不要臉的貨,丟人丟得連她的臉面都被剝光了!
不過,即便這樣,夏葉也沒打算隨人口舌撥弄,給賈璉弄什麼通房丫鬟。要知道,這種事情一開了頭,煩惱多著呢,反正這會兒不容老公納妾的惡名聲已經擔了,就擔著吧,夏葉敷衍了刑夫人一會兒,自稱身子累著了,要走。
邢夫人忙說:“你且等會兒。我剛才的話還沒說完呢。老爺聽我說了這一通,覺得這主意是不錯,但是,還想得不夠周全。他還給我出了個高招。”
邢夫人很有技巧地停下,想等著媳婦自己撲上來好奇地問:“什麼高招?太太快說快說!”卻見兒媳始終低垂著眼簾坐著,一副事不關己的淡然模樣。
這個兒媳婦真不聽教!邢夫人磨了磨牙,到底還是拿她沒辦法,只好自己自問自答上了:“
二房那邊,現在可抖了,有了貴妃娘娘撐腰,說是二老爺的官位也要往上躥一躥,只是,一般京官的升遷,總是要放一輪外放才不惹人閒話。外放的話,一般都是三五年,二老爺總不能一個人去,少不得就要帶家眷一起赴任。所以,咱們老爺就琢磨上了,既然二房要走,不如就走個乾脆,把家分了得了!”
這話倒是正合夏葉的心思,要知道,賈府的衰敗,和二房有莫大的干係。雖然賈赦昏聵,賈璉無能,但是,若是分了家,守著那點祖產過活的話,倒是不至於招來抄家充軍的橫禍。所謂的禍水,其實是“成也蕭何敗也蕭何”,多半是由那一位叫賈府有“鮮花著錦,烈火烹油”之勢的賢德妃娘娘招來的。如果能早一日分家,說不定就早和他們劃清界限,就能明哲保身了。
夏葉這才笑了一笑,說:“老爺果然睿智。只是,就怕老太太不依。”而且,據她記得,按著書中的線索,賈政確實放過外放,但是,他是單身赴任的。對於賈政和老王那樣的夫妻來說,離別有什麼呢?還省得兩看兩相厭呢。而且,賈政最見不得賈寶玉,一來就斥罵不肖子弟,又打又罵的,他一個人走了,老王和賈寶玉偷笑還來不及,哪裡會跟了去了?賈赦這算盤雖然打得好,可惜,打得不精,沒算到人心,也就不能得出正確的推論。
邢夫人偏還越說越來勁了,像壞了的錄音機一般“嘚啵嘚啵”地往下說:
“二老爺外放,那是有聖旨的,老太太再不依,也不能不叫二老爺去赴任,也不能擋著人家一家人骨肉團圓吧。所以啊,到時候,這家是必得要分的。那樣的話,咱們就得早做打算,別叫老太太偏心偏到胳肢窩裡,把她歷年攢下的體己都貼給二房了!”
夏葉假裝不解,問:“那要怎麼辦呢?要怎麼個早做打算呢?”
邢夫人得意洋洋地說:“你知不知道咱們府裡有一句話,主子們都是有一把總鑰匙的,不然,那麼多事兒,怎麼記得清、料理得過來呢?我有我的人,你有平兒,二太太有彩雲,老太太有鴛鴦。老太太的家私啊,她那上房裡半人高的大箱子一箱子一箱子的,時日久了,老太太都記不得,都是鴛鴦在經管著。所以啊,老爺就想出了這麼個高招。鴛鴦今年十九歲了,早就到了放出去配人的時候了,可是,老太太用慣了,只是不放她。她呢,可能也有些心高,配小廝什麼的,肯定是不樂意的,這才耽誤下來了。現在,你去老太太那裡討人,就說你為了養身子,陪不了璉兒了,想要給璉兒弄兩房姨娘,外面的不知道底細倒不好,免得娶進來那起子不懂事的鬧得家宅不寧,家生子裡面,也就鴛鴦是個尖兒,求老太太開恩,許給璉兒吧。我估摸著鴛鴦肯定也樂意,璉兒這個年紀,這個相貌,這個家世,都是萬里挑一的,她是傻了才會不樂意。到時候,你好言勸她,哄她,等她聽我們的調遣把老太太的大半家私扒拉過來了,你要是實在覺得她礙眼,就擺弄了去,或賣或殺,都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