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兩重考驗
三角戀愛中的兩名主角退場後,宴會再度回歸喧鬧。方才兩名大神之間劍拔弩張的氣氛，絲毫沒有影響這群粗神經神祗們的取樂。人們反倒是更多了一項談資，談笑嬉鬧得更為熱烈。
赫淮斯托斯心中對阿波羅充滿同情，靠過去想安慰他。可剛拍了拍對方的肩膀，就像被針紮了一樣縮回手。看著自己因為常年打鐵而無比結實的手掌也因燙傷泛了紅，小赫苦笑起來。
像太陽與月亮這樣代表著自然造物的神祗,有著一項特性。他們的心情好與不好，很容易地反映在身體的狀態裡。
如今,太陽之神因為心情灰敗,正渾身散發著灰頭土臉的氣息。他生性高傲,絕不需要憐憫,更不許人看他笑話,因而成了一隻刺蝟，身上的太陽光芒都化成根根倒刺，阻止人們的靠近。
阿波羅在席上苦悶地獨自飲酒。周圍的氣氛越是活躍，人們越是喜笑顏開，他的內心愈發淒涼。旁邊的侍女倒是極為貼心，不間斷地給他一杯杯滿上，讓他把自己給徹底灌醉了。
達芙妮扶著爛醉如泥的太陽神，在返回他的宮殿的途中，路過庭院花壇，看到了月光下的冥王大人與月亮女神。以飄著馥鬱香氛的月桂為背景，在清輝月色的照耀下，兩個同樣清秀無雙的人彼此凝望，深情相吻的畫面，看上去如此美麗動人。
滿心少女情懷的達芙妮看得目不轉睛，嘴裡嘖嘖讚歎：「兩位大人實在是太相配了！」
不啻於火上澆油。阿波羅腦子燒壞了，漲紅了眼睛，揮舞著拳頭沖過去。
「不要！」達芙妮驚叫著，她覺得他去找冥王的麻煩是以卵擊石，而拼命攔腰抱住他。
「滾開！」阿波羅一腳把她踹開。
「阿波羅大人，我是為您好呀！」女孩死死抱著他的腿，苦口婆心地勸說，「您這是何苦，何必要與冥王大人正面對上，剛才您吃得虧還小嗎？」
她說的倒也沒錯，趨吉避凶是普遍的生存法則，但那是屬於弱者的。像阿波羅這樣驕傲無比的男人，越是強者越會去挑戰，只要一息尚存，他就不會停止前進的步伐。
即使是三界裡最強的神祗哈迪斯，也只不過早生了幾十萬年。他現在的確在對方面前不堪一擊，但那不會是永久的。這些主神們骨子裡的驕傲，是成長於下界的達芙妮所不能理解的。
在哈迪斯的強勢告白後，阿爾正處於滿目茫然的狀
態，忽然聽到哥哥的聲音，她抬起頭，看到哥哥跌跌撞撞地往這邊過來，腿上拖著一名侍女，正是今天宴席上碰到的老熟人，河神之女達芙妮。
等他走近，阿爾才發現他已酩酊大醉，一雙醉意朦朧的眸子死盯著她，鉗子般的手抓住了她的手腕。達芙妮幾步沖到兩人中間，柔弱的身體整個撞在了阿波羅的手臂上。
他的手一緊，把阿爾白嫩的手腕掐出了一圈青紫，她的痛覺直接傳遞到他神經裡。阿波羅連忙鬆開手，心痛萬分地捧著她的小手又是輕撫又吹氣。達芙妮抱住他的手臂，被他不耐煩地甩開。
「這是幹什麼？」阿爾冷冷地看著這幕鬧劇，抽回手，左手一撫，治癒之力流轉，消除了印痕。阿波羅訕笑著，他也有治癒之力，只是想多表現一下，才沒有立刻用出來。
「您快勸勸他，不要與冥王大人作對……」女孩淚眼婆娑地扒著阿波羅寬厚的脊背，被他甩開後鍥而不捨地攀附上去，像菟絲花一樣粘著他扯也扯不開。
「你是誰。」阿爾不帶一絲溫度地說道。
「我——」達芙妮正要回答，被她毫不客氣地打斷了。
「他與冥王之間的事情，又關你什麼事？」
達芙妮一下子愣住了。
「一個小小的侍女，弄清楚你的身份！」達芙妮臉色瞬間灰白如土。阿爾不耐煩應付她，一揮手，一道月光凝成的銀練將她拋到旁邊的草地裡。
「讓您見笑了。」她對哈迪斯客客氣氣地說，「您的提議，我瞭解到了。」
哈迪斯微微頜首，消失在原地。阿爾扶著阿波羅往自己的宮殿走去。
只剩下達芙妮被獨自留下來，跪坐在地上，捂著臉失聲痛哭。
她是從阿波羅出征泰坦時，便被命運女神點中，選來服侍於他。
達芙妮很清楚自己出身卑微，被選進神山作為侍女，都來得不容易。她與這些宙斯的子女們，奧林帕斯的主神之間身份天差地別，原本是不該存有妄想的。
可是阿波羅從來待人和藹可親，如同普照大地的太陽，在他眼裡眾生皆平等。即使對她這樣的人，他仍舊和顏悅色，尊重於她。面對這樣俊美無雙的太陽神殿下，她無法不心生好感。
看到他受到冥王的欺壓，她對他心痛不已。而他心心念念所維護的妹妹，卻一點也沒有維護於他，反而在
他面前與冥王卿卿我我。這樣淺薄的女人怎麼配得上太陽神殿下！
達芙妮最不喜歡對方看自己的眼神，就仿佛自己是螻蟻，是什麼揮揮手就能除掉的微渺塵埃。那樣冰冷高傲的月亮女神，根本就不適合太陽神殿下，她和那個目中無人的冥王才是絕配！
望著頭頂上的朦朧月色，達芙妮憤憤不平地說：「像您這樣高貴的人，天生下來就什麼都有，美貌、地位、男人的傾慕，可是您為何全不珍惜！既然這樣，憑什麼那些都是你的！」
她那深情而又心傷的太陽神陛下啊，為什麼不回頭看看她，除了他那個鐵石心腸的妹妹，還有自己如此思慕著他啊。
「你說，你思慕著太陽神？」
突如其來的一語，讓她驚惶失措地回過頭。
一個美得無以復加的女神正站在樹下，俯視著她。
「阿芙洛狄忒……大人？」達芙妮遲疑地說：「您？」
阿芙洛狄忒強忍著不耐，冷冰冰地說道：「你想得到太陽神的傾慕？」
再寒涼的語調由她嬌軟的嗓音說出來，也顯得甜糯動人，讓達芙妮一時聽得著迷。
「我說，你是不是想要太陽神的愛！」愛與美之神正懷著身孕，脾氣不佳，面對這個遲鈍到讓她一句話重複三遍的卑微侍女自是沒有好口氣。
「是……可是……」達芙妮吞吞吐吐，讓阿芙洛狄忒更為暴躁。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你究竟在說什麼！」
「我愛他，但是，我沒有奢望……」少女羞怯地說道。
「那我就當你不是了。」阿芙洛狄忒對眼前這個女人絕望了，轉身便走。
她正好不想做這個惡人。阿波羅兄妹與她的丈夫是從小到大的交情，關係親密，並且撮合了他們的婚姻，她根本不想做對不起他們的事情。但這是父神的命令，她才迫不得已跑這一趟。
達芙妮見她離去，感到自己好像做錯了，連忙扯住她的裙角，撲倒在地上企求道：「請等一下，美麗的女神啊，請讓我再思考一下！」
阿芙洛狄忒被她一拽，險些跌倒，氣得直哼哼地轉過頭，就想給她一腳。只是想到自己向來完美無缺的形象風度，又顧慮著腹中胎兒，才勉強忍下來。
「最後一次機會，你給我想好再回答。是，或者不是？」
達芙妮心想，對方是掌管愛情的神祗，那麼詢問自己這個問題，是要幫助自己嗎？
越想她越高興，對，一定是這樣的！月亮女神她根本不愛阿波羅，但是自己一心深愛著他，一定是自己虔誠的祈禱感動了愛神，對方是特地來幫助自己的！
她匍匐在對方腳下，用夢幻的聲音傾訴：「阿芙洛狄忒大人，我愛著阿波羅！深愛著他，比世界上任何人都更加愛他！請您幫助我，得到他的愛！」
望著這個卑躬屈膝的人，阿芙洛狄忒連連冷笑，從腰上扯下一條帶子扔去她面前。
「這是愛情腰帶，你應該聽說過它。」達芙妮的臉亮了起來。曾經使宙斯重新愛上赫拉，讓她懷上青春女神赫柏的神奇腰帶，即使來自於偏遠之地的也曾聽過這個傳說。
只聽見愛神又冷冷說到：「一個人一生只有一次的使用機會。若是使用了它，對方仍然不愛你，你這一生便不會再有人愛上你。」
「你可想好了？」阿芙洛狄忒最後告誡道。她最討厭借出這條腰帶，因為她有著將它介紹詳盡的職責，不得不一次次的把自己的寶物的老底給泄出來。
女人最重要的便是神秘感。這樣抛頭露面的辦事方法一點也不符合她的美學。
「他一定會愛我！」達芙妮十分有信心。這樣神奇的腰帶，即使宙斯也不能抵抗它的魔力。像眼前這名愛與美之神，廣泛地被男人們追捧著，不也是因為這條腰帶？
看著渾身沾滿泥濘與雜草的女孩，手捧腰帶，迫不及待跑去太陽神殿的背影，阿芙洛狄忒塗著鮮紅蔻丹的指甲撫著小腹，神色漠然。
「愚蠢的人啊。」她嗤嗤笑道，「宙斯是因本身便愛著赫拉，才會激發愛情腰帶的魔力。即使那也只是一時迷戀。愛情可是一種擁有時效性的短暫魔法。」
為著這樣一段眨眼如煙火的情緣，輕易放棄可以維繫一生的愛戀，這樣的女人真是愚蠢啊。可是這麼蠢的事情，卻不斷地上演著，使得她從來不缺少熱鬧可看。
「呣，不過命運女神說她與阿波羅之間連有紅線，」阿芙洛狄忒摸著下巴，喃喃自語，「也許他真會看上這麼盤清粥小菜？」
阿波羅打了好幾個噴嚏，渾身癱軟在妹妹的肩頭，被她連拖帶拉地弄回了寢殿。
阿爾把他扔去大床上，他迷迷糊糊地爬起來，緊
抱住打算走人的妹妹，死皮賴臉趴在她肩上，嘴巴貼在她臉頰旁，吐著混合酒氣的熱氣。
「留下來陪我好不好。我剛才好傷心，看到你居然和那個傢伙接吻，我要吻回來！」
「臭死了。少給我借酒裝瘋！」阿爾一巴掌拍去他臉上，就像趕走一隻嗡嗡叫的蒼蠅。
阿波羅拎起灑滿酒的衣襟，深深嗅了嗅：「唔，好臭，是我不好。甜心寶貝，你等等我，我這就去洗漱。說好了，你要在床上等我唷！」
他再不要忍耐，今晚就把她吃下去，阿波羅越想越開心。先把她徹底變成自己的，然後一天二十四小時不落地守在她身旁，哈迪斯到時拿什麼和他搶！
瞧著他忽左忽右的步伐，阿爾真擔心他會一頭栽進浴池裡撞暈過去。
不過淹不死他。他就算在池底睡一整夜，也只會讓池水蒸發殆盡，隨他鬧去。
阿爾長籲口氣，倒進床上。
這一天過得太混亂了。
先是哈迪斯，終於摘下了面具，將他的佔有欲一展無遺，強勢得讓人無從拒絕。
再是達芙妮，她竟然出現在這裡。
算算日子，小厄洛斯快要誕生了。前世阿波羅得罪了他之後，在巨人之戰後的宴會上，他向著阿波羅與達芙妮射出了那兩根箭，由此開啟了阿波羅被詛咒的戀愛生涯。
阿爾心煩意亂地擰著枕頭。她已發誓要守護自己的哥哥，正該從排除掉達芙妮這個禍患開始。
但那姑娘似乎與前世有所不同。她如今沒有被厄洛斯的厭惡之箭射中，倒是萌發少女情懷，愛上了阿波羅。
她該成全阿波羅前世的愛戀嗎？
不，今世，他愛的是自己！
聽到後殿的浴室裡傳來重物落水的聲音，阿爾倏地站起來。
當她走進蒸汽繚繞的浴池間裡的時候，看到這樣一幕。
自己的哥哥仰躺在池子裡的石椅上，雙臂舒展，腰上搭著一條白毛巾，在溫熱的池水裡呼呼睡了過去。
一名全身赤裸的少女，只在腰間系著愛神的腰帶，在池水裡艱難地跋涉著，含羞帶怯地挪動到他身旁，手搭上他的胸膛。
第五十三章 阿爾發飆
月光從浴室窗戶的欄杆裡照射進來,俊美的男子放鬆地浸在溫水裡，袒露著絕好的身材。
在他身旁的一名少女，因著蒸汽的暈染，皮膚顯得光滑細膩之至，羞紅的臉頰給她清秀的臉上添了抹媚色。這是幕動人的圖景，如果忽略掉門口還站著的另一名銀髮小美人。
達芙妮突然覺得冰冷刺骨,可她分明沉浸在溫暖舒適的熱水裡。她抬頭一看，接觸到一對絕對零度的銀眸,嚇得心臟險些驟停。
阿爾也以為自己會發怒發狂,事實上她卻極為冷靜。
前世,阿波羅與女神們嬉鬧交纏的場景,她沒有少旁觀。
遠古時代的神祗們歡愛時從不遮掩,樹下、草地上、花園裡，興致一來，任何地方都可以。正因為看多了那些場景，今世不管他怎麼追求自己，她都無法真心相信他。
前世，她深以身為太陽神的妹妹為榮，為著與他對稱，他有什麼自己就一定要有。
事實上他先有的金弓，她才相對的鑄造了一把銀弓。因為他箭術卓絕，她勤練射箭。她還在肩膀上與他一樣的地方，打下彎月印記。借助於這樣形式上的東西，來展現自己與阿波羅的關係，比起誰都更加親密。
是的，前世，她是那樣深刻的愛著她的兄長，想獨佔他，卻又知道這不可能，而一開始就絕望了。
對於那些被他所愛慕追逐的人，她嫉妒著。但那樣一種可悲的情感，她絕不允許自己存有。因此她遠離奧林帕斯，縱情於山水之間，逃避不去看他苦苦追著哪個女人的樣子。
然而他對自己竟然也有著同樣的佔有欲。他讓她射死了奧勒溫，她第一反應居然是：「他吃醋了！」甚至竊竊欣喜。然後她為著這樣的心情背上了負罪感。她知道自己不會對什麼人動心，而順勢發下了一世處女的誓言，讓阿波羅高興不已，卻也讓他就此把自己拋去了腦後。
她其實可以有一千一萬種方法，讓阿波羅死心塌地愛上自己。
身為他的妹妹，與他靈魂相連，沒有人比她更瞭解他。而他對她的寵溺，簡直刻入了他的天性。他從不會拒絕她的任何要求，她的條件得天獨厚。
但是那樣摻雜了心機，而變得不純的感情，阿爾覺得對於他們兄妹兩人，是一種褻瀆。她一直在等待，等著他主動向她靠近。
可是幾百幾千年過去了，他從一個女人流連到另一個女人身邊。最後她還沒有告訴他，自己是愛著他的，他便為她而死。
在冥河邊流下的那滴淚水，蘊含著她一世以來壓抑至極的情感，而打動了冥王閣下，撩動了他那顆死寂了十幾萬年的內心。
阿爾眯起眼睛，瞧著池中裸身的少女
在自己的注視下瑟瑟發抖，心中有著兩個截然相反的聲音。
是否該讓達芙妮用愛神腰帶去試探他？
可是萬一他真的迷戀上對方，自己該怎麼辦？放棄他？與他只做兄妹而已？可是他們已經發生了那麼多事情，兩人的關係還能回歸到前世那般「純潔」嗎？
重活一世，哥哥熱烈地追求著自己，她心知其中不乏自己有意無意的撩撥。她從前世學到了，不讓他得到自己，他就會一直追逐下去，而費心地維繫著這樣危險的平衡。
是的，她一直不接受，並非不愛他，更像是一種策略，也因為羞愧與心虛。
她可以說服自己，這是為了不讓他再掉進愛神的陷阱成為笑柄，事實上那都是藉口罷了。真正的緣由是她對兄長的佔有欲。其實僅僅只是自私而已。
哈迪斯，他一定看透了這一點。但他從來沒把阿波羅當成是他的對手。
在他眼裡，從來只有她一個而已。
他要馴服的對象，是她。他看死了她厭惡著這樣心機不純的自己，而無法與阿波羅在一起。
回想起冥王大人，阿爾按住了心跳過快的胸口。愛慕強者是神祗們的本性。那個強大到目空一切的男人，本能的吸引著她。這種魅力與阿波羅和她之間的引力，很難說孰勝孰負。
這時候，阿波羅微微動了動，看樣子快要醒來了。
阿爾瞬間拿准了主意。
當阿波羅睡醒的時候，覺得口渴，一杯甘甜的清泉恰好送到他嘴邊。他接過來，潤了潤喉嚨，沿著眼前柔滑細嫩的手臂看上去，一名裸身的少女跪坐在他旁邊的池子上。
她用手臂托著自己的胸脯，擠出一道誘人的深溝，她朝他俯身過來，嘴唇擦過他的額頭，純潔的處女芬芳包裹住他的感官，仔細分辨還會發現其中有月桂的香氣。
他妹妹從生下來就縈繞著月桂的香氣，因此他把月桂作為自己的聖樹，這也是他最喜愛的味道。
可是阿波羅卻勃然大怒：「你竟敢模仿阿爾忒彌斯！」他扔出手裡的杯子，砸上她的額角。達芙妮驚恐地靠著牆壁，嗚咽抽泣，更是讓阿波羅心煩意燥。
「你給我滾遠一點！不要用我妹妹的臉做這麼噁心的表情！」他扶著抽痛的額頭咒駡道。
因為愛神腰帶的魔力，在他看來，眼前的少女與他心愛的妹妹驚人相似，甚至前額上也有著一個模糊的胎記。但她的肩膀上沒有太陽印記。那是他的本源力量所打上的，與他的神格直接相連，使他能輕易分辯眼前的人不是他的愛人。
愛神的腰帶，其實是讓人看到自己眼中完美的另一半。在深陷愛情的男女看來，對方是完美的。若
是心中有著深愛的人，愛神腰帶的迷幻之力，是起不到效果的。
達芙妮並不知道這一點。她倚著牆爬起來，腰肢前挺，極力展示出愛神的腰帶，心裡不斷地祈禱：「阿芙洛狄忒啊，讓您的聖物發揮效力吧，請讓太陽神愛上我！」
阿波羅只覺得眉心疼痛不已，眼前越來越模糊，這名清麗少女的形象越來越熟悉：「阿爾？」
「我在這裡。」
伴隨著冷徹的聲音，阿爾從門外走進來，幾步便出現在達芙妮旁邊，扯下她的腰帶，扔了件衣服在她身上。一道清心寧神的月神祝福加在阿波羅身上。
「阿爾！」阿波羅的金眸裡恢復清明，仰頭看著她。
阿爾側過頭，對達芙妮說：「你已經失敗了。」
少女愣愣地摟著衣服，聽到她的話回過神，露出極度憤恨的神色：「為什麼！你明明不愛他，為什麼要霸佔著他！」
剛才在阿波羅熟睡時，阿爾對她說：「去吧，我與你打賭。用你最佳的面貌，去盡情誘惑於他。但是，你只有這一次機會。如果他沒有被你誘惑，你就再也不要肖想於他！」
阿波羅冷漠的態度深深的刺激了達芙妮，她流著淚說：「她不愛你！她可以放任我戴著愛神腰帶，來誘惑於你！她根本就不緊張於你！」
阿波羅弄清了發生的事情，心中也對阿爾頗有微詞，但他絕不會在外人面前落妹妹的面子，而故作無所謂地笑道：「那是因為她信任我，絕不會背叛於她。」
達芙妮深受打擊，淚流滿面地說：「這叫什麼背叛，你是宙斯的長子，光明無限的太陽神，你未來必然有眾多妻子，你寵倖誰都是自由的，又怎麼會是背叛？即使天后赫拉，不也沒有辦法干涉主神的感情生活？」
她一介小小的河神之女，竟敢妄議主神與天后的關係，阿波羅冷笑不已，完全可以預見她淒慘的未來。他正要出言反駁，阿爾先開了口。
「他是我的男人。我為什麼要分給別人？」銀色的長髮灼灼地發著光，那如同冰箭一般銳利的眼眸，直刺她的心臟，達芙妮突然感到無法呼吸。
主神的威壓感使得她覺得自己的心臟縮小成了一團，要喘不過氣來了。
「即使有愛神腰帶，他也看不上你。你認清了這個事實之後，還敢胡攪蠻纏，你以為這裡是什麼地方，容得你撒野？」
她周身冷若寒霜的氣場，讓達芙妮凍得面色青紫，哆嗦著嘴唇，發不出一點聲音，而那冰冷刺骨的語聲又說道：「你想說哈迪斯？那是我的事情，關你什麼事！」阿爾毫不客氣地說。
此女當真悲劇。宙斯想把自己嫁給哈迪斯，因而要引開阿波羅的視線，所以弄來了這麼
個人，還讓阿芙洛狄忒暗地助她。前世她那樣辜負阿波羅，也算是替他報了仇。
達芙妮癱在地上，幾乎成了一攤泥水。阿爾知道她再多暴露在自己的神壓之下，就要送了小命，而一揮手，用月之綾裹住她，把她遠遠打發去了宮殿之外。
一直旁觀看戲的阿波羅長出了口氣，手臂一伸，把她拽進了池中，按在自己懷裡。
「阿爾，你竟然真忍心眼睜睜看著我被人勾引？」他從背後抱著她，頭垂在她肩上懲罰性地啃咬著她的耳朵，語氣幽怨無比。
「你不是說了，那是我信任於你？」阿爾漫不經心地說道，讓他恨恨地在她脖子上咬了一口，「小壞蛋，你就是仗著我寵你！」阿波羅又是憤然，又是歎息。
「你總算良心沒有壞透。你知道嗎，聽到你說我是你的，我真的好高興。」當她霸氣地宣稱：「他是我的男人」的時候，他的心怦然而動，為她那刹那煥發的神采心折不已。
「你可要言出必行，以後你也要看緊我，不要讓其他女神靠近我，今天這樣的事情我不希望它再發生。」說著，他不住地在她耳邊和臉頰上，印下火熱的親吻。
阿爾悶悶地笑了。她剛領悟到，給他一個機會，也是給自己機會，果然是沒錯的。
她轉過身來，倚在他胳膊上，手指撫上他的俊臉，用變得柔媚的聲音安撫他：「還記得你和我打的賭嗎？你說給你三次機會，你會讓我相信。這便算作是你的第一場勝利。」
這真是天大的利好，阿波羅一時之間喜出望外，捏著她的下巴吻了上去。
「寶貝，你總算鬆口了！再有兩次成功，你就是我的了！」
阿波羅變得鬥志昂揚，這還是她第一次讓他看到希望呢！
「評判標準，可握在我的手上。這次是你走運，下次可不好說。」
阿爾的手指在他胸膛上劃著圈，挑逗得他呼吸愈發急促，眼神越見明亮。
「我一定會征服你！」阿波羅握住她的手，目光灼灼地宣言。
狡詐，卻又坦率的妹妹。如此的滑不溜手，卻讓他更加心慕不已。
他知道自己的缺陷。過於直白，目下無塵，看不到光照背後的陰影。
他需要這樣的妹妹，替他照看自己的身後，讓他毫無顧慮地只用看向前方。
他們是最相配的。阿波羅由始至終這麼篤信。
在被扔出去的達芙妮面前，出現一雙華麗的高跟金鞋。
阿芙洛狄忒俯視著她：「腰帶還給我。」
達芙妮猛然大笑起來，迸發的淚水使她涕淚橫流：「我賭上了一生的愛戀，卻輸得這樣淒慘，你一定在嘲笑我吧！」
從阿芙洛狄忒那形狀完美的鼻子裡發出嗤嗤的哼聲：「我為什麼要嘲笑你，你有哪點值得我特意去嘲笑的。」那張美豔至極的臉龐上，當真連一絲輕蔑也看不到，有的只是無盡的冷漠。
收回了腰帶，阿芙洛狄忒立刻掉頭。
「請您等一下！」達芙妮不甘地抱住她的腳。
「太陽神殿下與冥王陛下，都不可能放手的，可是，難道她還能嫁給兩個人！」
「這關你什麼事。」阿芙洛狄忒的聲音變得冷厲：「主神之間的間隙，豈是你可以利用的！」
瞧見她嫋娜而去的背影，達芙妮低低笑了起來。
她這才看出來，這些主神們的目中無人，都是一樣的。他們擺弄他人，就像玩弄棋子。
難怪月亮女神竟然還幫助自己勾引太陽神。那是因為她根本就沒把自己當成是對手。
「阿波羅殿下，您可知道，您愛上的是這樣一個無心的女人！」望著天空中冷酷的月亮，她頹然流著淚，喃喃自語：「而我愛上的太陽神殿下，也是這樣一個無心的人啊。」
第五十四章 赫爾墨斯
自奧林帕斯建成後的第一場大戰過後,神山暫歸寧靜。宙斯深感子嗣空虛，而四處獵豔，氣得赫拉幾度與他廝打，卻只給他藉口，躲得離她更遠。
先前在戰時她誓死捍衛神殿，與丈夫共進退的舉動,也曾打動過宙斯，然而他的自由不允許人干涉。赫拉這時才意識到,這位人與神之主可共患難,卻不可同富貴。
有一日,阿波羅與阿爾正享用宴飲時,突然放下酒杯,臉色一變：「有人偷走了我的祭品。」
這個時候，神祗們的封地都是由自己所打理，他們通常大大咧咧地在下界出現，使得人們對神並無多少敬畏。神祗就像他們的領主，他們馴養畜生，耕種土地，上供給神祗們。
阿波羅急匆匆地處理事務去了，阿爾輕輕笑了起來，原來那個人出生了。
風雨女神與宙斯之子，出生在阿爾卡迪亞的赫爾墨斯，宙斯的第一個非婚生的兒子，也是他最著名的一個私生子。
赫爾墨斯生下來就天資卓絕，聰慧異常，他知道自己母親身份低微，宙斯只不過是一夕貪歡，她甚至很難見到主神第二面，因而想盡辦法引起宙斯的注意。
除了宙斯與波塞冬之外，奧林帕斯眾神裡信徒第三多的便是太陽神阿波羅。在整個光照充裕的愛琴海沿岸，給予人們光熱的太陽被廣泛崇拜著。
赫爾墨斯得知有一批牲畜是拿去獻祭給阿波羅的之後，便使巧計將它們截了下來，故意漏口風把自己的名字報上去，引得阿波羅前來，然後在山坡上彈奏美妙的樂曲，讓怒氣衝衝前來找麻煩的阿波羅聽得入了迷，將他帶回了神山上。
雲霧繚繞為靜謐的山峰增添了靈動的色彩，在廣場上便能遠遠見到的純白宏大宮殿群，爬上千層階梯方能抵達。但凡第一次進入聖域之人，無不為其莊嚴與奢華而心生敬畏。
赫爾墨斯卻只是微微一怔，神色便立即恢復如常。他有自信，憑藉自己的能力，必能在這裡生活得很好。這副不卑不亢的表現倒是讓阿波羅對他生了幾分好感。
迎面而來的是寬度在百米以上的主神殿，日常議事在這裡舉行，越過它之後的小廣場，另一個與它大小相當，裝飾得更為愜意舒適的宮殿就是宴會大廳。
主神宙斯的居所位於宮殿群的正中心，在它東邊臨海之處，便是太陽與月亮之神的宮殿。
阿爾立於宮殿前，看向結伴走過來的兩人。哥哥
旁邊的那個男孩看上去十六七歲，比阿波羅矮半個頭，身材高而瘦，亞麻色的頭髮長度及肩，瓜子臉型，眼眸偏狹長，是名五官俊秀的美少年。
「都說您是父神最寵愛的兒子，果不其然，太陽神的宮殿也是距離父神最近的呢。」
阿波羅被拍得舒爽，哈哈地笑著。
阿爾似笑非笑地接過話：「難怪您被稱為巧言善辯的赫爾墨斯，這番話固然好聽，可要是傳到阿瑞斯他們的耳朵裡，哥哥是要被圍攻的。」
赫爾墨斯不慌不忙，微笑著欠身：「美麗清高的月亮女神，您是不是對我有什麼誤解？」
他鞠了一躬後，便支起身子，微抬眼皮不著痕跡地打量眼前的女神。
十五六歲少女的模樣，白裙在肩膀處打結，露出半個削肩與兩條白皙纖細的手臂，光潔如瓷器一般的肌膚，是即使與出名的白臂赫拉相比，也毫不遜色的冰肌玉骨。
她的頭髮用秘銀絲線與皎潔珍珠所編成的精美發飾攏在耳後，耳垂上綴著的兩顆珍珠色寶石散發著惑人光芒。這樣精巧的發飾只有矮人族的能工巧匠，耳環也絕非凡品；還有那身飄逸的長裙，那是珍稀至極的月光流紗，上面流動著點點清輝光芒，即是絕美的裝飾品，又有魔法加成，薄如蟬翼而堅韌無比，是精靈族用獨有的高超工藝，百人一個月才能織成一米。
泰坦之戰過後，精靈族日益繁榮昌盛，作為他們的守護神，阿爾需要強勢起來才使他們不至於被覬覦。但因冥王大人的求婚，大家將她視作板上釘釘的冥後，頂著這個名號，一時之間倒也沒人敢來招惹她。
赫爾墨斯在心裡感歎這位女神的財大氣粗，字裡行間更加討好：「我在下界也聽說過您的名號，宙斯最寵愛的女兒，聰穎仁慈的月亮女神，我倒是有一個生意想找你相商。」
「生意？」阿波羅反復念叨幾遍這個新詞，顯示出感興趣的樣子：「你是說以物易物的交換？聽上去很有意思，你具體說一說！」
赫爾墨斯點點頭，斟酌著詞彙對阿爾說：「您久不降臨下界，不知您是否得知，您的眷族與人類之間略有衝突……」
因為此時的人普遍長壽，隨著繁衍生息，人類數量暴增，所占的土地越來越多，由海邊逐漸往內陸擴張，已臨近肥沃的萊茵河谷，與精靈族之間有了幾場不大不小的爭端。
阿爾平時大多數時間在聖域裡足不出戶
，阿波羅喜歡四處遊玩，兩人的分工便是他負責下界之事，她留在權力中樞觀察各方動向。
「出了這樣的大事，你竟然沒有告訴我！」阿爾不好在外人面前責備他，腹誹著橫了阿波羅一眼。金髮的太陽神嘿嘿訕笑：「我以為不是什麼大事情，就沒拿來讓你煩心。」
「你以為是你和阿瑞斯之間兄弟打架，越打感情越好嗎？那是異族之間，稍不留神會出大亂子！」阿爾生氣了，扭頭去找宙斯告狀。
幾人匆匆來到議事廳，宙斯正在聽取自己祭司的報告，見到阿爾立刻露出燦爛的笑臉：「唷，吾的小寶貝，你怎麼滿臉不高興？是誰膽敢冒犯於你，我的小阿爾？」
父神犀利的視線掃了眼她身後的赫爾墨斯，讓他心中發涼，連連叫苦，自己給父神留下的第一印象，居然是惹得他愛女不快的禍根子？
阿爾搖搖頭，嬌聲說：「父神，弟弟他很好，並沒有冒犯於我。」
赫拉眼皮一跳，她這聲弟弟一出，給了這個私生子一個身份，她絕不能容忍：「主神，那個躲在阿爾忒彌斯背後的，流著卑賤骯髒血液的小雜種——」
宙斯出言打斷她：「如果又是那些除了展現你的狹隘與嫉妒之外別無他物，只能降低你的格調、加重你與我之間的間隙的污言穢語，不說也罷！」
赫拉氣他絲毫不給自己面子，卻也聽進去了部分，想著不能再加重與他的間隙，扭頭回寢殿哄她剛降生的愛女去了。
從頭頂上方投來的意味深長的視線讓赫爾墨斯心中一跳。
主神的目光只是一閃，便略過了他，沖心愛的小女兒招手，柔聲道：「以前你一受委屈，就來爬我的膝蓋。怎麼現在長大了，不要你的老父親了？」
阿爾一跺腳，兩團紅暈浮上面頰：「人家已經長大了嘛，就算很想親近父神，也覺得丟人得很呐。」
「誰敢笑你！」宙斯牛眼一瞪，把竊笑不已的阿波羅和赫爾墨斯瞪得抬不起頭來，再迅速變臉，沖阿爾笑眯眯地說：「過來，讓我抱抱你，再大你也是我的寶貝女兒。」
阿爾依言走上臺階，軟軟地依偎去宙斯的膝蓋上。
這位神與人的共主向來工於心計，但對她的寵愛也是真的。
自她重回奧林帕斯，百餘年來在他面前撒嬌弄嗔，漸漸分不清真情假意，對他孺慕之情一如往昔，卻也時時不忘
提醒自己，他始終是名帝王，不能全然信任於他。
宙斯笑眯眯地逗弄她的小臉，手指插入她順滑的發間。自她小時候這姑娘香香軟軟的依賴著自己，寵了幾百年也寵成了習慣。
她長大之後，模樣清麗無雙，在外人面前，只有對著自己才會展露出小女兒家的模樣，更是讓宙斯的大男子心態充分得到滿足。
若不是那個難搞的哈迪斯看中她，他當真不忍心讓她離開自己。
銀髮的小女神跪坐在宙斯膝下，頭枕在他腿上，那位以執法公允著稱的神山主人溫柔地愛撫著她的髮絲，赫爾墨斯目瞪口呆了好半天，才勉強定了定神，環視了一圈，發現天后赫拉、正義女神與命運女神們都一臉見怪不怪的樣子，只有阿波羅似乎有點眼紅吃醋，就是不知道他在吃誰的醋。
赫爾墨斯咂舌不已，直到現在他才深刻體會到了月亮女神受寵到什麼程度，心裡更是忐忑，不知道她究竟來找宙斯打算說什麼。
「父神，是我的眷族，被狂妄自大的人類給欺負了！」阿爾睜著水汪汪的眼睛向宙斯控訴道。
命運女神裡的長女阿特洛波斯說道：「咦，連你也被欺負了？我正在向父神彙報這一事實。」
人類的日子過得越好，便愈發不敬神靈，懶於祭祀，或者克扣份量，在各地都時有發生。
阿特洛波斯負責剪斷生命之線，她建議父神，給人類設定界限，不能讓他們擁有與神靈一般永久的生命。因而她出言幫助她，也是想藉著受寵的阿爾忒彌斯來勸服父神。
宙斯果然勃然大怒，連聲說要懲罰人類，阿爾知道接下來人類的黃金時代便要過去了，但她並不想參合進這件事裡，她可不想被人類所怨恨。
「父神，我倒沒有要懲罰他們的意思。我的想法是，人類有雅典娜與阿瑞斯的守護，大陸上除了這個種族之外，還生活著我與哥哥守護的精靈族，赫淮斯托斯所引導的矮人族，日後也許會有更多種族，我想衝突是不可避免的，但赫爾墨斯有一個提議。」
赫爾墨斯心領神會，上前鞠了一躬，然後款款而談。
「我在下界親眼所見，事實上各族之間的矛盾在於他們都有特殊的出產，精靈族的手工藝、矮人族的武器，因為極少流傳出來，使得人類眼紅乃至爭搶。」
「不如開放一個場所，供他們之間以物易物互通有
無，這樣既可以避免戰亂，又能使他們彼此都更為繁榮，使父神的供奉有所增益。」
集市的概念便由赫爾墨斯提出來了，在施行之後果真行之有效，而使得宙斯對赫爾墨斯稱讚有加，封他為商人之神，將神山的經濟大權也交予他掌管。
阿爾知道即使沒有自己，赫爾墨斯也遲早能受到宙斯賞識，只是這次，他們兄妹賣了一個大人情給他，對未來的局勢，勢必造成改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