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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 《(網王+櫻蘭)深夏的夏天》作者:灼沐【完結】

☆、噢~父親

  大部分的人,總是會偏向更優秀更有能力的那一方吧。所以,子女這種小鬼,也是這樣的吧。所以吉原輝從來不認為自己不喜歡吉原深夏是件錯事,吉原深夏既不可愛,性格也反叛,成績差,幾乎沒有什麼特長,還總是給他惹禍。這樣的女兒,哪怕是說出來,都會覺得丟人。久而久之,大家對吉原家也就存下了只有一個優秀的兒子的印象,至於女兒,吉原家有女兒嗎?

  自從兩年前闖了禍的吉原深夏被東京的岳父給帶走後,吉原輝就覺得這個家處在一個奇怪的平衡狀態中,但他還是十分的滿意,溫柔體貼的妻子,優秀努力的兒子,完美的三口之家。因此,在三浦智致電希望能成為深夏的監護人時,他沒有猶豫就答應了。

  可好景不長,兩年後,深夏又回來了。漂亮的外表,得體的談吐,優異的成績,還有那本置放在自家妻子包包裡總是隨身帶著的小說。如果有這樣的女兒,一定是件很幸運的事呀~曾有人發出過這樣的感歎。對此,吉原輝只能不知所謂地苦笑。他原本可以擁有這樣的女兒,但現在,卻是他主動將她給丟棄了,也因為這件事,就連妻子和兒子,也都對他冷淡了許多。

  吉原深夏在吉原家一直都是不重要的存在。而他所以為的完美之家,卻是在這樣一個不重要的存在離開後,搖搖欲墜了起來。

  面對著吉原輝複雜的眼神,深夏鎮定自若舉止優雅地吃著義大利面,細嚼慢嚥的樣子,好像是在吃著自己特別喜歡的東西,認真得讓人一看到就覺得很有食欲。吉原輝從來沒有仔細看過自己的女兒,在存在腦海裡的記憶中,對於過去的吉原深夏,他所能想起的只是一團亂糟糟的身影,糟糕的行為舉止,糟糕的學習成績,糟糕的性格脾氣,這些都讓他賢慧的妻子操碎了心。像這樣的女兒還不如沒有,後面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就開始演變成這個地步。

  深夏放下叉子,用潔白的紙巾拭了拭嘴角,笑容如教科書般標準禮貌,「吉原先生只需要看著我吃就能飽嗎?」

  是疏離的『吉原先生』,不是恭敬的『父親』,也不是親切的『爸爸』。不再有那種渴慕的眼神,也不再有那種親昵的態度,有的只是淡漠的疏遠感,就好像第一次見面的陌生人般。

  以後當真就是陌生人了嗎?想起那日彩音回來後沖他歇斯底里的叫喊和眼淚,再對比深夏在那位柳生醫生面前乖巧的舉止,無論面對什麼樣的事情總是穩重的吉原輝莫名地不悅起來,「和我說話不需要這樣刻意地陌生。」

  「可是,我一點都不刻意。本來就和你很陌生了不是嗎?所以也不需要刻意呐~」深夏第一次發現吉原輝對她的態度也能如此的『和善』,真是可笑。當她開始遠離他們的時候,這群可謂是本該是世界上最親切的人又努力地朝她靠近。

  「好。我不跟你置氣。深夏,告訴我,你為什麼要靠近柳生家的人。」吉原輝在壓低聲音的時候,也壓低的身子前傾肅然問道。當然這也是在柳生誠不小心被吉原輝弄髒了袖子去洗手間清理中間才能詢問的。

  學著吉原輝警戒的模樣,深夏笑眯眯地說,「那是因為他們比起你們更像我的家人。」

  「那你知道他們可是……」

  「當然知道。」深夏冷冷地打斷了他的話,那種『為你好』『恨鐵不成鋼』的眼神,她現在看了,就覺得無趣。每一次吉原彩音在教訓她的時候,總是用那樣的眼神。對你的嚴厲,對你的約束,對你的苛求,這些統統都是因為愛。可若真是愛,又怎會讓你遍體鱗傷到奄奄一息的地步。她才不吃這一套。那個渴望你們父愛母愛的女孩,早就去天國了。歪著頭,深夏以格外純真的眼神不含一絲雜質地說道,「在乎這個的,只有你們吧。佑子阿姨知道了,可都沒有責怪過我。何況,那個時候,那件事,當真是我做的嗎?因為他人的一言之詞,就肯定我的罪行。怎麼說,你們這樣的父母,都讓人心寒。」在鳳鏡夜告訴她那個當年車禍肇事者的下落後,她也就得到了所謂的真相。

  有些東西,果然還是什麼都不知道,才是最好的。哪怕是被蒙蔽,相較之看到真相的我們,也會是更幸福的存在。

  「我知道。當年我們的做法也有失妥當。」

  「不止是有失妥當。」深夏斜眯著眼睛,像一隻慵懶的小貓似的,嘖嘖地搖晃著自己柔若無骨的爪子,「而是很沒有人心。」接著,又伸出食指點了點自己的額頭,「也很沒腦子。不調查,不諮詢,就連問一句都沒有,直接給吉原深夏判了罪,如果不是你們把吉原深夏硬是帶去道歉,她也不會逃跑,不逃跑,也就不會掉下水,不掉下水……」聲音在此消弭,那個女孩也不會死呀!這種話,她無法說出來。深深呼出口氣,深夏又露出極容易讓人產生好感的笑容,「真的不知道是該說幸運,還是倒楣。但是我還是要說聲感謝。」

  就在吉原輝在深夏這句話下臉色又變得晴朗起來時,深夏又是一盆冷水潑過去,「不過這並不代表我們有多熟。不顧我的意願,就讓舅舅成為我的監護人。已經證明了,以前的我是多麼的天真,以為只要自己夠努力,就能夠得到你們稍微多一點點的注意。可惜沒有,現在,當然了,也不再需要了。所以,吉原先生,在這裡我再強調一下,以後的你,或者是以後的吉原夫人,都不要隨隨便便就來打擾我的生活,哪樣會給我造成困擾的。就比如,不要來要求我離開立海大滾回東京,不要來質問我為什麼要靠近柳生家的人。」

  「你以為我會同意嗎?」吉原輝有些惱火地瞪向她。他怎麼不知道什麼時候她的膽子變得這麼大了,竟然當眾警告他。

  侍者送上一小疊的草莓,在那片鮮紅欲滴的豔麗下,深夏的笑容愈發的雅氣無辜起來,「不要誤會,那些話可不是警告也不是威脅。真正的威脅和警告應該這麼說,你要小心,我會去外公和舅舅那裡告狀。你說,到時候他們準備怎麼辦?會不會借此機會來打擊你的公司呢?他們好像很久以前就想給你點苦頭嘗嘗了。聽說,你公司有百分之十五的股份在我的名下對嗎?雖然要等到成年後才可以動用,但是也不妨礙我提前把它給賣了吧。我看賣給吉原先生您的對頭公司,似乎很不錯喲~」小小地咬了一口草莓,清爽的酸甜味濃濃地流淌進了整個口腔,讓深夏露出給舒爽的笑容,「這樣的話,才算是威脅吧。」

  吉原輝冷酷地看著就坐在自己對面很快樂地吃著草莓的深夏,如果不是知道這兩年她在東京經受過怎樣的歷練和努力才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他都要懷疑她根本就不是自己的女兒。不知為何,他突然間就懷念起當年那個用怯弱敬仰的目光望著他的那個小小身影,心無端地柔軟了起來。

  明顯感覺到吉原輝發自內心的轉變,深夏略微詫異地望過去,但還沒來得及問什麼,柳生誠就回來了,「不好意思。耽誤太久了。」其實,深夏知道,柳生誠早就出洗手間了,只是似乎想給她和吉原輝多些時間,才在那邊的盆景後面站了許久,直到她把想說的都說完,才走回來打斷吉原輝。

  「沒關係。要我說不好意思才對,方才把你的衣袖弄髒了。」

  就此。兩個大人,尤其是兩個成熟的男人,就這樣你一言我一語像所有男人間的聊天那樣,聊著當下經濟國際球類的話題,而每當吉原輝的話題落到深夏的時候,柳生誠總會很自然地將話題轉移。比如說到深夏在校的成績,到柳生誠那裡就會變成現今學生升學的壓力,說起深夏的家庭,他又會聊到某某個綜藝節目裡親子活動。如此的手段層出不窮,直到吉原輝什麼都沒敲擊到離開為止。

  「給您添麻煩了。」深夏很有誠意地低下頭,雙手拘謹地疊交放在並齊的膝蓋上。

  「有麻煩嗎?他,是你父親吧。」

  沒有回避,深夏淡然地點頭,「血緣上可以說是父親。不過也多虧了他們,我才能夠長大。」但這份恩情,在吉原深夏死掉的那刻,就徹底瞭解了吧。他們給了她生命,但也結束了她的生命。臨到這時,她甚至還能清晰地回想起那個時候在水中,那個女孩是帶著怎樣解脫的心情而放棄生命的。

  這種家家有本難念的經。柳生誠也不好多說什麼。無論是安慰還是責駡那個父親,看深夏那種不在意的表情,似乎都沒有用了。對於那位元時不時會在電視上或報紙上出現的吉原,柳生誠最大的印象就是停留在他那個完美的三口之家,那個三口之家,並沒有深夏的地位吧。一個被隱藏了的女兒,一個被忽視的女兒,一個獨居在外不被承認的女兒。這樣要如何讓孩子原諒。柳生誠能夠理解深夏那句『吉原先生』,生疏而禮貌的距離,那就是最好的距離。

  『深夏真的是個可憐的孩子。』曾經他在佑子那裡聽到嗚咽著的這麼一句話,直到現在他是明白了。有父母,卻像沒有父母一樣。那還不如沒有的那種心情。明明才只是一個高中女生,卻要承受這麼多。柳生誠心裡的疼惜更加地多了起來。

  「我送你回去吧。」

  「叔叔不回家嗎?佑子阿姨一定在等你。」深夏記得每次柳生誠加班的時候,柳生佑子總會坐在客廳裡等著。

  柳生誠呵呵地笑道,「叔叔當然是要回家的。先把你送回去才放心。」本來他是想邀請深夏就直接住到他家算了,但想了下,這種話還是讓佑子開口比較好。

  「那謝謝叔叔了。」道謝後,深夏孩子氣地跳上了車的副駕駛座。

  恍惚間,柳生誠竟好似看到了小時候的月亞一蹦一跳的身影,揉了揉眉間,低笑著,他又沒有喝酒,怎麼就會產生這種幻覺。難道真的被佑子那些胡言亂語給弄糊塗了?

  車很安全地開到了深夏所居住的房子。

  下車說完再見後,就在柳生誠啟動車的時候,深夏忽然走了過來,認真地看著他,「叔叔。您知道我叫吉原深夏對吧。父親是吉原輝。那您知不知道,兩年前月亞醬出車禍的事情。」

  柳生誠一呆,便憐惜地摸摸她的頭,「我知道。」看他那慈愛的樣子,好像根本就不認為這件事是深夏做的。如果是不認識深夏的話,他可能會相信,但現在……他又怎麼相信呢。

  深夏忍住心裡的喜悅,但還是忍不住笑起,往後跳了兩步,淑女的小模樣全部都給丟開了,沖著柳生誠大幅度地招手,「晚安。柳生叔叔。晚上做個好夢。」

  送走了柳生誠後,深夏輕鬆地哼著小調慢悠悠地掏出鑰匙,走進玄關。但就在她手按上燈光開關的那一刻,一道奇怪的陌生氣息霍然出現在她身邊,接著,一股濃重的乙醚味道撲面而來。

  沒有任何預兆,深夏只能軟軟地倒了下去,目光迷離間,只看到一個男人的身影。

  是誰呢……


☆、閉上眼睛的重生

  『莉央幫我請一下假,我有點事來不了學校了。』

  『小惠~怎麼樣,有切原陪你是想不起我了吧~這幾天我要去東京一趟,就不來看你了。』

  『有事要去東京。替我轉告柳生阿姨和叔叔一聲,另外順便替我向還在生病中的月亞問候一聲,希望她早日病體康復。』

  『阿夜。昨天,我跟吉原輝見面了……』

  帶著手套的手指在按鍵上滑動著,螢幕上的字一個個敲了出來向外發送出去。整個房間都是黑暗的,唯一亮的就只有那發著微弱白光的手機螢幕。距離那一小團白光不遠處,深夏就像一隻沒有生命的玩偶般無聲地躺在房間裡唯一的床上,纏繞在眼睛上一圈圈厚重的紗布,使之看上去愈發的脆弱幽靜。整個房間也就只有臨近天花頂才有一格小小的四方形窗戶,但就連那裡,也被人用木板給縝密地釘上了。

  發完短信後,他走到深夏的床前,用被手套包裹的手指撥了撥深夏額前淩散的發,又給她蓋上一床薄毯,動作細心而輕柔,就像是在呵護自己最珍貴的寶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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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裡是?不是自己的房間?昨天晚上?

  帶著這種朦朦朧朧的想法,深夏在那唯一的窗口一大片木板透出一絲金光時,漸漸恢復意識……為什麼看不見,努力想睜開眼睛,可眼睛像是被什麼東西給嚴密的束縛住了怎麼都睜不開。費勁地伸手摸索上臉,觸碰到紗布的質感,她才知道原來是有人把她的眼睛給蒙上了。

  好難受,深夏捂著頭,眼前的黑暗讓她不自覺地往周圍探索去,但入手的有的只是一片空曠和布料的冰涼觸感,頓時深夏就清醒了不少,撐著床面艱難地坐了起來,但全身依舊無力,軟綿綿地,就像是一具久病未愈的身體,就僅僅是坐起來,這個動作,都好像是用盡了她全部的力氣,雙手強撐著,她連下床的力氣都不再有。

  昨天。好像……扶額,她就只記得自己和柳生誠道別後開門回家,剩下的,她什麼都不知道了。她是被綁架了嗎?是三浦家得罪人了?還是因為吉原家?深夏腦子裡一鍋漿糊,什麼都想不出來,迷迷糊糊的只是想睡覺。然而,接下來她也這麼做了,手臂再也沒有力氣支撐了,力一泄,就軟軟地躺了下來,沒有任何緩衝地睡了過去。

  等她再醒來的時候,這次不再像上次那樣全身酸軟到連注意力都沒辦法集中。醒來後,深夏在床上又躺了會,在確定房間裡沒有任何動靜沒有第二個人後,才勉強費力坐起來,雖然還是一樣沒有力氣,但至少不像剛才那樣酸軟地連舉手都覺得吃力。

  摸著眼睛上的厚紗布,想拉開,卻緊得無從下手,另外眼睛上也好像覆蓋著什麼。又摸著身上的衣服,不再是立海大的校服,而是一條棉質的睡裙。腦海裡浮現的被綁架的念頭,瞬間就被堵住了。如果是綁架,有必要給她換衣服嗎?蒙上眼睛可以說是為了防止她看到綁匪的真面目,換衣服呢?因為看不見,深夏只能憑手來觸摸。

  在摸索了一陣後,她發現不止是衣服換掉了,指甲也被修剪得短而圓滑,還有頭髮,深夏連忙從發根摸到發梢,不對。她記得非常清晰,她的頭髮應該是如同水中飄蕩的那種海藻般的存在,而非是現在這種順滑的直發。

  一個不可能的想法顫顫巍巍地鑽進了她的想法之中。難道,難道她又穿進了別人的身體,怎麼會!深夏有種想失聲大叫的衝動,但過去三年的情緒折磨還是讓她生生抑制住了直沖上腦袋沸騰發麻的熱血,拳頭握緊再鬆開,如此反復了幾次,額頭上都冒出細細的汗,她才緩緩地平靜了下來。

  衣服被換掉了,頭髮從原來的微卷變成了直發,指甲變短,從觸感上來說上面還塗了成指甲油,頸上多了條十字架的墜子,還有手腕上普通的銀鏈子。但是由於看不見,這些,都只是她用手觸摸後倒映在她腦子裡的變化。

  對方為什麼要這麼做。如果不是綁架,那麼是什麼……不知不覺中,深夏就忍不住地陰謀論起來,各種可能方式都在她愈發冷靜的思維裡劃過,再一一剔除,暫時找不到原因。

  坐了會,深夏並不打算就這樣繼續坐下去,看不見,也不知道外面的時間,這樣就顯得時間過得格外的漫長。在一片黑暗中,深夏小心地觸摸著床邊,再一點點蹭過去,腳尖點地,觸上肌膚的是毛茸茸的柔軟,地上鋪了毯子,踩上地毯,深夏謹慎地摸到牆壁,再沿著牆壁延伸的方向慢慢移動。如此走了一圈後,除卻摸到了空無一物的洗手間之外,深夏又返回到床邊。

  房間很空,縱深分別是十步和十五步。僅有床和一個矮小的連抽屜都沒有的床頭櫃,別無他物,更重要的是,仿佛是害怕突然失去光明的她會受傷,不止地板鋪上了厚厚的毯子,就連牆上都用布給包得嚴嚴實實。沒有書,沒有手機,沒有電腦,沒有任何可以閱讀、通訊與眼睛相關的東西,只有床頭櫃上擺著的小小收音機,面對那種傢伙,她甚至都不知道該怎麼調頻。好像是怕她到處跑,房間裡唯一的出口也被上了鎖。

  這些,弄得就好像她在這裡住了很久。可是……不對。走動了一圈就沒力氣的深夏重重地落坐到床上,她細細地摸過身體的各個部位,但還是由於視覺受阻的原因,無法真正的確認下來。相比起『重生』的可能,深夏更確定,這是一個圈套。不過若是圈套,對方如此費勁心機試圖將她變成另外一個人,又是何用意。

  深夏皺眉確定好了目前最可靠的辦法,也是最好、最為妥善的方法,就是等。而且必須是放輕鬆、保持冷靜的等待,她必須保持好體力,否則因為煩躁失去思考能力的她,那時『眼睛』才算是真的看不見了。

  不管這是綁架還是什麼,唯一能肯定的一點,暫且沒有人想要傷害她。只有等到人來,她才能想辦法得到自己想要的資訊。

  想到這些,深夏也不再慌心著急,而是沉靜如水地坐在床邊,雙腿自然地垂下晃動著。她相信,很快就會有人進來給她送吃的喝的。既然能把她一人放心地丟在這樣一個空房間裡,肯定會時時刻刻密切注意她的行動。

  不用等很久了。深夏默念著,手掌緊緊握住手腕,那裡,她感覺到脈搏有力地跳動著,嘴角竟止不住地往上牽起,似有若無地笑意,在門鎖哢噠打開的那刻,愈發地濃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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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櫻蘭。傍晚的夕陽餘暉染紅了校園的各個角落,雕刻繁複的窗戶玻璃更是折射出絢爛的顏色,美得炫目。

  「深夏小姐失蹤的地方有乙醚的味道,沒有掙扎的痕跡,當天她只在學校、XX醫院和XX餐廳逗留過。期間接觸的人有二年B組的所有同學和老師,C組的XX子……學校裡最後一個在學校接觸的人是柳生比呂士,談論的話題是關於柳生月亞沒來上學的事情。在醫院最後接觸的人是吉原輝和柳生誠。隨後深夏小姐便隨這兩人在醫院附近的XX餐廳用餐,深夏小姐點的食物是……用餐大約是四十五分鐘三十七秒,柳生誠便送深夏小姐回家。」

  穿著黑色燕尾服曾在立海大附屬高中女子網球場上出現過的年輕管家恭謹地站在鳳鏡夜的旁邊,彙報自己所調查到的消息。

  「另外。深夏小姐在醫院和一名護士交談了許久。談話內容是關於一位元與深夏小姐相像的女孩,名為千葉茜,曾是立海大附屬高中一年級的學生。但是一年半前……已經死了。」

  「死了?」鳳鏡夜尋常溫和的表情瞬息銳利起來。

  年輕的管家身子微微低俯,垂頭,「是的。是在當時所就讀的教室裡上吊自殺。調查裡顯示,是因為被欺負的原因。」

  ……

  鳳鏡夜若有所思地望著手機裡的信息。有兩條,上面都標著深夏的名字。一條是說她和吉原輝見面的事,但另一條則空白的。這是他們的約定。

  看到這則空白的資訊後,鳳鏡夜馬上就派人去神奈川的房子,但還是晚了一步。不久後,他就收到了後面那條感歎與吉原輝見面的資訊。

  帶走深夏的人,一定預謀很久了。會是誰呢……大張旗鼓地找只會打草驚蛇。從對方發來資訊上來看,深夏目前是沒有危險的。他不著急,因為他知道,深夏絕對會在他趕到之前努力地保護好自己,這是他們的約定,所以他絕對不能著急。只有冷靜才可以讓人頭腦清明。


☆、角色扮演

  「接下來需要我做什麼。」

  「不要傷害她。你讓我做什麼,我都答應,只要你保證不要傷害她!」

  「我想要聽聽她的聲音。拜託了……不要掛電話!不要掛!好。我知道。我會聽話。」

  站在背光的角落,吉原良羽將手機放進口袋,拉上黑色外套的兜帽,便緩步地擠進行色匆匆的人群中,眨眼睛便被淹沒其中。

  ——————————————

  黑暗,無邊的黑暗。

  人們之所以恐懼黑暗,只因看不見危險。無法掌控於心的事物,總歸是令人驚喜的,意外的,防備的……討厭的。

  讓深夏覺得幸運的是,對方並沒有把她的耳朵堵上嘴巴封上,若僅是看不見,相比起更多的災難,她還是覺得比較幸運。門無聲地被推開了,因為地上鋪著厚厚的毯子,所以根本就聽不到腳步聲。但是深夏還是很鎮定地微笑著『望』向逐漸打開的門的方向,那裡是風的方向,沒人會看見,那只被擋在手臂下的手是用了多大的力氣才讓自己如此寧靜地坐著。

  「醒了?」是刻意被弄得沙啞的聲音,卻莫名的有種溫柔小意。

  聲音是有些熟悉,可又一時完全想不起來。深夏歪著頭『看』著那個人帶著柔和而濕潤的風朝她走過來,然後在距離不遠的地方時停住了,又聽他問,「餓了?」深夏想了下點點頭,接著就聽到他的笑聲,是那種從喉嚨裡悶出來的啞然失笑,她甚至能夠想像他眼中的寵溺。

  寵溺?想到這個詞,深夏只覺得詭異。把她綁過來,蒙上眼睛,裝扮成另外一個人,為的僅僅是寵溺嗎?另外一個人……深夏隱藏在厚重紗布後面的眉皺了一下,心裡冒出了一個才聽說不久的名字。『千葉茜』,一個看似與她有些相像卻不知去了哪裡的女孩。莫非這個人是在醫院看到她,尾隨再把她打昏了?她果然應該在聽到這個名字時就讓人去調查,而非跟吉原輝扯皮閒聊。也就是說,接下來,她要做的就是做好這鈔角色扮演』的角色嗎?

  在確定深夏餓了後,男人就端來了能夠傳來陣陣香味的食物,是粥,容易消化的食物,也是病人的常備食物。

  「我來喂你。」在深夏想要自己動手的念頭一起,男人就及時地否決了,那種低沉的嗓音卻帶著意外與之不符的溫情,就好像在對待自己最珍愛的至寶,這種感覺……深夏猶疑著還是張開嘴接下那一勺粥,細滑微甜的味道松鬆軟軟地在口齒間散開。粥是甜的,這是她喜好的口味,熬得粘稠又鬆軟的小米粥,配著研磨成粉狀的白砂糖。空氣裡也都是這種甜而不膩的香味。

  一口一口……也不知吃了多少口,深夏就停了下來,淡漠地說道,「夠了。」

  男人也不強迫,放下碗後,拿出手帕欲要擦拭她的唇時,卻被感受到風的方向的深夏輕輕地躲開了。但男人還是不棄不壘地把手又伸過來,如此幾次,深夏也不再躲,任由他小心地將唇角的水漬擦得乾乾淨淨。

  「我什麼時候可以出去。」深夏突然問道。

  「隨時都可以出去呀。」男人笑了,「不過等眼睛好了,我再帶你去玩好嗎?最近就在家休息。」

  是謹慎的徵求口吻,聽起來,就好像真的在哄騙著生病了的女孩似的。這就是她的角色嗎?正在生著病,想出去玩卻要被迫躺在床上等待眼睛複明的女孩。「眼睛。」摸了摸臉上的紗布,深夏又說道。

  「放心。眼睛只是需要休息,等它休息好了就沒事了。要相信我喲~」男人坐在她的身邊,將手放到了她的頭上,一下一下地撫摸著她的頭髮,「不要害怕。我會一直陪著你的。而且你的眼睛也很快就會好的,所以以後不要再去做傻事了。」

  「傻事?」深夏附和地小聲道。

  說到這裡,男人不再說,他就像並沒有聽到深夏的問題,又摸了幾下她的頭髮之後,就起身拿著碗離開了。

  聽到門鎖哢噠哢噠幾下的聲音,深夏緊繃的身體軟軟地放了下來,這就第一次見面,她就有種累的感覺,爬上床將自己放進被窩,很快就睡著了。當她再醒來的時候,眼睛上的紗布已經換了新的,甚至是能感覺到新紗布的那種冰涼感,還有那個男人指尖留下來的觸感。

  「醒了?」依舊是那種低啞的聲音,但好像要比初見是要多些疲憊。

  深夏沒出聲,只是緩慢而觸探地坐了起來,頭稍稍有些暈,但坐起來後就好很多了。

  「餓嗎?」

  怎麼又是這樣的對話?深夏回想起來,今天第一次見面時也是這樣的話。第一句話確定她醒了,第二句話則是詢問她餓不餓。這次深夏堅定地搖搖頭,雖然肚子確實空了,但顯然這次沒有食欲得多。

  這個回答的確是讓男人稍微驚訝了一下,但也只是驚訝,沒有更多的情緒。他記得自己計算的時間並沒有錯,不過是一碗粥,又能消化多久。

  「能跟我說說今天的天氣嗎?」深夏主動說道。

  「還是和以前一樣,是很晴朗的天空。」

  聽他這樣明快的聲音,深夏幾乎能看到一個男人揚著頭看著天空這樣對她說話。可,他在說謊。外面不可能是晴天,她都能聞到他衣服上濕潤的水的味道,他是剛從外面回來的。是不想她想太多,才說這樣的話嗎?

  「在想什麼?」男人的手指落在她披散的發間輕輕地梳著,很自然的動作,好似這個動作,他已經做過很多次了。「喝點水吧。」他把杯口靠到了她的唇邊。

  小喝了一口水,濕潤了嗓子後,深夏笑著用那種懷念地語氣說,「我想喝奶茶了。」說完,明確地感到扶著她的男人的手禁不住的那一下抖動,的確,這樣的問題出乎他意料的。像是沒感覺他的不對勁,深夏繼續說,「沒有嗎?」小小的失落感從她身上油然散發出去,從男人的角度望去,真的像極了一個沒有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需要好好呵護的生病少女。

  「下次買回來。好嗎。」男人心軟地說道。

  「那拉鉤喲~」深夏高興地喊了起來,蒼白的臉上也有了紅暈,伸出小巧的小指。

  男人跟她拉了鉤,又說了會話,在接到電話後,深夏這才懶洋洋地放他走了。

  聽著關門的聲音,深夏又坐在原地等了會後,確定他是真的離開這個房間後,她才歎出口氣,將自己裹進被子裡靠牆坐著。如果她沒猜錯的話,那個人,應該就是赤木老師吧。因為某個和自己有幾分像的人而愛慕上她,清楚地知道她的口味,喜歡給她奶茶,還有那總是嘶啞的聲音,以及懷抱。蒙上她的眼睛,是不想從她這裡看到厭惡或者不屑吧。

  真是既幸運又算得上是糟糕的發現。深夏忍不住嘀咕著。揉了揉額頭,那種淺淺的倦意又不知不覺地爬了上來,她知道,只要自己稍微放鬆一下,立即就能夠睡過去。她才醒來多久,就又想睡覺了。所以說,那碗粥還有那杯水,都有問題吧。又敲了敲頭,但那種昏昏欲睡的感覺卻如蝕骨般無法驅趕開,而她也不可能不吃不喝的。還沒等她想更多,人就徹底地蒙在被子裡睡了過去。

  沒等一會,男人就又回來了,看到床上的那一團,低聲笑了起來,整了下被子,讓深夏的頭露了出來,又掖了下被角,剛要走出去,他遲疑了下便轉回來在深夏蒙著的那雙眼睛上吻了吻,「安心地睡吧。我的小姑娘。」恢復出溫潤的嗓音,有種難掩的綿綿情意。那是只會在深夏面前出現的情意,是溫暖的,是專注的,是愧疚的,也是……怨恨的。

  ————————————————

  「事情已經辦好了。我也到了你指定的地點了。」

  吉原良羽摩擦著手背上被指甲劃出來的血痕,籠罩在兜帽裡的臉,完全看不清他的表情,唯一能夠聽懂他語氣裡的冷漠和堅定。不知電話裡的人跟他說了什麼,良羽默默地走到一個破舊的信箱前,往裡翻了翻,便拿出了一個信封。拆開後,裡面赫然就是深夏安睡的樣子,眼睛上蒙著紗布,蜷曲著身子窩在被子裡。

  「說吧。接下來呢……」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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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知的災難

  大約是淩晨三點。正熟睡的柳生比呂士被手機的鈴聲給堅持不懈地鬧了醒來,明亮的螢幕上顯示的號碼是陌生的公共電話。還不是特別清醒的柳生比呂士扶著頭接聽了電話。

  「喂。」

  對面一片沉默,能聽到的只有呼吸聲。

  「誰?」這時,柳生比呂士的睡意已經全無,神色也凝重了起來。他不會覺得有人會如此無聊在半夜給他電話來騷擾他。

  對方終於說話了,「以後替我照顧好深夏。」就這一句,在柳生想追問的時候,電話已然掛斷。

  替他照顧深夏?柳生比呂士望著不斷傳來嘟嘟聲的手機,沉思了會,就知道這人是誰了。吉原良羽。幾天前自主退學後就再也沒在學校出現的三年級學長,也是在深夏

  為什麼他要特意這個時間打電話過來只說這麼一句話。

  另外——

  「深夏。你去哪裡了?」

  淩晨醒來的少年坐在床上,再無半點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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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災難、事故……這些令人們流淚痛苦的事無時無刻地不在世界各地上演著。正如現在收音機裡的這則臨時播報。一個女高中應考生在失蹤二十六個小時後,被人在公園的垃圾桶裡給發現,身上有捆綁的痕跡,但並沒有被侵犯,只是臉上和身體多處被利器割傷,傷口有辣椒水和鹽的痕跡。人被找到的時候,精神上似乎已經有些異常了,現在已經送去醫院。想必以後她跟那個充滿消毒水味道和死亡的地方難解難分了。

  這已經是第四起高中生失蹤後又被找到的事件了。『兇手』的行動卻一直讓人琢磨不透,受害者中不分男女,而且都是面臨升學考的高中生,在綁架過後卻又會二十四小時後把人放回來,每個人回來後都會對『兇手』的事緘默不語,口徑統一得就好像這些事件本身就是預謀,這讓員警們都不知該如何是好。

  為什麼會被綁架?為什麼在受到虐待後又會被放回來?為什麼受害者在面對『兇手』的問題上都一致說不記得了?這些問題一定狠狠地糾纏著人的心吧。

  深夏安靜地低著頭在地毯上小步地轉動著,享受著腳底下鬆軟舒適的觸感。新聞播報完之後就是輕音樂,鋼琴清脆的音符從那個小小的收音機裡飄出來,回蕩在整個房間裡,深夏的腳步隨之無意識地擺動著。從她搖擺的身影看來,好像是沉浸在音樂聲中,但實際上她卻比任何時候都要清醒得多。

  每次新聞過後,都會放音樂。然後全天的節目都是音樂。雖然中間也有廣告,但已經被蒙住眼睛好幾天只能依靠聽力來判斷周圍事物的深夏聽來,就連這個收音機也不是那麼簡單。裡面的東西,都是那位『先生』想讓她聽見,才會出現的吧。

  所謂的收音機,裡面的節目,應該都是提前錄製好的。因此,那些新聞,也是想給她聽的。但深夏無論如何都無法明白他的意圖。把她綁過來改頭換面,可能是為了用『角色扮演』來滿足他BT心理,那麼新聞的播放呢?又和她有何關係?

  門被打開了。深夏第一時間就收起臉上的思索,擺上清純的笑容,腳步輕盈地轉了個圈,面向有空氣流通的方向,那裡是門,正開著。其實只要用力沖過去,就能夠走出去。但深夏還是乖乖地站在原地,她知道,以她目前的這種狀況根本逃不出去也跑不遠。雖然弄不清時間的流逝,但她也能感覺有過去幾天了。這些天,為了保持精神適度的清醒,她根本就不敢多吃東西,就連喝水,也只是儘量的少。如此又怎會有體力,加之裡面本身就放了些容易讓人產生睡意的東西。看不見,無體力,這也是近在咫尺的『先生』如此放心的緣故。

  「不知道現在是該說早上好還是下午好,或是晚上好。」深夏歪歪頭嘴唇微微撅起地笑著。她記得,這是千葉茜常用的動作。在醫院裡與那位護士聊天中,她還是收穫甚多。

  果然。看到她的這個笑容,對面他的呼吸聲稍頓了下,時間短得就是眨眼睛的功夫,但深夏還是敏銳地感覺到了。

  「是晚上了。該休息了。」他走過來摟住了深夏的肩,將她扶到床邊。

  「已經晚上了嗎?時間過得還真是有夠快的。」說著,剛坐到床上,手裡就被塞進一罐的溫涼。觸摸到光滑的罐面,她就知道,是奶茶。自她那日說了想喝奶茶之後,每次他來看她都會帶上一罐。拉開易開罐,深夏仰頭喝了一口,罐子裡的液體剛流進口中,那種好似久別重逢的感覺瞬間衝擊著她的味覺。竟是橙汁。深夏詫異一瞬後,默然咽下,雙手捧抱著這罐橙汁。「為什麼……會是橙汁。」難道他不需要她繼續扮演了嗎?

  冰涼的手掌覆蓋上她的臉頰,只聽得他那不再沙啞的嗓音用低不可聞的語調說了一句話。

  就像是中了魔咒般,一股沉沉的睡意油然升起,深夏的手一松,手裡的易開罐失去重心地摔落在地,裡面燦黃色的液體涓涓而出,染透了地毯。一雙有力的手臂輕輕地接住了往前倒去的深夏,他貼著她的臉邊,溫柔地說,「再見了。我的小女孩。深夏。」緊著,一聲歎息環繞在空曠的房間裡,久久不散。

  可能是過了很久,也可能也就一會。

  深夏忽然睜開眼,一道光乍然闖入視野中,眼睛忍不住又眯緊了。察覺到這點的深夏,連忙摸上眼睛,一直都蒙在上面的紗布已經被拆開了。

  『嘭——』的一聲,門被人一腳給踹開。

  回望過去,映入眼簾的赫然正是鳳鏡夜的身影。

  「唔……是、阿夜。」深夏捂著因突如其來的光亮而流淚的眼睛,明明是疑問的句子,可在她說起來,卻是那樣的篤定。

  看到深夏後,鳳鏡夜靜靜地走了進來,走過去,走到床邊,坐下,然後,伸手輕輕地將她摟在了懷裡,沒人看得到那張一直平靜到近乎冷漠的臉上此刻露出來的無奈和安心。

  「哈。真是好久不見了。」依偎在鳳鏡夜的懷裡,深夏莫名地笑了起來,環住他的手臂陡然收緊。的確是隔了很久了。將臉埋在他的胸膛,聽著那裡有節奏的心跳聲,深夏才真正地放鬆下來。

  「是呀。是好久不見了。」在得知她被綁架的那刻,他就沒有休息過,一杯又一杯的咖啡,讓他產生了這輩子都不想再喝了的想法。所幸的是,他還是找到了她,而她也好好地坐在這裡,沒有半點損傷。撫摸著懷裡少女的頭髮,一如既往的柔順,夾帶著淡淡的洗髮水香氣,「走吧。我帶你回家。」

  深夏低聲應著,臉上有著連她自己也不懂的甜蜜笑容。她雖是沒有看到遮擋在那副眼鏡下的黑眼圈,但是仍能感覺到來自自己所擁抱的這具軀體的疲憊。那是長時間沒有得到休息的疲憊。

  「深夏小姐。」年輕的管家在門口恭敬地鞠躬,並雙手呈上一個潔白的信封,上面龍飛鳳舞地寫著她的名字『深夏』,比劃深刻有力,幾乎要將不薄的紙張給刺破了。

  在深夏伸手接過信封的時候,鳳鏡夜眉頭一蹙不著痕跡地看向年輕的管家,後者會意地點頭。

  很輕。拿到信封後,這是深夏的第一感覺。好似裡面什麼都沒有,但從信封鼓起的角度來看,裡面確實有東西。沒錯,是有東西,而非是信。

  信封並沒有封上,打開封口,就看到白色的狹小空間裡的小東西。是一枚紐扣。做工漂亮的金屬紐扣,隱約中深夏記得這個好像是某個學校校服上的紐扣。大概是因為好看,才能夠在這個時候回憶起來。

  假若是一顆普通的紐扣,不管是西裝上的還是便服上的,她都可以理解。將衣服上的第二顆紐扣送給自己喜歡的人,這是很多人都知道的習俗。不過,這顆學生校服上的紐扣……深夏奇怪地把玩著,瞳孔猛然一縮,不可置信地緊盯著紐扣的背面。

  看到深夏的不對勁,鳳鏡夜也順著深夏的目光看過去,在那背面正刻畫著一個線條優美的符號……一片羽毛。

  『這可是我的禮物。』

  『不喜歡那就扔了吧。反正也不費我時間。』

  一小塊早就被時間淹沒的記憶靜悄悄地浮現在深夏面前,長相還很稚氣的小女孩很認真地拿著小刀用心地在扣子的後面刻畫著,在她面前的桌子上擺滿了和深夏此刻手中一樣的紐扣。

  那是……那是……深夏一把抓上鳳鏡夜肩膀上的衣服,揪緊,「鳳鏡夜。去找良羽,良羽在哪裡?」


☆、背面

  「她回來了。在家裡。」

  當柳生比呂士接到鳳鏡夜短暫到只有一句話的通知趕到深夏家的時候,天空依舊是藍色的,但太陽已經下山了,留下來的一抹深橘色餘暉正落在坐在距離門口只有五六米距離的木制長椅上。這條長椅是在三個小時前才搬來的,白色的漆,椅子的表面被打磨得很光滑。深夏就坐在那裡,低著頭看書,長長的筆直的黑髮如同瀑布般飛流而下地遮擋住她大半張臉,只露出來的那一小半張臉,皮膚潔白得宛如瓷器般,好像從未接受過日曬。精巧的下顎,沉靜的神態,被夕陽籠罩的身影,一眼望去簡直就像是一具做工精美的人偶。

  這種失去生氣的感覺讓柳生一下就想到近期在電視裡看到的——『高中生連續失蹤受、虐』案件中被『解救』出來主角們的神情。按下心裡那一絲的慌亂,柳生腳步放輕走過去。深夏就合上書抬起頭,在看清是柳生比呂士後,展顏一笑,這笑容恍若注入了整個春天的生機,也讓柳生心安了不少。

  「身體怎麼了?」望著深夏發白的唇色,柳生一坐下來就忍不住發問。相比起以前看到的深夏,幾日後的再見面,卻讓他感到沒有精神,好似是沒有睡醒的那種虛弱。這個發現讓他決定今晚回去跟母親說一下,為深夏的三餐做個調整。

  「沒事。就是最近有些累。」是累的。累的同時不止是身體還有精神。從那天起飲食中都有一定安眠鎮定成分的藥物,這多少對身體有些影響。不過醫生說了雖然有影響,但也不會危及到健康。後面適當地調整一下,也就能慢慢恢復過來了。直到現在,深夏還能清晰地回想起當時鳳鏡夜聽到這則建議時的自責和懊惱。

  見深夏不願多說,柳生也沒再多問。只是摸著她那頭長髮,「怎麼換髮型了。」陳述的話裡有的是疑問。

  提及頭髮,深夏掛在臉上的笑容不由自主地抽搐了一下,眸中竟已閃動起晶瑩的光。苦澀地笑了笑,又摸了摸自己一頭柔順的直發,最後有點自認命地說,「換個髮型,也算是換種心情吧。」既然已經安全地回來了,她也不想再讓別人擔心。

  「這樣也很好看。」柳生認真地說。

  深夏愣了愣,便笑開了,「是呀。很好看。」她又怎麼可能嫌棄自己不好看呢。這是自己呢。能活著,能呼吸,能哭泣,能流淚,能觸碰到自己重要的人,能和他們說話,這樣,就是種恩惠。把頭輕輕地靠在柳生的肩頭,這種親昵的動作,讓少年的身體稍微僵硬了一下,但很快就又柔和起來。

  「良羽君他那天有找過我。」柳生突然提及道。

  深夏忍不住坐直了身子看向比呂士,墨色的瞳孔裡,有著連她自己都不知道的期待和欣喜。早在那天找去吉原家,就聽說吉原良羽出國了。沒有留言,沒有電話,連一聲道別都沒有,吉原良羽就那麼輕而易舉地離開了吉原深夏。怎麼可能!深夏絕不相信。其中一定有什麼緣由。

  「大概是淩晨三點給我的電話。他只說了一句話,以後替他照顧好你。我看了號碼,是公用電話。」

  「嗯。我知道了。」深夏微笑沉思地低下頭。她就知道良羽不會這樣隨隨便便就走的。他的離開,應該跟赤木老師有關吧。一言不發就走掉,那似乎不是良羽的性格。雖然還沒有具體的資料證據呈現,但她相信,以鳳鏡夜和三浦家的能量,應該過不久就能夠拿到結果。只是,那份結果……良羽的事情,暫且先擱置一邊吧。

  深夏垂了垂眼簾,繼而抬頭,狡黠地笑道,「你家那位妹妹現在怎樣?沒有我在,她很高興吧。」說真的,在這幾天的綁架生涯中,她都差不多忘記了自己的原身體的事情了。

  見深夏似乎不願意多說,柳生比呂士也很順勢地跟著她轉移了話題。但說起柳生月亞,他還是不自覺地皺起眉頭,「她還好。」

  看他那樣子,深夏面色也變得古怪了起來,「怎麼?」根據石井惠和青山莉央等人新傳送過來的資訊,柳生月亞好像到現在還沒有回學校銷假。莫非是真的出了什麼事?

  「就是昨天吃東西過敏,全身起了紅疹。已經去過醫院就診,大概過兩天就好了。」說著,柳生比呂士就有些詭異的彆扭,柳生月亞這些天病得奇怪,就好像是被設計好了似的,腹瀉剛好就感冒發燒,前天晚上還打算回學校,剛決定好,就在昨早用餐後就莫名的食物過敏。他覺得應該是母親暗地裡做了什麼,但沒有任何證據又無法讓他去真正地懷疑。而且現在,由於月亞的身體不好,母親對她似乎更加的寵愛了。如果深夏看到的話,可能會難過吧。柳生不由自主地握緊了深夏的手。

  聽著,深夏眸光微微黯了下,那瓶由佑子親手榨的橙汁在她腦海裡飛快地閃過,轉而她又若無其事地笑道,「有幾天沒見到佑子阿姨了。今天晚上我能過去嗎?」聽上去像是在請求,可在深夏臉上看不到半絲類似的表情,就好像是在說『天氣很好』『吃飯沒』這種無關緊要的話題似的。她知道柳生比呂士無法拒絕自己現在任何的請求。

  正如深夏所想,柳生比呂士不止同意了,並馬上給正在家的佑子傳去一條資訊。

  『深夏想晚上來家裡吃飯。』

  很簡短的一句話。柳生佑子卻呆呆地看了好一會,然後回過神來,小心翼翼地將手機放回口袋裡,這個舉動讓正拿著水杯臉上塗滿褐色藥膏像做了面膜的柳生月亞停了下來,不解地看著她,「是誰的電話?」佑子不太喜歡隨身帶手機,有時候出門買菜逛街都不一定會攜帶,何況是在家裡,隨手一扔,再找出來的時候,必須依靠其他人的電話才能夠再翻到。不過,最近,佑子好像總是隨身攜帶手機,看她時不時拿出手機看一看的神情,像是在等什麼人的電話。

  「晚上深夏會過來。」柳生佑子若無其事地說道,但她的眼睛卻亮得嚇人。

  柳生月亞方才還算柔和的目光一下就冷了起來,哪怕是被厚厚的藥膏擋著看不清她此時的表情,也能感覺到她的不高興。可也就幾秒鐘的時間,她就恢復了平常的那種展現在外的燦爛,她還以為自那瓶橙汁後,深夏就會『惡』了柳生家的人,她還可惜以後不能好好和深夏『溝通』了。前幾天立海大高中生失蹤案讓她以為某人可能也是受害者之一,這讓她暗爽了好久,雖然這兩天病情不斷,但也不能阻擋她的這份好心情。說起來,這個消息,對於現在的她來說還真是『噩耗』呀~忍住牙癢癢的衝動,柳生月亞就坐到了柳生佑子的旁邊笑道,「說起來,倒是有好幾天沒有見過深夏學姐了。學姐她最近為什麼沒來了呀?」一心想著深夏的事的柳生月亞並沒有注意到當她靠近時,柳生佑子身體那一瞬的僵硬。

  「前些天,她回東京了。也有跟我說過這件事。」

  柳生月亞小失落地哦了一聲,若有所思地又道,「那一定是很重要的事了。都去了好幾天才處理好。」應該是櫻蘭的那些事吧。暗自冷笑著,她應該比深夏要更自信些才對,畢竟她要比之知道得更多。

  「這個我就不太清楚了。」佑子敷衍地說了一句後,便像是想起了什麼,遲疑地看向月亞說道,「待會。你要一起用晚餐嗎?」

  剛張嘴要說話,柳生月亞立即就想起了自己現在的這個狀態,滿臉的褐色藥膏,讓她連跨出門拉開窗簾的勇氣都沒有。假若被吉原深夏看到,她完全能夠想像到對方那張秀麗的臉上會有著怎樣譏諷的表情。話說,她們到底是怎麼走到這步的。明明是同樣的人,不是應該成為擁有彼此秘密的親密朋友嗎?結果卻是——柳生月亞將膠囊藥丸丟進嘴裡,拿起杯子咕嚕咕嚕地喝了幾口,站起來悶悶地說,「今天晚上我在樓上吃就好了。」什麼事都等她好了以後再說,只不過是一頓晚餐而已,她忍了。丟下那句話,柳生月亞就蹬蹬地上了樓。

  直聽到樓上『嘭』的關門聲,柳生佑子才露出淺淺的微不可查的笑容。她走到餐桌旁的櫃子前,正要將柳生月亞隨手放著的藥瓶放到上面的櫃子裡,但在半途中她似想到了什麼,握緊了藥瓶放到胸口處,回頭看了看樓梯上,便拿著藥瓶走進了廚房。藥已經吃過幾次了,那麼剩下的,換一下,也沒什麼太大的影響吧。柳生佑子站在廚房的洗菜池前,戴著一次性手套小心仔細地將一枚膠囊給弄開,將裡面的藥粉撒進了池中……

  很用心做著這件事的佑子並沒有注意到,就站在窗外那顆樹後的柳生誠的身影,以及他那不可思議的神情。


☆、無法理喻的愛

  「看我這衣服怎麼樣?好看嗎?前段時間剛買的。」「頭髮沒有太亂吧。可惜沒時間去做個頭髮了。」「幫我嘗嘗這湯的味道,如何?需要加什麼嗎?」「這是我新學會做的柳丁味蛋糕。怎麼樣?會不會膩了點?」……柳生佑子就像個陀螺一樣在客廳、餐廳裡來回地轉動著,好像一點都不會累似的。看著她那洋溢著幸福光澤的臉頰,柳生誠拿報紙的手就不住僵硬起來,他又想起進家門前在隱蔽的視窗看到的那一幕。——柳生佑子站在廚房的洗菜池前,戴著一次性手套小心仔細地將一枚膠囊給弄開,將裡面的藥粉撒進了池中。

  在回來之後,他還故作不經心地問起了那瓶藥的事。「那是月亞的藥。吃完了,應該也能夠回學校了。」佑子是這樣回答的,笑容一如往常那樣的賢淑,但看在他眼裡,卻止不住的悲涼。他的妻子,什麼時候可以漫不經心說出這種謊言?那個待在家裡沒辦法去學校的可是他們向來最疼愛的女兒。佑子怎麼會做出這種事。柳生誠無法理解,在自己的女兒受著苦難的時候,身為母親的她卻有心思打扮自己為『客人』的到來而費盡心思地討好,就算這位『客人』是深夏,那也不能改變她作為『客人』的事實。

  就這樣,在柳生誠糾結疑惑的心情下,原本是一場溫馨的晚餐,就變得怪異了起來。深夏吃完晚餐,沒有回應佑子的挽留,在柳生誠略微氣惱的眼神下禮貌的道別離開了。

  「你。在討厭深夏嗎?」目送了比呂士和深夏一併離去的身影,柳生佑子淡淡地收回視線投向柳生誠,「是發生了什麼?讓你對深夏那麼疏遠?」回想起方才被拒絕時深夏那一刹那受傷的眼神,佑子就止不住心疼。她的孩子,就連親近自己父親的理由都沒有。而她卻沒有任何的理由去責怪自己毫不知情的丈夫。

  「比起深夏。我想月亞現在更需要照顧。」面對妻子平靜的責問,柳生誠乾巴巴地拋出自己這句話。

  佑子苦笑了起來,「我知道。但是,今天這頓晚餐是特意為深夏準備的。月亞她只是不想下來而已。我白天的時候問過她的意見了。」她又怎麼會忘記樓上那個『女兒』呢。

  「如果不是你。她怎麼會不想下來。」想起傍晚自己所看見的那一幕,柳生誠心裡就憋著一股氣。再看到佑子的無奈表情,就更是心煩,「我看到了,你把她的藥都給換了。」

  「你看到了?」

  「什麼藥給換了?」

  佑子和剛回來的柳生比呂士異口同聲道。

  看到兒子回來了,柳生誠便閉口不語地撇過頭,「比呂士。我和你媽媽有些事情要說。你先上樓。」

  望著神色不愉的父親,再看了眼幾欲落淚的母親。再聯想剛才聽到的半截話,柳生比呂士很快就在腦海裡連出了一根線。母親的做法,他能理解,但不知真相的父親卻無法理解。難道要明明白白地告訴父親,那個他疼愛呵護的軀殼裡住的並不是真正的女兒,那只是一個小偷,而且是個任性妄為不帶感激的小偷。至於那個真正的女兒,剛才才被他用眼神給瞪走了。依照母親的打算,如果把真相告訴了父親,那母親的計畫,以父親的性格是絕不會同意的。可一想到送深夏回去時的那份沉默,他又迫切地希望父親能夠知道。

  「比呂士。什麼話都不要說,現在上樓,明天早上你不是還要早訓嗎?」佑子就像個先知,堵住了比呂士可能會說出口的話。

  柳生比呂士擔憂地看了她一眼,最終還是上了樓,在走過柳生月亞的房間時,他還特意打開門看了一下,以防月亞會聽到他們說話的內容。但開門後的情景讓他覺得自己想多了,少女已經在床上熟睡了,床頭櫃上還有還沒來得及全部喝完的牛奶。

  「所以說到最後你還是不知道柳生叔叔到底有沒有知道對不對。」

  坐在被捲簾擋住所有陽光的落地玻璃窗旁的深夏邊說,邊將一大勺的柳丁味霜淇淋都放進了嘴裡,酸酸甜甜的冰涼溢滿了她的整個口腔,頓時濃夏所帶來的那種悶熱一掃而空。望著就坐在對面柳生君暗深的眸子,深夏給出一個很不符合淑女標準的大大笑容,「你不用擔心我。」她確實不需要他的擔心,那幾日失去光明的囚禁,讓她愈加地珍惜現在的自己。

  可柳生並不是這樣想。「媽媽她只是想讓你過得更好。」這是顯而易見的選擇,柳生家只能說是收支平衡,他甚至想著上大學之後能不能打工來自給自足。所以如果孩子能夠有更好的環境和未來,沒有母親會放棄。尤其是深夏目前的這種狀態。

  深夏又挖了一大勺的霜淇淋,她沒有順著柳生比呂士的話題延續下去,而是說,「我有舅舅、外公,還有你。不是嗎?」因此,其他人的想法怎樣,她不想再去想了。與其去糾纏那些已經不可能真正屬於自己的東西,何不珍惜自己目前所擁有的。雖然心裡還是有些酸澀。接著她又說,「既然是秘密了,那就一輩子保密下去吧。」

  哪怕是她才是真正的柳生月亞,她也回不到那個家。對於別人來說,她就是個入侵者,不管怎樣,都無法名正言順。到時候,柳生佑子對她的偏愛在他人看來,簡直是不可理喻。就像是柳生月亞心安理得地享受著那個家的一切,從別人的角度看去,根本就沒有任何的錯。

  只有她,這個曾真正屬於那個家庭的她,才會因為對方的不懂感激而憤怒吧。

  柳生默然了。他不贊同,卻又提不出反對的理由。

  「維持現在這樣的生活就夠了。」不是『好』了,而是『夠』了。柳生比呂士微微地低下頭,額前的發下垂擋住了他鏡片下所有的光彩。

  這樣沉寂的氛圍一直延續到石井惠的到來,在她後面還跟著滿臉不高興的切原赤也。她在一進屋就一眼看到了坐在靠門口第三個座位的深夏,隨即丟下引路的服務員,直接拖著切原赤也奔了過來,眼睛明亮得晃眼。

  「喂~你們這是在約會嗎?」

  「柳生前輩。吉原……前輩。」切原少年勉勉強強地喊道。

  石井惠看上去已經恢復了往日的神采飛揚了,看著她和切原赤也相交握的手時,深夏曖昧一笑起身,「你們這個才叫約會吧。我們可是就像親兄妹的關係喲~」這樣說沒關係吧。她可不希望因為自己的存在而產生不該有的誤會,最後導致自家兄長找不到女朋友。

  見深夏解釋了,石井惠當然也不會再死纏爛打地開玩笑了,只是有點奇怪今天的深夏就怎麼如此直接地說開了。不過看柳生比呂士一臉不介意的樣子,石井惠也不好再在這個問題上深問了。

  「我們才不是在約會。」切原君面紅耳赤地辯解道。

  石井惠隨手便放開了切原赤也,故意附和道,「是呀。我們不是在約會。我只是在保護某個人不會被綁架了。」

  說到綁架一詞,深夏臉色微變,但又轉眼恢復了過來,「怎麼?又有人被失蹤了嗎?」她記得『綁架施虐事件』的兇手已經幾天沒有行動了。

  「沒有。我不是擔心這個傢伙被綁架了麼。聽說,兇手好像對立海大的學生格外的偏愛。那些被綁架的學生有相同的一個特徵,就是,曾經都是立海大的學生。而且,好像都是同一個班級的。」

  深夏的思路霍然開朗起來。同一個班級,綁架施虐,死去的千葉茜,不告而別的吉原良羽,還有在昨天就辭職的赤木老師……一個個畫面串聯起來,深夏好似是抓到了什麼。——那個人該不會是赤木航吧。

  「怎麼了?深夏?」柳生比呂士關切地問道。

  「沒事。我現在有點事,先走一步。你們誰幫我請個假,我下午不來了。」飛快地丟下這句話,深夏就撥通一個電話,便朝外面奔了出去。

  石井惠憂心地看了眼不知是何表情的柳生比呂士,「喂。深夏,她,那幾天到底發生什麼事了?總感覺,好像變了點。她真的沒事吧。」雖說對方並沒有說什麼,但石井惠總感覺是發生了些什麼。

  「我去看看。」柳生比呂士結完帳隨著深夏所跑去的方向而去,但他並沒有發現她的身影,深夏就像是一口夏日的霜淇淋,轉眼間就消失融化在燦爛的日光下。

  在周圍沒能看到深夏,柳生比呂士便朝學校的方向跑了過去。他並沒有注意到,就在他身後,視線所看不到的死角,那個陰暗終日沒有陽光的角落,深夏就站在那裡,手中握著的手機,聽筒裡正傳來鳳鏡夜的聲音。

  而在她的背後,一把鋒利閃動著寒冷光芒的水果刀正刺在她的腰間。

  「喂?深夏。有什麼事嗎?」鳳鏡夜的聲音很平和舒緩。

  深夏眯了眯眼睛,感受著腰部的傳過來的冷意。四周明明有很多行人,但在此刻,她仿佛只一個人站在街上,一切寂靜得只有夏蟬『知了知了』的清脆叫聲。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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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銳角

  那種好似全世界就只剩下她一人的孤寂感從腳底攀沿到腰部,沿著血液、細胞鼓動著的心臟,最後傳達到腦海,暑氣一消而逝,取而代之的是投入心骨的寒涼。

  她就站在街道旁兩家店面相間的小角落裡,前面三米遠的巨大遮陽傘下是互喂霜淇淋的甜蜜小情侶,往左邊四十五度角三點五米處四個小女生拿著手機玩自拍做出剪刀手耶的表情,就在她旁邊一米遠的盆景旁,一對夫妻似是在爭論什麼,幾乎要到了相互潑水的地步。

  喧鬧的街道,明燦的陽光,歡聲笑語……可,對於那個被陰影所籠罩的角落,一切顯得是那樣的虛浮而格格不入。

  「怎麼不說話?深夏?」此時,只有耳畔手機裡鳳鏡夜的聲音才是真實的。

  腰間的刀尖像是有所感應地往前移了移。隔著薄薄的校服上衣,深夏能夠感覺到從那上面透過來尖銳的涼意,她甚至能夠感覺到皮膚在刀尖的按壓下柔韌的下凹來保護自己。

  「我很好。」沉靜額聲音,深夏沒有半絲的慌張,她的臉微微往旁邊偏了偏,沒有往後看,眼角的餘光只落在張貼在一側的海報上,上面的內容讓她忍不住側目,站立的白衣少女和倒立的黑衣少女,純粹的黑與白有種難以抵抗的視覺衝擊。《DARKMOON》海報上明明沒有印著名字,但僅僅是看到海報,心裡還是會有這種感覺。「先掛了,遇到一個必須要說話的人,所以,待會再聯繫了。」說完得到了鳳鏡夜的回見後,她的手指按上了手機鍵盤,放下手機,低下頭,別在耳後的發簌簌下落,飛揚在半空中劃出漂亮的弧線。

  她握著手機就那樣筆直地站著,「是赤木老師吧。」頓了一下,淺淺地笑了起來,嘴角輕輕地彎抿,「不要否認。我知道是你。」她感覺到那把刀稍稍往後退了退,赤木航本身就不想傷害她的。但不管怎麼說,有一把可以割喉放血的利器橫在兩人中間,那種氣氛總歸不會和諧到哪裡去。

  「老師找我是為了告訴我,良羽的下落嗎?」深夏依舊保持著看海報的姿態,表情專注而認真,她並沒有看到身旁那個男人眼中一閃而逝癡迷懷念的光。似乎是有點不耐于對方太過於灼熱的視線,深夏將臉偏向另外一邊有陽光的地方,那裡的情侶還在耳鬢私語,女孩們還在那裡熱鬧地討論著新興的話題,夫妻相互在生悶氣。

  「你不會再見到他了。」

  很冷酷的話。深夏心頭猝不及防地用力一抽,很痛,詫異地望向近在咫尺的男人。站在她前面的正是戴著擋住半張臉的帽子的赤木航,近期他好像是嚴重失眠,所以臉色鐵青,人也消瘦了不少,長袖衫卻還是那樣整潔乾淨,他臉上還是帶著那種溫和無害的笑容,但在深夏看來,卻有種特別的冷意。

  「不是應該和其他人一樣在發洩後被放回來嗎?」深夏儘量平靜地說,也只有不斷撲閃的睫毛才能讓人看出她有多麼的無措。她無法想像,那個男孩就此消失的樣子。「就像你之前做的那些。」和那些被綁架被施虐的人一樣。被綁架的人,是同一個班。千葉茜就是在六樓的空教室裡上吊的……良羽的教室就在她的隔壁……在死之前,千葉茜是醫院的常客,沒有朋友,也沒有家人……另外還有她擁有那枚的紐扣……一連串的事情串聯起來,喜歡良羽的女孩,被遷怒的女孩,無法承受的女孩。早就經過匪夷事件洗禮的深夏完全能夠想像到當時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赤木航像是聽到什麼搞笑的事情,捂著嘴低低地笑了起來,抽動的身體握著那把明晃晃的刀,怎麼看都讓人心裡為寒。深夏深切地知道,眼前的這個男人,不是那個在學校拿著《麻辣鮮師GTO》漫畫希望她幫助同學的老師,也不是那個在囚禁之室溫柔擁抱她的人。

  「不要想著逃跑。深夏,我確信在你轉身的瞬間,這把刀可以刺進你的身體。相信我,我不想傷害你。」赤木航的聲音如他在學校時那般的溫和無害,只是他的表情,不得不讓深夏嚴謹以對。

  「我知道。」這個她早就知道,他不會隨意地傷害她。但刀卻不知道。深夏的身體還是微妙地繃緊了,準備隨時都能夠做出最佳反應。

  見深夏不相信,他也不再解釋,只說,「那些人,不是我綁的,你知道是誰綁嗎?」看到深夏沉默了下來,他的冷意更甚笑容更甚,「是你最親愛的哥哥良羽君。綁架也好,施虐也好,通通都是他。他可真是愛你呀~」無限的嘲諷。

  「什麼意思。」深夏冷冷的看向對面一身疲態的男人。

  「你覺得是什麼意思呢?」赤木航望著深夏時的目光帶著柔柔的光波,「你說,他對你的愛,到底是純潔的兄妹之情,還是男女之情呢?」

  深夏猛吸了口氣,神色更淡,「你在開玩笑嗎?還是說,你以為所有的哥哥都像你一樣嗎?愛上自己的妹妹!」是的。那個和她有幾分相似的女孩千葉茜正是赤木航的妹妹,只不過是同父異母的妹妹而已。這也就是為什麼千葉茜會一個人獨居在神奈川。更何況,千葉茜不過是個意外產物。

  「我愛上自己的妹妹?」聽到深夏的說法,赤木航面色很是古怪了起來,「你以為我愛上了小茜了嗎?」

  「如果不是。那麼你眼神中的愛意又是在透過我看著誰呢?」

  「是你。不可以嗎?」赤木航嘴角上揚,露出一個不符合他以往形象的燦爛笑容。

  深夏微微一愣,旋即反應過來,她差些被他那個笑容給迷惑了。

  根本不需要看深夏的表情,赤木航就知道她不相信。確實誰會相信一個一直把她當成替代品的人說的這種話。可他偏偏沒有說謊。他本來想就這樣離開,像他出現那樣簡單地消失掉,但他,克制不住自己,想再見一面,只是想再見一面,不是蒙著眼睛,不是披著虛偽的外衣,想以真實的自己,見一面。可惜,明明只是想見上一面,再像那日那樣一起吃烏冬面,說幾句話,結果,卻弄巧成拙。

  深夏並不知道赤木航的心理,她只覺得自己有種被欺騙的懊惱,秀氣地皺了皺眉,「你覺得我會相信你這種拙劣的謊言嗎?是誰把我的頭髮弄著這樣的?是誰蒙住我的眼睛關我幾天。」說著,深夏投向赤木航的眼神也不再像剛才那樣冷淡了,稍微還帶了些憐憫。愛上自己同父異母已經死去並且還愛著他人的妹妹,這種情況,有點同情也是正常的。

  「不管你怎麼想,反正像吉原良羽那種骯髒的人死不足惜。」既然她不相信,那他也不再強調。這樣也好,埋葬了他的愛戀,他的秘密。

  「閉嘴!」深夏口氣冰涼地吐出這句話。

  赤木航瞳孔微微一縮,沒等他說話,就見他神色突變,雙手投降式地舉起雙手,刀也隨意地被丟在了地上,沒有半分血色的唇邊還帶著若有若無的冷笑。

  「拿刀試圖欺負女孩的男人可真是恥辱呀~」

  一聽到這上挑揶揄的口氣,深夏下意識地寬鬆下來。在她的視野中,黑田澤慢悠悠地晃出一個頭,朝著深夏冉冉一笑,媚意無限,「小夏。是不是應該說一句好久不見呢?」

  「好久不見。」深夏難得順從地說道。

  「黑田同學。槍支這種東西,可是很危險的。不要隨便走火呀~」赤木航舉著手,滿不在乎地提醒著自己的存在。

  黑田澤歪著頭,黑白分明的眼睛裡盡是無辜,「放心啦。老師。我有練習過喲~雖然不是百發百中,但是我相信這麼近的距離,肯定能夠命中的。」他手上裝著消音器的袖珍手槍正抵著赤木航的背後,正對心臟。

  「深夏要不要試試呢?」黑田澤問道。

  深夏肅然地看了看赤木航,便說,「比起死刑,我更喜歡無期徒刑。」死亡什麼的,從來都不是最可怕的懲罰。

  「真不愧是良羽君的妹妹。」赤木航笑了,他毫不在意身後還有一把手槍可能會隨時要了他的命,「我記得當初我問他該怎麼懲罰那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孩,他說,與其取其性命,倒不如給他們一生都無法忘記的創傷,那樣活著反而會更痛苦。為了你,他可一點都不在乎那群人的性命。當時,有個孩子真的差點就死掉了。」

  「良羽他怎麼樣了。」這才是深夏現在關心的。

  赤木航微笑著,像是沒有聽到深夏的提問,繼續說,「小茜是個很乖也很懂事的孩子,可也許就是因為太乖太懂事了,所以才會被欺負吧。幾乎是從小被欺負到大,所以,才會碰到吉原良羽那種無意識的溫柔就淪陷了。真是個可憐的孩子,什麼都沒做,卻要背負勾引的罪名。明明只是個替代品,卻要承受那些痛苦。不過愛情的力量真是偉大,她竟然背負著那些欺負侮辱還能在學校上課,我從來都不知道,那麼柔弱的人內心是那麼的堅強。你知道她最後為什麼要自殺嗎?」

  他的目光那樣灼灼地望了過來,深夏感覺眼睛一陣刺痛,不由得躲開了。

  「因為她親耳聽到,『如果不是因為她們有點相像,你覺得我會理那種女生嗎?』這樣的話,可是吉原良羽親口說的。那個時候她手裡還捧著要送給他的便當。」

  赤木航在學吉原良羽說話時,學得活靈活現,深夏腦海裡瞬間就呈現了那樣的畫面。

  羞怯的少女偷偷地跟在心上人後面,臉上帶著溫暖的笑容拿著便當,卻在自己自以為最幸福的時候,被自己內心唯一的支柱狠狠地打破。

  ———

  「咦?深夏你怎麼在這裡?」不知過了多久,石井惠和切原赤也出來時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那幅海報前的深夏,她周圍已經沒有其他人了。赤木航和黑田澤早前就分別走了。

  「是在看《DARKMOON》的海報嗎?不是說,期中考之後就上演嗎?學生們都很期待的。第一次發現,原來深夏對這個也很關注呀~我還以為你根本不在意呢。」

  深夏收回視線,朝著她彎彎一笑,「是呀。很在意的。」

  有很多東西,其實,要比我們想像中要在乎許多。因為大部分時候,我們並沒有自己想像中那麼瞭解自己。


☆、錄音

  夏日的陽光是極好的,明爛得璀璨刺目。

  和柳生比呂士分別後,深夏一走到置物櫃前,就發現櫃門是虛掩的。難道又是惡作劇?這個想法剛湧上來,就被她否定掉了。從昨天鳳鏡夜傳過來的資訊表明,之前的那些小動作,多數都是赤木航做的。射偏的箭、墜落的花盆、鮮紅的警告……統統都是。

  那麼現在是……深夏帶著疑惑伸出手,但同時,她也做好了隨時後跳的準備。沒人保證裡面是安全的。

  櫃門在手指的牽引下慢慢地打開了。

  深夏目不轉睛地盯著櫃門,就在櫃門完全敞開時,「咦?」不自覺想要跳開的深夏停下了動作,意外地看著孤零零躺在其中的信封。

  信封是那種隨便在店裡就可以買到的,棕色的封面沒有一個字,翻過來,也沒有字。裡面鼓鼓的,很厚,卻又不是紙的重量。打開信封口一看,是一盒磁帶。

  「錄音嗎?」深夏暫時也只能想到這麼多,把磁帶拿出來,信封她並沒有隨手丟掉,而是對折疊好了放進包裡。磁帶是那種很普通的空白磁帶,上面標籤上的字卻不是手寫的,而是列印的。『吉原良羽』。只有一個名字,沒有更多的介紹。

  「深夏!」是青山莉央。

  「嗯?」回過頭,深夏也順手將磁帶放進了包包的小袋裡,看到青山莉央大口大口喘氣的樣子,忍不住打趣道,「放心。後面沒有狗追你。」

  女孩害羞地笑了一下,便將手裡就連奔跑都緊緊攥著的資料夾遞到深夏面前,「這個……是我最近……整理出來的資料和筆記。對……期中考試應該是有點幫助的。」似乎是有幾天不見,青山莉央又如初見時那般羞澀起來。

  「謝謝了。莉央。」深夏接下資料夾後,就看到莉央松心的表情。果然是生怕拒絕了。

  接下來的時間,和之前的差不多。深夏回校後,也就得到了各個學生的問好罷了。沒有人知道她離開的這幾天是怎樣過的,其實也沒有人關心。這就是人與人之間的關係,哪怕是每天都在同一個房間裡上課學習,也並不代表兩個人是熟悉的。

  有關高中生綁架施虐的案件也隨著幾個受害者的轉學搬家真正落幕了。但總是還會有人會擔心,畢竟犯人沒有被抓住。恐怕也只有深夏知道,幕後兇手早就離開這裡了。

  午休時間。深夏拒絕了同學的邀請,在好好溫習準備考試的藉口下一個人爬上圖書館的頂樓。

  深夏並不著急聽磁帶,而是先一口一口不慌不忙地用完午餐,又散了個步,之後後,這才坐回那塊陰涼多風之地,拿出磁帶和借來的小型答錄機。把磁帶放好,戴上耳機,她的動作顯得有條不紊,就像每天都做英語練習的用功學生。

  只是她握著答錄機,掌心全部都是汗。

  按下鍵,就聽到耳機裡磁帶轉動空白的聲音,一開始沒有聲音,過了快半分鐘後,才聽到裡面有沙沙的聲音,接著裡面就傳來了吉原良羽說話的聲音,是電話錄音,不過只有良羽一個人的聲音。裡面的內容完全能夠作為他的犯罪證據。

  「你是誰?……為了妹妹報仇嗎?……那關深夏什麼事,放了她……條件……不要傷害她。你讓我做什麼,我都答應……不要掛電話!不要掛!好。我知道。我會聽話……」

  「與其取其性命,倒不如給他們一生都無法忘記的創傷,那樣活著反而會更痛苦……事情已經辦好了……說吧。接下來……需要毀容嗎……放心,他不會死掉的,這點我還是有分寸的……你答應過我。只要我聽你的話幫你做那些事,你就會放深夏回來……」

  「就算成為惡魔,也在所不惜呢……沒辦法,深夏在我心裡,就是那麼重要呀……別人怎樣,關我什麼事……沒關係,一輩子都不在她面前出現也沒關係。痛苦什麼的,我一個人承受就好了……」

  答錄機中的磁帶在緩緩運轉著,那時而急躁時而氣憤,有關吉原良羽各種各樣的聲音隨著答錄機的轉動一點一點地出現在她耳畔。

  「我沒想到他竟會讓我給你留言。有點意外。這個,應該算是遺言吧。以後再也不能見面的遺言。」

  深夏死死地咬著唇讓自己耐心地聽著,她的手指不知不覺地觸摸著答錄機的停止鍵,來回摩挲著。

  「就說一句『再見』吧。雖然不會再面對面相見,就像以前那樣,但是,只看著你,就夠了。不說話,沒有交談,你看不到我,都沒有關係。所以……深夏,好好照顧自己。我有拜託柳生,他挺好的——」

  聲音嘎然止住了,磁帶還在轉動。但後面再也沒有聲音了。

  聽著耳邊磁帶轉動的空白聲,直到它自動停止。深夏才將耳機取下,拿出磁帶。看著上面『吉原良羽』的字樣。深夏忽然將磁帶裡的線給拉了出來,一圈一圈地繞在手上,越拉越長,一直到最後,再用力一扯,徹底地斷絕。隨後她又把磁帶上的標籤給撕了下來,三下五除二撕個粉碎往上一拋,就飛散在天空中,很快就消失了。

  做完這一切,她就像失去了全身的力氣似的,躺在了地上,雙手枕在腦後,望著藍天白雲。

  『再也不能出現在你面前,不能和你說話,不能正視你的眼睛,在你的生命裡徹底地消失掉。這對吉原良羽來說才是最難忍受的。聽說,兩年前你被丟去東京,如果不是吉原夫人威脅,只怕他早就跟過去了。這大概就是他的無期徒刑。』赤木是這樣說的。

  可在深夏看來,只要吉原良羽人還活著就夠了,總有一天,她將不會是他心裡最重要的那個。那時候,懲罰也算到頭了吧。

  時間總會掩埋一切傷口的。而深夏並不相信她會成為吉原良羽永遠的無法癒合的傷。

  不得不說。至少赤木航對吉原良羽的『復仇』暫時是成功了。

  「深夏學姐!深夏學姐!」一個急急忙忙的聲音突然就在樓頂上響起。隨即,她就看到一個女生慌張的出現在她面前,是一年級的學妹,並不認識,但又好像在哪見過。對方一看到還躺著的深夏,就露出一個『得救了』的表情,「深夏學姐。快,快點。小惠出事了!」

  「怎麼回事。說清楚。」深夏迅速地站了起來。她好像在午休前還見過石井惠。

  學妹努力地將呼吸平復下來,但眼中的焦急半點不減,「柳生月亞摔樓下了,但是現場,只有小惠一個人。大家都懷疑是小惠把她推下去的。而且,有人證明,之前她們兩人確實有爭執。更重要的是,這一幕是切原赤也親眼看見的。」

  「反正現在柳生月亞已經送去醫院急救了。但是小惠她現在的處境很糟糕。所以,她才讓我來找你。學姐,只有你有辦法了。」

  聽完,深夏冷靜的立即給柳生比呂士一個電話,證實了這件事後,並讓他安撫住向來衝動的切原赤也。收拾了一下地上被她扯得亂七八糟的磁帶又裝回信封,深夏便跟著這個學妹下了樓。

  她絕不相信石井惠會那麼衝動把柳生月亞給推下樓,何況還是在切原赤也面前。首先,她要見到惠,拿到那條她送出去的特別手鏈。那裡面,也許有她要的答案,惠是為什麼跟柳生月亞爭吵,她記得後來的惠在柳生月亞面前不再那麼衝動了。


☆、隱秘的針對

  喜歡一個人的感覺是怎樣的?甜甜的像霜淇淋嗎?還是柔軟細膩得就像是蛋糕上的奶油?不,這些惠她都沒感覺到,在她心裡,流淌的只有一篇苦澀。

  被誤會也好,不被信任也好,被討厭也好……都無所謂了。石井惠安靜地坐在那裡,在深夏看來像一具沒有靈魂的娃娃。

  「……竟然把同學給推下樓。……那個柳生月亞死了沒?……去醫院了嗎?石井慘了,之前她就跟柳生關係不好,這回人證物證俱在。又會被趕出立海大吧。……那也太可憐了吧。她才回來不久吧。……柳生也是活該,幹嘛要跟石井搶切原呀。……」

  如此的議論聲在周圍完全無視當事人的感想而討論著。

  「該回教室了。」被深夏找來的真田弦一郎皺眉喊道。

  學生們一看到真田都乖乖的閉上嘴巴,尤其這些學生大部分還是一年級生。深夏感謝地朝真田點點頭,後者沉思了會,看著像木偶似的石井,便說,「赤也他去醫院了。柳生他們也都一起過去了。」

  「怎麼。柳生月亞傷得很重嗎?」深夏迷惑地問道。隨後,她又了然起來,當年為了把她趕離立海大,那個女孩可是很狠得下心。「不過沒死吧。」

  「深夏。」真田有些無奈地喊道。

  深夏沒所謂地聳了聳肩,「也是。兩年前她沒因為車禍徹底地躺在血泊裡,兩年後,她也不會因為墜個樓就能去見死神。柳生月亞的命,可是要比你們想像中硬得多呢~不用太擔心,她很快就會生龍活虎起來。」比起柳生月亞,更該被人擔心的應該是惠吧。深夏目光淩冽地看向呆望著地面不知在想些什麼的石井惠。

  「難道你認為——」

  「兩年前她既然敢撞車,那兩年後她也敢跳樓。」深夏不置可否地歪著頭笑道,「真田君。你不是也應該去醫院看看你們網球部的經理嗎?要一不小心腦震盪了,那可是對接下來的比賽會有點影響吧。」說完,她也不管真田弦一郎是什麼表情或想說什麼,直徑朝石井惠走過去。

  見深夏不待見他,真田也不再逗留,又揪走了幾個偷偷潛伏下來的學生便走了。

  「告訴我事情的經過。」深夏走到石井惠旁邊坐下,開門見山道。

  聽見是深夏的聲音,石井惠才扭過頭,臉上表現出來的那種『深受打擊』而恍恍惚惚的感覺一下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凝重,「對不起。我大意了。在柳生月亞支開切原的時候,我就應該提高警惕。可我沒想到,她會自己那麼狠。那可是二樓。」只是想想,石井惠背上就起了一層冷汗。現在想起來,她還能清晰地記得柳生月亞掉下去那刻露出來的笑容,還有那句話。——你完蛋了。是的。她是要完蛋了。如果洗白不了,那麼她在立海大確實是完蛋了。所以,她馬上想到深夏曾經給她過的假設情況,就裝作被刺激到回不過神。這樣,至少不用正面對切原赤也尖銳的質問還有那些閒言碎語。

  「兩年前她還出過車禍不是嗎?」深夏露出那種感覺很有意思的笑容。看到石井惠沒有自暴自棄,深夏就感覺放心了。

  體會到深夏的擔心,石井惠試圖想要朝深夏笑一下,安慰她,但最終只是勉強地牽動一下嘴唇。

  深夏不耐地撇過臉,伸手就捂上石井惠的眼睛,「不想笑就不要笑了。太難看了。跟我仔細說一下,當時發生的事情。」

  「事情是這樣的,我跟赤也……」說起這個,石井惠打起精神邊說邊形容自己當時的感想,還連帶著用手指比劃當時的狀況。

  其實事情發生的起因經過結果都很簡單。石井惠和切原赤也一起的時候,剛好碰上柳生月亞,而柳生月亞正好想要跟石井惠聊聊,便讓切原去買水。接著柳生月亞就用各種話語刺激惠,最後趁機摔下樓,並讓買水回來的切原赤也正好看到這一幕……然後,一切就如深夏所猜想的那樣,切原赤也當場和惠宣佈絕交。

  「原來我再怎麼努力,都比不上柳生月亞。」說到這裡,總是開朗笑著的石井惠難得眼睛微紅起來。

  這就是人類。要好的時候,恨不得合為一體,天天黏在一塊。但要是產生隔閡了,那就恨不得對方就此消失在自己的世界。深夏摸著石井惠的短髮,「有些人不管怎麼用功都比不過另外一些人。有什麼好比的。」就像吉原深夏,再怎麼用心,也得不到吉原夫婦的關心。在那個家裡,她用盡所有的方法,哪怕是死亡,也無法容納進去。

  「所以。我該怎麼辦?」依靠著深夏的肩膀,石井惠的眼淚終是止不住地掉了下來,落在深夏的腿上,竟比陽光更要來的燙人。

  「這個時候你只要死心就好了。」深夏淡淡地漠然說道。她知道,這個時候,她任何話語都沒用,她能做的就是,站在石井惠的旁邊,再就證明她的清白,包括自己的。眯了眯眼睛,深墨的瞳迸出絲絲寒銳。

  石井惠擦掉眼淚,被淚水浸泡過的眼睛顯得分外明亮,「是的。只要死心就好。」儘管她沒辦法馬上就死心,那麼先要做到的就是不要再那麼自輕自賤了。既然在這種時候,切原赤也的第一反應是柳生月亞,那麼她大方地退出就好了。人總是會被眼睛所迷惑,可,人也是有感情的生物。「需要我做什麼?我把柳生月亞推下去這件事,不但被赤也親看到,那個新井正好路過錄下了那個片段。無論是人證還是物證都俱在。就算是這條手鏈恐怕也派不上用場。要不我離開?」

  「不好。」深夏毫不猶豫地拒絕了這個提議,「兩年前,我被逼得離開了。那盆髒水可一直都扣在我頭上。連新井都出現了,看來還真是有夠巧合的。」

  「你的事。是怎麼回事?」

  「這是個好時機不是嗎?」微笑著的深夏,此時望去,有種說不出來的自信張揚。她有種感覺,這次事情,柳生月亞並不只是針對石井惠,那人想要針對的應該是她,深夏不是麼。

  柳生月亞應該是認為,是時候把吉原深夏真正的『身份』給揭露出來的吧。話說,《DARKMOON》馬上就要上演了。深夏的目光遠遠地落在貼在走廊上無比惹眼的海報。

  「放學後,去醫院看看柳生月亞。」

  石井惠一驚,「什麼?我們去看她?」她甚至不用等到下午,就能夠想像到到時候柳生月亞的嘴臉該是多麼的得意,然後擺出哭泣悲傷得好像下一刻就會死掉的樣子給她看控訴她。只要一想到切原赤也看向她那種憤怒的眼神,石井惠就感覺自己的心被人給揉碎了那般的痛。

  「當然是給她機會了~」

  「啊?」

  雖然還是不太明白,但石井惠也多加反對。和深夏說了會話,她心情似乎沒有剛開始那樣低落了。兩個人又聊了會,在分開時,石井惠把手鏈交給了深夏,接著就聽從深夏說的那樣,下定決心地走向自己的教室。這時候,那些去醫院的學生老師們也都回來了。

  看著石井惠決然的腳步,深夏咀嚼著笑容也回了教室。果然,她一進教室,就被教室裡N雙眼睛都給盯住了。深夏如同陌路般走到青山莉央面前,握了握她冰涼的小手,小聲道,「沒事。別擔心。」

  「那小惠和切原君。」莉央的擔心並沒有就此消除。

  深夏搖搖頭默然不語地望著窗外深綠的樹葉。他們之間,已經沒有未來了。

  是的。沒有未來了。石井惠知道在柳生月亞掉下去切原赤也大叫著的那一刻,他們之間就裂出一道跨不過去的鴻溝。就算這次事情真如深夏所說的那樣會解決,就算切原赤也後面意識到自己下意識的偏心,他們也回不到過去。可是,她是真的喜歡著他呀。

  『嘩啦——』拉開門。眼前的明亮一下墜入了暗光之中。

  喧嘩的教室就像被靜音了,鴉雀無聲。每個人都把視線轉移到她這邊,包括切原赤也。

  石井惠握緊了拳頭,一步一步地朝自己的位置走過去。走到切原赤也的旁邊坐下,拿出下一堂課的課本,攤開。

  教室裡再次恢復了聲音,只是每個人都有意無意地偷看向石井惠的方向。

  「真是太厚臉皮了。」

  「做了那種事,還跟個沒事人一樣回來上課。」

  隱約聽到這樣的言辭,石井惠豁然覺得自己根本就不需要背負不屬於自己的沉重,她沒有把柳生月亞推下去,她沒有做這件事,又為什麼要愧疚要畏縮。石井惠挺直了腰杆坐在位子上。

  『嘭』的一下,旁邊傳來一聲巨響,沒等石井惠有更多的反應,她就感覺到一股重力撥開自己,從她身後走了出去。是切原赤也。在他走出教室那刻,她還能感覺到別人或同情或幸災樂禍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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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身份

  『哎。這視頻不是中午的那件事嗎?』

  『有人爆料,這件事是二年級的吉原策劃的。』

  『不是吧。還有陰謀?喂。有人說那個吉原就是兩年前的那個呢~』

  『那個?哪個?』

  『兩年前柳生月亞不是出了車禍嗎?也是那個吉原指示的喲。』

  『這麼狠。看來這次可能真的是她了。日積月累的恨意呢。』

  『快看。有視頻,是吉原深夏。不對。這個——謀殺嗎?』

  ——————————

  在網頁視頻裡正在播放著穿著櫻蘭校服的深夏高坐在陽臺上,而在下面的游泳池裡一個女孩狼狽地在裡面掙扎,每當她浮出水面,總會有人又把她給按進去。視頻裡,在場其他人的面孔都是模糊的,唯有深夏那張漠視一切的臉,清晰無比。

  但更引人注目的卻是視頻下麵的一句話。——視頻中那個被欺負的女生原是櫻蘭某人的同班同學,父親是XX集團的董事長,後來因某些因素而宣告破產,這個女生同時也消失了,再也沒有人見過她。

  看到那段刻板字體寫出來的話,深夏的眼睛不出意外的變得幽暗起來,讓人看不出來她是生氣還是委屈。

  石井惠小心地將手機上的算不得高清的畫面給暫停了,猶豫地看著她,張了張嘴後又把嘴巴緊閉,如此欲言又止了一次又一次。她都不知道話要從何說起了,是憤怒地指責這是無中生有,還是問該事情的真相,更或者是慶倖這件事扣在了深夏身上?關於『石井惠爭風吃醋把柳生月亞推下樓』的事情剛過去幾個小時,連放學的時間還沒到,『幕後黑手吉原深夏』就異軍突起。命運總是會在你不知道的時候偷偷轉個彎,出人意表得讓石井惠內心糾結得血管都要打結了。

  和石井惠的複雜心情不同,青山莉央的眼睛裡此刻就只有擔憂。她舔了舔乾燥的唇,聲音有點點啞,「有沒有辦法馬上把視頻給刪了。」

  「對。馬上把視頻刪了。」石井惠才回過神地喊道。

  深夏沉靜如水地喝了口剛買來的橙汁,邊氣定神閑地把玩手機邊說,「看過的人已經不少了,刪掉又如何?」三浦家留在神奈川的管事電話已經請過罪了,但深夏卻沒了要刪掉的意思。留下它,要是在後面再添加些什麼,那就更有意思了。

  「是誰這麼缺德。」說話總是怯生生像小白兔般的莉央姑娘也難得有了怨言。

  「還能是誰。當然是就算住院也不願意閑著的柳生小妹了。」這個時候,深夏竟還有閒情逸致地說趣話。

  青山莉央眨了眨眼睛,看著深夏弱弱地問道,「那個。視頻裡的事——」後面的話不知是太小聲了還是沒說出來,它終是被淹沒在空氣裡。

  「當然是假的了。」石井惠理所當然地說道,並且還求證地向深夏努了努嘴。

  但她的求證並沒有得到深夏的回答,看到深夏那淡淡咬著吸管恍若事不關己的樣子,石井惠也不由得心裡發虛起來,「深夏。那個視頻是剪輯的吧。」可轉念一想到深夏曾有的劣跡斑斑,石井惠又不確定了。如果視頻是真的,再加上兩年前的『幕後黑手』事件,這次的黑鍋可能真的會牢牢地霸佔在深夏頭上。想及至此,石井惠就急了,想都不想就說,「深夏。不管視頻是真是假,你都一口咬定了是假的。再找個專家說明。」

  聽到石井惠的提議,還有青山莉央睜大眼睛用力點頭的樣子,深夏忍俊不禁道,「是真的不好嗎?這樣,你就只是個幫兇或者是被威脅的可憐人了。也許——」

  「我才不願意變成你的狗腿子。」石井惠彆扭地轉過頭,不滿意地嘀咕著。

  見她抱怨,深夏的眼神柔軟了許多,起先石井惠的小小沉默,她怎會猜不到她的複雜心情。但是現在,她有的卻只有舒心。不管她曾經做過什麼,好的也好,壞的也好,至少眼前這兩個女孩是站在她這邊的。

  「視頻裡的事情是真的。那個女生家破產是真的,最後她的消失也是真的。」深夏平平淡淡地說道,完全不在意兩個女孩的詫異模樣,但她有句話沒有說,就是這個視頻,當時也是她錄下來的,只是後來不知道丟那裡去了。結果,卻在這裡看到了。

  預料到,和聽到真相,這是完全不同的兩種感覺。就像是在腦海裡想像魚子醬的味道,想像再多,也只是想像而已,通過電視,圖片,他人的描述,想真正知道魚子醬的味道,最後還是需要自己的舌頭。

  想像,永遠也替代不了真實的存在。

  「那個女孩死了嗎?」讓深夏意外的是,先開口的竟是平日裡看起來柔柔弱弱的青山莉央。她的眼睛裡沒有半點的負面情緒,遊蕩的依舊是擔憂。

  僅僅是看到她這樣的眼神,深夏就能夠猜想她腦海裡在想些什麼。「她。沒有死。」不過卻是生不如死。因無法忍受和母親過清貧的生活而跟一個聽說很有錢的男人出了國。偏偏深夏知道那個所謂的有錢男人根本就是個騙子,不止是騙子,還是皮條客,販毒者。落到這種人手裡,直至被榨出最後一絲利用價值。

  得到這個答案,兩個女孩似乎就滿足了。冷卻了一下的氣氛再度又活躍了起來。

  比起深夏本人的輕鬆寫意,柳生比呂士此時的心情只能說是一團糟。

  「醫生不是說月亞的傷不重,躺兩天也就好了。你不用太擔心。」仁王雅治倒是像個沒事人似地隨意說道。

  柳生比呂士表情不變地嗯了一聲。

  作為幾年搭檔的仁王立即就猜到真正讓對方心煩的事情是什麼了。神色莫測地看向柳生,試探地問道,「是為了吉原深夏嗎?」對於擁有這個名字的女孩,仁王雅治的心思是奇怪的。本來真相大白,身為一早就猜到真相的人,他本應該為月亞出口氣,可現在,他沒提不起半點這種心思。相反,他竟還有點擔心這個女孩會不會因為這件事再次被趕出立海大。

  「那個視頻——」柳生聲音喑啞。

  欺負、威脅、壓迫……這些面的深夏在視頻裡一點一點地展現在柳生面前,徹底地把他給逼近了一個死胡同裡。他的妹妹什麼時候變成這樣了,她不是應該一直都可愛漂亮的笑著,善良得像個小天使,而不是像視頻裡,冷酷地看著一個女生不斷地在水裡掙扎,卻像是在看一隻螞蟻,不屑一顧。

  「如果是吉原深夏的話,那個視頻裡的事情也不是說做不出來。」仁王並不覺得裡面的事讓人無法接受,吉原深夏,這個名字早在兩年前就是不良的代名詞。兩年前把月亞推向車禍深淵的人,又會善良到哪裡去。

  他不知道。柳生在心裡咀嚼著這句話,手掌攥緊。仁王不知道那具身體裡住的到底是誰,也根本不在意深夏的事情,所以他才能如此輕描淡寫地說著他應當如此的判斷。可,吉原深夏身體裡住的那個靈魂是真正的月亞呀!他那可憐善良的妹妹……

  仁王是什麼時候走的,柳生並不知道,當他回過神的時候,他已經一個人站在天臺上。天臺的風今天極大,嗚嗚地刮著,吹著衣服獵獵作響。

  「你是在嫌棄深夏嗎?」讓人意外的聲音從天臺的另一邊響起。

  柳生循聲望去就看到坐在高處正在拍衣服的一個男生,他認識這個男生,和深夏同一個班的黑田澤,入學第一天就向深夏告白,後面也有追求深夏的行動,但另外他還聽到與之相關的傳言,說對方是個混混。「不是。」柳生還是有禮貌地做了回答。

  「那你在煩惱什麼?」黑田澤抱著一條腿,將下巴擱在膝蓋上,隨即他恍然笑道,「我知道了。你是在想,深夏看上去那麼親切那麼溫和那麼可愛,應該是個善良到一塵不染的純潔女孩對吧。可沒想到,這樣一個女孩,在背後竟然是惡毒的兇狠的冷酷的。你一時間接受不了對嗎?」

  這次的問題,柳生沒再回應。他甚至都不再看黑田澤,只盯著遠方。其實,柳生的心情此刻已經沒有剛才那樣混亂了。

  「櫻蘭的學校是有錢人的地盤。一流的教學設備,一流色師資力量,一流的教學水準,當然是能讓『一流的人』才能夠享用。神奈川的吉原家,那些家族的人看來,也不過是邊邊角角的存在。兩年前的小夏可不像現在這樣漂亮,性格也沒有現在這樣圓滑,身上還背負著故意傷人的罪名。你覺得她以吉原深夏這個姓氏進櫻蘭去,會受到怎樣的待遇呢?變成那樣,才能夠在那個圈子裡活得更好,那可是一個吃人的世界呢~」

  ——被欺負、被壓迫、被威脅,所以,才會有後面的欺負、壓迫、威脅。那些過去,絕對不是愉快的回憶。

  柳生一下就想到了那本《DARKMOON》。那些糟糕的過去,在那本書裡早就一一得到展現,所以才會——

  『叮咚』一聲從隨身帶著的手機裡發出。柳生再抬頭尋找黑田澤的身影,他人早就離開了。低頭一看手機,來信是陌生號碼,還有視頻。

  看著手機螢幕上的陌生號碼,柳生猶豫再三後按下了視頻的播放鍵。

  「老師。我的項鍊不見了。」在只有風聲嗚叫的天臺,這個女聲顯得格外的尖銳刻薄。視頻裡一個女生雙手環胸站起,神態傲慢。她身上穿的正是櫻蘭的校服。

  ……


☆、事件

  「這麼說視頻是被人偷走的。而不是櫻蘭這邊有人出賣。」拿著手機,鳳鏡夜從浴室走出來,換好睡衣,隨手在濕漉漉的頭髮上搭上一塊浴巾,便輕鬆優雅地靠坐在臨窗的木椅上,紅茶也泡好了,是正值5~6月茶品質最優的上好大吉嶺紅茶,氣味芳香迷人。

  小抿了口茶,鳳鏡夜調整了下坐姿,望向視野開闊的夜空,外面已是明月高照。「當真不用我幫忙?你自己會處理好?……好吧。我不會插手。……擔心柳生比呂士?」說到這個名字,阿夜少年的口氣不自覺地上挑許多,但他又很快恢復過來,讓對面的深夏有種錯覺感。「不用擔心他。如果他這點覺悟都沒有,那就不配成為你的朋友……櫻蘭這邊?沒事。他們正等待你的回歸。……嗯。先就這樣。好好休息。三浦先生那邊,我會幫你隱瞞好。」

  在聽到聽筒裡傳來忙音螢幕上明確顯示出『通話結束』的字樣後,鳳鏡夜這才放下手機,後背往籐椅上一靠,仰頭,窗外的月光正濃。

  「鳳鏡夜!」一個足夠暴躁的聲音從門外響起。聲音剛落,還是一身魔法長袍打扮的宮野梨大步走進,袍浪滾滾,緊跟在其後的管家在鳳鏡夜的手勢下默默地退下。

  「告訴我。那個視頻是怎麼回事。難道櫻蘭出內鬼了!」宮野梨毫不掩飾自己的憤怒,藍色的眸仁被激烈的情緒渲染得顏色更深。櫻蘭的事情,就該是櫻蘭自己解決。現在卻被放在立海大那邊的內部網上,雖然已經刪除了,但這畢竟也是件打臉的事情。

  鳳鏡夜絲毫沒有被宮野梨的躁動不安給感染到,神態自若地品完杯中的那口茶水後,才施施然放下杯子,「不是內鬼。有人竊取了那個視頻。」

  「是誰?」

  「不知道。」鳳鏡夜漫不經心地攤攤手。

  看到他毫無誠意的樣子,宮野梨只覺得更為憋火,把頭用力地扭到一邊,看著純白的牆壁,冷聲道,「深夏怎麼說。」

  「她說她會解決。」

  「又是這種話!」宮野梨尖叫了起來,「她是要徹底把自己摘出櫻蘭嗎?為什麼什麼事都說自己解決自己解決。難道我們不再是她朋友嗎?」

  望著宮野梨因憤怒而扭曲的眼神,鳳鏡夜突然覺得當初他的策劃是不是引狼入室。原本他是想讓這位宮野家的大小姐成為深夏的另一道護身符,在他還只是鳳家三男無法好好保護深夏的時候,就先借助宮野家大小姐的勢。但,目前看來,宮野梨對深夏的佔有欲要比他想像中大得多。這樣下去,該不會出事吧。鳳鏡夜心下千回百轉,表面卻依舊維持風平浪靜,「火氣不用太大。宮野。深夏她說她想自己徹底地斬斷某些東西。之後,會回來。」

  「嗯?」耳朵一撲捉到『回來』一詞,宮野梨的脾氣迅速被安撫了,像一頭炸毛的獅子瞬息找到了自己的港灣。「真的?」

  面對女孩亮晶晶的眼睛,鳳鏡夜不由苦笑點頭。他是不是要感歎一句,深夏對宮野的馴服實在是太成功了。可太成功了,在未來,未免會是件好事。看來,是時候要找三浦先生好好商量一下了,是不是該提前讓深夏出國。

  「鳳君。你放心,我不會對你做什麼。」宮野梨忽然冒出這麼句話。

  鳳鏡夜一愣,旋即就明白了過來。

  「還有。等深夏回來後,立海大那邊的事情,我會處理。你不要插手,也不能阻止我。這是我的條件。」

  「好。」對此,鳳鏡夜回答得乾脆俐落。

  以她宮野家大小姐,未來繼承人的身份,根本就不需要對他這個鳳家三男做出說明,這一切,都是看在深夏的面子上。因為她在乎深夏,因為深夏在乎他。所以,他們要平衡相處。

  宮野梨深知這個道理,至少要在面子上做得天衣無縫。她朝著鳳鏡夜矜持地點頭,再次大步氣勢高昂地走出去。

  門外。穿著藍色魔法袍的藤原森見她出來了,就收好了手機,抬腳跟在了腳步不停的宮野梨後面。

  「你把那個視頻發給柳生比呂士了?」宮野梨說道。

  「對。深夏很在意這個柳生。」藤原森靜靜地說,接著她別有深意地看了眼宮野梨,「相比起鳳,我更看好這個柳生,也許他能竊取到深夏的心。」

  宮野梨臉色突變,「沒有人能夠比得上鳳鏡夜。」

  「也許。雖然我也是這麼覺得。如果那個柳生可能超過鳳鏡夜的地位,那就讓他消失吧。死人是沒辦法跟任何人搶東西的。」明明是笑起來都很溫暖的女孩,但說的話,卻透著森森的寒意。藤原森坦然地面對宮野梨驚詫的目光,撥弄著自己酒紅色的頭髮,「我只承認一個鳳鏡夜。其餘的人,我都無法認可。哪怕是櫻蘭的其他人。我都不認可。你知道的。如果沒有鳳,那麼也就沒有今天的深夏。」那時候,深夏恐怕早就死掉了吧。

  沉思了會,宮野梨會意地點頭,「如果有那麼天。就提前解決吧。」這種漫不經心的口氣,好像是在聊明天吃什麼早餐,隨意得讓人心驚。

  得到宮野梨的認同後,藤原森的笑容變得更加的可愛,把玩著發梢低下頭走在宮野身後,沒人看見,她那掛在嘴邊的可愛笑容逐漸變得詭異起來。

  ——————————

  期中考試倒計時只有一天了。面臨考試而臨時抱佛腳的學生不計其數,翻書者有,投機取巧的有,自暴自棄的亦有。相比起迫在眉睫的期中考,大家都不約而同地選擇了遺忘前兩天發生的兩件事。

  第一件事是一年級的石井把同年級現學校風雲人物之一現男子網球部經理柳生月亞給推下樓。比起前者,後者名氣可謂是大得多,只是這名氣也有好有壞。但這起事件的發生也連帶著前面的石井同學名揚了立海大上下。

  可惜這個名揚不長,很快就被另一件事給擠了下去,這也是第二件事。早在開學初,大家都知道二年級來了個女生,如果是普通的轉學生,那過些天也就消弭在大家耳朵裡了,可當轉學生頭上籠罩幾個形容詞的時候,那就註定了要成為學校矚目的人物。『漂亮優雅』『有錢人』『貴族學校櫻蘭騎士姬』『成績優異』『運動神經強悍』『厲害的小說家』『《DARKMOON》的導演編劇』……如此明晃晃的頭銜,至今還要再加幾個。『狠辣女王』(此處來自某視頻)『復仇者』(此處來自某資訊)『幕後黑手』(此處來自某事件)。總之,不管該學生是怎樣的身份,在立海大也沒什麼人能惹得起。

  「深夏同學。」一女生拿著練習本怯弱地站在深夏的課桌前,

  正在看英文讀物的深夏抬眼看了看該女生,不熟,也就平常說過早安而已。然後她又往旁邊看了看,正好看到好幾雙眼睛急忙轉回去假裝學習。「有事?」她連站都沒打算站起來,就坐在座位上,放開書本,上半身微微後仰,明明是仰視的角度,但硬生生地變成了種俯視感。

  被深夏這麼一看,女生顯得有些緊張地把手裡的練習本遞過來,「我有個題不太會,你能教教我嗎?」

  深夏懶懶地看了眼那個練習本上的題目,不難,班上能夠做出來的人至少有大半。所以,這個算是表明立場了?深夏的成績向來很好,平日裡來問題的人並不少。但自從視頻出現後,班上也就兩個人會跟她說話,一個是青山莉央,一個是丸井文太。

  「我看看。」面對同班同學的友誼之手,深夏暫時沒有要拒絕的理由。接過本子後,無疑就看到眼前女孩的欣喜目光,還感覺到周圍那些凝重了許久的氣氛鬆動了不少。

  就這樣,二年B組的同學關係又緩和過來了。

  解完題深夏便微笑著把練習本還給了問題的女生,後者也道了謝順便還問了問要不要一起午餐的事情。本來要順口答應的深夏,在看到手機上傳來的短信時,還是好意的回絕了。

  「深夏?」察覺到深夏臉色微小變化的青山莉央湊了過來,就看到深夏展示出來的原因,手機螢幕上的短信來源上寫著『柳生比呂士』的名字。「是擔心柳生君會生氣嗎?」

  從青山莉央的角度理解過來是很正常的,自己喜歡的女生結果是曾經傷害自己妹妹的罪魁禍首,這無論如何都……「柳生君會理解的。」

  深夏敷衍地點頭。她自是知道青山莉央話裡的意思,只是事情並沒有莉央想得那麼簡單。深夏擔心的只是那個視頻,看到那樣的自己,他會受不了吧。這才是這兩天,她沒有出現在他面前他也沒有刻意聯繫的原因。

  『一起回家吧。媽媽她很想你。』上面的資訊就只有這麼一句話,卻看得深夏心裡愈發的不知該如何是好。

  哪怕是被質問被教育,那也沒有關係。可現在……她答不答應呢?


☆、不言而喻

  昏暗的房間裡,窗簾被拉得嚴嚴實實,也沒有開燈,唯一的光源就是臺式電腦螢幕。柳生佑子就坐在跟前,面無表情,但在隨著螢幕上畫面變化的光色下,平日裡淑雅和藹的面孔,佈滿淚痕。

  「那就是我的項鍊。」視頻中身著櫻蘭校服的女生高高地揚起下巴,一臉得意地指著地上躺著的一條有著公主方型藍色墜子的項鍊說道。

  在她旁邊半跪著看不清面孔的女孩則冷聲道,「不,那是我的。」

  這段播完後,畫面一個閃動,就跳到了另外一個場景。是倉庫的監控錄影,上段視頻的那個看不清面孔的女孩就站在倉庫門口用力地敲門,拼命地叫喊著,但那道門依舊紋絲未動,門外的女孩們幸災樂禍地笑著跑開。

  柳生佑子的眼角不由得抽動著,目不轉睛地盯著電腦螢幕,生怕錯過一個細節。接下來,螢幕上放著這個有著海藻般頭髮的女孩如何被欺負,如何醒悟,如何改變自己,如何訓練自己,最後如何地光彩照人。到了視頻的最後,她站在陽臺之上,居高臨下地望著樓下的泳池,下面一個女生狼狽不堪地水中掙扎,每每抬起頭之際都會再被按下水。

  突然,視頻停止了,同時也自我粉碎徹底地消失在了電腦桌面上,只留下居中在桌面上的照片,那是深夏正坐在客廳書櫃小桌前低頭看書的樣子,夕陽暖暖地從視窗斜下鋪在她身上,寧靜而溫暖。

  『叮鈴鈴——』『嗡嗡——』鈴聲混合著振動一塊在書桌上響起,正是柳生比呂士的來電顯示。

  柳生佑子深呼吸一口氣,又顫抖著手拿起杯子喝了口水濕潤了喉嚨,這才接起電話,在電話接通的那刻,她臉上馬上就有了笑容,聲音也溫和無比,「怎麼了?比呂士?這個時候給媽媽電話,今天早上才見過喲~」說的話沒錯,語氣沒錯,就連笑的角度也沒錯,可惜,柳生君無法看到玻璃上佑子的臉部是多麼的僵硬。

  不得不說,再怎麼單純的大人,也都是很會演戲的生物。

  「深夏的事情。您有沒有聽月亞提過?」

  柳生佑子飛快地瞟了眼電腦,「什麼事呀~說起來深夏有兩天沒過來了,不是說明天就要考試了嗎?讓深夏今晚就過來吃頓飯,考試前得好好補補。好了。就這樣定了,我現在就做準備。」結束通話後,柳生佑子長長地吐出一口氣。深夏的事她豈止只聽到月亞的提起,早前她就從月亞嘴裡聽到了抱怨還有若有若無的抹黑。明明是那個月亞搶走了她女兒的幸福,以至於生命。為什麼她還能理直氣壯地無理取鬧。

  「深夏。深夏。深夏。我的孩子。」想起方才視頻裡放的那些畫面,柳生佑子就再也抑制不住地蹲在地上哭了出來,「深夏。我的孩子。媽媽對不起你,媽媽對不起你。」哀哀的聲音,那是有苦也說不出的痛。

  這時,臥室的門忽然被打開了,柳生誠滿是震驚地望著捂著嘴淚流滿面的妻子。深夏是她的孩子,這是怎麼回事?她不是說因為比呂士喜歡深夏,所以才需要對深夏寬容些。那剛才他聽到的又算什麼?

  感受到光亮,柳生佑子動作一僵,愣愣地抬起頭正好對上柳生誠詫異的目光。她知道,這個秘密,已經瞞不住了。

  ————————————————

  『一起回家吧。媽媽她很想你。』

  靜靜地看著手機上這句話,螢幕滅下後,她又將它按亮。也不知道看了多久,深夏最終還是回了一句,一個詞,兩個字。

  「好的。」

  放課時間很快就到了,老師們再三說了明天考試的注意事項還有需要攜帶的工具,這才『依依不捨』地放開了早就不耐煩的學生們了。由於考試的影響,現在前去社團的學生也沒有之前多了,一些人依舊在教室裡奮鬥,一些人準備早點回去學習或是休息。

  「要不要一起走。深夏。」有女生拿好包跑到深夏面前問道。

  剛把課本放好,就看見柳生比呂士出現在了門口。發出邀請的女生沒等深夏拒絕,就自以為是瞭解地點著頭,然後偷笑著和一群女生紮在一塊,每個人都露出了不懷好意的笑容之後又有點擔心。畢竟柳生君還是那位『受害者』柳生月亞的哥哥不是麼?就連青山莉央也被她們給難得地拉走了。

  方才還滿滿的教室,一下子就空了不少。深夏沉默地和柳生比呂士對視著,過了會,她揚起笑容剛想說些什麼,就被柳生比呂士給打斷了,「走吧。」簡潔地說完,他就拿起深夏的包。看到柳生那略為落寞的身影,深夏不由得回頭看了眼仁王的座位後,便快步追了上去,和他並肩而行。

  「不是吧。柳生君在這種時候還和吉原一起。他妹妹柳生月亞不是因為吉原才受傷的嗎?」

  「我倒是聽二年B組的人說,柳生月亞被石井惠推下樓的是她自導自演的。吉原不是櫻蘭的嗎?櫻蘭有的是有錢人,她只要拿錢買通幾個人,那不是想幹嘛都可以。為什麼要自己動手。」

  「二年B組的人都是吉原深夏的人。你聽他們說洗腦呀!不過說得也有點道理。親自動手是有點笨了。還被人錄下來。」

  「哎哎。你們知道嗎?仁王和柳生好像是鬧翻了。有人看到他們兩個好像在球場上爭吵過。」

  「那不是糟糕了。他們還有比賽呐。柳生和仁王是公認的雙打,那以後怎麼辦?」

  聽著耳邊那些竊竊私語,深夏在最後那個消息時,忍不住看向就走在自己身側的柳生比呂士。紫發眼鏡筆挺整潔的夏天校服,他的神情看上去一如既往,沒有半絲的動搖。深夏深知這位兄長大人的理智,他甚至可以在一定的時刻以理智壓下感情而做出選擇。可這次……深夏輕歎了口氣,無可奈何地搶前一步,挽上了他的臂彎。這一親近的舉動,頓時引起周圍一陣譁然。

  「良羽他有給我留下一段錄音。」她靠著柳生說道。

  「知道他去哪裡了嗎?」

  果然柳生的注意力被轉移了。在知道了深夏的真正身份後,他對吉原良羽的存在可以說是很不滿意。一個不稱職的兄長,一個不合格的兄長,一個無法保護妹妹的兄長,一個連妹妹都不敢在公開場合承認的兄長。那樣的家庭,那樣的哥哥,只讓他為深夏心酸。直到後面,他才隱約感覺到隱藏在吉原良羽冷淡外衣下對深夏的關心。

  「去國外了。以後總會有再見面的機會吧。」想起磁帶裡旋轉地那些話,深夏不禁宛然輕笑起來。她這樣,算是很幸福了吧。至少要比真正的吉原深夏幸福得太多太多了。

  所以,她不準備強求了。

  「如果你覺得難做的話。最近不理會我,我也沒關係的。仁王君,他畢竟什麼都不知道。」在發現仁王從來都沒有喜歡過自己,深夏在這份可笑的認識中釋懷了。喜歡誰,這不是隨隨便便就能夠決定的。更重要的是,仁王是柳生難得的好友。

  柳生遲疑了下,才看向波瀾不驚的深夏,「他本來應該喜歡的是你。」

  「不。他從來喜歡的都不是我。只是那個女孩穿上了曾屬於我的外殼。比呂士哥哥。我再也不會是月亞了。因此,你沒必要再為此糾結。」

  怎麼能不糾結。柳生平靜的外殼幾乎要被敲碎了。在看到視頻裡被欺負的深夏,用心學習怎樣在那個學校站住腳的深夏,再看到無憂無慮生活的『柳生月亞』,他怎麼能不糾結。

  他的妹妹本該被他捧在手心裡長大。結果卻在那裡被人誣陷,被關在倉庫,被人惡作劇。

  「我知道了。我不會再糾結的。」

  柳生憐惜地摸了摸深夏披散下來的一頭直發,細細柔柔的觸感,恍若從前。有些話,他知道就好了,不需要再說給深夏聽。就像母親。

  雖然感覺柳生有些口不對心,但深夏也沒再多說這些話題。兩個人很快就把注意力一起放在了學習和美食上,不約而同地忘記了仁王雅治忘記了柳生月亞忘記了視頻事件,相處得其樂融融。

  ……

  「我們分手吧。」仁王看著在自己身邊像精靈一樣的女孩,輕輕地說道。

  柳生月亞全身一怔,慢慢地回過頭,看著仁王,便假裝沒聽見似的歪著頭甜美笑道,「雅治你說什麼,風有點大,我沒聽清楚。」怎麼可能,她一定是聽錯了。仁王雅治怎麼會跟她分手。他怎麼可以跟她分手。

  仁王低頭看向自己的腳尖,風懶懶地吹過,搖動著那頭銀白色半長的頭髮,他說,「月亞。我們分手吧。」

  時間刹那凝固。

  柳生月亞不敢相信地看著仁王雅治——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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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因與警告

  『啪——』

  深夏將手裡的書用力合上往地上一丟,便拿起置於一旁的橙汁含著吸管趴在天臺欄杆上悠哉悠哉地喝了起來。

  望著天邊隨風飄蕩的一朵孤雲,深夏不自覺地回想起昨晚柳生誠那總是深鎖眉頭的臉,深夏就會覺得他是不是知道真相了,可他的表現卻又不像。對她依舊不冷不淡,雖然沒有了那次的無端刁難,但態度總的來說有些古怪。讓她一時間都不知該如何以對。『用平常的態度就好了。』柳生比呂士是這樣說的。說歸這麼說,做起來,也不是那麼簡單。

  「吉原?」

  這時仁王雅治的聲音突如其來地打斷了深夏的思考。

  回頭看了看夾書而立的仁王雅治,只見他皺了皺眉,「說吧。我已經來了,有什麼事要特意在這個時間約我來這裡說?」

  「我約你?」深夏神色變得奇怪了。

  「難道不是你嗎?」說著,仁王另一隻手拿出張紙條揚了揚,「上面寫的是你的名字。如果不是你,那你現在在這裡幹什麼。」

  拿過紙條一看,上面的字跡並不是她的。深夏嗤聲一笑,往樓梯口瞧了瞧,轉而又看向下樓,那道她熟悉不過的身影正怒氣衝衝地朝天臺這裡沖來。將紙條捏成了一團後,深夏隨手就將其塞進了自己的口袋,「你被人騙了還不知道嗎?月亞醬很快就到了,你覺得她要是看到我們在一塊,會怎麼想?」

  仁王面色一緊,接著就吊兒郎當做出毫不在意的樣子攤攤手,「我和她已經分手了。」

  「分手?」深夏不相信地看著他,在看到他眼中時不時浮現的苦澀,她就知道,就算是分手,他依舊是喜歡柳生月亞的。「你們分不分手和我沒關係。不過我沒興趣成為你的擋箭牌。仁王。那張紙條不是我留的,但是我確實有句話要告訴你,我希望不要因為我的原因,讓你和柳生君產生隔閡。」說完,也不管他是怎樣想的,深夏拎起書就直接下樓了。

  剛到樓下,腳步都還沒停穩,就察覺到一股勁風從身後撲來。深夏身體往旁輕輕一側,接著一把拉住對方的手往後一擰,將其直接按在了牆上。

  「放開我!吉原深夏。」柳生月亞惱怒地大叫著掙扎。

  「閉嘴!」深夏冷冷出聲,手上一用勁,只聽柳生月亞一聲抽氣,乖乖地閉上了嘴巴,但眼睛還是狠狠地瞪著深夏,毫不妥協。

  見她老實了,深夏半眯著眼睛看著她,目光森然,「你準備幹什麼,剛才。」現在正值午休時間,走廊上教室裡都沒有什麼人,就算是有個別聽到柳生月亞的叫喊聲探出頭來,也被深夏輕飄飄地看了一眼就又縮了回去。

  自從那個視頻流落出來後,吉原深夏這個名字還代表一個詞。『狠辣』。漂亮溫柔的,那只是外表。能夠站在櫻蘭屹立不倒的人,除了家世,還需要手段,而那個視頻,正好讓立海大的孩子們見識到這一面。

  「哼。你這個小三,第三者,搶別人男朋友的壞女人。」柳生月亞咬牙切齒地吐出一連串詞語,怨恨地看著深夏,「你早就預謀好了對嗎?你來立海大的原因,為的就是從我這裡搶走雅治,這才是你真正的目的對嗎!為了報復兩年前我把你趕出立海大對吧!」她幾乎都要被氣瘋了。仁王雅治怎麼可以和她分手,他怎麼能!她到處找他,都找不到人,結果卻讓她看到他和吉原深夏在一塊『談笑風生』。她那麼喜歡他,他怎麼可以為了別的女孩和她分手!

  深夏不惱不怒地看著已經氣紅了眼睛的柳生月亞,眼角隱隱透著一絲的不屑和憐憫,這個女孩入戲太深了。明明是她自己說過『這個世界是真實的』,結果卻從來沒有真正清醒過。以為立海大那群被說成『網球王子』的男孩,就不會說出『分手』兩個字嗎?以為那些孩子就能夠任由她挑選戲弄嗎?她就真的以為自己是這個世界獨一無二無論做什麼都會被原諒的主角嗎?

  真實的世界,怎麼會有主角呢?又不是小說電視劇。雖然很可憐,可世界就是這樣殘酷呀。

  「柳生月亞。」說出這個名字時,深夏像是想到了什麼,輕笑著搖頭,「不對。應該說不知名的小姐。我只能說你的妄想症太嚴重了,需不需要我介紹一個心理醫生給你,放心,絕對是一流的國際級的。你覺得仁王君和你分手不對,那你想過你最近做了些什麼嗎?」

  為了切原赤也丟開自己的男朋友,為了破壞切原和石井惠的關係不惜自己插足其中,為了徹底葬送石井惠連自己都可以捨棄。當然深夏並沒有點醒柳生月亞的打算,相反,她希望她更加瘋狂些。

  「你不要太過分了!吉原深夏,你不和我一樣嗎?一樣的身份,一樣的目的,來自一樣的地點,除了你比我運氣更好些,有個極好的家世和外表,你還有什麼比我強?這裡是網球王子的世界,你卻連網球都不會,真是可笑!」臉部被按在牆上的柳生月亞笑起來格外的扭曲。

  深夏有節奏地眨了眨眼睛,緩緩地貼近柳生月亞的耳畔,親密而溫柔地說道,「我什麼時候說過我和你一樣是穿越者了?好像,我從來都沒有承認過吧。一切都是你一廂情願罷了。」

  她說的是真話。可惜,柳生月亞並不相信。

  「你就繼續編吧。」

  「我就是喜歡騙你怎麼辦~」

  既然對方不信,深夏也沒那麼多功夫解釋,順水推舟般彎著眼睛微笑著,那樣子看上去乖巧單純得讓柳生月亞恨不得啐上兩口。只是她被死死的壓制著動彈不了,直到柳生比呂士和仁王雅治的到來。

  「深夏。」看到這一幕的柳生上前握住了深夏的手臂,和他對視了一眼,深夏便放開了手。仁王則站在原地不動,眼神閃爍不定地看著深夏和比呂士的互動。

  被釋放的柳生月亞看到手腕上一大圈的指印,嬌氣地委屈著把手伸到出來,「好痛哦~吉原學姐你是不是太過分了。」這種楚楚可憐的樣子,完全沒有了剛才撲上來的那股狠勁。之後,又用水汪汪的眼睛看向仁王,「雅治。」

  那種欲言又止的模樣,讓仁王雅治猶豫了一下,還是往後退了退,「如果很痛就去醫務室擦點藥。那個,我先回教室了,下午還要考試。」

  望著仁王那快速閃避的身影,深夏忍不住笑了,「是呀。下午還要考試呢~我也不陪你們了。另外這個給你,這可是證據喲。月亞醬,好好看看這個字跡,說不定能找出挑撥離間的人。」隨便地將口袋裡的紙團丟到還瞪著她的柳生月亞手裡,朝著柳生比呂士調皮地笑了一下,深夏心情愉快地也走開了。

  感受到深夏的好心情,柳生向來平靜無波的眼睛裡也泛起陣陣漣漪,然後收起所有的溫和後,看了眼一直盯著二年B組教室方向的柳生月亞便轉身要走,剛跨出一步,就被柳生月亞給叫住了。

  「哥。我們是兄妹,全世界最親的人。連你也不幫我嗎?」

  柳生比呂士漠然地看了眼柳生月亞,見她平日裡總是充滿甜美笑意的眼睛裡全部都是怨氣,「你根本沒有必要針對深夏。」是的。深夏並沒有想過要強奪什麼,無論是網球部經理的位置,還是仁王雅治,深夏根本就從未在意過。一切都是柳生月亞在咄咄相逼。

  其實,只要柳生月亞安安分分地過屬於柳生月亞的生活,她就能一直以這個身份平安地生活下去。沒錯,柳生家已經達成了協議,決定把關於深夏的那個秘密咬住一輩子,她永遠只是吉原深夏,三浦家最受寵愛的女孩,櫻蘭的騎士姬,吉原家被隱藏的女兒。她將會有最好的前途和未來。而柳生月亞則是柳生家的女兒。不做改變。他們依然會對她好,但是,這個女孩的所作所為太讓人失望了。

  「我對你說過,我和她之間,你們只能選擇一個。」柳生月亞眼中劃過一道狠厲的光,冷道。

  她什麼時候說過這句話?柳生挑了下眉,不由想到那天仁王的莫名低落,玩互換身份的遊戲這是他以前和仁王常用的把戲。她應該是不小心對假扮他的仁王雅治說的吧。否則,仁王怎麼會突然和月亞分手。想通了這個關節的柳生並不打算告訴柳生月亞這個推測。當然他也沒有猜錯。

  「明明我才應該是你最重要的人。我們是親人呀!為什麼你可以為了一個外人這麼對我?」

  可是,就算是在柳生月亞如此動之以情的話語下,柳生比呂士仍舊以沉默回絕。在他漸行漸遠的背影下,柳生月亞咬緊了牙,低頭看向手裡那張皺巴巴的紙團,拆開一看裡面的話,就憤然地將它又揉成一團,舉手便要往外扔。

  「等等。那個字跡。」

  想及,柳生月亞的情緒迅速平復了下來,再次打開紙團,上面寫著:仁王,請在午休時來天臺,有事相商。落款的署名是:深夏。再三掃視著紙條上的字跡,柳生月亞唇上的血色漸漸褪卻,慘白慘白的。

  這個拙劣的模仿,根本就是新井的字跡,她的『好朋友』。


☆、打開的門

  「如果有天柳生月亞失蹤了。你會怎麼樣?」

  柳生比呂士正打開便當盒蓋的動作停了下來,他正用種求證的眼神看向深夏,後者偏了下頭,長長的烏黑的頭髮就那麼洋洋灑灑地從肩頭滑落,驚起一片陽光塵埃。她所坐的地方,就離陽光只有一線之隔。

  「我說。假如柳生月亞失蹤了不見了,你會擔心、難過嗎?」

  深夏輕靈的聲音將柳生比呂士從中驚醒,他沒有立即回答深夏的問題,而是先默然地打開盒蓋,拿出筷子後,正在深夏準備開動飯菜時,才聽他說,「我不知道。」

  這確實是他思考後所得到的答案。相比起討厭、煩躁、怨恨這類的負面情緒,柳生比呂士對如今這個柳生月亞的感覺更多的是可悲、可笑、可憐,還有不知何以面對。那具身體的的確確是他的妹妹,可是那個靈魂卻和他和那個家沒有半點的聯繫。三年的相處,那個女孩,似乎只是把那個家當成可以居住可以撒嬌可以任性的地方,而非是包容、牽掛、體貼的家。所以。如果她真的失蹤了,也許、可能、或者多少會有那麼一點點的難過吧。只有一點點,少少的一點點,幾乎可以忽略不計。但這些,柳生是絕對不會告訴深夏的。因此他只說自己不知道。……不知道。

  「我明白了。」深夏恍若完全不在意他那句『不知道』的意思似的,笑容依然乾淨漂亮。

  如此平淡的反應,倒是讓柳生疑惑了。深夏不會無緣無故問這句話的。至於為什麼,深夏不說,他便也就沒再問了。

  其實不論柳生比呂士的答案是什麼,深夏也不準備改變主意了。讓別人難受痛苦,總比折磨自己好。深夏一邊興高采烈地吃著柳生佑子精心準備的便當,一邊和柳生比呂士有說有笑。

  正在這時。

  『嗡嗡嗡——』連續的手機振動,深夏動作熟練並且快速地拿出了手機,就看到來自石井惠的資訊。上面一個詞,『廁所』。深夏再看向時間,起身便對柳生比呂士說,「我去找惠。」

  「石井?她怎麼了?」柳生奇怪地問道。

  似乎這是件讓人一想起來就覺得不高興的事,深夏眉頭下意識一皺,便是嘲諷一笑,「還能是什麼。欺負唄~」這已經是她收到的第五條解救短信了,上次是拿衣服過去,上上次是送她去了醫務室,這次沒有特別強調什麼,應該是被關在廁所了。如果深夏不是身份特殊,只怕也會像她一樣。人性本就是如此惡劣。

  柳生驚愕了一下,「是因為上次那件事情嗎?」校園欺負他聽過很多,但這種情況在立海大並不多見。可深夏卻……柳生握緊了拳頭,正要站起來,就被深夏伸手給制止了。

  「你不要插手。要知道,你代表的不只是你自己,還有學生會和男子網球部。惠的事情,是由我們自己引起,我們也能夠解決。」說完,留下柳生比呂士一臉肅然地待在原地。她就離開朝教學樓一年級教室的洗手間跑去。『和柳生月亞長時間的對立』『重新回來的驅逐者』『切原赤也的疏遠』……還有『吉原深夏的朋友』。雖然深夏並沒有遭遇任何的欺負排斥,但一年級有些孩子的眼睛看在她身上是很不友好的。

  某些人,一旦自以為是了,就不可能扭轉得過來,只會一條道走到黑,哪怕前面是懸崖峭壁,也只會責怪他人。比如柳生月亞,比如那些欺淩者。不能說每個人都參與了其中,但可以說大部分人不是附和就是冷眼旁觀。別人的事和自己有什麼關係,也許幫了那個人,自己就要被欺負了。如此的想法,充斥在多數人心裡。

  「惠。在嗎!」在確認周圍沒有其他人後,深夏才謹慎的走進洗手間,可裡面並沒有任何回應。望著空蕩蕩的洗手間,深夏迅速後退離開了洗手間。

  不在這裡。那是二年級教室那邊?還是提前有人把她放出來了?帶著這樣的疑慮,深夏正準備打電話,就聽到隔壁傳來石井惠的聲音,「有人嗎?是深夏嗎?」

  循聲看去,看著聲音傳出來的地方時,深夏嘴角冷不丁抽了一下,牌子上面那個穿著褲子的小人好像已經顯擺出得意的嘴臉。

  「你在裡面?惠?」深夏試探地站在門口問道。

  裡面很快就傳來石井惠驚喜的聲音,「真的是深夏。嗯,我在裡面。我還以為你會找不到我,剛想給你電話呢。現在沒人。她們把我關在這裡後就去食堂了。」

  深夏前前後後來回走了幾趟,確定沒人也沒有攝像頭之後,她才快步走進去,準確地找到了那唯一一間緊閉的廁所間,一腳踹開頂住門的兩根木棍。石井惠長喘了口氣,也顧不得深夏就急急忙忙地跑出男洗手間。

  「這次被關在廁所沒有淋水,否則我又幫你拿衣服來了。」走出來看著石井惠沖著綠葉用力吸氣的樣子,深夏打趣道。

  「她們急著去食堂,就沒興趣加上那一道程式了。」背對著深夏說話的石井惠,正好錯過了深夏眼中那一抹的幽暗。

  「知道是哪些人動的手嗎?」深夏問道。

  石井惠摘了片樹葉按在鼻子上,聞著上面屬於陽光的味道,戳了戳自己的臉,「不清楚。不過,應該也就是那些人。那次把我關在體育館更衣室裡三個小時,大概也是她們做的。」

  所謂的她們。是指同班同學吧。有的時候,平時相處和睦的人,反而是最容易背叛的人。深夏微眯著眼睛斜斜地依靠在牆上,墨色的長髮搭落在伸展到欄杆這邊的樹枝上,她整個人就像一隻躲在樹蔭裡偷懶的貓,動作懶散卻充滿了警惕感。

  「你打算什麼時候還手?」

  「那你呢?什麼時候還擊?」石井惠大咧咧的笑道。

  「時機快到了。至少,我不會讓她破壞我的演出。」深夏露齒淺笑著,「需要我幫忙的話,不要跟我客氣。」

  聽見『幫忙』兩字時,石井惠眼神恍惚了一下,便聽她這般問道,「如果是你動手,她們是不是會像那個視頻裡那個女生一樣就此在日本消失?」

  深夏怔了下,回頭,「她們?還不值得我動用那麼大的力量。」當初為了打擊那個女生,她可是借助了好幾個人的力量再聯合三浦家,才能夠迅速地將那個女生給打落到地獄。

  對這個答案,石井惠稍微松了下氣,正要開口,就被深夏一句話又給堵了回去。只見深夏攏著頭髮,恬靜微笑的樣子像極了天使,可她說的話,卻如同惡魔。

  「不過她們那樣的女孩,只要稍微碰一下,就會徹底壞掉吧。脆弱得,不堪一擊。」

  脆弱、不堪一擊——這才是深夏說的那個『不值得』的意思吧。石井惠呆呆地看著腳步輕快往前走去的深夏,不知道為什麼,在這個時候,她只是愈發地覺得自己格外的可笑,她竟然被那樣脆弱到不堪一擊的人給欺負成這樣。被關,被排斥,被攻擊,而她——此時悲哀地發現,自己還不經意、下意識地在意切原赤也的眼光。

  那個人,可從來都沒有在意過她。

  了然地哼笑了幾下,石井惠追上深夏的腳步。

  「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這會不會顯得我太沒主意了?連整人,都沒有新鮮的手法。」

  「不管什麼手法,只要不被抓住把柄,那就是最好的。」

  很快。在下午的第一節課下課時,深夏就聽到了石井惠的反擊效果了。有對情侶在體育倉庫摟摟抱抱衣服都脫了一半,結果被正去搬體育用具的學生們和老師看得個一清二楚,甚至還被多事的學生給拍了照。有個女生上課的時候突然肚子疼在課堂上拉了肚子弄髒了裙子。另外還有個男生在和他人推搡之中不小心滾下樓梯骨折了。

  「好像都是一年級的學生。這也太湊巧了。」聽到這些消息的青山莉央驚奇地看著深夏。

  深夏一邊用耳機聽著手機裡的錄音,邊笑著,不言不語。倒是青山莉央愈發的覺得深夏那笑容高深莫測。

  ——「石井惠。離開赤也。……我告訴你,我才是立海大的主角,你不過是我作為主角路上的一個炮灰龍套罷了。……你說的是其他人?她們?我的朋友?不好意思,我柳生月亞怎麼會有那種垃圾的朋友。……是的。我不喜歡赤也,但是我也不願意你得到他。我不喜歡他,但他也應該屬於我……」

  有滋有味地聽著手機裡新傳過來的錄音,深夏臉頰帶著淡淡的紅暈,如同迷醉了那般靠著窗,頭部還隨著音調的高低而擺動著,那樣子,好像在聽著什麼動人的歌曲。


☆、嘎然而止的美好

  從校園廣播裡最後一個音符落下後,其中傳來今日的主持人甜美的聲音。

  「一首貝多芬的《月光》不知道大家喜歡嗎?德國詩人路德維希·雷爾施塔布曾說過『如在瑞士琉森湖那月光閃耀的湖面上一隻搖盪的小舟一樣』。徐緩的旋律中帶著淡淡的哀傷,讓我們在這烈日高照的午後有種仿佛被月光給洗淨了的寧靜感。接下來,要送給大家的是一位同學的原創推薦,並要將這首歌送給我們學校的某個人。」

  「這首歌的名字,大家聽了一定會很熟悉。《DARKMOON》暗月,沒錯,這首歌便是來自我們學校和櫻蘭一起合作上演一部同名舞臺劇《DARKMOON》。相信大家聽了這首曲子之後,將會更期待這部舞臺劇的上演。好了,現在我們聽歌吧。《DARKMOON》,送給一年級的柳生月亞同學。」

  最後一句話一下就抓住了大家的耳朵,無數雙眼睛都抬起頭看向廣播的聲音來源。在這種校園廣播裡點歌送人並不少見,送給柳生月亞這也不稀奇,但是送上一首《DARKMOON》給柳生月亞,那就足夠引人注目了。立海大高中部誰不知道這部將要上演的舞臺劇真正的主人吉原深夏和柳生月亞之間的恩恩怨怨。

  廣播在沉寂兩秒鐘的切換後,輕柔的鋼琴聲響起,搭配著一個女生低淺的吟唱,像是在對著人們述說著什麼,幾乎聽不清歌詞的淺唱,卻莫名的有種吸引人聽下去的魔力。

  每個人都情不自禁地閉上了嘴巴停下了手裡的動作,就像是被人用遙控器同一摁下了暫停鍵,整個校區都陷入了一種詭異的沉靜,只有空氣裡淡淡似有若無的歌聲輕輕哼著。

  柳生月亞也仰著頭看著廣播的音響,在這種娓娓道來的歌聲中,眼睛微微地閉上了,像是整個人都沉入了其中。

  「吱啦——」

  突然一個像是指甲在玻璃上劃過的聲音冒了出來。

  隨之,音樂嘎然而止。

  學校一下就跌進了一種無聲的空白之中。一時沒有反應過來的學生們面面相窺,臉上盡是茫然。

  「喂。石井惠……」不同于主持人聲音的女聲突兀地冒了出來,毫無預兆。

  這不是說送給柳生月亞的,怎麼又會有人喊石井惠的名字。有些學生馬上意識到接下來會有好戲看了。

  柳生月亞的臉色變得難看起來,坐在她跟前的切原赤也在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悄悄地垂下了頭,沒讓對面的人看見他的眼睛。

  「離開赤也。」

  剩下那些學生立即猜到了這個聲音是誰了。——當事人柳生月亞。大家也明白過來為什麼這首歌會指名道姓地送給柳生月亞。

  聽到這句話的柳生月亞臉色大變,連忙站起來朝廣播站那邊跑過去。她不能讓那些話播出來,絕對不能。如果播出來,那就真的是萬劫不復了。

  「怎麼了?月亞!」切原赤也連桌上的東西都來不及收拾就朝柳生月亞追了過去,但剛跑了兩步,就看到石井惠擋在了他面前。

  「別這麼看我。我找你就是跟一句話,一句話就走。」這時候的石井惠看上去完全沒有前幾天那樣的無精打采了,就像是許多天沒有睡覺的人飽飽地睡了一覺,精神奕奕的。「我們。絕交了。」甩下這話,石井惠像是放了塊石頭般露出輕鬆的笑容,頭一扭就走了。那背影,決絕得連頭也不會再回。

  切原赤也下意識地想伸手,但還是被他狠狠地握了回來,不再看石井惠一眼,在原地遲疑了一下,他還是繼續追向柳生月亞跑去的方向。

  「我才是立海大的主角,你不過是我作為主角路上的一個炮灰龍套罷了。不要以為有吉原深夏撐腰,你就可以肆無忌憚地出現在我面前。你可真是有夠不要臉的,和那個吉原深夏還真是一丘之貉。你不是喜歡我哥哥嗎?怎麼,看到我哥哥對吉原深夏那麼好,嫉妒麼?哼~你以為赤也喜歡你嗎?他只是把你當成替代品而已。」

  廣播裡『柳生月亞』的聲音緩緩說著,那種高高在上的口氣聽得好些學生心生不滿了。

  緊追在柳生月亞後面的切原赤也也在不知不覺中停了腳步。那真的是月亞說的話嗎?她真的對惠說過這樣的話嗎?為什麼惠從來不跟他說?

  「我來到這個世界可不是要像你這樣成為芸芸眾生碌碌無為的一員。……朋友?我可從來沒有把你當過朋友。你配成為我朋友嗎?以前你不就是為了我哥哥才成為我朋友的。也只有以前的柳生月亞才會天真地相信你的真心。你的真心,喂狗狗都不會吃。……你說的是其他人?她們?我的朋友?不好意思,我柳生月亞怎麼會有那種垃圾的朋友。喜歡打扮、喜歡帥哥、整天看些時尚八卦雜誌。真是膚淺得要命,你知道每次看到她們那種樣子的時候,我多想砸她們的臉。反正她們也是為了我是網球部經理才靠近我的不是嗎?還整天讓我幫忙送情書。開玩笑,我怎麼可能把那些垃圾拿給王子呢?」

  一年級的一些與柳生月亞交好的女生頓時就氣憤地跳了起來,嘴裡罵罵咧咧的。她們也總算是明白了,為什麼送出去的情書沒有得到任何的回應。其實就算情書送出去也不可能得到回應,只是現在她們都把未得到回應的激烈情緒通通都堆積到了柳生月亞身上。都怪她,都是柳生月亞的錯。

  「是的。我不喜歡赤也,但是我也不願意你得到他。我不喜歡他,但他也應該屬於我。……你說,如果赤也親眼看見你把我推下去,你說他會怎麼樣。所以,你死定了。」

  這句話一說完,音樂聲再次響起,可並沒能持續多久,音樂聲再次消聲無跡,柳生月亞的聲音再次響起,但這次的聲音不同於之前那樣中氣十足,反而有些虛弱,聽環境的背景音像是在醫院。

  「你不想想,如果你指控這次車禍是吉原深夏做的,那我就絕對不讓家人追究你的麻煩。」

  「當真?」一個男人的聲音出現了,「呵。沒想到你這麼個小女孩對自己這麼狠,竟然自己沖到我車面前,如果當時我沒踩刹車,你可能當場就死了。現在竟然還要陷害別人。好吧。我答應了。」

  ……

  嘩啦——

  整個高中部的校園區不約而同發出此起彼伏的譁然。原來這個就是兩年前柳生月亞車禍的『真相』。這還真是有夠諷刺的,同樣的方法用了兩次,而兩次,他們都上當了。

  「柳生月亞還真的夠狠。兩年前撞車,兩年後跳樓。都是為了逼迫吉原深夏。這是不是說,吉原深夏根本就是柳生月亞的剋星。」

  「靠。我們為她打抱不平,她竟然利用我們。」

  「兩次都是她的陰謀。」

  「我去找她去。」

  每個教室都有類似的聲音,或厭惡,或議論。

  再也不會有人去注意廣播間裡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深夏就坐在廣播間的小沙發上,跟前的茶几上放著幾本雜誌和書籍,還有一杯鮮榨的橙汁。

  「深夏小姐。您交代的事情已經完成了。」關掉所有的廣播設備後,主持人起來走到深夏面前恭敬地彎下了腰。

  丟開手裡的雜誌,深夏悠然站起,戲謔地望著窗外扭頭朝校門口跑去的柳生月亞的身影。「嗯。知道接下來你該怎麼向學校報告了吧。」

  主持人展顏一笑,充滿信心地笑道,「學校的電腦被駭客黑了。沒辦法切換,也無法強行關機。」

  「不錯。我會跟舅舅提你的名字的。」

  「謝謝深夏小姐。」

  走出廣播間。藏在陰暗拐角處的石井惠徐徐迎了過來,「我跟赤也絕交了。」如此說著,朝氣蓬勃的眼神中還是有著難掩的傷痕。畢竟,她曾經是真的喜歡著那個男孩,也許,現在還喜歡著。

  「那你接下來準備如何?還要離開立海大嗎?」在昨天的時候,石井惠就跟深夏說過準備轉學的事情。

  面向陽光伸了伸胳膊的石井惠,仰頭露出潔白的牙齒笑道,「嗯。我可沒興趣再看到柳生月亞那張嘴臉在自己面前晃蕩了。」

  實際上是不想見到切原赤也吧。深夏也沒揭穿她真正的想法,只是望著遠方,意味深長地說,「你很長時間內應該不會再看到柳生月亞那張臉了。」

  「哎?」石井惠無解地回頭。

  收回綿長的目光,深夏伸出了手掌,「既然你準備離開立海大。那有沒有興趣跟我一起?」

  石井惠表情一滯,接著就爽朗地笑了,「算了啦。你們櫻蘭可是一流的貴族學校。我去,只怕待得比在立海大更加不舒服。我還是去別的學校看看,說不定還會出國試試。」

  「我什麼時候說是去櫻蘭了。」

  「那是?」

  「要不要一起出國呢?」深夏狡黠地沖著石井惠眨眨眼。

  石井惠瞪大了眼睛,再三地打量著深夏,在確定對方不是開玩笑之後,便動作快速地握上了深夏還舉在半空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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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禁止自由

  「柳生月亞離家出走了。」

  這個消息,不知道是誰說的,反正它很快就席捲了整個高中部上下。

  得到這個消息的石井惠神采飛揚地撲到深夏面前,大聲地喊道,那樣子甚至比被一千萬砸到了更要高興。因為深夏可能要離開而不太高興的青山莉央臉上也難得地露出了笑臉。

  反觀和柳生月亞積怨甚深的深夏倒是沒有特別的表達,只風輕雲淡地笑,「嗯。我知道了。」

  剛說完,就見石井惠的神情忽而凝重了起來,偷偷摸摸地趴到深夏的耳朵邊,用只有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悄聲問道,「是不是你做的?柳生月亞不是離家出走,其實是消失,或者說是……」死了。聯想到這個詞,石井惠就覺得不寒而慄。

  「死了?」深夏眼睛帶笑毫不在意地說出了她的忌諱。連帶著一臉無知的青山莉央也一併陷入了沉默。

  石井惠張著嘴,想解釋,想表達,卻半個字都說不出來。

  「哈哈。這麼說你們也信?安心吧。青山莉央離家出走可跟我一點關係都沒有。」

  朝著兩位姑娘神秘一笑,見她們總算是松了口氣,深夏沒有說謊,她只是沒有把後面關鍵的話說出來,離家出走跟她沒關係,那麼離家出走後的失蹤呢……誰知道。深夏決定把剩下的事和話全部全部地放在肚子裡爛掉。

  在陽光燦爛照不到的地方,那裡總是黑暗的。

  像這樣的懷疑,立海大裡有的是,但是大家在看到深夏悠閒自在的樣子,還有柳生比呂士照舊和她一起聊天說話。本就不是有多深心思的學生們也就漸漸放寬心了。說不定柳生月亞是受不了大家的指責和排斥這才離家出走的。類似這種事,他們又不是沒見過。

  然而,心裡仍然有著懷疑的那些人。比如仁王雅治,比如幸村精市等人,也假裝不知地繼續過著自己的日子。沒有證據,哪怕是猜到了柳生月亞的失蹤和深夏有關,那也無可奈何。何況當事人家屬柳生都不在意。

  「她不會有事吧。」和深夏一起的柳生如此問道。

  深夏立即就反應過來這個『她』指的是誰,於是笑著說,「不會。」

  「那就可以了。」這就像是件隨便聊聊的話,柳生的話題很快就轉移到了其他事情上,比如《DARKMOON》的上演,深夏打算的出國。

  失蹤的柳生月亞就這樣引起一片波瀾後,人們的生活又漸漸恢復平靜和正常。沒有人會格外的在意他人的事情,死亡也好,傷痛也好,最多就引來他人一聲憐憫『真是可憐呀』。接下來,沒有接下來。因為人們始終都是首先要過好自己的生活。

  《DARKMOON》的演出很順利地落幕,就站在舞臺側面的深夏聽著台下的掌聲如潮,臉頰紅潤,眼睛被燈光照映得特別的閃亮。《DARKMOON》的結局她改了,謀奪主角人生的女孩最終落入無盡森林的一座魔法房子之中,終身不得外出,那裡,只有每當入夜就會響起魔獸野獸的聲音相伴。

  「為什麼決定出國了?」換好衣服的宮野梨和藤原森一前一後走了過來。前者是明顯的不悅。

  「因為我想繼續站在這個舞臺上享受這種掌聲呀~」深夏眼睛刹那間迸出前所未有的光芒。她本來只是聽從鳳鏡夜的建議才決定出國,但現在,她似乎有了新的目標了。

  看見深夏那種眼神,宮野梨和藤原森相互對視一眼,便沒再勸說什麼。作為深夏的朋友,要做的就是支持。

  幾日後。

  「還有兩個小時飛機就要起飛了。深夏她到底還有什麼重要的人,一定要現在去見呀!」拖著行李的石井惠已經在家門口等了。

  「深夏走的時候,我會通知你。」沒多囉嗦,鳳鏡夜就此掛了電話。

  聽著電話裡嘟嘟的聲音,石井惠沖著電話一頓張牙舞爪,伸在前面的爪子還沒來得及收回來,就看見切原赤也出現在她面前,石井惠的神態動作即刻變成了疏離和冷淡。

  「惠。」

  「切原同學。我希望你能叫我石井同學。惠,這個字,太親密了。你來是想為我送行對吧。謝謝了。再見,以後,再也不見了。」一口氣說完,石井惠不等切原赤也有任何表示,就指了指出去的方向。她跟他再也沒什麼好說了。

  在石井惠那種如同看陌生人般的眼神,切原赤也匆匆地說了句『對不起』就走了。

  他們。已經成為了陌生人。或許,比陌生人還不如。

  此時——

  深夏正站在三浦家某棟位於森林度假別墅的地下室中,在她面前坐著的正是那位在大家心裡離家出走的柳生月亞。

  「你有幾天沒睡了?」深夏問道。對面女孩臉色十分的蒼白,這襯得她的黑眼圈更加的濃重。

  沒有回答。柳生月亞就只抱著雙膝坐在床上,冷笑著看著深夏,眼裡是那種止不住的嘲諷。

  「我要出國了。這應該是我最後一次來見你了。以後,我們不會再見面了吧。因為我們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呀~好了。」眼看著柳生月亞眼睛裡燃起怒火,深夏心情愉悅地站了起來,拉了拉沒有一點皺褶的裙子,「不知名的小姐。永別了。」

  「你要殺了我嗎?你這是在犯罪。你不要以為自己可以一手遮天。真相總有一天會被人發現的!」柳生月亞陡然尖叫起來,一聽到她的叫聲,站在外面候命的醫生護士猛地湧了進來。

  看到這群人手裡的醫療工具,那明晃晃的針頭,柳生月亞就又乖乖地坐了回去,警惕而憤怒瞪著深夏。

  「犯罪?」像是聽到令人發笑的事情,深夏捂著嘴眼睛彎彎地無聲笑了起來,「你也知道犯罪這個詞呀!那你怎麼不先想想,在我把你帶來的時候,你在幹什麼。」

  見柳生月亞不再辯駁。深夏漸漸收斂笑容,冰冷地看著床上那個憔悴不堪的女孩,「你在跟那群混混交涉,關於怎麼報復我和石井惠的事情。啊呀!那種報復的手段,虧你想得出來。如果不是阿澤,說不定就被你報復到了。」想起那時她聽到的話,深夏就很想按照她定制的計畫那樣,找來七八個男生過來輪了她,順便再拍個視頻傳到網上去。

  「哼。這次算我輸了。」可就算到這種地步了,柳生月亞依舊不後悔。「你不想想,你把我關在這裡又能關多久,如果我爸爸媽媽還有比呂士問起這件事,你又該怎麼說呢?你跑這裡來,總會有人發現吧。」

  有恃無恐的口氣。

  深夏聽著,只覺忍俊不禁,「你就這麼自信,他們那麼在乎你?」

  「當然了!他們最愛的就是我了。你以為你可以搶走嗎?他們是我的親人,不是你的。」

  深夏目光幽深地望著柳生月亞那張曾本屬於她的臉,揮揮手就讓屋子裡的人都恭順地走了出去。

  「不知名的小姐。」

  「我叫柳生月亞。吉原深夏,你沒必要再三提醒我原來的身份。但我現在就是柳生月亞,誰也搶不走。」柳生月亞不耐煩地打斷了深夏的話,嘲弄地說道,「我知道,你雖然有錢漂亮有權,但是,你很羡慕我對吧。羡慕我有一個幸福的家庭。哼,你爸媽不愛你,你哥哥不疼你。真是可憐呀~有錢又怎樣,你一樣不幸福。」

  看著深夏近在咫尺的臉,柳生月亞笑得更為盡興。

  空曠的世界裡,只有柳生月亞得意的笑聲回蕩著。

  深夏似笑非笑地站著,直到她停下笑聲,才說,「笑夠了?不知名的小姐。」聽到深夏還是這麼叫她,柳生月亞正要反駁,但深夏並不打算給她這個機會,「現在我就仔細跟你說清楚吧。我和你的不一樣。你是從另外一個世界過來的,但是我,卻原本就是這個世界的。」

  聞言柳生月亞愣了一下,「你是重生的?呵呵。難怪——」

  「還記得《DARKMOON》嗎?」

  「當然記得。」柳生月亞厭惡地撇過頭去,她討厭看到用一種戲弄的眼神看她的深夏。

  深夏純天然地笑著歪著頭,「那劇情還記得嗎?」

  「劇情。當然——」柳生月亞自信的聲音像是被一雙無形的手給硬生生地掐斷了,她僵硬地轉過頭,不可思議的看著深夏。《DARKMOON》的劇情,在她當初在準備宣傳計畫的時候,將之牢牢的記在了腦海。這是一個被人竊取了身體的女孩重生在另一個貴族女孩體內,然後再次和自己原來的身體相遇的故事。

  柳生月亞的手顫抖著捂上了嘴巴,放大的瞳孔在燈光下盡是不敢相信和原來如此。她一直以為,對方只是和自己在搶主角的位置。結果卻是——

  「哈哈。」柳生月亞把手放了下來,竟大笑了出來,雙手不住地拍著硬床板,樂不可支的樣子,像是瘋魔了。不知是笑了多久,她才收聲,用手指擦著笑出來的眼淚,「你在報復我對吧。呵呵。」

  緊著柳生月亞語氣一轉,森然冷漠地望著深夏,「可那又怎麼樣!我還是柳生月亞,柳生家最受寵愛的女兒。仁王雅治喜歡的還是我。爸爸媽媽最疼愛的依舊是我。嘻嘻。吉原深夏。不要傷害我噢~否則他們會心碎的~」等她回去了,她會好好地報復著被關著的幾天。

  「說完了?」

  深夏的反應並不如柳生月亞所想的那樣。她臉上還是帶著那種像是看似的表情,好像柳生月亞剛才的話不過是舞臺上的臺詞罷了,沒有半點影響到她。

  「本來嘛。我只是想著要把你關在這裡一年。」深夏微微地笑著,看上去極溫柔又柔善,但在柳生月亞看來卻像個惡魔。

  「你竟然想這樣關我一年!」柳生月亞指著這小小的地下室,這裡連陽光都沒有,整天就只有一盞燈,沒有電腦,沒有電視,沒有手機,沒有任何的可以打發時間的東西,連書本、筆紙都沒有,什麼都沒有。而剛才她竟被告知將要在這種地方住一年。開玩笑嗎!「吉原深夏。你要報復我,也要有個限度吧。又不是我特意要來搶你的身體。你要報仇,那就去找讓我穿越的神靈呀!」

  深夏全然不在意她的這番話,她看了看時間,只有一個小時飛機就要起飛了。拍了拍手,外面一群人聽到聲音就又都湧了進來。

  「不知名的小姐。你就暫時在這裡好好的呆著吧。不要想著逃出去喲。我會叮囑這裡的人好好地看管你。」剛走到門口,深夏又回過頭,朝著掙扎著要過來的柳生月亞神秘一笑,「你說剝掉你這張臉後,去掉你這層身份後,又有會相信你呢?」

  「吉原深夏!吉原深夏!……」隨著身後的聲音越來越微弱。深夏在要走出地下室出口的階梯旁停了下來。

  「過兩天找個手術高明的整形醫生過來。知道嗎。」

  跟身後的人說完這句話,深夏便一個人抬腳走向地下室的門。

  那裡。通向光明。

  外面草木深深的院子裡,鳳鏡夜就站在那裡,見深夏過來了,便握住了她冰涼的手。沒有多餘的話語,只有溫暖。

  亦如當年。

  ——————全文完——————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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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多數的穿越文對文中女主角穿越到的身體原主著墨不多,這篇文章點出了一個問題:原本健康無事卻莫名被外人搶了身體的身體原主人去哪了?

這篇文中柳生一家終究無法和靈魂是真●柳生妹妹的女主相認,而是選擇默默守護女主,但有鳳鏡夜在身旁,想必柳生一家人也能放心一些了吧?

[ 本帖最後由 和泉初 於 2016-2-14 18:21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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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看,如果有女主在櫻蘭的校園生活會更詳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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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錯看,但男主角根本打醬油,也沒有特別培養感情,最後也沒明說,如果能有番外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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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錯看但是鏡夜感覺比黑田澤的戲份還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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