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12
發新話題
打印

[轉貼] 《(網王)小丑》作者:鴨比【完結+番外】

《(網王)小丑》作者:鴨比【完結+番外】

本文來自:☆夜玥論壇קhttp://ds-hk.net★ 轉帖請註明出處! 發貼者:悠于 您是第48803個瀏覽者
文案:

小丑是很會哄人開心,但又有沒有人關心過扮成小醜的那個普通人,其實可能很不開心呢?
小丑總是這麼苦惱著。

然後,有一天,小丑發現她的身邊其實有很多人一直陪著她的,只是她自己沒發現,一直自怨自艾而已。

她亦差點忘記了,她本來就是喜歡哄人開心才選擇小丑這個職業的。

PS特別鳴謝阿堇的封麵!!!!(臉紅+星星眼)

內容標簽:網王 穿越時空 破鏡重圓
搜索關鍵字:主角:黑田惠津 ┃ 配角:可以先不說嗎? ┃ 其它:
【連載文請勿回覆】

TOP

第1章 第一章 歡樂的青春學園
  
  該死的!到底我穿越前為什麼會喜歡手塚的!氣死我了!
  
  我怨念地倒在床上翻滾個不停。
  
  在我少女粉紅色的幻想泡泡中,手塚國光是夢中情人;在灰暗暗的現實中,他是我最大的天敵。
  
  我穿越來網王的世界已經很多年了,我本來就沒心沒肺的,適應得尚算不錯。家境小康,有疼我的父母兄長,我健康地茁壯成長為初一女生。因為爸爸是私立青春學園的數學老師,我私下想了想,就高高興興地答應升讀青學了。然後,和手塚國光同班的我開始了苦難的日子。
  
  每當我上課打瞌睡,手塚班長都會背後靈似的出現……蹺課時,手塚班長還是背後靈……掛科的時候,還是得對著他……再深的萌都被生活狠狠地磨光。昨天期中考成績發下來了,數學、生物、化學全掛掉,被班主任勒令要跟著成績全優的手塚國光補課。古人誠不欺我,有些東西,真的是只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矣。
  
  死氣沉沉地回到課室,松本愛就蹦蹦跳跳地撲過來,一把壓到老娘的腰都快要折了。
  
  「小惠津∼今天放學後我們去吃拉麵吧?」
  
  我怨恨地瞪向某坐得筆直的男生,「小愛,你覺得我可以去嗎?」
  
  松本愛訕笑著拍拍我的肩,「哈哈哈哈……抱歉抱歉,忘了你要補課。」
  
  嗚……為什麼我一個大學都快畢業的人還要被一個初一、矮矮的男孩教導!沒錯,是矮矮的!初一的手塚國光比我還要矮!哇哈哈哈哈……這樣想以後,我就莫名其妙地回復了好心情,帶著在雲端夢遊的態度熬過又一個上課日。
  
  「黑田同學。」手塚拿著一大堆練習,堵住了一打鈴就想跑的我。
  
  「手塚同學不是要去網球部練習嗎?我晚一點才補課亦沒關係啦,哦哈哈哈哈……」
  
  「早做完,早放你走。」
  
  「……真的沒得商量?」
  
  他沒說話,只是盯住我。我一額冷汗地舉手投降。該說班主任英明神武嗎?和全班同學都混得很熟的我,就只有手塚一個制得住。
  
  補了幾天課,一向對我這種孺子不可教的混蛋抱著鐵柱磨成針之態的手塚,都終於忍不住開金口罵了我。
  
  「黑田同學,你到底有沒有心補課的?」他揉揉眉心。
  
  「沒。」
  
  他瞪我。
  
  我低下頭對了對手指,「我就是對理科沒天份嘛,怎麼溫習亦是沒用的啦!」
  
  我這種態度惹怒了認真的手塚,所以整個第一學期他都對我冷著臉。老師讓他幫我補課的時候他沒拒絕,只是據松本愛她們幾個妹子的非官方統計,手塚對著我的溫度會比平日的五至十度再一舉降至零下。我摸摸鼻子,最終還是當作沒一回事。倒是回家後,爸爸總是咬住小手帕說我讓他被同事嘲笑、手塚同學捉老師錯處時對他又狠上不少甚麼的……媽媽總會將爸爸暴力拖走,初三的老哥就會笑著帶我去吃霜淇淋,帶我去和他的死黨大和佑太一起打白癡的遊戲。
  
  大和佑太是青學網球部的部長,他人好又不嚕蘇,想法亦成熟,除了外型挫了點外,我一直支持他成為我的嫂子。娶妻娶賢嘛!聽見我的想法後,我哥氣到差點暈過去,大和倒是摸著下巴說:「嫂子就免了,姐夫倒是可以考慮考慮。」哦哦!原來大和真的是攻!
  
  由此可見,大和的腦頻率比起我哥還要和我接近,於是從小學起我就叫他哥了。有時候跑去網球部找大和玩的時候,都可以看見手塚一副臭蟲貼在自家偶像身上的表情。大和笑到肚子痛,同一班、正在旁邊撿網球的不二周助,亦笑著道:「黑田還是快點向手塚解釋清楚的好。」
  
  我不屑地撇撇嘴。是誰一副幸災樂禍的樣子啊喂!
  
  手塚太較真了,解釋甚麼的就算了吧。反正時至第二學期,全級就只有他一個和我不對盤。
  
  有一次和大和、老哥去踏單車的時候,正好遇上和母親一起出來買菜的手塚。手塚乖巧地向他的母親介紹學長們,我甜甜地叫伯母,瞬間擄獲手塚太太的芳心。看吧,真的只有手塚和我天生氣場不和。天敵啊天敵。
  
  第二學期的一日放學後,我正好碰上手塚被嫉妒他的學長弄傷了左手。他媽的!手塚和大和一副不在意的樣子,但我可是知道這傷的影響會延續到三年後!我死拉住那些傷人的學長不放,一定要他們道歉,還是大和好說好歹的讓我冷靜下來。我知道,我只是無法原諒自己,明知道會有這種事發生都沒來得及阻止。隨著網王劇情的展開,我是不是要開始經歷這種掙扎?
  
  手塚那丫明明很痛還要死撐著,他的朋友大石秀一郎都沒他辦法。我恃著有大和撐腰,將手塚罵了個狗血淋頭。他奶奶的,如果不是他太倔了,又不掩鋒芒,事情亦未必會糟到這個地步。對網球選手而言,手臂難道不是很重要的嗎?他見鬼的硬撐著幹甚麼!該死的!稍為柔和一點不行嗎?我劈哩啪啦地罵了一通,回過神來,在場的幾個男生都瞪大了眼睛呆望著我。
  
  ……我貌似,幹了甚麼很了不得的事?
  
  然後自那天起,班上就莫名其妙地有傳言說我在暗戀手塚……可惡,老娘隱秘的少女心,你們在瞎說甚麼啊!算了,這個年紀的孩子都愛說這些事,笑笑亦就過去了。倒是手塚對我的態度總算是上升到一至兩度,比先前的零下要好上一點點。不過這個不是重點,重點是,那天明明不二周助不在場的,是誰會到處說我是非?大石不似是這樣的人,所以我思來想去思前想後,決定擼袖子去揍大和。
  
  「你妹的!哥你竟然陷我於不義!」
  
  「哦哈哈哈哈……」
  
  第二學期完結,我還是吊車尾,還是要勞煩手塚班長幫我補課。假期裡都要對著他的死人臉,這讓我情何以堪啊!和他走在學校裡,有時會聽到一些老師的小聲議論,不外是由手塚怎麼怎麼優秀到我是多麼多麼的廢柴,由我哥和我爸是那樣那樣的認真,再到我是這樣這樣的吊兒郎當。手塚有一次神奇地又開他的金口問我,我就沒一絲想要上進的想法嗎?
  
  我笑道:「手塚同學覺得甚麼是上進?努力讀書是上進,綴學打工呢?拼命做練習,即使你一點都不喜歡?手塚同學,你教了我這麼久,應該很明白有些科目我再進步亦不過如此,況且我又對它們沒興趣,那倒不如省點時間吧?我覺得睡覺都要比它們有意思。我不是傻的,我有好好打算的。以我其他科目的成績,安全升班尚不是問題,等高中時分了科,我自信考大學亦是可以的。我覺得人的精力有限,該放手的還是放手比較好。」
  
  手塚沒說話,我們短短的談話在兩分鐘內結束。
  
  所以說,手塚同學這種東西還是遠觀比較好。他優秀是優秀,但和他相處太累了,我一點都不想做甚麼都全力以赴。
  
  第三學期時,還都是那樣,不過青學網球部中學聯賽止步於關東大賽,大和裝帥地蹺課去了海邊吹風,我哥跟著去了,我爸又一次哀怨孩子不聽話,我媽又將他暴力拖走。我在一個徵文比賽的公開組別拿了冠軍,但作品上只有筆名,沒寫上聯繫方法,大會方面在登報尋人,而我最終都沒有去領獎。這次參賽,原因是我很認真地在考慮將來的職業。機會總是留給有準備的人,時間亦很重要,譬如說有意在音樂上發展的人,最好在五歲左右就接受培訓,否則年紀大了,手指亦就僵了。我穿越前是英文系的學生,對文學一向很有興趣,但為著境況不太好的家人,畢業後我預備進法院工作,而不是從事收入不穩的寫作。
  
  我這次,可以多一點選擇的權利嗎?
  
  又一天的補課後,我問手塚他將來想做甚麼,他毫不疑惑地答我,他想成為職業網球選手。作為熱血漫畫的角色之一,真好,至少他有著他的夢想。我將我那篇得獎的文章遞給他看,他挑了挑眉。
  
  「手塚,你說如果成為一個作家,好不好?」
  
  「沒甚麼不好的。努力就好。」
  
  我囧。「不是這個問題……我是想說,很多不出名的作家會窮死了的,就算是出名的,亦未必過得富裕。」
  
  「錢對你來說很重要?」
  
  我斜眼望著他,「你父親沒錢的話,你玩得起網球嗎?」
  
  他沉默,我們的對話又一次無疾而終,真真是話不投機半句多,我是腦抽了才會找他問的。
  
  老哥和大和初中畢業那天,我全家都去了觀禮,網球部的人亦去了送大和。大家忙著拍照的時候,手塚突然站在我旁邊道:「那就在可行的範圍內不要大意地上吧。」
  
  我很感謝他過了兩個月都還記得我的問題,但他能不能不要整天不離努力二字?壓力很大啊喂!
  
  老哥和大和兩個手牽著手地升上了青學的高中部,我亦升上初二了。在手塚同學的努力下,我上次的成績低空飛過合格的邊緣,寒假裡總算是不用補課。等我在初二的監獄裡再一次見到久違的手塚,還未來得及感歎我們又是同一班,就先被他的身高嚇了個半死。喂!明明放假前還比我矮上一釐米的,怎麼現在比我高上了大半個頭啊!我顫抖著不甘地一手指著他,而他的冰山死人臉上出現了一點異樣……
  
  是笑了吧?是笑了吧?手塚國光你是笑了對吧混蛋!
  
  松本愛都發育了,胸前那叫一個偉岸。我低頭瞥了瞥自己的洗衣板,傲驕扭頭。
  
  「小惠津∼你怎麼了?還是三十二A嗎?」小愛那該死的妮子猛蹭我。
  
  「……胸大的女人沒腦子。」
  
  小愛吐著可愛的舌頭,「吃不到的葡萄是酸的。」
  
  女班長田中香亦湊過來,「怎麼了∼」她和小愛一起展示著她們的身材。
  
  我咬牙切齒地氣憤轉身,正好對上手塚的視線……
  
  他聽到了吧?是聽到了吧?女生說話男的回避啊混蛋!
  
  上體育課永遠是很多女生的痛,我亦不例外,三不五時的就蹺課。這天體育課,正躲在沒人的保健室裡飲可樂時,手塚班長走了進來。
  
  「你又蹺課?」
  
  「不是。」這是打死都不能認的。
  
  「那是甚麼病?」
  
  我嬌羞地扭頭捂臉,「生理痛。」嗚哇!我說了!我真的說了!話說昨天和不二周助談起要怎樣應付手塚班長捉人蹺課時,是他建議我這樣做的。
  
  我從指縫中偷偷地看向手塚,只見他如化石般僵著,耳尖紅透……如果物件是我,全班的男生中只怕惟有他還有反應了。天知道昨天我沒帶國文功課時這樣敷衍科長小島宏就,那丫竟然閑閑地道:「要不要幫你買衛生棉?一千円一塊。」
  
  手塚石化了整整一堂課的時間,結果連他自己都沒去上課……他平生第一次蹺課了,哇哢哢哢。
  
  人不蹺課枉少年。
  
  我們兩個回去監獄時,老師問我們怎麼沒上課,我口快地道:「生理痛!」全班同學笑到快斷氣,手塚的耳朵又紅了起來,我連忙改口補充,「不,是我生理痛,不是手塚同學!」同學還是在笑……
  
  第二學期時小愛交了男友,小情侶吵吵嚷嚷的,班裡的人酸到不行。有一天,田中香、小島宏就和不二周助跟我說,鄰班有一個女生鼓起勇氣去撞冰山,要向手塚表白。我們四人一合計,帶上攝像機跑了去圍觀。一如所想般,女孩子撞冰山撞到頭破血流,而躲在草叢的我們……被從天而降的網球雨打到滿頭包。
  
  本來跑得最慢的是小香,但小島宏就拉了她一把,而我被不二周助絆了一下,然後被運動神經絕對不是蓋的手塚抓到了。我哭喪著臉求原諒,攝像機卻連忙收了在裙底,不要臉地用大腿夾住。手塚冷冷地道:「交出來。」
  
  見逃不過去,我叉著腰囂張地道:「有本事你來拿啊!」附贈幼稚鬼臉一枚。
  
  他冷冷地盯我,我氣虛地回瞪,然後……手塚他媽的真的來掀我的裙子!不,這不是重點,重點是他眼明手快地搶走了攝像機,還將珍貴的片段給刪除了!
  
  「你!手塚國光你不要臉!」
  
  他淡定地道:「是誰先不要臉的?」
  
  他竟然回嘴了!早前那個會臉紅的青少年呢喂?
  
  「還有,」手塚將攝像機還我,還裝成不關他的事般幫我整理裙擺,「校規寫明,不能將運動褲穿在校裙內。」
  
  「……手塚,你變壞了。」
  
  「不能大意。」
  
  招惹得手塚班長太過的結果,是連蹺課都沒了籍口--
  
  保健室內,我再一次蹺課地躲在那飲可樂,手塚大人駕到,我告訴他我生理痛,他淡定瞄了一眼我的冰凍可樂。
  
  「痛的話為甚麼還要喝冰的飲料?」
  
  我倒地不起。
  
  為什麼手塚會進化到連女生生理期不應該喝涼飲料都知道!
  
  只能說,人的潛能和學習能力,是無限的。
  
  
第2章 第二章    化敵為友
  
  初二的暑假,品學兼優的老哥去了美國交流,我就穿著襯衣短褲,戴著草帽,跟大和佑太到處上山摸魚。跟大自然多接觸一下,人的心境都會變得開朗。作為一個真實年齡需要打小格子的人,我更加需要多去玩,人老心不老啊!絕對不是在找籍口不做暑期功課哦∼而且跟著大和有肉吃,他是那種丟到深山老林都能活蹦亂跳的稀世奇珍,跟他出去,生命還是很有保障的,只是前提是不要被他囧死。
  
  「哥!」我死瞪著落湯雞似的大和。他丫的將我們的衣服全丟進河了,原因是他早前看了一套中國武俠電影,然後在洗衣服的途中就想試試在瀑布下能不能站穩,結果他手上的一籃子衣服都被沖走,僅僅抓得住一條小內褲。
  
  是夠我穿呢還是夠他穿?
  
  結果我們一路走到下游,試試看能不能再拯救多一點遇難的小內褲同胞們。走著走著,我們遇見了正在野外合宿訓練的青學網球部……我一直懷疑,青學這種神奇的訓練方式是大和這個野人帶出來的。
  
  「呦!大家好!」大和很大方地向他們打招呼。
  
  「佑太啊!你和睦津的妹妹在幹甚麼?」教練龍崎很和藹地道。
  
  「我們在拯救迷失于汪洋的小羔羊們。」
  
  你妹的大和佑太,你這樣說不覺得丟人嗎?這種事在心裡吐吐糟就好了,說出來討打啊!
  
  人生不會有絕路的,身無長物的我和大和接受了龍崎老師的救濟,總不至於落得衣不蔽體之地。其中一個小插曲是,我悲憤地穿不了龍崎老師的內衣……正在叫救命的時候,不二周助溫柔地揚聲道:「沒關係的黑田,不穿亦看不出來的。」
  
  我該謝謝你的安慰嗎?
  
  雖然就算只用一件背心當成內衣又真的甚麼都看不出來,但空蕩蕩的,總是覺得很沒有安全感。於是我小小地打開房門,一腳丫將罪魁禍首大和佑太踹去山下幫我買內衣。兩個小時後,送來的人不是大和,而是手塚……
  
  「佑太哥呢?」我面無表情地望著面無表情地拿著內衣的手塚。
  
  「不能麻煩前輩。」
  
  「……真謝了啊。」
  
  「不用客氣。」
  
  我轟的一聲將門關上。你真的以為我在謝你啊!
  
  穿好合身的內衣和過大的衣服後,我表現得很正常地走出來,若無其事地和網球部的人自來熟,惟有經過手塚旁邊時陰森森地說了一句:「上次你果然聽到我和小愛、小香的話了吧?」
  
  他面癱地道:「嗯。」
  
  我握拳。
  
  我介意的不是被人知道了胸圍的尺寸,我介意的是尺寸的數字。
  
  「手塚,等我長大了會即時向你更新的,屆時請務必忘掉今天的數字。」
  
  「……」他的眼鏡在反光個不停,遮去了一切可能出現的黑線。
  
  抽完瘋我就快快樂樂地跑去龍崎老師面前賣萌裝乖,蹭了一頓午飯。下午時大和在裝二地向學弟們訓話交流,我叼著一條狗尾巴草,提著相機去了附近的田野亂逛。炎夏的鄉間,蔥蔥郁郁,黑不溜揪的蟬在吵個不停,破破爛爛的稻草人傻了吧唧地呆站。混身都是汗水的我跑去跟鄉間的老婆婆套近乎,喝了一口井水,洗了把臉,再跟旁邊賣霜淇淋的老伯買了根冰棒,踹掉草鞋,光著腳坐在路邊跟他侃大山。
  
  最後在黃昏時,我跟老婆婆老伯伯傻笑著合照,然後用九秒九的速度跑回青學的合宿地找大和開飯。龍崎老師本來想留我們飯的,但大和謝絕了,背好行囊,帶著我又走回山裡。趁著太陽還未完全跑掉,我們抓緊時間去抓魚生火,結果將鹽弄丟了的我們,食不知味地亂把肚子塞滿,找個安全的山洞倒頭就睡。在山裡和田間躥了個多月,在只剩三天就開學的時候我和大和才回到東京。
  
  一回到去,我就馬上打電話給小愛她們,為我可憐的空白作業求救,可惜,物以類聚,她們幫不了我。在肯定已經做好作業的人中,我實在不想找不二周助這個混蛋,人家手塚國光肯定不會理我,我就決定向今年同班的老好人大石秀一郎尋求援助。最後,我的衝刺取得了完美的勝利,就是通宵做功課的我在開學式上累了點,一不小心在校長訓話時睡到掉了在地上,讓班主任和爸爸怨恨地瞪了幾眼,讓同學們笑岔了氣。
  
  九月份青學有游泳比賽,今年還有一台電腦作為冠軍獎品。我倒吸一口涼氣,然後紅著眼睛沖去報名參加。老哥長大了,做功課時電腦太殘舊對他是有很大的不便。他偏偏死心眼,不肯跟家裡說要換新電腦,所以如果我可以拿到冠軍獎品那就好了。於是,我拚了命地在練習,可惜因為我尚未發育得好,身形條件不太好,平日又沒太多練習,比游泳社的輸了不只一籌。結果,我只拿到第四名,得了一套偵探小說。我托著下巴想了很久,決定將它賣掉,換成一些電腦零件亦是好的。
  
  不過我可不太懂行,在又一次的補課後我就向萬能的手塚班長求助。他問清楚我想這樣做的原因後,便給了我一個提議,說兩星期後的田徑比賽亦有幾套書做獎品,我不妨亦去試試看,然後再一次過拿去賣,價格應該會比單套好。他的腦袋瓜子真好使!我哥們地拍了拍他的肩,被他瞪了一眼。
  
  於是,我又陷入跑步訓練的地獄,上課時都沒精打采的,心痛到摳門的小愛都難得地分了一塊巧克力給我。因為這次的對手是田徑社,我汲取上次的經驗,決定去偵察一下對方的實力,並發現他們的五千米長跑是最弱的一環。我咬咬牙,拼了,就報這一項吧!
  
  結果在比賽當日,五千米長跑女子組的六名選手中有一半都中途退出,而我得了季軍,還失禮地口吐白沫暈倒在終點。田中香扶我去醫療室的時候,連連說失敬失敬,沒想到我是這麼有毅力的牛人。我得瑟地笑說這是小意思,然後在醫療室裡被校醫老伯罵得夠嗆。其實平日沒鍛煉的人,真的不要隨意挑戰長跑,有可能會鬧出人命的。
  
  手軟腳軟地出校門時,手塚好心地來扶我,送我回家。我道了聲謝,就很不客氣地將塞滿一堆沒用雜物的書包丟給他拿,手腳並用地爬到他的背上。他現在已經長個到差不多一米七了,而我不過一五五而已,對他來說小意思啦∼哦哈哈哈哈。他做了一個疑似是咬牙的動作,最終還是乖乖地背著一個網球袋、兩個書包、初二女生一名,踏往我家的方向。
  
  「以現在的這兩套書來看,你應該可以拿到兩萬円左右。」路上,手塚道。
  
  「唔……」我數著手指算,「我有五萬三千円的積蓄,加起來雖然不夠買一整台好的電腦,但換換零件甚麼的還是行的。唔……手塚班長,你說換甚麼好?」
  
  「黑田學長主要用電腦來幹甚麼?」
  
  「平日做功課、找資料,還有電腦繪圖。哥哥畫畫很有天份的,電腦繪圖更是一流!」
  
  「你呢?」
  
  「我?當然是打遊戲啊,哈哈哈哈∼別瞪我!佑太哥跟我一起打的!唔……有時候亦會用來寫文章啦。」
  
  「星期天有空?」
  
  「如果不算打遊戲闖關的話,是挺有空的。」
  
  「上午十一時,車站等。」
  
  我一楞,然後手舞足蹈地歡呼,差點掉到地上,「班長你肯陪我去買嗎?太好了太好了!我可不想讓佑太哥陪我去,他一定會告訴哥哥的,那就沒驚喜了∼手塚班長萬歲!」
  
  「……別亂動!」
  
  我很順利地買了繪圖板甚麼的,在老哥生日的時候送了給他,他感動到抱著我猛蹭,快被勒死的我一把將他踹開。
  
  為了謝謝手塚,我決定放棄一天假期,跑去參觀青學的網球賽事,當一下啦啦隊,順道觀賞一下網王裡的各位美少年。青學的觀眾場地裡真是只有可憐的小貓三、四隻,已經是部長的手塚正在訓話。我一個抽瘋,便站在椅子上搖著自製的小旗大叫:「嗚啊!手塚國光很帥哦∼加油∼」旁邊的小愛和小香馬上捂臉,嚷嚷道小津很丟臉甚麼的,網球部的人亦帶著點詭異的眼神望我。
  
  「……下來!」
  
  哎,被罵了,嗚……
  
  我再次提起精神,向不二和大石打招呼,不二笑著道:「真是少有呢,黑田會來看我們比賽。」
  
  我抓抓頭,傻笑:「哈哈哈哈,因為聽說有很多帥哥的冰帝學園今天亦有賽事啊∼」
  
  「夠了小津,」田中香一臉悲憤地搭著我的肩頭,「你還是別說話比較好。」
  
  「……」
  
  菊丸英二和河村隆、幹貞治三個同級生亦走了過來聊天,菊丸熱情地道:「我記得你!你是大和部長的妹妹吧!」
  
  「……我姓黑田。」老哥,你妹我對你不住。
  
  「黑田同學,」幹八卦地道,「聽說你由初一起就在倒追手塚?大和部長說的。」
  
  「……你聽錯了。」大和佑太,請你不要大意地去死吧!
  
  搞笑了一陣子,賽事就開始了。感覺上青學現在的實力還是有點良莠不齊,連菊丸和大石的雙打都不算是穩妥,只有單打三的手塚和可能會掉鏈子的單打二不二在撐場。網球其實是一項頗為慢吞吞的運動,君不見很多退了休的老人家都在學網球嗎?穿越前的我家老爸就嫌棄它節奏慢,看奧運時死活不肯轉去看網球的賽事,一點都不體諒女兒我想從中找到網王影子的小心思。
  
  現在的問題是,網王世界的網球太火爆了!手塚你是在打削球呢,還是在裝高壓水力切割機?至於不二,他對風向力度能精准補捉並從而利用,簡直可以變成人肉版風向儀。至於幹他們我就不吐糟了,只覺這個地球太危險,我還是回火星去吧!
  
  反正,平日小愛和小香就說我是火星人。
  
  這場賽事最後還是青學以三比二取勝,順利晉級關東大賽。我們三個女生勢單力薄地歡呼,為母校喝采。其實,手塚就真的不想成立一個網球部的啦啦隊?以他青學第一人的地位,應該不難成事的。而且,有短裙美少女哦!是踢著腿的短裙美少女哦!手塚真的一點興趣都沒有嗎?我這樣問了手塚以後,他整整一個星期都沒跟我說話。
  
  我就不信他一個青春期的男生,真的沒興趣!假,手塚你太假了!
  
  才不是老娘我思想齷齪呢。
  
  倒是這次以後,我就多了一項課餘活動,就是吃著爆米花看網王前傳賽事。有時比賽完結後和手塚順路一起回家時,他會很好心地請我吃糖,還是我最喜歡的青蘋果味軟糖。於是,姐姐我就很大方地化敵為友,不再將他劃入天敵的範圍內。
  
  「……不過,手塚班長,你真的不能稍稍放一下水嗎?我英文的成績很好,逃一、兩次英文課不是問題的。」
  
  「不能大意。」
  
  「小氣。」
  
  日本的學制中,社團活動是個頗為重要的部分。當初我是看著最清閒的來挑,結果進了學插花的社團……用腳指頭想都知道我做不來了。還好社團裡的姐姐們人很好,每次都幫我應付社團習作,老師亦不多計較,檯面上過得去就算了。只是今年換了個新的指導老師,他丫的對我很看不順眼,自第一學期起就不停對我挑刺。幫人做習作終究是不對的,我不想帶累姐姐們,在第二學期時我終於退了部。
  
  於是,我要找個新的社團加入。田徑部和游泳社都找過我,連女網都有人來問過我的意思,小愛的烹飪社和小香的音樂社都肯收留我,小島宏就他們一眾損友都說可以讓我進男生的社團幹雜務。只是,我再亦找不到那麼一個空閒如花道部的社團讓我混吃混喝……最後,我進了學生會當文書。是新任學生會會長的手塚找我的。文書的工作不重,是繁瑣了點,但至少我對文字的工作是專業戶,還不算難應付。而且,手塚說如果我按時完成任務,可以分我他的便當……手塚太太的手藝是絕對一流的,小人早就垂涎已久,忙不迭狗腿地答應。
  
  隨著和手塚的接觸增多,就發現他真的是一個很優秀的青少年。做事認真、負責,頭腦好,行動力一流,還品行高潔如蓮花……咳!總而言之就是很好很好了。只是,他是一個活生生的人,不是穿越前我所認識的二維人物。他就不會覺得累嗎?他就沒放鬆的時候?我這樣問他,他沒出聲,只是帶我去了一個學校附近的天臺網球練習室。我蹲在一旁看他打球,看他繃著的死人臉在一聲聲的擊球聲中,逐漸變成帶點張揚的愉悅。這一刻,他既是認真地練習著網球,亦是放鬆著心情的。
  
  這就是手塚國光的生活方式和生活態度,我不應該用自己狹隘的觀點來看他的。子非魚,焉知魚之樂?已經那甚麼歲了的我,還有很多東西要再加思考和學習。
  
  「試試?」他抹著汗將球拍遞給我。
  
  「喂,別小看我。雖然我打得不好,但基本的動作都懂,體育課上考網球時我可是甲級的∼」我接過,掂量了一下,覺得對我來說有點重。不過只是玩玩而已,無需太認真,亦就跳了下場。
  
  手塚放慢了動作地陪我打,我漸漸上手了,亦算是有模有樣,至少比隔壁場區的老奶奶要好。我看後面場區的帥哥開球時真的帥得不行,便纏著手塚要他教我那一招。直玩到入夜,我們才回家。然後,有時候我趕不及做功課的時候,都敢打給他求救了。他當然不肯借我抄,但會耐著性子教我的。如果是比較重要的功課,我會傾向讓他教。
  
  再抄功課,老娘我就真的升不了班了……
  
  
第3章 第三章    百尺竿頭
  
  今年的青學打入了網球聯賽的全國大賽,但第一場就被四天寶寺淘汰了。團隊賽事,總不能只有少數的幾個人支撐。不二最近很不開心,寒假時的班會活動都沒出現。打給他,他說弟弟不喜歡他,要轉校。噢,不二弟弟是被觀月甚麼拐走的吧?我抓抓頭髮,道:「他還小。況且他是男孩子,出去闖一下也沒關係的。不二弟弟這麼聰明,別擔心。」
  
  「嗯,謝謝你,黑田。」
  
  不二是個很溫柔的人,明知道我的安慰如此空泛,一點忙都幫不上,他還是笑著道謝。平日就算對我毒舌,都不過是知道我不會介意而已,他對其她女生很溫文的。幫不上忙,我就決定去帶點禮物給他……我跑去聖魯道夫,掛在樹上偷拍不二弟弟的玉照。
  
  「是其他學校的間諜嗎?」一手繞著額發、長得頗漂亮的男孩子站在樹下道。
  
  「……是啊,你怎麼知道的。」我淡定地收起照相機,坐在樹幹上俯視他。
  
  「當然,」男孩子很得意地笑,「我觀月初的隊伍,自然會招惹很多人關注的。」
  
  ……很好,這觀月甚麼真的如記憶中的二維觀月一樣自戀……
  
  「那你介意嗎?」
  
  「哼哼,就算你們做再多的資料搜集,都沒可能打敗我的。」
  
  「那我繼續照嚕?」
  
  「請便。」
  
  ……是該說他沒神經嗎?總之我繼續照就是了。嗚嘩!不二弟弟這個表情很可愛∼熱血、充滿鬥志,還有像是小獸般的眼神,有點倔的青澀感,不二弟弟亦是很萌的∼可惜老娘我還是偏向美型少年,亦怕不二周助將我分屍,我就不招惹小弟弟了,還是悄悄的來,悄悄的走吧!從樹上跳下來,看見站在一邊的觀月初,我打量了他一下。唔,他還真的是一個美人。
  
  「怎麼?覺得我太帥了?」
  
  是覺得你美。「可以合照一張嗎?」附上羞澀少女笑一枚。
  
  然後,我成功取得和觀月初美少年的合照,嘩哈哈哈。如果無視掉他脫線的性格,他的外型真的頗為賞心悅目。照片沖印出來後,我將合照放了在錢包,給不二送去了他弟弟的玉照。不二爽快地收下,但嘴上還是要笑著損我:「由照片的角度來看,可以窺見攝影師怪阿姨的心態。」
  
  不二周助,你的攝影觸覺不應該以這種方式展現的。你丫的戀弟狂!
  
  我得瑟地向他展示我和觀月初的合照,「看吧看吧,這就是拐走不二弟弟的兇手,你弟弟喜歡這一型的都不要你。」
  
  只見不二睜開眼睛,殺氣四逸地盯著照片上的觀月……
  
  初三要按成績分科分班,我為了初二的期末試考得好,寒假裡亦拜託了手塚幫我補課。這天我蹲在網球場邊等手塚部活完結,一時無聊就拿出筆記本在寫寫畫畫。自從上次得獎後,我那個筆名小花就紅透了,雖然太文藝的作品不夠大眾化,賺不了大錢,但多吃兩個雪糕聖代還是行的。嗚……害姐姐我都長胖了啦∼
  
  「久等。」穿著藍白色運動衣的手塚走來。
  
  我將一瓶運動營養飲料遞給他,「請你喝∼麻煩你啦。」
  
  「不會。」他在旁邊坐下,扭開了飲料,瞄了瞄我的本子。
  
  「這個啊,是在寫新的作品。報章有來約我稿哦,還有稿酬呢,我棒吧?嘩哈哈哈哈。我的終極目標是要在時代雜誌上發表書評!哼哼!」我牛氣哄哄地胡說八道。
  
  這個時候,其他要離開的網球部員經過我們身邊,還起哄地吹口哨。真真是小孩子!我沒好氣地瞪他們,幹貞治不怕死地道:「黑田和手塚終於成事了啊?」
  
  我皮笑肉不笑地道:「幹同學不是說我由一年級就喜歡手塚了嗎?現在終於追上了有甚麼出奇?」
  
  他們一夥人在哦哦哦哦,最後樂極生悲,被手塚部長罰去跑圈了。
  
  不尊重部長是不對的∼才不是我故意陷害呢。
  
  「你不介意?」手塚問我。
  
  「沒關係啦,我們兩個都沒物件,隨他們開開玩笑亦無傷大雅。」我笑得不懷好意地湊近手塚,「還是說,手塚有心上人了?」
  
  「你不是有男友了嗎?」
  
  「啥?我?你以為級裡還有人肯要我嗎?」級上都給我起了外號叫人來瘋了。
  
  「相片裡的不是?」
  
  「甚麼相片?」
  
  「錢包。」
  
  「噢!這個啊!」我拿出來給手塚看,「這是聖魯道夫網球部的觀月初,不二弟弟那間學校啦。我覺得他長得很漂亮,就去求合照啦∼甚麼男朋友,我才不找比我漂亮的男朋友。唔……最好是像手塚這樣的。」他斜了我一眼,我毫不理會,繼續在他本人面前闡釋著我的少女夢,「帥就不用說啦,依你的性格來說還不太需要怕你爬牆。再按現在的身高趨勢而言,估計再過十年都可以將我輕鬆背起。成績又好,嗚啊∼完美!真的是完美的青少年∼喂喂,你別裝了,別告訴我你不知道學校裡有多少女生喜歡你!如果不是我有自知之明,我一定會向你求交往啊,哦哈哈哈哈∼」
  
  「好。」
  
  「啥?甚麼?」
  
  「你向我求交往,我說好。」
  
  「……」姐姐我在幻聽嗎?
  
  許是我恍惚看見火星人帶著霜淇淋來攻打藍星的表情太不討喜,手塚同學身周的氣氛變得愈來愈冷凝。然後……「哈嚏!」在雪花飄落的一刻,我打噴嚏了。原來是要下雪啊?怪不得會變冷啊,哈哈哈哈……手塚皺著眉頭,將我拖進校內的課室。他放好包、拿出課本,一副要開始補課的架勢,但我還是用詭異的眼神望住他。
  
  喂喂,姐姐還沒有老人癡呆,手塚少年是不是要解釋一下比較好呢?
  
  「不補?」
  
  「是你太驚悚了吧喂!現在我還有甚麼心情聽課?」我悲憤地指著他,「原來,手塚班長都是會開這類玩笑的人!你崩了!」
  
  「沒開玩笑。」他端坐得很筆直,鏡片後的一對鳳眼認真地望著我。
  
  我其實知道他是認真的,他才不會開這種玩笑。只是平日說還說,我是真的沒想過要和手塚國光交往。他現在才十三歲!哎,雖然從外表上絕對看不出來就是……但就算是穿越前,我都已經二十歲了,年齡相差太大了,我怎麼可能會有這種想法?而且,老娘我對姊弟戀不感興趣。但又話說回來,不想姊弟戀的話,我只能找大叔了……我呸!我才不是和大叔配對的阿姨呢!
  
  「……手塚班長,你是十月七日生日的吧?我比你大上一個月……」
  
  「一個月而已。」
  
  難道要我說是大上數以十年計嗎?「……手塚班長,早戀是不好的。」
  
  「黑田,你想拒絕。」他沒給機會我再胡扯。
  
  「……我從來沒想過要交往甚麼的。」
  
  「現在想。」
  
  「啥?」
  
  「我知道你沒想過。現在想。」
  
  手塚是人家以前的夢中情人,現在的哥們,這樣的人,我真的會有感覺嗎?他自是很好的,但我對孩子間玩鬧般的談戀愛不感興趣,我想要的是一段有承擔的關係。我跟他說,我要點時間考慮,他點頭。然後,我們又開始悲哀的補課了……一整個寒假裡我們都保持著這種詭異的關係。除夕時他打來約我出去,我躲在被窩裡扭怩了一下,就嬌羞地飛奔出去了。喂喂,對象是手塚哦,對我是完全秒殺的!
  
  其他的事,還是再等一下再說。
  
  日本的除夕挺好玩的,就是金魚攤的大叔太奸詐了,我竟然一條金魚都撈不上……手塚僵著臉被我拉來拉去,又是章魚燒又是棉花糖,將他全身掛到猶如移動小吃攤。我大笑著跑開,他倒是好脾氣地由得我發瘋。去神社祈願的時候,我問手塚他的願望是甚麼,他回答我說是世界和平……至於我?我其實從來都不許願的。如果許願就可以心想事成,那這個世界未免太好混了,說到最後,靠的還不是自己。不過他問我的時候,我只是回答說我的願望是天天有帥哥看。有些東西,我不認為手塚少年會明白。
  
  第三學期開始後,我還是嬉嬉哈哈地渡過。老哥已經在預備高考了,大和亦去了全日青少年網球訓練,兩個人都忙到沒時間帶我。相對地,我花多了時間在寫作上,亦大量看書來增進自己的知識。書到用時方恨少,愈是寫文章,就愈是覺得自己的知識不夠用。當然,我的物理化學甚麼的,成績還是那叫一個讓人不忍細看。沒關係沒關係,天生我材必有用,柳明花明又一村啊,哦哈哈哈哈∼就是被手塚罵了而已。
  
  某天放學後和小愛蹲在公園吃炒栗子時,這丫頭問我是不是和手塚吵架了、夫妻床頭打架床尾和云云,我猛地嗆了一下。誰跟他是夫妻?你這個沒節操、嘴上沒把門的死丫頭!我和她鬧了一陣,忍不住道出原委。小愛瞪圓了眼睛,問我為什麼不答應。我抓抓頭髮,只道是還沒考慮過這種事。
  
  「小津,我早就想問你了,你到底是不是喜歡手塚啊?雖然你花癡的物件遍佈校裡校外,但我覺得你對手塚是不同的。」
  
  這是當然,本命自然是與眾不同的啊妹子。這一點早在情人節時,很好地體現在小愛送我的只有指頭般大的義理巧克力和她送給男友的一整盒本命巧克力的強烈對比中。
  
  其實答案早在我沒有即場拒絕時已經有了。我對他並不只有二維的認知,經過接觸後,我還是覺得如果物件是手塚的話,我並不介意吃一下嫩草∼隔天的放學後,我記得他沒部活,就約他去吃炭燒肉串,他很爽快地答應了。路上大家都沒說話,對我這種不說話會死星人而言,氣氛簡直是尷尬到不行。到了餐館、點好菜後,我按耐不住了。
  
  「手塚,上次,哎,就是寒假裡的話,你真的沒開玩笑?」他掃了我一眼,寒氣逼人,「哦哈哈哈哈……那個,為什麼喜歡我?」哎,會不會問得有點直接?
  
  「不知道。」
  
  喂,太乾脆了啊喂!你就算無法欺騙自己的良心,說不出黑田惠津是個君子好逑的苗條淑女,你至少都得說姐姐是你眼中的西施吧?這邊我在抓狂,他丫的竟然給我眼露笑意。哦哦哦!原來手塚國光才是青學裡最大的腹黑!我鬱悶地烤著剛送來的肉,結果都糊掉了……他遞給我他烤得剛剛好的肉串,我抬著下巴開恩留下。唔……很好吃。難道,日本的優等生亦包括了日常生活的萬能嗎?我這樣問手塚,他丫的用眼神鄙視我。好吧好吧,我都知道這是人的問題,我自己白癡不能怪世界。
  
  「手塚,你到底明不明白認真的意思?」吃著東西,我問道。□□說,不以結婚為前提的交往都是耍流氓!
  
  「是以結婚為前提的交往嗎?」
  
  我嗆到滿臉通紅。最近我被嗆到的次數,好像有點多啊……
  
  「你不覺得十四歲不到就說這個,好像有點早嗎?」又不是《十四歲的媽媽》的女主角。
  
  「我是認真的。」
  
  他的意思是,真的在以結婚為前提和我交往?由一開始我問他是不是認真時,他已經這樣想?喂,手塚你真的是由外表到內裡都離青少年的光輝大道愈來愈遠了……甚麼古板的大叔想法!
  
  不過,我很高興就是。就算明知道少年時說結婚甚麼的十有八九不會成真,我還是覺得很高興。那就這樣吧!反正一年後他會去德國,誰知道到時候會變成甚麼樣呢?
  
  「哎,那好吧。」答應了答應了∼哦哈哈哈哈,好害羞哦∼
  
  「啊。」
  
  他的反應,就這樣?真是浪費姐姐的感情!我瞪他,他自不動如山。
  
  所以說女孩子讓人追就好了,可千萬別答應。看,一升級成男朋友了就變成這副蔑視女友的德性!無論是電腦軟體抑或男生,升級要慎重啊!
  
  他送我回家的時候,讓老哥看見了。他先是兇狠地瞪視著手塚,然後一把拉著他往回家的相反方向走。我問他幹什麼,他說男人說話女人一邊去……真是一天不打上房揭瓦,竟然敢在我面前這樣說話?我還沒媽媽兇殘,所以只是輕輕地一腳踢在老哥小腿的正中,痛得他嗷嗷直叫便罷了。這叫小懲大戒。
  
  我雙手叉著腰作母夜叉狀,囂張地道:「哥哥,你到底想對我男人幹什麼?」後面咣當一聲,我轉過頭,看見手塚扶著牆,一副有難言之隱的憋悶表情。哎,我是不是豪放了一點?不要緊不要緊,我馬上將手放下作淑女狀,又看見另邊廂的老哥一副想死的表情……
  
  最終他們還是去了做男人間的溝通,我呆在附近的公園長椅上吃章魚燒。哦,這是老哥掏錢買給我的,哦哈哈哈∼等我吃完了,他們還沒回來,我打了個呵欠,腦袋一歪就睡著了。醒來時天色已經漆黑,我正安穩地被老哥背著。
  
  「哥哥∼」
  
  「少賣萌。」
  
  「哦哈哈哈哈∼」
  
  「你怎麼在公園裡睡著了?有怪叔叔怎麼辦?」
  
  「哥哥和手塚不就在附近嘛。」
  
  他咬牙切齒地道:「你就那麼相信那個小子?小小年紀就早戀,一定不是好人!」
  
  「明明你以前還大贊手塚有學生會會長的范兒。」
  
  「那是你哥我有眼無珠。」他頓了頓,又道,「小津啊,女孩子要懂得保護自己,你……別那麼輕易就讓那小子上壘!那個,哎,保險套你是知道的吧?那個……」老哥不甚流暢地對我碎碎念。
  
  「哥哥,」我猛地攬著他的脖子,一個勁兒地蹭他的臉。
  
  「喂喂,滾開,哥哥我要被你勒死了!」
  
  其實以花癡程度而言,我覺得該被擔心的是手塚帥哥才對,哦哈哈哈……不過,老哥的心意,我亦好好地收到了。謝你啦,黑田睦津。
【連載文請勿回覆】

TOP

第4章 第四章    甜圈圈
  
  手塚本來說要跟我一起上學的,但是他要早訓,誰要跟他一樣這麼早起床啊!放學後他不是要部活,就是幫我補課,午休我又都是跟小愛、小香她們過,所以,交不交往甚麼的,其實在生活上亦不是有太大的不同。
  
  哎……其實還是有不同的。
  
  手塚是青學的風雲人物,我在級上又幾乎沒有不認識的人,我們沒刻意掩飾的交往,不到一星期就傳遍了學校。老師們在捶胸抹淚,怕我帶壞手塚,直呼悔不當初,說是不應該讓手塚幫我補課,以致日久生情……男生們直說手塚有勇氣,竟然敢要了個神經病。再看女生們,都不過是在怪我搶走了大家的夢中情人。
  
  他丫的就是說我不夠好了是吧?
  
  我氣到將手塚的便當全吃掉了。絕對不是我蓄謀已久地想要奪取他的美味便當哦。
  
  「慢點。」手塚將一杯水遞給狼吞虎嚥的我,「松島同學和田中同學呢?」
  
  「小愛今天跟她男友吃飯啦,小香要和社員聚餐。」我咕咕咕地喝了半杯水,「是了,爸爸找過你了吧?我就說,早戀是不好的。看,多麻煩。」
  
  「是我又不是你。」
  
  「那是,現在哥哥和爸爸都將你當壞蛋了∼哦哈哈哈哈∼是了,我星期六會去遠足,應該收不到電話的,打不到給我亦不用擔心哦。」
  
  「去哪?」
  
  「就東郊那邊啦。我想去拍一下照,找點靈感。我果然是不擅長描寫靜態的景物啊∼嗚∼」
  
  「等等,」他挑眉瞪我,「你自己一個去?」
  
  「哎呀呀,你不用管我,我野慣了的∼小學的時候我就跟佑太哥到處跑啦。」
  
  「……我陪你。」他揉揉眉心。
  
  總之,我和手塚週末就一起去遠足啦。別看他乾淨到像個小少爺一樣,撿柴生火、抓魚采果子,他都做得乾淨俐落,幾乎比我還要做得好。姐姐我愛看美少年沒錯,但亦對奶油小生沒興趣,於是手塚少年真的是深得姐心啊∼我眼冒紅心地撲向正在河邊洗手的手塚,差點將他濺得一身水。他沒好氣地扶住我,耳尖又泛起可疑的紅暈。
  
  我抱著他蹭,「手塚很帥∼」
  
  「……」
  
  很快的,第三學期又過去了,我順利升上初三。
  
  放假時網球部又有合宿活動,我見沒事做,和手塚商量過後我就去了找龍崎老師,撒嬌耍賴地亦來了合宿幫忙。其實網球部的人都很乖啦,衣服都會自己洗,我最多是晾一下衣服,做一下飯而已。事後幹貞治說,是他們沒人敢讓手塚的女朋友看見甚麼不宜的衣服……亦就是後來合宿時為什麼越前龍馬的龍崎小妹妹會洗衣服洗到想哭,而我舒適地成為皇太后。
  
  現在還只有我一個人幫忙,最多有些一年生供我使喚。我小膊胳小腿的,買食材、日用品時會很辛苦,亦就不客氣地捉了海堂熏和桃城武來幫忙。作為曾經的網王粉絲,相信大家都會很體諒我特別喜歡折騰這兩個學弟的心情,哈哈哈哈。
  
  「怎麼了?海堂今天好像不太開心呢。」某天壓榨海堂熏幫我一起拿東西時,我隨口地問道。
  
  「哎……不,沒甚麼的。」
  
  「是為了選正選的事?手塚說海堂今年很有希望成為二年級正選呢∼」我笑眯眯地忽悠著學弟。
  
  「手……手塚部長真的這樣說嗎?」海堂少年聞言很是激動。
  
  「嗯嗯。」我笑得很純良。
  
  「但是……」海堂很苦惱地低下了頭,「還不夠,這樣的我,根本還沒能回應手塚部長的期待!」
  
  「哦哦,是訓練上的問題啊?」
  
  「是的。」
  
  「唔……有沒有跟幹談一下啊?他負責制定你們的訓練表,我覺得應該跟他說一下比較好哦。」
  
  「……幹學長嗎?」他極其遲疑地道。
  
  「安啦,幹同學對後輩很溫和的。只要小心一點幹汁就是。」
  
  「是的,我明白了。謝謝你,黑田學姐。」
  
  「不客氣不客氣∼」
  
  終於從超市走回合宿地,我擺出知心姐姐的賢慧姿態向海堂弟弟揮手道別。
  
  「說甚麼了?」手塚在廚房走出來,手裡拿著杯咖啡。
  
  這丫昨晚在弄訓練表甚麼的,淩晨三點才睡呢。我瞪了瞪他的咖啡,才慢悠悠地道:「沒什麼啦,就是客串一下知心姐姐而已。喂,別喝這個,我去沖參茶給你。」
  
  他瞥眼望我,顯然在懷疑我對海堂說了甚麼奇怪的話,「不用太麻煩了,咖啡就好。」
  
  我再現母夜叉之姿,「那你是喝還是不喝?」
  
  他乖乖地將杯子遞給我,還幫我處理食材。
  
  「不用去訓練?」嘩嘩,今天的魚不僅是特價,還挺新鮮哦。海堂,不枉我將你一腳踢進超市的主婦大戰裡!
  
  「現在放休息。」他接過海鮮的袋子開始洗刷。
  
  「那你幹嘛不去休息?」我去了旁邊揀菜心。
  
  「那你自己弄?」嗚啊∼他殘忍地將魚魚開膛破肚。
  
  「你忍心將聰明美麗天上地下一枝花的我獨留廚房?」血腥的工作還是交給他做吧!
  
  「……」手塚沉默著將臉扭開。
  
  將海鮮弄好後我就將他趕去休息了,然後將可愛的學弟們拉進來幫忙。弄得差不多的時候我抽空給手塚沖了杯參茶,兩個人呆了在二樓的露臺吹風。我托著頭伏在欄杆上,對著火紅的夕陽打了個呵欠。
  
  「辛苦你了。」手塚伸手揉了揉我的頭頂。
  
  我先是傲驕地扭頭,然後偷偷地蹭過去,靠在他手臂上半眯著眼。今天暖風吹得姐姐醉,不錯,不錯。
  
  假期後再回來,我就已經是初三生了,是學校裡的大姐。我今年還是和手塚同一班。交往並沒影響我們兩個的成績,他自是不用說,我的話反而還提升了。實在是手塚看得我愈來愈緊,我對他的反抗力度又愈來愈小,結果我讀書補課的時間痛苦地上升了。我在三年一班,今年小愛她們都和我分開了。不過姐姐我相識滿天下,亦不算太寂寞啦。學期初選班長時,除了手塚一如既往地當選外,連我這個懶人都被班裡那些促狹的混蛋推選做女班長,害班主住整天都在擔心我會不會將事情搞砸。
  
  我其實不太耐煩做這些事啦,不過見大家都笑得這麼開心,亦就罷了。
  
  這天放學我和班主任老師談完升高中的事,就喝著可樂去網球場等手塚放學。然後……我看見主角君越前龍馬!好可愛啊!那雙墨綠色的貓眼,實在是萌剎我也。讓我數數看……唔,青學的陣容終於齊了。那其他冰帝、立海大甚麼的,亦該齊了吧?哎呀呀,怪姨姨我很期待啊∼
  
  正當我懷著好心情繞去網球部後門時,剛好聽到手塚和大石的話--
  
  「手塚,你的手臂真的是沒問題?」
  
  「沒事。」
  
  「沒事的話,那為什麼還要去覆診?」
  
  咣當!我手上的可樂掉了在地上。他們轉過來吃驚地望著我,我強忍著怒火,問道:「大石,能告訴我是甚麼事嗎?」
  
  大石望了一下我,又望瞭望手塚,半晌才下定決心想說話,卻被手塚抬手止住:「沒事。」
  
  沒事?哈,我真是人頭豬腦當初才會信你嘴上說的沒事!真是的,我誰啊?不過是一打醬油的,怎麼會天真到以為自己多叫他去看幾次醫生,就可以改變網王劇情,他就可以沒事!手塚國光說他的手臂沒事,這是網王裡的天字第一號謊話!一年前我怎麼就信了?我現在還怎能信!
  
  我深呼吸一下,沒說話,轉身去拿地拖弄乾淨一地的可樂。
  
  等了一下,大石離開了,只剩下手塚站在旁邊,沒說話。又過了一陣子,連他都走了。我憋著一口氣,使勁地刷地下,恍惚要擦出一層皮來。
  
  「喲,惠津在發脾氣啊?」青學的花王陳伯扛著灑水器路過。
  
  「哼!才沒有呢。」
  
  「惠津在傲驕。」
  
  「你才傲驕。喂喂,傲驕你也懂?哪個小混蛋給你的少女漫畫?」
  
  「跟小男朋友吵架了?」
  
  「嗯。」我鬱悶地點點頭。
  
  「哎喲,青春啊∼」陳伯哼著歌走了。
  
  去你丫的哎喲!
  
  我氣鼓鼓地將地拖放回去,打算離開學校。經過網球場時三年級的都在盯著我看,我腦子一熱,道:「看甚麼啊?沒看過美女啊?」
  
  「噗!」不二周助第一個笑出來,「怎麼了?你和手塚的臉色都很不好,吵架了?」
  
  我瞟了一眼不安地站在一旁的大石,抓抓頭髮:「誰跟他吵架了?手塚是誰?姐姐我不認識哦,哦呵呵呵呵∼」
  
  幹推著眼鏡道:「黑田不再等一下嗎?我們部活快完了,手塚剛有事走開了,很快回來的。」
  
  「對啊,黑田就再等一下吧?」不二笑瞇瞇地道。
  
  連菊丸英二和老實的河村隆都在要我等一下,大石更是一副我不留下就引刀就頸的樣子……肯定有古怪!我看其他部員都探頭探腦地望來了,一個不爽就走了。
  
  「不了,我要回家溫習∼」這話說得深明我本性的三年級們臉上一陣菜色。
  
  在我步出校門時,剛好碰上正一額汗地從外面跑回來的手塚。我頓住,他就杵在我面前,然後從口袋裡取出一包青蘋果味軟糖遞給我。青蘋果味調得不好的話,很容易會變成洗潔精的味道,而我愛吃的這個牌子,有賣的店鋪中離學校最近的一家都要走三個街口。我看著糖,鼻子忽然有點酸。他走開了不是不管我,而是蹺了部活跑去買糖哄我?
  
  手塚的眼鏡片上,還有著些許因熱度而起的霧氣。
  
  已經一米七九的他走近我,用他的大手牽起我的,將糖果放在我的手上。
  
  「惠津,先等我一下,部活尚未完結。」
  
  「……」一句話,甚麼氣氛都被破壞掉了。我化石般看著他又跑回網球場,帶起沿途的幾片櫻花……
  
  真是,浪費姐姐的感情!
  
  我含著酸酸甜甜的軟糖呆在校門邊的長椅上,手指無聊地截著飄落的櫻花花瓣。櫻花漂亮是漂亮,還滿浪漫的,但我更是喜歡木棉。記得穿越前就讀的大學,圖書館門前就栽了一路的木棉。原本亦沒甚麼感覺的,直到我發現木棉花掉下來時,竟然是一整朵地掉,而非其他花般一片片的,我的心裡霎時就記住了它。總覺得,它堅強到美麗,還有點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氣魄。再細看它的枝幹,既不會粗壯如松樹,又不會嬌柔如宮粉羊蹄甲,真的是不失柔媚的女中豪傑。
  
  任思緒隨著落櫻遠飛,剛才盛怒的心情總算平復下來。
  
  算了,又不是第一天認識手塚國光了,他就是那種死撐著不出聲的人,氣亦沒用。他不說出他手臂的傷勢,自是有他自己的考慮,好好地跟他再談一下就是。
  
  「惠津。」手塚和其他正選出來啦∼他背著網球袋,急步走過來。
  
  見怪不怪的,網球部的少年們又在起哄。越前龍馬好奇地望著我,菊丸一把摟著他,笑道:「是啦,小不點還不認識黑田呢。她是三年一班的女班長,手塚的女朋友哦∼」
  
  越前弟弟的眼睛瞪得更大,「她打網球亦很棒嗎?」
  
  「……她不太會打。」
  
  越前隨即沒趣地扭過臉。我覺得,龍崎小妹妹真的很悲哀……
  
  手塚冷厲地掃了他們一眼,一夥人頓時作鳥獸散。
  
  「回去?」他接過我的書包,背在右肩上,左手牽著我。
  
  「嗯。」
  
  走在路上,我悶悶地開口:「到底怎麼了?」
  
  「……」
  
  「手塚國光!」
  
  「……原本沒大礙的,但似乎我太輕忽傷勢,今年有復發的跡象。沒事的,別擔心。」
  
  「國光,」我停住,轉過頭來盯著他,「有事的話一定要告訴我。」
  
  「嗯。」他稍稍牽起嘴角,緊了緊握住我的手。
  
  「我是認真的,如果你有事又不告訴我,我會生氣的。」
  
  「嗯。」
  
  我們又繼續走,然後停在離我家不遠的巴士站,陪手塚等回家的巴士。天色已經很晚了,行人都不多。我有點鬱悶地把玩著垂下來的發尾。
  
  「還在生氣?」
  
  「才沒有。」
  
  他頓了頓,然後側身彎下腰,在我的唇上印了一下,接著又若無其事地轉回去。我眨眨眼睛,我這是被偷襲了?我看向他,他死活不看過來。呵呵呵呵……我踮起腳,親了他的臉頰一下。
  
  
第5章 第五章    很認真地喜歡著
  
  手塚他們一如記憶般,在網球賽事上節節勝利,取得了東京都的冠軍。那天他和部員去河村家的壽司店聚過餐後,晚上他將我約了出來,兩個人呆在附近的網球公園。他牽著我的手,我靠在他肩上,好一陣子都沒說話。不遠處有其他年青人在打網球,一下下清脆的擊球聲恍如催眠曲一樣,聽得我昏昏欲睡。
  
  「困?」
  
  「才沒有。」
  
  「要吃冰棒?」
  
  「要!」
  
  他去了給我買,我托著頭坐在原地等。想了想,還是跟著過了去,親自糾結要買甚麼味道才好。最近的冰棒真是愈出愈多味道了,連豆腐味也有!手塚怕我鬧肚子,不淮我買太多,他丫的那我該怎麼挑嘛。最後他只讓我買了可憐的一根……現在的天氣已經頗為炎熱了,我脫了外套,只穿著一件薄薄的短襯衣。手塚的手很熱,但我就是傻透了的不肯鬆開。
  
  一邊在公園走著,我問道:「手塚今天心情很好呢。東京都冠軍,恭喜∼」
  
  「啊,謝謝。」
  
  「手臂,真的可以嗎?」
  
  「放心,我有分寸的。」
  
  「嗯。是了,暑假合宿要我來幫忙嗎?」
  
  「你有別的事?」
  
  「嗯嗯,佑太哥上次來我家吃飯時說要去看瀑布,問我去不去。」
  
  「哪你怎麼想?」
  
  「我跟他說我要陪手塚,沒空理他,嘩哈哈哈哈∼他氣到打我的頭,連哥哥都幫著他!嗚………他們欺負我,痛死了。是了是了,媽媽說想請你來吃晚飯呢。她說只有哥哥和爸爸見過,不公平。放心放心,媽媽人很好的,不會刁難你。」
  
  「甚麼時候?」
  
  「下星期五可以嗎?」
  
  「那天不行。」
  
  「有事?」
  
  「啊,母親說那天想請你來吃飯。」
  
  「……啥?」我聞言驚悚地望著他,「甚麼?這算是見家長嗎?喂喂,太快了!」
  
  「放心,」他輕鬆地輕揚嘴角,「母親人很好的,不會刁難你。」
  
  「……手塚,你變壞了。」
  
  「不能大意。」
  
  於是,放暑假前我去了手塚家裡見家長。上至手塚爺爺到手塚伯父,下至手塚國光,他家的人都是一副嚴肅到要死的樣子,結果一開始的時候只有我和手塚媽媽兩個人的聲音……飯後,手塚爺爺要跟我下將棋,我張大了嘴巴楞住。完全不懂這個日本傳統玩意的我哭喪著臉聽手塚爺爺教我下,手塚伯父和手塚國光抱著手臂在一邊看,手塚媽媽又去了廚房……嗚……我怎麼可能下得過手塚爺爺?結果我被他殺到片甲不留。
  
  手塚媽媽捧著水果出來,我連忙上去裝乖孩子,幫著分叉子。才不是想逃離手塚爺爺的魔掌呢。
  
  沒過兩天,輪到手塚國光來我家了。媽媽看見帥帥又正派的手塚,第一眼就喜歡上了,護著他不讓爸爸和哥哥的酸味兒攻擊到他。吃飯時媽媽直呵呵呵地笑。飯後爸爸和哥哥白癡地打算用將棋向手塚報仇,給果……他們兩個白癡,用這麼古板的玩意怎麼可能鬥倒手塚?哦哦,我沒借機說手塚古板哦,哈哈哈哈∼
  
  然後,去雙方家裡吃飯的事變得愈來愈平常。手塚好像是在告訴我,他是認真的。
  
  吃飯歸吃飯,要我一直被手塚爺爺欺負,那是絕對不可能的。一天,我帶上一副中華街淘來的中國象棋,殺向了手塚家。手塚爺爺一開始時還很淡定地說沒問題,最後當然是折在姐姐我的手下。手塚爸爸看不過去,擼起袖子就下場幫爺爺。上陣不離父子兵嗎?哼!我們雙方殺到暗無天日,飛沙走石……咳,特效誇張了點,哦哈哈哈哈。
  
  關東大賽開始後,我一直心驚膽顫地留意著手塚的情況。在他們和冰帝交手前,手塚去複診時罕有地帶著我去。果然,醫生並不建議他再出賽。和跡部景吾打,能和之前都大賽的小蝦小魚們相比嗎?我明知道手塚的選擇,悶著沒出聲地跟在他身旁。
  
  「我打算盡力出賽。」
  
  「笨蛋。」
  
  「會來看我的比賽嗎?」
  
  「嗯。」在醫院的走道上,我抱著他,沒出聲。他回抱我,一下一下地輕拍我的背,像是哄小孩一樣。手塚國光的選擇顯然是不明智的,但勸他是沒用的吧?既然是他的選擇,我亦不想勸。就算我已經變得可悲地現實,亦沒必要奪去他耀眼的少年衝動。這段時間,是他的。惟有年少時的回憶在支撐著,出來社會後才有勇氣去面對風雨。這是我在穿越前打第一份兼職的時候明白的。
  
  雙部之戰那天,我一直都很忐忑地坐在離選手席最近的第一排觀眾席上,死扯著衣擺。在現實中上映的劇情不理會其他人的意志,忠實地執行著許廢的旨意。他媽的,作為第三單打的手塚,還是要出場了。他臨上場前,我跑到欄杆邊上叫他。
  
  「國光!」
  
  「沒事的。」他很冷靜、甚至有幾分期待地道。
  
  這個網球大白癡!「加油。」
  
  「啊。」
  
  然後,他就上場了。其他的事情我一概沒理會,只是死盯著在場上揮灑著汗水的手塚。真的,很帥,帥到我忽視了本來亦很萌的跡部,帥到占滿了我的視野。我捂著嘴,在他的手臂終於負擔不了、第一次甩掉球拍時,我的眼淚亦同時流下。旁邊的龍崎櫻乃他們問我發生甚麼事,我只搖搖頭,沒說話。手塚局終休息時望向我,我依然說不出話。該死的,他就不能停下嗎?我就不能叫他停下嗎?明明,是這樣的痛苦。而我望著這樣熱愛著網球和青學的手塚,我一個不字都說不出。
  
  在大石逼不得已說出手塚左手受傷的原委後,他們總算沒再追問我是怎麼一回事。
  
  最後一球掉在手塚場區的一刻,我已經哭到蹲了下來。丟不丟臉甚麼的,不想管,我只知道當我眼看著國光要忍受這樣的苦楚,我就忍不住想哭。他這個超級大白癡!
  
  他最終還是輸了給跡部,青學的希望只能落在下一場的越前身上。換場休息,手塚臨時性地在處理傷處,我卻是忍不住,出了觀眾席,躲在場區門外抹眼淚。手塚走了出來,緊緊地擁抱著我。我將眼淚鼻涕全抹在他的衣服上,他好脾氣地隨得我。我只是個普通、自私的人,我真的一點都不想看到手塚這樣犧牲。我發洩般捶著他的胸口,他仍然沒鬆手,還是我自己心痛了,停了下來,死抱著他蹭。
  
  「要你擔心了。」
  
  「……打得高興嗎?」
  
  「啊。」
  
  「笨蛋。」
  
  擁抱了一陣子,一道剎風景的咳嗽聲傳來。我抹了把臉,一手叉腰、一手指著來者作茶壺狀,氣勢洶洶地道:「打擾人家談戀愛是會被馬踢的!你這個壞人!」
  
  「……」跡部景吾滿臉的黑線。
  
  「惠津。」手塚輕斥一聲,拍了拍我的頭。
  
  拍甚麼拍?拍小狗啊?我瞪了他一眼,瞥著嘴道:「知道啦,我知道不關跡部同學的事。要是他真的是壞人,我早就打爆他的頭。」我轉向繼續黑線的跡部,乖乖地垂手半躬身,「你好,初次見面,跡部同學,我是青學三年級的黑田惠津。剛才的比賽很精采,誠心恭喜你取得勝利。」
  
  跡部一手掩面,展現他驚人但用錯了地方的洞察力,「最後一句是假的吧?」
  
  我假笑,「大家知道就好,不用說出來的。」滿意地噎倒了跡部,我乖乖地告退,「我先回去了,你們慢談。」
  
  「啊。」
  
  他們又要展開男人的對話了吧?我說,他們明明加起來都不滿三十歲,男甚麼人……
  
  這一天,青學取得了關東大賽首場的勝利,擊敗了冰帝。賽後顧不得去慶祝,我先是和手塚去了醫院檢查。被醫生罵道胡來自是不消說的,他的手臂是真的不堪再負重了。所以,終於來到他要去德國的時候嗎?早知道我就不扭扭捏捏的,從初一起就該沖去貼住手塚了!現在,姐姐我好像不太捨得……說來,我們在一起亦不過半年時間而已。
  
  過了大概一星期,手塚就來跟我說他被推薦去德國治療傷勢的事。那天我一句話都沒說,只是悶頭吃著手塚無限量供應的軟糖。在他看來不過是幾個月,但我知道,就是這幾個月讓他被德國的球會看上,開始了他離開日本的日子。
  
  不過就算知道又怎麼樣?難道要去阻礙他的前程?我尚未白癡到這個程度。
  
  那天晚上,我洗完澡後,在書桌前伏了一陣,然後起來鎖好房門,再轉身從書桌帶鎖的抽屜裡拿出一份留學英國的資料。因為出版事宜,我的真面目在出版社裡已經不是秘密。老闆娘和我極其談得來,還很欣賞我,讓人做了一份計畫書打算資助我去英國的一所大學留學,使我的英語寫作更進一步。我和班主任兼英語老師宮崎談過,她雖然黑線地表示我其他科目的成績和英文科不只不成比例,反而差不多是反比例……但是如果我已經決定了將來真的從事這一行,那這次就是很好的機會。當然,課餘要辛苦點惡補一下其他知識,免得真是成為了一個英語以外的白癡。
  
  上輩子我自進了大學後,除了本科以外的知識都還給了老師了,哦哈哈哈∼我當然沒敢這樣跟宮崎大姐說,她嘴上再挖苦我,其實我知道她是贊成我去的。能夠這樣就進大學,沒必要再熬高考這一關。是就是基礎知識方面要辛苦一點自己努力追上,但這可是少了高中三年哦!怎麼算亦是劃得來的。那邊的大學亦跟我聯絡過,希望我可以抽時間過去面試。
  
  我該答應嗎?我該跟手塚說嗎?
  
  我們的未來,會變成甚麼樣?
  
  回到學校,我黑線地看見女生們擔憂地望著手塚,噓寒問暖。你丫的,老娘還沒死呢!其他的女生滾邊去!我一個叉腰獅子吼,震退一眾鬼魅魍魎。
  
  「小津,你不可以霸著手塚同學的!手塚同學是青學的!」我鄰座的中島桃子又在發神經,她的同班男友正一臉血地倒在桌上。
  
  「桃桃,手塚是我的,你給姐姐一邊去!去找你家那口子吧!」
  
  「不要!他昨天去中華街吃完大蒜不刷牙!」桃桃控訴道。
  
  她男友正式身亡,班裡亦笑倒了一片。
  
  知道他們只是關心手塚,手塚向大家交待了他會去德國治療,同學們亦送上祝福。手塚在青學聲望很高,由一年級起大家都很尊重他,所以同學會關心他的傷勢亦是理所當然的。正和同學說話間,今年仍然和小愛同班的小香跑了進來我們一班的監獄,臉色蒼白。
  
  「惠津!愛她跑了上天臺說要自殺!」
  
  全班頓時一靜。
  
  「通知老師沒有?」我握緊雙拳,強自冷靜下來,看香她搖頭,我馬上望向手塚。
  
  「我去找老師,你自己小心。」手塚道。
  
  我一點頭,就牽著小香跑上天臺,一邊問道:「到底是怎麼回事?」
  
  「愛剛給了清水太郎,他就要和她分手。」
  
  「甚麼?給了?」我一驚,然後就到了天臺,看見坐在欄杆邊上、半個身子都探了出去的愛,「愛!」
  
  「惠津……」小愛哭得兩隻眼睛都腫了。
  
  「小愛,乖,先回來。」
  
  「惠津,我甚麼都給了他,他為什麼還是不要我……我真的很喜歡他……嗚……」
  
  「傻丫頭!甚麼給不給的?現在都已經二十一世紀了!有甚麼過不來的!死了能幹什麼!」我幾乎聲嘶力竭地喊道。
  
  「小愛!回來!你給我回來……」小香亦哭起來。
  
  「松本愛!」我大叫,「你就為了他連我們都不要了嗎?你爸呢?他一個男人又當爸又當媽的將你養大,就為了讓你給人糟蹋嗎!你給我清醒點!」
  
  「惠津,小香……」小愛痛苦地搖頭,「我撐不下去了!沒了他我活不了!」她不停地哭喊,情緒極度不穩。
  
  「松本同學!」她的班主任老師趕到,還帶了一堆的員警來。
  
  「別過來!」小愛猛地站起來,尖聲叫道。
  
  小香亦尖叫一聲,因為小愛愈站就愈出。
  
  
第6章 第六章  暗湧
  
  「松本愛小姐是吧?」一個女警溫柔地勸解著,「你先別哭,你要冷靜點說出來,我們才可以幫到你啊。」
  
  「幫……幫我?」
  
  「嗯!你看,你的朋友、老師都在,放心說出來吧。」
  
  我和田中香聞言馬上握著手上前,死盯著在七層樓高的天臺邊緣不停搖擺的松本愛。愛,你丫的為什麼這麼傻!
  
  「我……我要見太郎!嗚……我不要分手……為什麼不要我……」
  
  我轉頭看向手塚,他作為學生會主席,有全了所有學生的聯絡方法,甚至比校方的還要全。但他向我搖搖頭,揚了揚手機,示意找不到清水太郎。後面的中島桃子拉了我一下,在我耳邊小聲道:「二班的小島宏就讓我告訴你,清水最近和隔壁學校二年六班的神崎香澄走得很近。」
  
  我看看四周,校方顯然亦沒辦法找到今天沒來上學的清水太郎,小愛見狀愈發激動,連受過訓練的女警都快要勸不住了,我一咬牙,交代了小香幾句,就轉身跑走。你丫的清水太郎,就算你死了老娘都會將你拖來!手塚陪著我,我們一起跑走,到校門口時,遇上了幹貞治。他說了幾個最近學生們看見過清水蹺課遊蕩的地點。我揚了一下手致意,就和手塚直奔這些地方。
  
  找了二十分鐘亦一無所獲,我覺得這樣不是辦法,便提議和手塚分頭找。他皺著眉道:「你行嗎?」
  
  「現在這種時候你就別管我了!」我不回頭地跑向下一個目標。
  
  萬幸,在我詢問一個蹺課的隔壁學校學生有沒有見到過神崎和她男友時,他給我指了方向,我終於找到他。我先是一腳踢向他的後背,神崎尖叫起來。我沒空理她,只揪著倒在地上的清水的衣領,惡狠狠地道:「跟我回去,小香她要自殺!」
  
  「她……她要死關我甚麼事!」
  
  我一巴掌摑下去,「你這個敗類,跟我回去!」
  
  「停手!」手塚拉住我。
  
  我瞪向他,他卻是不理會我,略帶粗暴地將我從清水身上拉開,自己扭著清水的手將他帶回去。清水一路掙扎,萬幸的是,當我們趕回時小香還沒事,她的爸爸正在勸她。
  
  「愛!」我一把將清水推倒在她面前,「你有病是吧!為了這麼一個敗類、連女生都打不過的白癡要去死?你到底將我們當甚麼了?你將自己當甚麼了!」
  
  小愛看著狼狽至極的清水,一怔,「但我愛他……我愛他。」她喃喃地道。
  
  「你這豬腦子怎麼就他媽的說不明白!你愛他,那你不愛你爸嗎!」我一腳丫堵住想說話的清水。你丫的肯定沒好話!
  
  在她的爸爸和警員的勸導下,她這個傻妹子總算是回心轉意。在她從欄杆上回到地面的一刻,她爸擁著她抱頭痛哭。小香松一口氣地跌坐在地上,我亦是這個時候才發現,我剛才的心臟到底跳得有多快。奶奶的,老娘我就說早戀是不好的!
  
  「冷靜點,沒事了。」回過神來,我正被手塚扶住。
  
  我搖搖頭,推開他,跟小香、小愛哭成了一團。幸好沒事,感謝上天,幸好沒事。
  
  這天的上課日自然是報銷了,小愛去了醫院做檢查。手忙腳亂間,我堵住了想偷溜的清水太郎。我一腳踢向他下身,還想再打下去時,手塚拉住我,我怎麼甩都甩不開,只能眼看著清水得意洋洋地走掉。他丫的死人渣!
  
  之後,我和手塚開始了冷戰。不是真的不說話,只是比平日冷淡了許多。一開始時是我在亂鬧脾氣,亦因為小愛的事暫時不太想理會男友這種生物,而他則是在氣我那天的舉動太野蠻。隨後更糟的是,因為我要常常照看休學的小愛,心力交悴,一時不慎讓手塚知道了我有意去英國的事。他怪我沒有跟他商量過,甚至沒跟他提起過。於是,在他臨去德國前的這個星期,我們過得比任何時候都要糟。
  
  本來,我是打算著好好珍惜和他在一起的時間的。
  
  終於,來到了他要離開的日子。他在機場的時候,我亦有去送他。我們相顧無言,送機的龍崎老師體貼地先走一步。
  
  「手塚,我沒後悔打清水太郎。還有,去英國的事我真的還沒有考慮好。對你亂發脾氣,對不起。過到那邊你自己小心,不要不聽醫生的話,又擅自打網球。」我低下頭,喃喃地道。
  
  隔了一陣子,他伸手抱著我。
  
  「不要再擅自去招惹清水。」
  
  「……」
  
  「惠津!」
  
  「我不想再看見他。」
  
  「你打算怎麼做。」
  
  「……冷暴力。」
  
  他推開我,冷瞪著我。
  
  「全級不會有一個人肯跟他說話。」我很冷靜地道,「不是我一個這樣想,大家都是這樣想的。」
  
  「大家都這樣想就是對的嗎?」
  
  「我知道不對,那我該怎麼做?眼看他傷害了愛,卻一點事都沒有嗎?我只是要他在青學呆不下去!為了甚麼正確的事,你要我甚麼都不做?」
  
  他還是不贊同地看著我。
  
  隔了一陣,廣播說要登機了。他再次抱著我。
  
  「……自己小心。」
  
  「嗯。手塚,我沒想著做得太過份的。」
  
  「嗯,我知道。」
  
  「國光。」
  
  「嗯。」
  
  「照顧好自己。」
  
  「嗯,你也是。不要總是讓我擔心,惠津。」
  
  「知道了。」
  
  他要走的時候,我拉著他,親了他的臉頰一下。
  
  「對不起。」
  
  他的臉有點泛紅,抬手揉了揉我的頭後,就匆忙地跑掉了。
  
  又過了一個星期,清水太郎退了學。我知道手塚不喜歡我這樣做,亦就沒向他提起這件事,反正他自有消息管道的。小愛的精神好了不少,不過還是休學,而且打算下一年轉校重讀初三。級裡因為這件事,雖然歡笑依舊,卻是蒙上一層陰霾。小香私下跟我說,她現在一點都不想找男朋友了,看見清水這樣的人渣在前,她就覺得嘔心。明明大家是朋友的時候,並不這樣覺得的,但當他和小愛在一起以後,恍惚有甚麼不同了。朋友和男朋友,分別真的是大著了。
  
  他們的事,我沒再多問,但後來聽說是清水想分手,小愛那個傻孩子就想用上床來留住他,給果卻是甚麼都賠進去。又再後來,我們和小愛漸漸失去聯絡。我沒有去強留,因為一個人如果想重新開始,和過去的一切都斬斷會是最快捷的做法。我和小愛曾經是朋友,我相信這一點我們大家都會一直記得的。大家都過得好,那就好。
  
  不過這都是後來的事了,現在的我為了達到蹺課的目的,亦毛遂自薦跟了網球部去合宿,和龍崎櫻乃、小板田朋香一樣美其名曰臨時經理。雖說事後要補課,但只要不是手塚主理,我自有辦法逃掉啦,哦哈哈哈哈∼心情煩悶的時候,小小的逃一下其實亦不錯。
  
  來到箱根這座殘破至極的合宿地,我們女生和一年級的堀尾他們花了很大力氣來整頓地方。總算弄好後,又要去準備午餐。一夥人裡,除了我和一個一年生外,竟然都沒人會做飯……
  
  「黑田,要加點調味料嗎?」幹貞治拿了一瓶顏色詭異的液體進來。
  
  「……不需要了。」如果我敢和幹聯手惡整網球部,肯定會被手塚罵死的!我頓了頓,趁其他人沒注意,向他道:「上次松本愛的事,謝謝你。」
  
  「不用客氣。」
  
  「請你。」我心痛地向他送上一張某霜淇淋名店的招待卷。
  
  他不客氣地飛快收下。
  
  其實幹真的很溫柔,大家都是好孩子。
  
  手塚私下跟我提過,他叫了冰帝的人來幫青學做對抗賽。我亦就做好準備,躲在一邊偷看他們被宿舍的破舊和青蛙們嚇了一跳的場景。才不是我故意放出來的青蛙呢。
  
  「喂,那個不華麗的女人,你笑甚麼?」跡部景吾氣憤地盯住我。嗚呀∼他這個樣子亦很可愛、很萌啊∼
  
  我笑瞇瞇地道:「你放心,跡部同學,我很厚道的,絕對不會告訴你我是在嘲笑某男生連青蛙都怕哦。」
  
  他噎了半天才道:「……手塚的品味真是奇特。」
  
  「謝謝。」笑瞇瞇笑瞇瞇。
  
  「本大爺沒在贊你!」哎呀哎呀,跡部炸毛了啊。
  
  我向他擺擺手,「這些小事就不要計較了∼是了,跡部同學,謝謝你們能來。
  
  「……哼。」唔,他傲驕了。
  
  比賽過後,我留了他們吃晚飯。雖然他們懷疑地看著殘破的廚房和本人,但我很大方地沒計較,還是盡力預備一頓好的晚飯。我知道先前手塚特意打電話來跟我提起這事,意思就是希望我可以好好招待幫了大忙的冰帝,不要讓不明就裡的其他人對飾演了壞人的冰帝有所失禮。所以,我當然會盡力啦∼姐姐我的手藝可不是蓋的!
  
  合宿過後,很快地,挑戰了一場又一場的比賽,就來到了關東大賽的決賽。大和沒事幹,又跑了回來開導後輩越前弟弟。我問起他是不是想加入職網時,他卻是告訴我,他大概打完高中就不打了。他有他的想法的。
  
  「妹子啊,你和手塚怎麼樣了?」他一副八卦到要死的表情。
  
  「……我覺得,好像有點不適合。」
  
  他擺出人販子的表情道:「又不是機器定造出來的,哪會完全不吵架啊?你改改你的爆竹脾氣就好。」
  
  「你才爆竹呢!」
  
  隨後,關東大賽,青學勝了。
  
  手塚已經走了幾個月了。
  
  有點想他。
  
  課餘間除了嘻嘻哈哈,我還要陪媽媽去複診。她的身體其實一直不怎麼好,心臟有問題,連家務都不太負擔得了。因此,我和老哥才從小自食其力,練得一身好廚藝。我和爸爸不想讓哥擔心,所以媽媽病情加重的事,我們沒跟他說,不過倒是沒瞞大和。大和有空時總是陪我們一起去醫院,他那機靈的嘴巴直哄到爸媽連連說好,還說多了個兒子甚麼的。我捂臉歎息。大和叔叔和大和阿姨,你們是造孽了才生出他這樣的人嗎?搶我爸媽,不要臉!
  
  等待取藥時,我忙裡偷閒偷跑去買汽水,大和走過來揉著我的腦袋笑道:「怎麼啦?」
  
  「爸媽現在每天都說你好,你得意了吧?」
  
  「惠津,遷怒可不好哦。你知道我不是想問這個。」他拿下了墨鏡,洞悉人心般望向我。
  
  我頓了頓,在小賣部旁的椅子坐下,「哥,為什麼一年級時你就愛開我和手塚的玩笑?」
  
  「你喜歡手塚,手塚喜歡你,不是嗎?」他悠然自得地坐在我旁邊。
  
  「嘩∼原來手塚一年級就喜歡我啊?哦哈哈哈哈∼」
  
  「你到底怎麼了?沒精打采的,連睦津那個笨蛋都察覺你不高興了。」
  
  「最近的事有點多而已,沒什麼,」我深呼吸一下,「能有甚麼?」
  
  「你還是因為手塚吧?」
  
  我笑笑,「因為他?你太小看我了。」
  
  「別太逞強,」他一把抱著我,將我的頭按向他的肩上,「知道了嗎?你哥我在呢。」
  
  「嗯。」
  
  其實大和看得沒錯,我確實是心情不好,覺得有點累。手塚不是那種會分給女朋友很多時間的人,現在離開了日本,和我就更少聯絡了。而且比起他根本挑不出錯來的品行,我這種人,只能自慚形穢。所謂的大大咧咧,不過是裝出來的。只有這樣才會有一大堆朋友,不是嗎?高雅地只和三五知己來往,這是行不通的,人脈的重要性可不能小看。大和是知道我這種卑鄙的性格的,那手塚呢?他知道我的陰暗面嗎?
  
  我才不是他們那種閃亮亮的生物。
  
  然後,我決定去英國直接升讀大學。
  
  一個週末,我抽空過了去面試,人家答應收我了。雖然要額外附加基礎課程和到大學的附屬高中補課,在英制的三年大學上再加一年,但考慮到日本四年制的大學,我還是賺了三年高中的時間。學費方面,出版社會幫我預備頭一年,往後的就要我自己爭取獎學金了。但看那邊大學的態度,獎學金應該不是問題的。
  
  接下來,只剩下如何跟手塚說。
  
  至於我家人?他們從來都是放牛吃草,讓我自己決定事情的。
  
  所以,手塚,我該拿你怎麼辦?
【連載文請勿回覆】

TOP

第7章 第七章  急流
  
  日美少年網球賽的合宿,我亦有去。我最近在寫文字版的網球王子,所以想去看看,當是取材。更何況……劇透過的我知道手塚會回來。
  
  那天集合的時候,我作為學生助手的組長站在龍崎老師旁邊,笑眯眯地向青學和冰帝的人揮手問好,但不知為什麼他們都一臉血地扭轉了面。喂喂,我最近收斂了很多哦,幹嘛這個反應!
  
  我紮了一條馬尾,拿著資料指揮小弟……咳!是低年級學弟學妹們,搬這搬那,忙得要命。晚上還要寫書和溫習功課,熬得黑眼圈都出來了,嗚∼隔了幾天,明明被我提醒了好幾次要小心的龍崎老師,還是扭傷了。許廢大能,阿們。她剛倒下去的時候,我馬上跑過去,小心地將她送了她去醫院。她人很慈祥,我當然不願意真看見她出事。
  
  一如所料,龍崎組的少年們都一盤散沙似的,又有橘妹和切原小孩的事,自然還是要一個新的教練來壓陣,亦就是手塚了。不過當我真是在大門看見久違的手塚時,我一點都不高興。他事前根本沒跟我提過他要回來。丫的。
  
  我不想久違重逢又馬上吵架,所以只遠遠地看了他一眼就走了,只作不知。
  
  晚上他們弄了個手塚歡迎會,表演到最後,司儀堀尾話峰一轉,突然開起我的玩笑:「好了,現在有請我們青學的部長夫人為我們送上表演。」然後,探照燈還一下子射向了我。
  
  堀尾,姐姐我記住你了。還有,為什麼好好的一個食堂會有探照燈啊喂!
  
  我裝模作樣地輕咳一聲,然後張開小嘴……「London bridge is falling down, falling down,falling down……」食堂裡的人頓時倒了一大片。
  
  「黑田,」不二微笑著打斷我,「請不要以為將小鳥掉下水變成英文版就會變得更高檔次了。」
  
  我眨眨眼,「那,要給你唱中文版嗎?有只小鳥掉下水∼掉下水,掉下水∼」
  
  「……」
  
  我整個晚上都沒有跟手塚說過話。
  
  翌日我去收拾健身室的時候,碰見跡部和立海大的真田弦一郎又在為挑戰手塚的權利在吵。
  
  我用筆桿敲敲門,「不用吵了,手塚是姐姐我的。」
  
  跡部撩了一下額發,道:「不關你的事,女人。」
  
  女人女人,你以為你是烏爾奇奧拉啊?我一把抄起特大號的啞鈴……旁邊的資料板,扔了過去,「你再叫我女人我揍你哦。」
  
  「……你已經揍了!」
  
  「這點小事就不要計較了∼跡部同學、真田同學,是時候吃早餐了。晚了被人罵的話就不好了哦。空肚子去訓練是會被罵的。」
  
  真是兩個倔得要死的少年。
  
  這一日下午,兩位少年終於為了手塚大打出手時,我抱著爆米花去圍觀。隔了一陣,手塚神不知鬼不覺地站到了我的旁邊。
  
  「手塚,有兩個帥哥為你大打出手,感覺如何?」
  
  他斜我一眼,「又在胡說八道。」
  
  「醫生說可以放你回來了?」
  
  「這邊完結後還要回去做一次檢查。」
  
  「手信。」
  
  他從口袋裡拿了一個巴掌大的小熊娃娃給我。我高興地玩著,一邊傲驕地道:「當我小孩啊?才不稀罕呢。」
  
  他沒說話,繼續專心看跡部和真田的比賽,左手卻是伸過來牽起我的右手。我靠在他身邊,沒說話。手塚自然不是會在公眾場合行止太過的人,但是從我們交往起,他對我的親近就沒避過人。以前他的臉再紅,還是會牽著我的手送我回家。現在,他的臉不再紅了,但牽我的習慣並沒有改掉。
  
  丫的,知道氣著我,他心虛了吧?竟然特地奉上小熊一隻。
  
  算了,他就是這樣,甚麼事都不愛說出口。
  
  我該死的喜歡他。
  
  下午訓練結束,我要和其他學生助手一起整理物品,亦要去和教練們確認一下明天的行程,早作準備。這些工作,其實並不輕鬆,不過倒是教給了我很多營運活動的經驗。比如說,要知人善任,在廚房忘了買某一種食材時,要找信得過的乖小孩去買,龍崎妹妹那種太容易被壞人忽悠的軟妹子,就請她乖乖地留在合宿地比較好……
  
  晚上,我寫了一些文章,就停下來伸了伸懶腰。有點頭昏腦脹……好,決定了,去粘手塚好了。說到就做,我馬上跑去敲開手塚的房門。
  
  「惠津?」他來開門時,發尾還滴著水。是剛洗完澡吧?哎呀呀,很誘人呢∼捂臉∼
  
  「嘻嘻,」我抓了抓頭髮,「我無聊了。」
  
  「……先進來。」他瞟了我一眼。
  
  他的房間和他家裡的一樣,整齊到讓人有搗亂的衝動啊……他一手拿著毛巾抹頭,一手拉住我的罪惡之爪,將我帶在他旁邊乖乖地按坐下來。我想了想,決定接過毛巾幫他抹。
  
  「聽母親說,我去了德國後你經常過去陪她。謝謝。」他坐在地上方便我坐在床上的我。
  
  「謝甚麼?你知道我只是想去蹭飯而已啦∼哦哈哈哈哈∼是了是了,現在我連中國象棋都會輸給手塚爺爺了!可惡!還有哦,手塚叔叔都是壞人,總是圍觀我被手塚爺爺虐殺。」
  
  「今次時間有點趕,我不能去拜訪伯父伯母了。」
  
  「沒關係啦,媽媽亦要靜養。」
  
  他按住我的手,轉過身來望向我,「怎麼了?」
  
  「……媽媽的心臟一向不好,最近有點惡化。沒事的,好好壞壞,她的身體就這樣。」
  
  「惠津。」他將我拉下來,抱住。
  
  「沒事啦,媽媽才不會有事。」我窩在手塚那裡,鑽啊鑽,最後背對住他坐好。
  
  「幫我問候伯母。」他從後抱住我。
  
  「嗯。」
  
  最後,我還是沒能開口告訴他我要去英國的事。
  
  嘛嘛,久未相見,又孤男寡女獨處一室,小小地親一下是正常的,不正常的是沒敲門就闖進來的混蛋!
  
  手塚不知道在想甚麼,第一時間就將我往被窩裡塞。我說,我又不是沒穿衣服的那甚麼狀態,你將我包到餃子似的幹什麼?青學網球部的小混蛋們定格了在大開的房門,菊丸還一手捂住了越前弟弟的眼睛……我真的是沒幹什麼啊喂!雞飛狗跳了一輪,大家才勉強冷靜下來。手塚當然就是罰人去跑步啦,哈哈哈哈∼我在被窩裡伸出腦袋,看著手塚直笑。已經重新戴起眼鏡的他,瞪了我一眼,最後無可奈何地拍了拍我的腦袋了事。
  
  合宿完結後,手塚又回德國了。沒手塚在,我亦就不太留意網球部的事,專心準備升學。小香亦收拾心情,忘了小愛的事,努力備考。初三,亦該是努力的時候。
  
  網球全國大賽的前夕,手塚回來了。我明知道他的手臂還沒好全,但他不說,我就開不了口。然後,突然一天,他的手臂又好了,似乎是經歷了甚麼事,心理障礙消除了。這個過程,我一丁點都沒參與到,手塚只是一直在跟我說他沒事。不是不明白他不想我擔心,但我真的覺得很洩氣。很多時候,我根本不知道手塚在想甚麼。
  
  為什麼他總是這樣?跟他這樣的他身邊,我覺得有點累。
  
  在手塚他們打全國大賽決賽的那天,我望著又一次身比賽的手塚,手邊的汽水罐幾乎被我掐到扭曲。為什麼他就一定要這樣選擇?不是說想做職業選手的嗎?一次又一次地亂用手臂是怎麼回事?我真的,沒辦法接受。望著他的傷勢和輸了比賽的神情,我的心痛地快要死掉似的。更重要的是,我說不出口讓他別這樣。他看重青學網球部的這份心意,我是明白的。
  
  手塚國光這個人,你連罵他都不行。
  
  在他們最終還是拿下冠軍後,我望了笑著的手塚一眼,然後不回頭地離開比賽場地。我想我有所決定了。
  
  因為學制的不同,所以初三尚未完結,我就得過去英國準備九月的開學。臨走前,我去了拜訪手塚一家,陪自家人去逛街,跟同學去玩,惟獨是一直在躲已經回來日本的手塚。說來,他現在應該收到德國球會的邀請了吧?他還不是甚麼都沒說!這還是因為我是穿越者才知道的。
  
  上飛機的那天,是上學日,因為是晚機,所以我和班主任老師談過後,就當做甚麼事也沒有的樣子,繼續上課,等第二日老師才向同學說我的事。對手塚,我當然不能一走了之,我這樣自說自話地決定事情就已經夠混蛋了。
  
  放學時,我好不容易地下定決心,在網球部找到手塚。
  
  「手塚,有時間嗎?」我隔著網球場的欄網問道。
  
  他看了看手錶,「我還有一個小時二十分鐘才完結部活。」
  
  聽到這句話,我總覺得有一口氣堵了在喉間,噎得我難受,不吐不快,卻又不能真的大吵大鬧。我跟自己說,惠津,不要無理取鬧。深呼吸了好幾下,我看看時間,然後點頭說我等他。他嗯了一聲,又去指導後輩了。他未必看不出我想立刻跟他談,但絕對不能指望他會因此不顧部活,即使,他們這些三年生明明早就該退部的了。
  
  我呆坐在一邊,望著手塚的身影,忽然想哭鼻子。如果當初我沒大大咧咧地答應跟他交往,這就好了。
  
  哎呀呀,眼睛有點酸呢。不得了不得了,小孩子才哭的,我可不能哭。深呼吸再深呼吸,我將一切的情緒都給憋了回去。
  
  一小時二十分後,手塚準時出現。他衣服都沒換,就被我拉了他去網球部的後門。
  
  「國光,你感覺到了嗎?我們之間的問題。」手塚皺了皺眉,沒說話,我望著他續道:「我和你都不是甚麼坦率的人,我……國光,甚麼事都要用猜的,我不喜歡這樣。」
  
  「對不起。」
  
  我抓狂,「不是,我不是想你認錯。我……錯的那個是我!」你丫的,有承擔不是表現在這個時候!就算手塚擔下所有的事,問題還是存在的。兩個人的關係會走到這個地步,很多時候不是一個人的問題。而且在我怪責手塚不坦率的同時,我亦在自卑。一堆小心思的我,說不定本來就配他不起。我不知道該怎麼向他解釋,又或許我自己都搞不明白,只好照事實直說:「國光,我討厭哭。我要去英國了。我們分手吧。你保重。」亂七八糟地說了一通,我就跑走了。真是不中用。
  
  沒跑多遠我就被手塚追上,他一把捉住我的手腕,力度大到讓我感到一陣刺痛。他極其嚴肅地盯著我,沉聲道:「惠津!」
  
  忍了又忍,我還是哭了。
  
  「你到底知不知道,我一次又一次地看著你受傷、勉強比賽,我到底有多難受?」我吼道,「你還想騙我嗎?手塚阿姨已經告訴了我,你會答應去德國加入職網。你的事情,我永遠都不是第一個知道!」趁他發楞間,我甩開了他的手,「沒關係了,我亦要去英國留學了。祝你萬事安好,永遠都是這個固執到讓旁人無話可說的手塚國光!」我喜歡正直、責任感強的你,但是手塚,站在你的身邊,真的很辛苦。
  
  我轉身要走,他的聲音從背後傳來:「從一開始,沒認真的人就是你。」
  
  我頓了一下,「那你更應該忘了我這種混蛋。」說罷,我抬腳就走,他亦沒再追來。
  
  他說得對,相比起說著要以結婚為前提交往的國光,我從一開始就沒想著真的能跟他過下去。我怎能將自己交托給一個初中生?我怎能相信根本就不瞭解我的他?我知道正是因為我的不堅定,這段感情在遭遇考驗時才會如此不堪一擊。國光,你既然早就知道我沒對這段感情認真,你為什麼還要接受我?
  
  一直跑出了學校,懶理路人的目光,我伏在公園的長椅上嚎啕大哭。手塚國光,你總是有本事讓我撕心肺裂地痛。哎呀呀,有誰可以給我一個呼機甚麼的?我好像,快要窒息了。
  
  回到家,我沉默地準備好行李,然後呆坐在客廳。看時間差不多了,我就出門打算乘計程車去機場。媽媽今日要去醫院複診,爸陪她去,而老哥今日有籃球隊的比賽,所以我自己一個出發。
  
  「喲,怎麼變成兔子了啊?」剛一打開門,我就看見大和笑著向我招呼。
  
  我沒說話。他抓了抓頭,便幫我拿行李,陪我去機場。期間,他都體貼地安靜下來。
  
  我歪著頭靠在車門,看向車窗外。我一點都不喜歡日本,乾淨到沒有人情味的城市,無法讓人感覺到它的生機。現代感和古典味道相融的英國,會更討喜一點嗎?裝成傻大姐地生活,亦很累的,或許我可以試試重新開始生活。到底是不惜頭破血流都堅持用真面目待人會較辛苦,還是費心地偽裝自己以趨吉避凶會較耗人心力?做了這麼多年的人,我還是弄不明白這個命題。
  
  國光,你到底看明白了我多少?
  
  到底甚麼時候要戴上臉具來保護自己?又是甚麼時候,可以安心地卸下保護色?我不想做一個天真的白癡,亦不想成為虛偽的人。
  
  國光,你喜歡上的究竟是小丑臉上那個油彩所畫的大大笑容,還是飾演小丑的那個平凡人?
  
  看來,一直都看不清的人是我。我像是從來都沒弄清過國光的想法。
  
  「哥。」
  
  「哎。」
  
  「我甩了青學第一人手塚國光了,帥吧?」
  
  「嗯。」他向我遞上一整包紙巾,「擦擦吧。」
  
  「我是不是很難看?」如此混帳地對待手塚,自私自利,呵,如何不難看?
  
  「安啦,反正你就沒漂亮過。」雖然是插科打渾的語氣,但我從大和的眼神中看得出,他是明白我話中所指的。
  
  第一次認識大和時,其實不是因為老哥。那時還是小學生的我,因為看不順眼班上一個男生總是欺負同學,於是趁著班級旅行時故意引他又欺負同學,同時裝作不經意地將班主任帶了過去,讓那個男同學被老師狠狠地削了一頓。而這一切,剛好讓亦在同一地點舉行班級旅行的大和佑太看見了。他當時沒說甚麼,只是朝我笑了笑就走開了。
  
  後來因為老哥的關係和他真正認識了以後,我問他為什麼不罵我卑鄙。他笑著說:「你不是有理由嗎?惠津不是隨便幹壞事的人啦∼哎呀,總是想這些多沒趣,黑田家的小妹,我們去後山跑步好不好?想太多會有白髮的哦青少年。」
  
  比起無條件疼我的父母、老哥,贊我、罵我都自有其理由的大和佑太,有時候更讓我覺得安心。
  
  是的,我從來就沒漂亮過,一直糾結亦沒意義。我不正是喜歡傻大姐的美麗才挑了這麼一張臉具嗎?這樣,努力讓自己變漂亮就好了。
  
  臨上機前,我打開手提發了一個短訊。
  
  「國光,請你相信,無論如何我都是真心祝福你的。」
  
  失戀甚麼的,笑笑就沒事了。
  
  我對著機上的窗子,就著玻璃的反光雙手拉起了自己的嘴角。
  
  「來,惠津,笑。」
  
  
第8章 第八章 川流不息
  
  就算以前就是我和老哥負責家務,一個人來到外國後,我才真正明白甚麼叫做獨立生活。晚上放學時要忍著害怕,一個人走在黑漆漆的街道上回到治安不怎麼樣的社區,迅速開門閃身進屋。和新同學們哈啦玩樂過後,再累都要收拾房子,否則垃圾會愈積愈多……沒了家人督促,我甚至在累極的時候會不洗澡就睡,結果第二天起床時,身上起了一些因皮膚敏感而來的紅疹。
  
  要自律地保持家裡整齊,真的是好難哦……嗚∼
  
  結識朋友,對我來說自然不是難事,不過我現在反而更希望擁有多一點私人空間。我在大學裡參加了攝影社,打工省錢的,我亦買了不少攝影用品。周未踏著單車、背著一架照相機、帶上一瓶水,遊走在大街小巷間,只覺天高海闊。我特別喜歡和老人們哈啦,因為他們總有可愛的故事告訴你。
  
  學校的後門有一條非官方小吃街,放眼望去就是滿滿的流動攤子,冬天時特別有感覺。嗯,夏天就比較難受,不過有的是傻冒一邊流汗、一邊吃火辣辣的炸雞翼、炸雞腿。賣炸雞翼的大叔人很好,經常多送一小包薯條給學生們的。像我這麼聰明美麗可愛到人見人愛花見花開的外國留學生,有時候還會多得一杯可樂∼
  
  第一年的留學生涯過去了後,我在暑假去了玩流浪。一邊打工、一邊乘著火車在英國的鄉鎮間遊走。決定了,下次寫一本關於英國鄉下女孩的故事吧!如果多加一點愛情元素,肯定會暢銷的,那我的新照相機就有著落了∼
  
  在某不知名的小鎮上,我正跟小朋友們在水池邊玩水槍時,剛好一槍打中了一位路人……哎哎?亞州人?哎?是他?
  
  「女人!又是你!」穿著名牌子白色襯衣和米色休閒長褲的跡部景吾,濕著臉朝我大吼。
  
  「哎呀呀,氣著了大哥哥了,怎麼辦?嗚∼」我馬上轉向孩子們裝委屈。
  
  「哥哥真小氣!姐姐別哭∼」孩子們圍在的身邊安慰我,槍口一致對外。
  
  跡部氣到半死,一隻手指指著我,抖啊抖的。小樣,姐姐我是你能吼的嗎?哇哈哈哈哈∼我將一支小水槍扔給他,挑釁地笑了笑。難得在異國都可以遇見,不來玩一場就太浪費了哦。跡部俐落地接下水槍,冷不防就向我精准地開了一槍,還得瑟地朝槍口吹了吹裝酷。
  
  嘖!白癡!
  
  我抹了把臉,奸笑著從身後取出一支有如機關槍的大水槍。他僵著一張臉,恍惚是在控訴我不要臉。哎呀哎呀,你沒聽說過,人不要臉無敵嗎?太天真了哦少年∼我振臂一呼,跟孩子們一起攻向跡部。
  
  日落黃昏,小朋友都回去了,只剩全身濕透的我和跡部,死狗一樣攤在了路邊的石椅上。
  
  「你怎麼在這邊?」他問道。
  
  「留學啊∼放假無聊了,便出來隨便亂走。你呢?來旅遊?」
  
  「我過來這邊念高中。」
  
  這麼說,跡部離開了冰帝嗎?不知道為什麼,我總覺得有點黯然。
  
  「你在哪兒念?」我問道。
  
  「西敏聖彼得皇家書院。」
  
  ……西敏公學!是那間出過七任首相的西敏公學!丫的,有錢又聰明的人真是讓人羡慕死了。
  
  「你呢?」
  
  我奸笑,「曼徹斯特大學。」他驚訝地望著我,我仰天大笑,「跡部以後要叫我學姐嚕∼∼」哇哈哈哈∼瞎扯了一陣子,看有點餓了,我就扯了跡部去吃晚飯。他其實跟我一樣,是放假無聊了,出來小鎮瞎逛啦,他家在這邊有別墅。
  
  他不情不願地被我拉著走,我笑道:「行了,沒見過男生這麼扭怩。我請你吃晚餐吧!我在那家店打工,不用錢的。」
  
  「……那你還好意思說是你請的?」
  
  「我這不是邀請的請嘛。」
  
  「……厚臉皮。」
  
  「謝謝誇獎。」
  
  「我沒在誇你!」跡部抓狂。
  
  然後,我的流浪之旅多了一個同伴。雖然我不知道跡部到底發生了甚麼事,但他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讓人看了就想揍他。他是沒常識了點,但憑著姐姐我師承大和的求生技巧,多帶一個累贅亦沒甚麼,讓他散散心亦好。不過,可別看他是個大少爺,他可是很能吃苦的,學東西又極快上手,跟著我去露營亦一點問題也沒有。
  
  「你一個女生到處跑,真不怕啊?」一個晚上,從河邊的青蛙陣中逃回來的跡部問道。
  
  我叼著草杆,嘲笑道:「最少我不怕青蛙。」
  
  他瞪眼。
  
  躺在草地上,我放開喉嚨啦啦啦地亂唱歌,旁邊的他一巴掌捂著我的嘴。
  
  「難聽死了!沒見過你這樣不華麗的女人。」他額角的青筋暴起。
  
  「甚麼嘛,我無聊啊!不唱歌,那你說幹什麼?」嗚∼這丫的根本不會憐香惜玉,看,我的嘴巴都被他捂紅了!混蛋!我一手肘撞過去,卻被他敏捷地擋下。
  
  「萬里無雲的星空,你不會靜靜地看星星啊?嗯?」他恨鐵不成鋼地道。
  
  「你會看星?」
  
  「冰帝有天文的課。」他驕傲地道。
  
  「這樣啊∼不過,我才不信天文課能教會你多少事呢。」他瞪我,我沒理他,「聽說過嗎?天秤座的故事。傳說啊,人死後要將心臟放上天秤,如果比一根羽毛重,那就代表你生前作了孽,是不能去西方極樂得到永生的。」
  
  「……我沒聽過。」
  
  「當然,因為這是我編的。」
  
  「你!」
  
  「哈哈哈哈。」我笑著捶地,「好了好了,不耍你了。其實將心臟放上天秤是埃及的神話故事,說是儀式將由死後世界之主奧塞裡斯主持,死者還要念一段經文,否認自己生前做過壞事。」
  
  跡部帶點不屑地道:「神話故事都是騙小孩的。」
  
  「騙小孩又怎麼樣?天真看似是白癡,但它所代表的不正正是大家在心底都嚮往的美好事物嗎?我想由古至今都沒人會相信有人一生都沒做過一件錯事,但是仍然有這個神話存在,不就表示,其實大家都希望自己不會做壞事嗎?騙小孩的話語,才是人類心底最初的願望。」
  
  跡部沉默了很久,才道:「一年前的元旦,我跟同學去了神社。我看見人們祈求得最多的,是心想事成。」
  
  我笑了,「但是這和所有騙小孩的故事一樣,大家都知道是不可能的。心想事成,哪有可能啊?歌也有唱啊,人生∼總有歡喜∼難免∼亦常有淚∼∼」
  
  「……難聽死了!」
  
  「揍你哦!」
  
  「你已經在揍了女人!」
  
  果然,跡部有心事。也是啦,如果不是腦袋出了問題,他大爺怎會肯跟我這個不相熟的人一起到處亂跑?
  
  跑了一個悠長的假期,很快又到了開學的秋天,我亦就回了曼徹斯特,跡部亦回了倫敦。我們在火車站揮了一下手,就此告別,然後回到我們各自的現實世界。一邊學習、一邊蹺課,再寫寫文章、照照相,不經不覺我就已經是一個小有名氣的作家了,還改了一個較正經的筆名,叫做黛兒Dale,意思是居住於丘陵山谷間的人,名字源於英國。
  
  如果能夠一輩子都游走於山水之間,誰說不是幸福?但是,單是老來腿腳不便,一輩子這個願望就已經無法實現。
  
  放寒假時,我終於成功求得小食街的炸雞腿大叔收我做學徒。我一邊學做小吃,一邊偷吃得滿嘴油光,長了一臉的痘痘。大和佑太用他做兼職賺來的錢,買了機票過來看我。他這混蛋幾乎是光著腳過來的,別說是訂酒店,他連吃飯的錢都沒有,最後只好在炸雞腿大叔的店裡當黑市勞工,混個溫飽……
  
  聽他說,越前龍馬在美網的青少年組幾乎是橫掃所有獎項。還有就是,河村隆的壽司已經做得有模有樣,閒時亦會去網球部找不二他們玩。
  
  春天的時候,在日本的田中香已經是高二的學生了,她這個小美女,聽小島宏就說追求她的人能組成一個排。可惜小香一心想努力考入東大,對學業以外的事情一概沒興趣,讓少男們的玻璃心碎了一地。我的老哥黑田睦津倒是順利進了東大的醫學院,媽媽說老爸當時激動到淚流滿面──想當年,考入東大是老爸的夢想,可惜缺乏成績的支撐,這永遠只是個夢想……大和倒是隨隨便便的進了青學的大學部,而且是進了甚麼地球生態學──他果然是當野人的料子。
  
  我這年當上了攝影學會的主席,還做了國際生協會的文書。學業成績嘛……哈哈哈哈,反正主科都不錯就是。我這輩子想來是擺脫不了偏科的宿命了,不過沒關係沒關係,這樣才叫有特色嘛。
  
  跡部倒是和我意外地合得來。明明一直被我欺負到臉都氣青了,還是會跑來跟我哈啦。其實我覺得他跟我有點相似的,他或許沒我這麼卑鄙,但他亦有他的保護色,有他不能宣之於口的煩惱。我們沒說心事甚麼的,只是一起放空腦袋地到處亂跑,卻是有一種無言的默契流淌在我們之間。
  
  朋友有很多種,有酒肉朋友,有知己,有姊妹淘。跡部這個朋友,我交了。
  
  這個星期六,跡部開車來接我去郊外寫生。最近發現寫生亦挺好玩的,不過我的樸素鉛筆和跡部那些幾乎鑲金的素描工具一比,貧富懸殊的巨大社會問題立現!丫丫的,筆上鑲鑽又不會改善畫功。你這個沒品味的暴發戶!
  
  我才沒有眼紅呢。
  
  「砵!砵!」
  
  我咬著麵包、一手挽著背包地跑出門,「我這不來了?砵甚麼砵?放屁啊?」
  
  坐在華麗的紅色開蓬車裡,跡部很不華麗地大吼:「麵包都堵不住你那張嘴嗎?黑田惠津!」
  
  「消氣∼消氣∼一大清早就動怒會長皺紋的∼」我把將包裡的蘋果塞到他的嘴裡,然後手在車門邊一撐,漂亮地側身跳進車裡。耶!我帥死了!
  
  「……小心摔死你。」
  
  我雙手掩臉作嬌羞狀,「哎喲,小景你好壞哦∼」說來,以前就聽說不二周助喜歡叫跡部作小景來嘔心他的。
  
  果不其然,跡部一副想死的表情。
  
  我笑到猛拍車子。
  
  「津!」身後傳來一個聲音,我扭頭一看,是大學裡的同學約翰。他悲痛欲絕地問道:「他就是你的男朋友嗎?他有甚麼好?」
  
  平心而論,跡部比你好多了……咳,不過這不是重點,重點是我要怎麼擺脫這塊纏了我大半個學期的牛皮糖。都怪我,因為不想得罪人,拒絕的話都說得比較婉轉,結果這位同學像是聽不明白、或是沒在意我話裡的意思,無論我怎麼說都不放棄。再這樣下去,我這好人的樣子可能就再裝不下去,要說點比較過份的話了。
  
  結果,我還甚麼都沒說,跡部就直接開車走了……
  
  我的嘴角抽搐了半天,然後大笑起來,給了他一個大拇指。還是他厲害,索性走開了事,反正約翰的兩條腿亦追不上跡部的四個輪子。哎呀哎呀,跡部的囂張有時候真的可愛死了∼
  
  車子在城市的街道上跑著,要往郊外駛。當它停下來等待交通燈轉綠時,路邊電器店裡的電視,正播放著德國的職業網球賽事。裡面說,一名來自日本的年輕選手,被對手在場外打傷。那位選手,叫做手塚國光。
  
  「……」跡部向我遞過一方手帕。
  
  原來,我已經淚流滿面了嗎?
  
  這一天,我甚麼都畫不出。
  
  留學的第二年很快亦過去了,這年暑假我回了一趟日本。媽媽的身體時好時壞的,我想盡可能陪陪她,亦就悶在了家中,坐在媽媽床邊寫作。哎呀呀,這是我孝順,可不是貪戀媽媽房間裡的冷氣哦。跡部去了他家的公司實習,倒是沒空理我。
  
  炎炎夏日,又是煩死人的夏蟬跑出來鬼叫的時候。
  
  我看媽媽氣色不太好,便去了一趟市場,準備買一些紅棗甚麼的煲給她喝。正挑選食材間,我遇上了正在合宿的青學高中網球部。
  
  「很久沒見了,黑田。」不二一如既往地笑著道。
  
  「大家好∼你們又合宿了?今年的比賽打得怎麼樣?」我亦笑著打哈哈。
  
  他們和手塚這麼要好,我們怎麼可能沒有幾分尷尬?畢竟,從前就是他們最常追在我身後叫部長夫人的。
  
  大家正在瞎扯間,不二忽然道:「手塚回了日本養傷。」
  
  我頓了一秒鐘,然後問:「他到底怎麼了?我在英國都聽到他受傷的消息。」
  
  幹貞治打開他的紀事簿,將手塚這兩年來的經歷給我事無巨細地說了個遍。他的生活和我預想中的一樣,網球打得很好,但他那種性格在職業的世界裡可是得罪了不少人。被一些惡劣的選手攻擊,原來亦不只一次了。好在他亦自會有真正欣賞他的人。在經理人公司和某些前輩的護航下,生活還算過得去。只是,他亦一定很辛苦地熬著。
  
  我早在前世就進過大學,今世跳級了,亦不會在生活上太難適應。但他和我不同,現年不到十八歲的他就踏入了職網,會不會太勉強了?
  
  問了一下大家的近況,我就向他們道別,轉身離去。
  
  八月中旬,我一個人靜靜地拖著行李回了英國,繼續學業。
  
  
第9章 第九章  和稀泥

  「……他真的是太過份了!」約克一拳捶在桌子上。
  
  麗娜亦氣憤地道:「就是!約翰他太過份了!明明功課都是我們做的,他亦好意思在教授面前搶功!」
  
  老好人喬治和稀泥道:「算了,這種人到處都是,就當是買個教訓吧。」
  
  約翰、約克、麗娜和喬治都是我的同學,我們在其中一門課是一個組的,需要交一份共同的小組報告。不過這個世上有的是賤人,曾在上年追求過我的約翰,人爛得不行。讓他做事,他不理,那亦算了,到時候大家的分拉一點給他,將合作甚麼的蒙過去就是,亦不會有太大影響的。但更賤的是,他不做幕後工作,堂上報告時卻搶著說話,恍惚所有工作都是他做的一樣。
  
  怪不得他這樣懶的人亦可以常常拿得高分數,原來就是靠著這種手段。
  
  這才是真正的人至賤則無敵。
  
  不過喬治亦沒說錯啦,現在氣亦沒用,這種人真的到處都是,惟有忍一忍吧。如果鬧到教授那,只怕會拖下整組的印象分,讓人說我們不懂得團隊合作。
  
  我笑著說:「給你們說個故事吧。見過喜鵲沒有?挺漂亮的。中國藏族有個民間故事,說從前有一隻喜鵲飛累了的時候,大樹讓喜鵲靠在它身上稍作休息再走。到寒風稍停、喜鵲休息好了,喜鵲卻是對大樹說:『幸好有我為你擋風,要不你就會被風吹走了。』說罷,喜鵲就飛走了。」
  
  麗娜道:「那只喜鵲真討厭!自以為是!」
  
  「哎呀呀,」我笑眯眯,「要我說,當將來有一日喜鵲再亦找不到大樹讓它依靠時,那它就準備一輩子都當沒腳的小鳥,飛到死的那一天吧∼」
  
  「津,」喬治托了托眼鏡,「我原本以為你是想說寓言故事來安慰我們。」
  
  約克瞪大眼睛,作出一副驚恐的樣子接過喬治的話:「但其實你是想詛咒約翰去死!」
  
  「哎呀哎呀∼我才不是想說約翰這種自以為是的賤人早晚會害死他自己呢∼我才沒有這麼惡毒∼哦呵呵呵呵∼」我又再次少女嬌羞笑。
  
  「喂,」麗娜一臉抽搐,「我們揍她。」
  
  「喂!三個打我一個,不公平!」我抱頭逃走。
  
  留學的第三年,人在異鄉的感覺總算是淡了一點。反正都是人嘛,人的善良,外國人有;人的劣根性,外國人亦有。沒甚麼分別的,關鍵是自己的心態怎麼調整而已。體驗不同國家的民族性亦是一件有趣的事,所以今年的假期,我帶上稿費去了外國旅行。升上大學的大和零用錢多了,亦就跟我一起出發。我們去了不少東南亞的地方,還學了潛水。
  
  潛水課程加上期間的兩日食宿,差不多要三千元,但當你在海底中和魚魚們一起游泳時,就會覺得三千塊真的很便宜。水清沙幼,陽光海灘,一個字:爽!不過東南亞始終比較落後,在食宿交通等各方面,還是要吃點苦的。而且,有些事情我真的很看不過眼。
  
  在柬埔寨時,我仗著有大和這個男生在,所以亦去了一個很出名的紅燈區,當是長長見識。當地政府為了招攬旅客,一般都有很多警員在附近,特別關注遊客的安全。我是安全了,那當地人呢?被賣來當□□的人呢?我竟然在紅燈區看見一個七、八歲左右的孩子在跳豔舞。
  
  我和大和走著走著,遇上了幾位元來自外國組織的義工。他們都是關注婦女販賣情況的人,亦致力於幫助落到火坑的人脫身。他們跟我說,他們接到過一個案子,是一個嬰兒被賣來讓有特別僻好的人……我的天!單是想像就已經無比的嘔心。他們還說,如果問東南亞國家的貧困兒童最怕的是甚麼,他們會回答你,他們怕在街上討生活時被捉了去賣。我從來沒想過,二十一世紀還會有這種倡狂的事。
  
  我還是太天真了。
  
  「怎麼了?」回到酒店,大和拍著我的腦袋問道。
  
  我皺了皺眉,「我真的很渺小。」
  
  「……相信我,你的體重絕對不小。」
  
  「……」我咬牙。隔了一陣子,我又問道:「哥,為什麼你不打網球了啊?」大和上了大學後,就幾乎沒再碰過網球了。明明高中時,他還參加了那個辛苦到要死的全日青少年U-17訓練營。
  
  「人生又不是只有網球啦∼」他雙手枕在腦後,又裝出一副當年騙越前小孩和手塚的神棍表情,「我知道啊,我不是加入職網的料子。像是越前和手塚、立海大的幸村精市、冰帝的跡部景吾,我的天賦實在是比不上他們。體會過全心投入網球的快樂後,我就要再次出發去尋找下一個快樂之源了。」
  
  大和,瀟灑到讓他挫到不行的外表都掩不去他的帥氣。
  
  旅行過後,我又回到已經很熟悉了的曼徹斯特。我不能夠有如那些義工那麼偉大,為了幫人可以放棄自己的生活,但我至少還有一枝筆桿。將旅行中的感受化成一篇篇的故事,出版社意外地輕易接受了我突然轉變的文風。
  
  四月復活節那天,跡部撥了電話過來。
  
  「喂喂∼」
  
  「是我。」
  
  「是你?誰啊?我認不得∼」我打了個呵欠。
  
  「……跡部景吾。」電話的另一頭隱約傳來磨牙聲。
  
  「噢∼是你啊∼好幾個月沒見,今天是吹甚麼風把咱們跡部大少給吹來了?」
  
  「行了,少裝模作樣地說話。有事找你。」
  
  「甚麼事?」
  
  「今天晚上當我的舞伴。」
  
  「……真是好事又不見你找我。行了,可以。不過,你先給我說說是怎麼回事,我可不想到時候傻呼呼地橫死街頭。」
  
  「你那張不華麗的嘴真該給本大爺縫起來!」
  
  事緣快要成年的跡部是各大千金的白馬王子,他既不想在這種時候招惹甚麼人,出席公司的宴會又不好沒女伴,他平日都是帶秘書去了事。不過他的秘書最近要回老家結婚,辭職了,所以只好臨時找我去替場。誰叫他大爺平日都母貓母貓地稱呼女生,這種時候能求助的女生就只有我一個了。
  
  我藉此向跡部勒索了一張他的學生照。事實證明,就算那個人是跡部,照學生相片一樣是不好看到那裡。決定了,下次有機會的要再看他的身份證照片,哇哈哈哈哈∼
  
  照證件相總會比平日難看,是絕大部分人心目中的一個未解之謎。
  
  禮服甚麼的自然不用我費心,我只要乖乖地裝娃娃讓他的女傭們擺佈就是。丫的,有錢人可真不是一般人能消受,被服侍得有如廢物一樣亦罷了,花上四個小時穿上讓人渾身難受的衣服是怎麼回事!我果然不是千金小姐的料子。不過,我或許可以考慮下寫些通俗的豪門故事來賺零花錢∼
  
  晚上,我跟著跡部走進五光十色的宴會廳,他丫的沒一會兒就撇下我去應酬了,我惟有自己去找樂子。唔∼找小姐們玩吧。利用跡部女伴的身份,我很輕易就跟小姐們搭上話。有些人是溫室小花,有些卻是名副其實的豪門千金,應對儀態全都滴水不漏,說話亦思路清晰。這些人,可不是一句富二代、富三代就能輕視過去的,她們都是將來上層圈子的頂樑柱。那一言一語,讓人感到回答稍有差錯就糟糕了的樣子。
  
  哎呀哎呀,我這個土包子算是長見識了。這就是所謂的殺人不見血、刀光劍影、千里殺一人、拈葉為刃、九陰白骨爪……咳,扯遠了。
  
  這樣的環境,亦難怪連這麼優秀的跡部都會有累的時候。
  
  散場時,我換回自己的恤衫、牛仔褲,和松了西服領帶的跡部一起步回他家。現在回曼徹斯特實在是太晚了,他家又有的是房間,我便在他那兒借住一晚。霧氣濃郁的倫敦,如果只有我一個人,其實我亦不敢大晚上自己走啦。這兒的犯罪率又不是低,腦袋不是豬的都會注意一下自己的安全。不過有跡部在就不怕了,我當然不是說他多有安全感,事實上我的身手說不定比他還要好,只是他身旁隱了一串的保安人員,實在是想不覺得安全亦難。
  
  「冷啊?嗯?」
  
  「一點點啦∼」我隨意地擺擺手,「跡部,你是不是沒打網球了?」
  
  「我還有打的。」
  
  他沒多說,但我知道他的意思是,他還有打網球,卻終究是不比心無旁騖的初中了。說真的,我在三次元的時候真的很喜歡《網球王子》,現在看一些王子們逐漸在我的眼前離開網球,我的心裡亦不好受。哎呀呀,但跡部不是要別人可憐的人哦,我還是快點收起那些多餘的心情吧!
  
  「陪我去打好不好?」
  
  「……啥?」
  
  我一把扯過跡部,跑去找地方打網球。可是這麼晚了,我又不熟路徑,最後只好在附近的一個籃球場,姑且偷拿了一個籃球,隨便做做運動吧!跡部這個混蛋運動神經極其發達,我和他對打得非常吃力。最後,我死皮賴臉地硬將跡部家的保安大叔們都扯了進來,總算是打了一場像樣的籃球賽。
  
  不知道打了多久以後,我們全都混身大汗地攤在了籃球場的地上喘氣。
  
  我望著頭髮被汗水打濕的跡部,捂著肚子大笑起來。他的頭髮本來有點卷的,現在卻是變成直發了∼其實他直發亦很好看,但我覺得還是華麗麗的天然卷更和他的氣場啦,哈哈。
  
  「……你的腦袋到底是怎麼長的?」跡部大力地用食指截著我的太陽穴,「就不能笑得華麗點?」
  
  「……你丫的亦有資格叫人笑得華麗點?難道要像你一樣仰天大笑?」
  
  「……」他臉色不善地盯著我。
  
  「……跡部同學,君子動口不動手。」
  
  他活動了一下手肘,挑了挑眉,「本大爺信奉以牙還牙、以眼還眼。」
  
  「……救命啊!」
  
  玩到差不多天亮了,我才在跡部家的客房呼呼大睡。說是呼呼大睡亦不對,因為中途起床迷迷糊糊走去洗手間……咳,該說是午夜夢回之時,我想起了他。
  
  不知道,又回了德國的他,可好?
  
  不知道,他有沒有想起過我。其實,還是不想的好。
  
  放暑假時我又回了日本。田中香要預備考大學,沒時間理會我,我惟有孤零零地自己一個往山上跑。我去了久違的青學初中部後山,那兒的景色比殘存在腦海中印象要遜色上不少。可能是因為這三年來我已經走過不少的名川大山,所以這座校園後的小山丘,已經再亦入不了我的眼吧?
  
  亦可能,只是因為一起看山的人已經不在。
  
  想來,我是有夠犯賤的。沒這個膽量一直站在手塚的身旁,卻又要一直一直地想起他。言情小說的女主角真不好做,因為當真正來到「惟有遠離他,才能肆無忌憚地放任自己喜歡他」的狗血時候,這感覺是真他媽的難受。
  
  他媽的難受。
  
  「黑田?」
  
  我扭頭一看,竟然是幹貞治。我笑著拍拍屁股上的草屑,站起來向他揮手,「喲!很久沒見。」
  
  「黑田再讀一年就畢業了吧?」他靠在樹幹上,托了托眼鏡。
  
  「是啊∼」
  
  「有沒有想過將來要幹什麼?」
  
  我悄悄地打量了一下他。原來,我又遇上煩惱的青少年嗎?我一把攀上大樹,坐在樹幹上晃著雙腿,笑道:「大概是做作家吧?但是這可能不夠糊口的,所以我會一邊打零工,再一邊去旅行。累了的時候,就回來找家人求撫摸;待煩了,又再隨便去甚麼地方流浪吧∼」
  
  「……真是,很有計劃的人生……」
  
  我大笑起來,「哎呀呀,我隨口胡說的啦。如果我真的這樣過,下半輩子肯定會倒大黴的。我大概會跟出版社商量一下再說,他們應該會安排我一些工作,讓我一邊體驗人生,一邊寫作。我將來的工作,其實還沒有定下來的,我覺得三十歲前可以找到一份固定的工作就已經很不錯了。」我摘了一枝樹枝下來,拍了拍幹的頭,「放輕鬆放輕鬆,這個世界啊,認真你就輸了!」
  
  「不認真?」一直都是認真的乖孩子,幹顯然聽不明白我的話。
  
  「我不是叫你不努力,只是心態上放輕鬆點。很多時候,事情的走向,半點不由人,太過執著一件事那就是為難自己了啦∼」我也是時候不能再在手塚的事上為難自己了,該忘的就都忘了吧!認真了,我就輸了。
  
  「……職網啊。」幹四十五度角望天,輕歎一句。
  
  在職網中,手塚他們一定會遇上更多好對手,展開新的故事。但是,卻不是每個王子都能繼續留在這個舞臺上。我想,幹亦會有屬於他的新舞臺的。祝福你哦,青少年。我和幹這位老同學,一起看著青學後山的夕陽漸漸落下,然後一起歡歡樂樂地去了吃拉麵∼
  
  後來春天的時候,幹透過電郵告訴我,他進了東京大學電子工程系。東大的門檻之高是出了名的,如果是循正常途徑,我亦十之八九考不上。所以,幹,好樣的!
  
  由三次元穿越到二次元,我早就明白了人生如戲這個道理。我可以努力地演好每一場的戲份,但是我永遠不能忘記,這到底只是一場不能認真到往心裡去的戲。往這人生的泥潭加點水,混一混,一輩子就過去了。
  
  所以,我真的,沒對你認真哦。
  
  我會一直祝福你的,國光。
【連載文請勿回覆】

TOP

第10章 第十章  柳暗花明
  
  「……麗娜,你再哭我會以為你愛上我的。」
  
  「去你的!」
  
  畢業那天,同班好友麗娜拉著我哭成淚人。麗娜是美國人,畢業以後就會回國。她這個人沒甚麼大野心,她告訴我,在家鄉的城市中找個工作,熬上幾年後嫁人生子,再一邊工作一邊煩惱孩子的教育問題,那她就會很滿足了。很樸素,又很幸福的夢想。麗娜甚至已經獲家鄉的電影台聘用,一回去就會成為一個小小的記者。
  
  我比麗娜可要慘得多。一直聯繫的出版社,因為經營不善,四月的時候就結業了。跟我相熟的社長夫人還親自打電話來跟我解釋情況,表示正在幫我物色新的出版社來照顧我。我問清楚夫人她的情況,知道只是將沒前途的公司結業了,不是她本身的家產出現大問題,我這才松一口氣。這位養尊處優的善心夫人,我並不希望她有落難的一天。
  
  不過這樣一來在有新的出版社青睞前,我就會是個窮到響叮噹的所謂自由作家了。畢業了,沒獎學金支撐,我再亦負擔不起英國高昂的生活費用,所以一走完畢業典禮我就回老家了。老哥進了大學後就是自給自足的,老爸的工資又大半花在媽媽的醫療費用上,我一個已經成年的人自然不能再賴在家中當閒人。回到日本後我就馬上去寄求職信,然後再在附近的超市當臨時售貨員。
  
  在附近工作的好處是可以省回交通費,壞處是熟人到處都是。
  
  「惠津?是惠津吧?」
  
  我放下手上的一小箱貨物,笑著轉身道:「很久沒見了,手塚阿姨!」來人正是國光的媽媽,我們亦有四年沒見了。
  
  手塚阿姨拉著我左看看、右看看,不斷念著長大了啊、瘦了啊的,她的手心溫暖到讓人的鼻頭有點酸。如果媽媽健康起來,她的手是不是亦會像手塚阿姨一樣暖融融的,而不是長年的冰冷?寒暄了一陣,我因為尚要工作,亦就跟阿姨道別了。
  
  然後第二天,我看見了久違的國光……他爸。手塚大叔除了多長了幾根白髮外,表情還是一如既往的嚴肅。他問了我的近況後,拍了拍我的肩,遺下一句「繼續努力,不能大意!」後,又走了。再再第二天,輪到手塚爺爺出現了。他丫的更厲害,只打量了我一眼,拍了一下我的肩就淡定地走人了。不能和手塚一家成為家人,是我沒福氣。
  
  超市的臨時工到底只是兼職,不上全日的班,所以空下的時間我就再找了一份兼職的餐廳外送工作。最初人家都對我能否勝任這個工作表示懷疑,但當我即場做了五十下掌上壓,他們就爽快地聘了我。他們廚房人手不夠時,我甚至會幫忙炸雞腿呢,哇哈哈哈哈∼
  
  這家餐廳亦是在我家附近,所以當這天我騎著單車去送餐點時,又遇上熟人了……
  
  「喲∼不二,原來是你啊?怪不得有人會點炸雞腿加芥末這種東西。」
  
  不二笑眯眯地回擊:「黑田,看見你沒變真好。還是一樣的說話不經大腦呢。」
  
  順道一提,不二周助考上了京都大學的廣告設計。
  
  有空時,我亦會跟已經是東京藝術大學作曲科一年生的田中香去逛街。我們的圈子都已經很不同,但難得的是我們彼此都沒對對方疏遠。三年生的大和,當然仍是我家的常客。他和我哥亦像是我和小香一樣,兩人的生活圈子愈來愈遠,但始終有一份友情常在。
  
  緣份真的很奇妙,有些人可能做了六年的同學亦熟不起來,有些明明很不相似的人,卻是一拍即合。
  
  到處做零工半年了,亦沒有一份滿意的全職工作,偏偏我又開始在東京待煩了。正煩惱間,大和遞給我一份廣告。是澳洲的一個生態園區推出號稱全球最好的工作,以極其優渥的工資聘請五位生態維護員,合約要求員工在這約定的一年中要檢測生態和推廣生態保護。這一看就知道,說是請員工,其實醉翁之意不在酒,是希望透過「全球最好工作」作噱頭,宣傳自己而已。
  
  但無論如何,這可是一件非常值得參與的事!我和大和商量了一下,他跟學校請了假,我們一起去申請這份工作。
  
  這麼有趣的工作,申請者自然不少,結果我在選剩三十人時被淘汰了。而大和……卻是成功了!接到消息時,我們興奮到抱在一起亂跳亂叫。喂喂,在全球的應徵者中脫穎而出,這可不是說笑的!大和這丫真的是太厲害了!
  
  哎呀呀,反而是我一個穿越人士混得最不濟。我替一些報章雜誌寫些沒營養的通俗小說,其實日子亦不是過不下去,只是這樣真的很沒趣,而且一直沒一份全職的工作,到底是有點不安。我痛定思痛,好好地檢討了一下自己的求職態度和調低對工作的期望,終於在畢業等於失業的大半年後,成為一個全職戰地記者。
  
  我背起相機、手提電腦,出發去了中東。
  
  民不聊生之景,就活生生地放在我的眼前。我在阿富汗所見到的不單是士兵的屍體和炮火的煙硝,還有女人孩子的眼淚。政治又好、領土也罷,或許有些事關整個民族的戰爭是不得不打,但平民又何其無辜呢?況且,這所謂的「不得不打」,又是按誰人的標準來訂?
  
  不知道跟我的性別有沒有關係,在阿富汗的三個月裡我幾乎每天都會遇上令人流淚的事,幾乎每秒鐘我都在詛咒戰爭。
  
  我回到日本後,馬上放了一個大假。短短的三個月就已經讓我的精神狀態支援不住,我所寫的那些所謂大獲好評的報導,讓我無地自容。我到底在幹什麼?我寫別人的悲慘來換取自己的掌聲?我他奶奶的在幹甚麼?我拒絕了報社要我繼續去做戰地探訪的要求,我將所有因這些報導而獲的新聞獎項獎金全部捐回了阿富汗。
  
  這個時候我才發現,原來就算經歷了穿越,我的神經還是很纖細的。我並沒有自己想像般堅強,甚至暫時沒辦法再看一眼關於戰爭的報導。
  
  算了,亦好,至少證明我不是粗神經的。
  
  複職以後我轉為體育記者。近年來因為日本出了不少極其出色的網球選手,所以日本本土掀起了一股網球熱。作為體育記者,我自然亦要去關注網球賽事,並剎費苦心地努力去瞭解這個世界將網球當成生化武器用的原理。為了更進一步學習網球,我跑了去找幹貞治和不二周助。好歹是同學一場,他們總算沒有見死不救,耐心地教導我瞭解網球。
  
  不過當我吐糟不二的絕招是模擬天文臺後,我被人狠狠地黑了……
  
  「……你又說今天是初中同學的飯局……」
  
  「是啊。」不二周助笑瞇瞇、笑瞇瞇的。
  
  「……飯局是包括看手塚法網比賽的直播嗎?」
  
  「有問題嗎?黑田是體育記者,關注比賽不是應該很乎合你的心意嗎?還是說,黑田你……」
  
  「行了行了!」我連忙舉起雙手示意投降,止住不二的話,「我說不過你了,行吧?你丫的還是最喜歡黑我!」
  
  「因為,黑田從來沒有生氣過。」不二平靜地微微一笑,方才笑容裡的黑聖母成份好像褪去了那麼一點點。
  
  其實,我想大部份人都有自己的惡趣味,只是不會每個人都會將之展露人前而已。人啊,哪有可能無時無刻都是聖母化身?偶爾毒舌嘴賤惡作劇那才是王道。況且啊,不二的善良是公認的,我還不至於被小小地作弄就生氣啦∼
  
  「好啦,我亦謝謝你那些年包容我的白目咶噪。」我敬了他一杯。
  
  喧鬧的包廂中,我和不二有一杯、沒一杯地喝著清酒,悠閒地隨意說笑,往日的那麼一點尷尬都皆盡消失。不二不是會揭人瘡疤的人,他會用手塚的事來跟我開玩笑,想來是看出我除了會有點不自然外,其實早已放下那一段往事了。現在的我,不會再看著手塚的報導落淚。
  
  不過這不代表我願意整天對著手塚國光。
  
  「……老總,你說甚麼?」翌日上班時,上司那丫給了我一個晴天霹靂。
  
  「怎麼?讓這個好消息驚呆了吧?哈哈哈哈,這是一個非常難得的機會,你要好好把握哦!真想不到,那個從來不肯接受訪問的國民偶像手塚國光,聽到是黑田你主持採訪就爽快地答應下來!他大概亦是聽過我們新聞社良好的名譽吧?應該亦聽過黑田你早前那幾篇非常出色的戰地報導……」上司興奮得吵個不停,讓我直想去堵他的嘴……當然,只是想想而已。
  
  手塚,就算是看在一場同學的份上,你亦不必這樣做老好人的,我又沒求你接受我的訪問!到底是誰說「再見亦是朋友」的?給姐姐我將他拖出去打!前男友就是前男友,朋友個屁!我就是心胸狹窄了怎麼樣?嗯?丫丫的,不曉得相見不如懷念啊?
  
  我哭喪著臉上了前往法國的飛機,預備一連六十天的貼身式詳盡訪問,內容包括手塚參加法網的過程、比賽後的放鬆、恢復訓練的艱辛,以及最好獲得手塚那丫的心底悄悄話。我不敢推了這個訪問,因為老總肯定會將我殺掉的。
  
  到達機場時,處於遊魂狀態的我,還是讓不遠處的排場吸引了注意力。是誰那麼騷包,在停泊私人飛機的貴賓通道出來不特已,還有一串身穿黑色西裝、戴上黑色太陽鏡的保安隊開路?我瞇了瞇眼……相信眾位看官都猜出了,是跡部景吾。
  
  「你怎麼在這?」跡部走了過來,不耐煩地猛截我的頭。
  
  「你以為我想在這兒啊?」我咬牙,然後一個旋風掃膛腿……的超級簡化版,踢了跡部一下。和我有過一場籃球賽之緣的保安大叔們,全都看天的看天、看地的看地,就是不看他們家傷重的少爺。
  
  「你怎麼在這兒?」活動了一下筋骨,我心情大好地問道。
  
  「我是跟朋友來看手塚比賽的。喂,你還沒說你是怎麼回事?」
  
  「……」我淚眼汪汪地扯著跡部的衣袖,「我……我上司給我賣,不是,是把我賣了!」
  
  「……啥?」
  
  「我現在是體育記者……」
  
  「然後?」他洞察人心地挑了挑眉。
  
  「我要給手塚做六十天貼身訪問!」我悲痛地捂住了臉。
  
  「你腦袋有問題啊?你們不是早八百年就分手了嗎?」跡部抽搐著嘴角,又打我的頭,「你不是到現在還介懷吧?嗯?本大爺可沒看出你的神經有這麼纖細啊嗯?」
  
  「你丫的為什麼就老是要動手動腳!」我一把拍掉他的爪子,瞪他,「五年半!自分手那天起我就有五年半沒見過手塚了!怎麼?不讓怕啊?天才知道他為什麼不推掉訪問!他不會以為他推掉了,我會生氣吧?嗯嗯,以他那個正直的思考邏輯而言,說不定真是這樣想沒錯。那該死的老好人!」
  
  跡部一手揪著我的後衣領,將我拖走,「行了!別在公眾地方亂嚷嚷,真是不華麗!走吧,我們亦有一年沒見了,先一起去吃頓飯吧,嗯?」
  
  我雙手在空中揮舞掙扎,「喂!放手!我的脖子很難受啊喂……綁架啊!這裡有綁架犯!救命啊!」
  
  跡部一巴掌捂住我的嘴,直將我憋到滿臉通紅。
  
  「……惠津?跡部?」一把低沉的男聲突然介入,打斷了我和跡部的玩鬧。
  
  我怔了一下,然後瞬間回過神來,轉身往聲音的方向望。
  
  「……好久不見,最近好嗎?哈哈,這是客套話,我其實知道你過得不錯啦∼」笑,黑田惠津你她媽的給我有多大的嘴就裂開多大,「不過真的是很久沒見了,謝謝你接受訪問呢,手塚。」
  
  來人,正是跟我闊別五年有多的手塚國光。他耀眼的茶色直發沒有改變,那副鼻樑上的眼鏡,嗯,當然不再是初中的那副了。他的身高已經高出我差不多一個半的頭了。明明是運動員,他的皮膚還是那麼白晰。嗯,難道手塚其實有護膚嗎?
  
  「手塚,」跡部早就放開了我,他向手塚揚手打了聲招呼,「你怎麼亦在機場?」
  
  手塚正要說話間,一個波濤洶湧……咳,一位外藉短裙大美女小跑著過來,一把摟住了手塚的手臂。
  
  「接到人了嗎?國光?」大胸部美女說得一口流利的日語。
  
  「嗯。」
  
  「你是來接我的?」我眨眨眼,問道。
  
  手塚還沒說話,大胸部美女又先嬌笑著說上了,「你就是黑田小姐了吧?我們跟新聞社那邊聯絡過,所以知道你的班次。還不是國光!他說他想過來接應一下。」美女掩著嘴,很優雅地輕笑一聲,「其實要我說,黑田小姐是記者,應該很習慣出外工作才對,那用他操心?」
  
  手塚輕咳一聲,介紹道:「惠津,這位是我球會會長的女兒,琳達.瑪麗安。」他近乎微不可察地頓了一下,「是我的女朋友。」
  
  原來如此。
  
  我向瑪麗安伸出手,禮貌地跟她輕輕握手,得體地微揚唇角,「你好,很高興認識你,瑪麗安小姐。你說得對,作為記者,我早就很習慣獨自外出工作了。不過還是謝謝你們兩位來接我的,謝謝。」似乎有誰說過,禮貌和禮儀是為了保護自己而存在的。
  
  有誰可以再告訴我,為什麼我覺得這位美女怎麼就長得這樣不討喜?我簡直想一拳揍上去毀她的容。
  
  噢,不必緊張,我就是說說而已,才不會真的這麼做呢!無需對我的話太認真,因為,我從來就沒認真過。
  
  這是真的哦,我從來不說謊的。
  
  
第11章 第十一章 打呵欠
  
  「去吃東西?」坐在跡部的車上,他問道。
  
  「不剛吃完嗎?」我一頭歪在窗邊,呆看著街上昏黃的燈光。
  
  「你剛才吃得不是消化不良嗎?」
  
  「……我現在吃不下啦。」
  
  在機場遇上後,我、跡部、手塚、瑪麗安一起去吃晚餐。期間瑪麗安小姐風姿綽約、儀態萬千,我們還是在一間超高級的餐廳裡,我亦不敢太放肆,只好一小口一小口地吃……加上犯賤的心理,我怎看怎覺得手塚礙眼,自然是吃不知味了。還要裝作大方得體地交談,這一頓真是吃得我他媽的消化不良。
  
  最後,還換來手塚的一句:「惠津,你變了很多。」
  
  我除了掩著嘴呵呵呵地淑女笑外,只能在心裡暗自憋到內傷。然後道別時,我當然是死拉著不耐煩的跡部要他送了,要讓手塚送我,我肯定會憋到吐血而亡。
  
  「大吃怪吃不下?」跡部嘖聲笑道。
  
  「是啦是啦,我就是大吃怪怎麼樣?」我發脾氣地狂打跡部,跡部用手輕鬆擋下,我一咬牙,喊停車,然後將他拖了下車。
  
  「你又發甚麼神經?」
  
  「問你一道智力題。你說如果從這裡跑到那座大廈,」我指著遠方,「你說是我快還是你快?先說明哦,你少了很多網球訓練,而我卻是不時地到外面亂跑哦。」
  
  「嘖,本大爺怎麼可能會輸給女生?」
  
  「是嗎?那就看看吧。一、二、三,開始!」不等跡部反應過來,我就偷步搶先向前跑。
  
  「黑田惠津你又偷步!喂,不是智力題嗎?怎麼變成體力題?嗯?」跡部在我身後叫道。
  
  大概二十分鐘後,我和跡部混身汗水地靠在大廈的外牆上,粗喘著氣。
  
  「我果然是鬆懈了。」跡部沉著臉色,一手抹著滑至下巴的汗水。
  
  「哎呀呀,至少比我跑得快嘛!」我拍了拍他的肩,然後笑著直起身來,「跡部,謝啦!我先走了。」
  
  「……喂,我送你。」
  
  我沒回頭,朝後擺了擺手,「大吃怪可不是要別人送回家的類型。」
  
  回到酒店,我從行李箱裡翻出從日本帶過來的泡面,嘖嘖有聲地吃了個肚子滾圓。我這人啊,是一輩子,啊不,是兩輩子都學不會高雅地用餐啦。前生的時候,我的母親是所謂的灰姑娘,在上流社會的眼中,無論我這灰姑娘的女兒手腳怎麼擺都是不得體的。有時候是得承認,有些東西是藏在骨子裡的,別人學不會就是學不會。可是學不會又怎麼樣?有手有腳的,我又不等著他們養,我沒必要看別人的臉色,自父親過世後我就和媽媽兩個人一起自己養活自己,不用他們家的一分錢。
  
  生活讓我明白錢很重要,但至少不能讓它買到我的尊嚴。
  
  今世,我更是有疼愛我如珠如寶的家人,我真的沒必要委屈自己。
  
  以這種方式重遇手塚,亦是好事。一直不見,就真的會懷念一輩子的,惟有不回避地去面對,才能徹頭徹尾地將這個人忘掉。手塚國光,當年我對不起你,亦謝謝你在我前世今生所對我的影響,但在你亦早已經重新上路的現在,我亦該出發了。
  
  我不想再委屈自己去裝小丑。
  
  第二天,我收拾好照相機、筆記本、錄音筆,穿著簡單但方便行動的短衣長褲,一大清早就來到手塚訓練的地方。他的教練說,由於手塚還有法網的賽事進行中,所以不會有太大強度的訓練。我點著頭,一邊拍下手塚訓練的情況。等他早訓完了,我笑著向他遞過一瓶水。
  
  「早安,手塚。」
  
  「早。」
  
  我們久違地一起坐在網球場邊的長椅上,靜靜地聊天。
  
  「那邊的戰況怎麼樣?我有看過你先前的報導。」他問道。
  
  「人在那裡,簡直豬狗不如。知道為什麼嗎?因為人肉吃了會內發燥熱,多吃會死人的,豬狗卻不會。所以,人命在戰亂中,幾乎沒有價值可言。」我輕輕地搖了搖頭,「再過一陣子吧,等我再緩一緩,我還是會再回去的。必須要有人去將地球上的這一面大聲地說出來。有時候去的地方多了,才發現這個世界真的很大,大到讓人無能為力。」
  
  「抱歉。」
  
  我笑了起來,「又與你何干?手塚,又不是你讓開戰的,道甚麼歉?有心的,讓你這位國民英雄多為低下階層說說話就好。你說一句,比我的一百句要有用。」
  
  他略帶不好意思地托了托眼鏡,「惠津的書我都有看,你亦是個作家了,不必過謙。」
  
  「哎呀呀∼甚麼時候手塚班長亦會稱讚別人了?」手塚文質彬彬的話讓我大笑起來,「喂喂,抒情描寫啊、遊記甚麼的亦就罷了,你不會是連我那幾本為了糊口的商業愛情小說都看了吧?」他沒回答,只面無表情地又推了一下眼鏡,我再次大笑,「好吧好吧,謝謝你為了舊同學連低俗的愛情小說都看。」
  
  「你們聊甚麼聊得這麼高興?」琳達.瑪麗安穿著一襲白色紗裙翩然而至。
  
  又是一通客套話後,他們邀請我一起去用午餐。這回我可不肯再去了,免得到時候訪問完了我卻得了胃潰瘍。我笑著直說我去那些高級餐廳混身難受,就跟他們道別,約好下午再見。我工資不高,咬著一條硬到要命的法國長麵包、一瓶據說是法國女士保持美麗之秘的當地礦泉水,隨便就將午飯應付過去了。
  
  期間新聞社的老總打了個長途電話來,說知道了我和手塚是舊同學,要我務必挖出一些有價值的秘聞。我假笑著應道:「老總,該寫的我都會寫,不該寫的我就不會寫一隻字。」我知道,他獨家秘聞的意思可離不了醜聞。
  
  「黑田,你不要太理想了。」他的語氣有點不善。
  
  「老總,做壞了新聞社的名譽不就更壞了嗎?如果這只是一家八卦新聞的報社,你猜還有多少有地位的記者肯留下?」這家報社有很多出色的新聞工作者,這亦是我失業了一年卻毫不猶豫地加入他們的原因。
  
  「黑田,你看得自己太高了。不要忘記你進來報社前有多落泊!你以為自己有資格像速水他們一樣跟我討價還價?」
  
  「老總,你相信我有能力帶著手塚的獨家訪問跳槽嗎?」小樣的,我亦不是第一天出來工作了,威脅我?我可不是真的只有二十歲的小女生。我既然決定了不再委屈自己,那麼我不想做的事我就一件都不會做。我雖然不是甚麼好人,但還是有道德底線的。
  
  回到訓練中心,卻見手塚一個人在室內健身室中熱身。
  
  「瑪麗安小姐呢?這麼快就走了啊?」
  
  「她要上學。」
  
  「噢噢,我自己不用上學,就常常忘了別人亦是學生呢∼」我抓了抓頭髮,坐在地上,「教練不是說現在是休息時間嗎?」
  
  「……」
  
  「你又自行增加訓練了吧?」我嘴角抽搐,他丫的就是學不乖,他以為訓練過多會是甚麼好事嗎?算了,他亦有自己的分寸的,多說無謂。我拿出筆記本,靠往大玻璃窗那邊,望著街景寫寫畫畫。最近有好幾家的出版社都聯絡過我,提出了不同的條件,只等我考慮過後點頭了。看來不用多久,我這脫軌了一年半的生活就會重回正軌。
  
  我真是白癡才會選擇這麼快離開校園,出來社會工作的辛苦比學校這個象牙塔要大。不是說學生沒壓力,但我覺得面對那些幾乎每分每秒都由謊言構成的職場更令人沮喪。我沒想要當富豪、當女強人,可是我仍然找不到一片淨土,然後,我亦逐漸被染上抹不去的算計。
  
  灰姑娘和王子的生活,要有多少的愛才能支撐得住那沉重的雕樑畫棟?明明就連普通人般活下去亦不是易事。
  
  前生的爸爸下葬時,媽媽在飄揚的雨絲中微微地笑著,蹲下身來跟我說,她很幸福。還能夠用這麼美麗的表情說出自己很幸福,我相信這已經是媽媽最大的幸福。今生的父親和母親恩愛無比,患病的母親和看來一輩子都會是個小老師的父親,亦過得很幸福。每個人的幸福都不同,而我的不幸福大概只能怪自己,怪自己想得太多。
  
  「怎麼了?」回過神來時,手塚已經做完運動,坐在了我的旁邊。
  
  「手塚,你的幸福是甚麼?」
  
  他楞了一下,然後望了我很久,久到我心裡都有點毛毛的,他才開口道:「網球。」
  
  「……」網球白癡。大概是我臉上的表情太明顯,手塚瞪了我一眼,我賠笑著說:「哈哈哈哈∼那我記下作為報導的題材嚕?」
  
  「隨你。」他不屑地轉過臉。好吧,我承認「不屑」這個形容詞是我自己加上去的,人家手塚根本就沒是表情……但我真的看得出他的不屑啊喂!丫的黑冰山!姐姐我耍白癡礙著你啊?不知怎麼的,手塚突然又轉過頭來,還丫的嘴角帶笑……最近有報導說,由於溫室效應,冰川正在融化……你猜猜,當冰山融掉了以後,會不會發現一顆墨黑色的心呢?姐姐我跟你賭十塊錢,會!
  
  經過幾天的採訪後,手塚亦是時候要進行法網的十六強賽事了。我不是工作人員,所以入不得選手區,只能在附近的觀眾席上日曬雨淋。法網是四大滿貫賽事中最特別的,因為是紅土場,亦因此有人說在紅土場奪冠的選手多是難以在其他三項賽事中有所成就。由於是紅土,球速會變慢而無法以強力的抽擊來快速取勝,所以對選手的耐力和全面性的技術都有所考驗。不過,耐力和全面正是青學帝王手塚國光所最不缺的,不是嗎?
  
  「黑田。」
  
  我一扭頭就看見跡部和他的牛郎……咳,是帥如模特兒的朋友們。
  
  「喲!」我大字形地雙手舉起、向他熱烈地揮手──有跡部在,我就可以進貴賓席啦∼哈哈哈∼
  
  跡部卻是臉部一抽,捂著額頭扭開了臉。嘖!真不給面子。倒是那個還戴著平光鏡的忍足侑士先向我搭話,「沒記錯的是黑田惠津小姐吧?」
  
  我純真地點點頭,「嗯嗯,我亦記得你,你是那個在日美少年網球賽訓練時會經常因為挑吃而被冰帝榊監督罵的關西狼!」
  
  其他人頓時爆笑出聲,忍足好風度地笑笑,「難得黑田小姐記得下這麼長的名字首碼。你亦是來看手塚比賽的吧?你們倒是長情。」
  
  跡部皺了皺眉,我卻是不在意地笑道:「哎呀哎呀∼比起忍足同學當年那些僅有一星期的戀情,我和手塚的一年確實是算得上長情了。」忍足瞬間會過意來,連忙給我一個抱歉的眼神,我續道:「我現在是一個體育記者,被派來採訪手塚的。跡部∼」我狗腿地望向跡部,「外面很熱哦∼哎呀哎呀∼熱死人啦∼」
  
  「行了,吵死了!」跡部不耐煩地將我亦帶進舒適的貴賓席。就知道他是刀子嘴豆腐心∼∼
  
  和跡部一起來看比賽的,都是當初很熟悉的臉孔,亦就是初中時冰帝網球部的正選們。他們有他們的玩鬧,我有我舉著照相機工作。鏡頭下的手塚國光沉著冷靜,一步一步地將整個比賽步調納入他的掌控之下。那麼冷靜的人,又偏生在每一球中都展現著他對網球的熱情。俐落強烈的揮拍,精准而有計劃的落球點,手塚國光不愧是日本的國民偶像,他的比賽直教人看得入迷。
  
  嗯,比賽勝利後大胸脯美女的投懷送抱亦算是體壇上的經典場面,我亦就淡定地朝手塚和瑪麗安按下快門。
  
  「去吃飯?」跡部截了一下我的頭。
  
  「不了,你們去吧,我要整理一下今天的新聞稿。」
  
  在酒店裡打了一陣子的文稿,沒吃午餐的我黃昏時實在是餓到不行,蓬頭垢面的穿著拖鞋就走了出去買飯,剛好遇見回酒店休息的手塚──我是採訪的第二天才知道我和手塚住在同一間酒店。我傻笑著抓了挑頭髮,然後肚子咕∼的一聲響了起來。
  
  「去吃飯!」
  
  「……是。」
  
  時間流逝,但手塚的嚴厲還是十年如一日,在他看來不注意飲食定時簡直是不可饒恕的。嘖,老頭子!
  
  法國的六月已頗熱了,我和手塚在街邊的小吃攤吃得一額頭的汗,我便向老闆又點了一杯可樂──手塚死活不肯喝不健康的飲料。坐在欄杆上,手塚問我是不是平日亦是這樣生活的。我沒趣地擺擺手,應道:「留學的有多少個是生活定時的?噢,跡部那些大少爺不算在內。安啦,青少年∼」
  
  他默默地瞪了我一眼。
  
  「對了,手塚有打算讀大學嗎?我看你的履歷,你在德國高中畢業後就全職加入職網了。」
  
  「嗯,我想退役後再打算。」
  
  「噢∼」
  
  突然,一些群眾指著手塚尖叫!原來是認出手塚這位大球星了……我連忙將最後一口可樂喝掉,拉著手塚跳過欄杆直跑,好不容易才安全跑回酒店。要是被粉絲圍住了,他可就麻煩了。手塚國光,今時不同往日,他再不是可以陪我蹲路邊攤的人了。
  
  我拍拍肚子,向他揮揮手,就打著呵欠回房間睡覺了。
  
  灰姑娘的孩子,終究不是灰姑娘。
  
  她不需要哭泣著等待別人的幫助,同時亦不會幸叩賾齙蒙賢踝印?
  
  
第12章 第十二章 回過頭來
  
  「我的天!」望著手塚比賽,我一邊不停地按下快門,一邊驚歎。
  
  時間來到法網決賽當日,手塚依然頑強地站在主球場菲利浦球場上,而且跟對手的比分相當接近!不會吧,我不會見證著現年不到二十一歲的手塚奪得他職業生涯中的第一個大滿貫冠軍吧?那太刺激、太讓人熱血沸騰了!
  
  球場上的呼喊聲鋪天蓋地,已經讓人分不清到底是在支持哪邊的選手了。法網最年輕的冠軍是八十年代以黑馬之姿殺出的張德培,當年只有十七歲。所以,早有呼聲的手塚奪冠,亦不是不可思擬的吧?
  
  「啊!」黃色小球終於落定在場區的一刻,觀眾席上爆出如潮的歡呼聲。
  
  成功了,手塚成功登上法網的冠軍寶座了!
  
  我的一隻眼睛對準相機,拍下手塚的每個表情、每個動作,眼淚同時滑下。認識手塚的人都很清楚,他到底付出了多少才獲得今日的成就。更重要的是,他一路走來並沒有為了成功而放棄他人格上的堅持。從他眼裡的光輝,我知道他依然是那個會為了青學不惜犧牲自己手臂的手塚國光。
  
  那個我由穿越前就一直一直喜歡著的手塚國光。
  
  媒體不斷閃爍的鎂光燈,都無法跟手塚個人的光輝比擬。
  
  當他在眾人的擁護下走回休息室後,我才放下酸痛的手臂,關好照相機。
  
  「擦擦吧。」跡部遞給我一塊手帕。
  
  「謝了。」我的眼淚擦得差不多了,澎湃的心情才逐漸平復。怪不得體育記者行裡有一個怪談,說是女記者一不小心就會和球星發生戀情。在這種歡呼聲、鎂光燈和汗水所混合的激烈場合之中,記者如此專注地將目光聚焦在一個金光閃閃的發光體上,那種情況真的不難理解。
  
  就算是好歹見識過手塚豆丁時代的我,事後亦足足喝了三公升的白開水,才算是將滾燙的血液冷回來。
  
  「冷靜下來了嗎?」跡部是真的好心,比賽後他暫時撇下朋友,陪我去了附近的餐館飲白開水……
  
  「跡部,我真的做不下去了啦∼」我死屍般伏在桌上,「球星就算了,怎麼還能長得這麼帥!這是犯規的啊喂!」
  
  「你又發甚麼神經?」跡部優雅地喝著橙汁,鄙視地望著我。
  
  我忍了又忍,終於忍不住吐糟:「喂,你用這個姿勢喝的不是紅酒而是果汁,你是存心搞笑還是天性如此?」
  
  跡部的眉頭猛地跳動,然後……一巴掌像拍蟑螂般拍了下來。
  
  「黑田惠津!本大爺再管你的我就剃光頭!」
  
  「……」跡部,大話可不能多說,我在三次元時所看見的你輸給越前龍馬而剃頭的片段,姐姐我還記憶猶新啊……
  
  揮著小手帕送走跡部大爺,我苦哈哈地回去酒店換衣服,準備參加手塚的慶祝酒會。參加這種無聊的活動,我其實是暗藏黑漆漆的心,希望搜集到手塚對名利的不屑甚麼的,好為我的採訪更添話題性……咳,反正就是我其實沒打算放棄工作,剛才真的只是跟跡部發神經而已啦∼
  
  喜歡手塚甚麼的,看看他身旁的瑪麗安小姐,打擊一下自己的自信心就會好的了。說實在的,漂亮、白晢、家裡有錢,她丫的還讓不讓人活啊?
  
  「黑田小姐是記者嗎?」漫無邊際的海洋上,一艘華麗麗的遊艇上有一位富家公子向我搭訕。
  
  「是啊∼哦呵呵呵呵∼」你眼盲嗎?我穿著和酒會格格不入的恤衫牛仔褲、脖子上套著個剎風景的工作證,不是記者是啥?你不會以為我是那些作陪的模特美女吧?那真是太抬舉我了哦呵呵呵呵。
  
  「抱歉,可以借一步說話嗎?」大提琴般美妙的嗓音意外地出現,將我從火海中拯救出來。
  
  等討厭鬼走開後,我幾乎飛撲上跡部,「跡部∼你英雄救美了∼」
  
  「美女?本大爺怎麼沒看見?」他撫了一下眼下的淚痣。
  
  「……」跡部,你毒舌了。我們走到甲板上,我才開口問道:「你怎麼在這?」
  
  「你到底有沒有做資料搜集?嗯?跡部財團是日本方面的贊助商。」
  
  「噢∼」
  
  「你不去做訪問?」
  
  「算了,」我指了指船艙裡的一大堆記者,「這種訪問有的是人做,我倒不如事後再跟手塚聊。唉,白癡的才會自找麻煩過來。你說好不好笑?同一個地球,一邊哀鴻遍野,一邊觥籌交錯。」
  
  他瞥了我一眼,「已經有半年了,在戰地受到的刺激還沒緩過來嗎?」
  
  「你又知道我在伊拉克的事?」
  
  「文字和筆者的心境是分不開的。」
  
  「……我知道這樣憤世嫉俗不好,但當你發現自己永遠都只能這樣無能為力的時候,我真的很沮喪。以前我只是想著自己可以養活一家人就好,」穿越前,我想奉養母親;穿越後,我想父母不用再擔心媽媽的醫藥費、老哥不必為了薪金放棄他所鍾愛的電腦設計,「但我最近幾年才發現,要做的事太多了。南亞的性工作者、落後的非洲、甚至是發達國家的低下階層……」
  
  「你不會幻想自己可以拯救世界吧?嗯?」
  
  「沒,我亦沒這麼偉大。」我苦笑著擺擺手,「我能弄好自己的事就算是走大運了。」
  
  「知道就好。」他靠在欄杆上,看著大海,「人不應該給自己設下極限,但要對當下的自己有自知知明。」
  
  望著迎風抬首、輕輕地說著這番話的跡部,我知道他將來一定會是個很了不起的人。跡部景吾,一定會很了不起的。
  
  誰說穿越的人就一定更優秀?記得小時候看過一套動畫片,裡面有一句話深刻到讓我記到現在──你在一個世界所得不到的,不會換了一個世界就都得到了。直到今天我才徹底明白這句話。我多得了一個重來的機會,但是否能抓得住這個機會,看的到底是我自己。
  
  「那你呢?」我亦學著跡部的樣子面向廣闊的海洋,「你打算賣身給跡部財團了嗎?」
  
  「賣身?」他囂張地笑了起來,「本大爺是打算將跡部財團接管過來!」
  
  我笑駡道:「水仙花!」
  
  法網賽事完結後,手塚和教練商量過,決定放棄六月末開始的溫網,先回日本休整,以免影響手塚的長遠發展。雖然手塚加入職網已經五年多,但以他的年齡來說還是可以不用太著急的,優先保護身體質素較為重要。我自然是要跟去的,於是在瑪麗安小姐的淚眼婆娑下,我和手塚一起乘飛機回了日本。向來低調的手塚沒有通知任何傳媒,秘密地回了東京。
  
  為了參觀手塚家人的反應,我厚著臉皮跟著他到手塚家。他甫一開門,一堆彩帶就迎面灑下。
  
  「……」手塚呆了一下,然後冷靜地撥開一頭一臉的碎紙。
  
  想亦知道這是誰的傑作了。
  
  「國光!」手塚阿姨飛奔而出,「驚喜吧?」
  
  「……是的,謝謝媽媽。」手塚淡定地向興奮的手塚阿姨道謝,然後鄭重地向筆直地站在玄關的手塚叔叔、手塚爺爺彎下腰,「我回來了。」
  
  「嗯。」手塚爺爺點了一下頭。
  
  「嗯,得了獎亦不要大意。」手塚叔叔點了兩下頭。
  
  順道一提,法網冠軍的獎金是一百二十五萬歐元,就是說手塚國光現在亦是可恨的有錢人了……
  
  「哎?惠津?」手塚阿姨驚喜地望著我,「你跟我家國光又一起了嗎?」
  
  我傻笑了一下,「阿姨好,爺爺、叔叔好。那個,不是啦∼我現在是體育記者,正在和手塚做六十天貼身訪問。打擾你們了,對不起。」
  
  「沒關係沒關係∼」手塚阿姨拉著我心痛地道,「你這孩子,離開日本亦不知道跟我們說一聲,你在伊拉克的那段時間真是嚇死我們了。爺爺啊,每天都在看那邊的新聞,爸爸亦會買你家報社的報章,全家一起看你的報導。」
  
  我抹了抹鼻子,傻笑。決定了,今天手塚家的晚飯,就由我操刀吧!
  
  不過話說回來,我和手塚家的關係很是有點像仍然友好的離婚夫婦……
  
  吃飯的時候,桌上仍然只有我和手塚阿姨的聲音。
  
  「惠津以後就打算做記者嗎?」手塚阿姨問道。
  
  「噢,不是的,我做完手塚的訪問就會離職。比起記者,我還是比較喜歡自由一點的作家。我已經在跟幾家出版社談了,阿姨不用擔心啦∼大不了去做夥計,我不會餓肚子的。」
  
  「你這孩子!那麼粗的活你怎麼好長期做?」
  
  「甚麼粗的活、幼的活?沒關係啦∼阿姨我告訴你哦,我在英國留學的時候曾經在炸雞腿的店裡工作,人家大叔還稱讚我能幹呢!」
  
  「呵呵呵呵,咱們惠津就是能幹。是了,惠津現在有男友了嗎?」
  
  「哎呀哎呀∼阿姨這樣問人家會不好意思啦∼」雙手捂臉裝少女的時候,我正好扭頭看見桌上的另外三個男人都一臉吃不下嚥的樣子……「咳!」我清咳一聲,「沒有啦。我又不是手塚,哪來的桃花運?」
  
  「哎?我家國光?」
  
  「是啊,他女朋……」話尚未出口,手塚就出聲了。
  
  「我們吃飽了。」手塚放下碗筷,然後示意我跟他走。
  
  我悄聲地對一臉八卦的手塚阿姨、眼神很八卦的手塚爺爺、手塚叔叔道:「手塚他……」
  
  「咳!惠津,你不是說比賽後要跟我談一下嗎?」走到飯廳門口的手塚瞪了我一眼。
  
  我無趣地嘟了嘟嘴──還以為終於找著機會說手塚的八卦了呢。我向他們聳了聳肩,就跟在手塚身後上樓,進了他的房間。在他的瞪視下,我自動地跪下正坐。該死的日本人。
  
  「談吧。」
  
  你丫的這樣的氣氛叫我怎麼談!我沒好氣地道:「你存心的吧?」
  
  他瞟了我一眼,「啊。」
  
  「……」啊你的頭!黑手塚又出現了!
  
  結果,在一輪毫無意義的對話後,我和手塚回了我的家。第一天回來日本,不回家亦有點說不過去,手塚說他亦久未拜會過我的父母,所以跟來了。不知怎的,老爸和老媽看見手塚竟然異常高興,反應就跟手塚家人看見我的時候一樣。當然,老爸的出言諷刺甚麼的絕對是他彆扭的善意。
  
  在家裡又吃了頓夜宵,我和手塚出去了附近的公園散步。
  
  「手塚,你覺不覺得我們好像離了婚的夫婦?」和雙方的家人太熟悉了啊喂!短短一年的交往就有這樣的成就,手塚太厲害了。
  
  「……你不做記者了?你不是說想回去做戰地採訪嗎?」他避開了我的問題。
  
  我亦就順著他的意思說下去,「報社的限制有點多,煩死了。我打算明年春以獨立新聞工作者的身份回去。」
  
  他皺著眉道:「太危險了。有報社的話,你在當地最少有點接應。」
  
  「不會有事的。」我擺擺手,「我告訴你哦,在大學的時候我連南亞的紅燈區都去過,還有潛水牌呢。亦有急救課程的證書哦。不用理我的,我這個野人啊,天生天養∼哎呀呀,都是佑太哥教壞了我∼是了,你知道的吧?佑太哥去了澳州工作一年的事?啊∼真是羡慕死我了。」
  
  「你很想去?」
  
  「嗯!我還沒去過澳洲呢。是了,手塚有去旅行嗎?」
  
  「去過德國、英國、美國、澳州、法國。」
  
  「……怎麼全是你球會和四大滿貫賽事的相關地……」我嘴角一抽,「反正你這次有那麼一大筆獎金,教練又放你的假,不如你去旅行吧?旅行亦有益身心啦。」
  
  「我打算留下四分之一的獎金給家人外,其餘的都捐出去。」
  
  我驚訝地望著一如既往地面無表情的手塚,然後大笑起來,「果然是你,手塚國光!」我哥倆好地拍了拍他的肩,不意外地又被他瞪了,「你的話,還是繼續朝著網球的夢想進發吧?」
  
  「啊。」
  
  「越前的發展亦不錯呢,那個貓眼小弟∼」
  
  他瞥了我一眼,「你可沒少欺負他。」
  
  「哪有?不過是讓他去教一下女網的龍崎妹妹打網球、合宿時跑十公里的路去買菜甚麼的啦,才沒有記恨他當初第一次見面時鄙視我不會打網球的事呢∼」我貶貶眼,然後叫道,「喂!手塚,原來你知道我欺負那個小不點的啊?那你就由得他讓我欺負?喂喂,你又腹黑了!」
  
  「甚麼形容詞?還在看那些小說?」
  
  「我看是因為要緊貼行情!」
  
  胡扯了一通,我望著彎彎的新月想了好一陣子才開口問道:「手塚,這些年不容易吧?」
  
  他停下腳步,頓了很久,然後在月光下向我拉開一個笑容,「我過得很高興。」
  
  是嗎?那就真的是太好了,國光。
【連載文請勿回覆】

TOP

第13章 第十三章 大陸板塊移動
  
  「不二周助!」我氣哼哼地吼不二,「你丫的又黑我!」
  
  「哎哎?黑田在說甚麼呢?我一點都聽不明白。」不二笑得很可愛地望著我。
  
  青學校慶的時候請了不二當校慶宣傳的指導,不二跟我花言巧語了一大通後,我就被捉壯丁,負責畫宣傳海報和寫宣傳稿了。我可是還在做手塚的訪問呢,根本□□不暇嘛!不過,說不定這樣亦好。早兩天放暑期了的琳達.瑪麗安小姐突然來了日本,然後以手塚正牌女友的身份拜訪了他家,一家人和樂融融的,害我都不好意思去打擾他們。
  
  這事不二是知道的。他是為了幫我?當然,不能排除他順道捉壯丁的動機,哼。
  
  朋友,還是老朋友的好。
  
  跟不二、負責音樂的田中香、負責電腦運用的幹貞治、負責食物供應的河村隆等等一大堆的舊同學相處,感覺的確很不錯。
  
  愈在手塚附近,我就愈覺得羞愧。我不應該在對他還有感情的時候還圍在他的身邊,如果我是瑪麗安,我早就氣瘋了。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感,最讓人窒息。總而言之,我還是那兩個字:犯賤。受不了的話,當初就應該一早回絕這個訪問。其實我本來以為我已經忘了他的,只是,大概是三次元時留下的烙印太深刻,漸漸的我都分不清我是喜歡手塚這個人,還是對自己三次元時代的一份執著。
  
  算了,人生哪有不犯過幾回賤,不要做過了底線的事就可以了。
  
  我絕對、絕對不能介入瑪麗安和手塚間的感情,這是我的底線。
  
  不二的作用,是幫我找了個藉口逃出來。
  
  出來換了口氣,在七月初我就淡定地跟手塚去了美國預備八月底的美網,我的訪問亦來到尾聲。在看著手塚的日常訓練中,我除了用照相機和文字記下,還畫了好些素描。在一次又一次的描繪中,手塚的動作更加深刻地刻劃進我的腦海中。我煩躁得差點就要砸了畫板。
  
  黑田惠津啊黑田惠津,你到底在幹甚麼?
  
  這人卑鄙到我連照鏡子亦不願意,就怕會看見自己醜陋的樣子。
  
  當一天早上我不小心在洗手間看見自己的臉時,眼睛有點酸痛。我伸手摸摸鏡子上的自己,問道,這個人真的是我嗎?鼻頭一酸,眼淚差點脫眶而出。原來,我已經到了這麼憔悴的地步了嗎?內疚和羞愧會是人類最大的折磨,這是對我的懲罰。
  
  六十天終於過去了的時候,我恍若新生。我收拾好行李,在酒店和手塚道別。
  
  「再見。」我笑著說。
  
  「……嗯,保重,不要大意。」
  
  我轉過身,卻又被手塚叫住。
  
  「惠津!」
  
  我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將淚意逼回去,再笑著轉回來,「怎麼了啊?」
  
  手塚望著我,沉默。又過了一陣,他說:「保重。」
  
  「哎!」然後,這次我終於可以俐落地轉身離去。
  
  我假裝一點都不察覺這六十天裡手塚無數次的沉默,假裝不知道國民偶像手塚國光有一個連教練都知道的怪僻──不喜歡甜食的他,喜歡吃某一特定牌子的青蘋果味軟糖。
  
  我真的快要瘋掉了。
  
  回到日本,我一連十天躲在家裡整理文稿,然後在電視上,我又聽到手塚受傷的消息。作為運動員,還是一個倔強的運動員,受傷簡直是家常便飯,所以我當初離開他是正確的。是正確的。
  
  我淡定地回到房間,關上門,然後順著房門跌坐在地上,雙手掩著臉失聲痛哭。
  
  整理好文稿和離職的事,我帶上背包去了以色列。家裡有老哥在,我相當放心。
  
  以色列是一個以猶太人為主體的國家,他們自一場羅馬帝國時期的失敗暴動後,就被趕出了聚居地,一直在歐洲流浪。由於受到其他民族的逼迫,猶太人開始回流古猶太國之地,希望重建一個屬於他們自己的國家。但是,這一個行動便跟自猶太人走後就在當地定居的阿拉伯人發生強烈衝突。一方想為流浪的民族重建家園,而另一方又不能放棄早已易主千年之地,武裝衝突便一而再地發生。這亦是以色列和巴勒斯坦的戰爭之源。
  
  本來國際社會相當同情猶太人的處境,特別是在希特拉的猶太大屠殺後,很多國家都支持以色列的複國。但隨著時間推移,同情的效力減弱,更是不時發生以色列殺害巴勒斯坦平民之事,國際社會亦就少有再說偏向哪一方了。
  
  哪一方也好,在戰爭中受傷的,仍然是平民。其實以色列的大後方還是發展得不錯的,科技都很發達,受苦的是邊境前線之地。一邊血肉橫飛,一邊歌舞昇平,小至一個小國都有這麼荒謬的場面。
  
  我到達當地後不足一個月,就加入了紅十字會的工作。衛生環境、物資短缺,每一項都愁到我們所有的義工都恨不得去拿塊豆腐撞死了算。此外,我們亦會學習如何使用槍械。一般而言無論是哪一方的士兵都不會攻擊國際救援組織的隊伍,但事情總有例外的,就像現在……
  
  「……是被綁架了。」
  
  「還用你說嗎?」我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
  
  這個他,叫做柳生比呂士。沒錯,就是那個柳生比呂士,當年立海大附屬中學的網球部正選球員、現在的東大醫科生。事緣這丫活得不耐煩,升上大四前的寒假參加了無國界醫生的活動,一看就知道是個小少爺的他竟然膽敢跑來前線。真服了他。起初他連對於無法天天洗澡的小事都會感到沮喪,但他很努力地適應下來,沒給任何人拖後腿之餘,他給予的支援可以媲美正式的醫生,在所有的學生中是最出色的一個。《網王》的每一位,都是不能小看之輩啊。
  
  「現在怎麼辦?」被綁著關進小黑屋後,柳生一直都裝得很鎮定,但他略顫的聲線還是出賣了他。亦是,我記得他好像連鬼屋都怕的。
  
  不能小看甚麼的,當我沒說。我才不承認我也在怕。
  
  「應該是巴勒斯坦方面的遊擊隊幹的。」我們這一組紅十字會義工的領隊,瑞士籍的加菲.布萊克小姐道,「是瞄準了我們運去以色列的物資。對不起,兩方剛剛重新開火時我就應該撤退的。」
  
  「說甚麼傻話?」無國界醫生的領隊,中國人林遠致先生安慰道,「我們來到以色列的目的,不就是為了説明戰火中的人嗎?開戰就馬上走,沒這個道理。加菲,別自責了。」
  
  我們一行十二個人,在小黑屋裡沒水沒糧的被關了一日一夜。想來外面應該在組織營救了,家人朋友都該看見這事的新聞吧?肯定會嚇死他們的。
  
  「柳生,我肚子餓。」作為隊上惟二的兩個日本人,出事後我和柳生自然地坐得較近。
  
  「別怕。」他用綁在身後的手,握住了我亦在身後的手。
  
  「我才沒怕。」
  
  「嗯。」他握得我更緊了。
  
  事實是,我們兩個人都在怕。我在想,如果這一刻就死去,我還有甚麼遺憾呢?我想起了手塚,但停留在我的腦海中最久的,是家人。自從去了留學,我就沒再跟老哥有過一次長談了,但我知道他有多愛護我這個妹妹的,從他每年不間斷地寄來的零吃、小玩意等,我就看得很清楚。爸媽也是,他們最疼我了,老哥每次欺負我,他們都會幫我揍老哥。
  
  綁架我們的士兵,開始給了我們一些食物。這當然是解了我們的饑渴,但同時這亦是表示,他們沒這麼快放我們走。由於被綁住了,我們的吃相都相當狼狽,連柳生都不例外。
  
  這個時候還說個鬼儀態。
  
  「……黑田惠津,你這是甚麼眼神?」眼鏡破了一邊的柳生問道。
  
  「沒,只是覺得一星期都不洗澡的柳生很難得,想多看幾眼而已。」
  
  他抓狂,「你別再提了,」他大概是想起剛來時自己的嬌生慣養,不好意思了,「這種時候你還有心情取笑我!」
  
  被捉的第七個晚上,小屋的木門突然被粗暴地打開,柳生反射性地擋在我的身前。由被捉的第一天起柳生就會將我護在身後,細心的他亦明白,這種時候女性面對的威脅要大得多。不幸的是,不是每一個人都像我一樣幸運。
  
  「不!」領隊加菲.布萊克小姐被顯然是喝醉了的巴勒斯坦士兵拖往門外,她拼命地掙扎。
  
  林遠致他們都想去救她,但無奈都被綁了個結實,在黑漆的槍管下,無能為力。
  
  屋外傳來布萊克小姐的慘叫聲,我縮成一團,顫慄著。柳生亦在抖,他難過地閉上雙眼,然後死命地壓在我身上,將我的身形全部擋在背後。隊上的男性,亦默默地學著柳生的舉動,將另外的一位女義工亦護在身後。
  
  救命!自穿越以後,我第一次如此強烈地希望獲得他人的救贖。
  
  天色漸漸放亮,屋外恐怖的聲音慢慢歇下,布萊克小姐再亦沒有回來。事後,驗屍官說是布萊克小姐在受辱後,自行咬舌自盡。
  
  我的眼淚終於流幹了以後,在屋中一角發現一小塊碎石。我不是公主,必須要認清不會有騎士來救我的事實。我動了動僵硬的身體,往那個角落爬去。滿臉胡渣的柳生轉過頭來,用眼神問我怎麼了。我向他示意了一下方向,他馬上會意,幫著我向那邊爬去。我利用那塊小石,努力磨損綁著我雙手的粗麻繩。這不是一個容易的過程,但我不會放棄的。終於,我將繩子磨斷了!我連忙甩開腳上的繩,跑去幫柳生解繩子。
  
  我們兩個又去釋開了同行的人。看准機會,大概中午的時候,在士兵開門送午飯之際,我們一擁而上打暈了他,搶了他身上的槍就跑。跑啊跑的,後有追兵,我們就逐漸分散,最後只剩下柳生一直拖著我的手,拉著我在叢林間逃跑。
  
  「%&*@#!」一個巴勒斯坦士兵在我們身後不知道在吼著甚麼。
  
  「啊!」柳生一個不小心,被地上的藤蔓纏住了腳,摔倒在地上。眼看那個持槍的士兵愈來愈近,我怕到快要哭出來,顫抖的手根本解不開柳生的腳。柳生不停地推著我,要我快走。柳生你媽的現在裝甚麼英雄!我……我不想就這樣走!絕對不可以就這樣走!
  
  「%$#!*&@X$!」那個士兵用槍口指著我的頭。
  
  我舉起雙手,在他的示意下站起身來。他見我聽話,便將槍口轉向柳生,手指作勢就要扣下。
  
  「呯!」
  
  我跌坐地上。幸好,幸好我有去撞開那個士兵。但此舉顯然惹怒了他,他一腳就將我踢翻在地上,然後對我拳打腳踢。掙扎間,突然有鮮血滴落在我的臉上。只見那個士兵睜著眼睛,楞了一楞,然後緩緩向一旁倒去。
  
  原來是掙開了藤蔓的柳生,用槍桿在士兵的頭上猛敲了一記。
  
  「走!」柳生拉起我。
  
  「我……」
  
  「受傷了嗎?」
  
  我搖頭。他頓了頓,然後伸手抹去我臉上屬於那個士兵的血,再用他那早染血污的手拉緊我的。
  
  「走!」
  
  「嗯!」我點頭,和柳生一起往叢林深處跑去。
  
  天黑的時候,我們遇上了一隊人,柳生幾乎是條件反射般將我拉到他的身後。再看清楚一點,原來是聯合國的維持和平部隊!我們得救了!我和柳生對視一眼,劫後餘生。
  
  事後我們在維和部隊處得到了照料,除了加菲.布萊克小姐,所有人都安全獲救。
  
  在以色列首都台拉維夫等待飛機回國的一個晚上,我用包紮得猶如粽子一樣的雙手,捧著一杯熱咖啡,呆坐在酒店泳池旁的階梯之上。這雙手,是在磨掉那條麻繩時弄流血的,回到安全的地方時我才懂得痛。如果我當時可以再冷靜一點,再早一點發現那塊碎石,布萊克小姐說不定就可以逃過厄運。以前新聞社的老總說得我沒錯,我將自己看得太高了。面對危險之時,我連按下顫抖的力氣都沒有。
  
  「和家人報了平安嗎?」走路一拐一拐的柳生,在我旁邊坐下。他的腳早被叢林裡的藤蔓弄傷,只是在跟我逃走的過程中不哼一聲而已。好在經過醫生的診斷,證實沒大礙。
  
  「嗯。」
  
  他看了看我,然後輕聲道:「別想太多了。」
  
  我輕笑一聲,用兩隻粽子手在空中胡亂揮舞,「哎呀呀∼我哪裡像是會想多的人?」
  
  他卻沒被我的插科打諢拉開話題,只是平靜地望著我道:「哪裡都像。」
  
  我瞬間褪去了臉上的笑容。
  
  不是生氣被柳生揭穿面具,我只是將面具卸了下來。
  
  
第14章 第十四章 尋回少女心之旅
  
  「爸!」在東京的機場,我飛撲向淚眼汪汪的老爸,沒理會圍了一圈的記者。我做採訪做多了,倒是第一次成為受訪對象。
  
  前來接機的老爸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將我罵了個狗血淋頭,還說在家中的媽媽和老哥正虎視眈眈,只等著我回去揍我一頓。我這回是真的鬧得太過了,連自己都心有餘悸,更枉論是有心臟病的媽媽和向來大驚小怪的老爸、老哥。
  
  對不起。
  
  「黑田。」
  
  是同一斑飛機的柳生。我將他拉過來,向老爸介紹道:「爸,這是我的救命恩人,柳生比呂士。」
  
  「伯父你好。」他彬彬有禮地向我的老爸問好,「黑田請別這樣說,你亦救了我。」
  
  「……裝甚麼紳士,明明心裡就很囂張……」我小聲嘟嚷道。
  
  柳生的鏡片一個反光,然後微笑著道:「這點小事就不要介意了,跟我有過命交情的黑田小姐。」
  
  「……」丫的又是一個腹黑。不過,他說的過命交情確實是沒錯,我跟他大力地擁抱了一下對方才各自回家。
  
  回到家裡,少不得又是一陣抱頭痛哭。一輪□□過後,我被勒令短期內不得再做甚麼危險活動,我自然是苦哈哈地拉著耳朵應是。說來我本就沒打算這麼快再去甚麼地方的,真當我的神經粗如海底輸油管嗎喂!就算是海底輸油管都會裂啊……沒看新聞嗎?
  
  打電話跟朋友們又報了一次平安後,我接到柳生的電話。
  
  「怎麼啦∼你亦被家人罵了嗎?」我渾身散架般倒在床上。
  
  「你以為我是你?」
  
  「嘖!」
  
  「伯父他們說甚麼了?」
  
  「嗚∼他們近期內不淮我再離開日本。」
  
  他低笑一聲,「你本來就沒想去哪裡,裝甚麼可憐?」
  
  「喂!」我吼了他一下,又沒趣地道:「嗯,不過留在日本,我的確要找些事情做,總不能整天都在寫文章吧?會死的。去爬山甚麼的,我又沒心情。」
  
  「有沒想過進修?」
  
  「甚麼?進修?」
  
  「你不是覺得這麼早就離開校園很可惜嗎?如果你打算留在日本發展,除了英文,再去進研一下國文亦是不錯的選擇。」
  
  他說得不錯,早前手塚的報導就是用日文寫的,落筆時很是有點不習慣。加上我有出版社的版稅收入作支撐,去進修一段時間亦好,想來家人亦會贊成的。於是在休息了個多月後,大學夏季課程開始時我插班進了東大的日文系,就讀一年制的文學碩士。我拿著曼徹斯特的學位和出版社的推薦,進東大自然是比一般人容易得多,這讓當初想考東大不成而進了藝大的田中香眼紅了好一陣子,直要我請她吃雪糕聖代作心靈補償。
  
  喂,心甚麼靈?丫的明明就是□□裸的物質補償!她現在亦上大四了,是正準備踏入社會的新鮮人……明明就是飽受心靈創傷的姐姐我更需要補償!
  
  噢,我這飛逝的少女心,就讓咱們一起沉浸于日文的文學世界中,讓那美妙的文藝之魂進入姐姐我受創的玻璃心,讓那東大的金柳、波光裡的豔影,蕩漾在我的心頭,化成天空裡的一片雲,輕輕的隨風而揚,不帶走一片雲彩……
  
  咳,再說下去就是中文而不是日文了。
  
  就讀國文的人,多少有點不正常。不是說我,是同學們啦!日文系裡百分之八十的同學都是女生,剩餘的百分之二十中,一半以上都可以以女性來看待。還記得在某次的導修課上,某位男同學為了繞過前排的桌子坐進後面的位置,他是扭著屁股沿著桌角轉的彎……事後的八卦大會中,所有有上那節課的同學都舉手表示,有看到那一幕,有忍笑。所以,才不是我特別壞地取笑人家呢∼大家都一樣壞∼
  
  秋天的時候,一節課上放小息。某同學輕輕地站起來,沿著課室的窗邊來回地走了走,當窗外的一片黃葉落下之時,同學的眼神迷離了一瞬,然後歎息一聲,再慢慢地度步回到位子上……其實這個小息不過是五分鐘,教授放我們喘一口氣而已,我連上洗手間都嫌時間短,同學能在五分鐘內文藝了一把,果乃奇葩!
  
  一天的上學日,跟也在東大的柳生吃午飯時我正說著這些文藝青年,笑到差點把飯噴出來。柳生淡定地繼續優雅地用餐,跟我的吃相形成巨大的對比。
  
  「笑吧笑吧,反正別人在笑你,你笑別人,算是打平。」
  
  「……無緣無故的你怎麼說話會這麼哲學?」我咽下學校飯堂裡沒水準的雞腿肉,問道,「是有人在說我?」
  
  「著名作家、記者、曾經的戰地人質來了學校,怎麼可能不說?」他一副很有智慧的表情。
  
  「甚麼啊?你也是人質啊。」我撇撇嘴。
  
  「問題是,」他放下手上的公司三文治,有如神探福爾摩斯般丫的不屑地望著我,「你的形象太讓人幻滅了。」
  
  「幻……幻滅?」我手上的油雞腿轟然墜落。
  
  他的平光眼鏡反射了一下銳利的陽光,「誰想到那個裝作很有內涵的作家,原來是個吃雞腿吃得滿嘴是油的白癡?」
  
  白……白癡?我承認我的吃相是不怎麼好,但有柳生說得這麼嚴重嗎?好歹我前生的王子爸爸從小有教導我禮儀,就算比不上真正的藍血貴族、我自己亦隨便了點,亦沒這麼誇張吧?
  
  「噗!哈哈哈哈!」突然,柳生伏在桌上大笑起來。
  
  你丫的在耍我!到底是誰比較幻滅啊喂!
  
  柳生笑到臉色都有點泛紅,倒是比平日的紳士樣子有活力多了。這個死宅男往常都是一副冷冰冰的裝酷表情,也不知道他是想涷傷別人還是涷傷自己。說起來,青學倒是有一座更冷的冰山……咳,打住打住!
  
  「黑田?」是路過的幹貞治和他的好友柳蓮二。
  
  「喲∼」我揮了揮手,讓他們亦過來坐下。我和柳蓮二亦算是互相知道對方這號人的,畢竟他亦有參加初三那年的日美青少年聯賽訓練營,而我……嗯,出風頭了點。
  
  「不二問你,今年的青學校慶要不要回去?校長想讓你回去作一場演講。」幹道。
  
  不二肯定知道我會拒絕才推幹來問的,「不要不要。還記得嗎?那次校長在禮堂訓話,我睡到掉了在地上的事?校長事後罵了我好久,我才不理他呢。」想當年,校長先生亦是說我廢柴的一員,我才不理他呢。
  
  「黑田,你果然沒甚麼好幻滅的了。」旁聽的柳生閑閑地道。
  
  我假笑,「不像你,下限不斷刷新。」
  
  柳生的眼鏡閃了又閃,幹和柳默默地將臉轉開。
  
  這個星期五沒課,我回出版社談了一些稿件的問題後,就跟柳生去了看音樂會,他說這是為了幫我修復走型的形象。根本就是他在抓人陪他去看啦,彆扭!我對古典音樂的認識不多,頂多只會用一隻手指在鋼琴鍵上彈小星星,所以我本來是抱著捨命陪君子的心態去赴約的,卻沒想到會聽到眼淚直流。我亦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但就是聽得皮膚都起了雞皮疙瘩,淚線不受控制。
  
  喂喂,最近我的神經好像太纖細了,不和我的人設啊喂!
  
  出了音樂廳,柳生和我在晚上依然車水馬龍的東京街頭隨意地走著。
  
  「不用擦的,」柳生對拿著他的小手帕在擦臉的我說,「想哭就哭,這街上又沒人認得你。」
  
  「我沒想哭。」
  
  「你有想哭。」
  
  我瞪他,他平靜地望著我,然後輕輕地彎下腰將我抱住。距離那一場險境半年不到,我哪有這麼快就可以當成沒這回事?只是,我從來都不會讓心底的事影響到自己的日常生活而已,這次以色列的事是這樣,手塚的事是這樣,上次在伊拉克的事是這樣,連穿越的事,都是這樣。
  
  有時候我都會覺得忍得很辛苦,但說出來又怎樣?眼淚無助任何的事,亦不會有人幫得了我,最終,不過是害別人為自己擔心而已。
  
  自以色列回來後,大和有找過我出去,我知道是家人擔心我所以跟他聯絡過的。我做人是要有多失敗,才總是讓高堂擔心?當時大和甚麼都沒說,只是陪我靜靜地在山澗裡釣魚,給了我一個慢慢調整過來的空間。
  
  明明答應過不要再委屈自己,但被柳生再一次揭穿面具的時候,我還是覺得很委屈。我拉扯著柳生的襯衣,被他的體溫包圍著,忽然真的覺得自己特委屈,守了很久的防線亦漸漸崩塌,不一會兒就打濕了柳生胸前的衣服。被他溫柔地抱著,仿佛我就是全世界最委屈的人,就算是當著大家的面哭出來亦不要緊。
  
  「嗚……」
  
  他一下又一下,耐心地拍著我的背。
  
  「嗚……是你將我惹哭,嗚……不是我要哭的……嗚……嗚嗚……」
  
  他嗯了一聲,將下巴輕輕地放在我的頭頂上。
  
  回到白天,我還是平靜地完成自己的寫作和學業,柳生亦從來沒提起過那天晚上我哭得唏裡嘩啦的事。
  
  大學生活還是很多采多姿的,就算是碩士班的叔叔、姨姨亦一樣。某天不知是哪個誰提議的,要我們日文系的人用東大的名義去參加大專生的合唱比賽。碩士班是一個很奇特的團體,有我這樣的小可愛,亦有來進修的中年人士。對部分人來說,跟調子是好幾萬年前的事,唱歌就等於是在歌房裡鬼嚎,五音就等於是大西洋上空的一片浮雲。於是在第一次彩排時,我笑到幾乎是肚子痛。
  
  到底是要有多少的童真,才能供應足夠的勇氣來支撐他們在臺上鬼嚎的決心?
  
  我快笑死了啊喂!
  
  被我抓來當指導的田中香氣到青筋畢現。
  
  「啊∼∼啊∼∼∼∼」
  
  「……你在幹什麼?」柳生問道。
  
  「我在練習唱歌,小香說這樣做能夠開聲的。啊∼∼∼」
  
  「還是算了吧,沒人會期望你們得冠軍的。」柳生斜靠在課室門框上,抱著手臂。
  
  「我們是期望不要得最尾。」
  
  「……」很好,柳生亦終於被我噎了一回。
  
  自從離開以色列後,回復整齊紳士樣的他戰鬥力突地猛增,害我好一段時間裡都被他那張嘴氣到半死。
  
  被我魔音貫耳的還有跡部。他因為家中有事,最近由英國回來了日本一趟,亦就順道關心關心我,找我去吃下午茶。談天的時候說到我最近參加了合唱的比賽,興之所至,我即席唱了一段給他聽。他一如以往地一巴掌捂住我的嘴巴,卻不意沾了一手的蛋糕奶油,哇哈哈哈哈∼
  
  跡部很少談到他的私事,但我看得出他這次回來日本的情緒不怎麼好。是了,再有半年他就大學畢業了,他這樣的大家族,自是多得是東西讓已經成年獨立的他去煩惱。
  
  正和跡部閒聊間,窗外的一個身影讓我楞住。
  
  儘管變了很多,但我還是一眼就認出那是小愛,是自初三那年的跳樓事件後就轉學的松本愛。一身米色長裙的她,正滿臉笑容地牽著一個男生的手,而那個男生亦小心翼翼地將小愛護住,不讓來往的人群撞到她。
  
  大概是有所覺,小愛她突然轉過身來,看向我。她楞了一下,然後向我展開一個很燦爛的笑容。我回她一笑,她點點頭,就跟那個男生手挽手地走了,漸漸煙沒在人群之中。
  
  這樣很好,這樣的小愛,很好。
  
  我們的友誼,我知道會一直留在我們的記憶之中的,儘管我們很可能餘生都不會再有談上一句話的時候。
  
  回過神來,坐在我對面的跡部沒多問,他只是輕輕一笑,向我舉了一下咖啡杯。雖然因為不是酒杯而讓我覺得這個動作很挫,但我還是舉起我的杯子,跟他的杯碰了一下,發出清脆的一聲響。
  
  友誼萬歲。
  
  某天,參加完幹他們這些在東大的舊同學的畢業禮後,我和因為是醫科而尚有兩年學業的柳生在春天的微雨中走著,盛開的櫻花點滿了灰色的柏油路。那年的青春學園,亦有如此盛放的櫻花,卻被我視而不見,只是在想著那無法再次看見的木棉之景。
  
  「手塚國光再次奪得了法網的冠軍了!」一個大概是大一生的楞頭青在大學的主道路上這樣叫著。
  
  「怎麼又哭了?」柳生陪我停下腳步,低下頭輕聲問道。
  
  「因為我,喜歡手塚國光。」
  
  他怔了一下,然後輕揚著嘴角,拿出口袋裡的手帕,抬手幫我擦著臉。
  
  「是嗎?」
  
  「嗯。」
  
  「嗯,知道了。」他沒叫我不要哭,只是耐心地重複擦著我的淚水。
  
  你是天空裡的一片雲,
  偶爾投影在我的波心。
  
  你有你的,我有我的,方向。
  
  當春風在吹,
  你悄悄的離去以後,
  仍有另一片的雲彩,會到來。
  
  我不再訝異,但依然歡喜,
  你我交會時曾有過的光亮。
  沒刻意忘掉,
  也沒故意去記起,
  湛綠色的湖水,仍舊娉婷。
  
  <改自徐志摩的《偶然》>
  
  咳,上了一年的日文系,咱亦文藝了一把……
  
  要不,再加一個蘭花指和憂鬱眼神來應應景?啊啊,還有,念的時候要找人來灑點花瓣啊、枯葉甚麼的才行哦。
  
  
第15章 第十五章 眼睛
  
  由於我是插班生,所以我多修了一個學期,在七月初時才完成一年的進修文學碩士課程。在社會工作時總是回憶著讀書時代的美好,但真回來校園了,又會望著那層層迭迭的功課痛不欲生……算了,我果然不是讀書的料子,還是回歸到紅塵裡打滾吧!雖然,出版社的總編輯小野穀子大姐,幾乎是哭著跪倒在地般求我不要再去送外賣。
  
  當年我第一家出版社的老闆娘很疼我,出版社結業後她亦到處幫我找下一家的出版社來照顧我,而小野穀子是她的侄女,亦在其拜託之列。不過小野穀子和其他行家由於我的年紀太輕,心有疑慮,所以都選擇了觀望一段時間再說,結果做成了我那到處打零工的一年。事後老闆娘知道後,心疼得不行,將小野穀子罵了個半死。
  
  我當然不會告訴她們,我其實亦蠻享受那一年的。我曾幹過外賣小妹的那家餐廳,在我路過時還經常送我可樂喝呢∼我果然是人見人愛、花見花開,哇哈哈哈哈∼
  
  在我的求職之路上出乎意料之外的,是大學竟然挽留我做日文系和英文系的客席講師,主要講授寫作。以我的學歷當然夠不上當教授,連做助理教授都不夠資格,但大學講師亦是個挺拉風的頭銜,於是我腦子一抽,答應了。終於,來到了我給予學生層層迭迭的功課、導致他們痛不欲生的時代了……
  
  「你是不是忘記了,批改功課的人是你?」
  
  「……」柳生輕飄飄的一句話,讓我口中的義大利粉差點嘔心地轟然墜落。
  
  以前大和總會陪我去爬山的,不過他回來日本完成了剩餘的一年學業後,又去了澳洲,似乎是真的打算跟小丑魚和袋鼠渡過他的下半生了。有正正經經的白領他不幹,偏要去日曬雨淋,大和佑太他真的是……太讓人佩服了。不愧是我哥。咳,還不如說不愧是王子中的元老級人馬,追起夢來的那份衝勁,比任何人都要優秀。
  
  老哥今年亦畢業了,終於成為了一個帥帥的醫生。他考慮良久,決定向運動創傷方面努力。過去的某些年月中,老哥亦是校隊籃球部的主力,作為一個熱血青年,他亦有過他的夢想。怎麼說也好,老哥正式出來了,家裡的經濟壓力已經幾乎完全沒了,有我和老哥,老爸就是馬上退休亦可以。我一直以來的夢想,終於達到了。不過老爸的年紀亦不大,當然不會真的這麼快退休啦∼
  
  我和手塚,不經不覺,已經分了手七年。他現時已經是兩度奪得法網、一次澳網大滿貫的體育明星,沒任何需要別人擔心的地方。他這個人啊,就算你想擔心他亦擔心不了。我沒跟他有所聯絡,但是聽不二說,手塚和瑪麗安好像交往得有點不順。不外乎是手塚一年四季要到處跑,瑪麗安卻正是需要別人時刻關心的年紀。再有就是,手塚那丫打起球來不要命的性格,哪有女朋友能看得順眼?
  
  又是一年的秋天,我套上外套和休閒長褲、白球鞋,就跑去大學上課了。作為講師,遲到是會被學生鄙視的……當我在秒針轉正的最後一秒鐘沖進演講廳時,全班學生都在歡呼鼓掌。小樣的,敢取笑姐姐我?
  
  我清咳一聲,揚起大大的笑容道:「好了,各位同學,我們今天的課是田野考察∼」
  
  「啥∼∼∼∼?」
  
  「沒聽錯沒聽錯,」我伸出一隻手指,仿佛是狼外婆一樣的搖啊搖,「我們這門課是報告文學,各位不會想著呆坐在冷氣房裡就可以寫得出甚麼感人肺腑的故事吧?」
  
  「那,黑田小姐,我們是不是會去伊拉克?」一個同學舉手問道。
  
  「你確定三節課不到三小時的時間足夠我們去伊拉克一個來回?」班上哄堂大笑,「行了,這裡大部分的同學都是文科生,我不會太為難你們的。現在隨便你們離開這裡,去哪裡都行,上山下海或是去湖邊裝大衛像亦可以。下堂前將文章交回來,我會等在這兒的。」
  
  「甚麼?」學生們驚叫。
  
  「怕甚麼?我又沒叫你們寫萬言書。我不限你們的字數、不限你們的體裁,總之有作品交上來就可以。當然,你的態度代表你的分數,要是功課交得太隨便,期末的分數請自負。」
  
  在遍野的哀嚎中,同學們逐漸離開課室,只剩下一個女生仍坐在演講廳內。
  
  「你是……橘妹?」這個女生,是曾經在初三日美少年聯賽訓練營共事過的橘杏,不動峰中學網球部部長橘桔平的妹妹。
  
  「很久沒見了,黑田學姐。」她狡黠地一笑。
  
  橘妹比我小上一年,現在是英文系的大四生。我問她怎麼不出去取材,她笑著答我:「冷氣房裡就沒故事嗎?」
  
  亦是個鬼靈精的傢伙。
  
  她有她坐在演講廳內,我有我百無聊賴地發呆。我寫寫畫畫了一陣子,跟柳生髮發短訊,然後忽然覺得有點悶,於是向橘妹招招手。
  
  「橘妹∼有興趣去打一場網球嗎?」
  
  橘妹一笑,「好,不過下課前半小時要回來,我還沒做好功課呢。」
  
  「好,爽快!來吧∼」我拉上橘妹就跑去了隔壁的大學網球場。
  
  橘妹不愧是橘妹,網球技術完全不是我能比的。我說我好歹是你的學姐兼老師,就不能給我點面子嗎?就不能不將我削成六比零嗎?可惡!正當我心生不憤的時候,我看見有幾位班上路過的同學,而且一看就知道是弱不禁風的類型。我奸笑著將她們亦拉進來,跟她們進行了一場愉快的、一面倒的比賽∼哇哈哈哈哈∼
  
  比賽過後,當我心滿意足地拉隊回演講廳時,路過學校的湖,見到有某個熟悉的人影正蹲在湖邊釣魚……
  
  「幹,你在幹什麼?你不是畢業了的嗎?」
  
  「是的,」幹貞治托了一下眼鏡,「我只是在公餘間回來取材,滿足一下我的小愛好。」
  
  「……」他的小愛好?怎想都覺得很可疑,「喂,你不會是用可憐的魚魚們做甚麼奇怪的實驗吧?」
  
  「是正當的實驗。」
  
  「……你丫的這裡是禁止釣魚的!」我猛地跳起來,幹一個俐落的彎腰、拿上隨身物品後就落跑了。看來他平日沒少鍛煉,在我追了他足足五公里後,終於徹底失去他的蹤影。
  
  丫的,我一定會去愛護動物協會舉報你!我在路中心不雅地比了比中指。
  
  想要回轉時,卻發現……糟糕,我沒帶錢包。我不是要跑回學校吧?還有不到五分鐘就要下課收作業了!
  
  好不容易趕回去時,卻發現同學們早就走了,空蕩蕩的教室中只餘下一大堆的功課……你們這些人,知不知道甚麼叫做尊師重道!
  
  晚上我懶得帶著一堆功課回家,便呆了在柳生的宿舍裡,占著他的書桌批改文章。他半躺在床上看他那些我明明每個字都認識、但合起來就是不知該作何解的醫科書。我嘮嘮叨叨地說著今天的倒楣事,柳生卻是忽然笑起來。
  
  「你看看。」他遞給我一篇文章,是我那些學生的其中一份功課。
  
  文章的題目是<黑田小姐的三個小時>,作者是橘杏。以就地取材和文筆而言,橘妹的能力是上乘的,不過……喂,明顯有取笑我的嫌疑啊!而且,我有她寫的這麼好嗎?在她的文章裡,我恍惚是甚麼熱愛生命、笑容掉到滿地都是的好女生。哼,特意贊我我也不會給你加分的哦。況且,我還是覺得她取笑我的成份居多!
  
  「認同自己的優點很困難嗎?」柳生一手撐在書桌上,托著頭望我。
  
  「才沒有,我向來都說自己人見人愛、花見花開的∼」
  
  「要不要聽聽我的看法?」
  
  我轉過椅子,好整以暇地正面望著他。
  
  「你是真的很愛笑。」我皺了皺眉,想說甚麼的時候卻被他抬手止住。他直起身來道:「我說你喜歡笑,不是否認你有哭的時候。別人看不到你愛哭的一面,而你看不到自己愛笑的樣子。」
  
  我抓了抓頭髮,「誰沒事的時候會對著鏡子傻笑?又不是傻子。」我嬌羞地捂面,「哎呀呀∼你突然說這些,我好難為情哦∼」
  
  柳生瞬間單手捂住面,「……你可不可以不要總在別人正經的時候發神經……」他一副想死的樣子,還挫敗地低下了頭。
  
  「甚麼嘛!」我跳起來氣勢洶洶地指著他道:「你也是!認同自己的宅男本質很困難嗎?」
  
  柳生抓狂,「喂!你又說我是宅男!」
  
  「只會宅在房間看書、玩電腦的宅男∼」我向他囂張地做了個鬼臉。
  
  柳生亦站起來,利用他的身高優勢給我做成壓迫感,他的眼鏡閃爍著寒光,渾身上下散發著某種無名的類魔王低氣壓。
  
  「跟我走!」他一把就將我拉了出去,然後……在大學的網球場上用他沿自立海大的霸氣將我虐待至死。
  
  喂,網球王子用網球欺負人,你犯規!
  
  六比零甚麼的,相信不用我說全世界都知道。
  
  橘妹是個很可愛的女生。她當然有她的缺點,但都擋不去她身上的那份光彩,這亦就怪不得我們家的桃城武和立海大的切原赤也都喜歡她了,他們對橘妹的爭奪戰已經陷入白熱化的階段。有時候我出去亂逛的時候,橘妹亦會跟來。我們做得最多的就是去老人院當義工,通常是橘妹勞心勞力地準備活動,而我就偷懶,直跑去跟爺爺、奶奶們哈啦。
  
  「津姐。」又是一次的老人院服務中,橘妹為難地望著已經空了大半的資源倉。
  
  有時候,募捐的情況亦會有青黃不接之期,這亦是沒辦法的事。我拍拍她的肩,道:「人人生而平等,說得動聽,但要真正做到,從來都不是易事。沒法子啦∼咱們也得先將這次的活動做好。」
  
  我們一如以往的去跟老人們玩遊戲,當活動快要結束之際,橘妹忽然跟我說:「津姐,你看。」她用眼神示意我看向正在和義工們談天的老人們,「我發現長者們在這一天中笑得最高興的時刻,不是吃飯、玩遊戲、收禮物的時候,而是跟我們就這樣坐在庭園裡聊天的一刻。如果我們短期內湊不足資源,或許先就這樣來這裡陪他們聊聊天也好。」
  
  我怔立良久。
  
  我看得見這個花花世界的黑暗背面,而橘杏卻擁有一雙在黑暗中發現美好的眼睛。
  
  橘杏如果不從事文字創作,那就太可惜了。都市不能完全被表面的繁華覆蓋,但是同時,我們亦需要帶給我們美好希望的文字。
  
  大概就是這樣的她,才吸引了桃城武和切原赤也足足七年。
  
  寒假的時候,學校裡發生了一件大事──東大醫學院轄下的附屬醫院出現重大的醫療事故,出事的病人危殆,而出錯的醫護人員,是我校的五年級實習醫生,柳生比呂士。
  
  我聽到消息後,馬上去了柳生的宿舍找他。拍他的門,他沒應,但房裡傳出來的煙酒味讓我知道,他就在裡面。
  
  「喂,你不開門也成,我就坐在門外,好嗎?」
  
  半晌,門後傳出他沙啞的聲音:「你先走吧,我不想讓人看見我現在的樣子。」
  
  如果是別人,或許我就走了,但這個人是柳生,是和我一起經歷過那些事的柳生。
  
  我走了出宿舍大樓,繞到他房間的窗子外。他住在四樓,不算高,我應付得來的。我打量了一下附近,然後爬上旁邊的一棵小樹,再沿著樹幹攀過去接近柳生房間的那棵大樹。太久沒做這種事了,我一時不慎,腳被樹枝劃了一下,幸好有長褲擋住,沒劃得太深。丫的柳生比呂士,這事過了以後我一定找你算帳。
  
  我攀到樹頂,一手、兩腳的抓著樹幹,另一隻手伸長了去敲柳生的窗子。
  
  「咚咚咚!」
  
  「…………」他打開窗望著我,還一副木無表情的呆樣。
  
  「嘖,我還以為你毀容了呢!」我的眼睛有點澀然地看向滿臉胡渣、憔悴不堪的柳生,「這算甚麼啦?你再狼狽的樣子我都看過。」
  
  柳生楞了又楞,然後很沒風度地吼道:「你這個白癡!掉下去怎麼辦?」他趕忙伸手將我接進房內。
  
  「安啦,在這種事上我是無敵的∼」吹牛皮又不用錢的。我扶著他的手從窗臺上跳下來後,馬上就被柳生大力地抱住。
  
  他的力度大到讓我有點痛,讓我感受到他的不安、內疚、仿徨等等的負面情緒。他一向整潔的房間裡,除了從窗外透進來的陽光,房裡一片的陰沉昏暗。柳生的身上,是混合了汗水和煙臭、酒氣的難聞氣味。
  
  很好,總算還沒狼狽過當初在以色列的那七天七夜,所以,我相信柳生你這次亦是可以熬過去的。
  
  這樣的柳生,心痛得我亦用力回抱著他。
  
  之後的一個月,我都陪著柳生在等消息。終於等到那病人轉危為安,終於等到那叫作甚麼紀律委員會的東西,宣佈是次錯失不包括人為錯誤,是個案的獨特性問題,柳生並沒有違反專業守則和指引,充其量只是經驗不足以致未能更好地處理患者。
  
  驕傲的柳生自是不能容忍經驗不足的評價,他從此更是發了狠地讀書學習,讓他本來就拋開第二名的同學十公里遠的成績,再拉開十萬八千里的距離。我其實到現在亦不太瞭解到底發生了甚麼事,不過,沒事就好。
  
  雨過天青。
  
  放寒假時我和柳生去了看電影,散場時途經電器店,裡面的電視機正在直播澳州網球公開賽的賽事,街上不少的人都駐足觀看。手塚國光,成功衛冕。接連獲得大滿貫賽事的冠軍,世界網壇上屬於手塚國光的時代恐怕就要到來了。
  
  「高興?」陪我一起停步的柳生問道。
  
  「當然,我任何時候都希望看見他過得好的。」
  
  「但你要知道,一直只看著他是不行的。」
  
  我一笑,「我當然知道。走吧,我肚子餓了。」
  
  「嗯。」他護著我在人群中離去。
【連載文請勿回覆】

TOP

第16章 第十六章  難關
  
  「柳生,為什麼我們要來植物園?」
  
  「你不喜歡?」
  
  「亦不是,只是……」我和柳生站在植物園的主幹道上,望著來來往往的一家大小,忽然罕見地有點汗顏的感覺,「我會比較希望有孩子的時候再帶他們來。」兩個二十三歲的年青人來植物園玩,是怎麼回事啊喂!
  
  「嗯,那等有孩子的時候再來吧。」他托了一下眼鏡,「反正都來了,走吧。」
  
  「哦。」
  
  春天正是繁花盛放的好日子,其實排除開其他遊人的詭異眼神,我還是蠻喜歡這裡的。不過要我說,我還是覺得山邊的黃色小花更漂亮,即使它們沒有這裡的品種名貴。當然,這裡自有它的獨特之處,單是那些介紹植物的小牌子就教會了我很多從前沒有留意過的事。如果不是媽媽的身體不方便外出,我相信老爸一定會帶我來的。
  
  「不喜歡?」
  
  「不是。不過……我下次帶你去露營吧?」
  
  「嗯,好。」他歪著頭望向我,「看來你還是比較喜歡野外的大自然。」
  
  「當然,大自然自有其鬼斧神工。哪像你,總待在人做的地方,頂多是去高爾夫球場。」我忽然想起一件事,指著他大笑道:「啊!我記得了!你初中時網球是不是有一招甚麼雷射光束?喂喂,用打高爾夫球的姿勢來打網球,真的是挫到了一個點啊喂,哇哈哈哈哈∼我一直都很好奇用非正統的手勢是怎麼打得成網球的?明明是會把手給扭到的嘛∼」
  
  「惠津?」
  
  「哎?甚麼?」
  
  「你死定了。」
  
  興奮得過了頭的我現在才發現,柳生背後的惡魔之翼又再展開了……
  
  「……你,你不要過來……」
  
  「甚麼?」柳生緩緩地向我拉開一個帥氣的紳士笑,然後優雅地向我逼近了一步。
  
  「……對不起!你大人有大量,原諒小的口沒遮攔吧……救命啊!」我抱頭逃竄。
  
  在去露營前,我為了報植物園之仇──我才不承認被柳生虐待是我自己嘴賤的結果──我決定要先跟他去遊樂場!哦呵呵呵呵,三次元的人都知道柳生比呂士平生最怕的就是鬼屋和尖叫系的東西。
  
  「柳生,我們去遊樂場吧!」一天,我跟柳生吃午餐時向他純良地提議道。
  
  「……為什麼?」
  
  「甚麼為什麼?」我眨眨眼睛,裝無辜,「假期去遊樂場玩,有甚麼問題嗎?」
  
  「…………你很想去?」
  
  「嗯!」我用力地點點頭,「冬天的遊樂場一定很漂亮,我還沒去過呢!害我根本寫不出甚麼遊樂場之戀的故事。總編輯小野大姐說,這年頭啊,只有純純的青春羞澀戀才是賺錢的題材!」
  
  「……………………」
  
  「柳生,」我歪了歪頭,「難道……你怕坐過山車?」
  
  「當然不是。」他除了回答得極快外,表情沒有一點破綻,「那就去吧,你想甚麼時候?」
  
  柳生,沒人教過你在遇上某些情況時要堅決地說不嗎?
  
  於是,雲霄飛車、尖叫屋,我來了∼∼∼∼
  
  我們第一站就先去了鬼屋,因為我實在是逼不及待想要看傳說中的柳生鬼屋事件。我們尚未踏進去,柳生就先拉住我的手,還很鎮定地說是防止我太害怕,以致在裡面走散了。我滿頭黑線地應下。你覺得膽敢一個人去露營的人,有可能怕鬼屋這玩意兒嗎?
  
  在昏暗的鬼屋裡走了沒多久,我們就遇上一隻女鬼。我雖然不怕,但她實在是出現得太突然了,我還是被嚇得向後退了一步。
  
  「小心!」柳生在我的背後扶了扶,怕我會摔倒。
  
  哎?怎麼情況好像跟預期中的不一樣?
  
  結果,全程我和柳生都淡定地看著其他人或尖叫、或暈倒,甚至是上演著一幕幕男生拖著小女生的愛情肥皂劇,而我和柳生,還是淡定地經過……出得鬼屋,我向柳生望了一次又一次,想開口說點甚麼,卻又不知道該怎麼說。很糾結,真的很糾結,立海大的柳生比呂士有甚麼可能會不怕鬼呢?我應該不會記錯的啊,我可是《網球王子》的粉絲!
  
  「惠津。」
  
  「甚麼?」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柳生先是表情冷淡地頓了頓,然後猛地掩著嘴大笑起來,還不顧形象地笑到蹲在地上捶著地面。
  
  「…………」我,是不是被耍了?
  
  「哈哈哈哈!」帶著大大笑容的柳生直起身來,一手揉了揉我的頭,「你不會是以為我怕鬼吧?」
  
  「……難道不是?」
  
  柳生好不容易才止住了笑,「你是聽過我以前的事?肯定是他們那夥人在外面亂說的。」他搖了搖頭,仍然笑著揉我的腦袋,「你以為讀醫科的會有多少個怕鬼?我們連解剖都做了,這不是比鬼屋、恐怖片要真實嗎?本來怕的都變成不怕了。」
  
  我暗自咬了咬牙。原來不是我的情報有誤,而是我的情報落後了!亦是,柳生已經不再是立海大的柳生了,非要說的,他也是東大的柳生。就算這世界在我的腦海中是一個二維世界,時間還是沒有理會任何人的想法,不斷地在流逝。不管是我抑或是王子們,我們都在成長,都在銳變。
  
  一直在我心底深處的某些無聊堅持和隔膜,突然像是叮的一聲就消失了。
  
  「怎麼?整我不成,受了太大的打擊?」柳生低下頭靠近楞住的我。
  
  「哼!」我馬上雙手叉腰作母夜叉狀,「你才受打擊呢!這不過是第一計而已,不成就罷了!我們去坐過山車!我才不信讀醫科連這個都能治!」
  
  柳生僵硬了一瞬,然後表情酷酷地跟我走向雲霄飛車。
  
  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好歹是還了。玩完雲霄飛車,柳生總算是四肢健全地走了下來。看他在上面叫得,像是要被宰了似的。啊不,大概就算是被宰了,我知道以柳生的為人都不會叫得這麼沒種的,哈哈哈哈。
  
  「喂,怎麼了?沒死吧?」日落黃昏,我坐在遊樂場的長椅上,看著倒在椅上髮型都亂掉了的柳生。
  
  「…………」他已經甚麼都說不出來,就差口吐白沫就可以送進急症室了。
  
  我笑了一輪,看他連反駁我的力氣都沒有,有點擔心地蹲在他旁邊問道:「柳生?真的很難受嗎?」
  
  「……沒事,不過可能要下次才能再陪你上去玩了……我今天,有點不行了……」
  
  望著此刻臉色蒼白的柳生,我忽然有點莫名的感動,小心肝不經意地顫了一下。算了,以後,不這樣整他了。丫的到最後反而弄到自己有點心痛。我摸了摸鼻子,用肩頭碰了他一下,「柳生。」
  
  「怎麼?」眼鏡都歪向一邊的他問道。
  
  「……肚子餓了。」
  
  「那我們去吃飯吧?」
  
  「嗯。」
  
  我最近的智商肯定有點偏低了,才會如此無聊地整人。說來,自從那一次後,我已經有兩年沒離開過日本了,或許我可以開始再計畫一下去外遊。加菲.布萊克小姐就這樣斷送在以色列,而幸運地撿回一條命的我,不能太浪費自己的生命呢。
  
  有次在電郵中跟跡部說起我的想法,他馬上應道他亦要跟去。喂,你身嬌肉貴的想怎麼樣?不過,我沒拒絕跡部。聽說他快要訂婚了,但我從沒聽說過他有戀愛。跟他一起去大自然喘口氣亦好。於是簡單的計畫了一下,我決定和跡部大少去相對安全的埃及、希臘等地中海附近的國家。我本來有點顧慮跡部沒這麼多時間的,但他竟然說只要不超過一年都行。他到底是受了多大的刺激?或是做了甚麼事才讓他的家族肯放他出來?
  
  跡部這個朋友一直讓我有很矛盾的心理。我和他自是相處愉快,但每次見到他,十之八九是在我們兩個其中一方不開心的時候,害我都不知道要不要期待跟他見面。偏偏我們都很少透露各自的生活,讓我擔心他也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甚麼?跟跡部去旅行?」開學後的一個月,我和柳生坐在學校的咖啡廳裡閒聊,他在聽到我的計畫後略帶愕然地問道。
  
  「對啊。亦有年多沒見過他了,挺想他的。」
  
  「沒聽你提過你跟跡部這麼熟。」
  
  「君子之交淡如水嘛∼」
  
  「淡如水?」他挑了挑眉,「孤男寡女的去旅行,你是白癡還是無知?」
  
  「你這張嘴!」我瞪他,「我亦很常跟佑太哥單獨去旅行啊,難道我們又有甚麼?」
  
  「……你這又是哪來的佑太哥?」
  
  「大和佑太,曾經的青學網球部部長,在手塚之前的那個。他是我老哥的朋友,從小認識的。」
  
  「嗯,我記得他,他到高中都有打網球的。」他呷了一口咖啡才續道,「要不,我跟你去?我對地中海亦挺有興趣的。」
  
  「哎呀呀∼這次註定沒你的份兒了。我打算在夏季學期請假去旅行的,不是學校假期。你亦快畢業了,學業正是緊張的時候,哪能陪我瘋?」
  
  柳生在旁人看不見的角度撇了撇嘴。
  
  晚上我回到家中寫稿時,托著下巴發呆間,忽然覺得我和柳生今天午間的對話好像有點怪怪的,有點像……男友在查問女友的男性朋友名單?我被這個想法驚得將托在嘴上的鉛筆都掉了下來,呆了一陣。不會吧?我,和柳生?
  
  不對,不是柳生,是我自己最近有點怪怪的才是。我白癡啊?幹甚麼經常找一個性別男的東西出去遊樂場這些沒營養的地方玩!我的天,就算是小香和大和,以及大學時的同班好友麗娜,我亦沒一起出去得這麼頻密過!我……我……我!哎喲喂,我到底在搞甚麼鬼?
  
  我抱著頭,張大了嘴巴做無聲的仰天長嘯。
  
  我,難道我,喜歡上柳生?
  
  才不會呢!我明明是喜歡……我放下抱頭的雙手,拿起放在書桌一角的小熊玩偶。這巴掌大的小熊玩偶,是手塚國光送我的。去留學或是旅行的時候,我從來沒將它帶在身邊過,但每次清潔書桌時,我還是沒捨得將它扔掉,讓它始終占著那一個角落。
  
  一個人,是不是能同時喜歡上兩個人呢?這個問題,是有夠卑鄙的人才能提得出來。
  
  分開的第九個年頭亦快要到來,我還是沒法忘掉。大概就算再過一百年,只要我還存有記憶、存有思考的能力,我都不可能忘得了手塚國光,不可能忘得了我們交往的那一年,相識的那初中三年。這是我重要的回憶,我不會忘掉的。那樣,是不是代表著,我從此失去喜歡別人的資格?
  
  同時喜歡兩個人是卑鄙的行為,而我,心底的一角永遠都會有著手塚國光的影子。
  
  我很有可能,再沒喜歡別人的力氣了。
  
  我憤恨地將小熊扔在地上,用我的大腳丫子猛地踩了它好幾下。瞪了它一陣子,見它笑得可愛的樣子,我又再猛踩了它幾下。過後,我又彎下腰來撿起它,帶著它上了睡床。關上燈,被子一蓋,不會有人聽得見我的偷哭聲。
  
  幸好柳生最近很忙,我的稍為疏遠應該不會引起他的注意的。我不想因為自己的胡思亂想而影響到我和柳生的關係,這過命的交情可不是兒戲的。在春季學期裡,我減少了跟柳生的接觸,想讓自己冷靜一下。離開得遠了,才發現柳生真是個很優秀的人。我以前就知道他很好,但這個好與其說是知道,還不如說這只是公式書上一個沒有太大意義的形容詞。
  
  現在,我站在遠處,看著柳生在眾人中或沉著冷靜地演講,或靜聽他人的意見後輕輕地一針見血,又或是自信而毫不囂張地立在頒獎臺上。有一次,我還看見他為了救一隻小貓而爬上了樹。遇上賣旗籌款的人,他亦一定會停下腳步,然後不發一言地拿出錢包裡最大額的紙幣,俐落地投進籌款袋子。其實柳生的善良,從他參加那次以色列的服務時我就該知道的才是,可惜我卻是直到現在才意識到。
  
  柳生是個又聰明又有品格,外表還一流到讓人發花癡的人,一個優秀得很的人。
  
  難得我這個怪阿姨又心動了,卻是再次喜歡上一個王子。你讓我這個身無長物的小蕃薯,情何以堪?
  
  哎喲喂,又是王子,黑田惠津你的眼光會不會高了點?
  
  要記住,你不是公主,連灰姑娘都不是。
  
  說來,我至今都沒想明白,為什麼手塚國光會答應跟我交往。如果我現在去告訴別人,我的初戀是國民偶像手塚國光,這肯定會笑倒一片人。
  
  算了算了,別想了,單身又不會死的,整天都在想這些青少年是怎麼回事?戀童癖嗎?
  
  我搓了搓手臂,一陣惡寒。
  
  
第17章 第十七章 地球的自轉
  
  「……跡部。」
  
  「甚麼?」
  
  「你丫的在幹什麼?」
  
  「沒看見嗎?我在洗衣服!」
  
  看見跡部景吾蹲在廉價旅館裡的公共衛生間洗衣服,我知道我覺得違和是絕對正常的。於是,我趁著他不注意,偷偷用照相機拍下這珍貴的一幕。
  
  我和跡部現在正身處於希臘。白色的小房子、藍藍的大海,還有悠閒的市民,簡直就是個令人心曠神怡的天堂。當然,我會有這個想法,很大可能只是因為我是遊客,而非當地人。
  
  這個月來,我嚴格限制著跡部的花費,兩個人用最便宜的方式在地中海沿岸旅行。我們瘋狂地玩樂,肆意地大笑,將都市里的煩囂全都丟了在腦後,兩個人都曬黑了不少。你能想像變黑了的跡部大爺嗎?哇哈哈哈哈。
  
  「喂!黑田惠津!你在幹甚麼?嗯?」
  
  我連忙將照相機收在背後,跡部卻是撲過來搶。經過一輪爭奪戰,以我的落敗告終。我喘著氣躺在吊床上,坐在旁邊地上的跡部則是拿著照相機在翻看著照片,還嗤笑我的樣子很醜。
  
  「這種旅行方式有甚麼可能會好看?」我沒好氣地回道,「要看美女,回家去看個夠!」跡部沒吭聲,我續道:「喂,還不說嗎?你到底是怎麼了?」
  
  他挑起一邊嘴角,「你不是從來不問的嗎?」
  
  「我不問是給你空間,不是不關心你。」我將一隻手在在臉上,遮擋著陽光,「你現在一副出了大事的樣子,讓我怎麼放心?最少給我交個底兒吧?」
  
  說是交個底,跡部就真的很乾脆地只簡單一句:「沒事,我只是在想事情。」
  
  「是嗎。」我沒問下去。他說沒事不代表真的是沒事發生,但一定代表著他有信心處理得來。
  
  「喂,交出來。」他突然道。
  
  「甚麼?」我裝傻。
  
  「將你複製了的照相機記憶卡全拿出來!你當本大爺傻的嗎?嗯?」
  
  我一個翻身就要逃跑,跡部那個混蛋卻是扯著了我的後衣領。救命啊∼
  
  秋天的時侯,我就回了日本,跡部回了英國。後來,我再沒聽到說他要訂婚的消息。他這人自有他的想法,我可不奢望自己有能力幫助他解決問題,但我很高興能夠成為他的酒肉朋友。這不是一般意義上的「酒肉朋友」,我們是只一起去玩沒錯,但我們都知道,不只這樣的。
  
  有時候我都會想過,索性喜歡跡部就好了。不是人人都會喜歡他,但沒人能否認他亦是個出色的人。我和他那麼合得來,一起不就好了嗎?
  
  但是我就是不來電那亦沒辦法。大概,跡部的想法亦和我差不多?
  
  他這樣的人亦會跟我做朋友,我是不是可以試著對自己再多一點信心?雖然,跡部和我相處的時候,九成時間都只是個白癡。我才不承認這是另一種模式的物以類聚。
  
  回來日本了,我就要好好想想怎麼面對柳生的事。一個悠長的假期後,我還是未能淡了對柳生的感覺,所以這應該不是一時衝動,而是真的喜歡上他了。我卑鄙地在沒有忘記手塚的同時,喜歡上柳生。
  
  瘋掉了。
  
  媽的。
  
  「惠津?」抱著教案在學校的路上走著時,我忽然聽到身後有一聲熟悉的叫喚。如果我現在不回頭地跑掉了,不知道他會不會揍我?
  
  「……喂。」他拍拍我的肩頭。
  
  「哎喲,是柳生啊!早!」我轉過身來,笑著向他大聲問好。
  
  他托了一下眼鏡,淡淡地道:「很假。」
  
  「……」
  
  「你最近怎麼了?」
  
  「不說行嗎?」
  
  他的眼鏡反了一下光,「你說呢?」
  
  「……」
  
  於是,我和他坐在教學大樓對出的草地上,詭異地當著他本人的面說我喜歡他的問題……
  
  「柳生,你知道我喜歡手塚的吧?」
  
  他頓了一下,放下手邊的書後道:「嗯。」
  
  我抱著手上的教案蹭了一陣,才忸忸怩怩地說:「但是呢……你說,人是不是可以同時喜歡兩個人?」說了,我竟然當著他的面說了!捂臉……
  
  他托了托眼鏡,「你喜歡上誰了?」
  
  「你問得太直接了!」
  
  「……說說看,他是個甚麼樣的人?在哪裡工作的?我認識嗎?」
  
  「……你以為這樣問就沒那麼直接了嗎?」我是白癡的才會跟他討論感情問題!這個時候當然是去找姐妹淘的好!
  
  我抓抓頭髮,瞪了他一眼後就要站起來離去,卻冷不防被他捉住了手腕向後一扯,整個人就往後掉去。雖然腦袋被他的手掌護住,但屁股還是摔痛了啊喂!我正想開口罵他時,卻突然發現我們似乎靠得有點近……我,是不是遺漏了甚麼?我看著壓在我身上的柳生,我覺得我好像遺漏了一件事。我忘了,他亦有喜歡我的可能。
  
  我不該找他說這個問題的。
  
  我伸手推開他,他卻抓著我的手,沉聲問道:「惠津,先告訴我,是誰?」
  
  「柳生,你先起來。」不能告訴喜歡我的柳生,我同時喜歡他和手塚。太卑鄙了,不可以的。
  
  「柳生!」看他一副死不讓開的樣子,我吼道:「你丫的信不信我告你非禮!壓甚麼壓?要壓回去壓充氣娃娃!」
  
  「……」柳生非常明顯地僵了一下,然後咬牙切齒地道:「黑田惠津,我早知道不能期待狗嘴裡吐出象牙,但我沒想到你會口沒遮攔到這個地步!」他一副氣炸了的樣子。
  
  「……………………」我是不是說得過了?柳生像是想一巴掌拍死我的表情,「反,反正你亦不是第一天認識我啦!我就是這個樣子!」我趁他的注意力分散,連忙再次伸手推他,卻依然沒成功。
  
  柳生一手除下眼鏡,直接瞪我,「你以為我還不知道,你每逢說正經事就想胡說八道一通然後混過去的習慣嗎?」
  
  喂喂,初見時被我嘲笑連洗衣板都不會用的青少年,甚麼時候比我還有氣勢的?或許這就是男和女的不同,就算我在女性中算是力大無窮的一員,我都無法推開柳生半分。紳甚麼士?粗魯死了!
  
  「你再不放手我就真的生氣了!」
  
  「我問你,」柳生很冷靜地道,「是誰?」
  
  「搞,搞甚麼嘛!是我喜歡誰,關你,關你甚麼事?」
  
  「惠津,裝傻這一招在我這裡行不通。」
  
  我不能再假裝看不見柳生喜歡我。怎麼辦?救命啊,我現在該怎麼辦?我不是忸怩矯情的人,我是真的無法和柳生開始。
  
  「惠津,我亦有過女朋友。」柳生忽然放鬆下來,伏在我身上輕輕地抱著我,「我不認為我會突然失憶,將她們都忘了。只是,我現在喜歡你的感覺,是真的。你呢?」
  
  我是個穿越的怪阿姨,但國光的確是我的初戀。在這方面,我沒有太多的經驗,我分不清我是不是真的可以再開始下一段感情。還是,這一切都只是我太執著?我更害怕我會傷害到柳生。
  
  「惠津,」他在我的耳邊輕聲道,「我喜歡你。」
  
  我的心臟像是瞬間停頓。
  
  「同學,咳,請注意一下言行舉止。」忽然,保安大叔的聲音響起。
  
  丟、丟臉死了!我連忙推開楞住的柳生,捂著臉飛奔而去。嗚啊!丫的我黑田惠津都有成為校園癡男怨女的一日!跑著跑著,我停下來轉身,向身後的柳生大聲吼道:「你再跟過來的我就揍你!」
  
  已經重新戴上眼鏡的柳生頓了一下,然後一手扶著牆、一手掩著嘴大笑起來,「你害羞啦?」
  
  害羞?我的字典裡才沒這個詞!我狠狠地朝他的小腿踹了一腳,然後甩甩頭,瀟灑地轉身離去。
  
  「……你確定你真的不是在矯情?」一日,我和已經成為舞臺劇編曲的田中香在喝下午茶時,她丫的閑閑地道。
  
  「……小香∼我要瘋了∼」
  
  「少來。有這樣優質的物件還說要瘋,我看瘋的是其他女人吧?」
  
  「但是……」
  
  「別再跟我說手塚了。」小香有點生氣地放下杯子,「別說甩人的是你,就算被甩的是你,時間都過了九年了,你還說他,你他媽的煩不煩啊?真是喜歡手塚的就給我馬上去買機票,飛去德國將他搶回來!」
  
  我驚悚地望著她。我家小香,又是甚麼時候變得這麼有氣勢的啊喂?
  
  我正在忸怩間,手提忽然響起。出版社的小野小姐告訴我,有人要入稟法院告我抄襲,並要求賠償。這個世界真有的是人不要臉,我沒去告他就算我大量了,現在還反過來告我?證明抄襲與否一向都難,他告我應該是為了出名而已,而我雖不擔心被告入,但名譽一定會受到很大的損害。再說,單是惹上官非就足夠讓人心情煩躁了。
  
  我趕著回出版社談這件事,所以匆忙跟小香道別。臨走前,我將這頓下午茶的帳單給付了。有個肯為了我的事而動氣罵我的朋友,一頓下午茶劃得來。小香應該亦是這麼想的,看她一副慈禧太后賞賜了甚麼給別人的得瑟樣子我就知道。她這小模兒……真該死的可愛。如果我是男的,一定追她!
  
  「走開走開!」面對我愛慕的眼神,小香只是不耐煩地揮揮手趕我走。
  
  接下來的日子,是一場考驗。
  
  先是各大報章在大肆渲染我的抄襲事件,然後出版社、甚至我的家都接到一些匿名的辱駡和恐嚇信,再後來,我面對線民的謾駡和書本銷量的下跌時,都已經顯得有點麻木。在之後很長的一段時間裡,我沒再為出版社寫任何東西。
  
  因為案件的審理,我相關書籍的版稅收入都被涷結了。我放棄了大學的教職,因為一個一學期開一至兩門課的普通講師,薪金比小學教師還不如。在經濟壓力下,我去了當法院的文員和中、英文傳譯員,終於,我現在的生活變成和我上一世的預期一樣,兩者恍惚再沒有任何區別。
  
  連親身經歷的故事都可以被說成是抄襲,我對這個世界,終於連最後一絲期望都放棄了。
  
  幸好,我放棄的只是理想,不是家人、朋友,甚至學生。身邊的人在這段時期對我的支持,我雖然嘴上沒好意思說,但我一直都記在心裡的。中學、大學的朋友都有打電話來支持我,老爸甚至拍著胸口讓我不要怕,說他還能養得起我。還記得在東大教最後一課時,學生送了我一張聯名的心意卡支持我。他們笑著說,只要是跟我相處過的人都會知道,那些文章絕對是出自我手的。
  
  明明是取笑的語調,但我還是很感動。
  
  再有的,就是柳生。
  
  我永遠記得在報章刊出我抄襲事件的那一天,明明是下著秋冬裡少有的大雨,那個傻子還是等在我家門口,一直拍門拍到我肯應門為止。
  
  那時,悶在家裡發呆的我,耐不過拍了差不多兩個小時門的柳生,便過去開門了。一打開,我就看見落湯雞似的柳生比呂士。我忍不住低呼了一聲:「柳生!」
  
  柳生托了一下濕漉漉的眼鏡,神態輕鬆地微笑著說:「出門時還沒有雨的,沒想到就成了這個樣子。」
  
  「你平日不是都有帶傘的嗎?」
  
  他聳聳肩,「今天忘了。」
  
  我到底有甚麼好,值得柳生這樣對我?
  
  我一把抱住了他。
  
  「喂,雖然我很高興你的投懷送抱,但我現在濕淋淋的,會沾濕你的。」他口裡調笑著,但手臂卻是已經圈了上來,根本就沒有推開我的意思。在我還在猶豫現在的我益發配不起他時,他卻是先對我道:「放心,他們不知道,但還有我知道你的才華的。不要擔心。不想回應我亦可以的,我愛你。」
  
  柳生的溫暖,透過他濕透的襯衣傳達到我的身上,就算外面的風再寒冷,我的身體還是熱烘烘的。
  
  「柳生,說個秘密給你聽。」
  
  「甚麼?」他很溫柔地問道。
  
  「我喜歡你。」
  
  「我早就知道了。」
  
  某天我和不二一起去遠足拍照時,我從他的口中得知,原來手塚和琳達.瑪麗安小姐早一陣子就分手了。我當時正在拍照的手停了一下,然後回了一句:「是嗎?真可惜。」就沒再說下去。我不一定真的為他和瑪麗安覺得可惜,但我當然想他過得好。又當然,我亦會過得很好的。
  
  當日天黑時我已回到市區。一下車,我就看見穿著筆挺西服的比呂士。他剛剛畢業,已經成為一個正式的醫生了。
  
  「比呂士!」我高舉著手向他大力揮舞。
  
  他收起隨身的小書,挑了挑眉,「惠津,你不用這樣失禮地大叫大跳,我亦會看到你的。」
  
  我跑到他的面前,花癡地笑道:「我知道我知道!是不是因為你的眼睛永遠都會在人群中看得到我呢?」
  
  他拉起我的手,一邊牽著我走、一邊腹黑地微笑著道:「是因為,你龐大的體形在人群中非常突出。」
  
  「……」丫的,我不過是最近胖了那麼一點點而已,笑我?就不會哄哄我!
  
  我生了一陣悶氣,就聽見他這個神經病在大笑。耍我就這麼好玩哦?我想開口罵他的,但不知道為什麼,到最後,卻是變成了我跟著他一起笑,兩個人傻了吧唧地在大街上傻笑個不停。
  
  
第18章 第十八章 分岔路
  
  我和柳生比呂士的故事又再延續了五年後,終於落下帷幕。這次,是我被甩了。但是現在的我已經學會了如何將這些珍貴的感情收在心底,然後繼續展望前方。柳生教會我的東西,柳生帶給我的回憶,我一輩子都不會忘。
  
  已經二十九歲的我,在失戀後趁著聖誕假期法院休息,我再拿了一個長假期,飛了去美國。我的大學同學麗娜今年生了一個可愛的女兒,她邀請我過去看望她。
  
  在南加州的鄉間逗留了一個星期後,我就去了繁華的紐約探望正好在那裡的跡部。他這傢伙,最近是愈發的順風順水。二十九歲正是男人黃金年齡的開始,卻不幸地是普遍女性雕謝的前奏。
  
  「被甩了,還是這麼好的胃口啊?嗯?」坐在跡部集團旗下的豪華餐廳裡,吃著昂貴到我根本不想去看價錢的晚餐,跡部的嘴巴還是一如既往地挖苦我。
  
  「胃口好亦礙著你了?」我自不動如山,淡定地繼續大吃大喝。
  
  「我和不少編輯談過,」跡部抿了一口紅酒,「還是有很多出版社肯接納你的。」
  
  我笑了起來,「你還真是不死心。謝謝你,不過真的不需要了,我沒有任何想出版文稿的打算。」
  
  「你不會想一輩子就這樣當個文員了事吧?那你以前花了這麼多的努力,又算是怎麼回事?」
  
  「文員有甚麼不好?我告訴你,我已經是地方法院的傳譯主任,手下亦有好幾號人的,可別小看我。」因為是中國穿越者而認識的中文,在我現在的工作上給了不少的幫助。這也算是穿越的福利吧?
  
  「我不是這個意思,你別扯開話題。」他皺了皺眉,「你真的就因為那麼一些卑鄙小人,就放棄寫作了?嗯?惠津,你不是這麼令人失望的人。」
  
  「我當然不是為了他們。」我伸手偷了跡部的一小塊三文魚,被他瞪了一眼,「不招人妒是庸才,我的心理質素還沒差到不能接受別人的抄襲。只是,被全世界唾駡自己的時候,我就忽然覺得這樣很沒意思。與其這樣心煩,還不如不寫。」
  
  「惠津,我有沒有跟你說過,我亦是你的讀者?」
  
  「那就真是謝謝你囉。」喝飽吃足,我擦了擦嘴,「安啦,我有打算的,少替我擔心了。」
  
  「你就會說這一句。」
  
  「噢噢,沒想到跡部大爺亦開始瞭解我嘛∼那就說說看,我現在想的是甚麼?」
  
  「……你想的是,」跡部抽了抽嘴角,「想去坐新建的那座摩天輪。」
  
  「中!」我像海獅一樣拍了拍手掌,「那我就先走囉∼再見。」我向他揮揮手,將手提包甩在肩上就大搖大擺地離開餐廳,出發前往摩天輪的所在地。
  
  記不起是誰說的了,摩天輪象徵著幸福。有著滿載的回憶,我不敢說自己不幸福,可是要說自己很幸福呢,卻還是差了那麼一點。曾經想像過,柳生就是我的幸福,但到頭來卻發現我們不是對的人。一開始熱烈的感情,最後還是難逃漸漸變淡的命運。不怪柳生,亦大概不怪我,我和他本來就是天南地北的人,分開亦不是很出奇的事。
  
  在排隊等上摩天輪的時候,排在身後的一個死小孩道:「阿姨這麼大的人還坐摩天輪,羞羞。」
  
  阿……阿姨?
  
  小孩的母親連忙向我道歉,我在心裡咬牙切齒,臉上卻還是故作大方地笑著。我蹲了下來,以狼外婆的語氣道:「孩子哦,你知道為什麼人要建摩天輪嗎?」
  
  「為什麼?」
  
  「因為當摩天輪轉到最高的時候,人就會找到自己的幸福。」
  
  「真的嗎?」
  
  「對啊。阿姨小時候亦上去找過,不過呢,那個時候找到的幸福,阿姨忘了,所以啊,現在只好再來找嚕∼小朋友,你這麼善良,不會笑阿姨想再來找幸福的這麼一個小小的願望吧?」
  
  哈哈哈哈,那個死小孩被我忽悠到只懂得楞楞地點頭,不敢再笑我了。
  
  上得摩天輪,一個人眺望著五光十色的紐約市,我並沒有想著中的興奮,卻倒是有一點放鬆。感覺就像是登山吧?大地在我腳下,遺世獨立。我不知道這個世界有沒有神,更不知道為什麼我會穿越,但我依然感激我在這段時光中所遇到的人。其實現在這樣也好,平平凡凡地上班、下班,回家後陪著父母親聊天,無聊時去打擾我家老哥和嫂子的二人世界,再去小香那邊逛一逛,沒有壓力,沒有過多的煩惱。等時間再過一、兩年,我或許會讓老爸幫我安排個相親亦說不定。
  
  萬家燈火,在那每一個發光的盒子裡頭,都是這麼普通的一個家庭。那麼,我又在不開心甚麼呢?除了臉上擁有更鮮豔的油彩外,我沒有比平凡人多甚麼,亦沒有少甚麼。
  
  當摩天輪慢慢地轉啊轉,轉到最高點的時候,我在煩囂的遊樂場中看見一個熟悉的背影。是我的同事,比我大上三年的上杉浩平先生。我看見他正在跟一隻路過的小狗在對峙。他……難道是怕狗?我噗一聲笑出來。
  
  下得摩天輪,我跑過去上杉先生那邊。
  
  「上杉先生∼」我笑得不懷好意,「需要幫忙嗎?」
  
  上杉先生看見我,臉都紅了起來,非常尷尬地點了一下頭。我過去抱起了小狗,跟它玩的時候,故意將它抱向上杉先生那邊,嚇得他向後退了一步,我頓時哈哈大笑起來。上杉先生的脾氣好,沒惱我,只是抓了抓後腦勺,陪我一起傻笑。放走了小狗後,我跟他坐在飲料自動售賣機旁的長椅上,他喝著巧克力,我喝著可樂。
  
  「上杉先生為什麼會在這兒呢?」
  
  「我是過來探望親戚的,黑田小姐呢?」
  
  「我是過來探望朋友。」
  
  正在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時,剛才排摩天輪時遇上的那對母子找了過來。那位母親看見我,異常高興地說:「找著了!」她拉著孩子,小跑了幾步,「你就是作家黛兒小姐了吧?」
  
  我眨了眨眼,然後站起來跟她握握手,笑道:「真沒想到,竟然會有人認得我。」
  
  「我是你的忠實讀者!」
  
  跟她閒聊幾句,給她簽了個名後,我們就揮手作別。
  
  「黑田小姐,」上杉先生站在我旁邊,「我其實早就想問了,你為什麼這麼多年都沒再寫文章呢?」他突然緊張地擺擺手,差點聯手上的巧克力都打翻,「我、我沒有打聽你隱私的意思,我只是……我亦是黑田小姐的讀者!」他突然吼了一聲,嚇了我一大跳。
  
  我望著他通紅的臉,大笑起來,「走吧,我請你去吃夜宵。」
  
  我跟上杉先生並肩走出遊樂場時,在出口看見了一個既熟悉又陌生的人。今天是甚麼日子?接二連三地碰上認識的人。
  
  「很久沒見了,惠津。」
  
  「的確很久沒見了,手塚。」來人是正和跡部並排而立的手塚國光。丫的跡部是故意的吧?幼稚的小鬼。
  
  我和手塚國光只略點了一下頭,四個人就各自再向兩個相反的方向走去。
  
  哎?那邊是摩天輪……手塚和跡部一起坐摩天輪?某種聯想讓我在心裡憋笑憋到差點斷氣。下次看見跡部時,定要好好的取笑他一下。
  
  「啊!」等我們走出了很遠的時候,上杉先生才反應過來般大叫了一聲,「是他!是去年剛剛退役的手塚國光!他拿金滿貫的那一年,他每一場大滿貫賽事我亦有看的!」
  
  我噗嗤一聲,再次看著上杉先生笑了起來。他其實亦挺可愛的不是?
  
  「黑田小姐,你……」
  
  「手塚是我的初中同學。」
  
  「是了,我記得你亦替他寫過專訪的。我都差點忘了。」
  
  「我亦差點忘了。」這些事情,明明想著一輩子都不會忘掉的,但現在卻已經開始模糊了記憶。在將來的某一天,柳生的事,亦會這樣模糊掉的吧?我想忘記,但又害怕忘記。
  
  《哈利波特》裡,校長鄧不利多經常用一種魔法,將記憶抽出然後保存在一個小水池中,那樣記憶就不會模糊掉,亦不會在腦海中折磨著我們的精神。
  
  我選擇的是,將情感化作文字,一字一句地保留成一篇篇的故事,任筆墨隨著雙手的擺動傾瀉而出。
  
  回到日本後,上杉先生開始和我約會。我們去吃飯、看電影,有時候逛逛街,偶爾去看話劇,和絕大部分的情侶沒啥不同。很平和,亦足夠的溫馨,大概不用多久,我就會答應跟他交往,然後,結婚生子。
  
  「手塚?」週六的早上,我去晨間跑步時遇上手塚。
  
  他楞了一下,然後點點頭,「早安,惠津。」
  
  「你……向神社那邊跑?」我指了指身後。
  
  「不。一起吧?」
  
  我一笑,「嗯。」然後,他就調過方向,跟我一起向前跑去。
  
  跑了一個小時,我們就停了下來,剛好跑到青學的附近。我抹著汗,指著校園內那些打著網球的青少年笑道:「看到沒有,你們以前也是這樣的。哎呀?怎麼還在用網球打飲料罐子這種老套的方式欺負人?現在的青少年還真是沒創意。」
  
  手塚卻是皺了皺眉,「竟然在欺負低年級同學。」
  
  「喂喂,你不是打算去教訓他們吧?安啦,手塚班長,會熬過去的人,總會熬過去的。」
  
  他望瞭望我,「那你呢?」
  
  我無奈地攤攤手,「你們怎麼一個二個都在問我寫作的事?我不做作家的夢了,不行嗎?」
  
  他轉過身來,靠在圍網之上,「寫作是你這麼多年來,惟一堅持下去的。」
  
  「這麼多年?喂喂,別說到我好像已經七老八十似的。我還打算結婚生子呢!」我捂了捂臉作嬌羞的樣子,「我下一個目標是做一個賢妻良母∼」
  
  「……惠津。」
  
  「甚麼?」
  
  「長大了,」
  
  「然後?」
  
  他扭過臉,「就別再作這個樣子了。」
  
  「……」丫的,阿姨就不允許賣萌嗎!
  
  我們坐在地上,仰頭望著藍天白雲。
  
  「惠津。」
  
  「甚麼?」
  
  「他是個甚麼樣的人?」
  
  「哦哦,就是上一次在紐約你看見的那一個。上杉先生是我的同事,他人很好的,脾氣又好,任我再惡作劇都不會生氣。嗯,還直率的可愛,哈哈。其實現在說結婚還早啦∼我和他才剛開始約會,我還沒答應跟他交往呢!不過,我知道上杉先生是個很認真的人,所以如果我答應了跟他交往,亦會同時做好結婚的心理準備。那你呢?我們都八年沒見了,聽不二說你和瑪麗安小姐早幾年分手了吧?」
  
  「嗯。我現在沒物件。」
  
  「緣份嘛,那有這麼容易遇得上?安啦安啦,中國有句諺語,說男人四十一枝花∼別擔心,你這麼帥,五十歲也會有小女生喜歡你啦∼」
  
  他稍稍牽起嘴角,「我沒擔心。」
  
  我誇張地捂著嘴驚呼,「噢!手塚你是認同自己很帥,所以不用擔心嗎?」
  
  他喝了一口水,淡淡地道:「你猜。」
  
  「手塚,你變壞了∼」
  
  「你倒是沒怎麼變。」
  
  我跳起來,一手指著他道:「當然!你都不知道我花了多少心機來保持青春常駐!不能大意!」
  
  他瞟了我一眼,以示鄙視之意。回去的路上,他問了我的工作,我亦問了他的近況。他去年因傷退役後就留了在德國治療,今年初回來日本東京大學完成學業,就讀於體育及運動科學科系,未來亦應該會成為一個網球教練。
  
  我和手塚的人生還真是有趣,時間像是跟別人都掉了個轉兒。手塚在應該體驗校園生活的時候,就率先踏入了職業網球選手的世界;到別人開始事業有成之時,他才回過頭來重新進入大學,繼續學業。
  
  我就更複雜了。上一世別人還是家中的寶貝時,我一滿十五歲就開始出去做兼職、規劃未來的路,跟同齡的同學說話都是在心裡繞了十七、八個圈的才說出口,早熟到根本來不及明白甚麼叫做青春。到穿越了,上天再給我一次機會之時,比同齡人實際上大了很多的我,和他們始終有著一層隔閡,結果早早的就跳級畢業了。待別人都開始成熟長大時,只有我像是時間停滯了、沒長大過一樣,又再一次回到校園。又因為事業開展得早,未滿二十五歲我就經歷了一個重大的挫折。今年三十不到,我卻像是一個飽曆滄桑的老太婆。
  
  好吧,說得好聽一點,我這也叫做是有故事的女人。
  
  那,有故事的女人,能獲得平凡的幸福嗎?
  
  「黑田小姐,」又是一次的約會後,上杉先生忽然在大街上向我低下頭大聲喊道,街上的人都好奇地朝我們看,「請你以結婚為前提,跟我交往吧!」
  
  再一次聽到類似初中時聽到過的話,我不是不感動的。如果是上杉先生的話,或許,我是可以幸福的。
【連載文請勿回覆】

TOP

第19章 終章 手把手地一起跑
  
  我還是拒絕了上杉先生。
  
  我並不討厭他,亦不抗拒跟他一起出去,但每當一想到他會是我的丈夫時,我就沒辦法接受。說得文藝一點,就是我的心讓我不能夠接受上杉先生。對於上杉先生,我除了抱歉以外惟一能做到的,就是向他說清楚,不能再拖拉下去。我就是一個壞女人,如果拒絕了上杉先生後我就再不能夠得到幸福的話,那我亦認了。
  
  跟柳生無關,我只是,真的沒有喜歡上上杉先生而已。
  
  某位女性親戚曾經跟我說過,最後跟你結婚的,不一定就會是你喜歡的那一個,或許最幸福的夫妻,都不過是找一個伴兒去過下半生而已。我不否認她的想法,亦有可能是我自己天真,但我想,如果我遇不上真命天子,我最少還能選擇不結婚的。
  
  到年齡了就請老爸幫我找相親對象甚麼的,那只是剛失戀的氣話,就當我沒說過吧。
  
  我慶倖我至少是一個擁有獨立經濟能力的女人。
  
  自從手塚回來日本後,我的週末晨間跑步就總是會遇上他。漸漸的,我們再一次熟悉起來,有他作伴,我亦久違地又開始了去登山、釣魚。不比二十歲的時候,近幾年由於缺乏鍛煉,我的體力比不上從前了,一天半天的時間,只足夠我去挑戰一些小山。手塚的情況自然要比我好得多,要他總是攀那些小山,亦夠為難他了。我不憤自己變得這麼沒用,於是某天就決定和手塚去挑戰一座較高的山,結果……
  
  「啊哈哈哈哈,反正你亦不是第一次背我了,你就別生氣了。」我爬到一半的時候腳抽筋,要手塚背我回家。
  
  手塚瞪了我一眼,「不行的就別勉強。你太大意了!」
  
  「是∼是∼」
  
  突然,有一個人跑了出來對著我和手塚拍了好幾張照,然後又跑走了……我和手塚在寒風中呆立了一陣,手塚又再次默默地背著我走。
  
  「應該是記者。」
  
  「哦。」我無可無不可地應道。
  
  「你不介意?」
  
  「你這個大名人也不介意了,我介意個甚麼?」
  
  「你不是有男朋友嗎?」
  
  「誰說的?」
  
  「……你。」
  
  「哦,你是說上杉先生?我最後還是沒答應跟他交往。」
  
  「……」
  
  「哎呀,沒啦∼我發現我還是不能夠和沒感覺的人交往。唉,這就三十了,老爸一整天都在笑我嫁不出去。」
  
  「惠津。」
  
  「甚麼?」
  
  「你是喜歡,所以才跟我交往的嗎?」
  
  手塚的問題讓我有點意外,但我還是笑著道:「那是當然。倒是你呢,你當年到底為什麼會跟我交往?明明全校都在笑我是廢柴。」
  
  「你不是廢柴。」
  
  「……我很高興你這樣說沒錯,但我不是問這個。」
  
  「……跟你一樣。」
  
  彆扭!都這麼大的人了,說個八百年前的喜歡還要忸怩!我和手塚問這些問題,其實真的是有夠白癡的,我們當然是相互喜歡了才會交往的啊。這樣,亦好,至少我的初戀似乎過得不錯。
  
  手塚在我家門口放下我時,我笑道:「手塚。」他望瞭望我,「我們,還是朋友吧?」
  
  他沒說話,只是伸手輕輕地揉了揉我的頭頂。儘管我們的身高、年齡、甚至是關係都已經不同,但他的動作,還是仿如十六年前。原來不經不覺,我和手塚交往已經是十六年前的事了,一些我以為已經忘掉了的記憶,其實還是沒忘掉的。在某些特定的時刻,這些回憶會突然顯得分外清晰。
  
  三十歲生日的時候,我的電郵、手提接到了連番的轟炸。好吧好吧,我知道三十歲是個大關口,我亦知道我是個阿姨了,你們這些豬朋狗友也用不著一再提醒我這個事實吧?看看幹貞治這個變態資料男都發了甚麼過來!竟然是女人高齡產子的風險數據!我都說了,賢妻良母甚麼的只是隨便說說而已!
  
  田中香那個丫頭更厲害,竟送了我一套性感內衣……其實我一直都想不明白,為什麼那幾塊甚麼都擋不住的小碎布片會賣得這麼貴。還記得以前聽說過,有一個很嘴賤的大地產商在別人挖苦他謀取暴利時,他竟然回答說他旗下物業的平均呎價,至少比女士內衣要便宜……田中香,不要以為它的價錢很貴,我就會原諒你當著一大夥人的面兒送我性感內衣的事。且看看你生日的時候我怎麼對付你吧!
  
  再有的就是……咳,跡部那份沒品味的東西我們暫且略過。不二倒是送了我一套很好用的相片處理程式,不過程式裡頭顯然是人為加上去的、我多年來出糗的照片,我就很淡定地按下了一百個刪除鍵。那個差點壞掉的刪除鍵,才不是人家惱羞成怒的證明呢。
  
  出去玩的時候,手塚亦很給面子地來了。那天晚上喝得多了一點,家裡又沒人,所以跟我住得比較近的手塚就肩負起送我回家的責任。我才沒有仗著有人送就放開膽子地喝酒呢!說來,小香今天亦喝得很凶,莫非……是仗著有小島宏就在?小島宏就是咱們的初中狐朋狗友之一,他丫的追了小香十多年,眼看著應該修成正果了吧?比起一些街外的野男人,我倒是更喜歡小香跟小島配在一起。
  
  雖然,我覺得十多年還沒搞定一個女人,小島在某種程度上真的很遜。
  
  回到家裡,我和手塚孤男寡女獨處一室,氣氛突然變得有點奇怪。手塚,今年也三十了,當初的男生和女生,已經變成男人和女人──一但說到這種話題,事情亦就是變得危險的時候。誰知道本來在替我敷熱毛巾的手塚,是怎麼跟我親到一起去的?正直嚴謹甚麼的,根本就是個屁!手塚你丫的……算了,我亦算是佔便宜的吧?捂臉。
  
  事情的發展,請參照工口小電影。
  
  第二天早上起來時,我當然是……沒驚叫。不能否認酒精的影響,但我好歹是知道自己在幹甚麼的。同一時間,手塚亦醒了。我和他默默地對視了一陣子,然後我率先耐不住,傻笑著想逃離現場,卻差點被絆倒。我低頭看向被我踢翻的禮物盒子,瞬間痛苦地捂臉。
  
  田中香,老娘我砍了你。
  
  「……手塚。」
  
  他沒戴眼鏡的近視眼,略帶迷糊地望瞭望我。
  
  「……早安。」
  
  「早。」
  
  換衣服、吃早飯,我們兩個都是沉默再沉默,然後我終於按奈不住,傻笑著將手塚趕了出家門。
  
  我早陣子還在懷念的純潔初戀,怎麼一下子就變成這樣啊喂!明明這麼難得才和手塚變回好朋友……我不要啊∼
  
  「……………………」某天我和小香訴苦時,這是小香的反應。
  
  「喂,姐妹,給點反應啊喂!」我抓狂地用手抓了抓玻璃桌子,企圖劃出道道血痕來證明我內心的糾結和瘋癲。
  
  「你和手塚國光的事我聽到耳朵都快起繭子了,你們倆能不能找個日子去領個證了事?」小香的樣子,比我還要抓狂,「還有,這個時候你幹嘛找我出來吃飯?我是自由工作者,你是個政府公務員!星期一的下午兩點,你不用去上班嗎!」
  
  「……哦哈哈哈哈。」
  
  我本來就不是規規矩矩地去上班的人,鬼知道我是怎麼循規蹈矩地地上了六年班的?竟然還升為了主任?真是天沒眼。我詐病打電話回辦公室,請了幾天病假,又去附近的私人診所騙了張醫生證明,就心安理得地呆在家裡。甚麼?媽媽會問?少替我擔心了,一、兩個謊言對我來說還不是手到擒來?哇哈哈哈哈∼
  
  呆在家裡,又靜不下心來看書,我還是惟有寫文章一途。不知道為什麼,愈是煩惱、忙碌的時候,我就愈是文思如泉。大概是想從現實中逃跑的願望太強烈吧?寫了一陣子,手機傳來同事交待工作進程的短訊。煩死了!誰喜歡做傳譯的文書工作!我才不是這麼文靜的人!
  
  我怎麼忘了,自己想得到的東西,不會單單是換一個世界就可以輕鬆得到的道理呢?明明說了不想再當戴著面具的小丑,但這六年來乖乖地上、下班的人,又是誰?
  
  勇氣、勇氣!我的勇氣都跑哪去了?
  
  我看了看銀行存款,就決定去辭職,然後再一次聯絡起以往相熟的編輯。三十歲了,這個時候還不奔跑起來,難道等九十歲才再次起步嗎?
  
  重新開始事業規劃自然是忙得很,如果不是報章上那堆關於國民偶像手塚國光和過氣抄襲作家黛兒的花邊新聞,我都差點忘了手塚這個人。咳,好吧,這只是我傲驕的說法,我亦知道就算再忙我亦不會忘得掉這事的。
  
  真以為我是隨便地跟人睡一晚的人嗎?
  
  睡了手塚這件事,咳,我總覺得自己在某種程度上相當了不起……       
  
  再次出版書籍,得到的評價毀譽參半。有的人甚至說我是借著手塚上位。我並不否認重遇他是我再次獲得勇氣去追求夢想的理由,但借他上位?你以為被人翻出八百年前的情史刊在雜誌上是好玩的事兒嗎混蛋!
  
  不知道這對柳生會不會做成困擾。
  
  不過是一年左右,曾經這麼靠近到可以看穿對方真面目的兩個人,已經咫尺天涯。柳生從來就不喜歡毫無規矩地在山野間亂跑亂跳,亦不是喜歡心血來潮地跑去幹白癡事的人。他喜歡看偵探小說,他喜歡吃西餐,而我喜歡描寫舒情文,喜歡吃亞洲的菜式。有人說相反的兩個人正好可以互補,而我說沿著相反方向而去的兩個人,在偶爾的一次交叉點過後,就會漸行漸遠。
  
  這樣說來,我和手塚亦是很相反的人。
  
  但我他媽的不想又一次放手。
  
  想到就做,我從忸怩的床上跳起來,然後用九秒九的方式跑到手塚的家,再一個猴子和泰山的混合版,成功攀上了手塚的房間。喂喂,手塚,你家的保安會不會差了一點?
  
  「……」正在換衣服的手塚,無言地瞪向我。
  
  「瞪甚麼瞪?又不是沒見過。」我撇撇嘴。
  
  「……」他頓了一下,將衣服穿好,然後將我從窗臺上扶了下來。
  
  「喂喂,手塚。」
  
  「嗯?」
  
  「你打算吃抹乾淨了就跑嗎?」我氣勢洶洶地叉腰大罵,掩飾著我心裡的恐懼,「我告訴你,沒這樣容易!責任,知不知道甚麼叫責任!」
  
  「好。」
  
  「……啥?」
  
  「你說要我負責任,」他波瀾不驚地瞟了我一眼,「我說好。」
  
  「……喂,我說說而已,你,你不用太認真的。」他這豬腦子,不會真的因為負責任甚麼的而勉強自己答應我吧?我想要的不是這個!想你負責任只是想跟你重新開始的籍口。傲驕,我這是傲驕啊你懂不懂!
  
  手塚走過來,突然很霸氣地將我抵上牆,「黑田惠津,你再說一次你不是認真的試試看?」
  
  認不認真這個話題,幾乎是我和手塚之間的禁忌。我沒打算讓它繼續成為禁忌,我是認真的。或許,由一開始我就已經認真了,只是白癡地裝駝鳥而已。
  
  「手塚。」
  
  「甚麼?」
  
  「你真的以為我沒認真嗎?」
  
  他頓了一下,「以前是。」
  
  「現在呢?」
  
  「自你走了以後我就知道不是了。」
  
  我不知道我和手塚是不是可以走到白頭皆老,但是我願意認真地再試一次。能夠將手塚變得言情,想來我對他還是有點影響力的。我們錯過了一次又一次,這次,我們那雙已經各自變得有故事的手,可以握得住嗎?
  
  五年後。
  
  「來,笑∼」我對著孩子裝小丑臉,本來是想哄他開心的,卻沒想到反而將他弄哭了……
  
  「惠津。」國光責備地輕敲了一下我的腦袋,將孩子抱了過去。
  
  「甚麼嘛!手塚國光,你有了孩子就不要孩子他媽了!」我一手指著他大叫。
  
  國光瞟了我一眼,「動氣對孩子不好。」他又看了看我圓滾滾的肚子。
  
  「孩子!又是孩子!嗚∼你現在只顧著孩子就成了,不用理我了!」我坐在床邊拿著小手帕假哭。
  
  國光淡定地將孩子抱出去交給爺爺他們看顧,然後捧著黑漆的安胎藥進來。我瞪大了無辜的眼睛,驚恐地向後退去。
  
  「你……你別過來!我要叫了哦!真的叫了哦!」
  
  國光揉了揉眉心,「惠津,聽話。」
  
  「不要。」
  
  「聽話。」
  
  他瞪著我好半晌,最後還是我熬不住,乖乖地投降喝藥了。之後手塚就出去了跟不二他們打網球,我就乖乖地留在家中裝傻充楞地逗家裡的大人小孩高興。看見他們笑著的臉,我才知道我的幸福在哪裡。
  
  噢,是了,其實我並不害怕喝藥,因為我早就偷偷的在裡面加了糖。手塚真是好騙∼
  
  待在家裡有點悶,我便出了門去壓馬路。路經青學,我看見……你丫的手塚國光,竟然用傷了的左臂在打手塚領域!喂!你又說只是跟不二他們輕輕鬆松地打一場而已的!我氣到大叫:「手塚國光!」
  
  國光的表情毫無變化,但罕見地打失的一球洩露了他的情緒。
  
  「部、部長夫人!」嗯,看來我的積威尚在,看桃城武和海堂熏這兩個學弟的樣子就知道。
  
  「國光,你又騙我。」
  
  「……你先下來。」
  
  「不要。」
  
  「肚子。」
  
  「又是肚子!我就說你要孩子,不要孩子他媽了!」
  
  青學的舊同學們都扭過了臉,連至今都搞不清楚狀況的越前弟弟亦被學長們壓著轉過了頭。
  
  「惠津,你再在山坡上跳,一個月不准吃霜淇淋。」
  
  「……」
  
  小吵了一輪,國光別了朋友,牽著我去市場買霜淇淋。
  
  看來,我和手塚性格裡的某些劣根性,再過一千年都不會變的了。我們到底不是可以甚麼事都一五一十地坦率說出的人,但是,至少我們都清楚,有時候說謊只是為了不想對方擔心,有時候,失落的時候還假裝高興,那只是想對方高興。
  
  委屈嗎?不,我心甘情願地這樣做的。
  
  臉上再多的油彩掩蓋,始終掩不去我和國光的真心就好。
  
  一百個百分比的坦率?我沒告訴你,我和柳生就是狗血地因瞭解而分開的嗎?
  
  有時候,不說,只是因為太愛對方而已。
  
  當然,甚麼該說、甚麼不該說才能不要傷害到對方,這個界限,我和國光都在努力地摸索中。
  
  可惜的是,在藥裡偷偷加糖這種事不屬於可說的範圍之內。至於國光時常忍不住胡亂打球的事?他從來不敢對我說,但是,嘻嘻,我其實早就知道了。通常等他打得過火了的時候,我就會殺出來叫停。
  
  這就是我這個聰明美麗天上地下一枝花的妻子的智慧。
  
  
第20章 番外一 大和佑太
  
  就連他最好的朋友黑田睦津都不知道,大和佑太一直都喜歡著黑田惠津。
  
  第一次認識惠津的時候,大和還是個小學生。惠津是個經常莫名其妙地有點自卑的小女生,偏偏她笑起上來時,老套點說句,天上的星星都沒她燦爛。她是個心地很好的女孩,經常搞怪地哄身邊的人開心。她亦很堅強,從來不將自己的不開心告訴別人。她的個性有點複雜,但無礙她對待朋友的那份義氣。
  
  惠津很能幹,家裡頭的事務從來都是她一手包辦的,甚至有時候都不肯讓她的哥哥睦津幫忙。問她累不累,這個丫頭只會笑著扯開話題。在大和想來,她應該亦是累的。
  
  這個短頭髮、大眼睛的女孩子,從小學起就一直跟在他的身後,扯著他的衣服下擺,朗聲叫他哥。
  
  哥?
  
  大和摸了摸鼻子,當惠津的哥哥,亦沒甚麼不好。
  
  上中學的時候,惠津亦開始長大了,她喜歡上大和一個很出色的後輩,叫手塚國光。丫頭在那邊忸怩,大和則是笑著在一邊看她。他亦不知道這還算不算是喜歡──他其實一點都不介意惠津和國光在一起。在那麼一點點心痛的同時,他甚至很高興那個人是國光。喂,他亦很疼國光的好不好!明明是包子臉還一臉嚴肅的,逗起來特別好玩。雖然,他承認忽悠國光做青學網球部的支柱是有點不地道。
  
  撮合他們兩個的事,大和做得很開心。惠津開心,他就開心了。
  
  很可惜,他們只交往了一年就分手了。惠津那個倔丫頭,死活不肯承認自己有多傷心。真以為自己是影后嗎?隨便笑一下,大家就不知道你不開心了?不過是大家都不說罷了。國光那個死小子,就不知道追上去哄!要不,或許他們就不需要浪費那麼多年的光陰了。
  
  丫頭去了英國念書以後,大和無可否認地很想她。她這個人啊,一但放手了,就會不知道跑到哪裡去的了,所以,大和試著去找她,和她一起去旅行。丫頭其實不是丫頭,惠津她比大多數的同齡人都要有想法,而大和亦很清楚,他不會是惠津的對先生。
  
  大和不是不喜歡網球的,只是天份的東西,不能勉強,他是時候退出這個舞臺了。大概,緣份亦一樣。大和去了澳洲,和惠津說的一樣,天天與小丑魚、袋鼠為伴。能夠和這麼美麗的大自然結伴同行,有甚麼不好呢?他可是知道,惠津羡慕死他了。
  
  「哦哦,小朋友,不能破壞環境呢,否則會有報應的。」在自然保育公園裡採集樣本時,大和笑眯眯地恐嚇著一些採摘花骨朵兒的小朋友。
  
  「……」領這群小朋友來參觀的華裔女教師,吃了蒼蠅般看著大和。
  
  過了幾年,大和跟這位女教師結了婚。
  
  後來,國光和惠津亦終於領證了,還生了一男一女。
  
  又再後來,國光和惠津在一次海難事故中,葬身于湛藍色的加勒比海。
  
  他們的長子跟國光像是個模子似的,不只對網球極有天賦,連板著的臉都是一樣的。不二周助、幹貞治、大石秀一郎、菊丸英二、海堂熏、桃城武,甚至是河村隆,以及拽死了的越前龍馬,他們這批叔叔一個二個的都很熱衷於教小手塚打網球。大和笑了──他就說,欺負板著臉的包子真的很好玩。
  
  忽悠孩子成為青學的新一代支柱,他們當然是責無旁貸的。
  
  國光和惠津的小女兒則是長得跟惠津一模一樣,同樣都是個懂事的開心果。當時還是個小學小女生的她,已經懂得孝順爺爺奶奶,替他們擦著因為太掛念那兩個人而流下的眼淚。
  
  聽說,搜救人員發現他們時,國光和惠津的手一直都交握住,任憑驗屍官再怎麼用力都分不開。
  
  如果是最會破壞氣氛的惠津,一定會說:「當然啦∼屍體過了一段時間就會變硬,自然是難以分開的。這是常識好不好?」
  
  惠津,總得要你們到死的時候都沒分開才能保持這個狀態僵硬掉吧?這亦是常識好不好?
  
  惠津的小女兒性格和她的母親一樣,惟一不同的是,她沒一點文科的細胞,長大後還成為一個法醫。大和想,這份膽子倒是跟惠津一樣。
  
  有一次,小時候的她翻看著惠津的照片,問他:「佑太叔,這是誰啊?媽媽幹嘛拍他洗衣服的樣子?」
  
  大和探頭看了看,然後笑道:「哦,這是跡部景吾。」
  
  「……別告訴我這就是跡部啟吾的爸爸、跡部財團的主席。」她雙手捂著兩腮,一副呼吸困難的樣子,小嘴還嘟成了圓形。
  
  大和笑著點點頭,「就是他,他以前也是打中學網球聯賽的,跟你爸爸、媽媽都認識。這張照片我知道,是你媽媽跟跡部去希臘旅行時拍的,當時你媽硬是壓著跡部,不肯讓他多花錢。看見他這麼一個大少爺蹲在廉價旅館裡洗衣服的樣子,你媽覺得好玩,就拍下來了。」
  
  她楞了一陣子,像是想起甚麼。
  
  又隔了一陣子,她忽然拍著地板狂笑:「哇哈哈哈哈,笑死我了。我決定了!我一定要讓跡部啟吾看看這張照片!」
  
  「你敢拿走?不怕弄壞了你媽媽的寶貝照片?」
  
  她擺擺手,「安啦∼媽媽的性格你還不知道?她一定贊成我拿著照片去笑跡部啟吾的。我說啊,當初她拍的時候,肯定亦是想著以後拿來笑人的啦∼」
  
  大和想了想,深以為然地點點頭。
  
  小丫頭又繼續看照片。突然,她又驚呼起來:「佑太叔!媽媽竟然藏了個姦夫!怎麼會有媽媽跟別人抱著的照片?」
  
  大和輕輕拍了一下她的頭,「胡說甚麼?是姦夫的話,你媽媽早就毀屍滅跡了。這是你媽媽以前的男朋友,我亦見過,叫柳生。哦,聽說是他甩了你家媽媽哦。」
  
  丫頭撇撇嘴,「我就知道叫柳生的沒有好人。老哥的網球部經常對上的那間立海大附高,就有一個很討厭的柳生。」
  
  「……大概是同一個柳生。」要不要告訴她柳生比呂士亦是立海大的呢?
  
  「甚麼?」
  
  「沒甚麼。」還是算了吧。
  
  她看過惠津寫的書、她遺下的故事後,有一次又問他:「佑太叔,在我的印象中,媽媽不是這麼纖細的人啊?真是想不到這是她寫的。噢,發神經地胡扯的部分倒是跟她如出一轍∼」
  
  大和向著窗外的朝陽擺姿勢,一邊扭過頭來笑著道:「那是∼你媽媽的神經比海底輸油管還要粗。」
  
  某一年當惠津還是個初二女生時,惠津曾經向大和抱怨道:「哥,你能不能不要老是拿我和手塚班長開玩笑?我隱秘的少女心哪能給你這樣糟蹋?」
  
  在幫著惠津家擦窗子的大和,將頭和半邊身子伸出窗外,笑說:「沒法子啊,看著你們兩個粗神經的,我在旁邊看著亦不耐煩嘛。」
  
  這個時候,正好有一架飛機飛過。
  
  「哥,你說甚麼?我聽不到。」
  
  大和笑了笑,「沒甚麼。」
  
  
第21章 番外二 跡部景吾
  
  惠津跟跡部說的第一句話,跡部一直都記得──實在是很難忘啊喂!
  
  那一年他只有初三,那一天他剛和手塚打了一場比賽,手塚還受了傷。跡部有點擔心手塚,便走了出去找他,誰不知卻看見他和一個女生抱在了一起。跡部有點尷尬地輕咳了一聲。
  
  那個女生飛快地轉過來,揚起一頭在陽光下閃閃發亮的茶色短髮。
  
  「打擾人家談戀愛是會被馬踢的!你這個壞人!」她一手叉腰、一手指著跡部,很大聲地吼道。
  
  不用別人說,跡部都知道這個叫做黑田惠津的女生是手塚的女朋友。她分明是不憤他加重了手塚的傷勢,故意找機會吼他而已。
  
  隨後的幾次見面,這個女生都活潑跳脫到讓跡部無語。
  
  他是男人,所以他忍她。
  
  他才沒有因為惠津拿青蛙來嚇他而記仇呢!
  
  初中結束以後,跡部因為家裡的要求,惟有離別朋友,再一次出國,去了英國讀書。一天,當他因為有點苦悶而去英國的鄉間隨便走走時,他竟然又遇上惠津。惠津那個白癡,竟然還跟孩子玩水槍!後來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他竟然跟她一起去了流浪。
  
  惠津是個很有個人魅力的人,她總有本事讓別人心甘情願地跟她一起做些奇奇怪怪怪的事。她亦能幹到,將她丟往荒島都可以很快樂地生存。和大笑著的惠津一起躺在草地上看星星時,跡部只差那麼一點點就會以為自己喜歡上她。不知算不算是可惜,他和她還是差那麼一點點。感情就是這麼奇怪,不是的就不是,再接近,也不是。
  
  不過惠津確實是個很吸引別人的女生。她不是說長得非常出色,但那雙大眼睛卻是朝氣蓬勃。她在每一個地方都是一個發光體,無論是她的笑容,抑或是她那份專屬於作家的氣質──雖然,跡部本來是很不願意承認這個瘋女人有氣質這種東西。
  
  惠津和手塚兜兜轉轉的糾纏了十多年,真是好不容易的才再次一起。作為惠津的狐朋狗友之一,他看著他們兩個人總是在錯過。亦是差那麼一點點,惠津和手塚就會走上不同的路。他一邊撇著嘴,一邊在惠津和手塚都終於再次同時單身後,製造機會讓他們見面。
  
  不單是被惠津罵他多事的摩天輪那次。其後原本在德國治傷的手塚會回來日本,其實是因為手塚所屬的球會建議的。而那間球會,是在跡部財團名下。如果這樣他們兩個都還是錯過了,那只能證明他們沒緣分。
  
  結果是,他們之間由初中就牽起的那條紅線還真是不由人小看。
  
  或許,共同葬身在那加勒比海,惠津和手塚亦是幸福的。至少,沒有哪一個要先走一步。
  
  某年某月某時,跡部看自己有點空閒,就去了看兒子啟吾的比賽。他家兒子跟他一樣,亦有玩網球的。誰不知他甫一進場,就有一個女生一手叉腰、一手指著他大叫起來。
  
  「是你!被媽媽耍的那個!」
  
  那一天的陽光很燦爛,映得女生在轉身時飛揚起來的茶色短髮閃閃發亮。
  
  跡部笑了。
  
  這個姿勢、這把嗓子,還有那份朝氣,他不用一秒鐘就可以認出來。
  
  他是誰?他可是洞察力稱冠的跡部景吾。他知道,她就是惠津的女兒,手塚惠美奈。
  
  不過,那是甚麼不華麗的形容詞?
  
  「你在說甚麼?嗯?」
  
  手塚惠美奈得瑟地一笑,然後以一種千軍萬馬的氣勢從校裙袋子中,抽出一張照片。跡部瞬間張大了眼睛。那是……那是!他就知道,惠津那傢伙一定將他出糗的照片備份再備份!要不然,明明他已經砸了她的相機和三張記憶卡,為什麼這張照片事到如今還會在惠美奈的手上?
  
  「……爸,」兒子啟吾捂了捂面,「原來你亦被她家的人荼毒過,真是不華麗。」
  
  「喂,甚麼荼毒?」惠美奈一個手肘撞在啟吾的肚子上,「是我和媽媽都是天下無敵的超級美少女!」
  
  「……」啟吾的額角青筋暴現。
  
  「看甚麼看?沒看過美女?我知道了,跡部是變態男∼我這個美少女很害怕喲∼哇哈哈哈哈!」
  
  「……手塚惠美奈!」啟吾一手拎著惠美奈的後衣領,將她拖走,惠美奈的手腳在空中揮舞著掙扎,「爸,我先離開一下。」啟吾咬牙切齒地道。
  
  惠津和跡部是兩個世界的人,如果要她來到他那個朱門酒肉臭的世界,那就太委屈她了。所以,跡部覺得自己沒有喜歡上她是幸事。惠美奈和惠津很像,他家的臭兒子亦和他很像,只是,他的兒子似乎沒他那麼幸運。他說過了,他的洞察力可不是蓋的。
  
  但是年青人的事,跡部不會多說一句的。
  
  兩個不同學校的人都會玩得這麼熟,啟吾和惠美奈自有他們的緣分。
  
  等網球比賽正式開始後,啟吾回了選手區。小丫頭悄悄地走到跡部的身邊,很正式地躬了躬身。
  
  「你好,跡部叔叔,我是手塚惠美奈,爸爸是手塚國光,媽媽是手塚惠津。現在是青春學園初等部三年A班的學生。我從長輩處聽說你和爸爸媽媽都是朋友,很抱歉這麼遲才來拜訪你。」
  
  嗯,跡部想這丫頭可是比她的母親強多了,起碼懂得正經一點。可惜不到一分鐘,小丫頭又變回一副鬼靈精的樣子。
  
  「跡部叔叔,那個神秘人叔叔是你吧?」
  
  跡部一笑。她亦是個聰明的。在手塚他們過世後,跡部就開始給手塚家那兩兄妹買生日禮物,然後匿名送過去。手塚國光先不說,但他知道惠津一定會很高興有禮物收的。他想,她的孩子亦應如是。既然惠津沒辦法再買生日禮物給孩子了,那就讓他來吧。
  
  他和她,友誼萬歲。
  
  「你怎麼知道是我?你懂事以後我就再沒見過你的。」
  
  惠美奈裂開了嘴,「跡部叔叔的品味和跡部啟吾一樣,實在是太好猜啦∼」
  
  閒聊了一會兒,跡部向惠美奈要了那張照片。不是要毀屍滅跡,他只是想留一個紀念。雖然照片上的人只有他,但他知道,拿照相機的那個,是他的一個朋友,一個很重要的故人。
  
  回到家裡,妻子看著照片直笑。晚上打網球時,啟吾亦老是一副忍俊不禁的樣子。笑、笑、笑,惠津,看看你做的好事!
  
  「爸,」休息時,啟吾問道,「這是那個臭丫頭的媽媽照的?」
  
  「嗯。」跡部喝了口水,「她爸手塚國光,你聽過的吧?我和他在中學聯賽上遇過。至於她媽媽惠津,當時就已經是手塚的女朋友,我和她亦認識。後來我們都在英國留學,所以熟稔起來。」
  
  「爸,你……」
  
  「別亂想,不是你想的那樣。惠津和我是朋友,那張照片是她帶我去地中海流浪時拍的。你知道嗎?她亦是個在我這個年代中很出名的作家,她的遊記和戰地回憶寫得很出色。」
  
  「我看過,爸的書房裡有。」啟吾頓了頓,然後輕輕地笑道:「看來手塚太太和惠美奈很像。這性格,」他搖搖頭,一手將額前的留海向後捋,然後流露出一個很有朝氣的笑容,「讓人煩死了。」
  
  跡部看了看兒子,沒說甚麼。
  
  過了若干年後,有個小孩子拿著照片,大笑著問啟吾:「爸爸、爸爸!這個真的是年輕時的爺爺嗎?爺爺的樣子很好笑喲,還曬得黑黑的。是誰敢拍爺爺的這種照片的?」
  
  啟吾抱起兒子,接過照片。這張照片,他是認得的,他爸爸跟他說過,她,亦跟他說過。但他對孩子,只道:「嗯,是爺爺的朋友拍的。」一句就輕輕帶過。他沒多提半句,這拍照的人,是她的母親。她是他的生命中一個很重要的人,儘管,他或許一輩子都不會再提起她。
  
  也無妨,他知道,她會過得好的。
  
  又過了若干年,有人大笑著問:「這真的是那個傳到神乎其神的曾祖父?爸?」
  
  他的爸爸答道:「是啊,好像是跟朋友一起拍的。」
  
  又再過了若干年,有人笑著問:「這真的是那個幾乎是神話的太爺爺?爸?」
  
  他的爸爸答道:「是啊,我亦看過這張照片。」
  
  又再再過了若干年,有人微笑著問:「是那個很有名的太爺爺?爸?」
  
  他的爸爸答道:「嗯,好像是的。」
  
  又再再再過了若干年,有人淺笑著問:「這人的表情很好笑的樣子,是誰啊?爸?」
  
  他的爸爸答道:「好像是我們其中一個長輩。我亦不記得了。」
  
  然後,就再沒人看見過這張照片了。
  
  再沒人記得,這張照片背後的故事。不過,不要緊,至少在它消失前,它完成了拍下它的人想達成的心願──讓看見它的人,都會笑起來。
  
  友誼萬歲,指的不是真的一萬年,而是指和朋友一起歡呼萬歲時的那份笑容和歡笑聲。就算以後再沒人記得亦沒關係,至少,他們一起萬歲過的那些歲月是真的帶來過笑容。
【連載文請勿回覆】

TOP

第22章 番外三 柳生比呂士
  
  柳生從來沒想過,他會有一日喜歡上這類型的女生。就像他那一生人中只有過一次的無國界醫生服務一樣,他原先,沒想過會這樣的。
  
  那個時候的他,年少氣盛,高估了自己的接受能力,第一次參加服務就去了如此惡劣的地方──以色列的戰事前線。他到來的第一天就上肚下瀉,狠咬著牙關才熬下去的。偏偏在這個時候,有一個和他同齡的女生,反而很活躍地到處搭把手,連搭帳篷都可以一個人搞定。
  
  不服氣,當時在內心冒著黑氣的柳生心想,他真的是超級不服氣。
  
  他當然知道她是誰,她是在他們這些年輕人當中很有名氣的作家和記者。柳生亦是她的讀者,他亦知道,這個叫做黑田惠津的女生,擁有的經歷比他豐富得多,適應得比他好亦不難理解。
  
  難以理解的是,一個東京長大的城市女生,怎麼會有這個勇氣去自己踏足這個世界?
  
  「哎呀,柳生,你很癢?」他正在暗自詛咒這個沒能洗澡的鬼地方時,惠津笑得別有深意地道。
  
  她分明就是在嘲笑他!話說回來,她不是紅十字會那邊的義工嗎?怎麼老是跑來無國界醫生這邊?她好像,跟所有人都很是聊得開,不只一點矜持也沒有,還常常耍白癡。為什麼會有這種女人?他受夠了!
  
  「黑田。」
  
  「怎麼?」一雙大眼睛硬是被她笑到擠成月牙兒。
  
  「不,沒甚麼。」
  
  「哎呀呀,柳生還真是紳士呢∼其實就算你罵我我亦不生氣啦∼反正我笑你是大少爺笑了這麼久。是了,柳生,你在家是不是一天洗三次澡的?皮膚不會被擦掉嗎?噗∼哈哈哈哈∼」她雙手叉腰,仰天大笑。
  
  「……」柳生握拳。黑田惠津你是吃飽了撐著,明明沒事都跑來笑他的是吧?
  
  偏偏,每逢她一出現,她都會是眾人的焦點。
  
  其實,柳生發現自己亦沒想像中的討厭她。至少,她很能幹,至少,她可以在戰地中仍然搞怪歡笑。這不是單單一句沒神經就可以做到的。他看過她的文章,他知道,她不是沒神經的,她的眼睛每一分每一秒都在觀察著這個世界。她經常來取笑他,他其實逐漸在打鬧中放鬆了下來,沒有像一開始初臨戰地時的緊張。
  
  接下來的事,恍如劇劇化一樣。他們在幫忙運送物資的途中,被巴勒斯坦的遊擊隊綁架了。柳生不是不怕的,但至少他還記得要多點掩著惠津。那些士兵看女人的眼神,他不是盲的,當然知道這意味著甚麼。惠津在這樣的環境下,還時不時地拿他開玩笑,柳生差點就以為是自己看走眼,以為這個女人真的沒神經了。
  
  其實,她真的不是。她的手,怕到在抖。領隊小姐出事的時候,她怕到不停往柳生那邊縮。柳生亦很不安,兩個人的體溫,在互相溫暖著。等到他們逃走時,她被一個士兵的血濺上了臉。她眨了眨眼睛,呆若木雞。
  
  說他是大男人也好,柳生在那一刻起,的確是將保護她當成自己的責任。他伸手輕輕地擦了擦她的臉。他們一定會出去的,他,一定會帶她安全離開的。
  
  後來回到安全的地方時,柳生仍然很擔心她。她這個女人,肯定又在一個人躲起來糾結。
  
  糟糕了,柳生想。他們的開場太過浪漫,他好像,喜歡上她了。
  
  柳生,喜歡上這個總是躲起來偷哭的女生。
  
  他想她不用再勉強自己笑。
  
  要笑就笑,想哭就哭,他想她這樣。
  
  回到日本,他和她愈走愈近。好朋友柳蓮二提醒過他,惠津和青學的手塚國光交往過。他說,這件事在當年是很多人知道的。
  
  柳生恍惚大悟。
  
  早在讀她的作品時,他就一直覺得惠津一定是在喜歡著某一個人的。字裡行間的那份感性,他看得出來。他不知道惠津和手塚到底發生甚麼事,但是,現在在她身邊的人,是他柳生比呂士。
  
  她哭著告訴柳生她喜歡手塚國光時,他心痛地笑了。他心痛,是因為喜歡的女生喜歡著別的人;他笑了,是因為惠津肯跟他說真話。柳生知道,他會成功的。然後,他確實成功了。
  
  大學時柳生在實習中遇上了一起醫療事故,惠津陪著他熬過那一段日子。就在她這個傻女人爬窗子都要進來看他的時候起,柳生就決定要好好照顧她。他是真的很喜歡她,即使她不回應他,他亦覺得沒關係。
  
  但是最終,柳生和她還是結束了。
  
  他和惠津在一起的日子很開心,但柳生覺得,這個她,不是她。她不是就這樣乖乖地當文員、只等著男友娶她的人。相處的時間久了,柳生才發現他看錯了她。她不是在勉強自己笑,她,本來就是喜歡笑的人。惠津和他在一起可以很放心地哭,但他沒辦法讓她展現那個愛笑的她。
  
  她竟然連寫作的理想都放棄了。柳生不是不能夠養她,但這樣,真的好嗎?
  
  與此同時,柳生很放心讓惠津看見自己最難看的一面,但當他想跟她分享他的成就時,卻突然不知道該從哪裡入手。他的聚會、他的頒獎禮,惠津全部都不感興趣。大家的生活重心,根本就完全不一樣
  
  他們兩個,沒辦法分享對方的快樂,所以他們的這一段故事亦只能結束。
  
  惠津和他都很清楚分手的原因,但她不知道的是,在柳生冷靜如常地在她面前轉身離開時,他到底用了多大的力氣才能逼使自己不要回頭。如其這樣難看地留戀,倒不如乾乾淨淨地走。這個難以落下的決定,還是由他這個男人來做吧,他不想為難她。
  
  過了沒幾年,他就聽到惠津和手塚國光結婚的消息,惠津亦重新開始寫作。柳生低下頭,輕輕一笑。他亦終於明白,當年惠津跟他說不再為手塚哭、但希望他一直好的意思。不過柳生卻不能像惠津一樣,說過就算。她尚可以跟手塚複合,而柳生,卻真的只能繼續向前走了。
  
  有一次他和妻子帶著兒子去植物園時,他遇上了抱著小女兒的手塚夫婦。他和惠津點點頭,會心一笑,擦身而過。
  
  這樣的一笑,是他們之間最好的注腳。
  
  當某一年他從電視上看到手塚夫婦遇上海難喪生時,柳生楞了很久。
  
  「爸爸?」大兒子拍了拍他的肩頭,問道。
  
  柳生摘下眼鏡,一手捂住了雙眼。
  
  「爸爸……」
  
  「那個,是爸爸的朋友。」
  
  「……是,我明白了,我去拿杯開水給你。」兒子體貼地走開。
  
  柳生的眼淚,終於滑下。那一年,那個笑著在公車上蹦跳著撲過來的女生,不在這個世界上了。
  
  隔了不知道多久,一隻溫暖的手握上他的。
  
  是他的妻子。
  
  柳生偏過頭擦乾淨臉,然後微笑著用力回握妻子的手。
  
  悲傷的時候要學會笑著面對,這是惠津教會他的。他會帶著他們的故事,更好地照顧自己的妻子。人生無常,他願意隨時都盡自己最大的努力給予妻子最好的。
  
  又有一天,已經上高二的大兒子忽然帶著個小女生回來,兩個人還吵吵鬧鬧鬧的。他家兒子不太像他,除了有事時尚算正經可靠外,平日是拽到上天,一點都不知道要扮豬吃老虎。咳,是腹黑才對。
  
  那個小女生看見他,蹦跳著過來,然後甜甜地笑道:「柳生叔叔好,我叫做手塚惠美奈。」一雙大大的棕色眼睛,硬是被笑成了彎彎的兩道新月。
  
  柳生一怔。
  
  「你就裝吧。」兒子抱著手臂,斜靠在門邊。
  
  「喂,」惠美奈瞪大了眼睛,「你到底甚麼時候才還我!我要向世伯告狀了哦。」
  
  兒子像衝刺一樣,猛衝過來一把將惠美奈的嘴給捂著。
  
  「死丫頭,比你哥還難搞!」
  
  後來他問兒子,兒子說,立海大附高網球部和青學高中部三年級的手塚國輝是死敵,那個女孩,是手塚國輝的妹妹。兒子擦著鼻子說,他先前只是小小地耍了一下那個丫頭。
  
  柳生搖搖頭──耍小女生,兒子真是沒風度透了。
  
  他亦同時清楚她是誰了。手塚家的兩兄妹,原來亦長這麼大了。
  
  「吃飯了∼」妻子道。
  
  柳生瞟了兒子一眼,然後一起走過去飯廳。
  
  「笨兒子,女生不是這樣追的。你當是小學生要扯女孩子的頭髮嗎?」
  
  兒子炸了毛一樣跳起來。柳生想,真可愛。
  
  「我…我才沒有要追那個死丫頭!看看她,除了耍賴的時候,根本就沒點女生的樣子!」
  
  「你要有心理準備,追人家的話可就要對上她的哥哥了。」想當年,他亦被同是東大醫科生的黑田睦津學長耳提面命。
  
  「……手塚國輝……」兒子不知道想起甚麼,一臉菜色。
  
  去到飯桌,妻子問他們在聊甚麼。柳生裝著看不見兒子一副要抹脖子的樣子,將事情全告訴了妻子。妻子捂著嘴,哦呵呵呵地笑道:「兒子亦長大了∼」
  
  「媽媽!」
  
  「是了,那個女生長得很可愛的樣子,你要小心有情敵哦。」她看兒子皺了皺眉,馬上八卦地問:「真的有啊?」
  
  「誰知道!」兒子用筷子搗了搗飯,「她連隔壁學校那個騷包的跡部都聊得開。花癡!」
  
  柳生暗自點點頭──姓跡部的,都一樣礙眼。
  
  晚上睡覺時,柳生望著天花板,想,他沒能夠照顧惠津,如果他的兒子可以照顧惠津的女兒,那也不錯。
  
  當然,他只是想想而已,緣份的事情,哪由人設想?就像他沒想過他會遇上惠津一樣,他亦沒想到和他很不一樣的兒子,亦會喜歡上酷似惠津的惠美奈。
  
  他們的下一代,正在開始著跟他們相似、卻又不一樣的時代。
  
  柳生他現在過得很好,他希望,已經在天國的惠津同樣可以過得很快樂。
  
  
第23章 番外四 手塚國光
  
  手塚國光其實由頭到尾都沒有討厭過惠津,他只是生氣,為甚麼惠津總是在吊兒郎當的樣子。他和惠津是讀初中時認識的,由入學的第一天起,惠津的笑容就幾乎沒落下過。她不只是傻笑的,她是很細心地觀察著別人的情緒後,才作出行動。但她就是對自己的事不怎麼上心。
  
  手塚為什麼會知道?因為,他由入學的第一天起就注意著她。那天手塚在課室的窗戶中,看見她為了幫一個快被籃球砸中的同學,自己跑上去擋住了,事後還傻笑著擺手,說自己沒事。即使,她的額角明明都青了一塊。有時候手塚都會想,是不是那一天就註定了他和惠津的緣份呢?亦或許,這一天就預示了他們其後十多年的分離──惠津對自己的事,從來不說,總是一個人做完自己的事後再去幫別人。外人,沒有插手的餘地。
  
  惠津在班級上很受歡迎。她不是沒缺點,只是她大方、開朗、講義氣,還有少有人察覺的體貼,在這些耀眼的性格下,她的身邊就自然少不了朋友了。看她呼朋喚友的,就差一個大姐頭的頭銜。
  
  惠津的理科成績不好,手塚作為班長,老師讓他幫忙給她補課。惠津對著不擅長的東西就會猛抓腦袋,然後奇招百出地蹺課。不過她倒是認可他的,手塚知道惠津會對其他人耍賴、惟獨是怕他一個,是因為她知道他為了幫她補課,花了多少的時間和精神,因此惠津才特別聽他的話。對她好,她是知道的。
  
  可惜惠津在初一時,總是以為他討厭她。
  
  對此,手塚甚麼都沒說。那個時候他想,等他長得比她高以後再說。他很清楚地看見,他比惠津矮上了一釐米。
  
  手塚想起這段青澀的日子時,嚴肅如他,亦會微微一笑。
  
  惠津喜歡吃甜食,不過卻很是挑嘴,只愛特定的某些牌子。手塚在糖果店外徘徊了很多次,終於在初二的時候進去買下惠津喜歡吃的青蘋果味軟糖。其實她更喜歡吃雪糕聖代,他常常看見她為了儲錢吃雪糕,和她的朋友松本愛一起在午飯時挨麵包。不過雪糕聖代多吃了不好,所以,手塚選擇了青蘋果味軟糖。如果告訴惠津個中原委,她肯定又會笑他古板。
  
  她總是在氣他,但又不到讓他真正生氣的地步。到底該怎麼說她這個人呢?她很特別,融入人群,但又時不時地游離人群,一個人隨意地坐在草地上仰望著藍天。
  
  等了一天又一天,糖果在手塚的口袋中放了好幾個月,他才敢開口請她吃。她笑眯眯地吃著時,手塚亦覺得很開心,心裡松一口氣。這下子,她總不會再以為他討厭她了吧?追女生怎麼比打網球還要難?手塚面無表情地想。
  
  惠津的理科差得很離譜,但她在文字上卻非常有天賦。手塚邀請她成為學生會的文書時,惠津因為覺得英文打起來更方便,索性將所以報告用英文寫。有時因為一些報告要讓外人看,她不用一晚就可以將之翻譯成流暢的日文。手塚還發現,她連中文都會。尤其是她的英文程度,比普通初中生要高很多。他亦漸漸明白,惠津不是沒自己的打算的。手塚,開始有點著急。誰知道她的打算裡,會不會有他的一份?
  
  初二那年的寒假,不二告訴他,惠津有男友了,證據是她錢包裡的合照。手塚少見地頭腦一熱,向她表白了。好在結果不錯,否則他一定會後悔讓不二看出他的想法。
  
  很久以後,不二笑眯眯地告訴他,當年初中時由初一至初三都沒人追惠津,是大家都不敢跟他爭而已。手塚聞言,只能尷尬地輕咳一聲。他根本就不覺得自己有做得多出面。
  
  他和惠津有時亦會小吵一下,他沒想到會因此讓她覺得,他們不合適。他覺得惠津對他,並不是能完全放心的。手塚想更多地參與她的生活,但惠津根本就一個人都可以處理好自己的事,不肯讓別人插手。手塚到後來才發現,他大概和惠津都一樣。因此,他們沒能真正地在一起,輕易地就分手了。
  
  他承認,惠津說分手時,他是生氣了,所以才會說她根本沒認真。他不明白為什麼惠津總是在思考著離開他是不是更好,而他卻是一直在想著如何讓他們可以一起得更好。但當她離開了以後,他終於想明白惠津不是不認真的。如果她不在意,以她的性格,不會一次又一次地跟他吵架。她最討厭認真的吵架。
  
  大姐頭一樣的惠津,原來,最需要的是安全感。
  
  不過,手塚都不敢肯定他們是不是適合,他亦不想再看見她為他哭,所以他沒再去找她。這一次,輪到他在想,是不是離開她會更好。
  
  後來,他努力地過自己的生活,和惠津一次又一次地錯過。
  
  直到很多很多年後,他和跡部在紐約聚舊時,看見在一個男人身邊很高興地笑著的惠津。每一次他以為自己已經放下的時候,總是要讓他再次遇見她。
  
  沒多久後,球會讓他回日本在熟悉的環境中休養,手塚想都沒想就應好。
  
  跡部跟他說,惠津尚是單身,只是身邊不乏追求者。
  
  手塚想再去試一次。這個時候他和惠津已經分開了很多年了,只憑著那在紐約一分鐘都不夠的碰面,他知道這樣很莽撞。但他有預感如果他再不踏出這一步的,他一定會後悔。
  
  他根本就從來都沒忘記過她。
  
  他喜歡她。
  
  一步一步又一步,他和惠津努力地向對方邁步,然後終於牽起了對方的手。他們有了第一個孩子,然後,又有了第二個孩子。惠津這樣跳脫的人,懷孕真的是為難她了。手塚國光牽著惠津的手,親自看管著她,不讓她吃過多的霜淇淋。她以為他真的不知道,她總是偷偷地在安胎藥中加糖的事嗎?手塚是問過醫師,知道這樣做亦問題不大才沒去管她的。
  
  不過惠津老是逗哭孩子亦很是讓人頭痛。他問她為什麼常常逗孩子,她撇著嘴說:「國輝長得像你亦就罷了,但惠美奈呢?大家都說她長得像我,但你沒看清楚她的五官嗎?她長得比我精緻多了!哪有兩個孩子都比媽媽好看的啊?他們到底是不是我生的?可惡。」
  
  手塚楞了楞,然後笑著擁抱妻子。
  
  很多人說惠津人好但有時候未免想得太複雜,但他只知道,這是他最可愛的妻子,那個會被籃球撞瘀了都說沒事的女生。惠津一直都很單純,她只是缺一個讓她不用成熟、可以一直單純下去的環境而已。
  
  他們之間磋跎了很多的歲月,但時間磨去了他們的棱角,讓他們這次可以更契合。更重要的是,他們都已經很清楚自己對對方的感覺。
  
  他們由頭到尾,都一直一直地喜歡著對方。
  
  要有多幸運才能遇上這麼一個人?
  
  船隻沉沒的前一刻,手塚牽了牽嘴角,緊了緊牽著惠津的手。惟一的遺憾是,他們沒能一起白髮齊眉、看著孩子成長。
  
  除此以外,手塚不覺得自己的人生還缺甚麼了。他的人生,因她而得到最大的完滿。
  
  「國光,」惠津靠在他的肩上,帶著一如以往的燦爛笑容,「我愛你。」
  
  手塚吻了吻妻子的髮際,「我愛你。」
  
  可以一直愛著一個人,是很幸福的事。
  
  初三那一年,惠津答應和手塚交往的那一天,她問道:「那個,為什麼喜歡我?」
  
  「不知道。」手塚明擺著是逗她玩。
  
  但事實上,他的確不知道他到底為什麼會如此喜歡她。
  
  喜歡,有理由的嗎?他手塚國光就是喜歡她了,他也沒辦法。
  
  「老哥,你說爸爸媽媽他們是相愛的嗎?為什麼別人說最後結婚的那一個大多不是自己愛的那一個呢?」惠美奈哭著道。
  
  手塚惠美奈和跡部啟吾分手的那一天,她冒著雨跑到父母的墓前,沉默地蹲著。手塚國輝不放心妹妹,一直找了過來。
  
  「怎會不是相愛?」國輝緩下了向來嚴肅的臉容,輕輕地揉著妹妹的頭頂,「他們的故事,大家都知道。」
  
  惠美奈抬頭望著哥哥,「那為什麼我和啟吾明明相愛卻不可以在一起?愛一個人根本就不單單是我們兩個的事!」她吼了一聲,又低下頭,喃喃地道:「我還可以去愛別人嗎?哥哥,我可能沒有再去愛別人的能力了。」
  
  國輝亦陪著妹妹蹲下來,「不會的,你只是還未遇上對的人而已。愛哪一個人、為什麼愛上,如果是現在就可以預想到的事,」國輝頓了頓,續道:「亦就沒有這麼多美麗的故事了。」國輝,亦有屬於他自己的故事。
  
  「老哥,」惠美奈抹了抹鼻涕,「原來媽媽那些文藝細胞跑到你那裡去了。」
  
  手塚國輝面無表情地狠拍了一下妹妹的頭。
  
  能說笑,國輝就知道,妹妹終有一天會好起來的。就如同他和其他無數的人一樣。
【連載文請勿回覆】

TOP

難道不是以網王劇情為主的文呢
單純就是以網王為背景的小言文
卻又不太一樣讓人看的意猶未盡
惠津的人生短短一頁就有始有終
在我心中所留下的卻無法說出口
總而言之是一部值得品味的好文
後悔是有的
卻不想這些回憶蒙上灰塵

TOP

 19 12
發新話題

當前時區 GMT+8, 現在時間是 2024-4-20 20:28

Powered by Discuz! 6.0.0Licensed © 2001-2014 Comsenz Inc.
頁面執行時間 0.883696 秒, 數據庫查詢 7 次, Gzip 啟用
清除 Cookies - 聯繫我們 - ☆夜玥論壇ק - Archiver - WAP
論壇聲明
本站提供網上自由討論之用,所有個人言論並不代表本站立場,並與本站無關,本站不會對其內容負上任何責任。
假若內容有涉及侵權,請立即聯絡我們,我們將立刻從網站上刪除,並向所有持版權者致最深切的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