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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 《(還珠)還珠之乾隆二大爺》作者:雲上打滾【完結】

正文 生了

為了答應皇阿瑪好好照料八叔,乾隆是一早就把留在京中的宗室親貴們篩選了一遍。

世襲罔替的鐵帽子親王一家,郡王兩家,其餘宗室親貴,不是親王就是郡王,最低也是個公品級的,這樣的家世,到時候他再找個借口,隨意封個爵位什麼的給八叔,使他一輩子衣食無憂也就是了……

現在等啊盼啊的,總算是盼來了八叔,乾隆是高興的不得了,這下他總算可以跟皇阿瑪交代了……想到這兒,他便揮退了侍衛,樂滋滋的翻開了折子,唔,八叔是投到哪一家呢?

乾隆低頭一看那折子裡的內容,頓時僵住了——那折子上寫的十分清楚,這次懷孕的,是怡親王弘曉的嫡福晉李佳氏!

怎麼會是他家?

乾隆啪的一聲合上了折子,面色陰沉的想著,怡親王家雖然被他列在了八叔投胎的名單之上,但他從來就不曾想過八叔會投胎到他家去……

怡親王,乾隆哼了一聲,自從乾隆四年的「弘晰逆案」後,他就很不喜歡弘曉等人了。

乾隆想到這裡,也是膈應不已。弘晰是誰?那是廢太子,理密親王胤礽的兒子,當年在宮中,他可是備受皇瑪法寵愛的……

一念至此,乾隆的臉又陰了幾分,雖然他一向標榜著自己是皇瑪法最寵愛的孫子,但世人卻不知道,皇瑪法最寵愛的可不是他,而是另有其人,那人就是弘晰!

後來皇瑪法雖廢了太子,但他老人家對弘晰的寵愛卻仍是一如既往,他以前還曾聽到過一個傳聞,說是皇瑪法沉痾在身,即將不久於人世的時候,還曾詔諭閣老馬奇,說是弘晰為其所鍾愛,特詔封為親王!

乾隆一想到這兒,臉就有些扭曲了,他不喜歡弘晰,一方面是因為他妄圖謀求帝位,另外一方面,大概也是因為小時候皇瑪法更寵愛的是弘晰而不是他的緣故……

乾隆四年,莊親王允祿還有弘升、弘昌、弘皎等人都捲入了弘晰逆案中,其中弘昌、弘皎兩個都是他十三叔的兒子,是現在的怡親王弘曉的兄弟。

想到他十三叔,乾隆心中也頗不是滋味,十三叔啊十三叔,你只知道朕待你的子嗣不好,你怎麼就不能替朕想想,弘昌、弘皎他們兩個捲入的可是謀逆的案子,朕若不是看在你的面兒上,早就把他們……

想到這兒,乾隆長歎了口氣,這一世他是不大可能像是上一世那般對十三叔的後人涼薄不已,可要他就這麼擯棄前嫌,心裡面一點兒疙瘩也沒有,那也是不可能的。

所以他一看見自家八叔投胎到怡親王家,就覺得……乾隆的面色突然有幾分古怪,等等,八叔和十三叔,他們兩人可是一直勢同水火的,可如今八叔卻投胎做了十三叔的孫子……

這算個什麼事兒?

乾隆想到此處,頓覺頭大如斗,他按了按額頭,想了一會兒,罷了罷了,八叔愛投胎到哪家就哪家吧,這投胎什麼的,再怎麼也不是他能左右的,且八叔可是朕的長輩,等他生下來以後,朕只需做到答應皇阿瑪的事就可以了,其他的事,就讓皇阿瑪去頭疼吧!

乾隆想通了這一點,頓覺渾身一輕,悠哉悠哉的開始批閱起了奏章。

說來也奇怪,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弘曉嫡福晉懷孕的事,不過兩月功夫,留守在京城中的宗室人家竟接二連三的傳出喜訊,如諴親王允秘,他的嫡福晉海望之女烏雅氏只比李佳氏晚了半個多月診出了孕信。

然後便是平郡王家,慶寧的嫡福晉也懷上了,這平郡王雖說是郡王,但他們家也是不簡單,祖上是禮親王代善的長子岳托,他阿瑪是太祖皇帝的八世孫,和自己的關係也好,不過可惜,天妒英才,早早的就去了。

乾隆歎了口氣,其實最開始他相中的就是平郡王家,他們家可是世襲罔替的鐵帽子王位,絕不會委屈了八叔,但誰知八叔選的竟是弘曉家。

乾隆想到這兒,就覺得鬱悶不已,也沒有心思再看其他懷了孕的幾戶人家了,反正那幾戶人家俱是宗室親貴,怎麼著都不會委屈了八叔,只不過那幾家有孕的可不是嫡福晉,而是側福晉或是庶福晉、格格一流的。

八叔……應該不會投胎到這些女人的肚子裡去吧?乾隆點點頭,開始了掰著手指,坐等八叔的日子。

乾隆十五年四月中,十月懷胎,一朝分娩,從得知李佳氏開始陣痛的消息後,乾隆在養心殿中就有些坐立不安了,這李佳氏從有消息到現在都快七八個時辰了,怎麼到現在還沒有喜訊出來呢?

在一旁侍立的吳書來瞅著乾隆在暖閣裡面轉來轉去,坐立難安的模樣,心裡不由的犯起了嘀咕,萬歲爺不是一向不喜歡怡親王爺麼?怎麼現在瞅著萬歲爺這副焦急的神色,倒有幾分像是先頭主子娘娘生七阿哥時……

吳書來一想到這兒,忙呸呸幾聲,想什麼呢?現在生產的那可是怡親王福晉!

他剛想到這兒,就見自家萬歲爺總算是安生下來,一屁股坐到了炕上:「吳書來!」

「奴才在!」吳書來忙收攝心神,恭敬的答道。

乾隆皺緊了眉,他眼下是關心則亂,一心想著定要他八叔平平安安的來到這世上,所以有些事考慮的就沒那麼周全了:「上永壽宮去告訴皇后,就說朕說的,朕聽太醫說弘曉媳婦這一胎不大好,讓她再派兩個老成知事的嬤嬤並幾個穩婆過去!」

「庶。」

待吳書來去後,乾隆方疲憊的按了按眉心,他這也是沒辦法,總不能眼睜睜的看著八叔被難產吧?再說了,這親王福晉的事,他就算是再著急,也插不上手,這可是皇后的事,所以他就胡亂想了個借口,讓那拉氏派人去看看那邊到底怎麼樣了。

八叔啊,你可千萬不能有事啊,否則朕要怎麼跟皇阿瑪交代啊!乾隆在暖閣裡默默的禱祝著。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就在乾隆忍不住想讓粘桿處的人去產房打探一下消息的時候,吳書來突然一溜小跑的進來,滿面笑容,歡喜不已的說:「回萬歲爺,怡親王福晉生了!」

「生了?!」乾隆頓時跳了起來,八叔生了,太好了!他樂得在屋裡轉了一圈,然後道:「賞!」

他說完,見吳書來愣了一下,便笑罵道:「怡親王喜得貴子,朕高興啊,傳旨,就照著怡親王世子的例賞下去,再去永壽宮告訴皇后,就說朕說的,怡親王素來與朕親厚,這禮麼,讓她再加厚三成!」

乾隆說完,就盤算著自己一會兒要不要上太廟去告訴皇阿瑪,就說八叔生了,他正想著,就見吳書來面色古怪,欲言又止的站在那兒。

「怎麼還不去?」乾隆不由的一挑眉問。

「回……萬歲爺,這怡親王福晉……」吳書來小心翼翼的覷了眼乾隆方道:「生的……可是個小格格啊!」

乾隆一怔,臉上的笑容頓時僵住了,小……小格格?!這,這……

他好半響才反應過來,不會吧!……八叔,八叔變,變成女的了?!

一念至此,乾隆頓時如遭雷擊,完了完了,朕完了!這八叔變成了女的,那回頭皇阿瑪豈不是要上來掐死朕?!

一想到這兒,乾隆的臉色是又青又白,只恨不得能再去太廟裡跪上一夜,希望皇阿瑪能原諒他。

朕……真的不是故意的啊啊啊……

「萬歲爺?萬歲爺?」吳書來見乾隆神色不對,不由的小心翼翼的喚著,萬歲爺不會是被魘住了吧?

「啊?呃……」乾隆回過神來,他晃了晃頭,鎮定了一下道:「哦,小格格,好,也好,傳旨,照和碩格格的例,賞下去,再告訴皇后,加厚三成……」

「庶。」吳書來瞧著自家萬歲爺仿若遊魂似的飄到炕前坐下,不由的有幾分害怕,他也不敢說什麼,忙出去傳旨了。

乾隆坐在炕上,額上青筋亂跳,小格格好,好個屁呀……他一拳砸在龍案上,忍不住爆粗口了,要是皇阿瑪知道朕把八叔從一個大好男兒變成了養在深閨,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嬌弱女兒……那他還不上來掐死朕?

還有……

乾隆一想到大清的公主,還有親王的和碩格格們,向來選額駙什麼的,那可都是要優先考慮蒙古的,頓時臉又綠了。

八叔當日在京城中,那可是左右逢源,長袖善舞,極其厲害的人物,康熙朝,誰不知道八阿哥的大名,而雍正朝,又有誰不知道廉親王之名。且當初他也是為了帝位,和皇阿瑪鬧得個勢同水火的,這若是把八叔嫁到蒙古去,這蒙古可是大清的後院兒,到時候八叔若是聯絡蒙古諸部想幹點什麼的話……那朕可就別想再睡安穩覺了!

一想到這兒,乾隆真恨不得能把剛出生的小格格再塞回李佳氏的肚子裡去!

可想歸想,他卻是萬萬不能這麼做的,乾隆思來想去,只覺得頭大如斗,他抱著腦袋,撲通一下仰躺在炕上,捂著眼睛,萬佛啊,朕該怎麼辦?

作者有話要說:╮(╯▽╰)╭

小鉗子啊小鉗子,無論是男是女,你丫都杯具定了,嘖嘖……

正文 傷心

就在他喃喃自語的時候,也不知道是不是剛才動作大了些,龍案上的一本折子被他碰到了,啪嗒一聲落在了炕上,乾隆無意中側頭掃了一眼,立刻僵住了。

那折子是前幾日平郡王慶寧遞上來的折子,說是自家福晉再有一個月就要生產了,可來診脈的太醫們都說她這一胎胎位不正,恐有凶險,慶寧和他嫡福晉感情極好,所以特特的上了折子,祈請他派上一位太醫並穩妥的穩婆到平郡王府常駐,以幫助其福晉順利生產。

想到這兒,乾隆眼前一亮,對了!當時他只顧著想第一個生產的就是八叔,怎麼就完全沒有想過,萬一八叔投胎的不是這一個,而是後面的呢?

且當時十四叔也說了,八叔會在乾隆十五年投胎,這從年頭到年尾,那是哪天都有可能啊!

一想到這兒,乾隆頓覺自己好像活過來了,現在才四月,還早著呢……哈,啊哈哈……

一念至此,乾隆渾身一輕,長吁了口氣,暗罵著自己糊塗,然後就拿起硃筆在平郡王遞上來的折子上寫了一個准字,然後他便命王順進來,讓他去太醫院和永壽宮傳旨,各派一名太醫,一名穩婆到諴親王府和平郡王府,幫著諴親王福晉和平郡王福晉安胎。

永壽宮

那拉氏聽完聖旨,低頭想了片刻後就說自己知道了,然後便打發王順回養心殿復旨,待他走後,

原本挺直了脊樑,端莊整肅的坐在寶座上的那拉氏只覺得心中疲憊不已,整個人一下子就癱軟了下來。

「娘娘!」容嬤嬤嚇了一跳,慌忙伸手來扶她。

「容嬤嬤……」那拉氏此刻似乎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她抓著容嬤嬤的胳膊,擰緊了眉,困惑不已:「你說,皇上他這是什麼意思?」

容嬤嬤是那拉氏的乳母,她自小就看著那拉氏長大,哪裡還不知道那拉氏的意思。

從乾隆十四年四月封後到如今,已有整整一年,在這一年裡,皇上到永壽宮的日子那是數都數的過來的,每月初一十五,那是宮裡規矩,皇上只能在娘娘這兒過夜。

一想到這兒,容嬤嬤不禁有些怨懟,這皇上的心裡究竟在想些什麼?年節那會兒他對娘娘還好得很,親賜了御用的大氅給娘娘,可自從封後那晚上起,皇上就有些不對勁兒了。

這宿在永壽宮裡,跟皇后娘娘……竟然沒有敦倫?!

這事兒讓十分瞭解自家萬歲爺那風流性子的容嬤嬤百思不得其解,這暖玉溫香都在懷了,萬歲爺竟然能忍得住,這裡面兒到底有什麼貓膩,難道說,萬歲爺之前對娘娘的一切,那都是假的?

想到這兒,容嬤嬤禁不住心裡一寒,她從前就聽人說過,這男人若是寵一個女人,那定然是不願意把她放到那風口浪尖之上的,而如今娘娘,可不就是在風口浪尖之上?

所以萬歲爺……莫非這是要拿娘娘做擋箭牌?

呸呸呸,不可能的,這後宮裡面的事,容嬤嬤雖不說知道九分,但那七八分總是有的,若說萬歲爺這些年真寵過誰,那就只有從前的恭順皇貴妃高氏了。

那會兒高氏以一屆包衣使女的身份,愣是壓了滿洲大族出生的她家娘娘一大頭,皇上甚至親自向先帝請封高氏為側室福晉,後來,又弄出一個什麼唯一的貴妃來……

可現在呢,那高氏全族死的死,流放的流放,高氏在這宮裡留下的一切痕跡都被萬歲爺親手給抹了。

再者最近……容嬤嬤想了想,萬歲爺去的最多的也就是舒嬪葉赫那拉氏的永和宮,再往下其他妃子們至多一月裡也就兩三回,再有位份再低一些的貴人、常在答應什麼的。

難道……是舒嬪?

這個念頭剛一冒出來,容嬤嬤立刻又搖著頭,否定了自己這個猜測,照著咱皇上那寵人的勁頭,這舒嬪哪會到現在還是個嬪呢?若是皇上真寵愛她,那早就封她為妃了……再者,葉赫那拉氏,也是滿洲大姓啊……

一想到這兒,容嬤嬤立刻提高了警惕,決定一會兒定要告訴娘娘,讓她千萬小心這個舒嬪!

想到這兒,容嬤嬤便安撫的輕拍著那拉氏的脊背道:「娘娘,奴婢知道您的心思,皇上他……」說到此處,容嬤嬤也是有些接不下去了,這皇上還真是奇怪,不寵幸娘娘倒也罷了,這怡親王、諴親王不是向來不討他喜歡麼?怎麼他對兩位親王福晉懷孕產子的事這麼傷心?

一想到這兒,容嬤嬤不禁和那吳書來一樣,有些想歪了,莫非,皇上他……

而此刻,那拉氏顯然也想到了這一點,她面色一白,指甲幾乎深陷入容嬤嬤的手臂中:「嬤嬤,你說皇上他會不會,會不會是……」她一想到那個可怖的猜測,就覺得渾身發冷。

「娘娘!」容嬤嬤一聽那拉氏那發顫的聲音,自己反倒是先暗暗罵著自己沒事胡思亂想做什麼,她看著那拉氏,正色道:「娘娘,您素來清楚皇上的性子,皇上豈會是……」她左右掃了眼,壓低了聲音道:「那樣的人?」

那拉氏是關己則亂,且這一年來乾隆對她的態度讓她根本就莫不著頭腦,這種不上不下,吊在半空的感覺讓饒是一向鎮定自若的她也有些快受不住了,所以她才會有了那樣的猜測,如今容嬤嬤這麼一說,她想了想,也靜下心來強笑了一下說:「嬤嬤說的是,是我多想了。」

她說完,又歎了口氣說:「皇上既托了我,嬤嬤,一會兒你就替我挑上兩個老成知事的嬤嬤,再帶上兩個穩婆,去諴親王和平郡王府吧,還有怡親王小格格的例賞和禮,也得讓你費心了。」

「庶。」容嬤嬤應了,又見那拉氏一副鬱鬱寡歡的模樣,便勸慰道:「娘娘,您如今已是這後宮裡最尊貴的人了,這往後的日子還長著呢,您千萬得放寬心。」

那拉氏嗯了一聲,面上始終是帶著憂色,抑鬱不已的道:「後宮中最尊貴的人又如何?自從立後以來,皇上根本……就不同我,」她說到這兒,咬緊了下唇:「沒有孩子的皇后,再尊貴也是白搭!」說到這兒,那拉氏不由的攥緊了手裡的帕子,咬牙恨恨的不說話。

「娘娘!」容嬤嬤聽出那拉氏那話裡的意思了,她那是在說她自個兒是不生蛋的母雞呢!

想到這兒,容嬤嬤的鼻子一酸,寬慰她道:「娘娘,您可不能這麼想,這日子還長著哩,往後啊,您肯定會有個乖巧聽話的小阿哥的!」

「是啊,這日子還長……」那拉氏聽了她的話,無奈的笑了笑說:「罷了,就這樣吧,皇上既然封本宮為後,又對本宮這樣,那他的意思就是要讓本宮做這麼個擺設,本宮就算再怎麼難受,也只能忍著……忍,忍,忍!」她說完,低頭擺弄著帕子:「為了小阿哥,本宮會忍,可若是忍不住了的話……」她說到此處,兩手一用力,那帕子呲啦一聲就被她撕爛了。

容嬤嬤看著那帕子,心裡一驚,她自然清楚娘娘是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意思,娘娘這性子,就是太烈太直了些,容嬤嬤也清楚自家娘娘的苦楚,所以看到眼前這一幕,她也僅僅是一驚而已,再者她心裡可是早就存了若是娘娘不在了,那她定然也要隨了娘娘去的想法。

只是這時候要說什麼玉碎瓦全的還為時尚早,所以容嬤嬤又勸了那拉氏幾句,待她面上的抑鬱之色稍去,才匆匆去傳旨。

時光荏苒,眨眼間便又是一月,五月中,諴親王福晉烏雅氏產下一女,又過了兩日,平郡王福晉蘇完尼瓜爾佳氏也產下一女……

乾隆得知這個消息以後,差點沒昏過去,怎麼又是女的!?難道說八叔他……

不,不會的……乾隆在西暖閣裡轉著圈,龍靴幾乎把地上的金磚都給踩花了,才一拳砸在龍案上,衝著來報信兒的吳書來大吼一句:「去告訴皇后,讓她照著親王嫡女、郡王嫡女的份例賞了就是!」

「庶!」吳書來看著乾隆那副暴怒不已的模樣,慌忙應了出去。

乾隆又在暖閣裡轉悠了一會兒,才逐漸平息了怒火,二十四叔和慶寧,你們兩個也太不給力了,怎麼連個兒子都生不出來!

這樣一來,剩下的就只有其他宗室親貴府裡的側福晉和庶福晉們肚子裡的娃兒了,難道八叔會投胎到這些人的肚皮裡?

乾隆一想到這兒,又想起自家八叔的額娘,良妃衛氏來,除了皇后算是皇帝的正妻外,這什麼皇貴妃、貴妃、妃、嬪一類的,都算是妾,還有什麼庶妃一類,那連妾都算不上。

八叔的額娘良妃自然也算是皇瑪法的妾了,所以……萬一八叔真投胎到這些人的肚子裡,那……

想到這兒,乾隆忙把粘桿處的人叫了來,讓他們把注意力轉到了這些之前被他忽視的女人身上,又切切叮囑他們定要嚴密監視,以防不測。

等到粘桿處的人去後,乾隆不禁摁住了額頭,為了八叔,朕連皇阿瑪留給朕的粘桿處都撒出去監視孕婦了,朕容易麼?

作者有話要說:╮(╯▽╰)╭

小鉗子啊小鉗子,乃為了不把八叔生出來,這下可是大大的得罪了那拉姐姐啊~

正文 都是女孩

乾隆呼了一口濁氣出來,想了想,雖說八叔有可能投胎到這些側室福晉或是庶福晉、格格們的身上,但萬一……要不是呢?八叔若是一心想要投到嫡妻身上,那豈不是大大的不妙?

再者到了最後,萬一八叔沒生出來,那皇阿瑪豈不是……乾隆一想到自家皇阿瑪面沉如水,冷冷的盯著自己看的模樣,就禁不住遍體生寒,立時下定決心,沒有萬一,朕今年一定會讓八叔平安出生的!

一念至此,乾隆立刻叫吳書來進來,命他去傳旨,把目前在京師附近操練,原在古北口、喜峰口和喀喇河一帶駐防的宗室子弟,召回了七八個,命他們星夜回京面聖。

不過一天一夜的功夫,這些宗室子弟們就星夜馳回了京師,到了京城,他們只來得及退下甲冑,就匆忙的遞牌子進宮覲見了。

「奴才恭請皇上聖安!」一群人叩下頭去,乾隆坐在上首,滿意的注視著下面跪著的諸人,看來朕派他們去練兵還是有效果的嘛,這才不到一年……他們可都是大變樣兒了……

乾隆看著左首第一人,那是福彭的兄弟福秀的二兒子,在他的印象中,上一世這小子仗著他大哥襲了平郡王的爵位,就整日裡游手好閒的,後來又因為縱慾過度,早早的便掏虛了身子去了,可現在呢……

乾隆看著那慶安一臉剛毅,眼中神采奕奕,精神抖擻的模樣,禁不住暗自得意,決定日後一定要把宗室子弟、八旗兵丁,沒事兒都牽出去溜溜。

當年太祖皇帝時,這八旗可是平時務農,戰時荷戈從征,那時可謂是全民皆兵,可自從入關以後,這八旗是一日比一日腐敗,而宗室子弟也是越來越紈褲了。

長此以往,八旗還能叫八旗麼?這拉出去,還能打仗麼?想到自己上一世那幾場敗仗,乾隆臉都黑了,越發堅定了自己沒事就要把八旗和宗室子弟牽出去溜溜的決心。

當然,這些都不是重點,重點是……這些人身體健壯了,自然……在這生兒子方面,也定然能……

事不宜遲,乾隆也不想再耽擱了,這時間若是不夠了,萬一八叔真的沒生出來,那他可就真完蛋了,所以他便咳了一聲,正色道:「諸將辛苦了。」

下面跪著的慶安和其他諸人聽了,不由的齊聲應道:「能為皇上效力,奴才萬死不辭!」

「忠心可嘉!」乾隆揚了揚眉道:「但朕把你們送去練兵,為的可不是這句話!朕要的,是你們日後能在戰場上建不世之功,能以戰功為自己拼的一個爵位來!」他說完,揚聲道:「吳書來!」

「奴才在!」

「賞!」

「庶!」吳書來忙領著小太監們端著大托盤出來,裡面放著的俱是金銀之物,等賞賜完畢後,乾隆又道:「傳旨,今日所召見諸將,忠心可嘉,著每人晉陞一等,賜腰刀一柄!」

「庶!」

跪在地上的眾人聽了,禁不住滿臉興奮,他們幾人中間,有的是嫡子,但爵位卻落在叔伯一輩頭上,輪不到他們承襲,有的則是壓根就沒資格襲爵的庶子,所以這日子是樂得清閒,整日裡游手好閒。

誰知道皇上突然會降旨,把他們全都弄到了古北口,或是喜峰口、喀喇河一帶練兵,那兒的條件艱苦,哪裡比得上京師,這每月裡光是風沙什麼的都要吃上不少,更別提練兵時的辛苦了。

開始他們還抱怨不已,可到了後面,也不知是不是被這軍營中的熱血所感,還是其他什麼原因,接到回京詔諭時,他們幾個竟然不想回去了!

勇戰沙場,馬革裹屍方是真男兒,大英雄!在軍營裡呆了一年多,他們早就不再是從前那些寧肯死在女人褲襠裡的窩囊廢了,所以當他們聽到皇上讓他們建不世之功,以軍功拼的爵位時,他們俱是興奮不已,滿面紅光。

慶安更是直接叩首奏道:「皇上,奴才懇請即刻回營,勤加訓練……」

他話還未說完,就被乾隆截斷了:「這事日後再說。」

「皇上?」慶安一怔。

乾隆看了他一眼,然後才道:「俗語有云:自古忠孝難兩全……」他說到這兒,見慶安等人俱是面色一白,不由的有些好笑道:「你們的忠心,朕已經看到了,接下來,你們是不是也得替家中的父母想想?」

「這,皇上……」慶安等人不由的面面相覷:「奴才……」

乾隆揮手止住他們,接著道:「前些日子,太后與朕閒聊時曾提到過,說這幾年宗室親貴們子息不盛,她老人家頗為憂心。」乾隆說到,又看了看一頭霧水的諸人道:「忠孝難兩全,那是以前,可現在,朕希望忠孝二字,你們都能做到!」

慶安等人聽得一頭霧水,皇上這是什麼意思?要盡忠,剛才他們懇請回營練兵,皇上又不允,要盡孝的話,自當日日承歡於父母膝下,這樣一來,又怎麼盡忠呢?

還有太后說的那個子息不盛的意思……就在諸人猜測的時候,乾隆已是走到了慶安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勉勵道:「你伯父福彭自幼聰慧,朕很看重他,惜呼英年早逝,朕心甚悲,到了你這裡,朕希望你不要墮了他的志氣!」他說完,又掃了眼其他人道:「還愣著做什麼,還不快回去,記住朕說的話,這子息繁盛一事,就落在你們身上了!」說完,他就命諸人離宮歸家了。

慶安等人迷迷糊糊的出了宮,回到家中,向父母請安後,就回到了自己的小院兒裡,他們幾個俱是已有妻子的人,這小別勝新婚,暖玉溫香抱滿懷,且這一年多他們幾個呆在軍營裡,左右都是豪放不羈的大老爺們,這乍一見了自家媳婦兒,那可是乾柴烈火……

再加上方才皇上那一番話,這就是蠢蛋也明白皇上的意思了,一想到這兒,這幾個人不由的嘿嘿一笑,摟著自家媳婦兒便開始奉旨造人了!

當夜,乾隆聽到粘桿處傳來的消息,不由的頗為滿意,唔,這幾個小子還是不錯嘛,最多一個一夜五次,嗯嗯,比朕稍微差了一些……

就在慶安等人日以繼夜的努力下,到了五月末,這好消息總算是接二連三的來了,乾隆聽著粘桿處報上來的消息,是樂得不行,慶安那小子,能幹啊,他媳婦兒還有一個小妾都有了,其他還有五個小子的媳婦兒有了,另外還有三個小妾……

這樣算來,足足就有十個孩子了,這麼多……那八叔是鐵定會被生出來了!

想到這兒,乾隆那個美啊,索性就開始盤算著,以後要給八叔一個什麼爵位才妥當,哦,對了,橫豎現在朕要把八旗子弟牽出去溜溜。

到時候稟明了皇阿瑪,看是把八叔留在京裡呢?還是讓他像是慶安他們那樣,在戰場上拚個爵位出來,否則無功封爵什麼的,朕也不好交代啊。

乾隆這廂倒是打的個好算盤,不過沒多久,他就笑不出來了。

六月底,乾隆讓粘桿處一直關注著的那幾個側福晉和庶福晉生產了,產下的無一例外,全都是女兒!

乾隆知道這個消息之後,臉都綠了,都是女兒,完了玩了,希望又少了幾分,接下來,就看那幾個格格生下來的是什麼了。

七月,幾個格格生產了,除一人產下龍鳳胎以外,其他的兩個格格產下的還是女兒,不過有一個男孩兒已是讓乾隆激動萬分了。

這回……應該是八叔了吧?

乾隆激動的想著,忙命粘桿處侍衛把那小嬰兒監視起來,如有異常,立即來報!

待那侍衛退下後,乾隆在暖閣裡是樂得手舞足蹈,不容易啊不容易,八叔總算是生出來了!

可還沒等他樂夠半日,先前退下的侍衛又匆匆進來了:「回皇上,那孩子……沒了。」

「啊?」乾隆一怔:「你,你說什麼,沒了?什麼沒了?」

「回皇上,您命奴才監視的輔國公世子奇通阿的格格王氏所生的小阿哥,沒了。」

沒了,沒了?!乾隆頓時傻了,這,這……不會吧,八叔……乾隆心裡的小人兒直咬著手絹兒,淚流滿面的,朕好不容易才盼來的八叔啊啊……

乾隆暗自鬱悶了一會兒,重又振作精神,不會的,他相信八叔,愛新覺羅家的爺們,不會就這麼簡單的沒了的,所以那奇通阿的兒子肯定不是八叔投胎!

想到此處,乾隆倒是鬆了口氣,又命那侍衛好好盯著慶安等人的府邸……當然,為了避免再出現奇通阿這樣的情況,乾隆特意叮囑那侍衛,一定要好好保護慶安他們全家。

這十個孩子可是他最後的希望了,乾隆默默禱告著,八叔啊八叔,您可一定要出生啊,否則朕真不知道該怎麼跟皇阿瑪交代了。

時光荏苒,眨眼功夫就到了年末,離慶安他們的媳婦兒小妾的產期越近,乾隆越是緊張,終於,臘月十二,慶安的嫡妻就有了動靜……

「是男是女?!」乾隆攥緊了手中的筆問。

「回皇上,是女孩兒。」粘桿處侍衛的嘴角幾不可見的抽搐了一下,這一年裡皇上也太古怪了,這一年裡儘是讓他們這些精銳去監視待產的孕婦,這還不算,昨日那慶安的嫡妻有了動靜,皇上為預防不測,還讓一個精於醫道的同僚易容成穩婆,親自上陣,給人接生……

那侍衛百思不得其解,想不通自家英明果決的主子,怎麼突然間變得神神叨叨的了,他覷了眼自從聽到信兒以後就僵在那裡的主子心想,主子這莫不是被什麼給魘住了吧?

乾隆全然不知那侍衛的心思,他滿心裡只有一個念頭:完了,又是女的……

這這這,臘月還有幾天了,這十個孩子中有六個的產期都會到年後,也就是乾隆十六年初,而剩下的三個,還不知道什麼時候出來,一想到這兒,乾隆隱隱已有了不好的預感。

果然,臘月十七,十八和二十三,剩下的那三個孩子先後出生了,乾隆聽著粘桿處送來的消息,臉都扭曲了:「都是……女的?」他咬著牙問。

「回皇上,是的。」他這話一出,那粘桿處侍衛本能的覺得空氣驟降了七八度,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眼花了,他怎麼看見皇上背後冒出了陣陣黑氣呢?

乾隆聽到他肯定的回答後,手中的毛筆啪的一聲斷成兩截:「好,很好!」

乾隆已不知道該怎麼形容自己眼下的心情了,他瞥了眼自己被筆尖戳破的手指,咬了咬牙,厲聲道:「吳書來!去準備一下,朕要去太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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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太后

乾隆在太廟跪了一夜,誠惶誠恐的祈求著祖宗們,尤其是皇阿瑪的諒解,皇阿瑪啊,兒臣,兒臣真不是故意要把八叔給弄沒了的啊,兒臣不也是……

乾隆額頭抵在冰涼的金磚上,將自己的心思述說出來,他這不也是想到從前皇阿瑪同八叔勢同水火,這八叔若是生在皇家,那他的兒子們,豈不就沒有立足之地了?

然後這宗室親貴們,乾隆苦著臉,掰著指頭算給他皇阿瑪聽,覺羅一系就有一百多個,再加上太祖、太宗、世祖、聖祖皇帝留下來的兒子們,這麼多年來繁衍生息,那又是不知多少人。

這麼多人,這粘桿處的人手有限,總不可能他們後院兒裡的每個女人懷了孕,他都派人過去監視吧。

所以把宗室子弟們調出去練兵,他那也是情非得已啊……再說,練兵其實也有好處的……

乾隆想到平郡王家的二小子的模樣,不由的精神大振,滿面紅光的把此事稟告上去,然後又說自己現在才知道,太祖皇帝那會,全民皆兵的含義,這八旗和宗室子弟們拉出去溜溜,這可是有百利而無一害的事啊!

再者這全民皆兵,那可不就是重現了當日太祖皇帝時「滿人不滿萬,滿萬則無敵」的輝煌麼?八旗有多少人?宗室子弟有多少人?這些人若是都練出來,那可不就是一支虎狼之師麼?

這樣一來,邊疆何愁不靖,四海何愁不平?

說到此處,乾隆就趁機禱祝,希望皇阿瑪看在這件事的面兒上,就饒過他去吧!

至於八叔麼……乾隆還是有些愧疚,可事已至此,他又有什麼辦法呢?大不了,下次八叔再投胎的時候,他就在一旁看著,絕不插手好了。

禱祝又禱祝,乾隆拉拉雜雜的說了一大堆,等到早朝時分臨近的時候,他才搖搖擺擺的從蒲團上爬起來,在吳書來的攙扶下上了御輦,往養心殿去了。

乾隆滿心想著,自己既然都誠懇的認錯了,再者那天他特意不叫人包紮傷口,就這麼頂著血淋淋的手指跑過去,皇阿瑪再怎麼也得原諒自己吧?

可也不知道怎麼回事,他戰戰兢兢的等了好些天,也沒見著皇阿瑪上來訓斥自己,而自己的那群叔伯們,也像是集體失蹤了一般,連個鬼影子都見不著……

乾隆坐立不安的等了好幾天,這心情是越發抑鬱了,他不是沒想過,皇阿瑪和叔伯祖宗們,是不是在地府出了什麼事兒,又或者是不是又在跟明幫打架……

可現在都過了這麼多天了,卻連個鬼影兒都沒有,別的不說,這十八叔今年才幾歲,他總不至於也跑去打架吧?

一想到這兒,乾隆禁不住就有些惴惴了,俗話說知子莫若父,當然知父也莫若子,乾隆對自家皇阿瑪那睚眥必報,秋後算賬的性子那可是門清兒。

難道說這回……皇阿瑪也打算對自己來張個秋後算賬了?

乾隆一想到這兒,那是渾身寒毛倒豎,直恨不能有條地縫給他鑽下去,他這麼一想,這幾日是吃飯吃不香,睡覺睡不好,這臉色和心情都越發不好起來。

他這心情一不好,養心殿裡的大小奴才們可就遭了殃,先是有個小太監,見乾隆不高興,變著方兒的說笑話逗悶子想惹他發笑,可乾隆這會兒心裡正有股邪火沒地兒發呢,這小太監這麼一來,那可是撞在了他的槍口上,直接就被拉出去杖責了四十大板,差點兒沒把小命給丟了。

然後這才翻了年,正月初一,因為過年,乾隆這心情才好那麼一點兒,粘桿處就送來了消息,氣的乾隆差點兒沒把手中用來行開筆儀式的筆給掰斷了。

這年後出生的頭一胎就是個男嬰,這老天爺不是在玩兒他麼?

想到這兒,乾隆的臉就黑的跟那鍋底似的,一整日是看這個不順眼,看那個很討厭,弄得整個養心殿人人自危,連話都不敢多說一句,生怕驚擾了正在暴怒狀態下的皇上。

乾隆可不知道這些人的心思,他現在正煩躁著呢,皇阿瑪那邊兒沒有消息,這剛翻了年就有男孩兒出生,八叔吧,也不知道在哪裡,這零零總總的加在一塊兒,就讓他覺得甚是憋悶。

他在暖閣裡坐了一會兒,終是有些不爽,正琢磨著要不要上那拉氏那邊兒去逛逛的時候,就見吳書來在外面恭敬的說:「萬歲爺,太后打發人過來了。」

「傳!」乾隆有些納悶,皇額娘這時候打發人過來做什麼?這一會兒他們就要在乾清宮行家宴了,到時候自然會見面的……

「奴才恭請皇上聖安。」來人是太后跟前兒的紅人,慈寧宮總管太監盛六,他本來姓史,但宮裡規矩,這史和那「死」有諧音,所以後來就改為了盛,取繁盛之意,當然名字也改為了六,取六六大順的意思。

「起吧,」乾隆揮揮手讓他起來:「什麼事?」

「回萬歲爺,」盛六笑瞇瞇的:「太后娘娘說,若是主子得空,這會兒就上慈寧宮去陪她說說話兒,解解悶兒,若是不得空就罷了。」

乾隆這會兒正憋得慌呢,正好太后叫他去,所以他便對那盛六道:「朕知道了,你回去告訴太后,說朕一會兒就去。」

「庶。」盛六打了個千兒便退了出去。

乾隆就讓吳書來進來收拾一下,然後便起駕往慈寧宮去了。到了慈寧宮裡,母子兩個聊了幾句,太后拉著乾隆的手,細細的打量了他一番道:「皇帝,哀家瞅著你怎麼比前幾日清減了?」

「皇額娘,」到底是自己額娘,乾隆心裡一暖寬慰她道:「兒子吃得好,睡的香,好著呢,哪裡就清減了。」

「胡說!」太后聽了柳眉倒豎的喝了一聲:「皇帝,你是哀家生的,難道哀家還不知道你?」她緊緊的盯著乾隆道:「哀家聽說這幾日你進膳進的也少,夜裡也常睡不著,皇帝……」太后頓了頓,擔憂的看著乾隆道:「你不會是……身子不舒服吧?」

她這話一出,乾隆怔了怔,有些啼笑皆非:「皇額娘,您想哪裡去了,兒子身體好著呢,」他說完,見太后仍舊是一臉憂色的望著自己便道:「兒子最近……只是心裡頭不暢快罷了。」

「哦?」太后觀察著乾隆的神色,見他不似在說謊,就信了他道:「心裡不暢快?到底有什麼事兒?」

「也沒什麼大事……」乾隆敷衍著,總不能直接告訴老娘,說自己心裡不舒坦是因為把八叔給弄沒了,擔心皇阿瑪責罰吧?這話若是說出去,那還不把自家皇額娘給嚇死。

乾隆這副模樣落在太后眼裡,卻是讓她誤會了,她臉一板道:「皇帝,你也別說了,哀家猜著了。」

「皇額娘?」乾隆嚇了一跳,難道皇阿瑪找過皇額娘了?他這個念頭剛冒出來,太后一句話,就讓乾隆提到了嗓子眼兒的心又落回了原處。

「你是為了高氏的事吧?」太后憤憤的道:「那個毒婦,哀家以前看她就是個不安分的,可難為那時你喜歡她,哀家看在你的面兒上,也不好怎麼她,可誰知她膽大包天,竟然使人謀害了永璉!」

乾隆聽到這兒,已是哭笑不得,他哪裡會為了那高氏懸心這麼久啊,不過看著自家老娘那一臉憤慨的模樣,乾隆還是決定順著老太太的意思,搪塞著:「皇額娘說的是,那高氏……」他冷哼了一聲:「朕以前也是瞎了眼,才會寵幸那種女人!」

他這話一出,就見那邊兒太后點點頭,面色和緩了一些:「皇帝,哀家知道那高氏傷了你的心,只是……」她頓了頓,見乾隆臉上並無異色,方道:「這高氏都死了這麼久了,你這心也該放下了不是。」

「皇額娘教訓的是。」乾隆點著頭,有點走神,自家老娘這怎麼像是話裡有話啊。

果然,太后說完了那高氏,接下來就轉到了另外一個地方:「不說那高氏,還有孝賢,哀家知道你敬她愛她,可她也去了這麼些年了,皇后你也立了,這後宮裡面的事,你也得抓一抓了。」

太后說完,又歎了口氣說:「你是皇帝,這子嗣自然是越多越好,可哀家瞧著,你這幾年怎麼對這事兒倒是不如從前那麼上心了?」太后說到這兒,皺緊了眉盯著乾隆:「皇帝,你給哀家一句實話,你……不會是因為那高氏還有孝賢的原因,不喜歡……這後宮裡面的女人了吧?」

太后這話問的含蓄,可乾隆哪裡還聽不出來,老太太那意思,是不是自己不行了!

自己哪裡是不行,乾隆頓時有些鬱悶,高氏孝賢還有這後宮中的女人,哪一個看重的不是他這個皇帝的身份,又有哪一個看中的是他本人!

朕也是個男人,朕也有自尊的好不好,乾隆心底的小人兒吶喊著,在這後宮中,唯一一個不因為他是皇帝而敬他愛他的,就是那拉氏,可他總不能老朝那拉氏的宮裡鑽吧?這雨露均沾還是很有必要的……否則人家又該說那拉氏不賢了。

再說了,這幾年他也不是故意要冷落後宮嬪妃的,這若是把八叔生出來了,那皇阿瑪還不半夜爬窗進來掐死他?

想到這兒,乾隆不由的有些尷尬,他咳了一聲,陪笑著道:「皇額娘說哪裡話,朕好著呢,只是最近國事繁忙,沒那麼多心思罷了。」

「是嗎?」太后狐疑的掃了眼乾隆,看他臉上的神色不似作偽,方信了他的話:「國事自然重要,可你的子嗣也一樣重要啊,如今後宮裡面,也就永璜、永琪兩個是滿妃所出,哦,還有舒嬪,她如今也有四個多月的身孕了,可哀家聽說,你到現在還沒去永和宮那邊兒看上一眼呢。」

「皇額娘,朕這些日子不是忙麼,連皇后那兒朕都沒去幾回,哪裡還有時間去看她!」因為擔心那拉氏把八叔生下來,所以乾隆每回去那拉氏那邊兒都是只呆一會兒就回養心殿的,這麼一來,恰好是個好借口。

太后聽得眉毛一揚:「好,以前的事兒哀家就不說了,可為了皇家血脈,這以後的事,哀家肯定要管!」

見老太太動了怒,乾隆也不好說什麼:「全憑皇額娘吩咐。」

「今兒個是正月初一,今天該去哪裡,不用哀家再提醒你吧?」

「兒子知道。」

「十三年那會兒,本來是該秀女大挑的,可孝賢去了,哀家看你也沒什麼心思,這事兒就先按下了,如今過了這麼久,哀家看也差不多是時候了,回頭哀家給你多挑幾個懂事知禮的女孩兒也就是了。」

太后說完,端起茶盞來抿了口茶,潤了一下嗓子又道:「還有皇后那邊兒,她剛坐上那位置,哀家看著她沒什麼大錯,可你好歹也該做個人情給她。」

太后一提到皇后,乾隆不由的怔了怔道:「皇額娘的意思是?」

「這後宮裡面的位份,也該提一提了。」太后手上的玳瑁指套叩著桌子道:「你怎麼看?」

她這話一出,乾隆心裡盤算了一下道:「皇額娘說的是,兒子忙來忙去,倒把這事兒給忙忘了,」他沉吟了一下道:「蘇氏已是貴妃,憑她的身份,也算是到頭了,還有金氏,她是正黃旗包衣出身,做到妃位也算是不錯了,剩下的……」乾隆想到自己的愛子,榮純親王永琪來,愉妃倒是滿人,可若是再進一步,就是貴妃,這貴妃對她來說,似乎也高了些。

想到這兒,他就把晉封愉妃的念頭給壓了下去,畢竟貴妃不同於妃,,若晉她為貴妃的話,難保珂里葉特一族不會想些什麼,到時候若是又重演高氏那一幕的話……

乾隆想到這兒,眉頭皺的更緊了,這一世他已是發誓要護那拉氏母子周全的,所以他絕不會把對他們母子有威脅的愉妃拱上貴妃位置的。


正文 驚喜?

這兩年乾隆偶有臨幸妃嬪,那可都只是為了紓解慾望,且前頭見著這些女人的真面目以後,乾隆是倒足了胃口,但凡要臨幸誰,他是必命敬事房備好面紗,到時候往她頭上一套,自己就可以眼不見心不煩,迅速發洩完後走人。

可今時不同往日,那拉氏是他認定的嫡妻,和她在一起,這面紗自然就不用了,乾隆一想到這兒,禁不住腹下一緊,再也等不及了:「吳書來,吳書來!」

「奴才在!」吳書來聽到乾隆叫他,慌忙從外面進來。

「上哪兒去了?」乾隆一面問,一面往外走。

吳書來一怔,忙回道:「回萬歲爺,您不是預備著去皇后娘娘那兒麼?奴才方才……就是去讓人備駕了。」

「備駕?」乾隆眉一揚,他這才想起來,如今年節下,他要去哪兒,這外面自然是要備下鑾駕鹵薄的,可眼下他都有些等不及了,再者這鑾駕鹵薄亂七八糟要備的東西和隨扈的侍衛大臣也多,再者就那拉氏那個性子,若是全副鹵薄過去,只怕到時候光是規矩什麼她就得立上半天,這怎麼成,現在時辰也不早了,朕還想著多跟她溫存一會兒呢!

想到這兒,乾隆便眉一皺道:「永壽宮又不遠,那些陳設鹵薄就不要了,你叫上幾個豹尾班的侍衛和今日當值的乾清宮侍衛跟朕過去就好!」

「庶。」吳書來忙應了出去,沒一會兒,一行人便輕車簡從的自養心殿出來直奔那拉氏的永壽宮去了。

路上,乾隆是一早就想好了,往日他因為擔心自己克制不住臨幸了那拉氏,把八叔給生出來,所以每次都是宮裡點了燈才過去,在她那邊坐上一會兒就借口有事走了。

可這次麼,乾隆瞄了眼西邊,如今時辰尚早,過去以後他也好跟那拉氏說說話,免得……

乾隆老臉一紅,免得自己像是專門過去和那拉氏敦倫一般。

想到這兒,乾隆便叫吳書來過來,讓他吩咐下去,讓眾人屏聲靜氣,絕不能驚擾了皇后!

乾隆這麼做是想給那拉氏一個驚喜,可到了永壽宮裡,這驚喜可就變成震怒了。

乾隆一行悄悄到了永壽宮門口,為了給皇后一個驚喜,乾隆先就命侍衛們進去把外面兒侍候的奴才們都給看住了,免得攪了他的計劃。

不一會兒,侍衛長德克濟克便出來低聲稟報說已經把人都看住了,乾隆這才興匆匆的往裡走,他也是風流天子出身,上一世在宮裡見慣了環肥燕瘦還不夠,微服私訪、南巡時,他也弄了不少風流韻事。

誰知後來在地府中見了自己畢生所鍾愛的幾個女人的真面目,加之皇阿瑪和祖宗們的訓斥,這才讓乾隆把那風流性子給剎了幾分下去。

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乾隆到底是個喜歡風月的皇帝,這一輩子,既然那些宮妃們個個面目可憎,而皇后卻是剛直的可愛,再加上地府中的所見所聞,所以乾隆心裡已經是隱隱存了個要同那拉氏就這樣過一輩子,做一對兒明君賢後的想法。

既然要過一輩子,乾隆當然就希望在那拉氏臉上看到更多的東西,比如說羞惱的表情,再比如說……顛鴛倒鳳時……

乾隆想到此處,頓覺心中一蕩,這步子就邁的更大了,他幾步走進殿內,四處一掃,見寶座上已經換上了明黃色的坐褥和迎手,這熏香也換成了他喜歡的……

乾隆看到這兒,倒是頗為滿意,只是,那拉氏怎麼沒在外頭,難道……

乾隆看了眼外面,此刻太陽還沒落下去,乾隆不禁搖搖頭,看來他還是來得太早了,那拉氏此刻恐怕還在裡頭梳妝打扮,預備迎接聖駕呢!

一想到這兒,乾隆禁不住就抬腳就往西暖閣走,待走到門口,乾隆卻是停住了腳步,那拉氏一向是講規矩的很,自己若是突然闖進去,也不知道她會怎麼樣。

想到這兒,乾隆不禁腦補了一下,那拉氏原本就長得極美,再配上這面帶薄怒,臉泛紅霞的模樣……一念至此,乾隆頓時有些蕩漾了,伸手便想掀開簾子進去。

一旁侍立的吳書來看著自家萬歲爺的表情,幾乎有些想要捂臉了,萬歲爺咧,您臉上這笑容,怎麼和那傳說中的登徒子那麼像呢?

吳書來這廂還沒想完,那邊兒乾隆的手剛觸到簾子,這暖閣裡面傳來的聲音頓時就像是在他腦袋上敲了一記似的,讓他腦海裡所有的旖旎全都遠去了。

吳書來看著自家主子的面色一下子變得極為難看,登時低下了頭,仔細研究著地毯上的花紋,萬佛喲,也不知道萬歲爺聽到了什麼,他臉上的神情也忒怕人了。

乾隆聽著裡面那拉氏和那個討厭的容嬤嬤說著,什麼「擺設」,什麼「作筏子」,什麼「絕了念頭」的話,是越聽越氣,臉也漲得越來越紅。

那拉氏……你簡直,氣死朕了!

什麼叫朕把你當做擺設?朕立你為後,那就是信任你,是給你恩典,希望你能把這後宮給治理的妥妥當當的!

再者朕不來你宮裡歇息的原因,哪裡像你們兩個猜測的那樣,朕那還不是擔心你把八叔生下來,到時候朕和你都要吃掛落麼!

還有什麼作筏子,朕是那樣的人嗎?還有那什麼絕了念頭……乾隆也不知道怎麼的,聽到這句話時,他覺得心裡特別的難受。

朕對你這樣,你不思回報朕也就罷了,還什麼絕了念頭,難道朕對你還不夠好嗎?你竟從此打算遠了朕了?

乾隆想到這兒,只覺得憋屈的不得了,當然,他更多的是憤怒。

那拉氏那性子,是有什麼說什麼,萬萬藏不住話的,再說依她的性子,哪裡能想這麼多彎彎繞繞的,所以……

乾隆眼中閃過一道冷芒,這肯定是那該死的容嬤嬤在挑撥離間!想到這兒,乾隆那個氣啊,當即就冷哼了一聲,掀起簾子就進去了。

「皇上!?」剛和容嬤嬤發了幾句牢騷的那拉氏看著突然出現的乾隆,大驚失色。

「怎麼?皇后看到朕很驚訝?」從外面進來的這麼一瞬間,乾隆倒是鎮定下來,他背著手,目光從那拉氏臉上移到容嬤嬤臉上。

「臣妾,臣妾不敢,」那拉氏忙跪下來行禮,這天色還這麼早,皇上這會兒怎麼會突然來了呢?

那拉氏一想到皇上也不知道在外面呆了多久,聽了多少她和容嬤嬤的體己話,就覺得一陣心悸,按著她的經驗,初一十五,皇上每次都是到了掌燈時分才過來,且就算是過來,他也不會宿在永壽宮裡,最多就是坐著和她閒聊一會兒,就指著有事先溜了。

而這次,那拉氏琢磨著皇上肯定也和往常一樣到了天黑才會過來,所以她才敢放心大膽的跟容嬤嬤說些體己,當然,為了預防萬一,那拉氏還是命自己的心腹守在殿外,一有動靜,就大聲通報的。

可如今皇上悄無聲息的突然出現,這簡直打了那拉氏一個措手不及,左思右想之下,那拉氏的面色越發的蒼白起來。

乾隆倒是沒注意那拉氏的神色,他狠狠的盯著容嬤嬤,哼了一聲說:「朕原預備著給皇后一個驚喜的,可誰知你們倒是給了朕一個「驚喜」!」

他說完,瞥了眼那拉氏,見她緊咬著下唇,面色慘白的模樣,心裡面不由的有些不舒服:「皇后,你也別跪著了,起來吧!」

「庶,」那拉氏聽了,只好站起來。

乾隆看了她一眼,然後道:「皇后,朕問你,你那些話,從哪裡學來的?」

「啊?」那拉氏此時心中正在考慮著對策,乾隆這麼突然一問,她也不知道乾隆到底指的是那些話,於是索性便裝作沒聽明白的樣子看著乾隆。

「你說朕立你為後,是把你當做擺設,朕是拿你作筏子,哼!」乾隆冷哼了一聲道:「還說什麼絕了念頭,皇后,朕在你心目中,就是這樣的人?還是……這裡面有別的什麼人在……」乾隆說到這兒,瞥了眼仍舊跪在地上的容嬤嬤。

那拉氏也不是傻子,她眼見著乾隆這副表情,心底一慌,知道乾隆這是打算開發容嬤嬤了,她自幼就是被容嬤嬤這個乳母拉扯大的,在宮裡這樣的三不靠的地方,她心裡早就把容嬤嬤當成了自己的依靠了。

如今看著乾隆這麼眼神陰寒的盯著容嬤嬤,那拉氏一慌,早就把容嬤嬤說的「來日方長,讓她忍一時之氣」的告誡給拋到了腦後去。

「皇上!」就在乾隆打算讓侍衛進來把容嬤嬤這個挑撥離間的老奴才給拖出去的時候,那拉氏突然爆了,她撲通一聲重重的跪在了地上:「皇上容稟,剛才那些話……」她咬著下唇道:「沒什麼人撩撥臣妾,一切,一切都是臣妾自己的想法!」

「娘娘!」她這話一出,容嬤嬤的臉唰地一下就變得慘白,剛才見皇上那麼瞪著她,她早就存了要拚死保住自家主子的心,可誰知皇后突兀的一句話,竟將所有的責任全都攬了過去,這怎能不讓她大驚失色呢。

按著萬歲爺的性子,只怕今天她和皇后娘娘都,都在劫難逃了,想到這兒,容嬤嬤也是猛地叩下頭去:「萬歲爺,這一切都是奴才的錯,是奴才不該在娘娘身邊撩撥,是奴才不該妄自揣測您的心思,這不關娘娘的事兒,娘娘她一心為了皇上,奴才……」

乾隆聽到這兒,哪裡還不明白容嬤嬤的意思,剛才那拉氏那番話,乾隆一聽那也是氣的差點沒一腳踹過去,什麼叫都是她的想法,難道朕在她心裡就那麼不堪?

如今聽容嬤嬤一說,乾隆倒是沒那麼氣了,他也知道皇后和容嬤嬤的關係,上一世,容嬤嬤就是在皇后薨了以後隨了她去,兩人既是主僕,但情分上卻形同母女,皇后能如此護著她,說明她是個念舊情的人,也說明……她不像是魏氏那樣,為了爭寵,連自己的親生兒子都不放過。

乾隆想到這兒,面色就緩和了很多,他上前幾步,正想伸手把皇后扶起來:「皇后,你也別說了,朕都知道了……」看在那拉氏的面上,乾隆原本是想把容嬤嬤小懲大誡一番。

誰知那拉氏身子一晃,竟避開了他的手,乾隆一怔,他還來不及說話,就見那拉氏抬起臉來,目光平靜的望著他說:「皇上,您不知道。」

「什麼?」

「您不知道,」那拉氏此刻已是豁出去了,橫豎她今天在皇帝面前已經討不了好了,且皇上還對她的奶嬤嬤動了殺心,再有立後的這一年多來,皇帝的種種做派,已是把她的心都傷透了。

先前容嬤嬤還萬般勸慰她,說她以後會有個白白胖胖,聰明可愛的小阿哥傍身的,可這一年多來,皇上對她那可是避如蛇蠍一般,這樣的情況,她又怎麼能懷上孩子,又怎能產下小阿哥來?

所以到了這一步,那拉氏已是絕望以及,忍無可忍了,她平靜的說:「您說您沒把臣妾當做擺設,可每逢初一十五,您卻從來未曾宿在臣妾宮中,」那拉氏說到這兒,已是攥緊了拳頭:「臣妾不明白,您立臣妾為後,卻又如此對待臣妾,這難道,不是把臣妾當做那……」

她話還沒說完,乾隆已是氣的面色鐵青,暴喝了一聲:「夠了!」他憤怒的看著那拉氏,氣的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那拉氏卻慘然一笑:「皇上,臣妾知道皇上不待見臣妾,這樣的日子,想來皇上您過的肯定是萬分糟心,否則……也不會見到臣妾,便避之唯恐不及了。」

那拉氏說完,臉上唇上已是沒有一絲的血色:「臣妾,等著皇上的處置!」她說完便重重的叩下頭去,再也沒有言語。

乾隆簡直都快被那拉氏這番話給氣瘋了,這女人,還真是不識好歹,朕不碰她,那可不是因為朕討厭她,那是因為朕害怕她把八叔給生出來!

否則皇阿瑪若是怪罪起來……

一想到自家皇阿瑪,乾隆就不禁打了個寒噤,再看看那拉氏,他是恨得不得了,朕一心一意為你著想,你倒好,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氣死朕了!

想到這兒,乾隆狠狠的瞪了眼那拉氏道:「皇后,朕今日不想再和你多說什麼,你自己好生反省一下吧!」說完,乾隆鐵青著臉,拂袖而去。

乘興而來敗興而歸,乾隆背著手,氣呼呼的往養心殿走,他越想越覺得氣憤,越想越覺得委屈。

你說那拉氏這人,怎麼就那麼不識好歹呢?什麼叫朕不待見你,朕若是不待見你,哪裡還會讓你住在離朕最近的永壽宮裡,朕對你若是避如蛇蠍,那老早就會把你打發到老遠的宮裡面兒去了。

還有這次立後,難道你就看不出來?乾隆十三年孝賢才死,十四年朕就立你為後,這是不待見麼?

還有這初一十五,朕若不是為了八叔,為了皇阿瑪,朕老早就把你給吃掉了!

想到這兒,乾隆鬱悶的不得了,朕為那拉氏做了那麼多事,可到頭來,換來的卻是什麼「當擺設」、「不待見」、「避如蛇蠍」……這那拉氏,她怎麼就不知道自己對她的好呢?

不知道,不知道?!

乾隆想到這兒,腦海中靈光一閃,猛然停住了腳步:「吳書來!」

「奴才在,」吳書來忙上前幾步躬身道。

「你說……」正月初一,這天氣還冷得很,乾隆這麼頂著冷風一路走來,那股子寒氣把他的怒火都給凍小了不少,他瞇著眼,想了一會兒,他剛才之所以如此生氣,為的就是那拉氏不識好歹,誤解了他。

可剛才想了一陣,這那拉氏今天之所以這麼破釜沉舟的一番話,難道不也是因為他最近所做的一切讓她誤會了嗎?

乾隆想到這兒,反省了一下,越想,他越是覺得自己還真是糊塗,這不是明擺著的事麼?自己為了克制住壓倒那拉氏的衝動,每回只在她那邊兒坐上一會兒就走,這看在那拉氏眼中,那可不就是避如蛇蠍?

再有這當擺設,乾隆歎了口氣,那拉氏啊那拉氏,朕哪裡是拿你當擺設啊,朕可是真心希望你能成為朕的賢後啊!

再者……乾隆想起自家皇額娘的囑托,還有自己答應皇阿瑪的事,只覺得肩頭的擔子更重了,罷了,他怎麼就想不明白,這那拉氏就這麼個性子,他還跟她置什麼氣呢?

這古人有句俗話,夫妻之間床頭吵架床尾合,朕既然決意和那拉氏這一世做一對夫妻,那又何必在意這些小事,再說了,那拉氏今天說這些話,未嘗不是因為她在乎朕的緣故!

一想到這兒,乾隆陰霾的心情頓時開朗起來,他猛地轉身,一揮手,興匆匆的道:「走,再回永壽宮去!」

到了永壽宮中,因為之前乾隆是雷霆震怒的拂袖而去的,所以宮人們見了他自然是噤若寒蟬的跪下了,連話都不敢多說一句,乾隆興匆匆的進了殿內,一進去,他就瞅見容嬤嬤和幾個那拉氏跟前得臉的宮女面帶憂色的守在暖閣門口。

怎麼了這是?乾隆看著眼前的情景,不由的皺起了眉,順手免了諸人的請安,又狠狠的瞪了眼容嬤嬤,警告她不要多話,然後他就悄無聲息的進了暖閣。

乾隆一進去,就看見那拉氏依舊穿著剛才家宴上那一身兒吉服,背對著他,向內側躺在暖炕上。

乾隆見她這樣子,心裡一動,幾步上前,悄悄的在炕沿兒上坐下溫言道:「珊圖玲阿……」



正文 解釋

乾隆一面柔情蜜意的喚著那拉氏,一面伸手扳住她的肩膀,想讓她轉過身來。

他的手還沒碰到那拉氏的身子,就見那拉氏全身顫了一下,接著她回過頭,似是不可置信的看著他:「皇上?」

「你,」乾隆看著那拉氏臉上那蒼白的顏色,還有那微紅的眼圈和眼角來不及拭去的淚痕,不由的一怔:「你……哭了?」

他這話一出,那拉氏像是才反應過來似的,慌忙扭過了臉:「皇,皇上看差了,這年節下,臣妾歡喜……都來不及呢,又哪裡會哭。」她一邊說,一邊迅速用絹子擦了擦眼角。

坐在一旁的乾隆將她的小動作看的是清清楚楚,他不由的一笑,剛想說話,就見那拉氏翻過身來,竟是就地跪在暖炕上,朝他行禮:「皇上,臣妾方才無狀,還請,還請皇上……責罰!」

那拉氏說完,額頭便抵在了手背上,一動不動的等待著。

乾隆手還沒觸到那拉氏的衣角,就看見她這麼規規矩矩的跪著,他不由的有些啼笑皆非,這那拉氏,也太守規矩了吧?來不及下炕,竟然就這麼的跪在這兒……

乾隆的目光在那拉氏背部上晃了晃,有些心不在焉的說:「什麼無狀?朕赦你無罪……」他一面說,一面想伸手拉那拉氏起來。

「皇上!」那拉氏聽著乾隆這麼說,只覺得悲從心來,從潛邸側福晉到如今位極尊榮的皇后,皇上對她的態度,那可是由始至終沒有變過。

他待她,從來不像是對其他女人那樣百般疼愛憐惜,他對她,從來就只有冷漠和打壓。

那拉氏不明白,她究竟是哪裡做錯了,才惹得皇上這般對她,在潛邸時,她就被包衣出身的高氏壓了一頭,進了宮,位份又比她低,及至晉位貴妃,皇上一道聖旨,高氏就成了唯一的貴妃……

十四年四月初七晉封皇后到如今,皇上就沒有在她宮裡歇過一回!就算是按著祖宗家法,每月初一十五到她這兒來,那也是應個景,敷衍一下就走的。

那拉氏想到這兒,心已是涼透了,皇上這不是明擺著在打壓她,拿她作筏子麼?他不在她這裡過夜,那她就永遠也懷不上小阿哥,那她一輩子就只是個無子且不得寵的皇后!

一念至此,那拉氏禁不住無聲的慘笑著,是反常即為妖,皇上對她從來都是一副避如蛇蠍的模樣,可剛才他卻那樣說話……那拉氏耳邊彷彿又響起了乾隆那充滿柔情蜜意的聲音。

這樣的聲音,如果早來個一兩年,也許那拉氏心中的堅冰真的會慢慢的被融化掉,可現在……說什麼都晚了,沒有了最後的希望,那拉氏早已是破罐子破摔了。

且皇上突然變成這樣,誰知道他是不是又下了什麼套兒讓她鑽了,這樣的日子,過的有什麼趣兒?

想到這兒,那拉氏索性平靜的說:「皇上,臣妾方才無禮頂撞了皇上,且又說了那麼多昏聵的話,臣妾無德,有負聖恩……」她說完,咬了咬下唇,一狠心道:「臣妾不配做這中宮的位置,還請皇上……另尋一位有德有才的姐妹……」

那拉氏的話還沒說完,乾隆已是氣的七竅生煙,暴喝了一聲:「胡說八道!」

那拉氏這麼一番話說出來,心裡已是鬆快多了,對什麼都無所謂了,憑著她對乾隆的瞭解,自己這個皇后算是當到頭了,且她一肩將所有的責任都抗了下來,皇上就算再怎麼,應該也不會禍及到……容嬤嬤,一想到這兒,那拉氏的心倒平靜下來了,她也懶得再辯解什麼,只跪在炕上,等著皇上那道……廢後的聖旨。

乾隆被那拉氏氣的猶如困獸般在暖閣裡來回走著,你說那拉氏她怎麼就這麼死腦筋啊!她這腦子怎麼就不會轉轉彎兒?自己剛才那句赦她無罪,難道是說給狗聽了不成?

乾隆在暖閣裡來回轉了幾圈,看著那拉氏一動不動跪在暖炕上的樣子,這心底的火就竄上來了,他一屁股坐到暖炕上道:「朕今天算是開眼了,這世上竟然有像你這樣的女人!」

乾隆也是氣的不行,按著他以往的性子,不管那拉氏再怎麼漂亮,若是這麼不順著他,他早就把她給打入冷宮了,可今時不同往日,那拉氏背後還有兩尊大佛為她撐腰呢。

皇阿瑪和皇額娘……一鬼一人,哦,還有自己那明君賢後的夢想,一想到這兒,乾隆就咬了咬牙,朕還不信了,朕能把這天下治理的妥妥帖帖,朕難道還奈何不了一個女人!朕一定要把那拉氏這種彆扭的性子掰過來!

想歸想,但那股子氣乾隆還是有些嚥不下去,你說有哪一個皇帝像他這樣,想找大老婆溫存一下,還得先把人給哄順溜了的?

想到這兒,乾隆就好言好語的說:「行了行了,沒見過像你這樣的皇后,大過年的,還跟朕置氣,朕剛才不是都說了赦你無罪了麼,快起來吧!」他一邊說,一邊伸手想拉那拉氏起來,誰知他的手剛碰到她的手臂,那拉氏一動,竟掙脫了。

「烏喇那拉氏!」上一世加這一世,乾隆還從沒有像這樣和顏悅色的去哄一個膽敢自請廢後的女人呢,他看那拉氏還是那麼一副自暴自棄的模樣,惱了:「你到底想幹什麼?」

那拉氏聽著乾隆那帶著惱意的聲音,哪裡還聽不出來他的意思,這不是在訓斥她,不要自找不痛快麼?可那拉氏現在已是破罐子破摔,連自己的性命都不想要了,又怎會在乎其他?

「臣妾不明白皇上的意思。」那拉氏還真不明白,您既然這麼不待見她,那她就自請廢後,離您遠遠的,從此一世不見,這總行了吧?可皇上您卻還老是纏著她,這算什麼?

「你不明白?」乾隆氣的臉都有些扭曲了:「朕看你是明白的很!」他拍著額頭,看著那拉氏沉聲說:「你說你今天到底是怎麼了?放著高興舒心的日子不過,偏要來找不痛快,嗯?」

那拉氏聽他這麼一問,垂下了眼眸,她能怎麼?她變成今天這樣,還不是他逼得麼?想到這兒,那拉氏咬咬下唇,橫豎今天也不能善了了,那……她想問個明白,皇上為什麼會這麼對她。

那拉氏想到這兒,便問了:「皇上,臣妾不明白……」

「??不明白什麼?」乾隆耐著性子問。

「臣妾不明白,皇上口口聲聲說沒有把臣妾當做擺設,沒有拿臣妾作筏子,可為什麼您卻臣妾避如蛇蠍,您為什麼……」那拉氏說著說著,不由的萬分難受,這哪個女人不希望自己能生下自己所愛的人的孩子,可她呢?

皇上這般對她,她要等到什麼時候去?又或者,也許她這一輩子都不會有孩子了。

一想到這兒,那拉氏不禁萬念俱灰道:「您為什麼,從立後以來,從來都不願意在臣妾這裡……歇息呢?」那拉氏問完,渾身已經被冷汗浸透了。

原來她想的是這個!

乾隆恍然大悟,他不禁又好氣又好笑,那拉氏啊那拉氏,不管她的性子再怎麼剛直不討喜,可她到底是個女人,到底……還是會為了子嗣的事情難過。

乾隆當然能聽出那拉氏提到自己不在她宮裡過夜時那種萬念俱灰的口氣,他歎了口氣,伸手攬住那拉氏:「朕知道了,你先起來。」

「皇上……」沒等來想要的回答,乾隆的語氣又是這麼的……詭異,那拉氏不由的一陣驚慌,本能的反抗了一下。

「朕命你,起來!」乾隆瞇了瞇眼,命令著。

這就算是口諭了,那拉氏沒敢再掙扎,她只能順從的任由乾隆將她摟進了懷裡。

乾隆摟著那拉氏,察覺到懷中的身體輕顫著,他不由的暗歎著,安撫的拍著她:「這件事,是朕疏忽了。」

「??」皇上這是什麼意思?被乾隆從未有過的溫柔舉動給弄得一頭霧水的那拉氏無措的望著他。

乾隆看著那拉氏那罕有的無措模樣,不由的萬分受用,當然,他也迅速編了一個借口:「你還記得高氏一案麼?」

「臣妾記得。」乾隆這麼一說,那拉氏臉色一白,高氏一案,她當然記得極清楚,那天乾清宮廣場上的慘號聲猶在耳畔,那樣的血腥震懾的所有人心中都不敢再有異動。

「高氏謀害永璉一案……」乾隆說到這兒,頓了頓,因為皇阿瑪的吩咐,他暫時還不能動那魏氏,可魏氏擺在宮裡,儘管有人監視,但他覺得,還是得透點兒消息給那拉氏:「該處置的都已經處置了,可還有些人,藏得極深,一時還抓不著他們的把柄……」

乾隆說到此處,沒再接著往下說,因為那拉氏面上的表情說明她已經充分意識到自己這些話的意思了:「皇上,您是說……」

「朕這一年多來,為這事可真是愁得不行,」乾隆說到這兒,歎了口氣道:「你想想,這宮裡頭大大小小的事務一應都是內務府承辦,這內務府若是有什麼,那朕怎麼能睡的安穩?再有……他們既然膽敢謀害朕的兒子,那你呢?」

乾隆說到這兒,意味深長的看了眼那拉氏:「在沒有抓到他們之前,朕不能冒這樣的風險,」他一面說,手一面覆上了那拉氏的手:「你是朕的皇后,朕當然要為你著想……所以,現在你明白朕為什麼要遠著你了吧?」

乾隆話說到這份兒上,那拉氏又不是榆木腦袋,她當然明白乾隆話裡的意思了,他這是為了保護她,故意遠著她,冷著她……讓那些心懷不軌的人認定她是個沒威脅的皇后,不對她下手。

想到這兒,那拉氏咬緊了下唇,他說的這番話,她不是不感動的,可……那拉氏感動了一下,又想起在潛邸和剛晉封貴妃那會兒的做派,她又有些疑惑……

他到底是什麼意思呢?哪一個……又才是他真正的心思呢?

那拉氏思來想去,怎麼也想不通,就在她走神之際,乾隆卻是再也按捺不住了,這暖玉溫香抱滿懷,鼻翼間儘是那拉氏身上傳來的陣陣幽香……

這麼低頭看去,那拉氏的眼圈還有些微紅,且那嘴唇上也有一絲鮮艷的紅色……

這是……咬破了?

乾隆盯著那拉氏的嘴唇,突而想起方才驚鴻一瞥間,那拉氏蒼白著臉,眼圈泛紅的可憐模樣。

在上一世,乾隆從未看見過自己這位老是板著臉,整天嚴肅的不得了的皇后露出這樣楚楚可憐的表情,不得不說,他見慣了那拉氏的堅強和剛直,她偶爾這麼眼圈紅紅,委屈不已的模樣,竟讓乾隆心裡的那股子慾火又燒的旺了些。

低頭瞅了眼還在走神的那拉氏,乾隆也不想管了,索性便自顧自的伸手解起那拉氏吉服上的扣子來。

那拉氏正在走神,琢磨著皇上這到底是真心呢,還是在示恩於她,乾隆這麼一動作,她立時就察覺到了:「皇上!」那拉氏一把拽住了乾隆作怪的手指,臉唰地紅了。

「嗯?」一切誤會都解釋清楚了,乾隆覺得自己也差不多該好好吃下眼前這頓美餐了,他嗯了一聲,反握住了那拉氏的手,繼續單手解著衣裳上的扣子。

「皇上!」那拉氏的臉紅的幾乎快要滴出血來,雖不受寵,但她從前也侍過寢,可以前從來不像

現在這樣,這樣……皇上親自為她寬衣解帶,再說了,今日倒是不湊巧……

那拉氏幾乎不敢抬頭看乾隆,小聲的說:「皇上,臣妾……這幾日不方便。」

「嗯?啊?」乾隆一呆,霎時就明白那拉氏的意思了:「不方便?」

「嗯,」那拉氏自然是聽出了乾隆不滿的語氣,她低聲道:「皇上,若是實在……要不您今兒個晚上就先去別的……」

那拉氏的話還為說完,就被乾隆截斷了,他知道她的意思,她是說如果他忍不住的話,可以先去別的妃嬪那裡,乾隆想到這兒,頓時有些鬱悶,那拉氏啊那拉氏,你怎麼就不明白呢?

朕若是能去,早就去了,那些女人,朕一見著就糟心,別說和她們那啥了,哎……

一想起自己這一年多來臨幸妃嬪都要讓她們帶上頭套的悲慘日子,乾隆禁不住長吁了口氣:「罷了,今兒可是正日子,朕就在你這裡歇了吧!」

「庶。」那拉氏雖然賢惠大度的想讓乾隆去其他女人那裡過夜,可她心裡到底還是有疙瘩的,乾隆這麼一說,她立刻眼睛一亮,就想叫人進來收拾,誰知她嘴一張,還沒來得及說話呢,乾隆就已經拍了拍她的手,一手把被子拉過來,衣裳都沒脫的倒在了暖炕上:「一會兒再叫人進來侍候……」

「皇上?」那拉氏被乾隆緊緊的摟在懷裡,她剛想問他這是怎麼了,卻突然住了口,臉又紅了起來,這皇上,還真是……原來她已是感覺到了乾隆已經興奮起來了。

乾隆摟著那拉氏,也是鬱悶的不行,朕當年不說御女三千,但好歹一百多個總有吧,怎麼這麼不爭氣呢?他一面唾棄著自己,一面蹭來蹭去的想要找個安穩的姿勢。

可無論他還摟著那拉氏,無論怎麼動,都會碰到她,這暖玉溫香的,再加上乾隆實在是憋了太久了,再忍下去,只怕會憋出內傷來了,所以乾隆忍了一會兒就放棄了,他湊到那拉氏的耳邊,沙啞著聲音說:「皇后,你……幫幫朕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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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極樂

「皇上,您要臣妾幫您什麼?」乾隆這話一出,被他緊緊的摟在懷中的那拉氏一愣,有些茫然的問。這也難怪,烏喇那拉家可是滿洲大族,家規甚嚴,加之那拉氏本身也是極重規矩的人,這男女之事可是到了她被指婚給乾隆以後,她額娘和教養嬤嬤才教給她的。

姑娘家臉皮薄,再加上此事實是讓那拉氏尷尬不已,所以當時她不過是聽了一個一知半解,且這麼多年來,乾隆歇在她這兒的次數那是數都數的過來的,所以那拉氏根本就不知道這房中事還有許多別的花樣,自然,她也就聽不懂乾隆話裡的意思了。

只不過,那拉氏雖然不太明白自家皇上的意思,可她看著自家皇上憋得通紅的臉,耳畔響起的粗重的呼吸聲,以及皇上貼在她下腹部那明顯興奮起來的東西……

她又不是不通人事的小姑娘,哪裡還不知道皇上的心思,只是今天她身子實在是不方便,沒法兒侍候皇上……那拉氏想到這兒,暗暗咬緊下唇,皇上剛才雖然說了就歇在她這裡,可如今他憋成這樣兒了,若是憋壞了,豈不是她的不是?

一念至此,那拉氏立刻動了動,斂目低聲道:「皇上,今日臣妾的身子……實在是沒法兒侍候您,您這樣……臣妾斗膽,請皇上去其他……」她話還未說完,就被乾隆截斷了。

乾隆聽到自家皇后的話,不由的有些啼笑皆非,這那拉氏,她想到哪裡去了?朕說的「幫」,可不是她想的那個意思,乾隆瞥了眼那拉氏咬緊下唇的模樣,略一思索,也就明白了,那拉氏可是最守規矩的人了,她哪裡知道這夫妻之間尚有那許多別樣的閨房樂趣呢?

乾隆一想到這兒,再看著那拉氏臉上那不自在的表情,還有那通紅的耳垂,只覺得心裡癢癢的,越發的不想忍耐了,那拉氏和魏氏不同,那魏氏被教成了一副揚州瘦馬的樣兒,在床笫上很能放得開,所以上一世他才會極寵愛這魏氏。

可現在看來,這魏氏到底還是出身寒微,待人行事到底還是上不了檯面,而且……

乾隆腦筋一轉,目光又回到了那拉氏身上,那揚州瘦馬是如何培養的他不清楚,可那魏氏竟然對這房中之術如此熟悉,她在床笫間如此的……放得開,簡直不像是後宮嬪妃,倒像是那青樓女子一般了。

想到這兒,乾隆是越發厭惡那魏氏了,但同時,他看著那拉氏縛手縛腳的樣兒,更覺得可愛,一念至此,乾隆是更加的不想再忍耐了,他湊到那拉氏耳邊,沙啞著聲音道:「珊圖玲阿,你誤會朕的意思了……」

「皇上?」耳朵被皇上呼出的熱氣弄得癢癢的,那拉氏實在是有些受不住了,她忍不住縮了縮脖子,想避開那弄得她癢癢的熱氣。

「朕的意思是,你來幫朕……」乾隆一邊說,一面握著那拉氏的手,覆到了自己叫囂著想要發洩的慾望的上面,還摩挲了幾下。

「皇上!」乾隆這麼一下,那拉氏嚇了一跳,臉唰地一下變得通紅,驚慌的想要把手縮回來。

「別動!」她一動,乾隆只覺得那處陡然間傳來一股快感,他禁不住咬緊了牙,從齒縫中擠出兩個字來。

那拉氏又羞又氣,她是大家出身,平日裡最重規矩,對於這種事,她可是想都不敢多想的,可今天乾隆突然來了這麼一下,頓時就讓那拉氏不知道該怎麼辦了,想把手抽回來吧,可皇上把她的手攥的死緊,動都沒法兒動。

可就這麼隨著皇上的動作吧……那拉氏的臉紅的幾乎快要滴出血來,這,這……她驚慌的發現手下的那玩意兒似乎又脹大了幾分,這麼一下,那拉氏的腦子頓時化作了一團糨糊,壓根不知道自己該怎麼應對了。

「珊圖玲阿……」乾隆看著那拉氏那一臉的慌亂,禁不住覺得自己週身的血液更是沸騰了起來,他拉著那拉氏的手,動作越發的快了起來。

那拉氏被他拉著扯著,臉漲得通紅,又羞又窘:「皇,皇上,您……這,這不合規矩……」她慌亂之下,只能以規矩來勸諫乾隆,希望他能放開自己,不要做出如此,如此荒淫的舉動。

「不合規矩?」乾隆的手停了一停,低聲笑了起來:「朕,就是規矩!朕想做什麼,就做什麼……」他說完,強拉著那拉氏的手,上下運動起來。

乾隆都這麼說了,那拉氏哪裡還不明白他的意思,他這就算是口諭,她就算再怎麼不願,那也,也是要遵旨的,再者之前她那般頂撞皇上,都沒有獲罪,這已經是僥天之悻了,這次要是再惹怒了皇上,她倒是無所謂,可容嬤嬤她,還有烏喇那拉家,只怕都……

一想到這兒,那拉氏的心一軟,只能別過頭了,任乾隆拉著自己的手上下運動著,乾隆感覺到懷中的身子雖然還是有些僵硬,但那拉氏的手卻已經不再抵抗自己了,他心裡一喜,所以另外一隻手便攬住了她的腰,動作越發的狂野起來。

在他這般動作下,那拉氏臉漲得通紅,看都不敢看乾隆的表情,只能閉著眼,任由乾隆施為,她心裡拚命的催眠著自己,被乾隆拉著上下運動的手不是她的,不是她的……

嗯,唔……那拉氏催眠著自己,也不知道怎麼的,她腦海中靈光一閃,突然想起從前在郭羅瑪法家看見的,她郭羅瑪嬤用來撓癢癢的那白玉癢癢撓了。

一想到這兒,那拉氏禁不住偷偷睜眼覷了眼乾隆,見他閉著眼,那臉上的神情,可不就是和那身上癢極了,急需什麼去幫他解了那癢意的人一樣麼?

一念至此,那拉氏立刻就把自己那手當做了白玉癢癢撓,皇上,您就用我這癢癢撓止癢吧!

乾隆可不知道那拉氏的心思,那柔滑細嫩的手隔著褻褲,覆蓋在幾欲爆炸的部位,那纖細的手指包裹住它,一股難以言喻的快感從那裡升騰起來……

乾隆粗喘著,禁不住加快了動作,他眼睛微微翕開了一條縫,看著那拉氏那漲得通紅的臉,禁不住垂涎欲滴,若是現在能與她共赴那巫山雲雨的話,豈不是比現在要甘美快活上幾倍?

他一想到這兒,眼前頓時閃過自己將那拉氏壓在身下的情景,那股美妙的感覺頓時讓乾隆無法自抑了。

那拉氏閉著眼正努力的將自己的手當做是那癢癢撓,幫著皇上撓癢呢,可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兒,她突然就覺得臉上怎麼好似滴了幾滴水下來,怎麼了這是?

那拉氏小心翼翼的將尚能自由活動的那隻手伸出來摸了摸臉,然後低頭這麼一看,頓時花容失色,心中一緊:「血?!」她身上又沒什麼傷口,這血自然不是她的,且這屋子裡就她和皇上兩個人……這血既然不是她的,那還會是誰的?

「皇上!?」那拉氏被自己的猜測嚇得雙手一緊,她還沒來得及抬起頭來,就聽到自家皇上慘號了一聲。

「嗷——」乾隆痛的身體幾乎快縮成了蝦米,眼淚都飆出來了。

「皇上,皇上您怎麼了?」乾隆的這聲慘號,簡直把守在外面的吳書來、容嬤嬤並一干侍衛宮人們嚇得不輕,吳書來驚得是掀起簾子就想進來。

可他才邁出了一步,就聽到自家主子爺的聲音:「站,站住!出,出去!」

「……」身為乾隆身邊的心腹大太監,吳書來自然能聽出自家主子的不對勁,可乾隆這麼一說,

他就算再怎麼心急也是無用,只得應聲退出去了。

待他出去後,那拉氏臉色蒼白,又是愧疚又是焦急的望著乾隆輕聲道:「皇上,您……都是臣妾的錯,臣妾不該,不該……」她說著說著,那眼圈兒都紅了,她剛才怎麼就那麼糊塗,這手上還握著,握著皇上的……龍那個什麼,她怎麼就突然使勁兒了呢?

這若是把皇上給弄壞了,那她豈不是成了千古罪人?那拉氏想到這兒,真恨不得立刻掐死自己,可是眼下看著皇上痛的冷汗都出來了,且現在這麼一看,她才注意到,剛才那血就是從皇上的鼻子裡流出來的。

一看到這兒,那拉氏是更著急了,她慌忙掀起被子,就想去看乾隆到底是怎麼了,她剛一動作,乾隆就按住了她的手:「皇……」他嘶的一聲抽了口涼氣,接著道:「皇后,讓朕,歇,歇一會兒,一會兒就好。」乾隆這個疼啊,他簡直是有苦說不出。

皇后剛才那一下,簡直堪比那海東青的利爪,差點兒沒把他身上那傳宗接代的工具給捏爛了,真是痛死朕了!乾隆心裡的小人兒寬麵條淚中。

「皇上,臣妾,臣妾……」那拉氏看著乾隆那痛苦的神色,心裡面是更愧疚了:「皇上,都是臣妾的錯,臣妾不敢妄求皇上原諒臣妾,只是現在……」她咬了咬下唇道:「皇上,還是先讓太醫進來看看再說罷。」



正文 事後

宣太醫進來看?

乾隆一聽這話,那是想死的心都有了,皇后啊皇后,你果然……是不會看人的臉色啊,這種事兒,朕怎麼好意思宣太醫呢?

乾隆默默撫慰著自己的小兄弟,心裡的小人兒寬麵條淚中,先不說他這次傷在了如此令人難以啟齒的部位,單是這受傷的原因麼……

乾隆一想到這兒,就覺得老臉通紅,想朕一生環肥燕瘦,閱女無數,沒想到今天竟然像是初識雲雨的愣頭青一般,出了這麼大一個丑,朕居然光是想著珊圖玲阿的模樣,就流鼻血了,且還因為此事,嚇得她差點兒把朕傳宗接代的工具給捏爛了……

這等醜事,若是宣了太醫來看診,那朕的顏面何在?!一念至此,乾隆立刻決定,無論如何,他都不會宣太醫的。

「皇上?」那拉氏見自家萬歲爺那臉色變了又變,不由的擔憂不已,皇上的身子,不會真出什麼問題吧?一想到這兒,她禁不住直朝方才自己不小心捏到的地方瞄。

乾隆回過神來,見那拉氏猛盯著自己受傷的地方,不由的頗為尷尬的說:「皇后,朕已經沒事了,那太醫,朕看就不用宣他們進來了。」

「皇上……」那拉氏一聽,眉毛都擰在了一塊兒,皇上他真的沒事兒了?她可是記得清楚,自己方纔那一下,可是把皇上捏的都痛得蜷成了一團兒。

他怎麼會這麼快就沒事兒了呢?

那拉氏越想越覺得古怪,她不動聲色的覷了眼自家萬歲爺,見他雖然面上不顯,但那額頭上卻仍舊殘留著方才痛出來的冷汗,還有萬歲的抓著她的那隻手,也是攥的緊緊的。

看到這裡,那拉氏已是篤定,皇上哪裡是沒事兒,他分明就是還有事兒麼!

再想想皇上最近這反常的行為,比如他冷落了自己十多年,現在突然對她好起來了,又比如說今天晚上,她這動作,那可是大不敬啊,若是以前,皇上肯定就捏著她這錯處責罰她了……

可今天,他怎麼……?那拉氏是越想越摸不著頭腦,她想了片刻,就放棄了,橫豎日子還長著呢,也許皇上不過是一時的新鮮,等過了,只怕又會把自己給拋到腦後去了吧。

也罷,那拉氏想到這兒,將心裡泛起的那一抹苦澀強壓下去,轉念又想到,若皇上真的只是圖一時的新鮮,以後就會把自己給拋到腦後去的話,那她何不趁現在皇上還念著她的時候,多承幾次恩寵,若是能懷上一個小阿哥,那以後深宮寂寂,她也好有個依靠不是?

想到這兒,那拉氏瞧著乾隆那一臉朕已好了,朕不想宣太醫的樣兒,越發決定,自己一定要勸皇上宣太醫來看看,否則,若真的是捏壞了,那豈不是她的過錯?

一念至此,那拉氏便半是焦慮,半是疑惑的望著乾隆:「皇上,您……真的沒事兒了?」

乾隆瞧著那拉氏臉上那疑惑的神情,咳了一聲道:「朕當然沒事了,」接著,在那拉氏那關切的目光下,他也不知道是怎麼了,竟鬼使神差的說了一句:「不信,你摸摸看?」

乾隆剛說完這句話,瞧著那拉氏愕然的模樣,不由的直恨的能把剛才那話給塞回嘴裡去,該死的,朕明知道珊圖玲阿的性子,朕怎麼能,怎麼能說出如此……孟浪的話來呢?

一想到接下來,珊圖玲阿只怕又要忠言直諫了,乾隆不禁有些焦頭爛額,訕笑著:「皇后,朕,朕只是……」他話音未落,就見自家性子剛直,做事一向極守規矩的皇后眼中閃過一抹決絕之色。

接著,他就聽到她說:「臣妾遵旨!」

遵旨?遵什麼旨?

乾隆還沒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就見那拉氏掀起被子,真的就把手伸到他尚在隱隱作痛的部位上,摸了一把:「皇上,您……真的不痛了?」

「唔!!!」雖然此刻自家皇后的表情十分正經,雖然她的手還覆蓋在那不能說的部位上,雖然此刻的氣氛……按理說應當是十分旖旎的,但……

那裡畢竟才受了傷,再也經不起一絲一毫的碰觸,所以那拉氏這一下,簡直是雪上加霜,乾隆痛的直抽抽,差點兒又飆出淚來,他心底的小人兒拚命的咬著被角,淚流滿面的看著一臉無辜的那拉氏……

「皇上?皇上?!」那拉氏也想不到乾隆竟然會有這麼大的反應,她慌慌張張的起身就想去宣太醫,可乾隆強忍著額角的冷汗,一把拉住了她:「不要!」

「皇上!」那拉氏本來就著急,再聽到乾隆這麼個諱疾忌醫的口氣,她腦子一亂,立刻就撲通一聲跪下來,一字一句的道:「皇上,一切都是臣妾的錯,臣妾甘願領罰,可……」她咬了咬下唇,接著道:「皇上如今身子被臣妾……,無論如何,還請皇上宣召太醫進來為皇上診治,否則,」她說到此處,眼圈已經泛紅了:「皇上若有個什麼,那臣妾……便是萬死,也難辭其咎了!」

話說到這份兒上,乾隆哪裡還看不出來那拉氏的意思呢?他瞧著她臉上寫著「您不宣太醫臣妾就不起來,臣妾萬死難辭其咎」的表情,不得不鬆口道:「罷了,你去叫人進來吧!」若是不鬆口,誰知道皇后會不會又幹點兒什麼出來。

「庶!」那拉氏一喜,立刻揚聲叫容嬤嬤把永壽宮的太醫傳過來。

不過須臾,那太醫就進來了,那拉氏坐在一旁,心裡面焦慮不已,她看著那老太醫慢吞吞的還欲跪下來請安,當下就急了:「行了行了,都什麼時候了,不用行禮了,快去給皇上診脈吧!」

「庶!」那老太醫也清楚在皇后娘娘心中,皇上是何等的重要,所以那拉氏越過皇上免了他的請安,他是絲毫不覺得奇怪,逕直就走到乾隆面前跪下,恭敬的開始請起脈來。

那太醫診了片刻,思量了片刻道:「回皇上,皇后娘娘,皇上這脈,是……」他拉拉雜雜的說了一大堆,乾隆聽著,無非就是說他什麼火上升,陽氣過旺,所以只需要飲食上略清淡些,靜靜調養幾日便好。

他這話說完,乾隆便笑瞥了眼那拉氏道:「皇后,你看如何,朕就說了沒事。」

他話音剛落,那拉氏眉一挑道:「皇上說差了,您不是還有……」她一邊說,那眼睛一邊往乾隆身上瞄:「徐太醫,你去給皇上瞧瞧……」

乾隆被她那眼神看得悚然一驚,慌忙打斷了她,對一頭霧水的徐太醫道:「你下去開方子吧!」

他這話一出,那拉氏頓時一滯,皇上怎麼……她皺起眉,剛想說話,就見皇上瞥了她一眼,似是有話要對她說,那拉氏想了想,也就沒再堅持。

待徐太醫出去後,乾隆方讓那拉氏坐到自己身邊來,細細的對她說:「珊圖玲阿,這事你就不用管了。」

「皇上!」那拉氏聽得眉一挑,又忍不住想要諫言了,乾隆可不會給她這個機會,他安撫的拍了拍她的手道:「朕並不是諱疾忌醫,只是此事事關重大,所以朕,打算回了養心殿,召陳衍歸過來為朕看診。」

「陳衍歸?」他這麼一說,那拉氏才想起來,那陳衍歸一家世代行醫,家學淵源,他本人在醫道上又居太醫院之冠,所以皇上的身子向來都是他會同另外一位太醫共同調理的,且此人為人謹慎……

她想到這兒,便長吁了口氣,臉上露出了一絲笑容:「皇上說的是,是臣妾想差了……」雖然乾隆不說,但那拉氏還是聽得出,他這話裡面還有話。

他可是在永壽宮裡傷了的,若是傳了出去,只怕太后那一關就不好過……

所以皇上這是在回護她麼?

「皇上……」那拉氏一想到這兒,不禁有些感動,可也有些疑惑,畢竟十多年時間皇上對她都很冷淡,這麼突然好起來,還真是……讓她有些不能適應。

乾隆見那拉氏那臉上的表情,哪裡不知道她在想什麼,他眼珠一轉,嘿嘿一笑,順勢摟住了那拉氏道:「珊圖玲阿,時辰也不早了,咱們……早些安置了吧?」他已經打定了主意,雖說這次不能和那拉氏一起,但今兒個晚上,他卻是可以暖玉溫香抱滿懷,好好的睡上一覺。

乾隆想到這兒,只覺得美滋滋的,可他還沒美夠呢,就聽到那拉氏的聲音:「皇上,臣妾,臣妾想,您的身子……耽誤不得,不如……還是早些回養心殿,宣陳衍歸過來為您看診吧!」

乾隆一聽,頓時鬱悶不已,珊圖玲阿啊,你真是……讓朕怎麼說你好?他抑鬱的看了眼那拉氏,氣呼呼的一撇嘴:「好了好了,朕知道了,等太醫送了藥過來,朕就走!」真是氣死朕了!天底下怎麼會有這樣的女人,朕想和她在一起,可她倒好,老是想把朕朝外面趕,哼!



正文 和諧

乾隆剛一走,容嬤嬤就湊到自家主子跟前兒,一臉恨鐵不成鋼的表情:「娘娘……」您怎麼能就這麼放皇上走了呢?這可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啊,就算是現在您身子不方便,可好歹,也能留皇上說說話什麼的,讓皇上的心再往您身上偏個幾分啊!

「嬤嬤,你不明白的……」那拉氏歎了口氣,她自然是聽懂了容嬤嬤話裡那未盡的意思,她是讓她抓緊一切機會,牢牢的把皇上給鎖在身邊。

如果是在平時,她倒也願意這麼做,這麼些年下來,她雖然對皇上的寵愛已是有些死心了,但到底……她也是個女人,有哪個女人不希望自己的夫君能陪在自己身邊呢?

可今天晚上,她卻不能,一來她方才弄傷了皇上……那拉氏一想到這兒,臉上便有些作燒,她想到方纔的那一幕,禁不住拿絹子掩住了臉,實在是有些不好意思。

她發了會兒呆,又靜下心來一想,才覺得不對,你說她怎麼就那麼糊塗呢?

那拉氏越想,越是恨不能拍自己兩下,就方纔那樣的情況,皇上傷著了那地方,且又是因為她才傷著的……

那拉氏想到這兒,這臉上的溫度更燙了,這種事,真是太令人難以啟齒了,這樣的事若是落在她頭上,她肯定不願意讓不相熟的太醫來診治的。

她都這樣了,又何況是皇上?所以難怪方才皇上那臉色那麼難看了……那拉氏想到這兒,是暗悔自己行事太過莽撞了,這皇上的身子固然重要,可他的臉面,那也同樣重要啊!

那拉氏一想到這兒,就覺得有些對不住皇上,自己怎麼就那麼糊塗,非要逼著皇上呢?這逼來逼去的……那拉氏一想到這兒,臉色不好看起來,難怪容嬤嬤老說她,不能總和皇上對著幹,這臉色要和緩一些,對皇上還要再好一些了……

那拉氏想到這兒,便決意照著容嬤嬤的話,慢慢的改變,對皇上能再體貼一些……

她想到這兒,臉上的神色倒是輕鬆了幾分,只是……她也很清楚自己的身份,她和一般的妃嬪不同,這後宮中的妃嬪,她們只需要一心一意的侍候好皇上,勤修內德便罷了。

而她呢,卻是正位中宮,母儀天下的皇后。

這皇后是什麼?皇后便應當為天下女子的表率,所以她要做的,除了盡心竭力的侍候好皇上以外,這該勸諫且又能勸諫的時候,她也必須要勸諫皇上。

只是麼……那拉氏經過了今天晚上,已是決定,她就算是要勸諫,也得說的和緩些,慢慢的來,不能再像以前那樣硬邦邦的和皇上硬碰硬了。

那拉氏一想到這兒,就將以往自己所做的事都一一梳理了一遍,她越想,越是心驚,這以前,她說話行事,還真是直來直去,完全不顧皇上的顏面,有時候看不慣什麼事,也總是喜歡以規矩二字犯顏直諫。

一念至此,那拉氏捫心自問,若換做是她,恐怕也忍受不了這樣的人吧?

所以這往後啊,她若是想勸諫皇上,務必得找個好時機,且這話也要說的和軟些,這樣的話,若皇上真的不是圖一時的新鮮,且又不計前嫌的話,也許這百煉鋼還真的有化為繞指柔的那一天呢!

想到這兒,那拉氏臉上不由的帶出了幾分喜色,忙讓容嬤嬤吩咐下去,讓小廚房預備著,明天她要親自做些皇上喜歡的東西,等皇上下朝以後,送到養心殿去。

那拉氏這話一出,容嬤嬤樂得是眉開眼笑,忙應聲出去了。

永壽宮這邊的小廚房是忙著預備各色食材不提,那邊兒乾隆沉著臉進了養心殿西暖閣,略歇了一會兒,他先命王順去把陳衍歸傳過來,然後就讓吳書來為自己寬衣。

他傷在了那地方,這……他總不能穿著一身兒大衣裳讓陳衍歸看診吧?脫去外衣,吳書來又親自就著熱水,擰了帕子,好好的給乾隆搽了搽臉。

「行了,讓陳衍歸進來吧。」洗漱完畢,乾隆穿著裡衣,身上僅搭了一床被子,懶洋洋的靠在引枕上吩咐道,吳書來一聽,立刻就躬身答應了出去。

不過片刻,陳衍歸就進來了:「微臣恭請皇上聖安。」

乾隆嗯了一聲,瞥了他一眼:「起來吧。」

「庶,」陳衍歸爬起來,然後小心的覷了眼乾隆的臉色,方小心翼翼的問:「不知皇上的龍體何處不適?」他剛問完這句話,就覺得皇上眼神凌厲的瞪了他一眼。

「近前來!」乾隆哼了一聲,招手讓他到自己身前來,雖說陳衍歸是自己的心腹太醫,但傷到那裡這種事,還真是讓人尷尬不已……

「庶,」陳衍歸被自家萬歲爺這態度弄得是一頭霧水,他往前走了幾步,走到暖炕前跪下。

乾隆咳了一聲,低聲將自己究竟傷到了何處告訴了他,陳衍歸聽著聽著,這心裡面不禁有些暗暗叫苦,你說這叫什麼事兒啊,皇上他,究竟是怎麼的……竟然會跌上一跤,把那裡給傷著,這要是有個萬一的,這侍候的人還有他這樣看診的太醫,那可都不要活了。

陳衍歸這廂正胡思亂想著,那廂乾隆說完了,冷冷的看了他一眼道:「知道該怎麼做了吧?」

「知道了,」陳衍歸抹了把冷汗,慌忙應道。

「那就好……」乾隆瞥了他一眼,冷哼道:「今日之事若是有第二個人知道,那你……」他說到此處,意味深長的看了陳衍歸一眼,看的陳衍歸的心肝兒一顫一顫的,忙露出一副微臣寧死也不會洩露今日之事的神色來。

「行了,來給朕看看吧,」乾隆當然知道陳衍歸還沒那麼大膽子,他不過就是提一提,震懾他一下罷了。

陳衍歸應了,抖著手為乾隆診治了一番,然後才搽了搽額頭上的冷汗,鬆了口氣回道:「回皇上,您的身子並無大礙,微臣這就下去開方煎藥,只須用上兩次藥,靜心調養半月就好了。」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陳衍歸說到那靜心二字的時候,目光極快的在乾隆受傷的部位上溜了一圈兒。

靜心……調養?

乾隆聽的挑挑眉,陳衍歸這意思,就是說這半個月內,他最好清心寡慾,不要臨幸後宮嬪妃了?

乾隆想到這兒,不由的摸了摸下巴,揮手讓陳衍歸退下去開方煎藥,而自己則裹了裹被子,皺著眉頭思量著。

半個月啊,看來自己這傷還真是不輕……

到了這地步,乾隆已經沒有多生氣了,皇后剛才攆他回養心殿,說到底,那也是為了他的身子著想,再者,都這麼多年了,難道他就不知道,自家皇后這性子就是這般彆扭。

明明是為他好的事兒,可從她嘴裡說出來,就變成了什麼忠言逆耳,忠言直諫……

乾隆想到這兒,歎了口氣,雖說有諫言是好事兒,可也架不住天天這麼來啊,看來那拉氏這性子要想擰過來,朕還非得下一番苦功不可!

再說了,朕想和她做一對兒明君賢後,朕希望她做的可是那長孫皇后,而不是那敢於犯言直諫的諫臣魏征啊!乾隆一想到這兒,也不知是怎麼的,突然就想到,若是那拉氏突然變成了個女魏征,那……

一念至此,乾隆頓時惡寒不已,越發堅定了自己的決心——朕一定要讓皇后成為一代賢後!

想到這兒,乾隆立時就揚聲讓吳書來進來,讓他上永壽宮傳旨,就說明日要在皇后那兒用晚膳。

這也是乾隆想過的,本著雨露均沾的原則,他一月裡不可能永遠都呆在皇后那兒,可每天選擇去哪裡用膳的自由還是有的,乾隆已經決定了,只要有時間,那朕就上永壽宮去找皇后說話,兩人一起用膳,到時候,就算皇后那性子再怎麼彆扭,朕也能把她給擰過來!

乾隆想的正美呢,就見去永壽宮傳旨的吳書來一臉喜色,樂滋滋的進來了:「回皇上,皇后娘娘說了明兒個她親自下廚,要為皇上做幾個愛吃的菜送到養心殿來呢!」

乾隆一聽到這兒,頓時就樂了,看來朕之前的努力還是有效果的嘛,瞧,皇后這樣不就是在慢慢的改變了?

第二天,乾隆果然嘗到了那拉氏的手藝,說起來,前後兩輩子,這還是他第一次吃到那拉氏親手做的菜,味道雖然和這御膳房還是有些差距,但勝在是她親手做的,算是她的心意啊!

吳書來在一旁侍候著,看著萬歲爺眉開眼笑的吃著皇后娘娘做的菜,心裡面也是頗為安慰,不容易啊,萬歲爺總算和皇后娘娘和好了,這樣一來,咱們這些奴才們的日子也好過了……

當夜,乾隆就宿在了永壽宮,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他總覺得那拉氏和他說話的口氣,似乎和以往不同,少了幾分咄咄逼人,多了幾分柔和,而且那拉氏又沒那麼多心眼,不會動不動就在他面前給人上眼藥。

所以乾隆對於她的這個轉變,還是很高興的。

自此,兩人的關係漸漸的好起來了,從正月初二到正月初六,乾隆都是在永壽宮裡消磨過的,當然,面對著秀色可餐的那拉氏,而自己卻不能大快朵頤的時候,乾隆還是有幾分鬱悶的,只不過這次,他可不敢再強拉著那拉氏,讓她幫自己紓解慾望了,畢竟那拉氏的臉皮薄,所以這夫妻之間的閨房之樂啊,還真急不來。

帝后之間感情日漸升溫,皇后把內廷諸事處理的極為妥當,且又常去慈寧宮承歡太后膝下,這讓乾隆放心了不少,今年已經是乾隆十六年了,去年他為了八叔一事懸心了一整年,今年也該騰出手來,辦點正事了。

正月初七,乾隆密旨命戶部尚書傅恆等人,將高氏一族抄沒的家產具折奏上,然後,他又密令粘桿處等人,繼續監視乾隆十五年出生的小格格們。

除此以外,乾隆又密令禮部尚書伍齡安會同宗人府主事,將乾隆十年起至今歷年來出生的宗室子弟等人造冊等級,以備將來公主擇定額駙。

乾隆這麼做,表面上似乎是為了給乾隆十年出生的四格格預備選定額駙,而實際上呢,他卻是另有打算,因為這幾日,他思來想去,覺得……他十四叔應該不會亂說,他八叔,只怕真的是在乾隆十五年就已經出世了。

但那年出生的幾乎都是女兒,所以他八叔,十有八九,就在這群宗室格格裡面兒!

乾隆一想到這兒,只覺得頭都大了,雖然現在不知道皇阿瑪去了哪裡,在做什麼,可就憑著他對自家老爹瞭解的程度,自己若是不能妥善解決此事,那以後,自己肯定會被皇阿瑪給……

乾隆一想到這兒,禁不住打了個寒噤,所以朕,還是趕緊給八叔找個不錯的額駙,希望到時候皇阿瑪能看在八叔的面上,饒過朕去!

高家一案,牽涉甚廣,除卻高氏一族抄家外,尚有內務府中的四戶包衣世家牽涉其中,乾隆早就下了聖旨,除卻抄沒他們本家外,但凡在其家中發現的賬冊等,戶部必須會同刑部吏部,一一核實後再行奏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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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覺悟

乾隆看到此處,已是面色陰沉,他猛地把那折子往地上一擲,怒喝道:「你們到底是怎麼辦差的?本朝自聖祖皇帝裁撤三藩之後便再無異姓王一說,可你們遞上來的折子裡面,怎麼又莫名其妙的冒出了什麼愉親王、碩親王和齊王來?」乾隆瞪著那來送折子的粘桿處侍衛,磨著牙想,這粘桿處竟然會犯下這等錯誤,看來朕平日真是對他們太鬆泛了。

他剛想完,就聽到那垂手侍立在下方的侍衛帶著幾分詫異的聲音道:「皇上,這……愉親王、碩親王和齊王,是乾隆二年,您親自下旨所封。」

「胡說!」他此言一出,乾隆登時氣的一拍龍案:「朕什麼時候下旨封過……」他話還未說完,卻是猛然一滯。

對了,朕醒來那時候,恰好是乾隆十三年,而按著這小侍衛所言,朕是在乾隆二年下旨封了這三個異姓王……

乾隆一想到這兒,突然隱隱有種非常不好的預感,這種感覺讓他覺得自己整個人都好像陷入了一片使人窒息的陰影中一般。

朕記得,朕在位時從未封過異姓王,要說有,也只在乾隆六十年時,將福康安以軍功恩照宗室之例,晉為嘉勇忠銳貝子,顒琰即位後,才把那傅恆、福康安追贈王爵的。

本朝自太祖時起,到朕這裡,生前封王者不過五人:平西王吳三桂、定南王孔有德、靖南王耿忠明、平南王尚可喜、義王孫可望,死後封王者也只有區區四人而已。

而這突然冒出來的愉親王、碩親王還有這齊王……又是從哪兒來的呢?且照著這小侍衛所言,他們三個竟然還是自己親自冊封的……

乾隆想到這兒,只覺得自己彷彿被一股深深的寒意所籠罩了,他面沉如水,目光陰陰的盯著那折子,彷彿要將它吃下去一般:「此三人,現在何處?」

「回皇上,愉親王齊王帶兵在外,碩親王一家俱在盛京。」

「帶、兵、在、外?」乾隆的目光此刻已經是變得森寒無比,他幾乎是從齒縫中擠出話來,異姓王本來就是不安定的因素,當年三藩作亂,前事尤在,如今又冒出這麼兩個帶兵在外的異姓王,想到此處,乾隆的臉色已經變得如同鍋底一般了。

且據這粘桿處侍衛所言,此三人還是朕親封的……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乾隆一想到此處,眼底一沉,瞥了眼那侍衛道:「你先退下去,告訴額爾赫,密切監視愉親王、碩親王、齊王三人。」

「庶!」

待那侍衛退下後,乾隆才揚聲讓在外面兒侍候的吳書來進來:「吳書來,朕問你,你可知……」乾隆瞟了他一眼,淡淡的問:「那愉親王、碩親王和齊王之事?」

按例,皇上在接見官員或是有人遞折子之時,吳書來是不能在一旁隨侍的,所以他也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此刻見皇上問,他忙道:「回皇上,奴才也不清楚三位王爺的事,只是……」吳書來說到一半兒,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似地。

「只是什麼?」

「奴才想起來,前些年京裡面似乎流傳過,有關這碩親王的世子的一個故事。」

「故事?」乾隆瞇了瞇眼:「講。」碩親王世子的故事?連朕身邊的總管太監都知道,看來這碩親王人雖然在盛京,但這手伸的……也未免太長了些!乾隆在心裡給碩親王記下重重的一筆。

「回皇上,也不是什麼大事兒,就是這碩親王世子有一次在外面打獵的時候,捉到了一隻白狐,後來呀,他看那白狐可憐見的,兩眼淚汪汪的望著他,他一時心軟,就把這白狐給放了。」

乾隆聽到此處,已是冷哼一聲:「不過是留種之舉,這又有何稀奇?」滿人從前生活在那白山黑水之間,這動物什麼的,平時狩獵,遇到那母獸一般也會手下留情,放歸山林,取其留種之意。

所以那什麼白狐,定然是一隻母的。

「皇上說的是,」吳書來習慣性的先附和了一聲,接著又道:「皇上,這事兒說來也怪,若是平常的狐狸,這早就跑來沒影兒了,可這世子放走的那只白狐呀,它竟然跑跑停停,連著回了三次頭,聽說還跟世子作揖來著呢……」吳書來越說越玄乎。

「怪力亂神!」乾隆聽到此處,臉驀地沉了下來。身為皇帝,他對此類怪力亂神一說最是敏感,這碩親王一家還在盛京,可他兒子的名聲都傳到這紫禁城裡來了,他想幹什麼?

乾隆越想越覺得,先不管其他的,這三個異姓王,或裁或降或殺!總之,絕不能留!

乾隆想到此節,習慣性的摸了摸拇指上帶著的翡翠扳指,又想到,還有一事,朕記得清清楚楚,朕從未封過什麼異姓王,可聽這粘桿處侍衛,還有吳書來的口氣,他們對這異姓王還真都熟悉的很……

乾隆想到此處,只覺得一股子寒氣順著脊背爬了上來,一個可怖的猜測隱隱的從他腦海中升起,莫非……乾隆一想到這兒,哪裡還坐得住,他強壓住因這個猜測而有些發抖的雙手,要想知道自己的猜測到底是不是真的,他就得知道乾隆二年,他究竟有沒有冊封那三人!

「吳書來!去把朕當日冊封愉親王、碩親王、齊王的聖旨找出來!等等,還有……」乾隆叫住了正要應聲而退的吳書來:「再把達勒黨阿叫進來,朕有話要問他。」

「庶!」

不過片刻,吳書來就將乾隆二年冊封三王的聖旨找出來了,乾隆盯著那黃色的卷軸,臉色有些發青,這聖旨當中那朱紅色的寶印,可不就是他的御寶嗎?

他還記得清楚,十三年的時候,他方命人改鐫御寶,始用清篆文,左用清篆,右用漢篆。如今這聖旨上分明就是他所用的天子御寶,絕無虛假。

可就是這絕無虛假,卻讓乾隆是冷汗直冒,除卻聖旨外,還有一份明發天下的邸報,聖旨和這東西加在一塊兒,難道他的猜測竟然是真的?

乾隆一想到這兒,只覺得渾身寒氣直冒,他看了眼吳書來:「達勒黨阿呢?傳他進來!」

「庶!」

不過須臾,達勒黨阿就進來跪下了,因為自己那猜測,乾隆此刻是心緒難定,他睨了眼達勒黨阿,擰眉問道:「達勒黨阿,這異姓王一事,你知道多少?」異姓王原本在宗室內,按理乾隆是應當傳宗人府宗令來的,可乾隆除此事外,還有一些事要問個明白,是以他索性就把這吏部尚書達勒黨阿給叫來了。

異姓王這麼大的事,反正他也不會不知道!

「回皇上,」達勒黨阿想了想,恭敬的道:「回皇上,本朝異姓王,自太祖皇帝開國時起,生封者九,死封者二。」

他此言一出,乾隆的臉險些扭曲了:「九個?」他心裡算了算,除卻他印象中那五個生封者,還有四人,這裡面再去掉這突然冒出來的三個異姓王,竟然還有一人?

他想到這兒,那臉色是越發的往下沉了:「你仔細說。」

「庶。」達勒黨阿便遵旨一一道來,原來除了之前乾隆知道的那五個,和愉親王、碩親王齊王外,在世祖順治皇帝時,竟然還有一個什麼端親王。

乾隆聽得臉色都發青了:「端親王?」朕只記得,朕的大哥弘暉被追封為端親王,現在怎麼又冒出一個什麼端親王來?他想到這兒,那眼中是寒光一閃,咬牙切齒的道:「你繼續說!」

「庶。」達勒黨阿被皇上那陰沉的臉色和可怖的語氣嚇了一跳,他忙低下了頭道:「回皇上,這端親王……」此事年代久遠,達勒黨阿當年也只是聽說,說這端親王當日魚肉百姓,擅自提高稅賦,弄得荊州民不聊生,最後終於釀成民變。

但後來也不知道是怎麼的,這民變傳來傳去,竟就傳成端親王殞身國事……這當時朝廷就派出一位將軍,前去平叛。誰知這端親王尚有一子一女,後來這世子就降襲了爵位,而這格格不到兩年就死在戰場上了。

「戰場?」乾隆一怔:「這格格難道還會打仗不成?竟然會戰死沙場??」

「這……」他此言一出,達勒黨阿不由的吞吞吐吐起來:「具體,奴才也不知是怎麼回事,只是,這道聽途說之事,未免,未免有礙聖聽。」

「哦?」達勒黨阿不這麼說還好,他一這麼說,乾隆倒是被他勾起幾分好奇來:「究竟是什麼事,說給朕聽聽?」

「回皇上……」達勒黨阿心底幾乎想要掐死自己,他吞吞吐吐的說:「事情具體如何,年代已久,奴才,奴才也不是很清楚,只是,只是……風聞,這位格格,似是,似是和當日指揮作戰的將軍……」達勒黨阿越說聲音越小,頭也越埋越低:「殉,殉情……而死。」他說完,簡直不敢抬頭了。

「荒唐!」乾隆再想不到那什麼格格竟然會作下如此荒唐之事,百行孝為先,按大清律,身為女子,當守孝三年,而此人在孝期內,竟然做出如此荒唐之事!

乾隆氣的牙癢癢的,他日夜侍奉皇太后尚且覺得難盡孝意,如今乍一聽這世上竟然還有此等女子,真是,真是讓他……乾隆想了想問:「這等事,難道世祖,」乾隆說到此處,想到自家的祖宗們,忙咳了一聲,改口道:「朝廷竟不管嗎?」

「回皇上,這……」聽到乾隆這麼問,達勒黨阿真恨不得一頭撞死,他也覺得奇怪,為什麼當時竟然沒人發現這一問題,而且,而且……

「說!」乾隆此時越想越覺得不對勁,異姓王,還有這什麼端親王,以前他從未聽過,且現在又看見達勒黨阿這般滿頭大汗,吞吞吐吐的,他越發生氣了。

「回皇上,是,是孝莊文皇后她老人家,甚為,甚為憐惜這位格格,所以……」達勒黨阿話還沒說完,就覺得頭頂上的低氣壓更重了,他登時不敢再出一語。

乾隆此刻已經不知道該作何反應了,就在他想要改過自新,努力上進,成為一代明君的時候,這老天爺卻跟他開了這麼大一個玩笑,竟將他送來了這……不知道是什麼亂七八糟的地方。

那什麼異姓王,什麼格格……甚至還有歷經三朝,一手把他的皇瑪法撫養長大,英明果決的一代巾幗女英雄,他的達瑪嬤孝莊文皇后……

乾隆一想到這兒,禁不住就想要咆哮,朕的達瑪嬤可是一手拉扯大了堪稱一代聖君的皇瑪法啊啊,她怎麼會憐惜那什麼連孝道二字怎麼寫都不會的格格?

還有……乾隆心底的小人摔桌咆哮了一陣兒,突然又想起來,方才達勒黨阿說這什麼格格乃是殉情,所以……那什麼將軍定然也是死了的。

乾隆一想到這兒,是一拍桌子,咬著牙,陰森森的道:「死的好,死得好!」

達勒黨阿跪在一邊兒,連大氣都不敢出,皇上這是怎麼了,突然變得這麼可怕。

乾隆咬牙恨恨了一陣,方又問了達勒黨阿,將自己所認識的人和知道的事一一問來。

萬幸的是,除了這異姓王和這殉情一事外,其他的諸事他都是知道的,比如那太后下嫁,乾隆聽了之後就不嗤之以鼻,不說別的,單是傳出此話的人,就是個明朝遺老,再者,有這樣的事,若說什麼毀滅證據,那更是荒唐可笑。

有這樣的事,那可是要明發天下邸報的,可到如今,他也沒見著一份與此有關的文書,足見此事不過那人是妄圖污蔑達瑪嬤,胡編亂造,以訛傳訛罷了。

乾隆這麼胡思亂想了片刻後,方揮了揮手,讓達勒黨阿退下了。

這個大清朝,竟然不是朕所熟悉的那個大清,乾隆一想到這兒,只覺得這西暖閣中的諸樣陳設,俱是陌生無比,甚至,連他的皇額娘,皇后,後宮嬪妃,還有兒子……

乾隆一想到乾隆十三年前的那個愛新覺羅弘歷根本就不是自己,心裡面頓時湧起一股說不出的滋味。

他呆坐了片刻後,就命吳書來去預備一下,他要去太廟,朕要去問問皇阿瑪,到底老天爺將我丟到此地來,是什麼意思……?

乾隆在太廟中跪了一夜,也不見自家祖宗有絲毫的訓示,他怏怏不樂的回了養心殿,這一天,乾隆哪裡都沒去,一個人在西暖閣裡窩了一晚上。

吳書來西暖閣外侍候著,只覺得心驚肉跳的,他從未見過自家萬歲爺像現在這般悶悶不樂,且那眼中的神情,也看著直讓人發怵。

吳書來不知道的是,乾隆這一夜,想了很多很多,從上一世的沉溺於享樂,最終弄得……

乾隆還記得那地府給他的評價,是「請之衰敗,始於此人」,他來到這裡已快三年了,可是掐指算來,卻還是無多大建樹。

乾隆一想到這兒,又有些發愁了,雖然他也清楚,這治理國家,急是急不來的,各種問題,都要細水長流,慢慢的來解決,可皇阿瑪那邊兒,還有自家的那些祖宗們……

乾隆一想到這兒,也不知道是怎的,突然靈光一閃,對了,朕明白老天爺為何會把朕放到這裡來了,老天爺,這是在給朕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啊!

世上沒有後悔的藥,朕所熟悉的那個大清,如今……乾隆想到這兒,心底不禁抽疼了一下,但片刻後,他又慢慢振作起來,眼神堅定,既然老天爺給了朕這個機會,朕就一定要做給皇阿瑪,同時,也為了自己,朕一定要做個好皇帝!

乾隆主意一定,便打算先從這什麼異姓王身上開刀,先收拾了他們三個,然後再做打算!

乾隆正在盤算著,就聽見外面兒一串兒急促的腳步聲,接著,吳書來就在外面兒恭聲道:「皇上,兵部尚書劉統勳求見。」

「傳!」

劉統勳帶來的可不是什麼好消息,可對於乾隆來說,卻是讓他精神一振:「齊王戰死了?」



正文 孕事

乾隆本來就在考慮如何用什麼理由裁撤掉這三個異姓王。

那碩王倒還好辦,手中沒有兵權,到時候隨意找個借口,蠲了他的爵位也就是了,可那愉親王和

齊王如今帶兵在外,這……可就得頗費一番周折才行了。

話雖如此,只是乾隆自己心裡也明白,三藩作亂那會兒,正是大清定鼎中原不久,天下初定,國祚不穩的時候,這三藩在各自屬地,一面厲兵秣馬,加緊鑄造兵器等,一面還不停的派使節上京來哭窮,那時大清一年歲入不過數百萬兩銀子,可其中一大半卻要掏出來給三藩,天下百官,一多半兒是平西王吳三桂的西選官……

如此一來,上有政策,下有政策,朝廷政令不出京畿一帶,長此以往,還談什麼勵精圖治、國泰民安?

且還有句俗話,天無二日民無二主,這吳三桂已經快爬到了皇瑪法的頭上去,這讓皇瑪法如何能忍得住……

乾隆想到此處,冷笑了幾聲,只是今時不同往日,先不說自三藩之禍後,幾代帝王勵精圖治,把大清治理的國泰民安不說,這兵權,自然也是牢牢把在手中的,再者三藩之鑒猶在眼前。

所以這愉親王、齊王碩王只要還是異姓王,那他就會想法設法的收拾掉他們。

可現在,他還不能操之過急,這愉親王齊王兩人如今帶兵在外,且屢歷戰功,若是他貿然奪了他們兩個的爵位,只怕會寒了下面將士的心……

乾隆正為了這事兒發愁呢,這齊王戰死的消息就送上來了,這可不是送上門來的好機會麼?乾隆頓時大喜過望,急命吳書來傳六部尚書、軍機大臣並大學士即刻入宮商議此事。

齊王是乾隆十二年被派往大金川平叛的,到了如今,開始的時候他連下數寨,可從十五年十一月起,他便和莎羅奔在噶口依、勒烏圍一帶死磕,且是屢戰屢敗……

乾隆看著兵部遞上來的折子,面色陰沉,十五年一整年,他都在為了八叔的事奔忙,所以竟忽略了此事。

大金川一戰,他記得當日自己是派四川總督張廣泗率軍攻大金川,其後,又命傅恆督軍,再有命提督岳鍾琪協同作戰,才一舉迫的莎羅奔與乾隆十四年歸降。

可現在呢……

這都過了兩年了,那莎羅奔還在那大金川裡面兒蹦躂,乾隆想到這兒,是臉都綠了,他一拍龍案,當即決定,還是按照當日的辦法,責令傅恆會同岳鍾琪兩人一起處理此事,著將齊王舊部,打散編入張廣泗、岳鍾琪麾下聽調。

然後,便是商議齊王的身後事,和優撫起家眷一事了。

乾隆在之前就已經細細詢問過達勒黨阿,知道這齊王的情況,他家三代單傳,到了他這裡,也只有一子一女,兒子是齊王出征後半年出生的,年紀尚幼,還沒有被封為世子……

既然還沒被封為世子,這就好辦了。

乾隆心裡已經有了主意,這齊王從前雖然屢歷戰功,但這次在大金川,實在是栽了個大觔斗,不單是把命搭進去不說,連帶著也折損了不少兵馬……

按著他的想法,這齊王從前雖然有功,但朝廷也封了他王爵,這也算是抵得過了,這次他屢戰屢敗,正好可以借這個由頭,削了他的爵位,隨意優撫一下他的子女就罷了,可是見著下面的劉統勳、岳鍾琪談到齊王時臉上那偶爾閃過的惋惜之色,乾隆又改了主意。

能讓他二人如此佩服惋惜的,想著此人必然有什麼過人之處,只是可惜了……乾隆想到這兒,便決意,橫豎這人都已經死了,再者,朕還要利用他做些文章,所以從優撫恤一下倒也無不可。

他想到這兒,便和群臣商議定了,至次日就下詔:「齊王殞身國事,定其謚號為「忠勇」,以嘉其功,又著將齊王之女,循前孝莊文皇后恩養定南王女例,撫育宮中,齊王之子,年紀尚幼,但念齊王於國有功,著加恩令其隨姐居於宮內,一應份例視同一等男兼一雲騎尉。」

這道聖旨一下,百官紛紛讚頌不已,這齊王戰敗而死,竟還能得到如此優撫,這怎能不鼓舞前線奮戰的將士,使他們更加奮勇殺敵呢?

而同時,乾隆也密諭木和蘭,命其速將此詔謄黃發刻印刷後,明發全國各州府縣,尤其是愉親王目前所在之處,更是要盡快送達。

木和蘭得了旨意後,不過數日,這詔書就送到了愉親王手中。

彼時愉親王正在大帳中和心腹軍師處理軍務,他看過詔書後,不由的皺緊了眉,不發一語的將詔書遞給了一旁的軍師。

軍師看過後,悚然一驚道:「王爺,皇上他……」

愉親王看了他一眼,眉頭深鎖道:「這一天,總算是到了……」他擺擺手,示意軍師等一下,然後就命人把副將叫來,著他集合三軍將士,將此詔書宣讀出去。

片刻之後,帳外就傳來了三軍將士們雷霆般的歡呼聲,愉親王聽著外面將士們的高呼聲,是苦笑不已。

皇上這道聖旨,表面上看起來對齊王是優渥不已,追贈謚號,恩撫子女,對於在外征戰的將士們來說,這道旨意無異於大大的鼓舞了他們,讓他們能更加忠心的為皇上,為朝廷效忠。

可在他看來,這聖旨從頭到尾,根本沒有提到讓齊王之子承襲或是降襲爵位一事,而所謂的恩養在宮中,份例視同一等男兼一雲騎尉,這更是直接將齊王的宗室王爵換為了異性功臣爵。

所以這聖旨,看似對齊王后人優渥不已,但實際上卻是明升暗降,這齊王的兒子,以後恐怕也就只是一個一等男了,當然,皇上對齊王,也還算是不薄的,至少蘭馨被撫育在宮中,無論如何,日後出嫁是不成問題的了。

只是這女兒,再如何也比不過兒子。

愉親王想到此處,也是唏噓不已,他福晉和齊王福晉是近支表姐妹,他和齊王兩人平日倒也互有來往,只是他們兩人不同於那碩王,因為手中握有兵權,且他們也深知自己的身份,無論現在如何,自三藩之禍後,這異姓王始終都是皇上,是朝廷的大忌。

若是皇上想不起來還好,若是想起來,那……

所以乾隆二年皇上打算封他們為王的時候,除了碩王是一臉欣喜若狂外,他和齊王原本打算堅辭不受的,可一辭再辭後,他們還是不得不受了王爵冊封。

畢竟,皇上是君,他們是臣,皇命如天,若是一再堅辭抗旨,那就是大不敬,那大功就變為了大過,頃刻間就會大禍臨頭。

所以自封王后,他和齊王便打定主意,謹慎做人,低調行事,這次齊王出征大金川,臨行前曾對自己說過,說要借這次的機會,看能不能立下大功,趁著皇上高興的時候,把這異姓王爵換為功臣爵位一類的,再不濟,還有歸隱一途可以走……

當然,他們說是這麼說,但無論是他還是齊王,心裡都清楚,只要他們頭上還頂著這異姓王爵一天,這日子就別想過舒坦了。

愉親王想到這兒,不由的歎了口氣,齊王雖死,但至少,他也算是如願了,他的兒子不會像是他一般,成天提心吊膽的過日子了,而自己呢?

愉親王環顧大帳,只看到心腹軍師難掩面上憂色,擔憂不已的看著他,他歎了口氣,他和那齊王一樣,子女俱尚在稚齡,但他卻又不如齊王,軍功赫赫,日後若有變故,那他這一雙兒女,又該如何自處?

愉親王反覆思量了一陣,終是長歎一聲,罷了,既然皇上聖意如此,那我不如就趁此機會,上折自請卸去爵位,以求……一世平安吧!

愉親王想到此處,便讓軍師到外面兒守著,自己回到桌案前,提筆寫起奏折來。

愉親王的折子送到京城的時候,乾隆正在和太后商議由誰撫育齊王幼女和幼子的事,開始的時候,乾隆屬意由貴妃蘇氏或是嘉妃金氏撫育他們兩人,按著他的想法,明年小十二就要出生了,到時候那拉氏肯定是脫不開身,且這異姓王的子女,跟滿妃們太親近了不好,不如就交給漢妃撫育。

而此時宮中,僅有貴妃蘇氏和嘉妃金氏兩人位於妃位上,而嬪位上的幾人,乾隆又覺得不大合適。

他把自己的想法給太后一說,太后想了想,皺了皺眉,看著乾隆說:「皇帝,你所慮極是,只是如今蘇氏膝下已有二子一女,金氏也有三個兒子,這驟然間又添上兩個,你看她們倆,誰更合適撫育這齊王的子女呢?」

「這……」太后這麼一說,乾隆一怔,他倒是沒考慮到這一層,看來這蘇氏金氏可以排除在外了,可除了她們,這誰又合適呢?乾隆眉頭深鎖,一面思考,一面無意中瞟了眼那拉氏,卻發現她眼中一閃而過的羨慕之情。

這是怎麼回事?

乾隆愣了一下,旋即想起來,這麼多年來,那拉氏是一個孩子都沒有,她肯定是極羨慕蘇氏和金氏的,如今這陡然冒出來兩個只有幾歲的孩子,難道她……動心了?

既然這樣,不如就把這齊王之女交由那拉氏撫育即可,而這齊王之子年齡還小,跟她姐姐一塊兒住著倒也沒什麼太大的干係,等他再大一點兒,就讓他跟和愛卿一起,做永琪的伴讀好了。

乾隆想到這兒,便把自己的意思說了,太后聽了以後倒是沒多大感覺,但那拉氏聽了以後,卻是感動不已,能親自撫育教養一個孩子長大成人,對她來說,這是期盼已久的事,所以到了晚間乾隆到永壽宮的時候,那拉氏才鄭重其事的謝了恩:「臣妾謝皇上恩典。」

「珊圖玲阿,你我之間,有什麼好謝的,」乾隆看著她那一本正經的模樣一陣暗樂,他一面伸手扶她起來,一面道:「倒是朕要謝謝你才是,這齊王的子女,還要你多費心了。」

他此言一出,那拉氏立時就聽出了弦外之意:「臣妾明白了,皇上儘管放心。」

「嗯,」正事說完了,乾隆看著那拉氏那眼波流轉,若有所思的模樣,心裡面就彷彿有無數只小貓咪在撓一般,他攬過那拉氏,隨口胡扯著:「只是你現在謝我,還為時過早了……」

「皇上……?」雖已做了這麼多年的夫妻,但還是有些不習慣乾隆這麼摟著自己,耳根微微泛紅的那拉氏嚇了一跳,慌忙轉頭望著他:「您……」

她話還未出口,就被乾隆截斷了,他輕撫著她的小腹,低聲笑著:「朕今日讓你撫育別人的孩子,你就這麼高興,那他日……」乾隆看著醒悟過來,臉越來越紅的那拉氏,心情大好,湊到她的耳邊,不知說了句什麼,那拉氏登時咬著下唇,半是嗔怪,半是含羞的橫了他一眼。

乾隆被她這一眼看的是蕩漾不已,順勢就摟著那拉氏和她一同共赴那巫山雲雨,極樂世界去了。

到了第二天,乾隆就下旨,等百日後齊王后事一了,便命齊王子女入宮,俱居於永壽宮中。

這道恩旨一下,滿朝文武,前線征戰的將士們俱是稱頌不已,還有那一等人也是羨慕的不行,齊王若是還在的話,若無萬一,這小姑娘日後至多也就是個和碩格格,可如今養在皇后膝下了……

這往後,可就不好說了。

如今誰不知道,現在在宮裡,皇上一月裡至少也有十多天是歇在皇后娘娘的永壽宮裡的,雖然皇后娘娘至今無子,但這份兒恩寵,卻是實打實,看得見的,再說了,娘娘如今正當年,這日後誕下了小阿哥,這榮寵更是不得了。

現在這齊王幼女養在她膝下,以後若是皇上高興了,只怕她出嫁時,還能撈個公主當當呢……

這樣一來,有些人就打起了這小姑娘的心思,若真是公主的話,那自然是好的,再不濟,就算是個和碩格格,這也是大有助力,想到此處,便有人開始搞起了小動作。

乾隆倒沒注意這些,一來從高氏一案後,這文武百官和後宮中人便盡在乾隆的掌握之中了,二來麼,所謂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這打主意的,官位極低,且自高氏一案後,便蟄伏了下來,所以粘桿處居然漏掉了此人。

三來麼,現在已是乾隆十六年了,再過一年,永琪就要出生了,再加上這一世和珊圖玲阿琴瑟和諧,乾隆自然是希望能盡快讓她懷上孩子,好一解心中的抑鬱,當然他自己,也希望從永琪出生那一刻起,就好好的彌補上一世自己的疏失!

抱著這樣的想法,乾隆是日出而息,日落而作,每日裡勤加耕種,小心呵護,終於在九月末,秋高氣爽,靜宜園中紅葉飄香,乾隆打算帶著太后、皇后和一眾妃嬪上靜宜園去遊玩賞景時,永壽宮中,總算是傳來了好消息——皇后已經懷有一個多月的身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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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端倪

時光荏苒,眨眼間便是一月末了,這一月裡,乾隆一面忙著處理政務,一面忙著調養身體,偶爾還忙裡偷閒,跑到永壽宮裡去小坐一下,享受一下皇后的關心。

和她在一塊兒的時候,可跟別的女人在一起時不一樣,那拉氏雖說最近已變得溫柔了不少,但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兩個人說話時,乾隆還是偶爾會被她刺上一兩句。

只是這時候乾隆可不像上一世那般,瞧著那拉氏就生厭了,他現在可完全把這事兒當做了夫妻之間的小情趣,畢竟上一世,那舉案齊眉,相敬如賓的日子,他可是過的夠夠的了!

乾隆摸著下巴,看著坐在另外一邊兒,臉頰氣的鼓鼓的那拉氏一眼,樂得眼睛都瞇了起來,皇帝皇后,那也是人不是?所以這過日子嘛,還得像那老百姓們一樣,夫妻之間偶爾吵吵嘴,鬧鬧小彆扭,但大多數時候,兩人卻是齊心協力,柴米油鹽醬醋茶,把這家給操持的紅紅火火的才是……

畢竟家和萬事興嘛,更何況,他和珊圖玲阿要操持的,那可不是什麼小家,那可是整個天下啊。

乾隆這邊兒在神遊,那邊兒那拉氏口乾舌燥的說了半天,見自家萬歲爺又不知道神遊到哪兒去了,氣得是當即就想拍桌子,可她手才剛舉到一半,就想起正月初一那晚上的事來,唔,就算是再怎麼不高興,這說的話,也務必要和軟一些……

那拉氏想到這兒,是硬生生的壓下怒火,露出了一個笑容:「皇上,您聽到臣妾的話了嗎?」

她這話一出,侍立在旁的容嬤嬤和吳書來禁不住同時抖了抖,娘娘啊,您這滿面笑容的模樣兒,怎麼比以前那板著臉的樣兒還嚇人啊?

乾隆被她那一嗓子叫的回過神來,他一眼望過去,頓時打了個寒噤,不好!逗弄過頭了……珊圖玲阿若只是一般的生氣,那說話肯定就是帶刺的,只不過這刺可是小刺,乾隆早就習慣了,可她若是像現在這麼笑瞇瞇的跟他說話,那可就大事不妙了!

乾隆一想到這兒,立刻咳嗽了一聲道:「啊?呃,珊圖玲阿……朕突然想起來,二月初還有不少事兒,朕就先回養心殿了,晚上再來找你說話。」乾隆一口氣說完,看都不敢看自家皇后那陰沉沉的臉色,急匆匆的往外走。

「臣妾……恭送皇上!」那拉氏沉著臉,幾乎是從齒縫裡擠出話來。

「不用送了,不用送了,朕先走了……」乾隆聽得脖子一涼,揮了揮手,上了御輦,一旁侍立的吳書來同情的望了眼幾乎是落荒而逃的萬歲爺,說起來,皇后娘娘最近還真是威儀日盛啊,連萬歲爺,也不敢掠其鋒啊……

乾隆可沒撒謊,這二月初啊,還真有件大事——那拉氏的千秋節,為這事,乾隆也是糾結了好幾天,從前他倒是沒什麼感覺,這後宮嬪妃們生辰的時候,按例賞了就是,可如今呢,他一心想和那拉氏做一對平凡夫妻。

所以對於這生辰一事,他可就格外的上心了,乾隆以前那可也是個風流性子,最是多情不過的,討好女人的手段,那他可是信手拈來啊,可落到了那拉氏身上,他卻開始發愁了。為什麼?這珊圖玲阿,可是朕的皇后,那些庸脂俗粉,能和她比嗎?

這是其一,其二麼,乾隆早就派粘桿處的人去打探過那拉氏的喜好,粘桿處的回奏讓乾隆只覺得頭大不已,他這位皇后啊,還真不是一般的女人。

一般的女人,愛花兒,愛俏,愛金銀珠寶首飾,可她呢,是一樣都不喜歡!既然不喜歡這些吧,那琴棋書畫一類的雅事呢,她又不是太通,所以送什麼字畫一類的,也是不行……

再說了,乾隆瞪著自己面前的這一副歐陽詢的《張翰思鱸帖》末端那八個「妙有取勢,綽有餘妍」的題字,唔,朕以前倒是不覺得,可現在麼,他本來是想不管怎樣,先選些珍藏的東西送到永壽宮去,可拿出這副字帖一看,乾隆就不滿意了,那八個字,怎麼看怎麼彆扭!還有……

他又望了望另外一邊自己選出來的一副畫,畫是好畫沒錯,可畫中間斗大一個紅色的寶印,看的乾隆嘴角一抽一抽的,罷了,送字畫什麼的,還是算了吧!

乾隆一揮手,讓吳書來去把字畫收好,同時,他也暗暗決定,以後朕絕不會再在這字畫上胡亂題字了,這以前還不覺得,現在一看,朕還……

可若是不送字畫,又送什麼呢?乾隆一想到這兒,就覺得自己對皇后瞭解的還太少了,他想了想,命吳書來先上禮部,去把戶部尚書海望叫過來,這海望別看是戶部尚書,可在皇阿瑪那會兒時,他在那燒造琺琅瓷器,還有那各色簪子上就極有一手,把他叫來,自己親手畫上兩份首飾圖紙,讓他親自監工,把這首飾做了來。

乾隆想到此處,是樂得眼睛都瞇起來了,朕親手繪的圖紙做了簪子充作皇后千秋賀儀,這在本朝那可是頭一份兒!

這次,珊圖玲阿肯定會很高興的……乾隆喜滋滋的想著,當然,在海望來了之後,乾隆還是下了口諭,命他定要守口如瓶,不得洩露此事。

雖然這後宮都已盡在他的掌握,但乾隆還是不想讓自己的皇后受到絲毫的委屈,比如他親手製圖一事,雖然對珊圖玲阿來說那是萬分榮耀的事,可若是宣揚出去,只怕也會讓她處在風口浪尖之上。

所以乾隆只打算暗地裡把這事兒告訴她就罷了。

二月初十,是那拉氏的千秋節,到時候王宮百官俱著蟒袍補服,而自公主迄鎮國將軍夫人,公、侯迄尚書命婦,俱都要著朝服到永壽宮行禮,所以二月初六,在京或是外地預備來京述職的外官就已經先遞牌子求見了。

二月初八,常保一家緊趕慢趕的進了京,常保先把家眷暫時安置下來,就忙忙的遞牌子覲見了。

乾隆在西暖閣裡見了常保,說起他先祖巴圖魯尼雅哈納,然後又說他在任上兢兢業業,克勤職守,可堪造就,然後就順手把常保的世襲爵位從三等輕車都尉提到了一等輕車都尉兼一雲騎尉上面兒去,然後又命他補入驃騎營正紅旗參領一職。

常保原是抱著雷霆雨露俱是君恩的心情進的宮,他萬沒有想到皇上竟然會如此優待他,這三等輕車都尉和一等輕車都尉兼一雲騎尉,說起來名字差不多,可內裡卻是相差不少,單就俸祿來說,後者可比前者每年多了75兩銀子。

雖然這75兩看起來不多,常保原也不打算指望著俸祿來養家餬口,可這可是地道的皇恩那,且皇上還命他補入驃騎營,這就讓常保是感激涕零了,這驃騎營那可是皇上的親兵啊……

皇恩浩蕩啊皇恩浩蕩,常保像是踩在棉花裡似的飄飄忽忽的的回了家,和夫人一說,兩個人就開始謀劃著未來的日子了,他們壓根沒注意到自家的小寶寶那驚疑不定的目光。

乾隆目送被從天而降的皇恩砸的暈乎乎的常保出門,頗有些感慨的歎了口氣,和愛卿如今才半歲多一點兒,那他什麼時候才能長到可以為朕分憂的年紀啊……

乾隆一想到除了那傅恆一家子,他都快要無能臣幹吏可用了,不由的憂鬱萬分,和愛卿啊和愛卿,你可莫要朕的期望,快快長大為朕分憂解難吧!

二月初十,那拉氏的千秋節,這一天,乾隆總算是得償所願,和那拉氏過了和和美美的一夜,這一晚,當真是酣暢淋漓,暢美難言,直到四更時分,乾隆才滿足的摟著早已昏睡過去的那拉氏小憩了一會兒。

第二天一早,乾隆剛要起身,那拉氏還強撐著想起來服侍他,她剛剛一動,就被乾隆摁回了被窩裡:「你好生歇著,不用起來侍候朕了。」

「皇上……」那拉氏哪裡還聽不出乾隆的意思來,她的臉騰地一下就紅了,低聲道:「服侍皇上,是應該的,再說您都起來了,臣妾又怎麼好意思……」再躺著不起來呢?

「朕讓你睡,你就睡……」乾隆看著她那副強撐的模樣,挑了挑眉,索性就著那被子,把那拉氏給牢牢的裹在了被褥裡:「珊圖玲阿,你可是忘了昨兒個朕說的話了?」

那拉氏一聽,這臉就越發的紅的快要滴出血來了,她喃喃的動了動唇,用細如蚊納的聲音說道:「臣妾……沒忘。」那拉氏說到這兒,就想到昨天夜裡,情到濃時,皇上在她耳邊小聲說的那句話,他說他希望他們兩人單獨在一起時,能和她像是老百姓們那樣,做一對恩恩愛愛的平凡夫妻。

「沒忘就好,」乾隆看著那拉氏那欲語還羞的模樣,不由的心情大好,他替她捻了捻被角道:「時辰不早了,你睡吧,朕下了朝,再來看你。」

「臣妾遵旨。」

人逢喜事精神爽,乾隆這一早上那都是樂呵呵的,下了朝,他並沒有直接去永壽宮,而是拐了個彎兒,先去了乾清宮。

外朝和內廷的事同等重要,如今內宮中已經沒什麼事兒讓乾隆懸心的了,而這外朝麼……乾隆一想到自己答應皇阿瑪,且這幾年下來,自己也是深有感觸,發誓定要做到的幾件事,就加快了腳步。

昔年皇瑪法剛即位那會兒,四海初定,內有權臣鰲拜、三藩作亂,外有準噶爾會和那羅剎國、藏地等處作亂,還有什麼朱三太子,三郎香會等試圖從中漁利,且還有那河工漕運等事焦心,在這樣惡劣的情境下,皇瑪法卻在那乾清宮柱子上題了三事以自勉。

如今到了自己這裡,這天下百姓的肚子,還有這銀子,還有這內宮諸事,算來算去,也算是三事,所以朕倒不如效仿皇瑪法,也在那柱子上題上三字,這豈不是一段佳話?

乾隆想到這兒,那是興匆匆的進了養心殿,先是踱到了皇瑪法題的字下方仔細瞻仰了一番,然後方手一揮:「吳書來,筆墨侍候!」

「庶!」吳書來忙捧過一支紫檀狼嚎來,乾清宮的太監們也早將一張椅子放在了柱子下方。

乾隆興致勃勃的站了上去,提筆就想寫字,可這筆尖還未沾到那柱子,乾隆卻是猛然頓住了。

皇瑪法昔年題的乃是「三藩、河務和漕運」,而自己要題的……乃是當日他答應皇阿瑪的那三事,其一,是將上一世自己揮霍的銀子都給賺回來;其二,是使天下百姓皆有口飽飯吃;其三,就是要把這該生的兒子都生下來。

簡單來說,他這三事,便是那「銀子、肚子和兒子」,乾隆想到此處,臉都綠了,這要是寫上去,兩相一對比,那他豈不是會被人笑死?

乾隆一想到這兒,登時把筆一摔,鬱悶不已的往外走,這三事朕就放在心上,隨時自勉罷了,這放在外面兒,朕可丟不起這人!

回到養心殿,粘桿處的折子送上來了,這是乾隆早就吩咐了的,為選額駙的名冊,乾隆拿起那折子,細細的翻看著,看著看著,他的臉色猛地一沉。

自三藩以後,大清就沒再封過活著的異姓王,可看看這幾個,什麼愉親王、碩親王、齊王,這些是什麼玩意兒?



正文 歉意

「皇后……有喜了?」接到消息時,乾隆正和傅恆等人在養心殿中議事,吳書來此言一出,饒是乾隆早知道會有這麼一天,可他還是禁不住喜上眉梢的又問了一遍。

「回皇上……」這些時日以來,帝后關係日漸融洽,萬歲爺的心情是一日比一日好,吳書來看在眼裡,暗暗的為萬歲爺和皇后娘娘高興,這如今眼見著又快添一位小主子了,他自然也是極高興的:「奴才聽太醫說,皇后娘娘已是有了一個月的喜脈啦。」

「一個多月,好,好!」乾隆頓時龍心大悅:「吳書來,傳旨,皇后孕育龍嗣有功,賞!」

「庶!」吳書來忙退出去傳旨。

待他出去後,在原地呆著的傅恆、哈達哈、海望等人紛紛向乾隆行禮恭賀:「奴才恭喜皇上,賀喜皇上。」

「哈哈哈,同喜,同喜!」乾隆是高興的不得了,他現在恨不能插上翅膀飛到永壽宮去,哪裡還有心情議事,他低頭掃了眼攤在面前的折子,這是傅恆會同刑部禮部尚書、主事共同整理出來的關於高氏一案抄家所得的贓銀,再有抄出的一本經過初步核實後的官員賄賂名單。

乾隆快速的掃了眼那名單,然後抬起頭來,環視了眼群臣,食指輕叩著桌面道:「高家仗著出了一個貴妃,就有膽貪墨如此多的銀兩,且又暗地裡收受賄賂……」他說到此處,冷哼了一聲:「朕看那清單上所列出來的東西,只怕比當日那曹家還有過之而無不及,這高家,還真是不知道「死」字怎麼寫!」

乾隆此言一出,旁人尚可,唯有傅恆心中一顫,有些惴惴起來。

「還有這賬冊裡面的人,」乾隆隨意撥拉了一下擺在右手邊的賬冊,接著道:「你們去給朕查清楚了,該怎麼處置,擬個條陳上來!」

「庶!」眾人忙應了,乾隆又說了幾句,便揮手讓其餘人先走,唯獨留下了傅恆。

「春和啊,」人走完了,乾隆便命賜坐,傅恆忙恭敬的側著身子坐了,見乾隆長吁了口氣喚他,他忙道:「奴才在。」

「你不必緊張,」乾隆見傅恆那副大氣都不敢多喘一口的模樣,不由的笑了笑安撫道:「朕只是,」乾隆面上現出了一抹緬懷之色:「今日皇后有孕,倒是讓朕想到了你姐姐剛剛有了永璉那會兒……」

「皇上?」傅恆一怔,他萬沒有料到皇上竟然會突然提起自己的姐姐還有那福薄的外甥,他眼圈一紅,沒有接話。

乾隆看了他一眼,他並不是無故要提起孝賢的,這一世,永璜、永琪、永琪、永璟,還有舒妃的兒子,究竟誰會更適合那個位置,連乾隆自己都不知道,所以他打算先慢慢看著。

永璜的話,如今還在外帶兵,永琪呢……

乾隆想到了上一世那個聰明孝順,成熟穩重的兒子,心裡面的天平就稍微偏了那麼一點,舒妃的兒子早夭了,但那是有人下手害的,這一世,後宮中早就被把的牢牢的了,所以乾隆倒也不擔心。

唯有永琪……

乾隆是早就打定了主意,這一世定要寵著他,不叫他受絲毫委屈的,現在這個情勢,日後永琪若真的是最適合那個位置的話,那倒也不錯,可若不是的話,憑著他的身份——中宮嫡子,這往後即位的下任皇帝,能讓他日子好過了?

所以乾隆此時提起孝賢,就是準備把富察一家和永琪綁在一塊兒,這樣的話,日後永琪身後,就有和珅、傅恆、福靈安、福康安、福隆安、福長安,這幾個大清重臣的庇佑,到時候他再下一道明旨,一道密旨,三重保護,定會護的永琪一世平安的。

當然,乾隆也不擔心永琪有了這兩大助力,對那皇位有了什麼想法,橫豎往後的日子還長著呢,他在位的時間還長著呢,他也清楚永琪這孩子的性子,再者珊圖玲阿那性子……

乾隆想到了自家皇后,眼神也柔和下來,她教出來的孩子,肯定不會差,所以永琪,就算是心裡面兒有了什麼想法,那他就放手,讓他去爭一爭,搏一搏,只要他們弟兄幾個不走到那邪路上去,那他還是很樂意看到的……

畢竟,這爭贏了,那可就是本事啊!

「春和,家裡還好吧?」乾隆想到這兒,就開始跟傅恆閒聊起來,先是說起他的長子福長安,然後又說到了今年才幾歲的福隆安。

一提到幼子,傅恆的臉上頓時出現了一抹笑容:「這孩子,皮的很,奴才可是頭疼的緊。」

「哈哈,」乾隆哈哈一笑:「這麼大點兒的孩子,就是要皮一些才好,才聰明。」乾隆說完,又道:「春和,朕看他可是個聰明孩子,你可得好好教養他,這以後啊,定然會有大出息的。」乾隆這話說的是意味深長,福隆安年方五歲,正是粉粉嫩嫩的年紀。

而永琪呢,現在還在他額娘的肚子裡呢,做伴讀,福隆安大了些,等永琪再大些,再看吧,只是,這伴讀的人選麼,乾隆不動聲色的看了眼傅恆暗道:春和啊,你可得趕緊把福康安生出來啊,朕可是想讓他跟和珅兩個做永琪的伴讀啊……

君臣兩人在這廂閒聊,那廂永壽宮中,從聽了太醫的話後,那拉氏整個人就沉浸在喜悅之中,她斜靠在引枕上,輕撫著小腹,嘴角噙著笑,面上帶著慈愛溫柔的笑意:「寶寶,額娘盼你,盼了好久……」

一旁的容嬤嬤也是欣喜不已,拿著絹子搽著淚水:「娘娘,您可算是盼到這一天了……」

「是啊,容嬤嬤……」那拉氏心中盈滿了喜悅之情,她整個人彷彿從裡到外都透著一種令人舒服不已的氣質,她正笑瞇瞇的和容嬤嬤說著話,就聽到外面兒小太監的通傳聲。

「皇上駕到——」

乾隆剛一進門,就看見那拉氏欲蹲身行禮迎接自己,他忙三步並作兩步上前去扶住她:「慢些,慢些,你可是雙身子的人,不用行這些虛禮了。」

「謝皇上……」那拉氏剛才起身急了些,經乾隆這麼一說,她也是有些後怕。

「來,」乾隆慢慢的牽著那拉氏坐下來溫言道:「珊圖玲阿,朕已問過太醫了,眼下你剛有了身子,不宜太過勞累,所以朕看這次去靜宜園籌備的事,還有這幾個月的宮務,你看誰合適,薦了來,讓她們幫著你襄理一下。」

那拉氏聽完,心裡面也是甜滋滋的,她當然知道皇上這是為了她和她肚子裡的孩子好,雖說這宮務要把在手裡面,但肚子裡的孩子更重要,所以那拉氏想了想就說:「皇上,臣妾看不如就讓純貴妃、嘉妃和舒妃三個來幫著臣妾料理一下吧?」

「嗯?」乾隆一聽,想了想,她們三個的話,互有牽制,倒也不錯,便點點頭:「你看著辦就好……」

「庶。」

正事說完了,夫妻倆開始閒聊,乾隆摸著自家皇后還未顯懷的腹部,是百感交集:「朕的小十二啊……」

那拉氏在一旁見乾隆那臉上的神色,又聽到他這麼不說,不由的噗嗤一笑:「皇上,您怎麼就知道臣妾懷得一定是個小阿哥呢?」

她此言一出,乾隆看了她一眼,手中一頓:「朕……有預感,這一胎,定然是個小阿哥……」朕的小十二啊……

乾隆的眼睛有些澀,他虧欠那孩子,實在是太多了。

從小,因為那拉氏的關係,他就不喜歡他,他總覺得十二不像永璉,沒有嫡子應有的氣度,他總是畏畏縮縮的躲在那拉氏身後,看著就不成器,再加上自己和那拉氏的關係越來越差,連帶的,他也越來越討厭永琪,動輒訓斥。

後來那拉氏剪了頭髮,他就徹底厭棄了他們母子,那拉氏死的那一年,他在外面遊玩,她死了,他就輕鬆了。

不給那拉氏設神牌,設祭享,他要懲罰這個不知忌諱,使得自己成為史上笑柄的皇后。

而永琪呢,他更是不想見到他,隨便給他指了個博爾濟吉特氏的姑娘,斷了他繼承皇位的資格,後來,更是在那年正月,在他乞求自己給那拉氏添上一雙筷子的時候,怒踹了他一腳……

乾隆想到此處,只覺得愧疚不已,他怎麼知道,永琪的身子會弱到那地步,竟然就因為這般,連正月都沒出就去了。

因為那時年節剛過,他就覺得永琪母子,真是可惡至極,一個不顧國體剪髮,一個死的也很不是時候,竟然在年節剛過沒多久就去了,何其可恨!

再加上他對永琪,實在是沒有一絲一毫的父子之情,所以他便吩咐下去,命以宗室公例操辦他的喪儀。

現在想來,他對永琪,不可謂不涼薄。

生前無封,死後……也是單獨埋葬在永璉陵寢隔壁的山上,終自己一生,數次去永璉陵寢祭奠,但……卻一步也不願踏進他的萬年之地。

那孩子,他肯定很恨朕的吧?

乾隆想到在地府中,根本沒有看見自己任何一個兒子,心中就不由的有些莫名的感傷,小十二啊,這輩子,皇阿瑪肯定不會再讓你受一丁點兒的委屈了……皇阿瑪肯定會好好待你的……

「皇上?您怎麼了?」那拉氏見乾隆半天沒說話,只是撫著她的肚子發呆的樣子,不由的奇怪的喚了一聲,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幻覺,她怎麼覺得,皇上臉上那神情,似乎倒像是有些難過呢?

「嗯?」乾隆回過神,見那拉氏一臉擔憂的望著自己,他安撫的笑了笑說:「珊圖玲阿,朕在想,給咱們的小十二取個什麼名字。」

那拉氏一聽到這兒,注意力瞬間轉移了,她眼前一亮:「不知皇上想的是什麼名字?」

「永琪。」

「永……琪?」那拉氏偏著頭。

「琪,美玉也……」乾隆順口說了句,以前他不喜歡那拉氏,所以當時是隨意找了個字就取了,可現在按理說他該給小十二換個好名兒,可也不知怎的,他總覺得,若是換了名字,那就不是……從前的永琪了。

所以那拉氏一問,乾隆還是照著原來的名字說了,再說了,這字其實也不錯,中宮嫡子,最適合的,可不就是這個字麼?

「這名兒好,」那拉氏自然也明白這個道理,永琪,永琪,是個好名兒,只是……她眼睛一轉,轉過臉,望著乾隆,低聲道:「可皇上,臣妾這一胎,生下的若是個小格格的話……」那拉氏不是不知道規矩,這皇家的女孩兒,平日裡都是按著序齒來叫的,比如純貴妃的是小四兒,那到了她這裡,就是小五了。

只是這做額娘的,多少還是希望能給女兒取個好聽的名字,從小兒就叫著……,這樣等到她將來出嫁,也多少算是彌補了些遺憾。

「格格?」乾隆剛想說不可能,就停住了,他想了想,反正橫豎珊圖玲阿都會把小五給朕生出來的,不如索性現在先給她想個名字,大名小名一塊兒想……乾隆微一思索,就笑了起來:「按著朕的意思,你這做額娘的是「有福之人」,朕看咱們的女兒,朕也希望她能平安喜樂,長命百歲的過上一世,所以,就叫她瑚圖裡豐生札喇芬吧。」

「瑚圖裡豐生札喇芬……福祿壽。」那拉氏一聽就明白乾隆的期許了,這大清的公主大多都是活不過知天命之年,所以皇上,這是希望他們的女兒,能平安長壽呢。

夫妻兩人閒聊了一陣,那拉氏就覺得累了,乾隆看著她睡熟了,方才走到外間,告訴容嬤嬤,說從今日起,他會任命兩個太醫過來,專門為皇后診脈,再有這用膳等事,他已經吩咐下去,皇后的一應膳食用度,俱由內務府專人送來,在永壽宮小廚房內做了呈上去。

雖然現在後宮已經被乾隆牢牢的抓在手中了,可為了防止有人不甘心,暗中加害珊圖玲阿,乾隆又將粘桿處精通醫理毒藥的一名侍衛,和另外一個姑姑派到了永壽宮中,專司皇后平日裡的衣食用度。

且他也特意吩咐了容嬤嬤,讓她再把永壽宮上下敲打了一遍,然後,他才放心的回了養心殿。

不管怎樣,高氏一案才過去沒多久,這宮中的人也應該知道這厲害關係,再加上乾隆幾乎每日都要上永壽宮那邊兒去坐坐,這也充分說明了他對皇后這一胎的重視,且太后那邊兒,也是早早的就免了那拉氏的請安……

在這種情況下,又不是不要命了,誰也不敢鬧出什麼蛾子來,純貴妃、嘉妃和舒妃三個,每日裡雖然暗地裡鬥得個天翻地覆,但到了永壽宮裡,她們三個可是老實的跟什麼似的,生怕那拉氏聽出個四五六來,動了胎氣,那她們可就吃不了兜著走了。

時光荏苒,那拉氏的日子過得是異常舒坦,眨眼間就到了快生產的時節,現在已是乾隆十七年四月了,乾隆知道小十二出生,只怕就在這幾日了,所以就算是在養心殿裡忙於政務,他也吩咐吳書來,若有消息,立刻進來稟報。

這天,乾隆正和傅恆、海望、達勒黨阿等人商議著清理戶部存銀,追繳官員欠銀,再有清查賄賂等事,幾人正商議著,就聽見外面兒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接著,吳書來急匆匆的進來稟報:「回皇上,皇后娘娘就快生了!」



正文 相見歡

女子的第一胎都是極凶險的,可在乾隆又是命太醫每日三次請平安脈,又是讓精通醫理毒藥的侍衛掌事宮女盯著,且這後宮中的一應事務,又都不用那拉氏操心,再加上乾隆一日裡總要來永壽宮兩三回來看看她,和她說說話,這幾個月來,那拉氏的日子過得是無比的愜意。

心情好了,身子自然就會好,身子好了,她這一胎,竟然完全沒有最開始太醫們所說的那般,什麼女子第一胎都極為凶險,相反,也不知道是不是每日裡營養足夠,還是經常出去散散,亦或是心情極佳的緣故,從開始陣痛,到嬰兒落地的哭聲響起,攏共……也才不到三個時辰。

「生了?」坐在主位上,緊張的一直捻著佛珠念佛的太后一聽到嬰兒的哭聲,就有些等不及的打發桂嬤嬤到產房裡面兒去:「快去看看,皇后生的是個阿哥,還是格格……」

「庶!」桂嬤嬤忙答應著進去了。

不過須臾,她就一臉喜色的出來跪下了:「皇上、太后娘娘大喜啊,皇后娘娘剛產下了一位小阿哥!」

「小阿哥——」太后一聽,渾身一鬆,臉上頓時露出了笑容:「阿彌陀佛,佛祖保佑,哀家就說皇后是個有福的,桂嬤嬤,傳哀家懿旨,皇后誕育龍嗣有功,賞!」

「庶!」桂嬤嬤忙應了,太后話音剛落,裡面兒簾子一掀,容嬤嬤小心翼翼的抱著剛出生的小寶寶出來了。

「快給哀家看看。」太后忙伸手接過了小十二,小傢伙才剛出生,看著小臉兒紅彤彤的,小嘴兒也抿的緊緊的,乖巧的呆在襁褓中睡得正香,太后抱著自己的小孫孫,是左看右看,越看越愛,眼睛都笑彎了:「皇帝,你快過來瞧瞧,看這小鼻子,這小嘴兒……長得跟你像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似的……」

「啊?哦……」從小十二出生那一刻起,乾隆就一直有些恍恍惚惚的,朕的小十二啊,太后此言一出,他才回過神來,忙道:「吳書來!」

「奴才在!」

「傳旨,皇后誕育龍嗣有功,按例加厚一倍,賞!」

「庶!」

這邊兒吳書來自去傳旨不提,那邊兒乾隆湊到老娘身邊,看著被她抱在懷中的小十二,小傢伙雖說剛出生,那小臉兒紅彤彤的,但卻不像是一般的孩子那樣,嚎啕大哭,相反,他卻是眉目平和,安安靜靜的呆在襁褓中,抿著小嘴兒,睡得極香。

太后看啊看的,是愛也愛不過來,但她到底年紀大了,抱了一陣就有些累了,乾隆看到她臉上的倦色,便伸手接過了孩子。

滿人講究抱孫不抱子,皇家更甚,在前一世,乾隆也就是在永璉、永琮,再有就是和孝出生時抱過他們一會兒,可那真的也就只是一會兒而已,且那時的心境,也不像是現在這般……

這麼小小軟軟,還帶著奶香味的孩子就這麼的乖乖的躺在自己的臂彎之中,一時間,乾隆的心中升起了一種前所未有過的感覺,這種感覺,也許是因為對懷中這個孩子的愧疚……這麼可愛乖巧的孩子,朕當時就怎麼能下得了腳?

也許是想要彌補或是其他的什麼心理,讓乾隆的目光越發的柔和下來,朕的小十二啊,皇阿瑪這一世,一定會好好兒的補償你,不叫你受一點兒委屈的。

出於這種理由,再加上乾隆在地府中所見到的,那孝賢高氏魏氏所用的手段,讓乾隆更是十二萬分的上心,待那拉氏剛一能起身了,他便跑到永壽宮,夫妻兩人嘀嘀咕咕的商議了一陣後,乾隆就下旨,吩咐先把永壽宮側殿收拾出來,充作永琪去阿哥所之前的住處。

按規矩,皇子一落地,就要有四十個嬤嬤照顧,保姆、乳母各八人、此外,還有針線上人、燈火上人、鍋灶上人等,等永琪斷奶了,還要預備著等永琪斷奶以後增設的諳達……

這些人,乾隆可都是親自把關,下令粘桿處把挑選上來侍候永琪的人的祖宗三代以內的亂七八糟的關係都給摸清楚了。

一句話,只有那清清白白,忠心不二的人才能被送進永壽宮中侍候永琪。

粘桿處裡面都是什麼樣的人,那當年雍正設立粘桿處,為的就是刺探情報、監視大臣、剿除異己的,乾隆這道聖旨一下,粘桿處侍衛們一面查探著情報,一面納悶不已。

瞧著皇上對十二阿哥如此重視……莫非,皇上他打算把十二阿哥立為那啥了……打住打住,別亂想,這可是沒影兒的事,還是幹正事要緊!

扮作賣菜的小販守在某宮人大兄家門外,一面胡思亂想,一面默默的用專用的小毛筆在蔬菜的掩護下,往小冊子上劃了重重的一筆。

在粘桿處的高效率下,四十個宮人一一篩查完畢,但凡有一丁點兒問題的,統統都被刷了下來,有史以來身家背景最為乾淨的一群宮人們,就這樣的被乾隆塞進了永壽宮裡,侍候他的寶貝兒子。

侍候的人選完了,剩下的,便是如何佈置這永琪的住處了,那拉氏剛生產完沒到一月,身子還沒完全恢復好,人也懨懨的,所以這事兒她原本打算放手讓容嬤嬤去幫著她料理著,她在一旁把著大方向便是。

可乾隆一道聖旨下來,把那拉氏先前選好了已經騰出來給永琪的住處棄之不用,這一下,那拉氏不禁有些手忙腳亂了,強撐著就想起來給永琪佈置住處,可她還沒走出這暖閣大門呢,乾隆就走了進來,笑瞇瞇的又把她摁在了床上,一開口,嚇了那拉氏一跳:「珊圖玲阿,你身子還沒好全呢,先躺著,永琪,就交給朕了……」

「皇上……」永琪得了皇上的青目,那拉氏自然是高興的,可……這歷朝歷代的,還真沒聽說過哪個皇帝親自操持著給兒子佈置住處的,那拉氏一想到這兒,這心裡面不禁又有些忐忑起來。

永琪年齡還這麼小,這……皇上這般對他,這,這……會不會未免太過了些?

那拉氏兀自在這邊兒忐忑著,那邊兒乾隆已是興致勃勃的開工了,他暗中叫來了海望,君臣二人商議了一番,就下令開工了,側殿外面兒依舊不變,該怎麼還是怎麼,可這裡面麼,自然是換了一番模樣。

永琪平日裡睡覺的地方,有暖炕和悠車,這兩個地方,自然是弄得越舒服越好,除此以外,整間側殿內的陳設,都被乾隆一揮手,但凡有那稜角尖銳之物的地方,全部都用絨氈包了,免得以後永琪會走路了,磕著,碰著了。

還有這平日裡的擺設,乾隆是左看右看都覺得不滿意,索性便暗中從私庫裡拿出幾件兒樣不顯眼的東西來擺上,什麼漢白玉水盛、青花白玉獸耳吉利瓶、定窯的碗、汝釉的瓷罐、白玉的蓮花藍……

這麼一番佈置下來,乾隆自己看了,倒是頗為滿意,他本來還打算把那銅掐絲琺琅寶月瓶和纏絲玻璃花澆,八扇的玻璃插屏拿出來放到永琪的屋子裡呢。

但後來一想,他倒是有心彌補永琪,可身為皇帝,也有自己不得已的時候,這若是對永琪太過寵愛了,難保就有人會想歪了。

再者在自己這些兒子們當中,永琪的出身是最高的一個,若再加上這無以復加的聖寵,只怕於他不利。

乾隆一想到此節,也是打消了一些念頭,索性就告訴那拉氏,讓她看著再給永琪收拾一下屋子,有什麼該添的減的,她都看著辦。

那拉氏得了聖旨,便攜了容嬤嬤,主僕二人去側殿中看了看,這麼一看,她是當家主事的正宮皇后,這一眼,自然就看出了好幾處不合規制的地方……

永琪得了聖寵,那拉氏自然是高興的,可她也明白,在這後宮之中,太多的聖寵,對於年紀尚小的永琪來說,未必就是什麼好事兒,要知道,當日皇上還不是一樣把那高氏寵到了手心兒裡,表面上看,她是榮寵無限,風頭一時無兩。

可暗地裡,這後宮中不知道有多少人詛咒她早死早超生……

那拉氏一想到這裡,禁不住就打了個寒噤,忙命容嬤嬤叫了人進來,把那明顯逾制了的陳設都先收起來,只留下一件兒青花白玉獸耳吉利瓶,並另外兩樣不顯眼的東西方才作罷。

至於那稜角尖銳上包著的羊絨氈子什麼的,那拉氏看在眼中,心裡也是一暖,知道皇上這是真心為她的永琪著想,再加上她自己也擔心日後萬一有個什麼看不到的,永琪磕著碰著,那就不好了……

再說了,有皇上這個阿瑪,還有自己這個皇后額娘護著,她還不信護不了永琪這一世的周全!

所以那拉氏就沒命人把這羊絨氈子給收拾起來,只是在乾隆下了朝,跑到永壽宮來看兒子的時

候,略顯憂鬱的把自己的擔心給說了。

乾隆聽完,思忖了一番方道:「珊圖玲阿,你說的是,倒是朕的疏忽了。」乾隆說完,就想起剛才在慈寧宮時,皇額娘跟他說的話來:「皇帝,哀家知道你喜歡永琪,只是他如今還小,再者,你也得……」太后的話說的委婉,但乾隆已是明白她的意思了。

說起來,雖然他篤定如今後宮之中,暫時還沒人敢對永琪做什麼,可這往後呢?

太后的話提醒了他,乾隆也想起來,這前頭的幾個兒子年紀也不小了,這裡面,難保就有人不會有些什麼想法……

乾隆想到這兒,立時就有些後悔,可這事情已經做了,再後悔也是沒用,乾隆一面想,一面和那拉氏隨意聊了幾句,又去看了看永琪,就匆匆回了養心殿。

數日後,乾隆就下旨,把舒妃的十阿哥定名為永玥,嘉妃的十一阿哥定名為永瑆,又知會內務府,讓他們把十阿哥和十一阿哥的住處翻新一下……這樣一來,原本抱著兒子,暗地裡眼紅著皇后的兒子洗三那天就取了名字的舒妃、嘉妃倆個心裡面兒平衡了不少。

再加上皇上每隔幾日還是要到她們宮裡來看看孩子,所以這滿宮裡的人,還真就把乾隆做出的這麼一副慈父模樣兒當了真,這做阿瑪的偏疼小兒子,這可是再正常不過,沒看見皇上對十阿哥、十一阿哥和十二阿哥那個心疼勁兒麼?

乾隆收到粘桿處送來的消息後,是鬆了口氣,有了永玥和永瑆兩個,朕再怎麼偏寵永琪,這下都不會有人再覺得什麼異樣了。

想到這兒,憋了很久沒有好好抱一抱寶貝兒子的乾隆立刻飛奔到了永壽宮中,這時那拉氏身子已經好得差不多了,純貴妃和嘉妃、舒妃三個早就把宮務給還了回來。

所以她這會子正忙著,乾隆在正殿裡略坐了一會兒,就忙跑到了側殿中去看永琪了。

七坐八爬九說話,如今已經是十一月底快交十二月了,這屋子裡早就燒上了地龍,乾隆一進去,就看見那鋪了紅花白地羊絨氈的暖炕上,保姆把數個軟枕圍成了一圈兒,永琪就坐在這圈子裡面,小手扒著那軟枕,面無表情,一動不動的盯著左邊兒的几案。

乾隆一見兒子那張肉呼呼的小臉這麼面無表情的看著左邊兒,登時就樂了,他幾步走過去,抱起兒子,先捏了捏他的小臉,然後才順著他的視線望過去。

咦?那不是前幾日朕才命人放到那邊兒去的青花白地雙耳寶月瓶麼?難道永琪不喜歡?

乾隆納悶了,永琪這孩子,還真是有些奇怪,從小兒就乖巧的不行,像那永玥、永瑆,這兄弟倆個,聽說一生下來就是哇哇大哭,半個多時辰才止住呢。

可永琪呢?

從小就不哭不鬧,頂多是想吃什麼了,咿唔一句,想做什麼了,哼哼一聲而已……就因為他這麼乖,所以從他到太后,沒有不愛的,太后那邊兒還好,時常賞賜一些小玩意兒過來。

到了他這兒,也許是因為前世的愧疚吧,乾隆是恨不能把好東西全往永琪這兒塞,比如那寶月瓶吧,就是上次他過來看見永琪瞪著之前自己命人拿過來的那青花白玉獸耳吉利瓶,看上去似是很不喜歡的樣子,所以他才命人換了的。

如今……看樣子永琪也不喜歡這個寶月瓶啊,既然如此,那就讓人換了吧,再換一個什麼來好呢?

是漢白玉的仙人插屏呢?還是宜興的五彩葫蘆呢?乾隆抱著永琪想了一陣,是頭大不已,罷了罷了,既然不知道選哪樣,那不如兩件都放過來。

橫豎這插屏和葫蘆又不是什麼大物件兒,一念至此,乾隆立時就叫吳書來:「把這瓶子換下去,再把那漢白玉仙人插屏和宜興五彩葫蘆拿過來。」

「庶。」

那邊兒吳書來領命帶了人把東西搬了出去,這邊兒乾隆是笑瞇瞇的逗弄著自家兒子:「永琪啊,那瓶子不好看,咱們換一個好看的來……那五彩葫蘆……」乾隆是篤定自家小孩兒肯定會喜歡顏色鮮艷,且樣子又極有趣兒的葫蘆的,他對著永琪,說的是口沫橫飛,他壓根就沒注意到永琪眼中飛快閃過的一抹怒色。

絮絮叨叨的說了半天,永琪也該吃東西了,乾隆放下香香軟軟的寶貝兒子,眼見著小傢伙那副板著小臉的模樣兒,是越看越愛,又撓了他一會兒癢癢,直把小傢伙撓的眼淚花兒都流出來了,乾隆才把永琪交給了他的保姆,自己施施然的出門,準備找那拉氏一起用晚膳,當然,他自是不會注意到方纔他剛一轉身,自家兒子那小臉上立時就像是掛上了一層霜似的沉了下來。

用過晚膳後,乾隆自然是歇在了永壽宮中,這些日子以來,他總是這樣,下了朝處理完政事以後,他就喜歡到永壽宮裡,和那拉氏閒聊幾句,然後就到側殿中,逗弄一下永琪,讓永琪感受一下什麼叫做勃發的父愛。

這一日,乾隆下了朝,興匆匆的到了永壽宮裡,因為快到年節了,這後宮中的事務繁雜,乾隆也是知道的,所以他也就是在正殿中略坐了一會兒,就跑到側殿中來例行逗弄自己的寶貝兒子了。

一邁進側殿的暖閣中,乾隆一眼就看見自家寶貝兒子正端坐在几案邊由數個軟枕堆成的小座位上,肉呼呼的小手一本正經的舉著羹匙,正從那盛著東西的小碗裡往外舀東西呢……

「永琪!」瞧著永琪那小胖手勉力抓著那羹匙的模樣兒,乾隆一著急,三步並作兩步跑了過去,一手抱起永琪,另外一手一把握住了他的小手:「永琪乖,想吃什麼,皇阿瑪餵你!」他一邊說,眼神凌厲的一掃吳書來,一面哄著懷中的兒子,一面道:「侍候永琪用膳的都是哪幾個?一人杖責十五,讓她們跪在外面兒好好清醒清醒!」

「庶。」

待吳書來出去後,乾隆才放鬆了些,正準備喂永琪吃東西呢,就看見這几案上除了那盛著奶糊糊的小碗外,竟然另有一小碟玫瑰味兒的甜糕——

乾隆一看到這兒,臉一下子就黑了,甜糕什麼沒什麼要緊,可關鍵是,如今永琪才幾個月大,這甜糕吃下去,克不克化的動還要另說,單是這甜糕一塊一塊的,若是噎著了,那只怕是……

乾隆一想到這兒,首先就先到是不是有什麼人想對永琪下手,可轉念一想,這永壽宮裡日夜有粘桿處的人盯著,外面的人若想對永琪如何,只怕才起了念頭,就會被粘桿處給拿住了,所以……

難道是永琪自己想吃這甜糕?乾隆一想到這兒,立刻就否定了自己的想法,永琪才多大,他一個小孩兒,哪裡會想到吃這個……?可若不是他想要,這東西又怎麼會在這兒?

難道是他以前吃過?唔,這個倒有可能,甜糕什麼的,掰碎了喂永琪一點兒,還是可以的,小孩兒家,這種東西可不能吃多了。

乾隆一想到這兒,頓時釋然了,忙拿起放在小碟旁的甜糕,笑瞇瞇的道:「永琪啊,皇阿瑪幫你把糕糕弄好……」他話還未說完,這筷子還沒沾著那甜糕呢,從那几案下方陡然伸出來一隻小手,一把就抓住了那筷子:「弘歷,別動我的甜糕!」



隨著這麼一聲稚氣無比的聲音,一個小身影從几案中冒了出來,他牢牢的護住那碟甜糕,圓滾滾的眼睛瞪著乾隆。

「十,十八叔……?」乾隆這一驚非同小可:「您,您怎麼上來了?」乾隆話音剛落,就想起自家寶貝兒子,這小孩兒家年紀小,可不能被衝撞了,他慌忙摟緊了兒子,往後挪了幾步。

「唔?」小十八正努力的往嘴裡塞著甜糕,他聽乾隆這麼一說,抬頭瞟了他一眼:「哦,是,皇阿瑪讓我上來,跟四哥……嗝兒,說句話的……」他說的太快,嘴裡又有東西,一下子又噎著了:「唔,唔唔,水,水……」

「四,四哥……」乾隆的腦子一下子有些轉動不靈了,十八叔的四哥,不就是……他的皇阿瑪麼?這,皇瑪法讓十八叔上來給皇阿瑪說句話,難道,難道皇阿瑪現在也在這裡……?

乾隆這麼一想,只覺得週身都開始冷浸浸起來,這,朕最近,好似沒做什麼錯事兒吧?見了自家皇阿瑪就猶如避貓鼠一般的乾隆禁不住在腦海中迅速把這幾年自己做的事兒過了一遍,然後,他的腿肚子就有些打顫了:「十八叔,皇阿瑪,皇阿瑪他現在在,在哪裡……?」乾隆一邊問,一邊忍不住四下裡張望著。

小十八實在是被噎的難受,他用力的拍著胸口,抓起桌上的那晚奶糊糊就咕嚕嚕的灌了下去,末了,還打了個飽嗝:「四哥?四哥不就在這裡麼?」他奇怪的瞥了眼乾隆,然後又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頭,對著乾隆……懷中的永琪說吐了吐舌頭:「四哥,我噎的好難受,所以……」他對著手指,小臉上儘是郝色:「才喝了你的東西,你,不會介意的吧……?」他說完,眼睛就一眨一眨的望著永琪。

乾隆先前看見十八叔搶了自家寶貝兒子的奶糊糊喝,心裡面還有些不高興,可乍一聽十八叔這麼一說,他是險些把永琪給摔了出去——十八叔,是對著永琪說的,他喝的是永琪的奶糊糊,所以,永琪……難道就是……皇,皇阿瑪?!

乾隆一想到這兒,臉都綠了,他顫抖著低下了頭,望著自己寵了好幾個月的寶貝兒子,正巧此時,永琪也抬起頭來,臉上帶著他熟悉萬分的冰冷表情瞪了他一眼,然後才奶聲奶氣的對著小十八吐出了三個字:「不,介意。」

他說完,又仰著頭,睨了眼乾隆,冷聲道:「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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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質詢

「皇,皇阿瑪……」自家聰明可愛,香軟白嫩的兒子,怎麼會突然……就變作了他前後兩輩子都最為懼怕的嚴父了呢?乾隆被打擊的半天都沒回過神來……

難怪永琪生下來時就不同於一般的孩子那般哭鬧,難怪他不喜歡朕送給他玩的那些個精巧奢靡的小玩意兒,皇阿瑪當日,最討厭的就是此類奢靡之物……

乾隆一想到這兒,那是想死的心都有了,掐指算來,這些日子他用來討好寶貝兒子……哦,不對,是皇阿瑪的東西,沒有個四五十樣,那也有個二十來樣了吧?

這些東西,可都是他從私庫裡拿出來的,那件件可都是精品!可在皇阿瑪眼中,自己這樣,那簡直就是……就是……再有自己這些日子以來所做的事,朕好像還撓過皇阿瑪癢癢來著,還把皇阿瑪的眼淚花兒都給撓出來了……

乾隆一念至此,這臉色是青一陣紅一陣,直恨不得馬上找條地縫鑽進去。

「哼!」胤禛瞧著他那副樣子,哪裡還不知道自己這個兒子在想什麼,他冷哼一聲,睨了他一眼:「放朕,下來!」他現在這個身體不過才七個多月大,能說話已經是極為勉強了,為了不傷到自己的身子,他眼下只能是兩個字兩個字的訓斥兒子。

「啊,呃?」自家皇阿瑪這冷浸浸的一哼,乾隆頓時一個激靈,清醒了過來:「兒臣遵旨!」他說完,便像是供奉菩薩似的,小心翼翼,恭恭敬敬的把皇阿瑪挪到了那軟枕堆成的圈中後,方退後幾步,跪了下去:「兒臣恭請皇阿瑪聖安!」

「朕,不安!」胤禛瞪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兒子,挪了挪身體,他原本想按著往日的習慣把腿給盤起來,然後再好好教訓一下弘歷,可現在他年紀實在是太小,這藕節似的胖乎乎的腿那是怎麼都盤不到一塊兒去。

他努力了幾下,便放棄了,他靠著軟枕,不滿的看著跪在地上,連頭都不敢抬起來的兒子:「你,八叔……」胤禛的本意是想問清楚,老八這事,弘歷他到底是怎麼辦的,可他才張口說了三個字,下面的乾隆已是又叩了一個頭回道:「回皇阿瑪,八叔的事,實在是……兒臣的錯……」

「嗯?」胤禛挑挑眉:「你,繼續,說。」自老八投胎以後,地府中接二連三又發生了許多事,使得他們根本無暇顧及到陽世。

「回皇阿瑪,事情是這樣的……」乾隆原原本本把自己的想法和所發生的事說了一遍,然後,他方小心翼翼的覷了眼自家老爹問:「是以,兒臣斗膽,若八叔真如皇阿瑪所說,乃是乾隆十五年投生的話,那……只怕,八叔眼下已,已……」

「已什麼?」乾隆這番話下來,聽得胤禛是火從心頭起,差點沒拿起裝奶糊糊的碗砸下去,聽聽他都辦的叫什麼事兒?什麼叫為了方便粘桿處監視,把八旗宗室子弟都給派駐到了外面兒,什麼叫十五年出生的都是女孩兒……?



禛越想,越是生氣,他啪的一拍桌子,怒道:「荒謬!什麼格格!胤祀他這一世,還是響噹噹的男兒!」

「皇,皇阿瑪……」乾隆一滯,他囁嚅了一下:「可您明明,還有那粘桿處報上的,分明也都是,都是……」在胤禛的瞪視下,他是越說越心虛,越說越小聲。

胤禛簡直被他氣笑了:「朕,明明?朕說過什麼嗎?」

他此言一出,乾隆也不是榆木腦袋,他略一思索,臉霎時就白了,對了,皇阿瑪當日的確沒有明說過八叔會出生在這皇家宗室之中啊,如此說來,難道……真是朕想差了?

可若不是,那八叔……難道那一年出生的大清子民,朕都得去篩查一番?乾隆一想到這兒,頓覺頭大如斗,實在是想不出什麼好辦法來了:「皇阿瑪,兒臣駑鈍,不知八叔他,到底……」八叔他到底托生在何處,您讓兒臣查,你也得給兒臣圈一個範圍不是?

否則這大清億兆子民,您讓兒臣何從查起?一念至此,乾隆的臉更苦了,他眼巴巴的望著自家老爹,等著他的答覆。

「朕,也不清楚。」出乎乾隆的意料,胤禛竟皺了皺眉道:「投胎關乎天命,數年來,我們也僅知道,胤祀他這一世,和皇家關係匪淺……」

關係匪淺?且又是男兒?乾隆一聽,也覺得甚為棘手,要和皇家扯上關係,要麼,便是入朝為官,要麼,便是娶了公主,所以……他只需要從這兩方面入手即可。

只是……

乾隆忽而皺起眉,努力的思索著,說起來,好像那個誰似乎就是乾隆十五年出生的來著……他剛想到一半,就聽得自家老爹又發話了:「弘歷,這三年來,戶部存銀……」

乾隆頓時一凜,忙集中精神回道:「回皇阿瑪,兒臣這三年來謹記皇阿瑪的教誨,一日未敢忘卻,這戶部存銀麼,如今已有三千九百萬兩……」乾隆辟里啪啦把這數年來自己如何開源節流,如何明令戶部想法子生財,在這幾年裡又免了哪些地方稅賦登事一股腦全部說了出來。

「民生……」除戶部存銀外,胤禛最關心的,當然還是天下百姓是不是吃得飽,穿得暖的問題。

他這麼一問,乾隆忙又口沫橫飛的把自己這些年來體恤百姓的仁政說了一通,他可是深知皇阿瑪的性子的,若想瞞,那是瞞不住的,不如自己先把事情痛快說了的好……

是以無論胤禛問什麼,乾隆俱是一五一十,鉅細無遺的答了,問到最後,胤禛已覺得自己是問無可問,一旁的小十八聽他們在這裡奏對國事民生,聽得是腦袋一點一點的,幾乎快要睡著了。

「粘桿處……」

「粘桿處兒臣已重新啟用了,皇阿瑪可是要喚人來……?」粘桿處可是由皇阿瑪一手創立,乾隆一聽自家皇阿瑪提到粘桿處,還以為皇阿瑪要用他們,忙討好的問。

「不必,」胤禛自然是聽出了兒子那討好的意思,他橫了乾隆一眼:「過幾年,再說。」他現在不過七個月大,連說話都尚嫌吃力,又哪來的精力去調遣粘桿處辦事?

國事民生問完,胤禛雖覺得弘歷做事還是有些稍顯浮躁,但比起上一世來,他已經是進步許多了,所以就不再詢問他政務上的事,轉而問起他的子嗣問題來:「你的子嗣……」

上一世,這個逆子被後宮裡的幾個女人耍的是團團轉,護不住自己的兒子不說,還在那魏氏的攛掇下,生生的罵死了永璜、永璋,廢了老四老六,唯一的嫡子永琪,也因為受了其母的連累而被他厭棄,弄到最後,他竟然沒兒子可挑,生生的把個大寶之位傳給了一個包衣奴才的兒子,這簡直就是奇恥大辱!

胤禛一念至此,立時覺得,在這個問題上,朕定要好好的把把關,絕不能讓他再這麼胡來了!

「皇阿瑪……」自家皇阿瑪這麼一問,乾隆頓時就有些鬱悶了,你說他明明都照著皇阿瑪的吩咐,好好的待永璜、永璋他們了,再有這些日子以來,他也是按著時間臨幸後宮嬪妃,這該生的,也都生出來了……

永玥永瑆他們就算了,舒妃嘉妃倆個,他本來就不喜歡,可他聰明可愛,白白嫩嫩,香香軟軟的小十二,怎麼就突然變成了皇阿瑪呢?

乾隆一想到此處,就覺得哀怨不已:「皇阿瑪,兒臣遵照您的吩咐,該護住的,該生的,兒子是一個都不敢忘,一個都不能少,可……」乾隆哀怨的瞅了自家皇阿瑪一眼,那眼神看得胤禛是惡寒不已。

朕發誓這輩子要好好補償的小十二啊,你在哪裡啊……乾隆心裡的小人兒咬著手絹,淚流滿面的想著,朕寧肯要十個小十二,也不想要一個皇阿瑪啊,這壓力也太大了啊!

再說了……乾隆抖了抖,突然又想到,小十二變成了皇阿瑪,這到底是必然呢,還是偶然呢?

若是偶然還好,若是必然的話,難道說日後朕的祖宗們,都會投胎到皇家來?乾隆一想到這個可能性,頓時渾身發顫,冷汗直冒,一個皇阿瑪就夠朕受的了,這要是朕的那些個祖宗們都過來,那朕乾脆再去死一死好了!

乾隆一想到這兒,是有些按捺不住,覷了眼自家皇阿瑪,想問清楚永琪究竟去哪兒了,還有這日後,這祖宗們到底會不會投胎做他的……呃,那啥……

可他這麼一眼望過去,卻看見自家皇阿瑪面色沉沉,森然的望著自己,乾隆被他這麼一看,禁不住脖子一縮,不敢再問了。

可若不問的話,他又不甘心,萬一這日後,這祖宗們……輪流上來,那他可怎麼受得了?

乾隆心裡的小人兒用力的撞著牆,他糾結了半響,最後還是咬了咬牙:「皇阿瑪,兒臣,兒臣想……」

「想什麼?」

「兒臣想,唔,皇阿瑪可知永琪他……去哪裡了?」乾隆在自家皇阿瑪那森然的注視下,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氣問完這麼一句。

「永琪?」胤禛看了他一眼,正想問他問這個做什麼,可他轉念一想,立時就明白了乾隆的心思:「想知道他去哪裡了?」

「嗯,」乾隆點點頭,一臉愧疚的說:「上一世,兒臣虧欠他良多,所以這一世,兒臣想好好的補償他。」

「好好的補償?」胤禛看著兒子那一臉的愧疚,想訓斥他一兩句,但最終卻是打消了這個念頭,他現在想要補償小十二,又有什麼用?永琪那孩子,早被他傷透了心,那孩子,像胤祀、弘時他們一樣,是早就不願再生在帝王家了。

胤祀他們三個不願和愛新覺羅家扯上關係,所以無論自己等人再怎麼打探,也是打探不到他們三個這一世究竟會托生到哪裡。

只是,無論上一世恩怨如何,這父子兄弟之間,尚有因果未償,所以哪能是說斷就能斷得了……

再說了,若是這次不是因為那事,朕也不會投胎到此處,所以,若這次出生的,不是原來那個被弘歷冷漠以對,鬱鬱而終的永琪,而是一個什麼都沒經歷過的孩子的話,那弘歷這補償,又從何說起呢?

胤禛想到此處,不覺有些疲憊,也懶得再和乾隆多說什麼了:「弘歷,你,跪安吧。」

「皇阿瑪!」乾隆頓時有些著急了:「兒臣……」從皇阿瑪的神色中看出一絲端倪來的乾隆禁不住想要再問個明白,可他張了張口,話還未說出來,就見自家皇阿瑪一個凌厲的眼神掃過來:「朕說了,出去!」

「皇,」在自家皇阿瑪這般凌厲的瞪視下,乾隆縱然有再多的膽子也蔫了,他只得怏怏道:「兒臣遵旨。」

想問的話沒問出來,乾隆是抑鬱不已,悶悶不樂的回到了養心殿,一頭扎進了暖閣裡,乾隆一面在紙上劃拉著剩下的兒子們哪年出生的,一面默默的祈禱著,蒼天大地,愛新覺羅家的列祖列宗們哪,一個皇阿瑪就夠了,您們千萬別再上來跟朕添亂了……

他這廂正祈禱著,那廂吳書來就喜滋滋的掀起簾子進來跪下了:「奴才恭喜皇上,皇上大喜,方才太醫在給皇后娘娘請平安脈的時候,發現娘娘已有一個多月的身孕了!」



正文 父子

時光荏苒,眨眼間那拉氏懷孕已六個多月了,身子重了許多,每日裡起居自然是較之以前勞乏了一些。

「娘娘,純貴妃娘娘、嘉妃娘娘、舒妃娘娘到了。」那拉氏剛剛梳洗完畢,正在用早膳呢,一個宮女進來回道。

「知道了。」那拉氏放下手中的牛乳,點點頭,她在容嬤嬤的服侍下淨了手,又重新整理了下儀容,方才搭著容嬤嬤的手走了出去。

那拉氏這一胎還是跟生小十二那次一樣,才剛過了年節,太后就體恤她,免了她每日的請安,皇上那邊兒,也生怕她累著了,早早的就讓純貴妃、嘉妃和舒妃三個拎出來,讓她們幫著她襄理宮務。

只是這一次,又和以前有所不同,上一回懷小十二的時候,因為是第一胎,各方面她都沒有經驗,所以難免緊張了些,而這次,那拉氏自覺自己在生孩子這事兒上,也算得上是一回生二回熟了。

再說了,這若是每一胎都這麼興師動眾的,似乎也不大好。所以儘管太后體恤那拉氏,免了她每日的例行請安,但那拉氏每日裡還是按時會上慈寧宮裡去陪太后說笑解悶……

太后原本就很喜歡那拉氏,這麼一來,太后見自己免了她的請安,但她還是這麼每日裡跑過來陪她說說笑笑,承歡膝下的模樣,更是把這喜歡的心又多了幾分。

「臣妾給皇后娘娘請安。」一出去,等候多時的三人俱跪下來請安。

「起吧。」那拉氏在主位上坐下,揮手讓她們起來坐下,待純貴妃等起身後,她才按著以往的例,聽純貴妃匯報起後宮事務來……

純貴妃正說著,就聽見外面兒通傳,說是皇上到了,那拉氏聽了,忙和純貴妃、嘉妃、舒妃一起站起來迎接乾隆。

「臣妾恭請皇上聖安。」乾隆一進來,就看見那拉氏有些艱難的行禮,他忙幾步上前扶住她:「皇后,你身子不方便,朕不是早就說了免了這些虛禮麼?」他一邊說,一邊小心翼翼的把那拉氏扶到座位上坐好,方才轉過臉來,淡淡的命純貴妃等人起身。

「謝皇上。」眼見著皇上對皇后那幅捧在手心裡的模樣,再聽著皇上對待自己卻是這般淡淡的,純貴妃、嘉妃和舒妃三個心裡自然對那拉氏那是羨慕嫉妒恨。

可再羨慕嫉妒又能如何?

這麼多年了,皇上對皇后的好,她們是看在眼裡,記在心裡,先後兩胎,都是剛一有了消息,太后、皇上就忙忙的免了她的請安,又讓她們幾個過來襄理宮務。再有如今誰不知道,皇上對皇后那可是關懷備至,每日裡都會到永壽宮中,噓寒問暖……

一想到這兒,純貴妃她們三個那是羨慕嫉妒的不得了,可再怎麼羨慕,那也是無用,不說別的,單說這份兒榮寵,那就連先頭的孝賢皇后,再有那位榮寵一時的「唯一的貴妃」高氏都比不上……

一念至此,再瞧瞧皇上看著皇后娘娘的肚子,露出的那抹柔和的笑意時,純貴妃、嘉妃、舒妃三個,更是銀牙暗咬,羨慕的幾乎快要瘋了,瞧瞧皇后今天的這份兒榮寵,再想想當日她還是嫻妃時皇上的冷落……

一時間,純貴妃、嘉妃不由的有幾分恍惚,皇后娘娘她當時,是真的被冷落了呢?還是皇上做出來的假象?帝心……難測啊……

乾隆可不知道她們幾個的心思,他隨口問了幾句宮務之後,就借口說皇后累了,讓純貴妃、嘉妃和舒妃三個先回宮去。

一聽到這話,饒是純貴妃她們三個就算是有心跟皇上多呆一會兒,那也是不能的了,她們只能攥緊手裡的帕子,遵旨退下了。

等她們三個一走,乾隆的神色立刻就輕鬆下來,這幾個女人,真是沒眼色,沒看到朕想和珊圖玲阿單獨說會兒話麼,乾隆一面岔岔的想著,一面小心的把那拉氏摟進懷中,輕輕的撫摸著她的肚子:「珊圖玲阿,今天感覺怎麼樣?」

「臣妾還好……」一提到肚子裡的孩子,那拉氏的神色頓時柔和下來,她溫柔的說。

「哦?寶寶今天這麼乖?竟然沒有踢你?」乾隆大感驚奇,上一世他對於後宮嬪妃懷孕生子的事,可是只管播種,不問過程,坐等收穫的,可這一世,因為心境不同,自從珊圖玲阿懷孕以後,他就每日裡定要過來看看,也正因為如此,當他頭一回感受到這胎動的時候,要不是有人攔著,他差點兒就把太醫給叫來了。

「皇上這話說的,哪能天天都踢臣妾呢?」那拉氏撲哧一笑,正待說話,容嬤嬤就帶著人,端著克食進來了。

乾隆見有外人進來了,也不好繼續摟著那拉氏,就鬆開手,看著容嬤嬤把那克食一樣一樣的擺在桌上。

這懷有身孕的女人,那是經常都會餓的,所以這克食裡面兒,不但有各色的奶味兒的餑餑,還有一小碗牛乳,並一碟雪白的饅頭片、一碟炸得金黃酥脆的饅頭片,還另外有一小碟油紅酥香的辣子。

乾隆扶著那拉氏走到桌邊,看著她坐下來,容嬤嬤用筷子夾起那金黃色的饅頭片,在那辣子碟內略蘸了蘸,放到那拉氏的盤中。

「這麼辣,能吃麼?」隔得近了,乾隆只覺得這空氣裡泛著一股子辣味兒,可珊圖玲阿就這麼面不改色的吃下去,她就不怕辣著麼?

「辣?」那拉氏一面吃著,一面疑惑的望著乾隆:「一點兒都不辣啊,皇上,這饅頭蘸這辣子,味兒可好了,您嘗嘗?」她一邊說,一邊親手夾起一片饅頭蘸了,送到乾隆嘴邊。

「真不辣?」聞著這味道倒真是挺香的,再看看那拉氏那模樣,似乎真不辣,唔,那就嘗嘗看吧,乾隆一張口,就著筷子把那饅頭片吃了下去。

「皇上,怎麼樣,不辣吧……」那拉氏笑瞇瞇的望著乾隆,而此刻,乾隆卻已經是僵住了,不辣……誰說的不辣的!

他的眼淚一下子就飆了出來:「水,唔,水……」真是,辣,辣死朕了!他拚命的倒抽著氣。

「!容嬤嬤,趕緊拿水來!」那拉氏嚇了一跳,忙接過容嬤嬤手中的茶盞,遞給乾隆,乾隆接過茶,一口氣咕嚕嚕的灌了下去,半響,他才鬆了口氣,又灌了一盞茶下去,方吸著氣說:「珊圖玲阿,這,這也太辣了,你怎麼吃的下去?」

「辣?」那拉氏眼見他好些了,方鬆了口氣,狐疑萬分的說:「皇上,臣妾不覺著辣啊……」她話一出口,見自家皇上嘴唇都被辣紅了的模樣,略一思忖,就明白是怎麼回事了。

「皇上,臣妾知道是怎麼回事兒了。」那拉氏抿嘴一笑說:「民間有句俗話,叫酸兒辣女,臣妾記得上回懷永琪的時候,那酸梅,臣妾吃起來不覺得有什麼,倒是蘭馨那丫頭好奇,也跟著吃了一顆,結果差點兒沒把牙給酸倒了,所以臣妾這一胎也許懷得不是阿哥,倒是個……小格格呢……」那拉氏越說,這臉上的神色就越發的柔和起來。

「格格?格格好啊!」乾隆一聽,頓時精神大振,珊圖玲阿這第二胎本來就是個女兒,再說了,他可是極清楚他的那群祖宗們的,愛新覺羅家的男人們,那個個可都是龍子鳳孫,傲氣非凡,他們怎願意投胎為女兒身,做個小格格,日後雌伏於人下呢?

想通了這一點,再盯著珊圖玲阿的肚子,想著自己那白嫩乖巧的寶貝女兒此刻就乖乖的蜷縮在她額娘的肚子裡,乾隆是越想,越是喜不自勝:「朕的乖女兒啊……」

那拉氏聽他這麼一說,不由的抿嘴一笑:「皇上,您上回神機妙算,說准了臣妾懷的肯定是一個阿哥,這回看來臣妾這肚子裡的,恐怕還真是一個小格格呢……」

「小格格好啊,這女兒麼,和額娘貼心……」乾隆嗆咳了一聲,老臉一紅道,總之,只要不是他的那群祖宗們,那是怎麼樣都好啊!

一個皇阿瑪就夠他受的了,這若是再來一個,那這日子還要不要過了?一想到自家皇阿瑪在抓周禮上抓的那些東西,乾隆就有種捶胸頓足想要噴血的衝動……

那一日,皇阿瑪背著小弓小箭,倒拖著算盤,算盤上放著書、筆墨硯台等物,別人不知道,那奶嬤嬤在那說什麼小阿哥拿了算盤,以後一聲富貴,拿了書和那弧矢,便是文武全才什麼的。

可看在他眼裡,皇阿瑪抓了那算盤,分明就是在說,要他定要開源節流,多賺銀子,把國庫給填的滿滿噹噹的。

拿了那書,是要他修身養性,多用聖人之言約束自己,那弧矢,一方面是教訓他不要窮兵黔武,另外一方面,也是讓他該出手時當出手……

乾隆一想到此處,頓時有種淚流滿面的衝動,做個好皇帝不容易,做個被列祖列宗監督的好皇帝更不容易,做個被老爹日日監督的好皇帝真是……太他娘親的不容易了!

「皇上,皇上?」那拉氏見乾隆的臉色有些奇怪,連叫了他幾聲。

「啊,呃?」乾隆回過神來,見那拉氏擔心的瞅著自己,忙笑了笑說:「珊圖玲阿,朕突然想起來,還有幾份要緊的折子沒批,朕看這半日,你也累了,朕就不打擾你休息了,朕去看看永琪,然後就回養心殿去。」他現在每日裡除了要給皇額娘請安以外,現如今,又加上了一個皇阿瑪,乾隆唏噓著起身準備去給自家老爹請安了。

「哦,」那拉氏點點頭,她是有身子的人,再加上方才鬧騰了一陣,所以還真有些累了,她正想起來送乾隆出去,卻被乾隆按住了肩:「你累了就趕緊歇著,不用送朕了!」他說完,又叫過容嬤嬤來,叮囑她好生照顧著,然後方匆匆往側殿去了。

乾隆一面走,一面想著,說到底,雖說他知道祖宗們的性子,是斷然不會投胎為女兒身的,可……這永琪都能變成皇阿瑪了,誰能保證,萬一哪位祖宗的腦子一抽,想要試試這女紅妝的滋味兒,那他……

乾隆一想到這兒,頓時腦補了一下太祖皇帝、太宗、世祖還有自己的叔伯們那穿著旗袍,梳著兩把頭,滿頭珠翠的模樣兒,頓時有些不寒而慄,不行不行,朕一定要向皇阿瑪問清楚,這,這也太可怖了,萬一小五真的是自己的祖宗投胎,那朕……好歹也能有些心理準備不是?

一念至此,乾隆忙撣了撣龍袍,小心翼翼的進了暖閣裡,他這動作,看的後面的吳書來眼角一抽,納悶不已,皇上這是怎麼了,每次來看十二阿哥都會讓他們在外面兒站的遠遠的守著,這還不說,他怎麼瞅著皇上這小心翼翼的模樣兒,不像是去看兒子,反倒是……有幾分像是去見先帝爺呢?

這個荒謬的念頭一冒出來,吳書來頓覺四周的溫度下降了幾分,他脊背一涼,突然覺得心裡滲得慌,忙默默念著先帝爺啊,有怪莫怪,有怪莫怪……

「兒臣恭請皇阿瑪聖安!」乾隆一進去立馬就跪下來行了大禮。

「起吧。」胤禛現在年紀太小,不過才一歲多點兒,所以平日裡他起來的也晚,乾隆進來請安的時候,他正拿著勺子,舀著小碗裡的奶糊糊吃呢。

「庶,」乾隆站起來,小心翼翼的覷了眼自家皇阿瑪。

「有事?」父子幾十年,胤禛哪裡還看不出乾隆有心事,他一面用勺子攪著碗中的東西,一面淡淡的問。

「皇,皇阿瑪,兒臣,兒臣……」乾隆也是萬分糾結,他也不知自己這是個什麼毛病,想說的話,先前早就打好腹稿了,可站到皇阿瑪面前,他這腿肚子,怎麼就直打顫呢,這小心肝兒,怎麼就抖啊抖的抖個不停呢……

「嗯?」胤禛瞧著他這副模樣,不由的眉毛一擰。

瞧瞧,皇阿瑪每回要發作他的時候,總是這種口氣,乾隆心裡一顫,一緊張,這原本想要問的話,一出口,卻變成了:「皇阿瑪,兒臣,就是想問問,這奶糊糊,合您的口味嗎?若是不合,兒子再叫人現做,還有這早晚的克食,皇阿瑪您看,要不要再加些玫瑰、紅棗味兒的進去……」乾隆一說完,就恨不能拍自己一巴掌,瞧他這說的是什麼啊。

胤禛聽到此處,挑挑眉,沒開口。

乾隆暗罵了自己幾句,又深吸一口氣,冷靜下來:「皇阿瑪,兒臣是想問……」乾隆話還未出口呢,就注意到自家皇阿瑪那嘴唇上方,尚有喝奶糊糊留下的一抹「白鬍子」,乾隆頓時鬱悶了,如果此刻是小十二的話,那他肯定立馬就撲上去給他搽搽小嘴,順便抱著那香香軟軟的小身子,餵他吃東西了。

可是,可是……偏偏,這坐在上面的,是皇阿瑪……這,這就算給他一千個膽子,他也不敢幫皇阿瑪搽嘴啊啊啊……

乾隆一想到這兒,頓時哀怨不已,朕的小十二啊,你在哪裡啊,朕的小五啊,你可千萬不要變成朕的祖宗們啊,不然朕該怎麼辦啊……乾隆一想到皇后生下來的女兒,也許會是像太祖皇帝那般彪悍,又或是像太宗皇帝那般睿智,又或者是像……將自己的所有祖宗們挨個想像了一遍以後,乾隆只覺得一口血憋在心裡,差點沒暈過去。

胤禛看著自己兒子站在下面,也不知道在想什麼,那臉色青一陣紅一陣的模樣,不由的沉下了臉:「弘歷,你到底有什麼事?」他啪的一下把勺子一摔,真是的,朕的奶糊糊都涼了!

「皇,皇阿瑪……」自家老爹一發威,乾隆頓時腿一軟,跪了下來:「兒臣,兒臣就是想問,嗯,這,這……」乾隆糾結萬分,吭吭哧哧的把心底的疑慮說了。

胤禛一聽,險些氣笑了:「就為了這?」

「是……」乾隆點點頭,一臉希翼的瞅著自家皇阿瑪:「兒臣,兒臣就是想,想知道,這小五,會不會……也是叔伯或是祖宗們……」

胤禛瞧著他那樣兒,冷哼一聲,吐出了三個字:「不、一、定!」這地府中的事可說不準,所以他也不是很清楚。

「不一定?」乾隆一怔,不一定的意思是……他覷了眼自家皇阿瑪的神色,見他皺著眉,一雙點漆似的眸子萬分不耐的望著自己,乾隆頓時心虛了,唔,不一定,大概,就是說小五可能……不會是祖宗們托生的吧?

乾隆一想到這兒,頓時心花朵朵開,眉眼間俱是笑意,若真不是祖宗們托生的,那朕可就鬆了口氣了,否則這大清的固倫公主,若是太過彪悍了,那朕可就……

再說了,乾隆又瞄了眼自家皇阿瑪,想來皇阿瑪和祖宗們肯定也明白這個道理,所以他們應該不會投胎到珊圖玲阿的肚子裡了吧……



正文 得女

十月懷胎,一朝分娩。

因為平日裡養胎養得好,且又心情舒爽,所以和上回一樣,那拉氏沒怎麼費力就誕下了一個小格格。

「是個小格格?」太后有些失望,多子多孫是福氣,可如今皇帝膝下單薄,現有的八個兒子裡面,只有三個是滿妃所出,且六月裡舒妃生的小十還夭折了,所以她可是眼巴巴的盼著皇后再生個小阿哥出來,可誰知竟然是個小格格……

太后聽著裡面兒傳來的嬰兒哭聲,微微皺了皺眉,攥緊了佛珠,扯了扯唇角對著乾隆說:「小格格……也好,皇后這一下,倒也算是兒女雙全了。」

乾隆壓根兒就沒注意到自家老娘的神情,他跟太后的心思可不一樣,老太太是巴望他多子多孫多福氣,可他卻是希望皇后這次最好能給他生出個「真正」的女兒來,所以太后說什麼他完全沒在意,只是樂呵呵的說:「皇額娘說的是,小格格自然是好的……」

聽聽這哭聲,多有力啊,乾隆心裡盤算著,憑藉著自家祖宗的英明,那是無論如何也不會投胎成為這女兒身的,再想想自家皇阿瑪,他老人家也就剛出生的時候哭了一嗓子,後來可就乖巧的很,不哭不鬧的,再聽聽小五這哭聲……嘖嘖,小五鐵定不會是自家祖宗!

乾隆一想到這兒,那是樂得眼睛都瞇起來了:「吳書來!賞!」

「庶。」吳書來也是在御前呆久了的,雖然乾隆沒說賞多少,但憑著他說話時的這股子高興勁兒,吳書來已是篤定,這賞賜啊,那是只有多,沒有少的……

太后在一邊聽著,再看看兒子這副表情,索性也跟著說了句:「皇帝說的是,桂嬤嬤,傳哀家的話,賞!」

「庶!」

太后乾隆的話一傳出去,這下面兒的妃嬪那叫一個羨慕嫉妒恨啊,皇后娘娘平日裡榮寵無限也就罷了,這生個女兒,得的賞賜竟然也同那生兒子似的,這怎能不叫人眼紅呢?

乾隆可不知道他這聖旨一下,這滿宮裡的嬪妃不知道撕碎了多少條帕子,打碎了多少個瓷器,他此刻正眼巴巴的望著乖乖的躺在太后懷中的小五,滿眼俱是慈愛之色。

太后心裡雖然失望,可這香香軟軟的孩子一抱到懷裡,再看看小丫頭那副睡得香甜的模樣兒,她的心立刻就軟了,這到底是嫡親的孫女兒啊!一想到這兒,老太太看著小丫頭,那是怎麼看都順眼:「瞧瞧咱們小五,這小模樣兒啊,長得和她額娘,倒還挺……」太后說到一半兒,又頓了頓,微微側了側身子,把小丫頭換了個方向,細看了一會兒,臉上的笑意更濃了:「皇帝,哀家看出來了,小五這乍一看和她額娘挺像,可這麼仔細一看啊,這眉毛眼睛,倒和你像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似的!」

「哦?」乾隆的眼睛原本就黏在自家女兒身上,按理說這剛生下來的孩子,那可都是紅彤彤皺巴巴的,可小五卻不一樣,這小臉兒白嫩的呀,就跟那剝了皮的雞蛋似的,還有這眉眼——乾隆越看心裡越樂,這女生肖父,那可是福氣啊,看來朕之前給小五取的名字還真沒取錯!

太后瞧著自家兒子那眼神,不由的一樂,再低頭看看小孫女,這小模樣雖說和兒子長得極像,但也看得出來,這小丫頭可是個小美人坯子,這以後長大了,那肯定和她額娘一樣,是個大美人兒,這樣一來……太后想到此處,禁不住抿嘴一樂,抱著小孫女兒親了一口:「皇帝,哀家看咱們小五,這往後啊,恐怕你要多費心了……」

「是,是,皇額娘說的是……」乾隆一心都撲在了女兒身上,他自然也看出來自家女兒這往後長大了定然和珊圖玲阿一樣,是個大美人兒,一聽太后這話,他立時就正色道:「兒臣一定會給小五選一個文武雙全的額駙的……」

文武雙全,那是給小五選額駙的基本條件,小五是誰?她可是他最心愛的女兒,日後會是大清最受寵的固倫公主!所以這單單文武雙全怎麼能夠?至少麼,也得入得朝堂,上得戰場,要會斂財,還要專情,還要會哄小五開心……否則的話,乾隆心裡哼哼著,敢讓朕的小五心裡不好受,朕就讓你一輩子都不好過……

朕的寶貝小五啊……乾隆一邊想,一邊從太后手中接過寶貝女兒,抱在懷中,看著白白嫩嫩,乖乖巧巧的女兒,乾隆是愛得不得了,他小心翼翼的抱著女兒,一面輕輕的拍著她,一面道:「小五啊,朕是你皇阿瑪,朕……」

他話還沒說完,剛才還安安靜靜的小丫頭,突然間小嘴一癟,哇的一聲大哭起來。

「怎麼了這是?」乾隆嚇了一跳,剛才還好好的,怎麼朕抱著就開哭了?別是朕抱得姿勢不對吧?乾隆想到這兒,忙調整了下,把寶貝女兒再往上托了托……

他不托還好,這一托,小丫頭捏著小拳頭,哭得更響了,那小臉兒都憋紅了,乾隆頓時手忙腳亂,像是捧著燙手的山芋般把女兒抱到額娘面前:「皇額娘,您,您快來看看,這,這是怎麼了?」

「哪有像你這樣抱孩子的……」太后一打眼,就嗔了自己兒子一句,:「小孩兒家的骨頭軟著呢,像你剛才那麼抱法,她這脖子可就會不舒服,這不舒服,那肯定就會……」太后正嘮叨著,就聞到這空氣裡似乎突然間多了一股子……奇怪的味道。

她還沒反應過來呢,就見乾隆一臉哭笑不得的望著自己:「皇額娘,小五兒……尿了!」

眾人立時一陣忙亂,容嬤嬤搶上來接過五格格,抱她去換尿布,吳書來正要上前來請自家主子到側殿更衣的時候,乾隆一擺手:「不用了,朕沒事,弄點水來,朕要淨手。」有尿布墊著呢,他能有什麼?只是剛才隔著那襁褓,這手上一熱的感覺……

乾隆想到此處,趕緊把手浸入熱水中,就著香胰多搓了幾遍,太后在一旁端著茶喝了一口,笑著說:「哀家就說呢,這小五兒怎麼會突然就鬧起來了,原來是……」她瞥了眼自家兒子那滿臉尷尬的模樣,抿嘴一樂。

「皇額娘……」太后此言一出,乾隆不由也有幾分尷尬:「兒臣,還真沒想到……」他搽干了手,正待往下說,就看著容嬤嬤抱著換好尿布的女兒出來了,乾隆立刻伸手接過女兒,順勢點了點她的小鼻子,笑呵呵的說:「這麼多公主裡面,敢在朕身上撒尿的,小五兒倒是頭一份兒!所以兒臣,倒真沒想到……」這事若是擱在其他格格們身上,乾隆就算是面上不顯,但這心裡肯定也會膈應的,可放在了這小五身上,他卻一點兒都不覺得有什麼,畢竟小五兒可是他盼了好久才盼來的寶貝女兒啊……

一念至此,乾隆是忍不住低頭大大的香了女兒一口,這一口下去,那原本安安靜靜的小丫頭,那小眉頭頓時擰在了一塊兒,小嘴一癟,哇的一下又開哭了。

「怎麼又哭上了?」乾隆本能的伸手摸了摸女兒的小屁屁:「沒尿啊……」

「皇帝,」太后看的也是眉毛一皺,正想說話呢,就聽見容嬤嬤在一旁小心翼翼的說:「太后娘娘,皇上,奴婢想……五格格這,莫不是餓了?」

容嬤嬤這話提醒了乾隆,他忙把女兒交給了早就候在一邊兒的乳母,吩咐她好生侍候著,然後方和太后說了自己的意思。

「瑚圖裡豐生札喇芬,福祿壽……?」太后聽了,想了想:「這名兒不錯,皇帝,就依你的意思吧!」

依著乾隆的脾性,他本來是想直接就把女兒封為固倫公主的,可老話說的好,這小人兒才這麼點兒大,若是福氣太多了,怕她受不住,再說了,現在這永壽宮裡還有一尊大佛在呢……

乾隆不敢盯著自家皇阿瑪那彷如千年寒冰一般的目光,冊封自己的寶貝女兒的,他一想到這兒,內心裡的小人兒就禁不住直咬手絹兒,朕的小五兒啊,不是朕不疼你,實在是……你皇瑪法可是這天下間最重規矩的人,朕可不敢亂來啊!

至此,五格格的大名就算是定下了,只是這名字實在是太長,太后念叨了幾次以後就覺得有些牙疼,索性還是照著排行,小五兒小五兒的叫,乾隆開始倒是沒覺得有什麼,可年節的時候和敬公主帶著兒子進宮覲見的時候,乾隆才覺得有些牙疼了……

瑚圖裡豐生札喇芬和鄂勒哲特穆爾額爾克巴拜,這一口氣說下來,還真是有些喘,所以到了私下裡,他也學著自家皇額娘,小五兒,小五兒的叫著。

只是不知道為什麼,小五兒一生下來就特別粘她額娘,平日裡除了吃奶的時候外,只要一離開那拉氏的懷抱,小丫頭就會小嘴一癟,哇哇開哭,每回乾隆一去,不是小丫頭正在睡,就是拉著她額娘的衣服,怎麼哄也不鬆手。

乾隆一想到此處,就有些吃味,從小五離了娘胎到現在,朕都沒好好抱過她一回!

越是抱不著,越是想抱,這幾個月來,乾隆進像是著了魔般,徹底的淪為了女兒控,每日下朝以後,必定要算準了時間,去永壽宮逗逗女兒,然後再回養心殿處理政務,晚膳麼,那是一定要在永壽宮裡用的……

乾隆心裡的小算盤打的是辟里啪啦響,這小孩兒家都怕生,朕這樣每日裡多在小五兒跟前兒晃晃,慢慢的讓小五兒熟悉朕,讓朕抱抱她,再者算算時間,小五兒現在也快能開口叫人了,到時候朕一定要讓小五兒第一句話就是叫朕皇阿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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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杯具前兆

乾隆最近很忙,朝堂上,吏治、河工、漕運、民生、貨值、兵事、旗務等,這麼一大攤子事需要他去處理,從前自家老爹不在的時候還好,他就按著慣例,每日裡上朝,然後便在養心殿中批折子,每隔個兩三天傳旨在乾清門或是養心殿外面兒聽政辦事。

可自從自家老爹突然間投胎變作了自己的兒子,乾隆突然有種危機感,這眼看著皇阿瑪一天比一天大了,這往後,他可是要隨朝聽政的,在此之前,自己該解決的事情若是還沒弄好的話,那……

乾隆一想到這兒,頓時縮了縮脖子,索性就每日裡上了大朝之後,還要再在御門聽政,處理朝務。

這麼一來,這跟著乾隆一起悠閒慣了的官員們,這幾個月裡那可是起的比雞早,睡得比狗晚,干的活比牛還多,累得半死吧,還不能有半句怨言,瞧瞧人家皇上,那叫一個精神抖擻,再看看咱們,說不得,大學士、學士、六部九卿,這些個每日裡都要跟皇上打照面的官員們,那是個個咬緊牙關,再困,上下眼皮再打架,那也是要尋個牙籤兒來撐著,再累,這眼睛下面兒的黑眼圈,也還需用粉撲來遮蓋著……

總之一句話,務必讓精神抖擻,勵精圖治的皇上看到一群振奮精神,忠君愛國的大臣們,所以一時間,這京城大小胭脂鋪裡,那茉莉粉、薔薇硝一類的香粉,那是熱銷不已。

「吳書來,快!快!」乾隆坐在御輦裡,看了看日頭,是急得不得了。

「庶!皇,皇上有旨,再,再快一點!」

「庶!」眾人轟然應了,俱都憋紅了臉,直恨不能再生出八隻腳,跑的氣喘吁吁,滿頭大汗,而原本就速度極快的奔行在宮道上的御輦在乾隆這道口諭下了之後,頓時猶如一陣風刮過般,御輦過處,殘影道道。

顛簸不已的御輦上,乾隆忿忿的抓著扶手,望了望日頭,咬牙切齒,往日這個時辰,他都已經在永壽宮裡抱著小五兒逗弄了,而今天卻……

都是那個該死的愉親王!

乾隆一想到方纔那一幕,就恨得咬牙切齒的,往日他都是掐准了時辰,趕在小五兒還沒睡下,皇阿瑪還沒起身的時候,逗逗寶貝女兒,哄她叫自己皇阿瑪,可今天眼看著事情都要辦完了,兵部突然送來了八百里加急奏報,愉親王戰死了!

這死了也就死了吧,乾隆是巴不得握有兵權的愉親王早點兒歸西,否則日後皇阿瑪若是問起來,那他解釋起來也夠麻煩的,乾隆一想到自家皇阿瑪得知蘭馨的真實身份後,那瞥向自己的冰冷眼神,就禁不住打了個寒噤,雖然皇阿瑪事後沒說什麼,但他還是看出了皇阿瑪的意思,這異姓王之事,必須盡早解決!

所以當愉親王戰死的消息一奏上來,乾隆就決定照著蘭馨的例子,恩撫愉親王的女兒在宮裡就是了。

可誰知隨著這消息來的,居然還有一封愉親王的臨終遺折,乾隆一想到那折子中的內容,眼神就冷了下來,愉親王在那折子中雖未明言,但他還是看懂了那字裡行間透出來的意思。

不就是看出了朕打算對異姓王動手麼?所以才自願將這爵位奉還給朕,以期朕善待其女。

此人能看到這一點,倒是個聰明人,不過可惜,他這聰明,可是過了頭,他軍功卓著,為人熱忱,在朝中人緣甚佳,替他說話的人倒是不少,照著乾隆的意思,他倒也不介意給愉親王的女兒在後宮妃嬪中找個養母,恩撫其長大成人。

但愉親王這遺折一上,乾隆頓時有種被逼著恩撫其女的感覺,他立刻就厭惡起這愉親王一系的人來。

但厭惡歸厭惡,畢竟人已經死了,再加上愉親王確實於國有功,乾隆倒也不介意照著遺本中的意思,又命大學士們擬了個慎忠的謚號給這愉親王,至於他女兒麼,還是循著蘭馨的例,恩養在宮裡。

只不過這品級麼,乾隆的原意,珊圖玲阿身邊已有了蘭馨、皇阿瑪還有小五兒,這往後還有小十三,再者這宮裡的阿哥格格,可都是奉她為嫡母,她哪裡還能再抽出精力來照管這麼個小東西?

他本打算隨意找個漢妃,讓其撫育愉親王的女兒也就罷了,可那折子一上,他這心裡頓時跟吃了一隻蒼蠅似地噁心的不行。

敢逼著朕善待你的女兒?

乾隆冷笑著,想起純妃、愉妃這兩個身體一向不好,所以和嘉和永琪每日都要去侍奉湯藥,這樣一來,皇額娘身邊就少了能為她解悶逗趣兒的人了,乾隆想起前些日子,自家額娘抱著五兒那疼愛不已的模樣,立刻就打定主意。

如今皇額娘跟前兒,除了桂嬤嬤等老成知事的嬤嬤外,若再添上一個逗悶子取樂的小玩意兒,那也未嘗不可。

這愉親王的女兒,聽說和蘭馨一般大,既然這愉親王想讓朕善待他的女兒,那朕索性就把她弄到皇額娘跟前去,畢竟這紅嘴綠鸚哥再能解悶兒,那也不如一個會說話兒的人討喜呀,到時候再命人好好的調.教了,皇額娘肯定會歡喜的。

至於這往後的事,乾隆又望了望日頭,臉色陰沉的簡直能滴出水來,耽擱了朕去看小五兒,還妄想做什麼公主,朕看一個和碩格格,已經是不錯了!乾隆哼哼著,一拍扶手:「吳書來,怎麼還沒到?再快點兒!」

「庶……」跟著御輦跑的滿身大汗,彷彿剛從水裡撈出來似的吳書來有氣無力的應了,奴才的萬歲爺喲,再快點兒,可就要了奴才的小命兒了。

在乾隆的一再催促下,御輦總算是到了永壽宮,乾隆跳下御輦,也不管那一干滿身大汗,彷彿從水裡撈出來似的癱倒在地上的奴才們,三步並作兩步匆匆進了正殿。



正文 相認(一)

乾隆一進去,就見跪在地上請安的人裡面有小五兒的乳母,他心裡一喜,若是小丫頭才吃了奶,肯定不會那麼快就睡著,這樣一來……他一面想,一面隨口問道:「瑚圖裡呢?」

「回皇上,格格在暖閣裡呢……」跪在地上的其中一人回道。

乾隆嗯了一聲,腳步不停的進了暖閣:「小五兒啊,皇阿瑪來……」話還未說完,乾隆就把後半截話咽進了肚子裡。

「皇上……」那拉氏正抱著小女兒,輕輕拍著她的背,小丫頭瞇著眼睛,小臉兒紅撲撲的,小手緊緊的抓著那拉氏的衣襟,睡得正香,而在另外一側,自家皇阿瑪一臉嚴肅,正襟危坐的看著他。

乾隆被自家阿瑪那眼神看得是小腿肚子顫了顫,這皇阿瑪在這兒,還讓朕怎麼逗小五兒啊……乾隆心裡的小人兒咆哮著,頂著自家皇阿瑪的眼神兒,有些洩氣的湊了過去:「朕方才看到五兒的乳母了,小孩兒家,剛吃了東西就睡下,可別弄出個積食的毛病來。」

「皇上放心,臣妾看著呢,」那拉氏一臉慈愛的望了眼女兒,一面輕拍著她哄她睡覺,一面抬起頭,一臉欣喜的望著乾隆:「皇上,您可來晚了,方纔,小五兒叫臣妾額娘了呢……」

「什麼?」乾隆一愣,小五兒,竟然開口說話了?但是,等等……他頓時有些吃味的望了眼那拉氏,怎麼小丫頭開口說的第一句話竟然不是叫朕皇阿瑪,而是叫額娘呢?

乾隆一想到這兒,再看著白白嫩嫩,胖乎乎的小丫頭依偎在那拉氏的懷裡睡得那個香噴噴的模樣,頓時鬱悶了,小五兒啊小五兒,枉費朕這麼多日天天跑過來看你,可你第一句話,為什麼就不是叫朕呢?

乾隆一想到這兒,再對著那拉氏,那叫一個羨慕嫉妒恨哪,自重生以來,他對著永璜、永璋他們幾個,雖說也有父子之情,但只要一想到他們的額娘,這感情也就淡了許多。

再到永琪……心心唸唸盼了九個月的寶貝兒子,一眨眼,竟變成了自家嚴肅的皇阿瑪,這等落差……乾隆默默的摸了下心臟,只覺有種想要仰天長嘯的衝動,這兒子變老子,這等事,竟會落在朕頭上……朕上輩子,真不知是造了什麼孽啊……

然後再看看盼了這麼久的寶貝女兒,小五兒很正常,一生下來,就該哭哭,該笑笑……只是,她粘那拉氏也粘的太過了些!太后抱她時還好些,可若換做是他的話……

乾隆一想到這兒,忍不住想挖挖耳朵,數個月來,他已是太多次被寶貝女兒的哭聲給震到耳朵了。

一念至此,乾隆盯著小五兒的眼神那是越發哀怨了,小五兒啊,朕對你不比你額娘差啊,你怎麼就不肯給朕抱一抱,叫朕一聲兒阿瑪呢?

哀怨著哀怨著,乾隆腦袋裡那根兒弦兒啪的一下斷了,他索性一屁股坐了下來,伸出手去想要把寶貝女兒抱到自己懷裡來好生揉揉小丫頭的腦袋,他才一動作,那拉氏是條件反射的縮了縮,避開了乾隆的手:「皇上,小五兒才睡著,您……」畢竟這麼多回,沒有哪一次,只要自家皇上一抱起小五兒,小五兒那是立馬開哭,半點兒面子都不給的。

那拉氏想到這兒也頗覺頭疼,擔心女兒再這樣下去,皇上會不喜歡她,可她現在也是沒辦法,小丫頭才多大啊,說話她又聽不懂,想哭就哭的……再說了,母女連心,看著寶貝女兒哭成那樣兒,那拉氏心裡也不好受,可又有什麼辦法,這往後的日子還長著,小丫頭長大了,總歸是要嫁人的,嫁的好不好,還不是皇上說了算?

為了自家女兒的幸福著想,那拉氏咬咬牙,狠狠心,勉強自己微笑著,低聲說:「皇上,您動作可得輕些,五兒才剛睡著,若是她醒了,只怕又要……」她提醒著。

「朕知道……」乾隆看了眼那拉氏,他哪裡會看不出來自家皇后這心裡在想什麼,想想也是,若是從前的他,指不定還真就開始討厭小丫頭了,可現在麼……乾隆心裡歎了口氣,在他心裡,只有永璉、永琮,再有永琪、小五兒和永璟這五個子女才算是他真正的孩子。

所以……他又怎麼會因為小五兒年幼不懂事的哭鬧而去討厭小五呢?

再說了……乾隆轉念一想,臉色又有些不好看了,他輕手輕腳的抱過寶貝女兒,實在是有些忍不住,伸出指頭戳了下小丫頭嫩嫩的臉頰,小沒良心的,朕可是盼了你整整九個多月呀,你就是這麼對朕的?

乾隆自以為自己的動作很輕,可這小孩兒家的皮膚,那是嫩著呢,他這一指頭下去,小丫頭的小臉立時就紅了,看的一旁的那拉氏心疼不已,可她還沒開口呢,就看見寶貝女兒的眼睛翕開了一條縫隙。

「醒了?」乾隆大喜,忙湊到女兒跟前兒:「小五兒,皇阿瑪來看你啦,來,叫皇阿瑪,皇阿瑪……」

小丫頭的眼珠轉了轉,然後挪到了乾隆的大臉上,乾隆看著她乖巧的望著自己的模樣,那心裡是樂得跟喝了蜂蜜似的,忙教著她:「叫皇阿瑪,皇——阿——瑪!」

小丫頭看著在自己面前的大臉,那眼睛越張越開,那拉氏在一旁看著小丫頭那烏黑的眼珠上漸漸的蒙上了一層霧氣,心道不妙,糟了,小五兒這是要……

她還未想完,就見女兒小嘴一癟,哇的大哭起來,一邊哭,小丫頭那藕節似的小腿兒在那小被子裡拚命的蹬踏著,小胳膊也拚命的往她這邊兒伸,還含糊不清的哭叫著:「哇哇——額,哇哇娘……」

「怎麼又哭上了?!」乾隆被這驟然而起的哭聲嚇了一跳,他忙抱著小五兒,學著那拉氏哄她那樣子拍著她的背哄著:「乖,乖,不哭了哦……」可也不知是為什麼,乾隆越哄,小五兒哭得越大聲,掙扎想往額娘懷裡鑽。

那拉氏在一旁看的是急得不得了,她眼見著寶貝女兒哭得直打嗝的模樣,是再也忍不住了:「皇上,還是讓臣妾來抱小五吧!」她說完,也不管乾隆反應過來沒,忙一把「搶」過了女兒,抱在懷裡哄著:「額娘的小五,不哭了,不哭了哦……」

小丫頭被她哄了幾下,居然真就慢慢止住了哭聲,可是因為她剛才實在是哭得太凶了些,所以這雖沒哭了,但還是時不時的打著嗝兒,那拉氏是心疼的不得了,母女連心,她說起話來也就有些顧不得了:「皇上,小五兒才多大啊,心急吃不了熱豆腐,她今兒個叫臣妾一聲額娘,那也是因為臣妾往日在她耳朵邊念叨了不知幾百遍呢,哪有像您這樣的,一上來就想……」她說著,又想起寶貝女兒剛才哭的那樣,是心疼的不得了,索性橫了眼乾隆:「您若是想聽,橫豎現在永琪也大了,」她說著,看了眼兒子說:「永琪,你皇阿瑪想聽人叫阿瑪呢,去,多叫幾聲給你皇阿瑪聽!」省得他老盯著小五不放。

那拉氏心裡哼哼著,放柔了聲音,哼著催眠曲哄著女兒,看都沒看身旁的那一對父子。

乾隆聽了她的話,臉頓時有些扭曲,讓,讓皇阿瑪叫朕……皇阿瑪?列祖列宗啊……乾隆看著自家皇阿瑪嘴角邊的甜糕屑,突然覺得壓力很大。

那拉氏哄了一會兒小五,看著她平靜下來,睡熟了,方才抬頭,咦?她一抬眼,就見皇上和永琪兩人大眼瞪小眼的在那兒呆著。

「永琪,怎麼還不叫皇阿瑪?」那拉氏微微擰眉,瞟了眼乾隆。

乾隆哪裡還看不出來自家皇后這意思,那眼裡不是擺明了寫著,皇上您若是不樂意聽永琪叫,這往後可就別再逗小五兒叫您了……

皇后啊……

乾隆是有苦說不出,朕,不是不願意聽,若是真正的永琪的話,朕恨不能他能叫上幾百聲兒皇阿瑪,可……問題是,眼前的,不是永琪,而是朕的……皇阿瑪啊……

這平日裡當著皇后,父子兩個做做樣子也就罷了,可,讓自己老爹多叫自己幾聲阿瑪,朕,朕會折壽的啊啊啊……乾隆望著自家皇阿瑪,那叫一個糾結無比。

胤禛淡定的接過容嬤嬤遞過來的帕子,搽了搽嘴角,幽深的黑眸掃了眼戰戰兢兢的兒子,那眼中的意思看的乾隆小心肝兒是一顫一顫的。

「皇上?」那拉氏有些奇怪,這父子兩個是怎麼回事兒?永琪沒叫皇上也就罷了,皇上從前不是挺喜歡抱永琪的麼?怎麼現在反倒是站著一動不動了呢?

「皇后……」乾隆有苦說不出,瞥了眼皇后,默默的起身,走到自家老爹身邊,把他抱到自己腿上,眼睛瞟到几案上那一碗沒有動過的粥上面:「這是什麼?」他迅速轉移話題,關心起皇阿瑪的飲食來。

「前些日子太醫來診脈,說永琪的脾胃弱了些,這是容嬤嬤特意起了個早,守著熬出來的小米粥,喝了最是養人的,」那拉氏一邊說,一邊往那碗裡看了眼:「怎麼都涼了?容嬤嬤,快換一碗來。」

「庶,」容嬤嬤忙上來把碗收出去,那拉氏見她走了,又看了眼桌上空了一半兒的甜糕碟子,方擰著眉對著乾隆說:「皇上,您也幫臣妾給永琪說說,臣妾聽永琪的乳母說,他這些日子老是愛命人準備甜糕吃,他人小脾胃虛,甜糕這東西又不大克化的動,哪能吃這麼多?」

乾隆一邊聽那拉氏說,一邊有些走神,說起來,小五出生後的頭幾個月,皇阿瑪也不愛到永壽宮來看她啊,怎麼最近反倒是時常跑過來呢?莫非……

乾隆轉念一想,登時就想到了那滿人的習慣,抱孫不抱子了,小五兒,可不就是皇阿瑪的孫女麼,再想想從前皇阿瑪在時,對女兒的那稀罕勁兒,乾隆頓時釋然了。

可他才放鬆了一會兒,又緊張起來。

不行不行,皇阿瑪這性子,那可端的是嚴肅的緊,小五兒和皇阿瑪呆久了,這性子若是變得跟皇阿瑪一樣,那……

乾隆迅速腦補出了一個跟自家老爹一樣,不苟言笑,神情嚴肅的女兒來,這性子若是以後出了嫁,讓她怎麼跟額駙相處?

再者還有珊圖玲阿,她那性子,教出來的女兒定然也同她一樣,乾隆現在是極喜歡那拉氏這樣的有話說話的直性子,可他也清楚,若女兒真的被那拉氏還有皇阿瑪教成那樣兒了,恐怕真是討不

了喜。

畢竟這男人麼,可不會喜歡這般成天板著個臉的妻子……

乾隆越想,越是覺得事情有些嚴重了,不行不行,為了小五日後的幸福,朕一定要好好兒給皇阿瑪說說,再有珊圖玲阿,朕也抽個時間,隱晦的跟她提上一提。

乾隆一想到這兒,那是坐都坐不住了,忙抱著自家老爹起身道:「朕想起來,今日,咳,還未考校過永琪的功能呢,皇后,你就好好的哄著小五睡覺吧,朕帶著永琪先過去了,」乾隆說完,一瞥拽著那拉氏的衣襟,睡得香甜的寶貝女兒,心裡頓時一軟,忙又補了一句:「你幫著朕,多教小五叫幾次皇阿瑪吧!」

乾隆帶著自家皇阿瑪回了偏殿,一進了暖閣,他便屏退了眾人,自己恭恭敬敬的把老爹放到榻上,然後跪下來請安:「兒臣恭請皇阿瑪聖安。」

「嗯,」胤禛看了他一眼:「起來吧。」

「謝皇阿瑪。」乾隆起身後坐到一邊兒,躊躇了半響之後,方吭吭哧哧的道:「皇阿瑪,不知……」他話說到一半兒,又嚥了下去,換了個說法:「您……打算親自撫育小五兒?」

他這話雖問的含蓄,但胤禛還是聽出這笨蛋兒子話裡的意思了,親自撫育?他低頭一瞥自己的小胳膊小腿,弘歷這腦子,沒毛病吧?朕這樣子,要怎麼撫育小五,再說了……胤禛想到這兒,瞥了眼兒子,見他一臉擔憂的望著自己。

怎麼這麼個表情?

胤禛略一思索,就明白自己這兒子在擔心什麼了,他不由的擰緊了眉:「胡說什麼,小五自有她額娘去關心,倒是你……」他瞥了眼鬆了口大氣的兒子,微一挑眉道:「你怎麼就不想想,小五為什麼到現在還不願叫你皇阿瑪?」

「呃?」乾隆一怔:「不是因為朕不常去的……」乾隆剛說了幾個字,看了看自家皇阿瑪的臉色,頓時反應過來:「皇阿瑪!」看皇阿瑪這意思,難道他知道些什麼?

又或者……

乾隆的臉色頓時有些不好看起來:「難道小五她,她是朕的,朕的……長輩?」乾隆頓時有些驚恐起來,這,這,他的那些個長輩,那個個可都是人中豪傑,彪悍不已的,他們哪一個會投胎成了小五這樣愛哭愛鬧的小丫頭片子……?

乾隆迅速的把小五的小嫩臉換做自家祖宗們的臉,太祖……乾隆的臉綠了,太宗……乾隆的臉青了,世祖……乾隆的臉黑了……

胤禛看著自己兒子那變來變去的臉色,不由的頭疼萬分,弘歷這孩子,平日裡看著也挺正常的,怎麼自從在地府裡走了一遭以後,這孩子反倒是有些……

他擺了擺頭,沉下了臉:「胡思亂想什麼,小五可不是你的祖宗!」朕那些祖宗們,若是知道弘歷的想法,恐怕這青天白日的就會跑出來痛毆這小子一頓!

「不是……」乾隆頓時鬆了口氣,可馬上,他又緊張起來,不是祖宗?可照著皇阿瑪那口氣,難道……

他正想著,就聽見自家皇阿瑪說了一句:「解鈴還須繫鈴人,弘歷,你自己造的孽,你自己好好想一想吧!」

朕自己造的孽?

乾隆皺著眉頭出了側殿,思考著,皇阿瑪這話裡的意思,莫不是……朕自己造的孽,難道是說朕上一世?

然後又說不是祖宗,所以……難道小五是朕的兒子?

乾隆一想到這兒,立時心中一凜,他上一世虧欠的何止一個兒子,永璜,永璋,都是因為他誤信令妃的讒言而罵死的兒子,然後便是被後宮陰私所害的幾個孩子,再然後,便是……

乾隆的眼神沉了下來,想起自己的寶貝女兒自出生以後,一直很粘那拉氏,只要一離了她的懷抱就哭,再想到小五一見到自己就哇哇大哭的模樣,他哪裡還不清楚,小五是誰呢?

一念至此,乾隆的心中是充滿了苦澀,在他想補償這孩子的時候,這孩子沒有來,在他把希望放到另外一個孩子身上時,他來了……小五兒,不,永琪,朕的……小十二……

乾隆一想到這兒,頓時加快了腳步,他想看一看自己這個虧欠最深的兒子,他發過誓,這一世,他要好好對小十二,他想……親口求的這孩子的原諒。

是皇阿瑪……對不住你……

幾步走回正殿,那拉氏正抱著小五在暖閣裡來回走著,用滿語柔聲唱著催眠小調哄她睡覺呢,她見乾隆去而復返,頓時一怔:「皇上,您怎麼……」

乾隆沒回話,他看著抓著那拉氏的衣襟睡得正香的永琪,眼中充滿了慈愛:「皇后,你先去歇著,朕來哄小五睡覺。」

「皇上?」那拉氏愣了愣:「您,」您一抱小五可就會哭的呀,可她瞧著乾隆眼底的堅決之色,只得無奈的把孩子交到了乾隆手上。

乾隆接過孩子,小心翼翼的抱好,然後一瞥那拉氏:「皇后,你也累了,快去歇著吧。」

乾隆都這麼說了,那拉氏再擔心也是無用,她只能擔憂的望了眼女兒,跪安了。

待她一走,乾隆立刻小心翼翼的抱著孩子坐到榻上,看著他,半響,他才沙啞著聲音,小聲的確認著:「永……琪?」



正文 相認(二)

乾隆說這話的時候,一直注意著懷中兒子的動靜,可永琪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睡著了,還是怎麼的,小小軟軟的身子就這麼躺在他懷裡,長長的睫毛閉著,小嘴抿的緊緊的,似乎睡得正香。

乾隆看著他這副樣子,心中頓時湧起一種……也不知是什麼滋味來,他就這麼抱著永琪,靜靜的看著。

說起來,他有多久沒這樣抱過這孩子了呢?

乾隆一面輕輕的拍著懷中的孩子,一面有些恍惚的想著,上一世,因為孝賢的關係,他一直很不喜歡那拉氏。

孝賢對他,向來都是順從的,且那時,在他眼中,孝賢和那拉氏,她們兩個,還真是有天壤之別。

孝賢賢惠,對後宮中的嬪妃,俱是能一碗水端平,自己喜歡誰,只消一個眼神過去,那第二日,只要這人的身份不是太出格,那孝賢一準兒會讓她和自己偶遇在宮中的某個地方,然後便是一番**……

對孩子,孝賢也是做足了嫡母的樣子,永璜的額娘早早的就去了,她對永璜,也是關懷備至,對其他的阿哥格格,那也俱是關心的……

而繼任皇后的那拉氏,原本就是他最不喜歡的那一個,她性子剛直,說話直來直去,一副滿洲姑奶奶的性格,但最讓她不喜的,還是她那性子,說話時的口氣,還有她的身份——由皇阿瑪欽賜的潛邸側福晉。

掀開蓋頭的那一刻,他是驚艷的,她不說話時,那是何等的明艷動人,可漸漸的,他就發現,那拉氏的性子,像足了皇阿瑪,說話辦事,一板一眼,朕是她的夫君,是她的天,可朕若是做錯了什麼,她那臉色……

乾隆搖了搖頭,沒再接著往下想去,就是因為她的性子像極了皇阿瑪,所以皇阿瑪在世時,他雖沒有明說,但還是晾著她,冷著她。

皇阿瑪崩了,他即位了,按理,潛邸側福晉,起封便是貴妃,可他就是不喜歡那拉氏,再有,那時他一心都撲在高氏身上,且那時,他隱隱約約還聽到流言,說那拉氏自持身份,對包衣出身的高氏……

那時高氏不過是流了幾滴眼淚,他立刻就相信了,當時就怒氣沖沖的過去責問那拉氏,且為了高氏報仇,又不問青紅皂白,借口茶水太燙,杖責了她跟前得寵的一個大丫頭。

再後來,便是入宮,側福晉出身的那拉氏,僅被封了一個妃,而為了給高氏出一口氣,且那時他也是極為寵愛高氏,所以當即便給她抬了旗,然後又封妃,最後,還弄出個唯一的貴妃來。

在孝賢和高氏兩人的對比下,他對那拉氏那是一點感情都沒有,所以後來,當酷似高氏,且又是孝賢跟前第一得意人的令妃的撩撥下,他和那拉氏,那是越發的離了心,只是現在他知道了真相,那孝賢還有那高氏,又哪裡是真的賢惠,又哪裡是一心為他了?

再者,永琪那時……

乾隆望著閉目酣睡的永琪,忍不住用指腹輕輕的撫了下他的臉頰,永琪出生那會兒,因為那拉氏的關係,他並不怎麼喜歡他,只不過因為他是嫡子,所以相對於其他兒子來說,他對永琪,也抱了那麼一絲絲的期待。

但……

也不知道後來是怎麼了,永琪越大,這性子越是懦弱,再加上後來小五、永璟的接連夭折,那拉氏更是護著永琪,生怕有什麼人傷害他,也正因為如此,永琪不常和宮裡的阿哥格格們來往,再者那拉氏生性嚴肅,自然是得罪了不少人。

他們母子二人,雖貴為皇后和嫡子,但在宮裡……恐怕還及不上令妃這樣的寵妃……

也許就是因為他的冷漠和苛待,所以永琪才會變成那般模樣,怯懦,害羞……乾隆想起從前自己只要一去那拉氏那裡,永琪總會怯怯的望著自己的模樣,心裡面就是一陣擰著疼。

若那時,他對他們母子能多看顧一點,也許後來就不會變成那樣。

乾隆想起那拉氏那瘋狂的舉動,和那時她眼中的絕望,還有永琪跪在地上,苦苦哀求自己的模樣……

自己那時究竟是什麼糊塗脂油蒙了心,竟然會這般對待他?乾隆想起永琪的死訊傳來時,那時恰好是正月裡,且離令妃的忌日不遠,所以他聞訊後,心裡面就不痛快,死在大正月裡,這不是存心觸他的霉頭麼?

所以,他就命人照著宗室公例給永琪治喪。

宗室公,宗室公……乾隆記得後來來復旨的人上了折子,將此事了結,那會兒他正忙著一件大事,壓根就沒怎麼細看那折子,只是披了個知道了便算完了。

他當時沒有去在意,可現在這麼一想,那折子所言的一切,竟然如此清晰的出現在他眼前。

奉旨謹辦皇十二子之喪儀,完工給付工錢,白銀八百餘兩,給永琪選的地方……緊挨著朱華山,永璉的陵寢。

只是,那時他下旨要下面的人以宗室公例給永琪治喪,按例,親王給造墳銀五千兩、世子四千兩、郡王三千兩、貝勒二千兩、貝子一千兩,鎮國公、輔國公,俱是五百兩,再有造碑的價,也不過只有四百多兩。

這九百多兩,夠做什麼的?

乾隆還記得那折子上寫著,永琪的園寢,僅有琉璃花門一座,正中饗殿一座,前有大門。門外設守護班房。圍牆周長四十九丈……

當時他是不覺得有什麼,可現在一想,他那時是何等的苛待這孩子啊,身為皇后嫡子,死後,這身後事竟如此的不堪。

乾隆攥緊了拳頭,永琪在世時,因為那拉氏的原因,所以他隨意從博爾濟吉特氏找了個相貌平平的姑娘塞給他做嫡夫人,那時只要阿哥的正妻為蒙古出身,那就是和皇位無緣了。

也是因為那拉氏的緣故,他一直沒有給永琪任何的封號,也沒給他什麼要緊的差事,只是偶爾想起來,讓他跟著幾個弟兄半些不要緊的差事。

他不是不知道的,這阿哥沒爵位,沒有正經差事,在宮外生活有多麼艱難,沒有爵位,這每年的俸祿就沒有他的份兒,沒有正經差事,他又哪裡去尋進項呢?

乾隆想起自己後來老覺得永琪縮手縮腳的,完全沒有嫡子的氣度,所以才越發對他不喜,後來想想,這其實也有他自己的原因,若是他隨意給永琪封個什麼爵位,讓他日子不至於過的那麼苦,那也不至於……

乾隆想著想著,臉色就沉了下來,按理說,這皇阿哥大婚分府,就算是沒有爵位沒什麼正經差事,永琪他,也不會落到那個樣子……

要知道,每月裡下面可還是要撥銀子給永琪的,那時他滿心裡盤算著,似永琪這樣的,每月裡幾十兩銀子,也還勉強能過活著。

可現在想起來,這宮裡人慣會跟紅頂白。永琪那樣不得聖心的皇子,再加上那時因為那拉氏的事,他接連發作了數人,流放的流放,處斬的處斬,這樣的情勢之下,又有誰敢冒著被殺頭的風險去救助這樣一個明顯不會有任何前途的阿哥呢?

所以,乾隆的眼神暗了暗,又想起他從未踏足過的,永琪的園寢來,圍牆不過四十九丈,這其實……已是公以下,鎮國將軍以上了,這些奴才……當真是吃準了朕不會再去關心永琪,所以才如此膽大妄為!

乾隆咬牙切齒的恨了一陣,可是……他也清楚,這下面的奴才膽大,未嘗不是因為他一直以來都苛待永琪的緣故。

想起來,從這孩子出生,到他離開這個世界,他對他,還真是虧欠良多……

乾隆想到此處,又是內疚,又是有些難受,心裡面雜亂交織著數種滋味,難怪他被朕一抱就哭,難怪他老愛黏著那拉氏……

永琪啊永琪……皇阿瑪對不住你啊……

乾隆想到此處,又看著懷中的兒子,他知道,永琪其實早在他進來和那拉氏說話的時候,就已經醒了,不然,他怎麼會如此安靜的呆在自己懷裡呢?

乾隆想到這兒,心裡面酸澀不已,他沙啞著聲音,撫著永琪的頭說:「朕的小十二……朕,知道你沒睡著,朕……」乾隆說到此處,真不知道該怎麼說了:「是朕,對不住你……」過去他虧欠永琪的實在太多,所以他根本……乾隆歎了口氣:「你,能原諒……朕嗎?」

乾隆話音剛落,就覺得懷中小小軟軟的身子似是突然一僵,他心中一喜,不由的輕聲喚道:「好孩子,你聽見了麼?若是聽見了,就睜開眼睛看看皇阿瑪……」

乾隆此言一出,懷中原本閉著雙目的孩子慢慢的睜開了眼,原本烏黑純淨的眼中,此刻卻是多了一絲其他的情緒,那眼神……乾隆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他怎麼覺著,永琪這眼神,讓他有種……很冷的感覺。

「永琪……」乾隆從來不知道自己竟還有不知道該怎麼開口的時候,他躊躇了一下,剛想開口說話,就聽見懷中的孩子無悲亦無喜的聲音:「兒臣恭請皇阿瑪聖安。」

因為年紀小,嗓子還沒發育完全,所以永琪這幾個字說的極是費力,乾隆也不知道為什麼,聽著兒子的請安,他絲毫不覺得高興,反倒是整顆心都沉了下去:「永琪,你,是不是……還恨著朕?」

乾隆說完,又苦笑了一下:「皇阿瑪知道,你肯定是恨著的,朕對你額娘,對你那樣……」乾隆頓了頓,愧疚不已的說:「可現在皇阿瑪知道了一切,皇阿瑪不該聽信讒言,疏遠了你額娘,後來又那般苛待你,你……」乾隆輕撫著永琪的頭,低聲道:「你能,能原諒朕麼?」

永琪沒說話,只是抿著唇,目光望著別處,看都不願意看乾隆一眼。

乾隆望著兒子面無表情的小臉,不由的一陣心悸,他抱起永琪,拍著他的背,笨拙的學著那拉氏的樣子,哄著他:「永琪,皇阿瑪發過誓,這輩子,皇阿瑪定會好好的對你,不叫你受一丁點兒的委屈,所以……你原諒皇阿瑪好嗎?」乾隆說完,重又橫抱起兒子,希翼的望著他,希望他能原諒自己。

永琪看了他一眼,眼中看不出什麼思緒,他抿緊了下唇:「兒臣遵旨……」

他此言一出,乾隆頓時一僵,是遵旨,而不是心甘情願麼?你就這麼恨朕?乾隆不解,他都這般放下手段來哄他了,他都已經承認上一世的錯誤了,為什麼永琪還不願意原諒他呢?

乾隆想不明白,難道是……朕做的還不夠?永琪他還不滿意?乾隆看著懷裡的兒子,看著他那副倔強的不肯和他對視的那小模樣兒,心驀地一軟,永琪這樣子,不是像足了他額娘麼?

罷了,罷了……將心比心,若換做是自己,這心結,恐怕也不是幾句話就能解決的,乾隆想到這兒,腦海中突然靈光一閃,想起自家皇阿瑪說的那句話來。

解鈴還須繫鈴人,既然是朕造的孽,讓永琪這般不願意親近朕,那麼朕這輩子,就好好的寵著他,人心都是肉長的,朕還不信了,朕這輩子把永琪擰不過來?

乾隆一想到這兒,立時鬥志昂揚的抱著從寶貝兒子變作了寶貝女兒的永琪:「永琪,朕知道,一時半刻,你還沒辦法……」乾隆自嘲的笑了笑:「沒關係,皇阿瑪可以等……」乾隆說著說著,又想起永琪如今變成了女孩兒,這找額駙的事,那可要慎之又慎了。

乾隆的眉毛擰了起來,拍著永琪的背道:「永琪,皇阿瑪肯定會給你找個文武全才,天下間最好的男兒做額駙的,你不要擔心!」乾隆說完,就覺得永琪身子一僵,他還沒反應過來,又順口道:「以後若是他敢欺負你,皇阿瑪給你做主!到時候,無論你想……」

永琪聽著他皇阿瑪那信誓旦旦的話,他說上一世是他對不起他和額娘,他說他誤信讒言,他說他這一世要好好待他,他說……

永琪越聽,心裡面兒越是委屈,他眼前閃過從前的一幕幕,皇額娘那不甘的眼神,還有他去料理皇額娘後事時所遭受的冷遇,不設神牌,不設享祭,皇額娘的棺木,竟然只有,只有兩寸多……且最後,還被塞入了純慧皇貴妃的陵寢中,堂堂一國之後,身後事竟如此不堪。

這讓他怎能不恨?怎能不怨?

從前他還小,不知道皇額娘嚴格管束他是為了他好,那會兒他覺得宮裡人都說皇額娘嚴肅,因為皇額娘嚴肅,所以兄弟姐妹沒人願意和他一起玩,他那麼多兄弟裡頭,也就養在皇額娘膝下的十一哥在他喪事上,派人送來了奠儀,至於其他人,他壓根兒就再無心力去看了。

皇阿瑪,你對我額娘,對我,何其不公,這樣的不公,可到頭來,你如此輕巧的說一句讓我原諒你,我怎麼能原諒?

你說再多,做再多,也不能彌補,也無法彌補……

永琪的眼睛濕潤了,他抓緊了乾隆的衣襟,不是不怨的,也不是不恨的,可怨恨最開始的時候,其實也是孺慕之情,有哪個孩子不期盼著父親的讚許呢?

又有哪個孩子,不希望自己的父親能對自己好一點?

可皇阿瑪呢……?

幾十年來的怨懟、失望,和得不到回應的孺慕之情,在永琪的心中翻攪著,他抓緊了乾隆的衣襟,只覺得心中越來越酸,視線也逐漸模糊起來。

乾隆正說著,突然覺得有些不對,永琪的腦袋怎麼越埋越低了?

他忙抬起他的小腦袋一看,頓時楞了:「怎麼了這是?」永琪他怎麼這樣一幅泫然若泣的模樣:「永琪,永琪你怎麼了,別嚇皇阿瑪……」

「額娘……」永琪忍不住抬手想摀住耳朵,他不想聽見皇阿瑪的聲音,他想皇額娘。

「想見你額娘了?」乾隆頓時有些吃味了,可看著兒子泛著霧氣的黑眸,頓時心軟了,哄著他:「好好,想見額娘了,那朕就叫她來。」乾隆一邊說,一邊一迭聲的叫吳書來讓那拉氏進來。

不過須臾,那拉氏就進來了,她原本就一直擔心著女兒,所以一直讓容嬤嬤看著,所以乾隆一叫吳書來傳旨,她馬上就過來了。

她一進來,就注意到乾隆懷中泫然若泣的寶貝女兒,忙上前幾步:「皇上,小五兒這是怎麼了?」

「額娘,額娘……」一看到自家額娘,永琪整個人都崩潰了,那眼淚頓時就流了出來,揮舞著雙手想撲到那拉氏懷裡。

那拉氏眼見著女兒這般伸著小手,流著淚可憐兮兮的求抱抱的模樣,甭提有多心疼了,她三步並作兩步走,直接從乾隆懷裡奪過寶貝女兒,抱在懷裡哄啊哄。

「小五乖,額娘在了,別哭,別哭……」

「額娘,額娘……」永琪趴在那拉氏懷中,被額娘溫柔的撫慰著,心底更是淒涼難過,上輩子額娘也是這般對他,可那時他不珍惜,上輩子額娘所受的苦,所遭的罪,實在是太多,太多了,還有皇阿瑪,上輩子他對他們母子那般,可這輩子他卻想補償……

永琪想起在地府中,那尋了皇額娘十多年,卻都未見蹤跡的艱辛,又想起自己乍一投胎,聽見苦尋不見的額娘的聲音的驚喜,還有自己這一世竟成為了女兒身的鬱悶之情,還有如今的十二阿哥,竟然是他皇瑪法的驚嚇,這些情緒零零總總加在一塊兒,竟使得他哭個不住,那眼淚竟像是流不完似的。

「小五,小五這是怎麼了?」原本只需要哄上一會兒就不會再哭了的小女兒,這眼淚怎麼就流成這樣了,且看著那樣兒,竟像是極傷心的,那拉氏頓時有些手忙腳亂了,她抱著女兒在暖閣裡來回走著,一會兒用漢語,一會兒用滿語的唱著她所能知道的所有哄孩子的小調,來哄著哭泣不休的寶貝女兒……

「額娘的乖女兒,不哭不哭……」

乾隆看著永琪趴在那拉氏懷裡,哭得是直打嗝,而那拉氏則旁若無人,完全當他不存在似的哄著永琪,心中頓時湧起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滋味來。

罷了,罷了,他看著因為用力過度,永琪抓著那拉氏衣襟的小手甚至泛白了,再看看他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直打哭嗝的模樣,是暗歎了口氣,朕前世,還真就欠了這一對母子的。

他搖了搖頭,揚聲吩咐人進來侍候著,待容嬤嬤等人進來,他方心有不甘的上了御輦,手指輕叩著扶手想著,看永琪那樣兒,一時半會兒,是別想他心甘情願的叫朕皇阿瑪了,哎,罷了,這也怨不得他,誰讓朕上輩子那般苛待他們母子呢?

所以這一世,朕就如皇阿瑪所說,自己造的孽自己還吧,只願有一天,小十二能看在朕真心實意的待他好的份兒上,心甘情願的叫朕一聲皇阿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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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公主的待遇

永琪薨了,二十五歲,正是大好青春,可他自己卻覺得,人生無望,疼愛他,寵他的皇額娘,早在十年前就鬱鬱而終,而至始至終,皇阿瑪對他,有的只有厭惡和嫌棄。

他飄在空中,看著史官一筆一筆的將自己和皇額娘的生平記在那冊子上:愛新覺羅.永琪,皇十二子,乾隆十七年壬申四月二十五日生,生母為繼皇后烏喇那拉氏。乾隆四十一年丙申正月二十八日丑時薨,年二十五歲。

繼皇后烏喇那拉氏,無謚號,葬於裕陵妃園寢純慧皇貴妃墓穴內,無神牌,無享祭……

皇額娘……

永琪眼前似是又出現了那口裝著額娘的,薄薄的棺材,一國之後,雖未明顯而實際已廢,他還記得當皇額娘薨逝的消息傳來時,皇阿瑪臉上那明顯厭棄的神色。

人都沒了,您還要這般……

什麼叫皇額娘性忽改常,於皇太后前不能恪守孝道。比至杭州,則舉動尤乖正理,跡類瘋迷?

什麼叫若論其行事乖違,即予以廢黜,亦理所當然,朕仍存其位號,已為格外優容?

什麼是所有喪儀止可照貴妃例行?

永琪越想越覺得憋屈,對他那樣好的額娘,儘管在宮裡,他們母子雖名為皇后、嫡子,但實際上,滿宮裡的人,也不知道為什麼,總是不喜歡他們。

那時他還小,還不明白為什麼兄弟姐妹沒人願意跟他一塊兒玩,也不明白為什麼皇阿瑪每次到額娘這兒來,就是來興師問罪的。

永琪想起自己小時候,每回一見到皇阿瑪,就會從皇阿瑪的眼中看到絲毫不加掩飾的厭惡。

是了,皇阿瑪最討厭的,就是皇額娘,連帶著他,這個性子自備、懦弱,絲毫沒有嫡子風範的兒子,皇阿瑪更是有理由嫌棄他。

那時他還會覺得委屈,不明白皇阿瑪為什麼會討厭他,可後來漸漸大了,也懂事了,自然……也就看得比從前明白些了。

皇額娘,身為繼皇后,自然是沒法兒和先頭那位皇后娘娘比的,他偶然聽人說起過,皇阿瑪最為寵愛的,是那位唯一的貴妃,慧賢皇貴妃,最敬重的,則是先頭的那位孝賢皇后。

皇阿瑪最喜歡的兒子,則是孝賢皇后所出的,他的二哥端慧皇太子永璉。

孝賢皇后突然薨逝,對皇阿瑪的打擊不可謂不大,再加上後來,皇瑪嬤又逼著皇阿瑪立了額娘為後,皇阿瑪一腔怨氣沒處發,所以對他們母子是百般挑剔,所以,也逼得皇額娘日漸嚴肅……

現在他總算是明白了,皇額娘為什麼成天板著個臉,她被皇阿瑪這般對待,若是她再不存起體統來,嚴肅一些,皇后的威嚴何在,又何以服人呢?

只是……

永琪苦笑了一下,皇額娘越是嚴肅,越是事事比著規矩來,稍有不對,皇額娘就會忠言逆耳,日子久了,皇阿瑪又怎麼會不和她離心呢?

現在他能明白額娘的苦,額娘的不得已,還有最後額娘做出的那般瘋狂舉動,他的額娘,若是心中還有一線希望,斷然不會這麼做,她剪去自己的頭髮,那是因為她對皇阿瑪,已經傷心絕望了吧?

還有您所說的,對皇額娘格外優容,永琪想到這兒,不禁攥緊了拳頭,這宮裡的人,哪個不是跟紅頂白的,皇額娘被收繳了歷次冊封的寶冊,從皇后、皇貴妃一直到貴妃、妃。

皇阿瑪可真的是做絕了,這樣一來,皇額娘雖然名分尚在,但誰不知道,她已經是不廢而廢的皇后了,到了最後,皇額娘身邊,就只有容嬤嬤和兩個宮女侍候著。

在宮裡,只有最低等的答應身邊,才會只有兩名宮女侍候著,答應,那是什麼?按制,像額娘這般滿洲大族出身,一晉封,最低,那也是個貴人,而答應,則是包衣奴才起封的標準。

您這般做,不是往皇額娘的傷口上撒鹽麼?憑著額娘的性子,她又怎麼能嚥下這口氣?

您說額娘是帶病回宮,在宮裡調養,後來病勢加劇,不治而亡,可在兒臣看來,皇額娘是被您生生給氣死的!

就這樣,您還口口聲聲說您對皇額娘優容,優容……您就是這般優容的?

生前可待於她,極盡刻薄之能事,死後還沒有神牌,沒有享祭,隨意塞到了純慧皇貴妃的墓裡……

永琪越想,心裡就越是有一股怨氣未平,他想起在額娘死後,皇阿瑪從未去看過她,甚至連那些敢為皇額娘說話的人,也是流放的流放,斬首的斬首……

您就這麼恨她麼?

永琪又想到了自己,到死,也還只是一個光頭阿哥,什麼爵位沒有,因為皇額娘的緣故,皇阿瑪早就厭棄了他,額娘去後的這十年來,他是小心翼翼的做人,生怕再激起皇阿瑪的怒氣。

可他都這般小心了,可為什麼十年來,皇阿瑪卻是屢屢找他麻煩,自己因為沒有爵位,也就沒有俸祿,日子實在是拮据,就和博爾濟吉特氏商議了一下,攢下一些銀子,打算拿出去開個小鋪子,貼補下家用。

可也不知道是怎麼的,這事竟然被皇阿瑪知道了,他當眾斥責了自己,又說什麼天潢貴胄,皇子阿哥,不知自持身份,竟然跑去與民爭利。

與民爭利……永琪咬緊了下唇,若是日子還能過下去,他又何苦去做這事呢?

這還不算,不能去經營鋪子,那……他只能另尋他路,因為皇阿瑪從不派給他正經差事,所以他也就沒有多餘的進項,後來這日子實在是難過了,他突然又想起按著大清家法,沒有爵位的,沒有俸祿,也沒有正經差事的,只怕還能走那閒散宗室的一條道兒。

雖然他心裡明白,當朝的皇阿哥跑去和閒散宗室爭一口飯吃,這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可他又有什麼辦法?他總不能……活生生的餓死吧?

所以他小心謹慎的寫了一份折子,又花銀子疏通了一下,在皇阿瑪心情尚佳的時候遞上去,希望皇阿瑪能夠通融一下,讓他能有個正經差事做著。

誰知皇阿瑪看了折子之後,竟然會雷霆震怒,痛罵了他一頓,又說他雖然是個光頭阿哥,但每月裡至少也有幾十兩銀子好用的,他這般在折子裡哭窮,是其心可誅。

說到後來,皇阿瑪甚至又開始痛罵起早已去世的皇額娘來,後來,皇阿瑪甚至說他和皇額娘一樣心思歹毒,竟還想在他面前給如今的副後,令皇貴妃上眼藥。

後來皇阿瑪還說了什麼,永琪不記得了,他只記得,在皇阿瑪的痛斥聲中,他對皇阿瑪,是徹底的失望了,皇阿瑪這樣的一個人,難道他會不明白這宮裡跟紅頂白的道理?

難道他不清楚,自己都落魄成這般模樣了,又怎會還有心思去給那個什麼皇貴妃上什麼眼藥?

什麼叫每月裡幾十兩銀子?那些錢,經過層層盤剝後,到他手裡的,最多也就二十多,三十多出頭,而他一個皇阿哥,縱使沒有差事,可是每年的各色年禮、節禮和需要打點的地方實在是太多。

這些錢,能夠什麼?

永琪想到這兒,心裡面兒是苦澀無比,他倒還真想不去打點,可若他真這麼做了,只怕日子比起現在還要辛苦幾分。

所以他咬咬牙,忍下去了,可從那時起,他本來就不好的身體更是時好時壞,再往後,便是一病不起。

死,並不可怕,甚至在臨到頭了的那一刻,他甚至有種解脫的快感,可直到真的去了,他看著皇阿瑪那副厭棄的神情,才真正覺得不甘心。

生前無封,死後照宗室公例治喪,永琪幾乎都不想去回憶自己那少的可憐的喪葬銀子,有多少被貪墨了的,那些筒子瓦,又有多少是私下裡折變了的舊貨……

永琪不想去回憶了,當他飄飄蕩蕩的跟著黑白無常往地府飄去的時候,他只想知道,自己的皇阿瑪,究竟有多麼恨他們母子,生前身後,對他們竟然如此涼薄。

再往後,便是到了地府,見到了列祖列宗,經他們稍加提點,永琪也漸漸明白了一些事。

為什麼他的幾個兄長,生母為富察氏的長兄永璜,生母為純慧皇貴妃的三哥永璋,生母為愉妃珂里葉特氏的五哥永琪,還有他,生母為皇后的中宮嫡子,為什麼都在二十來歲的年紀就去了。

這哪裡是什麼福氣淺薄,分明是有人在背後搗鬼!

這個人,就是從前跟在孝賢皇后身邊,暗中又投靠了慧賢皇貴妃,最後一路扶搖直上,成為繼任皇帝生母的令皇貴妃!

永琪想起這個女人,就是止不住的後怕和深深的怨恨,令妃,能從在皇后跟前侍候的宮女,一躍成為皇阿瑪身邊最得寵的女人,在十五弟被封為皇太子時,母以子貴,被追封為孝儀皇后……

她在永琪的印象中,一向是和藹可親,與人為善的,可暗地裡,他的早逝,還有幾位兄長的薨逝,背後,竟然都是她一手推動的,想想也是,她的阿瑪可是內務府的內管領,而內務府則是承應皇家一應事務的地方,當年在皇額娘的宮裡,不也有內管領輪值承應差事麼?

現在想來,這後宮之中,若是真是那樣和藹可親,與人為善,沒什麼心計的女人,又怎能爬到這樣的位置呢?

再想想皇額娘去後那十年,皇阿瑪對他,那是動輒便是痛斥和折辱,這還有什麼想不明白的,若是沒人日日在皇阿瑪耳邊提醒著他,皇阿瑪又怎會如此?

永琪越想,越是憤恨不已……

「小五兒,小五兒……」他正岔岔的咬著嘴唇暗自生氣的時候,一個溫柔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

「額娘……」永琪睜開了眼睛,四周熟悉的景致,還有皇額娘那溫柔的笑臉,都讓他意識到,方纔的一切,不過是他在夢中所想的罷了。

只是……他頭靠在額娘溫暖的懷抱中,蹭來蹭去,能再次投生到皇額娘的肚子裡,能被額娘這般溫柔的照顧著,縱使他這輩子是個女孩兒,他也認了。

永琪撇撇嘴,微微擰起了小眉頭,把頭埋得更深了,他深深的吸了口氣,奶聲奶氣的叫著:「額娘,額娘……」額娘,這一世,兒子不會看著您被皇阿瑪那般對待的,額娘,兒子要看著您做這天下最尊貴的女人。

永琪的嘴唇漾起一抹笑容,自打他知道從前的自己,如今的十二阿哥竟然是他皇瑪法的時候,他對於這一點,就深信不疑了。

皇阿瑪,是定然不會違逆皇瑪法的意思的,而額娘,可是當年由皇瑪法親自指婚給皇阿瑪的潛邸側福晉,有皇瑪法護著,額娘……應該不會再落入那樣的境地了吧?

只是……永琪又想起那個一直虎視眈眈,盯著後位,和太子之位的女人來,魏氏,有我在,你這輩子,就別妄想了!

他一邊想,一邊又開始納悶起來,只是,這一世似乎和從前有了不同,比如皇阿瑪對皇額娘的態度,和他記憶中的一點兒都不一樣,皇阿瑪,似乎很喜歡皇額娘。

還有……他還多了個蘭馨姐姐,永琪擰緊了小眉毛,仔細回憶著,他記得從前也就只有十一哥養在皇額娘膝下的,這什麼時候,又多了個蘭馨姐姐了呢?

還有……

永琪拽緊了額娘的衣襟,嘟起了小嘴。

做阿哥,六歲一過就要搬到阿哥所去,以後便是去上書房,昏天黑地的讀書,從前他長到**歲的時候,皇額娘就沒再像小時候那般,時常抱抱他了。所以,這輩子投胎為小格格,其實還是有好處的,比如這做女兒的,可就能肆無忌憚的窩在額娘的懷裡撒嬌什麼的……

當然,也有壞處……

比如現在……窩在那拉氏懷中的小人兒小臉氣鼓鼓的,眼角抽搐的被自家皇阿瑪搶過去抱在懷裡,胖乎乎的小手被皇阿瑪緊緊的握著,強拉著他一起看著擺在眼前的那麼一大堆……頭面首飾。

「珊圖玲阿,你看看,這都是朕命廣儲司和造辦處給咱們五兒選的首飾,」乾隆一指那下面兒擺著的數個大盤,討好似地拍了拍永琪的臉頰說:「小五兒,你看看,這些都是皇阿瑪讓人做的……」

他興致勃勃的示意端著托盤的宮人上前來,自己拿起一個打造的極為精細的銀鐲子給兒子套在兩手上,然後又拿起金質的長命鎖,給他戴好,然後又拿起一個玉鐲比劃著想給他戴上。

「皇上,這,這麼多……」那拉氏看著寶貝女兒那似乎有些不情願的樣子,再看看皇上那興致勃勃的模樣,也有些哭笑不得:「小五兒還小呢,您這……」那拉氏看了眼托盤,發現上面竟然還有好幾副打造的極為精緻的頭面首飾,不由的按了按額頭,這頭面,恐怕要等到五兒四五歲的時候才能戴吧?

還有……那邊兒那些個蘭花簪、梅花簪、四海清平、喜見梅花簪、金花點翠簪,還有那什麼蠻子珠的耳墜、東珠做的耳墜……那拉氏細看了下,那東珠,只怕連和敬公主都沒這麼大的東珠耳墜呢,皇上這樣,會不會……太過了?

乾隆可不知道自家皇后心裡轉著的這些念頭,他一門心思的撲到了如今變作女兒的兒子身上:

「瞧,這是金累絲寶蓋穿珠掛絡,這是東珠,等你大些打了耳洞,就可以戴上了,還有這個,這是造辦處做的珠寶金胎琺琅簪,等以後……」乾隆摸了摸永琪的頭髮,細細軟軟的很舒服,唔,這樣等他大了,梳個小兩把頭,帶著朕給他選的這些個首飾,再穿上那固倫公主的衣裳,那可不就是個小美人?

乾隆幻想著永琪以後的樣子,樂得眼睛都瞇起來了,他壓根兒就沒注意到,被他牢牢抱在懷中的永琪,正滿頭黑線,一臉厭惡的瞪著那些首飾……他雖然覺得做個小格格挺不錯的,可以時時和皇額娘膩在一塊兒,可前世,他畢竟是做了二十多年的阿哥……

這心理上,一時間還是有些彆扭的,再說了,他喜歡的可不是這些首飾,當年皇阿瑪雖不寵愛他,可那時候,他在上書房裡,什麼四書五經,騎射功夫,那是沒有落下過的。

所以,他寧肯皇阿瑪送他小弓小箭,又或是木作的小刀什麼的,也好過送這些女孩兒家的玩意兒!

所以……永琪趴在自家皇阿瑪的懷中,一臉岔岔,皇阿瑪真是……最討厭了,我才不會原諒他呢!



正文 兒控

「哎……」端坐在養心殿龍案後的帝王手中拿著折子,再次長歎了口氣,一旁侍候的吳書來迅速的瞟了眼自家皇上,暗自琢磨著,皇上今天這已經是第十六次歎氣了,看來這折子裡面的寫的肯定是什麼萬分棘手的事兒。

吳書來正想著,就聽到自家皇上又是長歎了一聲,唔,第十七次了。

「哎……」乾隆歎了口氣,為什麼呢?這是為什麼呢?為什麼朕對永琪都這麼好了,為什麼永琪還是吝嗇給朕一個真正的笑臉呢?

乾隆想到這兒,又歎了口氣,別人看不出來,可他還看不出來嗎?永琪在他面前,總是規規矩矩的叫人挑不出半分錯來,這不是不好,只是……

乾隆有些哀怨的想起自家寶貝兒子乾巴巴的叫完自己皇阿瑪以後,就窩進皇后懷裡,甜甜的一口一個皇額娘叫著……

永琪,你就這麼恨皇阿瑪嗎?

乾隆鬱悶了,想起這些日子以來,自己為了永琪所做的一切,除了命造辦處給永琪打造那些精緻的首飾外,這女孩兒家喜歡的小玩意兒什麼的,那是可勁兒的往永壽宮裡送。

除了好幾副頭面首飾外,各色的簪子、耳環、指約、手鐲、挑牌、絡子,還有織造上貢來的各色緞子、並他命人到宮外搜羅來各色新奇的小玩意兒,那是一股腦的往永壽宮裡送,討好自己的兒子。

可也不知道是為什麼,永琪總是對他淡淡的……

難道……這就是所謂的因果輪迴,報應不爽?

乾隆腦海中迅速閃過從前的一幕幕來,自己總是拿永琪和永璉相比,這一比,他就覺得永琪不如永璉,他沒有嫡子的風範,且說話行事也是縮手縮腳,簡直就是難成大器。

也因為如此,所以他才會動輒便訓斥永琪一通……

現在想來,永琪對他總是淡淡的,恐怕就是因為上一世,他對永琪實在是……太過涼薄了。

乾隆想到這兒,不由的頗感頭疼,上一世,他自出生起,就是養在孝敬憲皇后膝下,稍大了一些,就和兄弟們一起在書房讀書,雍正五年,他大婚以後,因為他已是隱形的太子,下一任的皇帝。

所以後院裡的女人,上到孝賢,下到蘇氏等人,對他俱是順從不已,從來不曾忤逆他。

後來皇阿瑪駕崩,他繼承了皇位,從此君臨天下,這後宮裡的女人……除了珊圖玲阿外,誰還敢違逆他的意思。

之於子女,他是皇父。

皇父,皇父,先皇后父,他的那些阿哥格格們,在他跟前,哪一個不是規規矩矩,老老實實的,就連永璉,他最疼愛的一個兒子,在他面前的時候,也是很少有什麼小孩兒家的舉動……

又或者……

乾隆努力回憶了一下自己的上一世,發現自己和孩子相處的經驗,基本等於零,身為皇帝,誰又敢不順從他?皇宮裡的孩子早熟,四五歲時便很會看人臉色,而永璉自幼就被孝賢教養的極好。

所以……

他還真是想不到該如何該討小孩子的歡心,乾隆想到這兒,又歎了口氣,若是永琪大一些就好了,那他就可以名正言順先封他為固倫公主先,可問題是,他現在……才不到一歲。

這讓他可怎麼好?

乾隆苦惱了一會兒,又振作起來,沒關係,這日子還長著呢,這人心都是肉長的,朕還不信了,朕每日這麼捂著,還把永琪的心捂不熱?

朕的小十二啊……

乾隆腦補了下寶貝兒子撲到自己懷裡,甜甜的叫自己皇阿瑪的場景,不由的一陣蕩漾。

吳書來數著自家萬歲爺歎氣的次數,又偷偷的覷了眼萬歲爺那臉上的神色,不由的一陣納悶,萬歲爺這是怎麼了?方纔這臉色還青一陣白一陣的,怎麼這會兒又高興起來了?

就在他納悶不已的時候,突然聽到自家萬歲爺興奮的聲音:「吳書來!」

「奴才在!」吳書來忙收斂心神,躬身應道。

「去把昨兒個鄂羅斯人送上來的……」乾隆回憶了一下:「那什麼布偶娃娃,還有一整套茶具、兩艘西洋船都送到永壽宮裡去給瑚圖裡!」乾隆說完,就暗自得意,這布偶娃娃,那可是小孩兒家最喜歡的東西了。

他記得上一世,這鄂羅斯大使來的時候,就曾經進貢了幾個,後來他給了和孝一個,那孩子高興的跟什麼似的。

乾隆一想到這兒,樂得是眼睛都瞇起來了,這西洋人做的布偶娃娃,的確是精緻,抱起來也舒服,而且又很可愛,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這布偶娃娃的眼睛和頭髮,都是比著西洋人的模樣做的。

這樣的娃娃,也不知道永琪喜歡不喜歡,唔,不如命人比著這西洋娃娃的樣兒,縫個黑髮黑眼布偶娃娃拿給永琪玩。

一念至此,乾隆叫了王順來,命他去針線上尋了一個最是穩妥不過,且手藝又極好的人來,讓她用雪緞縫了娃娃,裡面也照著西洋娃娃那般,用上好的棉絮填了,然後再用寶石充作眼睛等等。

當然,命人縫娃娃的時候,乾隆也想起來,娃娃這種東西,最是容易做手腳的,所以他特意命粘桿處,從頭到尾的監視著,雪緞是庫房裡,還沒開封的那一匹直接裁的,針線都以酒泡過,然後在太陽下曬一曬。寶石什麼的也都要預先做過處理。

還有那個繡娘,自然也是警告過一番,知道這娃娃若是出了什麼問題,那她一家子可就都沒命了。

乾隆這邊兒是挖空心思討好兒子,那邊兒吳書來帶著人,浩浩蕩蕩的去永壽宮送東西。

這西洋的布偶娃娃倒還好說,可那一整套茶具,還有那兩艘西洋船,那可都是精貴的玩意兒,外面還有罩子,所以他領著數個太監這麼一走,沒過半個時辰,滿宮裡都知道了這事兒。

乾隆原本就沒想著避著人。

本來嘛,若永琪這一世還是個皇子阿哥,那他也許還不會這般明著讓吳書來送過去,可現在他變成了一個女孩兒,一個小格格,在乾隆看來,那是怎麼寵都沒關係的。

畢竟這女兒不同於兒子,她不能繼承大位。

所以後宮嬪妃雖然眼紅這五格格竟如此得寵,但那也只是眼紅,暗中咒罵幾句而已,也沒誰想去自找不痛快的。

「吳公公。」吳書來送完東西,正匆匆的往回趕預備著復旨呢,這才轉過一個彎兒,就聽到一個嘶啞的聲音叫他。

吳書來忙回身,打眼就看見一個小小的少年,背著手,一臉傲氣的站在那兒,在他身後,站著兩個同樣下巴抬得高高的少年。

「奴才給五阿哥請安。」吳書來忙上前見禮。

「免了。」五阿哥擺了擺手,看了眼吳書來,有些好奇:「吳公公,你又去給五妹送東西了?」

吳書來微怔了一下,忙笑了笑回道:「回五阿哥的話,奴才方才正是奉旨去給五格格送東西的,這不,奴才正要回去復旨呢。」

「哦,」五阿哥點了點頭,一臉羨慕,他張了張口,剛想說話,卻被身後那個高個兒的少年扯了扯袖子:「五阿哥,咱們也該去給娘娘請安了。」

「哦,」五阿哥點點頭,跟吳書來打了個招呼,三人便轉身離開了。

只是……

吳書來一面匆匆的往回趕,一面納悶的想,愉妃娘娘不是住在西面兒麼?怎麼五阿哥他……反倒是往東面兒走?

「也不知道……喜不喜歡朕送的東西。」吳書來一隻腳剛邁進暖閣,就見自家萬歲爺一手拿著折子,一手拿著筆神遊天外。

「奴才給萬歲爺請安。」吳書來眼角抽了抽,瞥了眼自家主子手上那折子,看來五格格還真受寵,萬歲爺連處理國家大事的時候都不忘關心格格。

吳書來暗暗握拳,決定自己以後一定要跟永壽宮裡的人處好關係。

「回來了?永……呃,小五兒他喜不喜歡朕送他的西洋布偶娃娃?」乾隆眼睛一亮,忙命吳書來起來回話。

「回皇上……」吳書來回憶了一下,當時五格格是被皇后娘娘抱著的,且十二阿哥也在,再說了……他想了想,便小心翼翼的說:「奴才看格格似是……更喜歡那西洋船一些。」別說喜歡了,五格格小臉上那神色,就差沒寫著萬分厭惡四個字了。

「不喜歡?」乾隆眉頭微皺,他想了想,那鄂羅斯貢上的布偶娃娃,他也見過,金髮碧眼的,永琪不喜歡也不足為奇:「無妨,朕命人仿著那西洋布偶的樣式另作,到時候小五兒肯定會喜歡,你……」

乾隆剛要命吳書來下去,也不知怎的,腦海中突然閃過吳書來方才說的話來,他說,永琪更喜歡那西洋的船?

乾隆想到這兒,忙叫吳書來把剛才的情形重新說了一遍,然後又問他當時五格格見了那西洋布偶娃娃,到底有什麼反應。

吳書來聽了,忙一五一十的把五格格的反應說了,他覷了眼自家主子,小心的說:「奴才看,格格似乎,似乎……」

他話還未說完,乾隆已是抬手止住了他:「朕知道了,你……」乾隆想了想:「去把侍候五格格的人叫一個過來。」

「庶。」吳書來見乾隆面色不豫,心裡咯登一下,忙出去傳旨了。

沒過一會兒,乾隆當日親自為兒子挑選的一名乳母就被帶到了暖閣裡,乾隆隨意問了幾句永琪最近的情況,然後便話鋒一轉道:「朕近日送給瑚圖裡的那些東西,你看著……格格可喜歡?」

那乳母呆了一下,忙回道:「回皇上,奴婢看著,格格好像不是很喜……」她話說到一半兒,忙又遮掩著:「皇上,格格如今年紀還小呢,等格格年紀再大些,就會喜歡了。」那乳母心裡直打鼓,暗悔失言。

乾隆開始也只是懷疑,他開始以為永琪只不過是不喜歡這西洋的布偶娃娃,可吳書來的一句話提醒了他,他才開始懷疑,永琪究竟是不喜歡這西洋的布偶娃娃呢?還是不喜歡這布偶娃娃,亦或是……不喜歡所有女孩兒家都喜歡的小玩意兒。

所以他才召來永琪的乳母一問。

結果一問之下,果然如他所懷疑的那般,永琪根本就不喜歡他送去的那些女孩兒家的玩意兒。

乾隆一想到這兒,頓覺失策,他之前只忙著討好寶貝兒子,忙著送他東西,可他忙來忙去,卻是按著自己的想法,想著永琪這一世是個女孩兒,所以準備的都是些女孩兒家喜歡的東西。

他怎麼就沒想到,永琪上一世,可是個地道的阿哥,做了二十多年的男人,這一世他雖然投胎為女兒身,可這習慣,哪裡是說能改,就能改的了?

乾隆苦笑著,想起自己給永琪送的那些東西來,難怪朕把那鐲子長命鎖什麼的往他身上戴時,他那小臉那麼難看了,朕送了這麼多女孩家喜歡的小玩意兒給他,他恐怕會恨死朕了吧?

乾隆想到這兒,不由的就有些洩氣。

不為別的,他一想到永琪明明不喜歡那些東西,可他寧肯忍下來不說,也不願意告訴他,這不是擺明了還不信任他麼?

一念至此,乾隆不禁頭疼的按了按眉心,寶貝兒子心裡原本就有疙瘩了,他又上趕著去給他添堵,這樣下去,他什麼時候才能聽到永琪心甘情願的叫他一聲皇阿瑪啊……

不行,不行……乾隆頭疼了一會兒,就重新振作起來,永琪既然不喜歡那些東西,那他就命人換些他喜歡的送過去不就行了?

立志彌補父子關係的乾隆食指輕叩著龍案想了想,便揚聲叫吳書來進來:「照著十二阿哥平日裡用的那些個小玩意兒,給五格格備一份,弧矢,小刀……」乾隆努力回憶著自己小時候喜歡的東西,全都一股腦的命吳書來吩咐下去,給寶貝兒子準備全了。

至於自己之前送過去的那些個首飾一類的玩意兒,乾隆原本是打算讓人收回來的,免得給永琪添堵的,可想了想,這麼做只怕珊圖玲阿又會擔心,不如就先放著那邊,橫豎等永琪再大些,還用得著。

辦完了這事兒以後,乾隆又有些鬱悶了,為什麼?因為現在已是乾隆十九年了,珊圖玲阿的兒子就快生完了,接下來便是……那該死的魏氏了。

乾隆想到那魏氏所做的一切,就恨不能立刻下旨將其全家誅滅九族,可……誰讓皇阿瑪一定要朕生夠兒子呢?

乾隆眉頭緊鎖,鬱悶不已,皇阿瑪啊皇阿瑪,你可害苦兒臣了。說起來,和靜那孩子是什麼時候出生的呢?

好像……是乾隆二十年左右?

乾隆努力回憶著,可時間實在是太久了,他也想不起來了。

不管了,乾隆一拳捶在桌子上:「來人!」

「奴才在!」傳完旨的吳書來忙進來。

「今晚……」乾隆話還沒說完呢,就覺得一股子噁心的感覺從嗓子眼兒裡冒出來,他咳嗽了一下:「讓魏氏來侍候朕。」

魏氏?吳書來怔了怔,這後宮裡面兒姓魏的……難道……

吳公公的眼裡閃過一絲詫異,是延禧宮裡面兒那位?難道那位……要鹹魚翻身了?不然萬歲爺晾了那位那麼多年,怎麼突然就想起她來了?這下可不妙了。

乾隆根本沒注意到吳書來那驚疑不定的神色,他伸手端起茶來喝了一大口,總算把那股子噁心勁兒給強壓下去了:「吩咐下去,今兒晚上送過來的時候,那頭罩用最厚的……」把那臉遮住,朕好歹還能下口,哦,對了:「把嘴也堵上!」乾隆一臉厭惡的吩咐著。




正文 魏春卷

命魏氏侍寢的旨意傳到延禧宮,延禧宮如今的主位穎嬪禁不住眉頭微皺,攥緊了手中的帕子。

穎嬪是蒙古鑲紅旗人,都統納親之女,她是乾隆十三年進宮的,以她的出身,一入宮便是貴人,按祖制,嬪以上方為一宮主位,而貴人及其以下,都得跟著上面兒的妃嬪居住。

那時她被賜居延禧宮,而那時的延禧宮主位,恰恰就是當年的令嬪,如今的……魏貴人。

當初旨意一下來,她全家俱是歡喜不已,只要能進了宮,這日後若能再生個一兒半女的,這以後的富貴那可就是指日可待了。

再者這令嬪在後宮之中也是素有賢名,雖說出身……差了些,但到底她是先頭孝賢皇后親手調.教出來的人,這先頭娘娘的那份兒氣度和賢惠,她就算沒學了個十足十,但**分,那總是有的。

到時若是能奉承好了她,這往後就算不能吃肉,那能喝點兒從她手指縫裡漏出來的肉湯,那也算是造化了。

可誰知進了延禧宮,住了一段時間後,穎嬪才發現,這魏氏明面兒上對她是噓寒問暖,無微不至,做足了溫柔嫻淑的模樣,可暗地裡,從她入宮直到魏氏被貶為貴人,改居側殿閉門思過為止,她和皇上可連一面兒都沒見過,更別提什麼恩寵了。

穎嬪一想到這兒,恨不能把手中那條內造的絲質帕子給扯爛了,虧得她當初還沾沾自喜,以為進了延禧宮,肯定能很快出人頭地,就算不能,皇上時常到延禧宮來,她能混個眼熟也是不錯的。

可誰知滿不是那麼回事兒。

一想到那時和自己一同選秀,一同進宮的人早就或多或少的承寵過了,穎嬪就嚥不下這口氣。

可在宮裡呆了幾個月,她也學聰明了,她可不會自己傻乎乎的跑去嘲笑魏氏,後宮裡風雲莫測,別看魏氏現在這麼可憐,誰知道以後她還會不會翻身呢?再者這後宮之中最不缺的就是那跟紅頂白的人,魏氏這樣的,自有人去收拾她,哪裡還用的著她動手。

想通了這一點,穎嬪自然是樂得坐山觀虎鬥,看著從前和魏氏不對付的妃嬪們變著法兒的折磨這魏氏。

乾隆十六年初,因為魏氏的關係,後來再也沒有踏足過延禧宮的皇上突然下了一道聖旨,晉封她為穎嬪。

這天上掉下來的餡餅兒頓時把穎嬪砸的暈乎乎的,她還沒反應過來呢,皇上又是一道聖旨下來,命她不必遷宮,仍舊住在延禧宮,這樣一來,她就成了延禧宮的一宮主位,而昔日延禧宮的主人魏氏,卻成了依附在她下面兒的一個小小的貴人。

這樣的變化,若是放在以前,穎嬪肯定是樂得嘴都合不攏的,可今時不同往日,她成為了一宮主位後,這聽得多了,看得多了,見識也就長了不少,穎嬪心裡自然是清楚,從她坐上延禧宮一宮主位這個位置以後,她和那魏氏,便是不死不休了。

只是她雖恨不能魏氏能早些個暴病而亡,可如今她是一宮主位,這魏氏若是出了什麼錯兒,她恐怕也是討不了什麼好去,所以明面兒上,穎嬪對魏氏還是不錯的,暗地裡麼,和她當年一樣,這魏氏想見皇上,那可真是比登天還難。

只是都這麼多年了,皇上怎麼莫名其妙的又想起魏氏來了?莫不是……穎嬪的眼神暗了暗,很快掩去自己的思緒,臉上重又掛上笑容,回頭吩咐身邊侍候著的大宮女如意:「去側殿告訴魏貴人一聲兒,讓她預備一下。」

她吩咐如意的時候,早有人上前塞了東西到為首的傳旨太監手裡了,那太監捏了捏荷包,滿臉笑容:「奴才可不敢煩勞穎嬪娘娘,」他壓低聲音道:「魏貴人久未承寵,皇上有旨,著奴才們仔細幫著魏貴人預備呢。」他一邊說,一邊極快的瞥了眼自己身後侍立的那兩個太監並兩個粗使嬤嬤。

他這話一出,穎嬪愣了愣,一轉念才明白了這太監話中的意思,她微微一笑,心裡鬆快了很多:「既然如此,就快過去幫她預備吧,不然若誤了時辰,那可就不好了。」

「庶。」那太監忙領著人往側殿去了,穎嬪看著他們的背影,冷笑著,方才是她一時情急,失了分寸,還以為這魏氏快要鹹魚翻身了,可現在看來,這魏氏,只怕是……

一想到魏氏即將遭受的對待,穎嬪是拿著帕子摀住了嘴,笑個不住,魏氏啊魏氏,你好些年沒有承寵了,你又哪裡知道,如今這侍寢的規矩早就改了。

從前侍寢,她們在晚膳的時候就得到燕喜堂裡等著,等著皇上翻誰的牌子,誰就到養心殿去伴駕侍候皇上,可這些年也不知怎的,皇上竟又興了規矩,這養心殿,除了皇后之外,其他人不得擅入。

就連這臨幸妃嬪也是,她們這些一宮主位的妃嬪們尚好,皇上只會命人在她們頭上罩上那麼一個難看至極的頭罩,可像是貴人常在答應這一類的,那可就沒那麼得臉了。

當著嬤嬤們的面被剝光了,一張被子胡亂捲了就這麼裹著送到養心殿裡……穎嬪想到此處,只覺得暢快不已,魏氏啊魏氏,你也有今天!本宮可要親眼看看你被那被子裹著送出去的模樣兒!

延禧宮側殿

此時魏氏壓根兒就不知道等待自己的將是什麼,她聽到皇上竟宣她侍寢的時候,她就已經是喜極而泣了。

從乾隆十三年她莫名其妙的觸怒皇上,被貶為貴人閉門思過時起,她已有整整六年多的時間沒有見過皇上了。

六年啊……

魏氏一想起這些年都禁不住全身發顫,在這後宮裡頭,別說六年,就是六個月不見皇上,那都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兒。

魏氏想到這兒,不禁絞緊了手中的帕子,從嬪到貴人,不光是份例上不同,連著那些個往日裡滿嘴令嬪娘娘長,令嬪娘娘短的奴才們一夕之間竟也如同失去了蹤跡一般。

魏氏想到此處,冷笑了一聲,她是什麼人,當年她能從長春宮裡一個普普通通的宮女,掙到這主子的位份上,她什麼苦沒吃過?什麼手段沒見過,她可不會為了幾個跟紅頂白的奴才生氣。

她氣的是什麼,氣的是自己這些年來的苦心經營,這麼一下,可就廢了一大半兒了,整整六年多在延禧宮裡出不來門,再加上高氏一案,她家的好些個人手都折在了那一次的清洗裡。

魏氏想到這兒,全身好一陣兒的發寒,完了,便是慶幸,端慧皇太子,還有七阿哥,那時她家也是插了手進去的,她家世代都在內務府裡當差,堪稱內務府世家。

世家,說的再好聽,那不過也是個奴才,聖祖皇帝、先帝都對皇宮內外的事務,尤其是內務府看的很緊,魏家就算有心也使不上力,可如今就不同了,當今皇上還在潛邸時,最厭惡的便是那規規矩矩,言談爽利的滿洲姑奶奶們。

這一點,從皇上當日獨寵那慧賢皇貴妃就知道了,魏氏心裡盤算著,自從知道皇上的這點子喜好,她阿瑪就知道機會來了,所以她從小兒就是按著那江南一帶的姑娘們那般培養的。

性子要溫柔良善,要懂得使小意兒,說話吧,要讓人聽上去如沐春風,待人吧,要大方和善,最重要的一點,便是關了門,在屋子裡,對待自己的男人……魏氏是不清楚先頭皇后娘娘,還有皇后或是其他的滿洲姑奶奶是怎麼侍候皇上的。

她到了剛能通人事兒的年紀,她阿瑪就暗地裡聘來那專門調.教揚州瘦馬的人來,一五一十的把這房中之事教給了她,什麼時候該青澀,什麼時候該嫵媚,什麼時候該放得開。

那都是有講究的。

不然憑她一個小小的宮女,怎麼會讓皇上一而再再而三的流連忘返呢?

再說了,魏氏極善察言觀色,在長春宮裡,除了最開始的那幾年日子有些難過外,後來她的日子可謂是順風順水。

誠然,她能從一個宮女一躍成為一宮的主位,跟她阿瑪在她身上下的功夫分不開,跟孝賢的賞識分不開,當然,也跟她自己善於把握時機,也分不開。

乾隆十年她藉著慧賢的死從貴人一舉晉位為嬪,到了十三年,她原本打算依樣畫葫蘆,藉著孝賢的死能再晉一步。

可誰知……這計劃趕不上變化,她非但沒能晉位,竟然還從這嬪位上跌了下去,又成了一個不能自主的貴人。

魏氏想到這兒,就恨得是一陣牙癢癢的,這些年她沒少琢磨過自己究竟是栽在哪裡,又是栽在誰手裡的,思來想去,魏氏倒也沒什麼頭緒,不過這些年她從臘梅嘴裡,還有偶爾會過延禧宮來看看她的五阿哥嘴裡得了不少消息。

比如如今宮裡最受寵的便是皇后和她所生的孩子了,魏氏一想到五阿哥滿臉羨慕的說起皇上是如何寵愛十二阿哥和五格格的,心裡就止不住的有些發涼,別的不說了,單看皇上對十二阿哥和五格格的這份兒寵愛,恐怕連當日孝賢皇后所出的七阿哥和固倫和敬公主也是比不上的。

皇后……

聽完五阿哥的話,再想想臘梅這些年來打探到的消息,魏氏暗暗磨牙,如果她現在還猜不出來當日是誰暗地裡陷害了她的,那她就是個蠢蛋了。

別的不說,單看那拉氏在成為皇后之前的聖眷就知道了,藩邸側福晉,入了宮竟然只封了個妃,而同為側福晉的高氏,一入宮便是貴妃,且還是唯一的貴妃,後來她仗著出身封了個貴妃,可那又如何?

皇上一年裡攏共才去她哪裡幾次?一個生不出兒子的貴妃,那純粹就是個擺設。

說實在話,魏氏開始是沒把這嫻貴妃放在眼裡的,可誰知後來孝賢一死,太后那老太婆竟逼著皇上立她為皇后。

這一下,魏氏才急了。

對那拉氏,她最是清楚不過了,和孝賢皇后不同,孝賢在時,明裡是不會怎麼為難她的,可這那拉氏,那性子最是耿直,且跟她最不對付,所以從一聽說皇上要封那拉氏為後,魏氏心裡就盤算開了。

現在要扳倒那拉氏那是不可能的,皇上雖然不喜歡她,可架不住後面兒還有個喜歡她的太后呢。

可那拉氏這人吧,性子太直,這也是個缺點,至少魏氏心裡清楚,自家皇上最討厭的便是那拉氏這樣的人。

如此一來,事情就簡單了,魏氏本打算著徐徐圖之,讓皇上慢慢的厭棄這那拉氏,然後再作打算。

可千算萬算,她卻沒想到,自己這邊兒的計策還沒使出來呢,那那拉氏竟然先就出手了。

想想自己這些年的苦楚,魏氏暗暗磨牙,那拉氏那人是個直性子,誰知她竟會先來害自己,再者這事兒還透著蹊蹺,誰知道除了那拉氏外,是不是還有人也摻和到這事兒裡面來了?

一想到這兒,魏氏就忍不住飛速的瞟了眼主殿方向,這事,只怕穎嬪也摻了一腳,否則皇上晉封誰不好,竟然晉了她這麼一個從未承寵過的貴人,這不是笑話麼?

魏氏想到這兒,眼底又閃過一絲寒光,這些年她忍著氣,受著累,為的就是心裡面抱定的那麼一個念想——皇上只要還記著孝賢皇后,那肯定也不會忘記她的。

如今……總算是被她盼到這一天了,魏氏有信心,只要自己侍寢一次,那皇上肯定還會像從前那般寵愛她的,這往後,她再生個一兒半女的,別說是嬪了,就連妃、貴妃、皇貴妃乃至皇后,只怕都是唾手可得了。

到那時,今天欺她辱她的人,她定要他們生不如死!

魏氏想到這兒,臉不由的扭曲了一下,看的在一旁侍候的臘梅心都提了起來,越發安靜的侍立在一旁,生怕自己又被她遷怒。

魏氏一面兒幻想著自己日後的風光,一面迅速的起身,招呼著:「臘梅,磨蹭什麼呢,還不趕緊開了抽屜,拿了荷包給來傳旨的公公,再有前些年收著的那些緞子,找出兩匹來,賞給兩個嬤嬤。」

魏氏也不是故意這麼大方的,畢竟這是她這麼多年來的第一次承寵,這打賞什麼的,必不能薄了,否則這些人若是暗中使什麼絆子,那她可是哭都來不及。

「庶,」臘梅忙應了去尋了東西出去,魏氏則坐到鏡前,開了首飾匣子翻找著,皇上最喜歡她戴著那一支梅花見喜的簪子,這次她要翻出來戴上,還有那江南秘製的香膏,她也得搽上一些,還有……

魏氏雖被降為了貴人,魏家也被卸了內管領的差事,但架不住她家經營這麼多年,有錢能使鬼推磨,總有人願意為了銀子給她偷渡些東西進來的,所以魏氏的這些個養身的東西,那可是從來都沒斷過。

魏氏一面解了衣裳,一面往胸口腋下等處塗抹著那秘製的香膏,一面皺了皺眉,臘梅那小蹄子,不過是叫她出去賞個人,這都好一會兒功夫了,她怎麼還不回來?

這香膏可還是要塗到脊背上的,她可夠不著,魏氏有些惱火的揚聲叫著:「臘梅,臘梅!」

她話音剛落,簾子一掀,有人進來了,魏氏那會兒正在屏風後面塗塗抹抹呢,她聽到腳步聲,還以為是臘梅回來了,頭也不回的說:「快,幫我把這膏塗到背上去!」魏氏現在也沒心思責罵臘梅了,她一心都撲在了即將到來的侍寢上。

一隻手接過了香膏,魏氏轉過身,感覺到臘梅在她背上塗抹著……臘梅不過塗抹了幾下,魏氏就覺得有些不對了,臘梅平日裡雖要做活,可她的一雙手因為常常幫自己塗抹香膏的原因,那手可是養的白白嫩嫩的,可這雙手掌卻是極為粗糙……而且……還好像有幾個小繭子。

這手不是臘梅的!

這個念頭在魏氏的腦海中一閃而過,她本能的抓起小衣擋在胸前,轉身想看看究竟是誰這麼大膽,沒有經她的允許,膽敢擅自闖進來。

轉過身,魏氏才看見站在她身後的,正是剛才跟著傳旨太監一起過來的粗使嬤嬤,這好端端的,她進來做什麼?

魏氏瞟了眼那嬤嬤粗糙的手指上殘留著的白色香膏,又想起方纔這嬤嬤的手留在她身上的感覺了,她不由的一陣噁心,又羞又氣,雖說她如今只不過是個貴人,可到底她還算是主子,這嬤嬤悄無聲息的進來,也太沒把她放在眼裡了吧?

「奴婢給魏貴人請安,」那粗使嬤嬤放下手中的東西,給魏氏請了個安,又接著說:「奴婢是敬事房派來侍候貴人更衣的,還請貴人……」

她的話還沒說完,就被魏氏截斷了:「不用了!」話一出口,瞧著對方眉頭微微一皺的模樣,魏氏馬上就覺察出自己的口氣似是太硬了些,她咬了咬牙,今時不同往日,她不過是個貴人,要仰仗敬事房的地方還很多,現在若是得罪了這些人,以後若是他們給她使絆子什麼的……

一想到此處,魏氏頓時深深的吸了口氣,強壓住心頭的怒火,擠出一絲笑容來,和顏悅色的說:「嬤嬤,本宮這裡自有人侍候著,你且先出去稍待一會兒,」魏氏說完,就一迭聲的叫著臘梅:「還不快進來侍候。」

「回魏貴人,」那嬤嬤聽魏氏說完,卻是站在原地動都不動的說:「貴人久未承寵,恐怕還不知道,如今和從前可不一樣了,這規矩早就改了。」

魏氏聽到這兒,穿衣的動作不由的一頓:「改了?」她眉頭微皺,想了想,順手從頭上拔下一根金簪塞到那嬤嬤手中,微笑著說:「嬤嬤說的是,是我疏忽了,」魏氏自動忽略了這嬤嬤說的什麼久未承寵的話來:「還請嬤嬤多加提點才是。」

「娘娘言重了。」那嬤嬤掂了掂那金簪,眉開眼笑:「奴婢不過是奉上面的意思辦差的,哪裡當得起什麼提點不提點的。」她說完,便一五一十的把現在的規矩告訴魏氏。

魏氏聽她說著規矩,臉色是越來越難看。

什麼叫脫了衣服裹在被子裡被抬過去?這不是欺辱人是什麼?還有什麼這脫了衣裳之後,還得由人通身上下檢查一遍……

魏氏想到此處,不由的咬緊了下唇,臉色有些發青,那嬤嬤連說帶比劃完,方才一笑:「時辰不早了,還請娘娘除去衣裳,隨我出去。」

魏氏的臉霎時一白,面有難色:「嬤嬤,這……」

那嬤嬤見魏氏那副模樣,她也是見多識廣,哪裡還有想不到的,她笑了笑:「娘娘可是為難了?既然如此,那不若奴婢出去回了公公,就說娘娘……」她話還沒說完,就被魏氏打斷了。

「不,不是的,」魏氏想了想,又問:「嬤嬤,這規矩……可是所有人都一樣?」她一邊說,一邊往主殿方向望了眼。

那嬤嬤哪裡還聽不懂魏氏話裡的意思:「回娘娘話,嬪以上的主子,還是和從前一樣侍寢,只是這……」她話沒說完,但這話裡的意思已是很明顯了,像是魏氏這樣的貴人就只配被被子一卷,果著身體送到養心殿去。

魏氏想到這兒,只覺得屈辱不已,嬪以上……嬪以上……這三個字猶如鋼針一般直刺她的心底。

「娘娘?娘娘?」那嬤嬤見魏氏面色變幻不定,不由的從旁喚了幾聲。

「我沒事……」魏氏強笑一下,攥緊了拳頭,指甲深深的嵌入了掌心之中,嬪以上方能像從前那般侍寢麼?沒關係,只要她今晚能把住了皇上的心,回到嬪位上,那也是指日可待了!

等日後,她定要把今日的這番羞辱,百倍,千倍的還給那人!魏氏往永壽宮的方向看了一眼,深深的吸了口氣:「嬤嬤,我們走吧。」

「庶!」

跟著這嬤嬤轉出屏風,魏氏才發現這暖閣裡面兒已擺上了一床被褥,站在被褥旁邊的還有一個嬤嬤,她見魏氏出來,也請了個安:「還請娘娘寬衣,站到這被褥旁邊來。」

魏氏瞥了眼兩個嬤嬤,萬分屈辱的在她們的目光下脫光了衣服,站了過去,那兩個嬤嬤對視一眼,便忙忙的從頭到腳,仔細的檢查了一遍後,又把魏氏頭上的那些妝飾去掉後,拿了魏氏金簪的那個嬤嬤方笑著說:「還請娘娘躺在這頭。」她一指那被褥的右邊道:「時辰不早了,奴婢們這就侍候著娘娘過去。」

魏氏咬著下唇,躺了下來,那兩個嬤嬤幫著她在那被褥上翻滾著,直到裹成了一個被子卷兒,才停下手,出去喚了人進來。

魏氏被裹得嚴嚴實實的,閉著眼睛,緊咬著下唇,手指甲也深深的陷入了掌心之中,這般折辱,她日後一定要討回來!

穎嬪站在主殿上,看著傳旨太監從側殿出來,兩個隨行的宮女打著宮燈,另有兩個粗使太監扛著一個被子卷兒往門口走去,她目送著魏氏被裹得猶如一個春卷兒般的模樣,不由的噗嗤一聲:「什麼魏貴人,本宮看她現在這樣兒,不如直接改叫魏春卷兒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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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無題

養心殿後殿西側的耳房內,魏氏被裹得嚴嚴實實的送了進來,兩個太監把她放到床上以後,便放下帳子出去了。

室內沒有其他人,只有魏氏一個安靜的躺在床上,被褥裹得實在是太緊了,魏氏艱難的蠕動了下,想鬆快一些,可也不知那嬤嬤用了什麼手法,她左滾右滾,那被褥只有越滾越緊,弄得她渾身冒汗,越來越難受。

這些該死的奴才!

魏氏攥緊了拳頭,暗暗發誓,等到自己重回嬪位的那一天,一定要好好收拾這些眼裡沒有主子的東西!

她一面恨恨的想,一面艱難的側過頭往外望去,這一眼,魏氏才發現,自己自己呆著的這間屋子,佈置的雖說精緻,但也不過是一張紫檀木圓桌,並幾張椅子,再有一旁的炕上的紫檀小几上,還擺著一柄供人賞玩的玉如意罷了。

這裡是……

魏氏的臉色頓時難看起來,她以前承寵都是在養心殿後殿正房裡,又或者皇上直接會讓她到西暖閣裡邊兒侍候著,她什麼時候到過這種地方了?魏氏看著室內簡單的陳設,差點兒咬碎了一口銀牙。

沒關係……她安慰著自己,只要過了今晚,她能重獲皇上的寵愛,到時候,她一定要讓害的她落入這般境地的皇后付出代價!

魏氏正恨恨的想著,突然就聽見外面兒傳來了說話聲。

難道是……皇上來了?

魏氏精神一振,立刻閉上了眼,想了想,又擺出一副嬌羞不已的模樣,就等著皇上前來臨幸自己。

不過須臾,帳子被掀開了,魏氏的心頓時撲通撲通直跳,嘴角也噙起了一抹笑容,她迅速盤算著,一會兒承寵的時候,她這眼裡,應當是久別重逢呢?還是欲語還羞呢?又或是含情脈脈,還有這笑,那也應當做到讓皇上眼前一亮,還有這腰身……

魏氏正想著呢,就聽見一個太監的聲音:「奴才給魏貴人請安。」

「你!」魏氏嚇了一跳,慌忙睜開了眼,見一個太監站在床邊,手中還捧著一個白色的東西:

「你要做什麼?」魏氏一眼掃過那東西,頓時有些緊張。

「回貴人的話,奴才奉旨辦事,還請貴人見諒。」那太監一板一眼的說完,將那白色的東西一抖,就往魏氏的頭上罩來。

「你……放……嗯唔唔……」魏氏瞪圓了眼,還沒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兒呢,那太監手一伸,從身後立著的一個小太監手裡接過一個東西,往魏氏嘴裡一塞,堵住了她的嘴,然後又將那頭罩拉下來,只遮到脖子處,他方鬆開了手:「魏貴人,這是規矩,還請貴人稍待片刻,奴才告退了。」

魏氏獨自一人被留在室內,直恨不能一頭撞死,這頭罩、堵嘴的東西一弄,讓她一會兒還怎麼侍候皇上?

一想到這兒,魏氏禁不住扭動著身體,臉拚命的在枕頭上蹭著,想把那頭罩給往上蹭一些,至少,至少能讓她親眼見一見皇上啊!

魏氏心底咆哮著,這頭罩一戴,她根本就是兩眼一抹黑,什麼都看不見了!就在她掙扎不已的時候,外面兒又有動靜了。

魏氏連忙安靜下來,豎起耳朵聽著,這次進來的是兩個女人,那花盆底磕在那地上發出了清脆的聲響,那兩個女人進來,把魏氏翻弄了一下,把她從那被子卷兒裡弄出來,然後把那被子鋪平了蓋在她身上,做完了這一切之後,那兩個女人就下去了。

她們這時候進來,莫不是……皇上要來了?魏氏一想到這兒,心臟頓時撲通撲通的跳起來,她禁不住攥緊了拳頭,緊張的聽著外面兒的動靜。

很快,簾子被掀開了,一個熟悉的腳步聲傳了過來。

是皇上,真的是皇上!

魏氏頓時感動不已,她咬緊了下唇,她能感受到皇上掀開了帳子,她能感受的到……

乾隆厭惡不已的盯著床上那頭被頭罩遮的嚴嚴實實,躺在被子中的女人。

魏氏……

他咬著牙,就是這樣的一個女人,貌美如花,但內心卻毒如蛇蠍,這樣的一個惡婦,本該早就被處死,可奈何他答應了皇阿瑪,要把該生的幾個孩子都生出來……

乾隆一想到這兒,只覺得剛才嚥下的那口濃茶還不夠濃,不然怎麼那股子噁心勁兒又冒出來了。

他強忍著深吸了口氣,一手迅速掀開了蓋在魏氏身上的被子,連大衣裳都沒脫,就徑直掀起下裳,脫下褻褲,湊了過去。

一手摸在魏氏身上,乾隆只覺得渾身雞皮疙瘩都出來了,這魏氏身上怎麼滑不溜丟的,像條蛇似的,真是噁心至極!

還有這股子味兒……乾隆吸了吸鼻子,只覺得鼻子裡癢癢的:「哈啾!」他猛然打了個噴嚏。

這混賬女人!也不知道在身上抹了什麼稀奇古怪的東西!乾隆一臉厭惡的盯著魏氏,他瞇了瞇眼,順手拿起一旁的絲巾,在鼻子上一纏,然後摁著魏氏,一閉眼,強壓著噁心,開始為了自己的子嗣努力著。

魏氏渾身都繃緊了,她嘴角含春,滿心歡喜的接受著皇上的臨幸,在她看來,只要有了皇上的寵愛,這以後的日子,那定然就是苦盡甘來了。

就在魏氏遐思無限的時候,她突然發現皇上的動作突然停了,接著,她就覺得身下一熱。

這,這……

魏氏頓時僵硬了,皇上這是怎麼了,他,他怎麼這麼快就……

魏氏還沒弄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兒,就聽到皇上在外頭吩咐了一句:「把人送回去。」

送回去?魏氏這一下才真的傻眼了,皇上,皇上您不要臣妾了嗎?從前您和臣妾不是每次都要顛鴛倒鳳的來上一整夜的嗎?為什麼您這次……皇上,皇上……魏氏根本來不及做什麼,就又被裹成了個春卷兒的模樣,抬了出去。

等到人走了,乾隆才一臉噁心的看著自己的身體:「吳書來!快去備水,朕要沐浴!」

「庶!」吳書來忙應聲出去,他一邊走,心裡面兒一邊擔憂不已,萬歲爺這是怎麼了?從前臨幸的時候,再不濟,那也是以半個時辰來計的,可如今,怎麼才一會兒功夫不到,就……

吳書來想到這兒,禁不住打了個寒噤,萬歲爺他……莫不是不行了吧?不行不行,咱家一會兒可得去給陳太醫通個信兒才是。

沒過多久,熱水就備好了,此時乾隆已回了養心殿,他跳進水中,拿了香胰子開始拚命搓起來。

真是噁心死朕了!乾隆一面作嘔,一面用力的搓著剛才和魏氏接觸過的皮膚,朕一會兒還要去永壽宮看珊圖玲阿和小五兒呢,這若是帶著一身晦氣過去,那可不好。

上搓下搓,左搓右搓,乾隆一直把自己搓的渾身紅彤彤的,才揚聲叫吳書來進來:「備輦,朕一會兒要去永壽宮。」

「庶!」吳書來一聽到自家皇上這道聖旨,一顆心才算是放回了肚子裡,從前他還擔心那魏氏是不是要鹹魚翻身了,可看著皇上這做派,那魏氏若想翻身,只怕還難著哩!

魏氏一臉茫然的被送回了延禧宮,穎嬪老早的就候在外面兒了,她看著魏氏還是和去的時候一樣,被裹成個春卷兒的模樣送了回來,臉上的笑意是越發的濃了。

賞了兩個送魏氏回來的太監,穎嬪就吩咐身邊的嬤嬤和如意:「等魏貴人收拾好了,就讓她過來,她今兒個辛苦了,我這裡早就預備好了點心,等她過來一起吃呢!」

那魏氏有苦說不出,她根本想不到,時隔六年,皇上的變化竟會如此之大,現在想來,皇上剛才的那些動作,根本就稱不上溫柔體貼,還有從前事畢後,皇上總會和自己溫存一會兒,而現在,這些也沒有了……

魏氏眉頭深鎖,在臘梅的服侍下穿好了衣裳,才去了正殿。

「妹妹大喜呀。」一見她進來,穎嬪臉上立刻堆滿了笑意:「我特地命小廚房備了些點心,給你好生慶祝一下。」

「多謝穎嬪娘娘。」魏氏銀牙暗咬,垂下眼簾道謝。

「我們姐妹之間,何必這麼客氣,你說是不是?」穎嬪笑的更歡了,什麼姐姐妹妹,當初她做貴人的時候,對這位令嬪姐姐,那是多有怨恨,如今風水輪流轉,她自然也要過過這口癮了。

「坐吧。」穎嬪看著魏氏坐下,方才遞了個眼色給如意。

「魏貴人,這是娘娘特地為您備下的……」如意一個蓋子一個蓋子的掀起來說:「鴨絲春卷兒,還有這素的三絲春卷兒,紅三剁,金箔炸豆卷,豆腐丸子……」如意一邊兒介紹著,一邊悄悄觀察著魏氏臉上的神色。

魏氏臉上始終掛著笑容:「多謝穎嬪娘娘,」她一掃桌上那些菜,放在桌下面的手幾乎快把那帕子都給扯爛了。

鴨絲春卷兒,素三絲春卷兒,穎嬪這個賤人不是擺明了嘲笑她剛才是被裹得像是春卷兒般出去嗎?

還有這豆腐丸子,魏氏看著那白白嫩嫩的豆腐,是險些一口血噴出來,這不是在暗指她方才是脫光了的麼?

一想到這兒,魏氏差點把銀牙都給咬碎了,穎嬪,你真是……欺人太甚了。

穎嬪自然也注意到了魏氏的不自然,她微微一笑,裝作什麼都沒發現,親手舀了一勺銀耳枸杞蓮子湯送到魏氏碗裡:「妹妹,你今天辛苦了,可得好好補一補。」她說完,一瞥身旁的如意:「如意,還不快把那幾道補身子的菜挪到魏貴人跟前兒來。」

「庶!」如意忙動手挪菜。

「多謝穎嬪娘娘關心,」魏氏裊裊婷婷,儀態萬千的喝了口銀耳湯,讚歎似的盯著碗裡的湯:「這味兒真不錯。」辛苦什麼?!還不到三分鐘,皇上就,就……魏氏想到這兒,恨不得能馬上撕了穎嬪的嘴,賤人,你給我等著!

穎嬪看夠了笑話,才放魏氏回去,魏氏一回到側殿,就狠狠的把桌上供著當季鮮花的月白花瓶給摔碎了。

穎嬪,你欺人太甚了!魏氏撕扯著手中的帕子,不過沒關係,只要明兒個請安的時候,她能見到皇上,她就能有把握讓能讓皇上注意到自己,重新獲得皇上的寵愛,到時候……魏氏一拳砸在床邊,她一定要穎嬪為了今天她所做的付出代價!



正文 出氣

第二天一大早,魏氏就跟著穎嬪一起去給皇后請安。【 ]

這是魏氏六年來除了昨夜侍寢外,第一次走出延禧宮大門,在出發前,魏氏回頭望了眼宮殿上方高懸的匾額,暗暗發誓,總有一天,她要成為這延禧宮……不,是這後宮中站的最高的女人!

不一會兒,她們就到了永壽宮,魏氏早就打定主意,今兒個一定要引起皇上的注意,所以她可是花了一番心思打扮自己。

比如這衣裳,魏氏特地選了一件兒粉色的宮裝,配上喜見梅花簪、金胎琺琅簪和一支銀鍍金串珠流蘇挑子,那兩支簪子倒是普通,唯有這流蘇挑子,才是今兒個的重頭戲。

魏氏微微擺了擺頭,聽著這流蘇挑子發出的聲音,不由的微微一笑,這玩意兒還是當年孝賢皇后賜給她的,因為那時她只不過是個宮女,太好的首飾也戴不得,為了能讓皇上第一眼就注意到她,所以孝賢皇后才特賜了這支串珠流蘇挑子給她。

既然當年她能夠憑著這支串珠流蘇挑子吸引住了皇上的目光,那麼今天,她也一定能成功!

魏氏縮在袖中的手暗暗攥緊了。

「臣妾給皇后娘娘請安。」一片請安聲中,魏氏跟著眾人一起跪了下來。

「都起來吧。」

魏氏隨著眾人一起起來,然後乖乖的站到貴人的一排中去,低垂著頭,規矩的不得了。

坐在上首的那拉氏看了眼魏氏,眼底閃過一絲厭惡,昨天夜裡她就知道魏氏承寵的消息了,她當時還以為這魏氏要鹹魚翻身了,不然為什麼皇上對她不聞不問了那麼多年,怎麼忽而巴拉的想起翻她的牌子了?

想起這魏氏當年能從一個奴才一躍成為一宮的主位,自高氏之後,就是她壓了她們這些滿妃一頭,再想想當年皇上被這魏氏迷得神魂顛倒的那模樣,那拉氏當即就和容嬤嬤商議著,要不要第二天給這魏氏一點顏色看看。

可還沒等她們商議完呢,皇上就來了……那拉氏一想到自己昨天夜裡自己想試探一下皇上對魏氏到底是怎麼想的時,皇上臉上露出的那副避而不談的神情,就很不高興。

雖然,皇上也說了這魏氏不過是個玩意兒,讓自己不用跟她計較,可她這心裡,就是不高興。

那拉氏想到這兒,斜睨了下低垂著頭,規規矩矩的站在一眾貴人裡的魏氏,心裡不爽之極,可現在她又拿不到她的錯處,那拉氏一面想,一面轉過臉,和顏悅色的問坐在下面的嘉妃金氏:「嘉妃妹妹,你最近覺得怎麼樣?」那拉氏和顏悅色的問著,從今年年初開始,嘉妃的身子就一直時好時壞的,太醫那邊兒的說法,也不是很好。

「回皇后娘娘,臣妾近來……」嘉妃咳嗽了兩聲,勉力一笑說:「覺得比以前好多了,多,咳咳……多謝娘娘關心。」

那拉氏點點頭:「四阿哥也到了快大婚的年紀了,等明年選秀的時候,還要你這個額娘掌掌眼,給他挑一個合心合意的好媳婦兒呢。」

一提到自己的兒子,嘉妃那蠟黃的臉上頓時泛起了一絲紅暈:「臣妾……」她還沒來得及說完,外面的太監就通報,說是皇上到了。

「我知道了。」那拉氏忙止住了嘉妃,和室內的諸妃嬪一起起身給大步走進來的乾隆請安。

「臣妾給皇上請安。」魏氏也夾在一種嬪妃中間跪了下來。【 ]

「都起來吧。」乾隆一擺手,看都不看兩旁給他請安的妃嬪們,逕直走到自家皇后面前,伸手拉她起來,攜著她一同坐到寶座上。

早就習慣了皇上這般對待的一種妃嬪們自然是紛紛起身,各歸各位,而魏氏早就打定主意今天一定要引起皇上的注意,所以她故意慢了半拍起身,柔聲說:「臣妾謝過皇上……」她說完,又暗中用了巧勁兒,讓頭上那串兒串珠流蘇挑子上串著的珍珠互相撞擊在一塊兒,發出了清脆的聲音。

「皇后,朕……」乾隆壓根兒就沒去注意下面的動靜,他一心都撲在自家皇后身上,他剛說了三個字,就注意到自家皇后盯著下面兒,眼神一暗。

怎麼回事?

乾隆一頭霧水,順著皇后的視線望過去,但見那裡站著一群貴人,其中有一個長如同扶風弱柳般嬌嬌弱弱的女子,正一臉含情脈脈的望著自己。

那拉氏自是注意到了自家皇上的神情,她不由咬緊了下唇,這魏氏難道真的會什麼妖法?怎麼皇上一見了她,這眼睛就移不開了呢?

乾隆可沒注意到自家皇后的心思,他一看見這個女人那副扶風弱柳般的模樣,再配上那表情,整個的就是一高氏、魏氏重生啊!

乾隆看到她,一下子就聯想到昨天夜裡魏氏那猶如蛇一般的冰冷滑膩的皮膚,那種噁心的感覺,頓時讓他有種再回去洗個柚子澡去去晦氣的衝動。

你娘親的,朕昨天夜裡被魏氏噁心的還不夠,怎麼這會兒在皇后的宮裡,又冒出這麼個東西來了?

乾隆一想到這兒,頓時臉一沉,怒叱道:「放肆!一個小小的貴人,居然敢這麼沒規矩?!」他厭惡的一瞥那個驟然間面色蒼白的女人:「來人吶!給我叉到外面兒去……」

乾隆說到一半兒,忽然又轉過頭來問著自家皇后:「珊圖玲阿,你是皇后,這後宮由你總管,你說怎麼處罰她好?」

那拉氏被眼前這一幕弄得的是瞠目結舌,而一旁的妃嬪也是大眼瞪小眼,一頭霧水:「呃,皇上,您……」皇上不是昨天才臨幸過魏氏嗎?怎麼今天就……就像是不認識她了呢?

皇上,您別是……這昨天才在一起那啥過的人,怎麼一轉眼今天就不認識了,皇上這到底是真的不認識呢,還是在……那拉氏一瞬間陰謀論了,她咳嗽了一聲說:「皇上,臣妾雖說是總管後宮,可……臣妾怎麼都越不過您去,所以她呀……」那拉氏一瞥魏氏,眼底閃過一絲寒光:「臣妾就交給您處置了。」

「哦,」乾隆想了想,這女人犯的錯也不是多大,頂多就是不守規矩罷了,乾隆在心裡給這個膽敢學著高氏魏氏來魅惑自己的女人記下了重重的一筆:「既然皇后都這麼說了,那就讓她到外面兒跪上幾個時辰,醒醒神兒吧!」

「皇上……」魏氏完全傻在了那兒,皇上,皇上怎麼會這般對待她?為什麼皇上剛才看她的眼神如此陌生?

乾隆一聽見魏氏的聲音,登時又是一陣雞皮疙瘩:「還不快把人給拖出去!」噁心死朕了!

「庶!」一旁的嬤嬤們忙上前拉扯著魏氏出去了。

魏氏一走,乾隆頓時覺得這殿中的空氣都清新了幾分,他深深的吸了口氣,微笑起來:「珊圖玲阿,朕給小五兒準備了些玩意兒,一會兒就讓吳書來給她送過去。」

一提起女兒,那拉氏的面色頓時和緩起來:「皇上,您又給小五兒準備了什麼?」上次您送的那西洋娃娃,小五兒可是嫌棄的很啊……那拉氏想起那天等吳書來走了以後,寶貝女兒氣呼呼的一腳把那西洋娃娃給踹開的情景。

「呃……」瞧著那拉氏那一臉好奇的模樣,乾隆卻是有些尷尬,這……讓他怎麼說?難道要他直接說朕給小五兒準備了一套小阿哥用的取樂之物麼,乾隆想到這兒,咳嗽了一聲:「過會兒你就知道了,對了,小五兒呢?都這個時辰了,她還……」乾隆話還為沒說完,就聽見殿外一陣騷亂。

「怎麼回事?」乾隆臉一沉,一瞥吳書來:「出去看看。」

「庶!」吳書來匆忙應了往外走,他還沒來得及走出去,一個小太監就跌跌撞撞的跑了進來:「皇,皇上,不,不好了,五格格,五格格突然昏過去了!」

他此言一出,乾隆和那拉氏頓時大驚失色,乾隆猛地站起來:「你說什麼?小五兒怎麼會突然昏過去!?」

那拉氏也驚慌不已:「五兒不是還在睡麼,怎麼突然……」

那小太監被乾隆這麼勃然大怒弄得渾身一顫,腿一軟就跪倒在地:「剛才奶嬤嬤帶五格格過來的時候,格格還好好兒的呢,奴才,奴才也不,不清楚……」他牙齒咯咯發顫的說。

「沒用的東西!」一聽到永琪就在外面兒,乾隆頓時心急如焚,抬腳就往外衝:「還愣著幹什麼,快傳太醫!快傳太醫!!」

「怎麼樣,小五兒沒事吧?」等陳衍歸收回了手,乾隆急忙問。

「回皇上,」陳衍歸忙躬身回道:「格格的身子並不大礙……」

「並無大礙?那好端端的,小五兒怎麼會昏過去!」乾隆眼中一冷。

「據微臣看,格格的脈象,乃是因為受了驚嚇,情緒過於激動,所以才會昏厥……」陳衍歸說起也是有些納悶,這麼小的孩子,怎會出現這種情況呢?

「被嚇著了?」乾隆眉頭一皺:「朕知道了,你下去開方吧,好好給五格格調理□子。」

「庶,微臣告退。」

待陳衍歸離開後,乾隆留下那拉氏陪著永琪,自己則沉著臉到外面坐下,命吳書來傳了永琪的奶嬤嬤進來:「說!剛才到底是怎麼回事?為什麼小五兒會突然昏過去的?」

「回,回皇上……」那奶嬤嬤也是嚇得面色慘白:「奴婢,奴婢也不清楚……」

「不清楚?」乾隆頓時氣得冷哼一聲:「朕要你們這些奴才有什麼用?一個兩個都說不知道,不清楚!」

「奴婢,奴婢……」那奶嬤嬤見勢不妙,慌亂之下,竟一下子想到了什麼,忙道:「奴婢想起來了,剛才,剛才奴婢抱著五格格過來,看見外面跪的,跪了一位小主……」那奶嬤嬤努力回憶著:「奴婢記得五格格開始還好好的,可那位小主回頭看了五格格一眼,格格,格格就不對勁兒了……」

「小主?」乾隆的臉沉了下去,難道是剛才那個女人害的永琪昏過去的?可怎麼會……?

他正想著,就見簾子一掀,容嬤嬤一臉喜色的進來稟報:「回皇上,格格醒啦!」

「醒了?醒了就好!」乾隆心下一鬆,忙往那邊去了。

一進暖閣,他就看見永琪窩在那拉氏懷裡,小手緊緊的抓著那拉氏的衣裳,腦袋深深的埋在她的懷裡,那拉氏一臉慈愛的緊緊摟著他:「額娘的小五兒啊,別怕別怕,有額娘在,沒人敢欺負你的……」那拉氏的手一下一下的拍著他小小的身子,柔聲安撫著他。

乾隆看到這一幕,心中一軟,他對那拉氏比了個手勢,輕手輕腳的走了過去,挨著她坐下,輕輕的摸了摸永琪的小腦袋:「小五兒,皇阿瑪知道是怎麼回事了,你別怕,看皇阿瑪給你出氣!」

他此言一出,就感覺到手下小小軟軟的身子猛的一顫,乾隆頓時心疼的不得了,朕的兒子,朕都捨不得對他大聲說話,那個女人又是個什麼玩意兒,竟敢嚇著他?

這樣的人,還想做貴人?還想再往上爬?做夢!

乾隆想到這兒,眼底一沉:「吳書來!傳朕口諭,衝撞了五格格的那女人,杖責三十,貶為常在!」

「庶!」吳書來忙應了,他剛準備去傳旨,乾隆又叫住了他:「她住在哪一宮,把那宮的主位也罰俸三月,以儆傚尤!免得什麼牛鬼蛇神都往朕面前帶!」

「庶,」吳書來忙答應了:「奴才這就往延禧宮去傳旨!」

乾隆點點頭,嗯,看著這貴人是延禧宮裡的,唔,延禧宮的主位是穎嬪,平時看著她也挺老實的,怎麼突然……

等等——

乾隆突然想起來,這延禧宮裡,好像除了穎嬪以外,就只住了一個貴人?難道……剛才那個女人,不會是……魏氏吧?

乾隆一想到這兒,臉就綠了:「你站住!」他喝住了吳書來:「你……」他咬了咬牙:「剛才衝撞了五格格的,是延禧宮的魏貴人?」若真是她,這三十廷杖下去,那可要休養到什麼時候,若是耽誤了皇阿瑪的差事,朕可不好交代啊!

「回皇上,正是。」吳書來也是丈二葫蘆摸不著頭腦,萬歲爺這是怎麼了,您不是昨兒個才寵幸了這魏貴人麼?怎麼今兒個就不認識她了呢?

吳書來自然不會想到,昨兒個夜裡,那麼厚的頭罩,再加上這魏氏的嘴又給堵上了,所以乾隆完全就不知道這魏氏現在長什麼樣兒,說話的聲音又是什麼樣。

乾隆聽了吳書來的話,是眼角直抽,他心裡此刻只有一個念頭——哦,原來剛才那個就是魏氏啊……

這也難怪,乾隆是深恨這魏氏害死了自己的兒子,再加上又看透了她的真面目,他現在除非必要,那對魏氏,那是希望她有多遠,滾多遠,再說了,魏氏上一世可比他早死了幾十年,這麼加加減減的一算,這都快三十年了,再加上這些年他一心都撲在了皇后身上,哪裡還記得這魏氏長什麼樣兒?

乾隆一想到這兒,臉色是一陣青一陣白,魏氏啊魏氏,要不是皇阿瑪要朕生夠兒子,朕此刻就能把你活剮了!

「皇上……」那拉氏瞧著乾隆這副模樣,不由的皺緊了眉,皇上他這不會是突然又想起了魏氏,又不捨得罰她了吧?

乾隆臉色變幻了一陣,回過頭來,安撫的看了眼那拉氏:「皇后,你放心,朕是絕不會放過欺負小五兒的人的,」他說完,瞇了瞇眼,又安撫的拍了拍永琪道:「吳書來,傳旨,延禧宮貴人魏氏御前失儀,降為答應,非奉詔不得擅出,著穎嬪嚴加看管,不得有誤!」




正文 巴圖魯公主

處置完了魏氏,乾隆回過頭,看了眼自聽完他對魏氏的處罰後就一直低著頭哄著永琪的那拉氏,又看了看自始自終都把小臉埋在她懷中的永琪,腦海中閃過陳衍歸所說的,永琪這次昏倒,乃是因為受了驚嚇,情緒過於激動所致,頓時心疼的不得了。

別人不知道,他還不清楚嗎?

上一世,永琪的額娘雖身為皇后,但卻不如魏氏得寵,到了最後,甚至被不廢而廢,鬱鬱而終。

而魏氏,卻因為他的偏聽偏信,從長春宮一個小小的宮女奴婢,一路從貴人到嬪、妃、貴妃做到皇貴妃,到了最後,更是母以子貴,冊謚為孝儀皇后。

而永琪自己,身為中宮嫡子,日子過得比平民百姓還要不如不說,他卻還要動輒責罵他,最後,更是親手斷了他的生路。

再想想永琪會突然昏過去,定然是因為乍見了恨不能剝其皮、抽起筋、生啖其血肉的魏氏,一時氣憤難當,情緒激動,身體承受不住才會昏過去的。

乾隆想到此處,更是恨得牙癢癢的,魏氏啊魏氏,若不是礙於皇阿瑪的旨意,朕早就把你……

他磨著牙,又看著整個人懨懨的趴在那拉氏懷裡,不肯理他的永琪,頓時鬱悶的不得了。

朕的寶貝小十二啊,不是朕不肯為你出氣,開發了魏氏那奴才,朕……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啊!

若不是你皇瑪法的旨意,朕又怎麼會讓那魏氏活到今天呢?而且……乾隆一想到昨天夜裡跟魏氏在一起時,那股子冰冷滑膩的感覺,就禁不住打了個寒噤,皇阿瑪啊皇阿瑪,您可把朕給害苦了,您瞧瞧,朕好不容易才把永琪哄回來了一些,現在這麼一鬧,永琪又不願意理朕了。

哎……

想到自己現在夾在皇阿瑪和永琪中間,既要辦好皇阿瑪給的差事,又要把寶貝兒子給哄好,再想想魏氏那丫還有六個娃沒生,乾隆更是一口血都快要噴出來了。

六個啊,朕要忍到什麼時候去!?魏氏啊魏氏,你不是挺能生的麼,那為什麼你不能一胎生六個出來,讓朕一次搞定啊!

乾隆心底的小人兒淚流滿面,他看著寶貝兒子,這心裡倒是有千言萬語想對他說,想把魏氏這事解釋清楚,告訴他自己也是不得已的,可如今那拉氏在這兒……

乾隆長歎一口氣,伸手想把永琪抱到自己懷裡好好安慰下。

那拉氏很不高興,五兒是她身上落下來的肉,她疼五兒,那可是捧在手裡怕摔了,含在嘴裡怕化了的寶貝的不行,可就是這麼個放在心尖尖上寵著,疼著的女兒,竟然會被魏氏這麼一個小小的貴人給衝撞了。

這讓那拉氏怎麼嚥得下這口氣,她剛才乍一聽到五兒昏過去的消息,滿腦子只有一個念頭,若是五兒有個什麼三長兩短,那她一定要那魏氏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及至後來聽陳衍歸說五兒沒事了,她才鬆了口氣,可後來聽到皇上就這麼不痛不癢的懲戒了那魏氏,那拉氏哪裡還嚥得下這口氣。

若依著她原來的性子,那定然是要不管不顧的為五兒討回這個公道的,可是這五六年來,皇上待她如何,那拉氏是感受的到的,後來更是有了永琪,又有了五兒,那拉氏的心境也逐漸平和起來,早就不是當年那個因為皇上冷落她,一心裡只有怨和恨的女子了。

再說這麼多年相處下來,那拉氏自然也明白皇上的性子,知道萬事只要和緩了說,順著說,只要事情沒有走了大褶兒,皇上沒有答應的。

所以對那魏氏,儘管心裡萬分不高興,想多抱著女兒安慰一下,那拉氏還咬了咬下唇,鬆開了手。

乾隆可不知道自己老婆這麼一轉念間就想了這麼多,他小心翼翼的伸手攬過去,想把永琪給抱過來,可誰知他才剛這麼一動作,永琪登時就不樂意的扭來扭去,小腿亂蹬,小手緊緊的抓著那拉氏的衣裳不鬆手,就是不願意乖乖的被他抱起來。

乾隆瞧著永琪那小模樣,不由的又是好氣又是好笑,這小子,還跟朕置氣呢,瞧著寶貝兒子像只小烏龜似的扭來扭去,四肢亂劃的模樣,不由的有幾分無奈的一拍他的小屁屁:「五兒乖,給阿瑪抱抱。」

那拉氏原本還有些不高興,可看著寶貝女兒胖乎乎的小手把自己的衣裳都給抓的凸起了一小截,烏溜溜的大眼睛巴巴的望著自己,扭來扭去的就是不願意被皇上抱,而皇上也是一副無奈的神情,她這心裡呀,那是解氣的不行。

可那拉氏也清楚,皇上喜歡女兒,那是她的福分,可若是女兒這麼一直胡鬧下去,若是惹怒了皇上,那可就不好了,那拉氏想到這兒,便伸手握著五兒的小手,低聲哄著她:「小五兒乖,你皇阿瑪只是想抱抱你,額娘在這呢,別怕,別怕啊……」那拉氏摸著女兒的小手,還以為她是被嚇壞了,她又是心疼的不得了:「皇上,五兒這,怕是嚇壞了吧?」

什麼嚇壞了!這小子分明就是在朕置氣呢!

乾隆一瞪眼,瞧著寶貝兒子不情不願的鬆開他額娘衣裳,不由的一挑眉,一把把他抱了過來,低頭一看,見永琪嘟著小嘴,眼眶微紅,神情委屈的模樣,心裡又是一軟。

「五兒啊……」乾隆長歎一口氣,摸著永琪的小腦袋:「有皇阿瑪在,以後沒人敢欺負你了……」乾隆這是在變相的告訴懷裡的兒子,要他放心,他以後不會讓任何人威脅到他們母子!

那拉氏聽到這句話,心裡不由的一酸:「皇上,有您心疼五兒,臣妾也就放心了,只是……」那拉氏沒繼續往下說,但乾隆哪裡還不知道她的意思,只是現在,他還不能懲戒了這魏氏,想到這兒,乾隆便微一皺眉,迅速轉移了話題。

「珊圖玲阿,朕看小五兒的身子也不大好,回頭朕讓陳衍歸再給五兒開些調理身子的藥……」乾隆說到這兒,腦海中靈光一閃,對了,他不是一直在發愁要怎麼解釋給珊圖玲阿解釋自己為小五兒準備的那些阿哥們才會去玩的小玩意兒麼?

這不就是個好借口?

乾隆想到這兒,頓時咳了一聲,一本正經的說:「咱們家的公主,大多都不是結實身子,朕看小五兒若是和一般公主那樣教養,只怕也是如此,所以朕決定……」

那拉氏看著皇上那一本正經的嚴肅模樣,不由的也有些緊張,永琪也不由的豎起了耳朵,不知道自家皇阿瑪是不是又要出什麼歪主意了。

「小五兒啊,以後就充作男孩兒教養吧,」乾隆想到這兒,不由的又是有些得意,他的小十二,就算是個公主,那也當和別的公主不同!想到此處,他拍了拍永琪的腦袋說:「這往後啊,巾幗不讓鬚眉,咱們的小五兒啊,以後肯定也是咱大清最厲害的巴圖魯公主!哈哈哈哈!」

乾隆一說完,就得意的哈哈大笑,他壓根沒注意到自家皇后那微微抽搐的眼角,還有窩在自己懷裡的永琪那副扭曲的神情。

那拉氏眼角抽搐著,皇上啊皇上,雖說滿洲女孩兒不同於漢家,從不愛把姑娘家嬌養著,這騎射功夫也是要會,可照著您說的,要把五兒養成一個巴圖魯公主……

這若是真的成了那什麼巴圖魯公主,那以後還有誰敢娶她家五兒啊!那拉氏牙齒咬得咯吱咯吱的,瞧著自家皇上那得意的模樣,真是恨不得撲上去搖晃他,您是不是又抽了,又抽了?

那拉氏想歸想,可她還沒敢真那麼上去給興頭上的乾隆澆上一盆冷水,那拉氏思忖著,這些話,等過些時日再說,若是實在拗不過皇上,那她就得提早把女孩兒家都得會的針黹一類的東西教給五兒。

免得五兒被皇上教的五大三粗的,移了性情。

永琪被乾隆抱在懷裡,小臉扭曲的磨著牙,皇阿瑪啊皇阿瑪,你果然很不靠譜,大清的巴圖魯公主,您明知道兒子這輩子就是個嬌滴滴的女娃兒了,您還要往兒子的傷口上撒鹽!

「皇上,皇后娘娘,五格格的藥煎好了。」乾隆正樂著,想著寶貝兒子巾幗不讓鬚眉,把額駙收拾的服服帖帖的模樣,就見容嬤嬤小心翼翼的端著一個托盤進來。

「讓朕來喂。」乾隆的心情正好,他止住那拉氏,自己一手抱著寶貝兒子,一手舀了一勺藥,吹了一口氣,就往兒子嘴邊送去:「小五兒乖,吃藥了。」

「皇上,」那拉氏一看乾隆那不甚熟練的動作就有些擔心:「還是臣妾來吧。」免得您粗手粗腳的把小五兒給燙著,那拉氏把後面那句話嚥了回去。

「怕什麼?」乾隆動作一停,笑瞥了眼那拉氏:「朕從前也在皇阿瑪和皇額娘跟前侍疾,這些朕也知道,哪裡會燙著小五兒。」乾隆說完,就把那藥送到兒子嘴邊。

永琪也是不知道,自家額娘在他面前從來要強,就算是有個什麼病痛,也很少露出來,更別說讓他去侍疾了,且如今他正得寵,這送進嘴裡的,無論是吃食還是什麼補藥,那肯定也是吹得差不多了,才會送進他嘴裡。

所以乾隆這一勺藥送過來,他雖然很彆扭,可到底還是張開嘴,含住了那勺子喝藥。

乾隆看著永琪這樣,霎時一樂,對著那拉氏一笑說:「珊圖玲阿,怎樣?朕就說……」他話音未落,就聽見永琪噗的一聲又把那藥給吐了出來:「唔,唔……燙,好,好燙……」

「燙?怎麼會呢?」乾隆一怔,還沒等他反應過來,那拉氏已是著急的把寶貝女兒搶了過去,一迭聲的叫著容嬤嬤快取涼水來,一面小心的掰開寶貝女兒的嘴看著:「皇上,小五兒才多大,小孩兒家入口的東西,臣妾每次可都是要在手背上試過了,才敢餵給她吃……」那拉氏瞧著寶貝女兒燙的眼淚花都出來了,頓時心疼的不得了。

「額,額良……」永琪兩眼包著淚花,舌頭都燙紅了,他正暗悔自己剛才怎麼就乖乖的聽了皇阿瑪的話喝了那口藥,就見自家額娘的那副心疼不已的表情,忙用頭蹭蹭額娘,叫著她,表示自己沒什麼大礙。

乾隆聽了那拉氏的話,才知道原來喂小孩兒吃東西也有這麼些講究,他不由的有些訕訕的:「朕知道了,朕下次不會這樣了……」再瞅瞅寶貝兒子那兩眼包著淚花,看都不願意看他那樣子,乾隆頓覺鬱悶不已,為什麼每次他想要討好兒子,卻每次都是好心辦壞事呢?

他一面想,一面就見容嬤嬤急匆匆的取了涼水進來遞給那拉氏,乾隆忙湊過去:「小五兒乖,快把舌頭浸進水裡,就不燙了。」

他此言一出,就看見自家皇后瞪了他一眼。

難道朕又說錯了?乾隆撓了撓光溜溜的腦門,湊過去挨著他們母子兩個,看著那拉氏哄著永琪一小口一小口的喝著涼水,聽著她嘟噥著,還好沒有燙出泡來,不然可就麻煩了之類的話。

乾隆看著永琪和那拉氏兩個母慈子孝,你來我往的模樣,是羨慕的不得了,再說這涼水……總不至於再出什麼紕漏吧?乾隆想到這兒,就嘿嘿一笑說:「珊圖玲阿,你餵了這半天,也該累了,讓朕來吧。」

乾隆此言一出,就見那拉氏和永琪母子兩人的眼神齊齊掃了過來,那眼裡分明寫著,皇上,您又來了,您真的能行麼?

乾隆被看得尷尬萬分,咳嗽了一聲,剛想說話,就見容嬤嬤進來了回事:「回皇上,皇后娘娘,十二阿哥來看五格格了。」

她此言一出,乾隆頓時渾身一僵,皇阿瑪來了?!

而被自家額娘抱在懷中的永琪聽到這話,卻是眼前一亮,皇瑪法來了?再看看自家皇阿瑪那渾身不自在的表情,他頓時樂了。

乾隆卻是沒注意自家壞小子的那幸災樂禍的笑容,他一聽到皇阿瑪來了,就開始渾身不自在,這腿肚子也開始轉筋了,不行不行,小十二燙成這樣,皇阿瑪肯定要訓朕,朕,朕還是先回養心殿去避一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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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訪客

「吳書來,預備一下,朕一會兒要去皇后那兒。」磨蹭了老半天,見時辰實在是不早了,乾隆才心不甘情不願的吩咐著,哎,他歎了口氣,一想到一會兒就得去面對皇阿瑪的怒火,乾隆的臉就皺了起來,整個人都有些蔫了。

「庶。」吳書來忙躬身應了,他偷覷了眼乾隆,怪了,平常萬歲爺說起要上皇后娘娘那兒去時,總是滿面笑容的,怎麼今兒個倒像是霜打了的茄子一般?

吳書來剛想到這兒,忙搖搖頭,呸呸呸,萬歲爺從來可都是龍精虎猛的,怎麼會出現剛才那種蔫耷耷的模樣呢,唔,一定是咱家眼花了。

「兒臣恭請皇阿瑪聖安。」一進了暖閣,乾隆被自家皇阿瑪那冷冷的眼神一看,頓時就腿軟了,他忙跪下來請安。

「朕不安!」胤禛冷哼一聲,磨著牙看著自己這個不著調的兒子。

乾隆一聽見胤禛這隱含怒氣的聲音,登時渾身一顫,又伏低了些:「兒臣惶恐……」

「你惶恐?」胤禛冷笑一聲:「朕看未必吧,這陽奉陰違,當面一套,背面一套的事,朕看你做的很順手嘛!」

胤禛的話聽得乾隆一頭霧水:「皇阿瑪,兒臣不明白。」

「你不明白?」胤禛看著兒子臉上那茫然的神色,臉色是越發陰沉了:「好啊,弘歷,你到這時候了,還要糊弄朕?」

「皇阿瑪,」乾隆聽得自家皇阿瑪這句話,慌忙抬頭:「兒臣不敢欺瞞皇阿瑪,只是,只是……」他小心翼翼的覷了眼自家皇阿瑪:「兒臣,實在是不明白皇阿瑪所指的……到底是何事。」除了永琪的事外,朕最近明明很乖的有沒有,乾隆心底的小人兒咬著手絹淚流滿面。

難道……皇阿瑪說的是永琪的事?乾隆一面想,一面用眼角餘光掃了眼坐在一旁,手裡還捏著一塊兒甜糕的寶貝兒子。

胤禛瞧著乾隆那樣兒,就是氣不打一處來,他順手把几案上那裝著奶.子茶的茶碗給掃了下去,砸到乾隆肩膀上:「你還敢說!朕問你,今日……」胤禛的話還沒說完,就見乾隆衣服上那攤奶漬中竟突然冒出一顆腦袋來:「喲!四哥,又在訓兒子納!」他招呼完,又側過頭,正好和嚇得面色鐵青的乾隆面對面:「哎,弘歷啊,」他搖了搖頭,歎了口氣:「又惹你阿瑪生氣了不是?」

「十四叔……」乾隆嚇得臉都綠了,心臟也撲通撲通的亂跳,他年紀已經不輕了,這肩膀上突然冒出顆頭來,差點沒嚇死他!

「老十四,你怎麼來了?」話被打斷,胤禛也有些不滿,他皺皺眉,看著十四弟慢條斯理的從兒子肩上飄了過來。

十四沒有答話,他飄到胤禛身邊,伸手抱起驚訝的手中的甜糕掉了都不知道的永琪,順手從几案上的碟子裡拈了塊甜糕給他拿著,又拍了拍他的頭,瞟了眼乾隆,方才對著胤禛說:「四哥,你也別動氣,我倒覺得弘歷說的沒錯,永琪好好一個男娃兒,卻被弄成了女娃兒,你叫他怎麼辦?我看那巴圖魯公主,倒也不錯,是不是?十二侄孫?」

「老十四,別胡鬧!」胤禛臉色一沉:「永琪這一世是大清的公主,他怎能……」他話還未說完,就被十四給截斷了,十四正色道:「我可沒胡鬧,四哥,你想想老十三的妹子,她嫁到蒙古才多久就沒了,還有咱們的那些姐妹們……」他拍了拍永琪的腦袋說:「十二侄孫又這麼特殊,我這個做叔公的,可得替他未雨綢繆一下才是!」

他這麼一番話說下來,胤禛想了想,也是,日後永琪保不齊是要嫁到蒙古去的,蒙古那邊的氣候大異於京城,這身子若是不好,那可是受不住的,想到此處,胤禛點點頭,算是同意了十四的說法:「巴圖魯公主?朕看永琪只要會些普通的騎射功夫也就是了,女孩兒家太過悍勇了也好。」

說到這兒,胤禛又瞟了眼目瞪口呆的跪在下面的乾隆一眼,只是弘歷這小子也不是個會教孩子的,瞧瞧他把朕的孫子們都教成了什麼樣兒,胤禛想到此處,便淡淡的說:「既然如此,永琪以後就由朕親自教養吧。」胤禛瞪了乾隆一眼,免得弘歷這小子又把朕這個孫子養成個什麼四不像!

「皇阿瑪……」

「皇瑪法……」

胤禛此言一出,乾隆和永琪幾乎同時出聲,乾隆心底的小人兒是淚流滿面,皇阿瑪啊皇阿瑪,永琪可是朕的寶貝兒子,您怎麼可以剝奪朕疼愛永琪的權利呢?

不能啊,皇阿瑪!再說了,就蒙古那片蠻荒之地,朕怎麼捨得永琪嫁過去,乾隆一著急,慌忙道:「皇阿瑪,兒臣,兒臣怎麼捨得把永琪嫁到蒙古去呢?」他話一出口,就見自家皇阿瑪那臉霎時一沉,慌忙又改口:「呃,兒臣,兒臣不是這個意思,兒臣的意思是,兒臣一定會給永琪找個好額駙的!」就在八旗勳貴裡頭,乾隆可沒敢把這話說出口。

只是胤禛怎麼會看不出自己這兒子的心思呢,愛而欲之生,恨而欲之死,再說了,他瞥了眼笑瞇瞇的抱著永琪的十四弟一眼,微微一皺眉:「行了,還不快帶著永琪出去!還呆在這兒幹嘛!」

「庶!兒臣遵旨!」乾隆見自家皇阿瑪那臉色,原本還忐忑不安的等著皇阿瑪訓斥自己呢,可胤禛這麼一句話,卻是輕飄飄的放過了他,他登時大喜過望,忙答應著起身從十四叔走裡接過寶貝兒子,匆匆抱著他出去了。

乾隆自然是高興了,他可壓根兒就沒注意到寶貝兒子那陰沉的小臉,永琪咬著牙窩在乾隆懷中,是暗恨不已,自從和皇額娘重逢以來,他就一直忘記了這件事……

那就是他以後……可是要嫁人的!

一想到自己以後就要雌伏於人下,永琪的臉是青了又綠,綠了又黑,再想想方才皇瑪法和十四叔公,還有皇阿瑪的那番話,永琪是險些咆哮出來,爺才不要嫁人!

不,不行——

永琪想起自己若是不嫁人,那第一個傷心的可就是皇額娘,他可捨不得自家皇額娘傷心,可真要他和一個男人過一輩子……

永琪想到此處,不由的一陣惡寒,罷了罷了,為了皇額娘,爺就忍了,大不了爺以後給他多納幾房姬妾,讓他和那些女人廝混去就好!可若是他敢碰爺,那爺就讓他知道知道厲害!

永琪想到此處,又嫌棄的一瞥自己藕節兒似的小胳膊,決定以後一定要早點兒鍛煉騎射功夫,免得到時候打起來他落了下風!

還有……

永琪恨恨的抓著自家皇阿瑪的衣裳,哼哼著,皇阿瑪啊皇阿瑪,你最好給爺找個聽話點的額駙,否則……

乾隆猛然打了個噴嚏,一旁的吳書來慌忙上前一步:「皇上,可是涼了,奴才……」他話還未說完,就被乾隆截斷了:「朕沒事,趕緊回養心殿。」你哪裡知道,只要皇阿瑪一生氣,朕必定……乾隆還沒想完,又打了一個響亮的噴嚏:「快,快,快走!」你娘親的,怎麼越來越冷了,他打了個哆嗦,抱緊了懷中的寶貝兒子。

乾隆一走,胤禛才看了十四一眼:「現在下面怎麼樣了?」

「不太好。」十四一改方纔那笑嘻嘻的模樣,神情嚴肅起來:「四哥,你要小心,吳應熊那邊似乎是覺得有些不對了,還有……」他皺起眉:「朱家那邊好像也知道了些什麼,九哥的眼線說他們家也選了個人出來。」

胤禛一聽見吳應熊有所察覺,不由的微微皺眉,再聽見十四說朱家也知道了這事,不由的眉頭深鎖:「可知他們選出來的是誰?」

十四搖搖頭:「事關重大,眼線也沒探出來,只是……」他微微一曬說:「太祖皇帝都說了,朱家那幫人,也就朱元璋和朱棣拿得出手,他們兩個若是過來,這仗也就不用打了,所以……」

「我知道了。」除了朱元璋和朱棣,其他人倒是不用擔心,只是,胤禛也清楚,這朱家人肯定也知道這一點,想到這兒,他看了眼十四說:「可還有什麼需要注意的?」

「四哥也猜著了?」十四笑了笑說:「那朱家的確找了幫手,就是天地會和紅花會裡的人,他們倒是不足為慮,只是這關鍵,還是在弘歷身上……」

「我明白。」胤禛點點頭,這天地會和紅花會,粘桿處早有探子在裡面臥底,他們是不足為懼的。

只是這關鍵,還是落在弘歷身上,只要他能愛民如子,拔除弊病,使得百姓們都過上好日子,這樣一來,祖宗們也能輕鬆些,胤禛想到此處,便對十四說:「十四弟,煩勞你轉告皇阿瑪,弘歷這邊兒,我一定會好生監督他的!」

他們兩人在這裡商議著,那廂乾隆打了個噴嚏,頗為疑惑的縮了縮脖子,怪了,都到了養心殿了,怎麼朕還是覺得冷呢?



正文 善保

轉眼又是數月,乾隆這幾個月來忙得是腳不沾地,暈頭轉向,每日裡都有批不完的折子,接見不完的官員。

大朝會完了後便是御門聽政,處理政務,御門聽政完了回到養心殿,又是一大攤子事等著他。

賑濟雲南易門、石屏的地震災民、江蘇高郵、山東惠民等地的水災也需派人前去開倉賑濟,長江黃河一帶的堤壩也需修築。

西北戰事,乾隆派幾個駐邊大臣,額駙色布騰巴勒珠爾、郡王品級青滾雜卜、內大臣瑪木特、奉天將軍阿蘭泰從北路征討,定邊右副將軍薩喇勒、參贊大臣班珠爾、貝勒品級扎拉豐阿、內大臣鄂容安從西路征討。

處理完了這些事,便是接見各省、府、縣的官員,他以前御下一向是向聖祖皇帝看齊,寬仁為本,只要沒觸及他的底線,那這烏紗帽,一般來說還是保得住的。

可自從胤禛來了,乾隆就不得不每天接見一大堆的人,從京畿一帶開始,各省、府、縣的官員輪流進京,乾隆揪著吏部的人,拿了這些人歷年的考評,慢慢勘查……

每日裡這麼多事,乾隆幾乎是一睜眼就開始忙,一直到睡著了,他都還在說夢話:「愛卿,可要好好的為朕分憂啊……」

皇上忙,這下面的三省六部九卿的官員,那也是忙得個團團轉,吏部歷年來官員的考評;候選官吏、禮部的五禮;接待外藩、蜀國、工部的修築河堤;營造工事、兵部的各地兵事;糧草屬官調動、刑部的各種疑難案件;勾決犯人……

還有戶部,戶部主管歷年來的稅賦;國庫;銀錢調配,這其他五部,禮、吏、工、兵、刑,都要到戶部來要銀子,這麼一來,戶部尚書海望等人,是忙得不可開交。

這些都是明面兒上的,暗地裡,胤禛還是把地府裡的事透露了一部分給乾隆,乾隆也自知責任重大,打從十月起,就暗中把粘桿處的人撒出去,專查那一起貪官污吏。

到了一月末,乾隆已經是連著忙了好幾個月,連去永壽宮陪陪皇后,抱抱寶貝兒子的時間都沒有。

乾隆想到此處,就是長歎一口氣,他初時還以為皇阿瑪說要親自教養永琪是在說笑呢,可誰知……皇阿瑪他居然來真的。

乾隆一想起自己昨天忙裡偷閒,跑到永壽宮裡去看永琪,可誰知道……乾隆想到此處,心底的小人兒都忍不住想要咆哮了。

什麼叫永琪喜歡粘著妹妹,兄妹兩個感情好也不錯?他們兩個分明就是祖孫啊有木有!

只要一想到皇阿瑪有可能把自己乖巧可愛的寶貝小十二教的同他一樣成日裡板著個臉,三尺以外都能感到那股子寒氣的模樣,乾隆就緊張的把手裡的毛筆掰斷了,不行不行,朕一定要趕緊想個法子,分散皇阿瑪的注意力才行!

他想到這兒,腦海中突然靈光一閃。

對了,算算日子,和愛卿今年虛歲也快滿六歲了,等他一過了生辰,朕立馬尋個理由讓他進宮。

乾隆嘿嘿一笑,和愛卿當年雖說貪了不少銀子,可他到底也還算是個能吏,這一世,他阿瑪常保還活得好好的,不至於讓他衣食無著,再加上有了皇阿瑪的調教,等他長大了,那肯定又是一員幹吏啊!

二月初,日食,藉著這個由頭,乾隆處置了好幾個密折上的貪官,又升任劉統勳為巡察御史、阿里袞署理刑部尚書,命劉統勳微服至山東一帶巡察,阿里袞著力解決歷年遺留下來的難案。

月末,戶部刑部的折子一送上來,乾隆一下就樂了,難怪皇阿瑪喜歡抄家呢,這麼一抄下來,就是將近一百萬兩銀子入賬啊!

好事成雙,雙喜臨門,乾隆這邊兒還沒樂過,那邊兒永壽宮裡又來了人,說是皇后娘娘有喜了。

他可是心知肚明,皇后這肚子裡懷得,可是他的十三阿哥永璟,乾隆一想到此處,這心底的小人兒是險些淚流滿面。

想想這些日子永琪已經是越來越像皇阿瑪,那張小臉嚴肅的緊,三尺開外,他都能感受到從他身上散出的絲絲涼氣,乾隆就禁不住想要咬手絹,不能啊,朕的寶貝永琪,你可千萬不能學你皇瑪法啊,你現在可是個小格格,若是成天都板著個臉,以後怎麼嫁的出去喲?

一念至此,乾隆一巴掌拍在龍案上,現在小十三又要出生了,再想想已經朝著冰塊靠攏的寶貝兒子,乾隆毅然決定,為了朕日後去永壽宮不至於看到三坨大冰塊,為了永琪以後能找個好額駙和和美美的過日子,朕還是早點兒把和愛卿給弄進宮來吧!

六月初,準噶爾平定,乾隆一口氣封了一堆大臣,什麼親王、親王世子、郡王、貝勒、一等公、二等公、超勇公、誠勇公、信勇公等等,封賞完畢,便是大宴群臣。

順便再接見了一下拱衛宮闈有功的幾個大臣,其中,就有常保,平定準噶爾是大事,外官有乾隆來,內命婦則是皇后的事,乾隆早就跟皇后提過幾回,說要在八旗勳貴人家裡,給十二找幾個伴讀。

皇后一早就留上了心,這滿蒙八旗,如今各方面都不錯,孩子又肯上進,家風也不錯的人家,其實也就那麼幾戶,左右離不開滿洲八大姓,先頭孝賢皇后的娘家,傅恆那一家子,為人就很不錯。

那拉氏可是一早就聽說傅恆辭了那公爵之位,這樣的人,就很好,知進退。他教出來的兒子,定然也是好的。

只是……

乾隆一早就跟她通了氣,說一等輕車都尉鈕祜祿常保家的大兒子,和永琪的年齡差不多,也挺懂事的,家風也不錯,再者他們家也算是太后那一支的,再看看這常保的夫人,看上去也是極為穩重的,想來她的兒子應該也差不到哪裡去。

所以……

就先按著皇上說的,定下了吧。

又過了兩日,常保的夫人就帶著長子善保入宮了,乾隆下了朝,一聽說善保入宮了,登時兩眼放光,折子也不批了,帶著人就匆忙去永壽宮看和愛卿去了。

正文 樂極生悲

樂極生悲

乾隆進來的時候,一屋子的人都忙起身請安,他眼見著懷有身孕的皇后也顫巍巍的一手撐腰,一手扶著容嬤嬤起身預備請安,忙三步並作兩步的走上前去攙住了她:「皇后,朕不是早就說過,免了這些虛禮了麼?」

他一面說,一面小心翼翼的扶著那拉氏坐下:「如今你的身子可不比從前,萬事都要小心……」說到此處,乾隆頓了頓,他看著那拉氏的肚子,剛才她起的那麼急,不知道有沒有嚇著朕的小十三……

一想到這兒,乾隆頓時緊張起來:「珊圖玲阿,今天你覺得怎麼樣?太醫來請脈的時候怎麼說的,要不要再宣他們進來……」

他這麼一大串兒話說出來,聽得那拉氏心裡像是喝了蜜一樣甜:「皇上,臣妾無礙的……」她說到這兒,頓了頓,和乾隆交握的雙手微微用力,眼睛一瞥下面還保持著行禮姿勢的常保夫人和善保兩個,輕咳一聲,提醒乾隆這下面可還有兩個人呢,您可別忘了。

那拉氏這麼一提醒,乾隆才回過神兒來,他頓時有些尷尬,真是的,朕怎麼就光顧著緊張珊圖玲阿的肚子去了,倒把正事兒給忘了。

一念至此,乾隆忙讓還跪在地上,維持著行禮姿勢的母子二人起身,然後,才把目光投向了乖乖的站在額娘身側,低著頭的善保身上。

和愛卿啊,朕終於……又見到你了。

乾隆感歎著,不由的開始遙想起當年自己和和愛卿兩人,那君臣相得的往事來。

和珅,鈕祜祿善保,正紅旗人,曾封一等忠襄公,任首席大學士、領班軍機大臣,兼管吏部、戶部、刑部、理藩院、戶部三庫,還兼任翰林院掌院學士、《四庫全書》總裁官、領侍衛內大臣、步軍統領等要職……

上一世,自己同和愛卿,那可真是默契極深,無論是作詩聯句,和愛卿總能作出朕最喜歡的那種詩句來;和愛卿能言善道,每回同他說話,都讓朕覺得如沐春風,享受不已;和愛卿的一筆字寫的極好,後來自己懶的動筆,很多詩句都是讓他幫著寫出來……

再說和愛卿這人,雖說貪財了一些,但其精明強幹,卻是絲毫不遜於劉墉和紀曉嵐,想想某個隨時都在吞雲吐霧的紀大煙袋,再想想某個雖說很幹練,但那個大駝背卻是讓乾隆每每看到都覺得眼睛很痛的劉墉……

比起他們還有那些個長得歪瓜裂棗的大臣來,和愛卿長得倒真是不差,溫文儒雅,清俊秀美,有他在跟前侍候著,那才真的叫賞心悅目呢。

乾隆甩了甩頭,把劉墉那個大駝背從自己的腦海中甩出去,他看著小小的和愛卿,越發堅定了一定要把他送到皇阿瑪身邊兒去好好調.教一番的決心,自家皇阿瑪生平最憎惡的就是貪官污吏,乾隆可是知道的清清楚楚,只要和愛卿呆在皇阿瑪身邊,他這貪財的毛病肯定能被皇阿瑪給擰過來!再者皇阿瑪一手調.教出來的人,那可是個頂個的能幹啊……

想到以後可以把和愛卿一個人掰成三個人來用,大大的為自己分憂解勞,乾隆盯著和珅的目光不由的越發的熾熱起來:「這就是和……呃善保吧?」乾隆差點說漏嘴,他咳了一聲,硬生生的兜了回來。

「回皇上,奴才鈕祜祿善保,恭請皇上聖安。」出乎乾隆的意料,小小年紀的善保竟是一點兒都不怕生,見他垂詢,小傢伙不卑不亢的一串兒話就溜了出來。

咦?

乾隆頓覺有趣,他也見過不少與和愛卿年齡相仿的孩子,但哪一個都不像和愛卿這般,這麼小的年紀,第一次面聖,便是這般從容不迫,處變不驚,這份兒氣度,真不愧是朕的和愛卿啊!

乾隆一面感歎著,一面把小善保召到跟前來,和顏悅色的問他,什麼今年幾歲了,在家時可曾讀書,若有,讀到哪裡了一類的話。

「回皇上……」小善保一本正經的跪下來回來,因為離得近,乾隆可以很清楚的看見小傢伙忽閃著黑亮的眼睛,小臉上掛著一副認真的表情說著自己今年已經五歲了,三字經,千字文已經讀完了,先生已經開始著手教四書了云云。

乾隆看著小善保這麼一副小大人般正經的模樣,腦海中突然閃過和愛卿年輕那會兒清俊秀美的臉,再看看眼前眼前這張掛著嚴肅認真表情的粉嫩小臉,也不知怎的,突然玩心大起的一邊伸手捏了捏小傢伙還帶著嬰兒肥的小臉,一邊對著站在下面的常保夫人說:「你們把這孩子教的很好。」

他一邊說,一邊又看了眼小善保,見小傢伙瞠目結舌的看著自己,小嘴微張,一雙黑亮的眼睛眨也不眨的盯著自己,像是被自己方纔的舉動給嚇著了。

乾隆頓時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回頭對那拉氏說:「珊圖玲阿,這下你放心了吧。」

「皇上……」那拉氏也有些忍俊不禁,開始的時候她是覺得善保這孩子的確是和一般孩子不同,聰明伶俐的,現下看了小傢伙這副模樣,霎時是忍不住想笑,果然還是個孩子啊。

「吳書來,賞!」乾隆樂完,讓吳書來把事先準備好的東西賞給小善保,然後又命人領著他過去給見見十二阿哥。

交代完事後,乾隆便匆匆回了養心殿,他還有一大堆事要做呢,忙碌的乾隆根本沒注意到,在自己轉頭同皇后說話的時候,剛才還一副小孩兒家模樣的小善保那雙黑亮的眼中極快的閃過了一絲疑惑。

養心殿中,乾隆心情愉悅的批著奏折,有了和愛卿分散皇阿瑪的注意力,那一會兒朕就可以抱抱小十二了……

想到此處,乾隆心底的小人兒忍不住咬著手絹淚流滿面,這都多少天了,皇阿瑪總是把永琪帶在身邊,朕想好好抱抱他都不成,不過現在好了,和愛卿送過去了,唔,決定了,趕緊把手上的奏折批完,就去找寶貝兒子!

乾隆心裡的小算盤打的辟里啪啦響,加快了批奏折的速度,不過小半個時辰,他就批閱了十多本奏折,唔,乾隆停下動作,揉了揉手腕,看了眼放在一旁的奏折,照這個速度,再過一個時辰,朕就可以去看永琪了。

一想到這兒,乾隆頓時樂的眼睛都瞇了起來,他剛抓起一本奏折準備再接再厲,就看見吳書來一臉古怪的走了進來:「回皇上,永壽宮來人了。」

「哦?」永壽宮?乾隆有些疑惑的挑挑眉:「宣。」

「奴才給皇上請安。」

「怎麼是你?」乾隆看著來人,頗有些意外,來人是粘桿處統領額爾登布,他不是一直跟在皇阿瑪身邊匯報粘桿處諸項事務的麼,怎麼會到他這裡來?難道是皇阿瑪?

乾隆看著額爾登布,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回皇上,主子命奴才過來給皇上送些東西……」

「什麼東西?」乾隆微怔。

額爾登布拍拍手,西暖閣的密道內四個侍衛魚貫而出,前兩人手中各捧著一個大匣子,走在後面的兩人則合力抬著一個箱子,乾隆看著那匣子,突然覺得萬分眼熟,那東西,不是……

額爾登布待四人站定後,方對著眼角直抽的乾隆說:「回皇上,主子說了,難為您想著,主子說自己如今又要照顧五格格,還要照顧您送過去的人,難免精力不足,無暇他顧,所以吩咐奴才們把各省、府、道每月的密保先交由皇上分類,請皇上先行過目,之後,再交由主子定奪。」

額爾登布說完,拍拍手,四個侍衛打開了手中的東西,乾隆看著那匣子、箱子中的幾大摞奏折,突然想起了一句話,天作孽,猶可恕,自作孽,不可活啊……

就在乾隆淚流滿面的跟自家皇阿瑪送來的奏折戰鬥的時候,一輛小馬車離開宮門,車內坐著今天奉旨入宮覲見的鈕祜祿氏常保的夫人和即將入宮當差的善保。

出了宮,常保夫人才算是真正鬆了口氣,從接到要大兒子入宮的旨意後,她這心就提了起來,儘管善保從小就是乖巧聽話,聰明伶俐的,可這宮裡可不比外頭。

若是一步行差踏錯,那就是萬劫不復,善保就算是再怎麼聰明,他今年也不過五歲,這五歲的孩子,常保的夫人想到這兒,又有些愁眉不展,可今天兒子面聖時,瞅著皇上皇后都挺喜歡自己兒子的,有了這份喜歡,回去以後自己再跟夫君常保說說,好好教教孩子,只盼著他在宮裡能平平安安的。

想到此處,常保夫人忍不住看了眼坐在身旁的兒子,見他望著馬車窗外,似是在發呆。

「善保,怎麼啦?」常保夫人摩挲著兒子的頭一面問,心底一面思忖著是不是剛才去十二阿哥那兒發生了什麼?

「啊……?」她這麼一叫,善保回過神來,仰起頭,小臉上露出一抹笑容:「額娘,我沒事兒,只是……」他頓了頓,不好意思的搓著衣角說:「在想,皇上住的地方好大,牆好高啊……」

常保夫人聽他這麼一說,這才放下心來,只是,她想起以後這孩子的生活,又開始擔心:「皇上住的地方,是不一樣啊,不然……」她點點小傢伙的鼻頭說:「怎麼會有那麼一句話呢?」常保夫人頓了頓,見兒子眨眨眼,一臉困惑的模樣,這才緩緩的把那句話說出來:「一入宮門深似海。」這句話,本來說的是女子入宮,可用在現在,也並無不妥,皇宮那地方,表面上看是光鮮亮麗,無限榮光,可真要身處其中,才知道可怕。

那樣的榮光,背地裡也不知道付出了多少,常保夫人心裡清楚,自己家受皇上器重,這其中的東西必然是少不得要接觸的,而善保,遲早有一天,也會被迫做出選擇,只是,身為母親,她多少有些不忍。

只是現在,善保被欽點入宮成為十二阿哥的伴讀,皇上這道聖旨一下,他們不管心裡是怎麼想的,這就已經算是綁在了皇后這一脈上了,所以,就算是再怎麼不忍,有些該知道的,她還是得提點一下。

善保聽她這麼一說,想了想,才抬起頭,清澈的目光注視著自己的額娘,認真的點了點頭:「額娘,我知道了。」

「知道了就好……」常保夫人頗為欣慰的摸摸兒子的頭,善保從小就聰明,這句話,不管他懂了幾分,但只要他說出這麼一句話,那就代表他把這話給記在了心裡,有了這句話,她也可以放一半兒的心了。

一念至此,常保夫人看看小傢伙臉上那凝重的神情,便想著要怎麼讓兒子開心一下,她眼睛一掃,見外面晃過了一個熟悉的影子,急忙命車伕停車,然後才捏捏兒子的小臉說:「對了,善保,額娘記得出來的時候,你弟弟讓你給他帶什麼來著?」

「啊!」她這麼一提,善保這才想起來,他頓時懊惱的皺起眉,嘟噥著:「差點兒把這事兒給忘了!」他往外張望了一下,咦了一聲,然後拉了拉常保夫人的衣角說:「額娘……」

「行了行了,快下去吧,回頭誤了時辰,良保又該哭了。」常保夫人搖搖頭,看著大兒子開心的下車進了「致美齋」給小兒子選點心。

致美齋內,善保一面認真挑選著弟弟良保喜歡吃的棗泥松子餡兒和葡萄餡、椒鹽餡兒的點心,一面無意識的往皇宮的方向瞥了一眼。

都說子肖父,孫肖祖,老四這孫子,跟他還真像,善保想起那十二阿哥,搖搖頭,揀起一個葡萄餡兒的點心掰開,放在嘴裡,慢慢的品嚐著,還有剛才在路上遇到的那個什麼五阿哥,聽阿瑪說,他還是弘歷那小子最喜歡的一個阿哥。

想到此處,善保不禁皺了下眉頭。

「少爺,是不是不合您的口味……?」一旁的致美齋的小二慇勤的問。

「不是,」善保搖搖頭,順手又讓他把脂油蔥花餅包起來,思忖著,還有跟在五阿哥身後那兩個伴讀,那副趾高氣揚的模樣……還真是有趣,爺在上書房那會兒,那些個伴讀見了其餘皇子的伴讀,就算心裡再怎麼不屑,這表面上的功夫是要做的,可這兩個……

善保背著手,帶著拎了一堆點心的家人往外走,剛一進馬車,就見自家額娘笑意盈盈的望著自己,善保霎時間心中一軟,唇角一彎,湊過去陪著額娘東拉西扯,心裡卻是暗自冷笑,弘歷那小子,把這麼兩個東西放在那什麼五阿哥身邊,也不知道他打的是什麼算盤,不過,爺才不管那麼多,只要他們不來招惹爺便罷,若是欺到了爺頭上,那可怨不得爺心狠手辣!

善保眼中閃過一絲狠厲,當年失去的太多,這讓他分外重視今生的家人,若是有誰不長眼睛敢對他的家人做什麼,那他定會讓那些人後悔到這世上來一遭!

善保心裡這麼想著,那臉上自然就帶出了幾分顏色來,只是他小小年紀,這一生氣,那小臉霎時就鼓了起來,常保夫人一見自己這個平時行事穩重,像個小大人兒一般的兒子難得的露出了這副小孩兒家的模樣,頓覺可愛,忍不住捏了捏小傢伙鼓鼓的臉頰。

「額涼!」善保被自家額娘這麼一捏,頓時悲憤了,小手一抬,就想拍掉額娘的爪子。

「乖,乖……」常保夫人童心大起,一面捏著兒子粉嫩的小臉,一面努力安撫著他。

「……」善保被捏的兩眼淚汪汪的,暗自磨牙,愛新覺羅弘歷!都是你!要不是你剛才捏了爺,爺的額娘也不至於有樣學樣,你給爺等著!

而此時,遠在皇宮中的乾隆接連打了好幾個噴嚏,淚流滿面看著才少了三分之一的奏折,啪的一聲掰斷了手中的毛筆,仰天長嘯,皇阿瑪啊啊,不帶您這樣的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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