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負
真依剛到日本沒幾天,就接到了藤井優奈的電話,讓她務必參加今天的高中同學會。
真依初中高中都是在立海大讀的,同班的大部分也都是初中直升的同學,彼此之間感情非常好,在真依出國之前,他們班級每學年都會進行同學聚會,只不過除了第一次之外,之後的每回總有一小部分人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缺席。
真依已經連續缺了六回,這次知道她回來,藤井優奈怎麼也要磨著她去:「大家都五年沒見了,你個沒良心的,去了中國就不回來了,說好的友誼長存呢?你當初還說寒暑假都會回來,哪次回了?食言而肥,詛咒你這個夏天胖十斤!」
真依是在大二結束的時候去的中國,連一向交好的藤井優奈還是在她走的那天才知道的,當天就翹課去了她家,抱著她哭了半天,送她走的時候還讓她發誓一定要每年都回來一次,手機郵件各種聯繫不能斷。
也因此真依即使沒回來,還是由於小情報員藤井的緣故,知道了很多同學的消息。
比如入來陽子和渡邊潤在大二的時候就結婚了,畢業的時候入來陽子懷有三個月身孕,簡直人生贏家;
比如川村千里進了娛樂圈,居然還混得有模有樣。
比如真田弦一郎進了國家隊,拿了好幾次大獎。
零零碎碎說了很多,卻從不提及一個人。
真依也不問,只耐心地聽著,偶爾和她聊聊自己一開始因為語言不通鬧的笑話。
聯繫倒是沒斷,但真依並未再回到日本。
藤井優奈還在電話另一頭碎碎念著:「而且花音、涼子也很想你。」
真依驚喜了下:「花音還有涼子也在?」
花音在高中畢業就去了德國,涼子則是在大二的時候以交換生的身份去了澳大利亞。
「達也、一輝難得回來了,這次聚會算得上是難得的大聚,你也來吧。」頓了頓,藤井優奈又補充了句,「他們應該不會在。」
他們指的誰,兩人心知肚明。
真依笑笑,也不多談,她算了算時間,便問:「聚會定在什麼時候?我可能過幾天就要走了。」
藤井優奈吃驚了下:「走?去中國嗎?我還以為你回來就不走了。」
真依猶豫了下道:「可能以後都不回來了。」
她當初去中國是因為父親工作的調動,再加上那時候爺爺奶奶車禍去世,全家便打算移居中國。其實本來真依父母是打算讓她在日本念完大學再去中國,只是她那時和幸村分手,心灰意冷之下還是和父母一起去了中國。
「我這次來是參加我表姐的婚禮,他們一家以後可能會定居加拿大,我們在日本也就沒什麼親戚了。」這些話題說著感傷,真依補充了句,「當然,要是你結婚的話我一定會來的。」
藤井哼了聲:「你敢不來我就殺去中國,既然這樣,這次聚會說什麼也要來,畢竟大家聚一次也不容易。」
「好。」
掛斷電話,真依坐在飄窗上,望著窗外的夜空,微微出了神。
其實已經很久沒想起他了,她去中國,又要學中文,又要學基礎,忙得一天恨不得四十八個小時,前一個月她甚至每天才睡四個小時,等完全適應高強度的學習已經是一年以後了。
真依大學學的財會,專業知識繁雜,還要考會計從業資格證,初級會計資格,英語四級,總之每天的生活除了製作報表就是寫寫寫,記記記。
相較而言稍顯輕鬆的,就是日語等級考試。
畢業之後也順利進了日企,但會計工作忙的飛起,加班簡直是常態,這次來日本倒算難得的一次小偷懶。
聚會的時間是在今天晚上七點,後天則是表姐結婚的日子,時間正巧錯開,真依掛了電話便出門去買衣服。她這次帶過來的都是禮服,聚會又不能穿睡衣,只能亡羊補牢了。
小有存款又不會挑衣的真依直奔品牌店,試了幾套衣服,就決定下來了。嘿,這件連衣裙正好搭配她的高跟鞋,划算啊!
真依提著袋子出來,衣服的煩惱沒了,心情也輕鬆了,悠哉地買了杯咖啡解渴。
一輛黑色的商務車自路邊開過,後座的男人在漫不經心地看向窗外時,驀地坐直身子:「停車。」
車子在一邊停下,幸村再定眼看時,什麼也沒找到。
大概是最近的會議開太多,導致眼花了吧。也是,她怎麼可能會回來。
他那時候同意分手,不過是想留足夠的時間讓她冷靜,未曾想她會做的那麼決絕,以致再見一面都成了奢望。
坐在一邊的高木達也難得看到某人這般失魂的樣子,不由來了興趣,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只見烏泱泱一片人群,什麼也沒發現:「你剛在看什麼?」
「沒什麼。」幸村再開口時,又是一貫的沉穩冷靜,「開車吧。」
高木達也也知自己問不出什麼,聳聳肩:「你真不參加今天的同學會?」
「嗯。」
高木達也笑得一臉狡詐:「我可是聽說,麻生日和也會在。」
麻生日和,幸村的愛慕者,目前狂追他,奈何某人一點也不憐香惜玉,任美人次次失敗而回。
幸村看了他一眼:「你很閑?既然這樣,下個專案就由你負責。」
「別別別。」高木達也立刻投降,「我這幾天每天都只睡兩三個小時,我還打算這個案子談下後好好睡一覺。」
正在這時,他手機閃動了下,高木達也拿出手機,點開新進的短信,才看一眼,就笑了出來。
他把手機舉到幸村面前,一臉揶揄:「就算這樣,你也不去嗎?」
短信是藤井優奈發來的,上面只有很短很短的一句話。
真依也會來喲=3=
真依回到家也不早了,迅速的洗頭洗澡,套上新買的連衣裙,和表姐說了一聲,就出門了。本來藤井是打算過來接她的,不過被真依嫌麻煩拒絕了。
聚會的地方是一家KTV,離真依表姐家就五站路。
真依找到他們的房間,正打算推門進去,就有人從裡面開門了。
開門的人沒想到是她,驚訝了下,笑嘻嘻地朝裡面的人說:「你們猜猜是誰來了呀。」
她把門拉開,自己移到一邊,將站在門口的真依露了出來。
裡面嘈雜的人群安靜了下,鬧的更凶了。
「哎呦是倉木呀,好久不見。」
「哇,妹紙你漂亮了好多啊,女大十八變,越變越美麗。」
「嗷嗷妹紙你有男票了嗎,你覺得我怎麼樣!」
藤井優奈也看到她了,站起來走到她面前,拉著她走到自己之前坐的位置:「別理他們,這群人就愛起哄。」
秋山涼子和安西花音也蹭了過來,一人給了真依一個擁抱:「好想你啊。」
「我也很想你們。」
她們幾個人在角落談著彼此的生活,順帶回憶了下過去的學生生涯。
藤井優奈是她們這幾個人當中參加同學會次數最多的,她就充當解說員,一一給她們介紹過去。
有些人和學生時代相差很大,有些人卻基本沒什麼變化,入來陽子甚至帶了來四歲大的兒子,嫉妒的一群人紛紛叫嚷著要當孩子乾爸乾媽。
聊著聊著,就聊到了婚姻和家庭。
藤井優奈身為單身狗表情悲愴,秋山涼子在澳大利亞有個交往三個月的男友,安西花音也有了談婚論嫁的男友。
藤井優奈歎了口氣:「早知道我那時就死纏著真田好了。」
話落就感到不妥,看了眼真依,又調開話題:「你們渴不渴,要不要喝什麼?」
真依笑著問她:「那你怎麼不去追真田君?」
藤井見她一臉平靜,稍鬆口氣,也順著她的話道:「他現在在歐洲訓練,我是心有餘而力不足啊。」
當然,她也是開玩笑說的,她高中時期確實喜歡真田,只是都這麼久時間過去了,那些小小的仰慕早就消失殆盡了。
真依點點頭,剛要說話,就有人拿了幾罐飲料過來,給了她們:「你們女生喝飲料好了,還想吃什麼就去買,今天副班請客,盡情敲詐。」
他們副班長就是人生贏家渡邊潤,有妻有子事業有成。
藤井也不和他客氣,直接拿了飲料分給真依他們:「達也這小子不是說今天要來的嗎,怎麼還沒過來。」
那人笑道:「本來快到了,好像要去接什麼人,又走了。」
秋山涼子嘖了聲:「該不會是女朋友吧。」
說曹操曹操到,大門又一次被打開,出現在門口的正是高木達也。
藤井哎呦了聲:「才一年不見,這人又騷包了許多啊……」
後面的話,盡數止於口中。
在高木達也進來之後,又進來了一個人。
那人就站在門口,西裝革履,自成風景。
幾乎大半部分人都倒吸了口氣。居然是幸村精市!
近幾年在日本風生水起的商界新貴,長得好看,有錢,最重要是,單身!
真依抬頭,一眼就對上對方看過來的眼神。真依彎了彎嘴唇,對他笑了一下,低頭擰開瓶蓋。
真依沒想到會在這裡見到他,她回想了下自己剛才的表現,嗯,雲淡風輕,平靜自然。
藤井也沒想到這次幸村回來,畢竟也是四五年沒再碰面的人了。
只是,始終沒忘的,是她在告知對方真依離開日本時,他眼裡的波瀾在潮湧之後平靜了下來,仿佛萬籟俱滅,再無生機。
幸村進來後,去了高木達也那邊,幾名男生也圍了過去,氣氛熱絡。
兩人距離有點遠,真依鬆口氣之後才發現自己並沒有像表現的那麼冷靜,她的所有注意力還是被對方輕而易舉地吸引過去。
一瓶飲料就在她發呆中無意識地喝完,真依扯扯藤井的衣服,湊到她耳邊,小聲地告訴她自己出去一趟。
藤井一臉了然,還問她:「需不需要我陪你。」
真依:……
她只是想去趟洗手間而已……
果斷拒絕掉藤井的陪伴,真依按著走廊的標語提示找到了洗手間。
出來的時候,真依看到倚靠在牆邊的男人後,怔住。
之前包廂燈光有些暗,她沒有看太清,如今處於燈火明亮之下,近距離再看,感覺對方成熟穩重,嗯,更好看了。
幸村聽到有人出來的腳步聲,他抬頭靜靜地看著真依。
誰也沒出聲,就那麼站著,氣氛平和,仿佛他們之間並沒有那六年的隔閡,更不曾橫跨著三個生命。
她的爺爺奶奶,和他的叔叔。
「好久不見。」最終,幸村道。
真依眉眼淺淺彎著:「好久不見。」
也沒什麼好說的,真依朝他點點頭,打算離開,手機鈴聲卻響了起來。
真依一看到來電顯示,就頗感頭疼,任命地接起來。
「嗨。」電話那頭的小男孩聲音軟軟糯糯,帶著小奶音,「想我了沒有?」
「想,非常想。」
幸村看著她疏離的淺笑點點加深,聲音溫柔,表情是掩不住的寵溺。
電話那頭是誰?親人,還是……男朋友?
他所有的心思,在聽到她下一句話時驟停,眼裡是凝聚的風暴。
真依被纏的厲害,不得不舉白旗投降:「好好好,媽咪一定記得給你帶手辦,你還想要什麼?」
倉木駿是真依哥哥領養的孩子,有些自閉症,但意外地纏真依,兩人感情很好,連開口的第一句話也是叫的真依。
一家人努力了半天也沒能讓他改過來,就索性隨他了。真依哥哥還常笑著和真依開玩笑說:「我看你乾脆就把小駿領回去養好了。」
聲音很是吃醋。
不過哥哥嫂嫂工作確實忙,大半時間都是由真依照顧。
真依又割地賠款答應了一堆條件,小男孩才滿意地掛了電話。
真依合上手機,看到還在原處的幸村愣了下,她還以為他已經走了。
心思流轉間,她朝他笑笑,就要往包廂裡走,地面卻搖晃了下。
幸村反應極快地一把拉住真依的手,往外跑去:「走。」
真依也不掙扎,順從地跟上他的腳步往外飛奔。
地面又搖晃了下,之後晃動的頻率越來越頻繁,牆面漸漸有碎石頭被震落。日本房屋抗震能力極高,兩人一看這動靜,心裡都知曉,這場地震至少七級以上。
牆壁上有吊燈開始鬆動,很快掉了下來。
「小心!」幸村眼疾手快地扯了她一把,自己反條件地伸手臂擋了下。
吊燈在砸向他的手臂之後又砸向一邊的地面上。
「你怎麼樣?」真依心急地看著他手背上被碎片劃過的傷口。
幸村不著痕跡地抖了下左手:「沒事,我們先出去。」
那一下砸的厲害,但周圍震動越來越猛烈,已經沒多少時間留給他們了。
離出口越近,震動地越厲害,又一個劇烈震動後,牆面開始坍塌,一塊巨石向他們傾來。
幸村本能地拽過真依,將她壓在身/下。
坍塌的牆面重重地砸到幸村背上,還不等他反應過來,又一塊巨石砸向他們。
身/下的真依因為受到撞擊已經昏迷過去,幸村眼睛模糊的看不清懷裡小姑娘的容貌,他全身都受到了急劇地衝撞擠壓,即便如此,他依然緊扣真依的手不放。
這是他心心念念了許久的小姑娘,只是遺憾,到底沒能護好她。
如果有來生,如果有來生……
真依,可不可以,請不要那麼快就放棄我。
他的
幸村是被窸窸窣窣伴隨著交談的聲音吵醒的。
「他……有沒有……」
「病人……發燒……休息一下……」
「嗯,好的……」
「……打針……」
但他身體實在太疲倦,耳朵只來得及捕捉到這幾段,又沉睡了過去。
真依覺得自己今天真是太倒楣了。
早上起床的時候腹部就隱隱作痛,上課上到一半就感覺一股熱流湧出,真依不得不請假回家換了褲子。
爸媽都不在家,真依將褲子浸泡在水裡,自己泡了杯紅棗茶,喝完之後就趕去學校。
實在是高一才開學兩個星期,老師講的都是新知識,她又不聰明,只能靠勤奮努力,褲子什麼就等她放學回來再解決吧><
真依到學校的時候,校園很安靜,顯然還在上課,她目不斜視地匆匆往教學樓趕去。
經過花園的時候,真依餘光看到有人向這邊走來,她本來打算讓一邊,奈何刹不住腳步,直直撞上對方,結果她沒事,對方倒下了( ⊙ o ⊙)!
真依趕緊上前,在看到對方的容貌之後傻眼了。
暈倒在地的,正是他們班剛上任的班長,幸村精市。
原來她已經強壯到可以一把撞暈班長的地步了嗎!=口=!
真依遲疑了下,蹲下/身子,小心翼翼地戳了下幸村胳膊:「幸、幸村君……」
沒反應。
真依見他臉頰有些紅,看了眼四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觸碰了下他額頭,被炙熱的溫度灼地一跳:「好燙,發燒了吧。」
真依試著扶起幸村,奈何她個頭小力氣也不多,努力了半天還是失敗了,偏偏周圍又沒有經過的行人,真依為難地扒扒小卷髮,最後只能認命地給哥哥打了電話。
倉木啟今年正上大一,學校離立海大非常近,當初選擇這邊的大學也是為了方便照顧妹妹。倉木啟接到自家妹妹的八百里求救短信時正在上英語課,他果斷讓同桌掩護,直接翹了課過來。
他啟到的時候,就看到自家妹妹可憐兮兮地蹲在地上,像一隻迷惘的小薩摩耶。
真依看到倉木啟過來,簡直像找到主心骨一般,巴巴地望過去:「哥,我把人撞暈了,怎麼辦?」
倉木啟揉揉真依的腦袋:「先把人送到醫院,真撞壞腦袋了,我們再把他運回來,假裝什麼也沒看到。」
真依:=口=!
大哥,這麼兇殘真的可以嗎!
真依糾結半天:「他是我們班長……」言外之意就是作案被人目睹了。
此時倉木啟已經探過幸村體溫,心裡多少有了數,聽真依這麼說,似笑非笑地:「那怎麼辦呢?唉,看來我們只能滅口了。」
……語氣這麼雲淡風輕真的大丈夫?
說是這麼說,倉木啟還是指揮著真依將幸村扶到自己後背上。
才背上,倉木啟就覺得身子一沉。有、有點重……沒想到妹子看上去文弱的同學還蠻有重量的。
倉木啟瞟向正乖巧地走在他身邊的軟萌妹子,果斷托了托背上的少年,不吭聲地繼續扛著。
嗯,自家這麼可愛的妹子,還是遠離小屁孩好。
到達醫院,醫生給幸村一量體溫,39.5°,果斷開藥打針。
也是他們幸運,這個房間雖然有四張病床,但實際就就住了兩個人,除了幸村,還有一個人下樓散步去了。
倉木啟去辦住院手續,真依就坐在相鄰的病床上照看,順便給班主任打了個電話說明情況,要到了幸村母親的電話。
真依又打電話向幸村母親說明原委。
一開始幸村母親是不相信的,甚至以為是騙人的電話。自家人知曉自家事,自己兒子的能耐自己還不清楚?典型的穿衣顯瘦脫衣有肉,也就外貌能騙騙小姑娘了。
直到真依表明幸村被自己撞暈多半是因為本身高燒的緣故,又讓幸村母親向班主任求證,幸村母親這才相信。
但是幸村爸爸昨天出差去了,而她幸村媽媽今天也不在神奈川,幸村妹妹也還小,幸村母親只能拜託真依照看,她自己儘量下午趕回來。
畢竟禍是自己闖的,真依自然一口應下。
真依覺得,自己大概會因這件事,給幸村一家留下深刻印象……o(>_<)o ……
她都能想像地出來,以後幸村一家談到自己時的臺詞:這是個能一把撞暈我(兒子)的女漢子!
心好累……
倉木啟交完費用來的時候,就看到真依一臉扭曲的表情,不由驚了下:「怎麼了?難道這小子真燒壞腦子了?」
真依:「……沒有。」
倉木啟鬆口氣,誇張地拍了拍胸口:「那你還一副嚴肅的樣子。」
真依:QAQ
好歹她們班班長是個大美人,她的形象啊!
幸村掛完一瓶已經是中午了,倉木啟看了看他剩下一瓶的量,見他仍沒醒過來,便問真依:「你中午要吃什麼?我去買?」
「隨便吧,我不是很餓。」
「不餓也要吃點,就豬扒飯吧,怎麼樣?」
「嗯,可以。」
倉木啟去外面買了兩份豬扒飯兩杯飲料,想到被自家妹子撞暈的男生,又多加了一份豬扒飯。
回來的時候,幸村還沒醒,倆人就在一邊解決了豬扒飯,一人捧著一杯飲料聊了起來。
「哥哥,你今天沒有課嗎?」
倉木啟臉不紅心不跳地回答:「沒有。」
「咦,我怎麼記得你今天有英語課的?」真依想起自己上星期似乎在家裡看過倉木啟的課程表。
他要是走了,那不得任他們兩個單獨相處?哪能便宜這小子。
真妹控倉木啟一口否決:「肯定是你看錯了。」
真依:……
原本還只是懷疑,一看哥哥回答的這麼快速,就知道他多半是翹課了。不過倉木啟英語確實極好,翹一節課也沒什麼,真依便不再說什麼。
喝了一大杯飲料,真依和哥哥說了聲便出去了。
倉木啟將最後一口飲料喝盡,認命地將垃圾收拾好,出去找垃圾箱了。
扔完垃圾,倉木啟推門進來,正對上病床上坐著的少年銳利的眼神。
嘿,這眼神,挺鋒利呀。
倉木啟樂了下:「你醒了?」
對方像是傻了一般,好半天才啞聲著「嗯」了一句應著。
倉木啟關門進來,自我介紹:「我是倉木啟。」
幸村斂眉。
他自然是認得他的。她的哥哥,倉木啟。
當初知曉自己和他妹妹交往後,還曾笑言,如果他們以後要打分手官司,可以找他,不要任何費用。
倉木啟見對方沒說話,明白對方可能高燒轉不過腦子,便又接著道:「這裡是醫院,你發高燒被我妹撞暈了,我們就把你送到醫院裡,我說你毛都沒長齊還學什麼大人硬逞強,既然身體不舒服就應該早點請假,還強撐著去上什麼課,自己都不對自己的身體負責……」
幸村看著他亂七八糟說了一大堆,忍不住開口打斷:「不好意思,我頭有點暈,可以請你重新說一遍嗎?」
果然是燒壞腦子了吧。
倉木啟了然:「事情的經過是這樣的……」
即使發著高燒,幸村的腦袋依然飛速旋轉,瞬間理清所有頭緒,知曉了自己現在所處的時間和地方。
幸村從未想過有一天,命運會贈予他這樣的奇跡。
他妥善收斂起所有情緒,安靜地聽著倉木啟將事情經過講明。
將來龍去脈講一遍後,倉木啟咳了聲道:「所以現在是我們來照顧你,你母親大概晚上能到,雖然是我妹把你撞暈,但你自己也有責任,不過該我們負責的,我們一定會負責。」
當然了,不是他們責任的,他們也不會去管。
身為妹控党,倉木啟嚴防一切接近自家妹子的男性生物。
幸村自然知曉他的言外之意,忍不住失笑。正要說什麼,就看見外面的房門被推開,露出的,是記憶中熟悉的微笑。
栗色小卷髮襯得臉龐就巴掌大小,五官秀麗,身上還穿著校服,看起來青蔥鮮嫩,軟軟萌萌,笑起時,彎著眉眼,像一隻可愛的小倉鼠。
這是,他的小姑娘。
距離
倉木啟防幸村跟防狼一樣嚴實,也不得不承認,和他聊天是一件極輕鬆的事情。
即使他把話題拐到刁鑽的事情上,對方也能輕描淡寫地接上,並說出自己的見解。
果斷防的更嚴實了。
真依完全看不出倆人之間的暗潮洶湧,她在看到幸村醒來後就放心了。人很精神,腦子轉得很快,顯然沒受到她之前撞擊的傷害,簡直太棒了!
正這麼想著,便見幸村將目光投到了自己身上,不知為什麼,真依莫名地有些緊張。
卻見對方笑得一派清風朗月:「說起來,還要謝謝倉木桑,不然我可能還要在地上躺屍到被人發現。」
真依原本還擔心會暴露自己大力士的真相,沒想到對方這麼體貼,語言詼諧,簡單的三言兩語就去掉了她的忐忑,頓時整個人都輕鬆了起來,笑得真誠又欣慰:「也怪我走路沒注意,你沒事真是太好了。」
又單純又好拐騙。
幸村眼裡的笑意又添了幾分:「我這也算因禍得福了,就是耽誤你今天的課程了。」
她在他觸手可及的地方。
幸村想,他不提前下手,豈不太辜負這一場重生?
對方表情擔心愧疚,真依忙道:「沒事,我有什麼不清楚的地方可以問我哥,而且剛開始教的都不會是特別難的內容,我回家多看點書就好。」話是這麼說,一向學習勤奮的小姑娘眼裡還是多少覺得可惜。
幸村自然將她的可惜收入眼裡,他沉吟了下道:「如果學習上有困難的,可以來問我。」
真依一聽眼睛都亮了,有學霸加持連她那點小擔憂都去的無影無蹤:「謝謝。」
「不客氣。」
兩人相視而笑,親近了許多。
倉木啟冷眼旁觀兩人談笑風生,內心替自家妹子歎了口氣,不著痕跡地加入他們的談話:「不過畢竟開學沒多久,請太久假也不好,要不真依你去上課,我替你照顧他?」
真依踟躕:「這不太好吧。」
幸村雖然想和真依多待一點,但也不會因為自己的那點小心思而捆綁她,因此也跟著道:「沒事的,我已經好多了。」
「那……」真依看向倉木啟,得到自己哥哥的首肯,頗有些愧疚,「那我去上課了……」
看到幸村黯淡下來的眼神,真依不忍地又加上一句:「等我上完課再來看你,順便把筆記帶給你看。」
幸村笑意溫暖:「謝謝。」
真依被笑得莫名臉紅:「那、那我走了,拜拜。」
「嗯。」
真依又和哥哥告別之後,就去上學了。
倉木啟看著真依出去,轉過頭來告訴幸村:「我去叫護士過來給你量□□溫。」
幸村點頭:「麻煩你了。」
體溫確實降了一點,但還是維持著39°的高燒,倉木啟見他燒的臉頰暈染了赤紅,身為一個直男都被美人慵懶倦色驚豔到了,果斷保持高度警覺,心想等妹妹來了一定要嚴防死守。
等護士離開後,倉木啟道:「你要不再睡一會吧,我就在旁邊,難受的話就和我說。」
之前因為真依在,幸村一直強撐著精神,如今聽他這麼一說,便任由疲倦湧上心頭:「謝謝。」
他躺回到床上,閉上眼睛,卻沒有睡意,腦海裡有一根神經異常興奮。
直到現在,他才徹底踏實。
他是真的回到十年前了,沒有了無音訊形單影隻的那六年,彼此更不曾有過隔閡決裂。
幸村不信神明,但這一刻,他心懷感恩。
幸村是在大一的時候和真依交往的。
高一彼此還尚且末世,各自有各自的朋友圈,高二交集多了,參加競賽也多,慢慢便有了交流,高三因為學業繁忙,也沒多餘時間談及感情這方面,大一在同一個學校,又是同一個專業,情愫暗生,舉止曖昧,到了大二便有了水到渠成的交往。
當時倉木啟知道後,還特地找了真依談心,覺得他們這個年紀還太小,不夠認真,把感情當做過家家。
真依這個人,別看她平時又乖巧又聽話,整個人軟軟萌萌地讓人看著就心軟喜歡,但她一旦決定什麼事,就格外堅定。就好像對學習,對競賽,對他。
他們交往了兩年,那個時候,幸村是真的以為他們會一直這麼交往下去,沒有吵架,平靜溫和,談及彼此時,眼裡心裡滿是暖暖的笑。
就這麼交往下去,直到走進婚姻的殿堂,許下一生的承諾。
但所有的暢想都在一場車禍後支離破碎。
一場車禍,他失去了他的叔叔,她失去了她的爺爺奶奶,同時丟失的,還有他們的未來。
好像生活從來這樣,在你最幸福的時候給予沉重一擊。
那場事故,沒有人酒駕,只是一場生活的玩笑。從拐彎處馳來的自行車,橫越了馬路,引得兩輛汽車為了避讓,直直地相撞。騎自行車的人摔了個重傷,被醫生急救過來,而兩輛汽車的主人卻再沒睜開過眼睛。
不是他們的錯,卻要他們來買單。
真依和爺爺奶奶感情非常好,受不住這樣的打擊,她也無法再面對他的家人,在一個星期後,和他提了分手。
他同意了。
然後,便是時隔六年的空白。
再見到她,已是滄海桑田。
她還是他記憶裡的小姑娘,他卻不再是她的喜歡。她有了婚姻,有了小孩。
真依,這世上的事,哪有這樣欠債不還的道理。
地震的時候,他救她,未嘗沒有自己的那點陰暗。
他想要她記住他,即便是以一種生命完結的方式。
他的眼裡,心裡,滿滿都是她,定然也要她的眼裡,心裡,全是他。
幸好命運寬厚,得以重生。
他又見到了她,對他毫無保留,笑意冉冉的她。
奈何看得到吃不著,還要等上三年……
幸村再一次肯定,自己絕對要提早下手,免得生出差錯。
嗯,就從學業上接近她開始吧X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