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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 《(妖尾)沉默之心》作者:軒戀陌稀【完結】

Chapter.15 偃旗息鼓

  漢娜將嘴巴裡那口已經融化的雪水吐了出來,也不知是第幾次在心裡發誓決不再靠近任何下雪的地方暴戾總裁的囚妻。

  光是這兩三天她已經吞了多少口雪?

  漢娜不敢回想,只是用袖口輕輕擦拭嘴角。

  這簡直太噁心了!

  只可惜現在容不得她耍脾氣。

  漢娜一揮手低語一句鎧甲護身為自己鍍上一層保護膜後,便開始四下打探起這個長著綠草生意盎然的地方,若不是光線昏暗又見不著天空,她鐵定會以為自己不小心到另一個世界去了。

  在確定只有自己一人被拉下來後,漢娜忍不住歎了口氣。又是這樣,又是因為意外和同伴分散,又是孤身一人,又是失去魔杖。可是相同的境遇,卻是不同的心境——金髮少女不再恐懼孤身一人,因為她明白,縱使阻攔萬千,相隔百里,人心與人心的距離,也不會因此改變。

  她腦中重播起拼命朝自己伸出手來的洛基,解脫束縛摔向雪地後立即翻身而起的格雷。

  兩人的表情,兩人的動作,都凝結在她腦中,成為她老去時能夠緩緩訴說的記憶。

  那是她的同伴,她的朋友,她想要保護的人。

  她覺得心臟強而有力地跳動著,彷佛就算被投入熊熊烈焰之中也不會退縮。勇氣驅走軟弱,信任吞噬懷疑,失去武器的雙手,也因保護何人的信念而毫不動搖。

  這就是想要守護某人的感覺嗎?

  漢娜看著自己的雙手。

  「呵。」

  蒼茫綠野中的哼笑聲刺耳無比。

  漢娜依稀聽見悉悉索索的聲音從身後劃過,像一塊巨大的白色絲綢在地上舞蹈。

  她屏息轉身,瞬間被一道白色聲音迷住了雙眼,待意識到危機剛一後退,頸邊已然架著兩柄巨大的雪刃。那雪刃從地而生,像兩把彎曲的巨大鐮刀,相互交叉,緊緊抵著她的脖頸,彷佛是兩名職守的士兵,巋然不動。

  一襲白衣的男人彷佛沒有重量的雪花般落在她身前。

  他冰冷得毫無情感色彩的雙眸毫不忌諱地與她對視。

  漢娜感覺得出男人那傲然的氣魄,他彷佛不把任何人放在眼中,可他那紊亂的魔力和氣若遊絲的聲調卻立刻暴露了他的虛弱。

  漢娜這一瞬間甚至覺得沒有魔杖的自己也能夠輕鬆打敗他。

  「一樣的眼睛,一樣古怪的魔法。」

  那男人低聲呢喃著,像尋回遺失多年的寶物。少女在白衣男人眼中找到一絲溫存,那劍拔弩張的緊張氣氛僅在一瞬就被他兀自驅散。

  但漢娜又在下一秒看見男人迷茫的雙眼,他的視線生生穿過她的身體,像是望著某個不存在此處的人那般——這個男人不是在看她,而是透過她懷念著某個故人啊。

  無論這個男人的故人是生是死,她都不應表露出自己的憐憫——因為他是敵人。

  至少是他們的敵人。

  漢娜輕輕仰著頭,纖細的脖子架著兩柄隨時可以讓她頭身分離的尖刃也毫無怯意。她還有一個鎧甲護身在身上,擋下一次攻擊不是大問題,她也有信心在被男人斬斷頭顱前瞬走。

  「你放棄吧,我還有兩個同伴在上面。就算現在拼個你死我活,也是我們這邊勝算大。」

  「你已經不行了」這句話,她終是沒能說出口。

  漢娜自嘲般地勾了勾唇角。

  她不知道什麼時候自己變成這麼心軟的人了。

  譏笑的那刻,金髮少女被腦中猛烈迴旋的回憶攪得天翻地覆。她看見霧氣重重之中毫無生機的灰暗莊園,她看見父親書房牆上那排正襟危坐低聲細語的先祖的畫像,她看見自己黑面藍底的天鵝絨斗篷,還有走在她跟前的父親,和他那被風高高卷起的暗綠色巫袍。

  陰暗的記憶中,唯獨不見耀眼如光的母親,和早已沒了印象的兄長。

  「Stupefy!」

  不知什麼時候漢娜已經抬指對敵人釋放昏迷咒,綠色的魔法以極快的速度自她輕弱的手中彈出,像一道柔軟的彈簧。

  她的釋放速度令人驚訝,而更讓人驚訝的是白衣男人居然鎮定自若地後退了一步,極薄的唇瓣緩緩吐出幾個讓漢娜幾乎無法動彈的音節。

  ——「Finite Incantatem。」

  一道極淡的綠色光芒從白衣男人手中劃出,直直撞散了漢娜的昏迷咒。

  漢娜不敢多做停留,她趁敵人後退的幾秒空隙甩出一個粉碎咒將阻擾自己的兩道雪刃炸成碎片,又迅速刮起一道飛沙走石擾亂敵人的視線,再逃到牆角去用幻身咒隱去自己的身影,保持一動不動的狀態靜視敵人動向。

  被削弱的魔法沙石很快便消失無蹤,白衣男人輕聲喘息,卻依然保持那副優雅做派。

  因為幻身咒的效果,緊貼牆壁的漢娜的身體就像只變色龍,隨著環境的改變而改變自身的保護色。她一邊凝視白髮男人,一邊在心中瘋狂地自問為什麼他會咒立停這個強制終止其他魔咒的咒語——為什麼這個世界的人會懂得她那個世界的魔法!

  難道……他也是……

  金髮少女對這個敵人投去的目光摻進了其他情緒。

  「一摸一樣……」

  白衣男人自言自語著。

  「魔法順序,戰鬥方式……眼睛……」

  他孤獨地佇立在一片森綠之中,彷佛被世界所遺棄。

  漢娜費了很大的勁才能聽見他的話,可那些殘缺的片段只會令她感到一頭霧水。

  忽然,那男人像是驚醒了一般,猛地抬起頭來卻四處找不到金髮少女。他露出一絲驚恐,好像在害怕漢娜就此消失不再出現,這個像孔雀般隨時保持優雅姿態的高傲男人此刻就彷如一只狼狽的落水犬。他掃開橫在臉側的銀白長髮,故作鎮定地大喊。

  「我的名字是文特。」

  那是個一聽就知道假名的名字。

  但漢娜卻覺得,找遍這世上所有名字也找不出比文特更適合這個男人的了。這個使用雪魔法的男人用冬天來形容再合適不過。

  「恕我冒昧。」

  直到這一刻他還把持著那幅貴族做派。

  或許是臭味相投吧,漢娜並不反感這種將貴族風範演繹得淋漓盡致的人。

  「請問你認不認識一個名為艾蒙的男人?」

  文特的語調發顫,不知是因為喜悅,還是因為痛苦。

  他努力抑制著不停顫抖的聲音,繼續說著,即使在一片空蕩中回音嫋嫋,也不選擇放棄。

  「他黑髮,有著和你一樣的湛藍色雙瞳,用著和你一樣的魔法。」

  文特的話愈多,漢娜心中的間隙便愈大,疼痛感愈甚,像被人用尖針強行擴張那般難過。

  黑髮,藍眼,相同的魔法,艾蒙。

  漢娜無法不去聯想……她無法不去聯想她那失蹤足足五年的哥哥!

  「他的全名是……艾蒙·格林普斯。」

  男人道出這個名字時,臉中刻滿了無法掩藏的懷念之情。

  躲在一旁的金髮少女雙眼微張,怔怔地站在原地。她的心臟像失去機能般停止了一瞬,而後血液回流,本應停止的心臟再次躍動,複雜的情感像是從心中綻放的花朵,猝不及防。

  欣喜,懷疑,猶豫,尷尬,各種各種的情感混雜在一起,噎得她無法開口。

  下一秒,漢娜就恢復理智,搖頭警告自己不能輕易上當。

  艾蒙·格林普斯對漢娜而言只是個熟悉的陌生人罷了,他們相處時間不長,兄長十一歲後更是聚少離多,再加上那整整五年的空缺,幾乎可以將人的熟悉感磨得一乾二淨。何況五年前,若不是這位兄長一心脫離家族脫離黑魔王的掌控,年僅十二歲的她也不會被趕鴨子上架,被迫成為所謂「格林普斯繼承人」。

  她不知道艾蒙·格林普斯的名字為何會突然出現,她也不知道文特如何得知,她只知道文特是敵人,他極有可能利用兄長之名蒙蔽她的雙目,好找出空隙趁機逃走。

  「我要找到他……」

  文特似乎陷入可怕的夢魘之中無法掙脫,他一遍又一遍的重複著。

  「四年了……我要找到他。」

  四年?這個男人為什麼對艾蒙·格林普斯這樣執著?甚至比某個連尋找都未曾嘗試的父親還要……

  一想到父親,漢娜的雙眸不由得一暗。對那個男人來說,兄長也好,她也好,不過是一種傳延家族榮耀的工具。他們從出生開始就被決定好了一切,生為格林普斯,死為格林普斯。

  自母親去世後,她和兄長,都是毫無牽掛,也不被牽掛的人才對啊。

  你為什麼要找到他?

  質問的話語幾乎要奪口而出。

  「你想聽嗎。」

  白衣男人不帶一絲詢問。

  他感覺此刻的自己像是一個膨脹的巨大氣球,腫脹感令他痛苦無比,只想找一個出口宣洩情感,無論出口是誰都可以。

  他自問自答道。

  「這是一個很長的故事……」


Chapter.16 亂舞之螢

  漢娜並不想聽和艾蒙·格林普斯有關的故事,可她不得不聽——兄長和這個男人的過去,說不定有她為什麼會來到這個世界的線索最新章節玉婆娑。

  漢娜沒有十分強烈地回家的**,在桑莫遇見格雷和洛基的這幾天她甚至不再像從前那樣畏懼這個陌生的世界,她甚至產生了……想要在這裡,好好以漢娜這個身份,以自我這個人格活下去。但是如果能找到那個匿名贈來的禮物出自誰人之手,那個古怪的時空魔法究竟是怎麼回事,杜絕父親將自己拉回去的所有可能性……聽個故事又有何妨?更何況這可能是這個男人……最後的話。

  於是她以沉默應答。

  白衣男人顯然也將她的緘口不言同默認劃上等號。他緩緩吐了一口氣,蒼白的側臉被難以言喻的情緒佔據,他用發顫的聲音,緬懷著過去的故人。

  那是四年前的事了。

  那時候文特的外婆還開著一家小旅館,每天種種花草接待客人,日子十分安謐。他每天的行程不過就是早起開店,打掃,施肥,接待客人,偶爾再去幫外婆購點補給。

  日子原本應該保持這樣的規律不停重複,他慢慢老去,直至死亡。

  直到他白皙的手指,接連彈奏出奇異的落雪美景之前,都應該是這樣。

  「我有魔力。」年僅十六歲的少年這樣自傲地想:「我是個天才,我會成為偉大的魔導師。」

  在那之後,捨棄家中旅館的少年,向著他的夢想和目標堅定前行。一語不發的老人準備好行李和食糧,目送他的離去,滄桑的銀髮在夏風中隨著紗巾飄揚,而兩年後,老人從大海彼端等回來的是年已十八,卻變成了她再也認不出的笑面夜叉。

  已是青年的文特用他那低沉的嗓音對老人說「我回來了」,卻再也沒有踏回家一步,再也沒有見見她這個外婆。

  少年像是從未離開,又像是從未歸來的隱形人,漸漸地被全島居民遺忘。

  年事已高的老婆婆甚至無法找到他,無法挽救一切,最後也只能任由那個叛逆期的孩子做他喜歡的事去,就像當年隨他離去那般。

  「我是天才。」

  十八歲的少年這樣對自己說。

  他的確是個了不起的天才,他用兩年挖空了數十個魔法導師的知識,以獨樹一幟的魔法和驚人理解力在魔法界中嶄露頭角,成為人人稱道的奇才,卻又像朵一夜曇花般迅速消失,帶著他那為數不多的行李回到他所在的小小島嶼。

  沒有人知道為什麼。

  文特覺得足夠了,沒有一個導師能給他更多滿足,沒有一個圖書館中的藏書比得過他的大腦,沒有人能打敗他。他是那樣自負的人啊,自負得自以為征服了一片天地,卻未曾想到自己被關在那深不見底的井中。他開始思考天才的悲哀或許就是找不到旗鼓相當的對手吧,他開始想自己那可笑的雪魔法誕生于這崇尚夏美的島嶼真是無比諷刺。

  既然這島喜夏厭冬,那他……將它改造成純粹的冬島不就完美了?

  他如夢初醒。

  他誕生于夏,他予名為冬,他手落白雪……

  他簡直是上天挑選,專程派來改造這座島的人啊。

  自暴自棄卻只顧著鑽牛角尖的天才少年忽視了事物更重要的本質,他不多做深思便開始著手研究,他的大腦埋沒在魔法世界的海洋中,以資料文獻為推進器,持續前進,卻再也看不清周圍事物,再也看不見親人擔心的臉龐。

  降溫,落雪,結冰,積雪,高速吸收魔力,壓縮魔力使用量,他以可怕的思維能力提出一個個構想,而這些隨便發表在魔法界都能令人驚歎的成果就被他這樣浪費地用於轉夏為冬這件事上。

  他以可怕的意志力反復進行試驗,失敗了就重來,重來了又失敗,而他的自尊只允許他再一次重來。

  「這島終於涼快了些。」

  當小島溫度初降,他終於有資格說出這句話時,一個陌生而又強大的魔法波動闖入他的監控範圍,闖入他用來做實驗體的這個小島。

  他本將之視為投懷送抱的魔力肉蟲,卻沒想到那是個張牙舞爪的猛獸,又是冤家路窄,兩人十天之內接連相遇,而對方卻只是緊緊跟在離他不遠不近的地方。

  「午安,又見面了啊,今天天氣真好。」

  那個黑發藍瞳的男人說著不知所謂的話出現在文特面前,燦爛的笑容對他來說依舊是那樣礙眼。

  文特一次又一次將對方甩掉,對方一次又一次的跟上來,他甚至強制剔除黏著在自己身上所有的魔法,可依舊逃不過對方那看成瘋狂的跟蹤行為,他簡直像是黏在他身上的強力膠!快幹超黏還絕對防水,怎麼洗都洗不掉!

  「我叫艾蒙……勉強算上格林普斯這個姓吧,請問你呢?」

  「……」

  「哇唔今天比昨天更冷了些啊。」

  「……」

  「喂!……總叫你喂也不太好,告訴我你的名字嘛。」

  「……」

  「這裡的紅茶真棒!」

  「……」

  「不愧是永夏島啊……」

  「……」

  晨間偶遇的搭訕,午後相逢的問候,又或是走在長街小巷之中的擦肩而過,甚至於在夜晚散步歸家路上都能被那個黑髮男人跟上。

  文特搞不清這個男人怎麼能扯那麼多莫名其妙的話來追著自己的跑,而自己為什麼又總躲不過。但他的自尊不允許自己示弱,他只能耐著性子壓制疑惑忽視黑髮男人的存在,然後不斷用手指撫平自己起皺的眉頭。

  他覺得自己在十天內老了十歲。

  雖然他有一頭光看就顯老十歲的白銀長髮。

  「你別再跟著我了。」

  忍耐到達極限的文特還不忘『魔導師要隨時保持優雅』這句毫無根據的話。

  他對跟蹤狂先生擺出一個笑臉客客氣氣又不容抗拒地說。

  說起來……他為什麼要對一個神經病微笑?

  「我只是在向你證明緣分的存在罷了。」

  那是莫名到令文特找不到回答方式的話。

  他要證明緣分的存在找他做什麼?

  「你發表的假想中批判占卜魔法,舉了『以占卜來增加同心上人相遇機率』這個例子,斥責『緣分』不過『迷惑小女生的伎倆』,你那狂妄的用詞和高傲的口氣真是讓人不爽啊……」

  略帶抱怨的話語之後……

  「就是這種沒由來的自負讓你拿這小島當玩具來耍吧。」

  是冰冷的真相。

  以及黑髮男人意外地銳利雙眼。

  他們大打了一場。

  黑髮男人用各種難以理解的魔法擊昏了路過的青羽鳥,又擊碎了無辜的大樹,把一隻黑犬縮成老鼠大小,卷起一陣飛沙走石後又消失不見。

  大雜燴般的魔法接連轟炸而來,文特用快要崩潰的表情來回甩手釋放魔法盾回擊,他究竟是在和一個怎樣亂七八糟的人戰鬥啊!

  黑髮男人的身影在某一瞬間閃現。

  幾乎是一秒後,文特用漂亮修長的手臂一個抬手,亮麗的魔法陣中憑空卷起一條雪造的蟒蛇直直向敵人快速爬去,那雪蟒纏上男人的身體,男人纖細的身形再也藏不住,文特覺得似乎只要輕輕一拉就能將之攔腰折斷。

  而他的確打算這麼做。

  白髮男人露出一個可以稱之為殘忍的笑容,幅度詭異的嘴角彷佛被血污舔舐。

  他那被心魔擾亂的大腦沒再多做思考,只是命令雪蟒一點點勒緊,彷佛要讓他以最痛苦的方式死去才肯作罷。

  可下一秒,那個不按常理出牌的黑髮男人卻忽然消失在雪蟒纏繞的牢籠之中,失去支撐的魔法瞬間潰散。文特難得一慌,卻又立即將右手往下一落,淡藍色法陣開始編織起雪色護盾,薄膜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高高堆砌,正想鬆口氣的文特卻被一雙冰冷無比的手扼住了脖子,一道黑影瞬到他面前來。

  黑髮男人背對著他,掐住他脖子的雙手就這麼狠狠一扯一翻……

  把文特連帶他自己從高坡邊上硬生生給翻了下去。

  文特倒是不怕自己會摔死,憑他的能力造點東西把自己抓上去不成問題。

  只可惜一秒後文特就差點把持不住優雅想大喊艸蛋。

  這個跟蹤狂居然像八爪魚一樣緊緊扒在他身上不放!

  「你他媽快放開我!」

  於是以『魔導師要隨時保持優雅』為原則的某魔導師破口大駡。

  黑髮男子——名為艾蒙的男子卻想沒聽見似地繼續緊緊黏著他不放,在墜地之前,他忽然那冰冷的爪子摸進文特的衣服裡,四處摸索,似乎在尋找著什麼。

  文特因忽如其來的低溫渾身一顫,卻在摔在斜坡上的一瞬被疼痛侵蝕。他覺得自己像被捲入狂風似地,來回翻騰,內臟在體內旋轉滾動,彷佛要滾成一灘爛泥。兩人抱在一起滾下高坡,視線錯亂。艾蒙在文特耳邊低低呢喃,那些複雜繁亂的發音像闖入他耳中不停嗡鳴的小蟲,下一刻文特只覺得腦袋一重,再無感知。

  ·

  ·

  醒來的時候天空已經暗了下來,海中的小島十分孤寂,像遠離城市的小村,昏暗異常。

  文特十分清楚這個小島的夜晚黑得有多可怕。

  黑髮男人在一片陰暗之中只看得見那雙漂亮的藍瞳,亮錚錚的,像遙遠夜空裡的一刻藍星。

  「嘖嘖,抱歉抱歉,好像玩過頭了。」

  黑暗之中並不能看清他的表情。

  「我幫你把傷治好了。」

  他低聲說著,一抹光亮忽然浮到他肩邊,照亮大部分黑暗。

  文特感到心中一片澄澈,像是趟過清涼的泉水,平靜無比。他無意識地用手碰了碰前胸,往常盤踞在心中的那股沉悶的怒意消影無蹤。

  這有些古怪。

  「這個……」艾蒙把玩著手中的紅色小石子:「是附著在你身上的魔法道具……詳細功能不太明白,大概是給人某種強烈暗示……反正是私家製造的違禁品啦。」

  文特一皺眉。他居然沒發現自己身上有這種東西。

  「它會給你『身上沒有異物』的暗示,你不可能發現的啦。」艾蒙噗地一笑,練練擺手。

  文特用手按著下巴,低頭深思究竟是什麼時候被這種東西附身。

  「一個叫……嗯……把頭髮染得五顏六色,穿著唐裝,哦哦哦我想起來了,叫做拉爾的教授。他因為製造違禁魔法道具被評議院關起來了,我接了回收違禁品的任務,就按著學生名單一個個找出來……」艾蒙像耍猴戲似地手舞足蹈,繪聲繪色地為文特解釋事情的來龍去脈:「你剛好是最後一個。」

  拉爾?

  那是第幾個被他挖空大腦拋而棄之的導師?

  文特記不起來了。

  只是被一個無能的導師當成實驗小白鼠,他真是不爽。

  「我覺得那教授大概給你下了『目中無人』『狂妄自大』之類的暗示吧……嘖嘖……肯定是這樣,好好的一人費力去搞什麼魔法給小島降溫,不是腦殘就是被暗示了啊。」

  男人那特意放大音量的呢喃自語讓文特止不住嘴角一抽。

  他能說目中無人是自己的本性嗎?因為她的確覺得自己是個天才。

  文特當下開始思議怎麼以最好的方法告訴這個男人時,艾蒙已經往後一倒,發出無限讚美來。

  「誒……漂亮啊。」他毫不猶豫地躺在滿地污泥亂草之中,湛藍的雙瞳亂眨著。

  「快躺下來看看!」

  他沒有自知之明地伸手拉扯文特的衣袖,恐龍般的蠻力讓文特一下沒把持住緊跟著倒了下去。

  「嘶……」

  文特吃痛地低吟,他輕撫硬生生砸在土地上的後腦,心中又是一陣憤慨。

  「你……」

  「這小島的星空真是漂亮啊。」

  就連不滿的話語也被打斷。

  「我們目之所及的這片天空有這麼多美麗的星星啊……」艾蒙張開雙臂:「你知道嗎,在我們視野範圍之外,還有更寬廣的天空,還有更多數不清看不著的星群。」

  黑髮男人說出這些話時的表情,就像是在懷念某個過去那般,柔和得像摻了砂糖的開水,文特知道這個形容很莫名,可他就是有這種感覺。而他自己就像喝了這杯糖水的暴怒中的人,忽然一下就平靜下來,毫無徵兆。

  是啊。

  他還沒有看完所有的星星,他還沒有走遍這個世界呢。

  「文特。」

  於是名為冬天的男人,這樣說道。

  ·

  ·

  看到孫子被一個黑髮少年推著踏進家門時,年事已高的老婆婆止不住眼淚,她脫下厚重的眼鏡,有一下沒一下地吸著鼻子。

  文特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直到艾蒙用手肘戳了戳他的後背,他才支支吾吾地對自己的外婆說:「對不起,我回來了。」

  老人只是抱著他,像每一個長輩那樣,來回重複地說:「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

  ·

  艾蒙住了大半月才離開。

  那時候他已經能勾著文特的肩膀而不被一手打開,能在他身邊大大咧咧地咂嘴歡笑。

  「捨不得我吧。」

  那時候的他已經和島上的人混熟了大半,送行的人真的不少。

  這就是所謂的自來熟吧?

  「你就不怕你一走,我又一時興起給這島降降溫凍凍雪糕?」

  現在想起來,那時的對話就像挽留一般。

  不,那就是挽留吧。

  「這可真是大問題。」他故作為難:「不過放心啦,我有事沒事就會跑來看看大家,你不會有那種機會的。」

  「呵。」似乎是知道還能再見面,文特冷哼了一聲:「快滾吧。」

  「哈。」男人背對朝陽大笑,與那雙冷色的雙瞳著實不符。

  「我還會回來的。」

  他這樣承諾。

  ·

  ·

  只可惜承諾終究只是承諾。

  誰都沒有回來。

  ·

  ·

  ——你不來,那就我去找你好好算帳吧。

  這個想法,是自然而然從腦子裡蹦出來的。

  自然到讓他事後覺得自己的腦子是不是缺了一角。

  文特什麼計畫都沒有,跟外婆道了聲別,收了點東西,乘著一艘擠滿遊客的船,就這麼走掉了。

  從漫無目的地尋找,到計畫有序地調查,從懷抱希望,到一次次絕望。

  從全新空白的地圖,被畫滿一個個鮮紅的叉之時。

  他在不知不覺中踏遍了自己所能觸及的所有地方,他在不知不覺中找了一個人整整四年。

  原來他是這麼有耐心的人啊。文特止不住嘲諷。

  那個告訴他人的視野範圍總有極限的男人,就如同消失了一般,再無蹤跡。

  文特放棄了。

  他不會再去尋找那個人了,這樣一點點去找,終其一生也無法找到吧。

  既然如此,就讓你,回來找我好了。

  我會成為這世界上所有報刊的頭條。

  然後讓你,不得不來找我。

  男人這樣決定。

  ·

  ·

  「之後的事……」

  文特重重踹了幾口氣。

  之後的事,她都猜得到了。

  漢娜聽得出這個男人特意隱去許多細節——或許是沒有力氣去細說這些細節,只求能將事情全告訴她。

  可是為什麼呢。

  「他說過呢……咳咳……自己有一個妹妹這件事……咳咳」

  他咳嗽的聲音此起彼伏,這樣痛苦還要堅持的聲音那樣令人心碎。

  文特一步步走近她。他早就發現她的藏身處,他早就知道她這個隱身魔法的弊端——早在數年前同艾蒙打鬥時就明白。

  他撤去蒙在她身外的那層魔法,像是掀開一層薄紗,他就這麼看著她。

  漢娜沒有繼續動作,沒有躲藏,沒有閃避,也沒有攻擊。

  男人開始潰散的身體,已經令她無法狠心擊碎。

  魔力是魔導師生命的源泉。

  這件事,她比誰都清楚。

  生命的源泉枯竭殆盡,無論是誰都會就此……死去。

  白髮男人近乎透明的手撫上她的眼角,他注視她湛藍的雙眸,他透過她,看著另一個不存在于此處的男人。

  他的身體再也僵持不住了,他像湮滅於夜空中的煙花,像亂舞在天空中的螢火蟲,他自雙腳開始潰散,幻化做明綠色的光點,隨風散亂而去。

  「艾蒙。」


Chapter.17 永夏之島

  文特隨風散去後,溫度猛地開始回升,一切快得讓人無法想像最新章節網遊之天下無雙。冰雪消融,冷風迎面吹來,不過幾秒就變成惹人煩躁的熱風。

  漢娜重回地面時,森林和高山已經褪去白衣,雲霧散去,太陽升得高高的,不知疲憊地散發熱量,溫暖全島。

  她踩上混濁著雪、水和沙土的大地,循著記憶找尋回去的路。

  不久之後,她看見格雷在很遠很遠的地方,朝她跑過來,赤/裸著上半身,肌肉黏著汗水,一邊低喘一邊對她大聲說:「你他……你到底跑哪去了!」

  那是近似於呵斥般的話語,可疑的發音似乎是某個不文雅的詞語,卻讓漢娜忍不住笑意。

  格雷被漢娜那刻意壓制的笑聲搞得說不出話,找了她半天而堆積的滿腹牢騷也就此洩氣。

  「怎麼回事?」格雷勾眼,將手掌當成扇子為自己扇風,說:「雪都化了全文閱讀校園全能高手。」

  忽然上升的高溫是事件解決的標誌,卻也是讓少年煩躁的罪魁禍首。

  「嗯……都解決了。」漢娜抿抿嘴,一想到剛消化進肚裡那個漫長清淡又帶著憂傷的故事,她的笑容就有些暗淡。

  那是他和他的故事,她這個有幸得以成為旁聽者的人,就好好守護秘密吧。

  於是她輕描淡寫地說:「那個人找到他想要的東西……的線索,已經先走了。」

  漢娜有意避開這個話題,格雷就不繼續往下問。

  「不想說就算了……反正洛基的任務報告就交給你了……」

  漢娜剛想回絕,格雷就插嘴打斷她,若有似無地飄來一句:「說到洛基,對了,洛基他啊不小心踩進冰裂的河水裡,現在正在旅社休息,腳扭傷了,還著涼,估計要重感冒啊……」

  「……」漢娜莫名地心虛了一陣,走路的步伐不自覺變輕了許多。她抱著毛茸茸的大斗篷,邊卷起襯衫衣袖,斷斷續續地說:「這個、任務報告,如果可以的話……就由我代筆吧……」

  格雷撲哧一聲笑出來:「快回去吧。」

  漢娜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頭髮。

  夏的腳步快得那樣不可思議,只是他們從山叢走回小村的幾十分鐘裡,目之所及的積雪已經融化得差不多,白衣掀去,小島呈現出原本的面貌。

  它就像名二十多歲的少女。

  翠綠青蔥的樹林,被踩得露出黃色土地的小道,或是鑲著青石板的長路,還有位於低處,排列雜亂卻莫名整齊的房屋。

  從這裡看去的海灘是米色的,海浪打來時會卷出白色花邊。青羽鳥拍打著翅膀向另一邊飛去,只留下撲棱棱的聲音隨風而去。

  夏天回來後,小島越來越熱鬧,遊客一天比一天多,不多時,原本就不大的小島已經被外來客擠滿,像是個被敵軍侵佔的堡壘。

  旅遊高峰帶來的經濟效益讓島上的人們十分高興,一再挽留三名魔導師大人多住上幾天。

  接下去那幾天三人過得十分悠閒,不像擁簇到島上的人們那般躁動。

  洛基喝喝冷飲,坐在窗邊看著一群又一群路人走過來走過去,順便檢查檢查漢娜寫好的任務報告。

  格雷和漢娜則每天都趕在人流高峰期前匆匆忙忙的出門去找漢娜的魔杖,雖說是尋找失物,卻也跟普通的遊山玩水沒什麼兩樣。

  「你看起來不怎麼著急啊……」

  漢娜扶著寬沿草帽啃著冰棒時,走在她身旁的格雷忽然蹦出這麼一句話。

  「誒?」

  漢娜一愣,雙齒不由一合咬下一塊碎冰,凍得她牙齒發酸,忍不住緊緊眯上眼睛差點竄出眼淚來。

  她一邊朝嘴裡扇風,一邊「哈哈」的大聲呼氣。

  「因為……」

  因為失去魔杖後她不得不依靠自己使用魔法,卻也發現無杖魔法的威力有所提升。

  漢娜想過失去魔杖說不定是件好事……

  「因為我覺得……一定找得回來……吧。」

  「吧……?」格雷挑了挑眉。

  「嗯……」她回答得沒什麼底氣。

  嘴裡的涼氣不一會兒就消失,燥熱的氣息又升了起來。漢娜握著冰棒剛想再咬一口就發現融化的液體順著木棍,她忙把冰棒倒過來,好不讓粘稠的液體流到手指上。

  格雷歎了口氣,輕輕一揮手,冷氣一過,剛開始融化的冰棒又凍了起來,寒氣滲人。

  「啊,謝謝。」

  「嗯。」格雷以輕輕的鼻音回答。他還是不太喜歡少女這客套的模樣。

  「我忽然想起來……」漢娜含著冰棒,邊掃視地面尋找那根小小的魔杖。她說:「我在馬格洛利亞租的屋子裡養的那只貓頭鷹,快沒東西吃了吧。」

  「貓頭鷹?」格雷似乎在問她養貓頭鷹做什麼。

  「嗯,貓頭鷹,可以送送信什麼的……不過它到現在都沒派上用場,只是偶爾陪我解解悶而已。」

  「那,照你這麼說,貓頭鷹是不是快餓死了?」

  「是啊,所以我想……」漢娜咬著冰棒,含糊不清地說:「回馬格洛利亞去看看它……如果可以的話,順道一起吧,三個人一起……」

  回到那個已經熟悉的城市……是第一步吧。慢慢來……一步一步往前走的話,一定能回到那個地方吧。

  回到Fairy Tail。

  漢娜扭過頭想去看看少年的反應,卻找不到本來站在身邊的人。

  「格、格雷?」

  格雷不知在什麼時候已經跑出石板路,跑進小路左側的草地裡去,他就像一隻翻越障礙逃出領域的白羊,越走越遠,越走越遠。

  漢娜懊惱地想,格雷是不是完全沒聽見她的話。

  「喂、漢娜!」

  忽然,格雷找到什麼東西似地,朝她揮手大喊。

  「是不是這個?!」

  因為距離太遠,他的聲音聽上去很模糊,像被甩像天空的歌聲。

  那聲音呼喚著她。

  漢娜歎了口氣,扶著有些礙事的帽子朝他跑過去。翠綠的草地,繚亂長髮的夏風,描繪出少年身形輪廓的白色入道雲,還有隨著她的奔跑不停亂竄的裙角。

  以及不小心踩到石頭,直直摔在格雷身前的一瞬間。

  「噢……」

  漢娜趴在地上,擦了擦沾上泥土的下巴,被草地擦傷的手肘冒著血珠,刺痛感隨著神經傳向大腦,疼得她低聲嘶鳴。

  會感覺到疼痛,是因為活著吧?這副身體,這個靈魂,這股思想,因為還活在世界上,才會疼,會哭,會恐懼,會渴望吧?

  金髮少女在那一刻感覺到的,是活著的力量。

  為什麼要因為陌生和恐懼而怯步?為什麼要封閉自我的世界,卻渴望他人的觸碰呢?

  還活著就足夠了啊。

  格雷看著她臉頰沾著泥土,一副痛得要死的委屈摸樣。他一邊忍笑,一邊伸手將她拉起來。

  不知在想些什麼的少女的笑聲卻先他一步溢出嘴角。

  少年低低誒了一聲,用古怪的眼神看著她。

  「我真是白癡呢……」

  她說著讓他感到莫名其妙的話。

  「像白癡一樣把自己封閉起來,別人一踏進我的領域就張牙舞爪地驅逐,把人趕出去之後又開始渴望有人能走進來坐在我身邊……怎麼會有我這種白癡呐……」

  「格雷也是……莫名其妙就被我當成罪人似地對待,明明是我的問題……」

  「過去的事就忘掉吧,死死抓著不放能做什麼?」

  少女自言自語似地話並沒有影響到他,不知道對方究竟在發什麼瘋,格雷有些不滿地嘟囔了一句,抓起她的手,一把將魔杖塞進她手中。

  「這對你來說是很重要的東西不是嗎,重要的東西就要好好收起來,死也不能鬆開。」

  漢娜怔了一秒,隨即合上手指,將那根磨得十分平滑的木棍抓在手中。

  夏島有條不紊地生長著,一批遊客踏上來,另一批遊客離去。

  那一天,小島遊客都不知道的某個秘密場所,最荒涼的那個地方。某一刻,少女拋棄了來自往昔的愚蠢,終於能夠勇敢向前邁出一步。

  那是她在許多年後回想起來,都能夠微微一笑的記憶。

  -第二卷·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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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咲之花·歸巢之鷹

Chapter.01 夜行列車

  回馬格洛利亞的一路上轉了五六趟車全文閱讀猛虎令。

  腳傷剛好的洛基連連喊累,好幾次扒在格雷身上不放,引得路人紛紛注目,指指點點。漢娜每次轉車都不得不把脖上的紗巾纏到臉上擋一擋,等到了車廂內讓得以放鬆。

  最後一趟車時,天已經徹底暗了下來。

  格雷乾笑著將手中的三張車票遞給乘務員檢查,洛基依舊像八爪魚似地將雙手卷到他身上,漢娜則跟在兩人後面,深深埋著腦袋,一手抱著書本一手飛快地寫著什麼。

  「別玩了!再鬧我把你摔下去!」

  雖是這樣朝洛基怒吼,格雷卻沒真敢把還帶著傷的某人從身上摔下去。

  「格雷,洛基,快找個位置坐。」

  漢娜頭也沒抬就開口催促,手中的筆還是沒有停下。

  洛基聽見漢娜這與本性其不相符的發言,忍不住轉過頭去看了半天,少女卻還是在低頭寫東西愣是沒理會他,洛基便自知沒趣似地鬆手放開格雷,兩人推推搡搡地朝前走,隨便找了個四人位。

  洛基和漢娜先後坐下,格雷思索了會兒,靠在椅背邊問了問。

  「你們要吃什麼?我去前車廂那順便買了。」

  「嘿,挺紳士的嘛。」洛基這時候還不忘挖苦幾句。

  「純素便當。」漢娜依舊不抬頭狂寫東西。

  「漢娜你真沒情調啊……」洛基低頭把擋光眼鏡往下挪了挪,抬眼用無辜的眼神看了看漢娜。

  「嗯,我會努力變成有情調的人。」於是少女再不出聲,書寫速度又一次加快,似乎都能看得見一絲殘影。

  洛基又被她堵得語塞,微張的雙唇吱唔了幾次都不知道要說什麼,最終他無奈地聳聳肩:「海鮮便當吧。」

  「OK。」得到答案的格雷馬上轉身離開,一刻也不肯多留,像是怕洛基再次反悔化身八爪魚纏上他。

  深夜列車沒有多少客人,至少三人所占的這節車廂除了他們外就再無他人[綜]弟弟就是用來推倒的。

  格雷走開後,找不到話題的洛基只得盯著漢娜唰唰狂響的鋼筆看。不算明亮的白色燈光,列車哢嚓哢嚓的聲音,吹動小窗簾的夜風,還有窗外飛速後退的山巒,這些平常並未注意的小細節,都變成他打發時間的東西。

  「你這一路上究竟在寫些什麼?」閑得發慌的洛基實在忍耐不住好奇:「寫了一整天……」

  「嗯……?」漢娜敷衍似應答,在寫好一句話點上逗號後才終於停筆抬頭:「在桑莫遇到的幾個魔法的……理論分析。」

  「原來如此,真厲害呢。」洛基感慨。

  「呃……沒什麼。」漢娜有些不適應似地頓了頓,接著她揮揮筆:「那我繼續了。」

  「請隨意。」

  漢娜怎麼說也是個女孩子,怎麼和她一起就會不自覺客氣起來呢?

  洛基開始回想自己和各類少女們的甜蜜約會,莫名開始苦惱。

  果然是氣場的原因吧?

  洛基有些無趣地搖搖腦袋,伸了個懶腰將雙手插進大衣口袋,原本暢通無阻的雙手卻意外碰到一個粗糙的異物。他下意識就用手指夾著抽出來,原來是一張折疊多次的紙條。

  這……似乎是格雷帶來的畫?

  他轉了轉眼珠,泡妞技能全開,一瞬就想到討人開心緩解沉悶的好主意。

  「漢娜在公會裡關係最好的人是?」

  將這個閒聊般的提問收入耳中的漢娜瞬間筆誤寫錯一個單詞,她用筆尖戳了戳紙張,最終選擇將鋼筆平放。既然洛基這麼無聊,她就陪他說說話吧。

  「非要說的話……是露西和格雷。」

  下意識把格雷的名字說出來之後,漢娜自己也很意外。

  「第一個主動搭話的人?」

  「……」她好像從來沒有主動和誰說過話,漢娜邊想邊蹙起眉角:「沒有。」

  「那、想不想回去?」

  「想。」漢娜想都沒想就點頭回答,隨即發現不對勁,這問題和之前兩個差太多了吧。她擰在一起的眉頭皺得更深:「你在套我話?」

  「阿拉被發現了?」洛基似笑非笑:「我只是覺得你想回去才這麼問。不過……我還真沒想到這麼簡單就套出來……可以理解為漢娜對我沒有防備心嗎?」

  「因為是……同伴吧?」漢娜的尾音被疑惑纏繞,顯然她對自己的話並無信心。

  「為什麼覺得是同伴?」洛基反問時上揚的語調就像在哄騙一個小孩兒。

  漢娜被他晃蕩的音調搞得更心虛了。

  為什麼覺得洛基是同伴?為什麼不像從前那樣對所有人張開屏障?

  她惴惴不安地劃動筆尖塗掉方才寫錯的單詞,含了含嘴唇,聲音微顫:「因為……並肩作戰。」

  剛一說完她就有些懊惱,因為面對面坐著的兩人,並沒有真正意義上的並肩作戰過。

  「所以漢娜是覺得,並肩作戰過的人,才算是同伴咯。」洛基說著還眨了眨右眼,他似乎在竭盡所能地表達自己的親切和藹,可惜這樣輕佻的發色和打扮沒有為他加分。

  「大概吧……」漢娜被洛基詭異的眨眼嚇了一跳,忍不住繃直後背坐好。她總覺得洛基這若有似無的打探只是暴風雨來臨的前兆,自己還是做好迎接準備為妙。

  「嗚。」洛基低低呻吟了一聲,那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

  夜行列車喀喀喀地前行,迅速擋去他的嗚鳴,他不留痕跡地摸了摸太陽穴,又攤平手背伸向漢娜,挑挑眉似乎在示意她快伸出手來。

  漢娜楞了一下才把鋼筆夾在筆夾上,朝他遞出自己空閒的右手。

  洛基馬上擺出一副糊弄人的表情,一手抓著她的手腕,一手在身前劃了個圈,又先後向她展示手背和手心,似乎是想告訴她「什麼都沒有哦」。

  漢娜還不太明白他要做什麼,又不敢直接問,只好點頭陪場。

  誰知洛基忽然湊近,左手慢慢伸向她的右耳,正在金髮少女滿腹疑惑下意識側了側腦袋時,洛基揚起一個壞笑,啪的一聲打了個超響的響指。

  漢娜猛地閉上眼,只覺得心臟一震,身體條件反射地往後一縮,這時候她忽然發現有什麼東西被人塞進自己的手裡來。金髮少女這才猛覺自己被他戲弄,她睜開眼,看見的卻是故意與她錯開視線的洛基,還有把便當放在洛基頭頂上滿目挑釁的格雷。

  「不是傷得動彈不得非要我背才能動嗎。」格雷語氣發森:「你現在是在做什麼?嗯?!」

  「複健運動!」洛基雙手隨便插進口/袋,縮回身子,想都不想就斜了他一眼。

  「你……」

  「哼。」洛基手一扭,把頂在腦袋上的便當拿下來啟封開吃。

  格雷見狀也只得搖搖頭,不跟他一般見識。他坐到他身邊的位置,將另一份綠色包裝的便當拿給漢娜。

  漢娜對這個意外孩子氣的洛基也沒轍,安慰似地對格雷笑了笑就拆開便當放在大腿上吃了起來。她一邊用木勺子舀起一塊豆腐,一邊單手將疊了幾疊的紙展開來。

  有些發黃的紙摸上去糙糙的,卻給少女一種無法形容的實感。她忍不住用手指在畫紙邊緣摩挲,就像每一個拿到這幅畫的人那樣輕軟。

  那畫上的主角,正是她。

  「這張畫……」

  「裡……」格雷剛張口,洛基就搶過話:「裡達素畫的。」

  「洛基……」深發少年的語調都扭曲了來。

  某人卻視若無睹,一邊嚼著嘴裡的炸蝦一邊模糊地說:「公會的人,你肯定不認識。」

  漢娜在腦子裡思索了一陣,真的沒有這個人。她對這個名字毫無印象,也沒見過誰為自己畫畫。

  「因為你……看不見他吧。」洛基吃了一口飯,嘟囔著這讓人莫名其妙的話。

  可是漢娜知道這是他小小的關懷,她知道他的意思,他在告訴她,在你所看不見的地方,還有許多同伴在關注你。他想告訴她,並不是只有站在眼前的人才是朋友,並不是只有並肩作戰過的人,才可以稱之為同伴。

  「……」漢娜將發舊畫紙上每一個皺褶都刮平,小心地放進厚書裡夾好:「這次回去……我的眼睛就能看見更多人了吧。」

  不再逃避,不再自哀,不再恐懼,而是……更勇敢的去與他人相遇。

  「吃飯時候說這種話題會消化不良。」格雷不知是從哪聽來的奇怪理論:「飯後再說。」

  洛基只是聳肩,對格雷翻了個不好看的白眼,漢娜偷偷笑了笑。

  漫長的旅途並沒有什麼值得一說的事,格雷和洛基打趣聊天,漢娜就繼續塗塗寫寫,偶爾插一句話。

  當列車駛進站內時已是大半夜,馬格洛利亞車站門可羅雀,就連他們這班列車上下來的人,也不過十來個。

  漢娜揉著發困的雙眼從車站望出去,大半店鋪已經拉燈關門,只剩下陰暗的路燈為人指明前路。

  三人回家的方向各異,只好相互道別就說聲晚安慢走,畢竟彼此年紀都不小,不是沒人陪就找不到路回家的孩子了。

  漢娜將書本抱在左胸前,時不時側眼去看看午夜路燈下沉靜的小鋪。她第一次發現夜晚的馬格洛利亞也是這般美麗,街角的圓桌也好,姿態端莊的路燈也好,長勢優雅的高樹也好,往日裡那樣普通的事物此刻也是無比美好的藝術品啊。

  作者有話要說:雨咲之花=茱比亞/漢娜

  歸巢之鷹=漢娜

  想多寫點茱比亞啊……

  =3=感謝 宸宸 的地雷X2喲。

  =3=然後感謝陪我到現在的姑娘們!

  另外這篇文真的是1V1,也不會有多結局。

  洛基只是耍耍漢娜而已……朋友間開個小玩笑沒什麼的……


Chapter.02 晴天小雨

  第二天早上漢娜是被貓頭鷹啄醒的,坐了幾乎一整天火車的她根本沒力氣起來,只是翻了個身準備繼續睡覺全文閱讀網遊之天下無雙。

  可是那小傢伙一點自尊都沒有,就是不停的咕咕叫,腦袋一會往左歪幾下一會往又歪幾下,見主人沒打算起來,又往前跳了幾步,繼續啄她的後腦勺,然後又開始咕咕叫。

  那咕咕咕咕的聲音就跟不停上浮破碎的泡泡似地,聲音不大卻擾得漢娜快要發瘋。

  「好了好了別鬧了……」漢娜被打敗似地從床上爬起來:「馬上就給你拿吃的……」

  她一邊打呵欠一邊拖著睡裙,從抽屜裡找出鳥食包,剛轉身就看見自家寵物已經飛到木質的鳥架上對自己狂轉腦袋,那模樣似乎在催促她「快點快點」。漢娜只好加快速度往鳥架上的小碗倒鳥食,心裡開始鬱悶它不是會自己去外面抓東西吃嗎,怎麼忽然這樣撒嬌。

  漢娜剛鬱悶完,焦急的小貓頭鷹一看見碗裡的東西是鳥食就又開始咕咕亂叫。她以為是嫌少,又趕緊往裡面倒了點,它卻更加不滿地張開翅膀大叫。

  「Gray!」

  漢娜累了一晚還沒睡好就被吵醒,床氣正重,哪想去理會這只小寵物鬧脾氣。她有些生氣地呵斥了一句後便揉著腦袋沖進浴室洗澡去了,只留下可憐的寵物在客廳裡委屈地咕咕。

  熱水從頭到尾澆了一陣後才覺得有些冷靜,她回想著這幾天的事,又忍不住開始笑。濕潤的頭髮貼著臉頰,溫熱的水流一遍又一遍淌下,水珠嘩嘩嘩地落在地上,周圍的一切都隨著少女淡淡的喜悅變成讓人歡樂的因數,遮擋了這個小屋之外的喧鬧,擋住了人們的不安,和妖精們刻骨的憤怒。

  直到少女換好衣服到附近的Nakamuran咖啡廳點好早餐時,才從旁人的口中聽到這個消息。

  「Fairy Tali好像又鬧事了?」

  「可不是嗎!他們哪天沒闖禍啊!」

  「這次好像不一樣啊!」那人壓低了音量:「我聽說……是被Phantom Lord(幽鬼支配者)偷襲了啊。」

  漢娜忙抓起菜單擋在面前,駝著背將大半個腦袋埋在裡面,屏氣凝神地偷聽。

  「Phantom Lord?它們倆關係可不太好啊……」

  「只是『關係不太好』嗎?我總覺得已經勢不兩立了啊!」

  「也不知道這兩個公會怎麼吵起來的,我聽說啊……是約瑟搶了馬卡洛夫イモ的女朋友!」

  噗……

  漢娜忍不住笑出聲。

  馬卡洛夫會長被搶了女朋友?

  不對……各位請快說重點!

  「就馬卡洛夫還有女朋友?別扯了。」

  「你們倆把話題扯開了啊!Fairy Tali被偷襲是怎麼回事?」

  「咳,抱歉……我剛剛過去看了,嘖嘖,整個公會都被毀得差不多,全插滿了那種大大的圓棍子,每根都有腰那麼粗啊!」

  漢娜倒吸了口冷氣,方才心裡還在掙扎的八卦之魂早就跑得不見影。

  「這真是Phantom Lord做的?真小人啊……馬卡洛夫イモ怎麼樣了?不會帶著一群小姑娘小夥子打過去了吧?」

  「嘁,就馬卡洛夫那個軟蛋?」

  「我說你怎麼老跟馬卡洛夫過不去啊?!」

  「他那群沒教養的屁孩弄壞了我店裡的招牌多少次你知道嗎!」

  「我說你……!」

  旁邊那桌幾個男人一下吵了起來,服務員剛把漢娜點的餐送上來就得跑過去勸架,本想提醒小姑娘沒拿奶包的漢娜也只得用手指砸砸桌子選擇放棄。

  早餐前就被丟了這麼一個重磅炸彈,她也懶得再計較了,拿起剛煮好的咖啡就開始喝,又隨便吃了幾口可麗餅,最後實在是覺得不順心不順胃,放下張紙幣就抓著頭髮走人。

  公會那出事,她現在這立場,想去看又怕尷尬。

  當初走得那麼果決那麼徹底,連一條後路都沒給自己留,現在又動動嘴說想回去?怎麼可能……就算會長肯點頭,她心裡也會埋著個疙瘩。

  「唉……」

  漢娜憋著嘴一臉苦悶地抬起頭,這才發現自己一不留神走到中央大道上來了,可這條大路的終點正是Fairy Tali的所在,現在的她是不能靠近不能看,只怕一個忍不住跑過去就前功盡棄全文閱讀校園全能高手。

  漢娜甩甩腦袋,快速溜進小巷裡,只想趕緊回家。

  在陰暗的巷子裡剛走幾步,她就又停下來,想著要不去問問格雷或洛基,問問公會現在怎麼樣了也好啊。

  這麼決定的少女馬上就轉身要往回走,這又想起她根本不知道格雷家在哪!洛基家就更別提!

  那些心裡認為是同伴的人,原來離自己還有那麼遙遠的距離啊。

  她只知道他們的名字,其他的一概不知,年齡、生日、孩童時期的趣事,家庭住址,聯絡方式……

  她什麼都不知道。

  「唉……」

  漢娜最終也只能孤零零地穿過小巷。

  可這時候,原本就十分昏暗的小巷頓時變成午後六點的模樣,在地上描繪著陰影的陽光也失去了蹤跡,空氣中的水因數激增,快得漢娜來不及辨認,只是稍微一動鼻子,就覺得吸進肺裡的空氣濕漉漉的。

  「變天了嗎……」

  她不自禁摸了摸鼻子,抬頭低語道。

  而下一秒,水珠子就從天而降,直直地落在她唇邊,啪嗒一聲濺開,金髮少女下意識就一退,也因此失去最佳的避雨時機——密雨不留縫隙猛烈地砸下來,只是一瞬間,她的上衣就濕了大半。

  漢娜因突如其來的冰涼聳起雙肩,雨水順著上衣的皺褶往下流淌,遇到尚未濕透的布料時又被迅速吸收。

  一切都發生得太快。

  漢娜心疼了下自己的上衣,又無奈地歎氣。大雨傾盆已成既定的事實,她又何必去斤斤計較呢?縱使現在邁腿狂奔也改變不了渾身濕透的下場,那還不如老老實實淋個雨呢,用某個同學的話來說,就是及時行樂吧?

  「哎呀,又得洗澡了。」

  她將濕得差不多的長髮挽到耳後,索性悠然漫步起來,與身旁時不時狂奔而去的人相比,簡直像是生存在兩個世界的不同人種。

  忽然,視線的彼方又出現一個在這急雨中可以稱之為異類的身影。那人的步調緩慢而優雅,比起漢娜來毫不遜色,小皮靴踩地的聲音,即便在這雨音中也未能被徹底掩蓋。

  當漢娜能從雨幕中勉強看出那人的身影是個少女時,對方已經十分接近自己了。

  來人一襲藍衣一頭藍發,連同雨傘和高帽都是相同的純色,乍看之下是個純粹至極的女子。只是她眼睛的幅度極其冰冷,暗淡無光的雙眸更是散發著生人勿近的氣息。

  一絲不苟的打扮,自身體深處散發而出的氣息,還有無時不刻都保持著冷淡疏遠的表情……

  和她真像啊。漢娜毫無依據,只憑感覺就將這個陌生的路人同自己聯繫到一塊去。

  她忍不住放慢腳步,用眼角偷偷去打量對方。

  真的好像。

  她又在心裡肯定了一次。

  那時候的自己,原來是這種感覺啊。怪不得沒有幾個人願意上前搭話呢。

  這樣想著的漢娜勾起一抹苦笑,那苦澀的幅度隨即又因上揚了幾分而發生改變。

  但,已經是過去了。從現在開始要朝前看朝前走,一步一步走回去。

  釋然的少女略微低了低腦袋與藍發少女擦肩而過,原本以為這雨後偶遇至此結束,漢娜卻不曾想,那名少女會在兩人背對背朝不同方向彼此遠離時忽然回過頭叫住自己。

  「呐!你……」

  少女的呼喊聲略顯急促,她的聲音好聽極了,嬌美卻不顯甜膩,有著別樣風韻。在這迷茫的雨聲中,短促的呼聲竟然如同她踩皮靴的噠噠聲那樣清脆,衝破雨簾,一下就將漢娜抓住。

  「你……」

  她焦急的聲音像被卡在喉中似的,隨著少女因不明情緒而起伏的前胸,反復了好幾次,才得以傳出。

  「你不討厭嗎?這麼大的……雨。」

  為什麼會笑呢?被雨淋濕了不覺得煩嗎?好好的大晴天忽然下雨不覺得討厭嗎?

  她那褪去陰暗帶上幾絲催促的白皙臉龐,在雨中看起來是那麼清晰。

  她像是著急於得到一個肯定回答,連追問物件是個陌生人,都不再在意。

  「這雨好煩人啊!衣服都濕透了!」

  「真是的怎麼突然就下起雨了,好討厭啊……」

  幾個女生嘰嘰喳喳地從兩人身旁跑過,因無奈和不滿而變調的高音雖然有些模糊,卻也不是聽不見。

  可藍發少女卻因為路人這若有似無的話語埋下了腦袋,她一手撐著傘,另一手捲曲停放在胸前,那姿勢不知是因為猶豫,還是因為受到傷害的逃避。

  雨下得更大了。

  真的……太像了。

  因為旁人的一句話而退怯逃避,將自己龜縮在殼中僅有自己作陪,卻還要笑著對自己說堅強起來。

  這個女孩,真的太像她了。

  「嘛……沒有什麼值得討厭的地方吧。」

  會說出這句話,完全是條件反射。大腦並沒有思考,嘴巴就自己將之念出,完全來不及控制。

  「只是雨而已。」

  「……」

  藍發少女並沒有馬上回答,只是用彷佛被雨淋濕般的雙眼看著漢娜。

  漢娜知道那眼中並沒有淚水,她所看見的,是一些更為奇妙的情感。

  「淅淅瀝瀝……」她輕輕地轉起深藍色的小傘,雨珠剛落到傘邊,就被旋轉的傘沿彈了出去,那一瞬間藍發少女所站的位置,就像這大雨之中唯一可以呼吸的烏托邦。她用無表情,卻不再顯得冰冷的臉說:「茱比亞從出生開始就和雨在一起[1],茱比亞……只有雨這個朋友。」

  這是……非常喜歡雨的意思嗎?

  「茱比亞……最討厭下雨了。」

  雨傘仍舊隨著她手中的動作旋轉,旋轉,像只在雨中蹁躚飛舞的藍蝶。

  「茱比亞……」

  她又重複了這個名字。

  輕輕嘟起嘴,然後收回唇,上下唇瓣一碰,再將嘴巴微張。

  三個極其簡單的音符。

  那是陪伴了藍發少女十幾年的名字,那是她在口中喃喃自語般不停重複的名字。

  那是想要被人記住的執念,誕生而出的習慣。

  「漢娜。」

  金髮少女覺得這一刻彷佛在對過去的自己伸出手。

  「我叫漢娜,你呢?」

  「茱比亞是……茱比亞·洛克絲……」

  先前可以稱之為狂暴的落雨,終於有所緩和。

  作者有話要說:[1]茱比亞從出生開始就和雨在一起:這句話來自原著,原句是什麼有點記不清了……

  格雷的名字是Gray,貓頭鷹的名字是Grey(其實兩個沒什麼差……),貓頭鷹是在加入妖尾前起的名字,漢娜那時候真不知道公會裡就有個同名的人……

  這章的劇情是幽鬼篇開始的那天,也就是露西回來發現公會被破壞的時候。

  漢娜不好意思去公會看看的心裡就是「媽蛋啊我一個死命要退會又大大咧咧走出來的人這時候怎麼好意思去問發生什麼了」←喂

  至於和茱比亞的相遇……是因為看到好久以前截的圖,忽然傷感了。

  茱比亞如果不是個雨女,就不會受到這麼多傷害了吧,從小就被大家孤立的感覺不好受。這麼小的孩子拼命縫晴天娃娃,就只是為了不被大家討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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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03 意外來客

  可惜的是茱比亞拒絕了漢娜的午餐……哦不,應該算是晚餐邀請了最新章節寵婚,勾心小嬌妻。

  理由是任務在身不方便走開。漢娜看了看自己差不多濕透都快能看見內/衣輪廓的衣服,也只得作罷。

  兩人相互道別——事實上揮手說再見的也只有漢娜,茱比亞只是用略顯僵硬卻十分真誠的笑容點頭回應罷了。漢娜對這個小小的舉動卻十分感動……和高興。雖然不是由自己先開口搭話,卻是她真正意義上第一個自己主動去開話的人。

  雖然短短一次談話無法讓陌生的兩人忽然拉近關係,她們依舊是兩個陌生人……但,卻是已經對彼此保有最起碼的善意的人吧。

  這樣就足夠了。

  無論是回公會,還是自我改變,只要能踏出第一步,就一定還會有第二步、第三步……直到終點。

  於是知足常樂的漢娜因為這件小事興致高昂,買了一堆碎肉回家想犒勞自家那頭小Grey,卻守著空蕩蕩的鳥架到日落天黑都沒等到灰羽的小貓頭鷹回家。

  是不是中午時候對它太過分了?它一生氣離家出走?

  開什麼玩笑……貓頭鷹知道離家出走是什麼東西嗎?

  「真是……」

  公會那的情況都沒能完全確定,好不容易遇到一件能讓自己分神高興高興的事,又被小寵物擾了興致。

  漢娜這下徹底沒了心情,把在手裡來回傳遞了許久的,包著碎肉塊的牛皮紙摔在餐桌的草編墊子上,自己則一屁/股坐在搖椅上前後搖晃。

  公會到底怎麼樣了。

  要怎麼才能回去?

  要怎麼面對露西?

  能不能再和茱比亞相遇呢?

  煩心事全不聽話地擠了上來。

  ——咚咚

  敲門聲響起的那刻漢娜覺得全身雞皮疙瘩都要起來了。

  房東又有什麼問題?怎麼從回來後就沒幾件好事?也不對……好事還是有,就是永遠抗不過壞事。

  雖然存款充裕,可怕被掃地出門後又要帶著一堆行李找上大半天屋子,漢娜再怎麼不滿也只能穿上外套苦笑著跑去開門。

  拉開門的一瞬間,屋裡屋外的兩人都不約而同怔了一怔農家樂小老闆。

  似乎是要讓雙眼將對方的身形勾勒完成似地沉默。

  深藍發碎發,深瞳,標誌性的下垂眼和赤/裸上半身的習慣,這不是格雷又能是誰?

  「速度真快啊。」先開口打破沉默的是格雷,他感歎似的短促地說完一句話。

  「我以為是房東……」漢娜滿臉不敢置信:「你是怎麼……呃、知道我住在這兒的?」

  「嗯?啊,這個啊。」

  格雷的語調清淡,與他往日的形象極不相稱。只見他輕輕將右手抬到左腹側,一條紅線若隱若現,一頭抓在他移動的手中,另一頭,則拴著……

  從漢娜視線死角裡一蹦一跳地出場,不滿地咕咕大叫的……

  「G……」

  第一個發音剛沖出口漢娜就猛地伸手捂住嘴巴。

  Grey和Gray發音可是相差無幾啊!她要是直接喊出小貓頭鷹的名字得被格雷誤會得多深?!

  「你、你、你怎麼把它……」

  想要隱瞞自家小寵物的名字的漢娜不免太緊張了些,還沒說完一句話就連連發顫。

  「這城裡可沒人會養貓頭鷹……所以我看見它就覺得跟著它找到你,看來賭對了啊。」

  格雷蹲下/身去用手指逗了逗Grey,小貓頭鷹卻不領情地用嘴巴狂啄他的手指,深發少年操縱自己的手接連閃開了幾次,Grey倒是越挫越勇緊追不放。

  「這小傢伙……」

  格雷似乎是玩上癮了,作勢挽了挽根本不存在的衣袖,一手撐著膝蓋來保持身體平衡,另一隻手正準備與Grey開戰。

  「咳咳。」

  漢娜裝腔作勢地清了清嗓子示意自己的存在。

  「咳……」

  格雷一聽聲音忙收回手,也假惺惺地咳了一聲。他鬆開束縛Grey的小紅繩後站了起來,Grey一解脫馬上就撲棱翅膀穿過漢娜身邊飛進裡屋去。

  「所以,你怎麼來我家了?」

  「你沒聽說?」格雷用疑問語調時總會下意識挑眉:「公會昨晚被人襲擊,大家今晚都是找人搭夥一起住確保安全,以防……那些卑鄙的傢伙找落單者下手。」

  「襲擊的事我知道。可是搭夥……我已經……」

  退出公會了啊……敵人再怎麼不濟,也不會找一個沒有Fairy Tail印記的人來報復吧?

  「這個啊……」格雷似乎頗為無奈,他雙手叉腰側了側腦袋:「我也是這麼對露西說的,可是那傢伙一聽說你回來就擔心了大半天,非說要去會長和米拉那問你家住址。」

  「露西嗎……」

  漢娜心裡一陣暖,卻又有些內疚。

  她連回到這個城市都沒能親自去見見她。

  「嗯啊。我想你現在還沒做好準備見她吧……就擅自做決定自告奮勇跑過來了。」他不自覺地卷起食指撓了撓側臉:「露西那還有艾露莎和納茲那混蛋,不會有事。說實話如果真的有敵襲,她那比我們這安全多了。」

  劈裡啪啦說完一堆話後,格雷才恍然想起這似乎是兩人間最流暢無阻的一次對話。

  他沒有發現少女任何扭捏的眼神和逃避對話的肢體動作,他也不需要再因為害怕傷害誰而小心翼翼。每一句話他都沒多做思考,只是隨意一想,就能夠直接說出來,而她也是,能夠直面他,做出回應。

  還是這樣輕鬆的同伴關係好啊。

  「這話的意思是……我很弱嘛?」

  本想開個小玩笑的漢娜說到最後,也不免心虛幾分,語調直降。

  她的確不是個強大的巫師,也不是一個強大的魔導師。

  除了魔力敏感和擅長分析外……她什麼都做不到最好。

  金髮少女並未察覺自己那緩慢降調的話聽起來就像是委屈的嘟囔。

  這讓少年覺得腦袋一大,他才剛想說和她對話終於不用再謹慎的一步一腳印……

  「我的意思是……」格雷頓了頓:「是艾露莎很強!沒錯,艾露莎那麼強,他們那裡當然安全。」

  他真是險些順口說出「納茲很強」這種話,納茲怎麼可能很強?!

  漢娜不留邊際地將他糾結的表情收入眼底,忙僵硬地擺擺手道:「其實你不用這麼當真,我只是開個玩笑……」

  「哈?」這下換格雷呆了。

  「有的書上寫和朋友可以適當開點小玩笑什麼的……我就……」漢娜說著低了地腦袋,金髮隨著她的動作絲絲滑落:「我就開了個玩笑……哈……我好像不太適合做這種事……」

  「我也不是這個意思。」

  格雷的表情十分古怪。

  他倒是真沒想過漢娜會開玩笑……不苟言笑的少女的形象,早就深刻地印入他腦海之中了。

  漢娜一提,格雷就猛地想起兩人第一次見面時少女隨意地從吧台圓椅上站起,悠然自得地拍打裙角灰塵的模樣。在他催促她趕快時,還能面無表情地用一種絕對不可抗拒的語氣對他說請回去休整,十分鐘後公會面口見。

  「看到你現在的樣子,又想起剛見面的時候。」格雷釋然一笑,聳了聳肩膀:「覺得……不可思議罷了。」

  「是嗎?」漢娜看見格雷那雙被懷念侵佔的雙眼,一瞬間又想到同她講述過去的文特。她沒有笑意地輕笑:「也是,我也變了很多,從今以後,還會改變更多。」

  「別老站在門口說話了,快進去休息吧,我快累死了……」

  格雷探身子往漢娜屋裡看了幾眼,在少女疑惑地轉過頭時猛地沖進去,替漢娜接過木門關上,反客為主地邀請著漢娜進客廳。

  「可是……!」

  漢娜忙緊跟著他進屋,生怕被格雷看見什麼東西似地。她的腦子亂成一團線,瞬間覺得家裡哪裡都亂七八糟哪裡都不好看,可格雷早就順勢走進她的房間把全屋子轉了個遍。

  「這屋子不錯啊。」

  他還以為她的屋子會空蕩得只有幾件傢俱,地毯會鋪極冷的顏色之類的。

  現在看起來……還是挺溫馨暖和的。至少地毯是溫暖的米黃色。

  格雷想了想,最終沒像在露西家那樣直接爬上床掀被子,而是用手撐著身體坐到了毛茸茸的地毯上——正好鋪在漢娜床邊的地毯上。

  敏感的漢娜幾乎是瞬間就明白少年的意思。

  「你今天要睡在我這兒?!」

  「當然咯,我答應露西要保護你了。」

  少年攤手表示自己也很無奈,心裡怎麼想就沒人能知道了。

  「那你……至少洗個澡……」

  「沒事兒,我在露西那洗過了。」

  「那……」妄想推脫的漢娜。

  「嗯?」以及斜眼用鼻音反問的格雷。

  「我去給你拿被子。」還有最終放棄抵抗的少女。

  「咕咕咕……」

  和……在餐桌上孤零零地啄了半天包裝紙都沒能吃到肉的,一臉委屈的貓頭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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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04 妖精之刺

  正是清晨時分全文閱讀靡靡之音,亂惑嗜情總裁。

  他忽然感到指尖一陣刺痛,手指條件反射地鬆開。

  亮白的瓷盤隨著少年的思緒悄無聲息地下墜,就像一個從高處跳落的虛幻白影。

  他伸出手去,卻只觸碰到瓷盤的邊緣,冰冷的觸感劃過他的皮膚,彷佛寒冷的刃尖直直刺進他的心頭。

  啪嚓——

  一陣心悸後,盤子應聲落地。

  光滑平整的瓷盤此刻就像支離破碎的屍體,扭曲地躺在鋪滿磚的地板上。 極細的回音以此為原點四散傳開,在他看不見的地方以奇異的速度前行。

  「真是不吉利。」

  格雷望著滿地碎片喃喃自語道。

  少年心想著這麼大的動靜漢娜不可能沒被吵醒,索性蹲下/身子徒手整理一地慘白碎片。

  待她來了再說句抱歉吧。

  他低頭,看了看先前被瓷盤缺角割破的手指,鮮血玷污了白得純粹的餐具,留下一朵血花。

  他總覺得心臟一陣騷動,似乎在告訴自己有什麼不好的事就要發生……或是已經發生。

  「怎麼……了?」

  果不其然,被響動吵醒的少女裹著薄薄的被單,睡眼惺忪地走到他身後,用手掌輕捂唇瓣,低低地打了個呵欠。

  格雷忍著心裡那股沒由來的不安,停下手上的動作側側腦袋抱歉地說:「想弄點東西吃,一不留神……抱歉了啊。」

  漢娜金髮淩亂,雙眼微眯,睡意朦朧,又裹著被單微微打顫,還時不時打幾個呵欠,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樣與平常時相差甚大,卻反倒是讓他放鬆了不少。

  或許人真的都有外在面和內在面吧,在自己家裡,無論誰都會卸下偽裝變成最真實的自己。

  「這個啊……」漢娜沒注意到格雷那古怪地在她身上來回打量的眼神,她只是瞥了地上雪白的碎片一眼就搖頭,不知從哪兒抽出魔杖來,憑空點了點:「Reparo。」

  連發音都帶著一絲不易覺察的困意。

  地上的碎片快速重組,幾秒就回到最初的形態——就連格雷沾上去的血跡都消影無蹤,只有那個劃傷他的缺角還突兀地凹陷著。或許殘缺的東西更有異類的魅力,格雷忍不住用沒有受傷的手指又去碰了碰。

  「受傷了?」漢娜眼角的餘光瞄見格雷手指上的血跡,在身後的餐桌上抽了張紙,正準備彎腰湊上前去幫他擦擦,少年已經拿著盤子站了起來。

  「沒事,一點小傷。」格雷將盤子放進水槽,又把手指往褲子上隨便抹了抹。

  「是嗎……」漢娜連忙將雙手放到身後藏起紙巾,對格雷微笑:「沒事就好。」

  「咕、咕……」

  不知什麼時候飛過來的貓頭鷹歪腦袋看著兩人,那副新奇的樣子就像發現了新大陸。

  格雷被它吸引過去,撇撇嘴,叉腰和小傢伙互瞪。

  「咕咕咕!!」

  Grey不知受了什麼刺激,忽然展開雙翅用力猛拍,小嘴一張一合,發出短短徐的笨拙叫聲,時不時一跳一跳,兇狠的模樣就像在跟格雷示威。

  凝神注視的格雷被嚇了一跳,往後一退。

  「Grey!」

  漢娜條件反射地大呼寵物的名字想讓它乖點,話一出才想起這屋裡還有一個同名的人在。

  「我是說……格雷……你小心點!」

  她覺得自己越說越亂,這一著急體溫也跟著上升,原本就極其蒼白的臉頰染上一絲淺紅。

  「不對……我的意思是……」緊張極了的漢娜索性伸手直指Grey,放大音量喊道:「你給我安靜下來全文閱讀逢場作戲!!」

  某小動物僵硬了□體,立刻慢慢地收起翅膀。它委屈地轉了轉腦袋,不服氣似地朝格雷叫了幾聲,待漢娜用生氣表情瞪著它適,又眨巴著明亮的大眼睛。

  或許是小寵物看著自己的那雙眼睛太乾淨了,純真得讓漢娜覺得心臟停頓了一瞬,難以名狀的情緒在這短短一瞬滿溢大腦。

  Grey看起來……好像很難過……

  不對!

  漢娜搖了搖腦袋。

  「不要這麼失禮!」她壓低了音量,卻又被Grey那快要湧出眼淚似地表情軟化心臟,不自覺用溫軟的語氣哄:「有客人呢……乖……」

  「咕!」Grey得了便宜還賣乖,看漢娜氣勢弱了下來,居然往前跳一步朝她生氣地叫了聲。

  剛剛還內疚的漢娜立即僵住了嘴角。

  「噗。」見證了一人一寵互動全程的格雷撲哧一聲笑出來:「這小傢伙叫什麼?真能鬧騰。」

  正愁沒地方發洩這股怒氣的漢娜甩過頭去瞪他。

  「Grey!」她張大了嘴巴朝他吼出這幾個音節。

  「噗……別生氣。」看到漢娜暴走的模樣格雷又沒忍住笑:「我就是問問名字!」

  「我說!它叫Grey!」

  漢娜被這笑聲弄得很尷尬,微紅著臉怒氣衝衝地把桌上的厚布綁到小臂上,伸手讓Grey跳上來,又將手臂伸到格雷身前。

  她直勾勾地瞪著格雷,漂亮的藍眼睛中滿溢而出的情愫到了他眼中,竟有一絲撒嬌的意味,瞪得他不得不撇開雙眼,乾咳了一聲。

  格雷剛扭過腦袋回避她的視線,漢娜就不由得一愣,也跟著將腦袋扭向一邊。她用空餘的手碰了碰臉頰,因為體溫上升得太快,雙頰的溫度也十分燙手。

  Grey不明所以地歪腦袋看著自己的主人,弱弱地咕了一聲。

  「這孩子是在加入公會前養的……那時候我不知道你叫……」漢娜欲言又止:「格雷……」

  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麼在意,這種隨心一取的名字。

  分明只是不小心撞名,分明只是稍作解釋就能澄清的事,為什麼會這麼在意呢?

  因為對方是好不容易才擁有的同伴嗎?漢娜這樣想,卻又覺得不僅如此。

  「Grey,是個好名字。」

  格雷僵硬的身體總算稍微放鬆了些,他吐了口氣,轉回身來用手指撓Grey的腦袋,逗著他玩。

  他用幾句話輕易化解漢娜接連的尷尬。

  「取這個名字是因為它的羽毛是灰色的嗎?」

  「嗯……」

  漢娜低頭,用清淡得幾乎要聽不見的鼻音回答。她讓Grey回桌上待著,繞過格雷去開窗通風。

  「南口公園那出事了!」

  剛一開窗就聽見樓下有人在大喊。

  「怎麼了?」

  不知是誰的疑問,夾雜著來自遠方的喧囂。

  「Fairy Tail出事了!!」

  還有帶著幾分驚慌的話語,讓格雷好不容易放鬆的神經再次緊繃,顧不得多做思考就爬上窗臺。

  漢娜還來不及反應,只覺得身邊晃過一陣微風,格雷就已經從三樓一躍而下。

  「格雷!」

  漢娜心臟一懸,不住大聲呼喊。

  在她因擔憂和恐懼而變得尖銳的聲音中,格雷穩穩當當地屈身落地,連頭都沒回就直奔南方,而她被拋在身後,不再言語,只是望著遠去之人的背影微聲歎氣。

  「格雷就是格雷啊。」

  她不住感歎,轉身摸摸Grey的腦袋,在小寵物舒服地眯起眼睛時卻鬆開手小跑離去。

  她的軀體可能不在Fairy Tail,心卻與之永存,縱使永遠都無法回去,也會注視著它前進。

  這就是她所選擇的道路。

  朝自己相信的道路前進,才可以算是妖精的尾巴的魔導師,對吧,馬卡洛夫會長?

  漢娜家離南口公園並不算遠,跟著源源不斷的市民跑去時,並沒有錯過最滲人的一幕。

  在一片驚呼和議論之中,她倒吸一口冷氣。

  藍發橘衣的少女連同兩名男性渾身都傷痕累累,他們被活生生釘在南口公園最古老的大樹之上,虛弱的身體沒有動彈,像是一具人擺弄的布偶。血液隨著樹幹蜿蜒的凹陷向下流淌,讓人汗毛倒豎,藍發少女纖弱得彷佛輕輕一捏就會斷掉的腰肢上,硬錚錚地印著還未幹透的標記。

  倒月之眼,尖刺,和捲曲的幽靈之尾。

  那是來自幽鬼的挑釁。

  漢娜緊緊攥起拳頭,怒火在大腦中肆意焚燒。這是安然平淡的少女有生以來第一次如此憤怒,以至於無法再用優雅的微笑做以偽裝。

  「Phantom……Lord……」

  露西不知什麼時候已經站在漢娜身側,她不敢置信地捂著嘴巴,雙眼中閃爍的淚花幾乎要奪眶而出。

  「蕾比……」

  ——「我是蕾比,蕾比·馬庫嘎登,還記得嗎?」

  那是一片逆光之中,對她展開自信笑臉的少女。

  她還記得她。

  艾露莎,米拉傑,洛基,納茲,哈比……越來越多的人聞聲聚集。

  還有不遠處先她一步趕來的格雷。

  他們眼中燃燒的是無法抑制的怒火,還有晶瑩的心痛之類,憤怒的叫喊和悲傷的呼聲此起彼伏。周圍人的議論紛紛,支持者的打抱不平,更多更多的聲音混雜在一起,莫名增添人的煩躁之感。

  露西脆弱地縮起雙肩,止不住顫抖哭泣。

  那是他們無話不談的朋友,以背相抵的同伴,共生共存的家人。

  不知是誰氣勢洶洶的前來,凜冽的殺氣逼得人們不得不為之散開一條通路。

  他肩上華貴的毛圈斗篷被風掃起,因日漸老去而變得矮小的身體,此刻卻更像是令人恐懼的巨人。

  他仰起頭來,不知是悲痛還是怒目橫眉的表情被太陽陰影籠罩,無人可知。

  妖精的血液叫囂著復仇與廝殺。

  總是和藹微笑著與一群孩子打成一片的馬卡洛夫也是第一次在人前露出這染血修羅般的可怕表情。

  他右手一繃將手中的古老木杖掐成碎屑,胸前的聖十大魔導胸章熠熠生輝。

  「開戰了!」

  幽鬼之主又如何,一旦妄想拔出妖精體內那根最敏感的刺,照樣會被妖精之怒焚燒成灰燼。


Chapter.05 雨中幻影

  艾露莎隨同會長離開公園前伸手擋了擋正準備跟上的漢娜,其他幾人的注意一下就黏了過來全文閱讀重生之鄙愛。

  「你不能去。」

  紅發女子凜冽的視線在投放到她身上時,才有所緩和。

  她無視周圍人的好奇,靠在她耳邊低語:「你現在要以什麼身份加入這場戰爭?」艾露莎特意壓制言語中的戾氣:「別被捲進來,這也是為你好。」

  「可……」

  漢娜剛想反駁,格雷就從她身後走過來,用手輕輕拍打她的肩膀。

  「留下吧。」

  他側頭,像只輕舔水面的白鴿。

  漢娜下意識追著他的目光看向身後——懷中緊抱蕾比的露西,米拉,還有更多眼中滿溢傷情的人們。

  她心中趟過一股莫名的酸澀感,就像一顆沙石被揉進心中最脆弱的位置,硌得她無法呼吸。

  「她們更需要你。」

  他推了推她,沒等漢娜反應就扭頭示意艾露莎離開。

  身著白衣的醫生護士抱著擔架擠開人群沖進來,徑直從她身邊越過,帶起一陣微風。

  身後的騷亂仍未停止,喧囂雜亂的腳步聲夾雜著少女壓抑的啜泣,還有漸漸遠去的憤憤聲——她此刻真想掐斷這世上所有的聲音,留給自己一片清明。可是漢娜不允許自己再以逃避的方式解決一切,她深吸一口氣,堅定地轉身。

  露西正追趕抬著擔架的醫生們朝她這個方向跑來,她被淚水淌過的雙眸緊緊凝視著受傷的三人,像被縫在他們身上的線似地不肯移開,彷佛只要自己一個不留神,昏迷的三人就會從此消失。

  漢娜快步跟上,輕輕環住了少女纖弱的肩膀。

  如果你脆弱的雙肩無法再支撐這幅身體,那麼,就由我來做你的支架吧。

  雖然我可能不是個很好的朋友,但至少能在你悲傷時,陪伴在你左右。

  「他們不會有事。」

  漢娜安慰她。露西將腦袋埋在她頸間,滾燙的淚水順著她的鎖骨往下流淌,漸漸冷去。

  「會好起來的。」

  天空不知為何忽然變得陰霾,它像個穿著陰沉的薄雲衣裳的少女,嚶嚶哭泣。

  漢娜心中一緊,低歎這天空怎麼那麼不通人情,輾轉一想,天又怎麼可能通人性呢?

  「我們、嗚、我們快追上去……要去、醫院……」

  露西重重地吸氣,竭盡全力般拉著漢娜的手腕對她說。

  漢娜抹掉落在筆尖的雨珠,輕輕拍打她的後背,攙扶著哭得幾乎沒有力氣站穩的少女一步步前進。

  恍然之間卻看見人群之中那一抹冷藍,撐傘的少女在人海中十分突出,她甚至只是稍微側了側腦袋,就尋見了她的身影。

  「茱比亞。」

  她低語藍發少女的名字,不自覺對她笑了笑。

  茱比亞怔了怔,蒼白的皮膚爬上幾分血色,她勾了勾嘴角,似乎是想對她回以微笑。可那笑意卻在視線游離飄至金髮少女身旁的人時僵硬住了。茱比亞如夢初醒般煞白了臉,她那雙漂亮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像是發現了什麼難以置信的事。

  漢娜擔心地皺眉,正準備朝她那走去,茱比亞卻已經顫抖著唇瓣,將暗藍的洋傘壓低,轉身離去。

  她以不可思議的速度消失在茫茫人群,簡直如同瞬身隱形一般,而她雙眸甚至追不上她的影子。

  烏雲散去,光束橫蠻地從雲中傳出,幾秒之前的絲絲陰霾彷佛憑空幻影。

  「漢娜……怎麼了?」

  露西用沙啞還帶著點哭腔的聲音問她。

  漢娜有些愣神地搖搖頭,對說她沒事,便帶著露西趕去醫院。

  按醫生口述,蕾比三人的傷看上去密密麻麻是驚悚了點,但所幸幾乎是擦傷撞傷,並無性命之憂最新章節檀香美人謀。可三人被敵人殘虐時身心的痛苦,沒人能夠瞭解。

  米拉交待露西一些事後便握了握漢娜的手臂,先回公會去了。

  露西一刻不停地守在蕾比病床邊,不肯休息。漢娜拗不過,只好幫她倒倒開水或出去帶點零食來給兩人補充體力。

  露西從她首宗接過冒著熱氣的瓷杯,放在手掌裡取暖。

  「漢娜……最近過得怎麼樣?」

  漢娜捧著杯子站在窗邊,與她背對,眯著眼用鼻音回答。

  「我啊……最近完成了好幾個委託,我覺得自己已經是個能獨當一面的魔導師了……」露西還是帶著幾分哭腔,像重重掐著鼻子說話似地,滿載擔憂的音調讓人不自覺軟化。

  「我……」她似乎有些猶豫,咬咬牙頓了幾秒才說出來:「我還在寫小說哦,把自己所經歷的一切寫下來……公會、同伴、朋友,納茲,蕾比,還有……漢娜,我所遇見的每一個人,每一件事」

  她望向她。

  「我還答應讓蕾比做第一個讀者……如果可以的話,漢娜也……」

  「……」漢娜扶著杯壁的手指不自覺顫了顫。

  露西彷佛感知到她的動搖,又沉默了一會,才用緩慢的語調問她:「漢娜……會回來嗎?」

  那是夾雜期待與渴求的聲音,構成鋒利的刀刃,在漢娜細膩的皮膚上來回劃動,冰冷的觸感令她連連顫慄。

  「我……也不知道。」漢娜呼出一口熱氣:「我原本以為自己再也不會想要回來,可是……」

  「桑莫島的事嗎?」露西喜形於色,她看見了迷霧之中的一絲希望:「格雷已經告訴我那些事……」

  「嗯。」漢娜點頭的動作十分輕緩:「那時候的事的確讓我動搖,這次的事也是……蕾比,幽鬼,都讓我感到憤怒。」

  是啊,她憤怒,她仇恨,她覺得大腦被沸騰的熱血淹沒,幾乎無法思考,所以才會下意識跟上艾露莎的腳步吧。

  「可是……艾露莎說得對,我要以什麼身份什麼立場加入這場戰爭呢?我已經不是公會一員了,現在的我只能在一旁默默看著,什麼也不能做。」

  「為什麼要這麼壓抑自己呢。」露西自語般低聲說著:「想回來的話,回來就好……只要回來了,一切都……」

  「一切都會好起來,對嗎?」

  這就是她們的不同之處吧。

  露西總是樂觀地看待一切,無論橫在她面前的是多麼寬敞湍急的河流,她都能微笑著找到前進的方法——即使在路途中遭遇諸多困難,也只是會無奈地抱怨幾句,緊接著重塑笑容,衝破激流,到達彼岸。

  而她——漢娜則是一個站在迅流前冷靜分析,在腦中制定計劃,卻因恐懼失敗再三猶豫,仍是不敢往前一步的人。

  這樣想著的少女條件反射地抬腳想逃避開,腦中一閃而過的話語,卻阻止了她的行動。

  ——過去的事就忘掉吧,死死抓著不放能做什麼?

  那是少年帶著幾分不滿的嘟囔聲,像一顆從天而降的星辰,墜落在阻擋前路的長河中,變成一座星橋,沖散她心中的不安,引她前進。

  「一切都會好起來嗎。」

  漢娜喃喃自語。

  她隨手將已經退去大部分熱度的杯子放到桌上,轉身把手輕放在露西背上。

  「會好起來的。」

  她擁有相信的勇氣,擁有邁出那一步的決心。

  所以……

  「我會回去的。」

  少女不可置疑的話語,讓露西為之一顫。

  「無論用什麼方法,無論需要多少時間,我都會說服會長,讓他允許我……回去。」

  說服那位元老人,根本不需要多少氣力。

  因為他對她承諾,想回來的時候就回來吧,這裡的大門隨時為你敞開。

  阻止她前進的,不過是心中的困惑恐懼,而這最後一絲陰暗也被掃清,只剩下『我想回去』這個偏執的想法。

  「露西累了吧。」漢娜摸摸頭髮,將被微風吹散的頭髮攏到耳後,順著耳背的輪廓落下手:「這裡交給我,露西先回去休息吧。」

  「我還想……」

  「我會照顧好她們。」漢娜看向病床上的三人,放柔了語調:「我還會回去。所以,露西先答應我,回去好好休息,好嗎?」

  露西無法反駁漢娜那令人感到心安的話,只得輕柔地點頭。她與漢娜道別,擔憂地回望蕾比幾眼,這才憂心忡忡地離開。

  露西剛一走,漢娜就抓下溫柔的表情,滿臉懊惱地坐在椅子上歎氣。

  「我會說服會長讓我回去」,這話說得好聽,可究竟要怎麼做,她根本沒有一點想法。

  「我覺得還是Fairy Tail適合我」?開什麼玩笑,這簡直像是在放棄了魔藥學之後再跑回去對斯內普教授說「我覺得還是魔藥學適合我」。

  「我找不到合適的公會」?你以為Fairy Tail是專門收留流浪者的旅館嗎?

  正在少女快要抓破腦袋時,窗外又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她只感到涼風過耳,才剛回頭,那小雨就變成了可怕的大雨,狂躁的雨滴不要命地砸在地上,發出密集的啪嗒聲。

  「嘖——」

  漢娜不自覺學起格雷輕聲咂嘴,她忙上前去關窗以免雨水打進來,卻又看見雨幕中那個嬌小的人影。

  這毫無預兆的雨,這撐傘的纖瘦人兒,她只需稍一猜測就能知道那是茱比亞。

  少女在雨中彷佛幻象般的身影不多時就來到樓下,她停下來,稍稍往後撐高了傘,那是略微抬起頭來,正好能與俯視的漢娜對視的位置。

  可那曾對她露出一個帶著幾分淡淡羞澀的笑容的少女,此刻卻回到最初相遇、或許是相遇之前的模樣。

  她用毫無血色的蒼白臉龐看著她,漠然的雙唇勾出冰冷無比的幅度。

  「漢娜イモ。」

  她呼喚她時的聲音,帶著幾分顫意。

  「淅淅瀝瀝……」

  緊接著是為了讓自己平靜下來似地語氣詞。

  雨下得更大了。

  茱比亞的清亮的聲音卻像是一道光芒,隔絕了所有雜音,傳遞到她心中。

  「茱比亞現在要做的事,漢娜イモ可能無法原諒吧。」

  那是讓漢娜一時有些難以理解的話語。

  「茱比亞覺得……註定要彼此對立的人,不能再保持這種若有似無的朋友關係呢。與其讓它藏在心裡慢慢疼痛,不如讓這份情誼就此斷裂吧……」

  「茱比亞……果然不能和漢娜イモ成為朋友呢。」

  「茱比亞?」

  她試圖呼喚她,少女卻已經被收起傘來,隨著雨滴化為無色的流水,消失在原地。

  她又沒能叫住她。


Chapter.06 彼依之肩

  漢娜接連用了幾次魔法,都沒能找著茱比亞的所方位全文閱讀網遊之超級宅男。她顧慮著要照看蕾比三以防幽鬼再襲,一方面想著連自己的魔法都找不到的,就算親自動身翻遍馬格洛利亞也不可能找得到,索性就待醫院了。畢竟她答應露西先照顧這幾。

  蕾比是露西離開後許久醒來的,因為間隔太長,少女對時間長短已經有些模糊。

  那時候漢娜正巧準備給空杯添水,一聽見背後的響就下意識轉身,涼鞋腳後跟那的帶子啪得一聲斷裂開來,她腳下一促,是穩住了,手中的杯子卻砸到地上摔成碎片。

  半昏半醒的蕾比更是被徹底驚醒。

  漢娜關切地問了幾句,喚來醫生為少女做些基本檢查,又整理好滿地碎片後,另外兩也醒了過來。蕾比又是擔憂又是歡喜地大喊兩個同伴的名字,如果不是身上的傷疼得厲害,怕是一個激動撲上去給兩擁抱了。

  漢娜則是一旁笑笑,悄悄記住另兩的名字和相貌。

  蕾比從同伴醒來的喜悅中緩和過來,剛要轉過頭要和漢娜搭話,就被不知從何而來的震動打亂,幾隻覺得整個樓房都搖晃,彷佛隨時都可能像個跛足的老般忽然倒地。蕾比一時有些穩不住身體,幸而有漢娜上前去扶住她才沒有摔跤。

  震感持續了一會兒才停止,幾迷茫地看著對方不知究竟發生了什麼,醫院裡一陣騷亂,嘈雜的回音漸漸消失遠處,又出現近處,蕾比到窗邊一看才發現街道主幹上擠滿,大家紛紛望著南方方向,大聲喧嘩。

  馬格洛利亞的最南方,正是Fairy Tail所地。

  漢娜緊隨她走到窗邊,一股陰冷的魔力席捲而來,她不安地抬頭側望,正巧看見一個巨大的黑色物體淌著塞利歐爾湖停Fairy Tail前,而那令顫慄的陰暗魔法,正是從它體內散發而來。

  「難道是Phantom……」蕾比低聲的驚呼掠過漢娜的耳廓,金髮少女雙眸一張,她用掌心握了握手肘,伸出因緊張而有些發顫的手指輕拍蕾比纖弱的肩膀,蕾比咦了一聲轉過腦袋,漢娜才說:「抱歉,那魔力……有些擔心……」

  蕾比極為聰穎,只是半句話就聽出漢娜的意思,她搖頭說:「沒關係,去吧,們能保護好自己。」說罷還回頭去看了看兩名隊友,那兩見況也紛紛對她說:「去吧去吧,們會保護好蕾比。」

  漢娜不太放心,還是他們身上施了個鐵甲咒才離開。她幻影移形到公會隱蔽處,剛探了個頭想看看聚集公會門前的們的情況,就被路過的洛基一把掐住後頸往後一揪。

  「怎麼又跑過來了?」

  「Phantom……」

  「艾露莎不是叫別插手嗎?這裡已經變成戰場了,……」

  洛基看起來很煩躁,他不安地打探四周,語速極快,有意藏身後的右臂不知為何為微微顫抖著。

  他有些反常。

  「對了……」

  洛基語調一轉,忽然拽著漢娜的手腕向公會後面小跑過去。

  公會後的小巷那有一輛賓士離去的馬車,米拉正轉身往回走,剛巧遇到朝著她跑去的兩。漢娜條件反射地點頭問候,洛基卻不給她這個時間,猛地一鬆手把漢娜往前甩了甩。

  「去跟著露西!」

  「什麼?」事情發生得太快,漢娜根本沒弄清狀況。

  「不太放心露西那——她是Phantom的目標!」

  漢娜當即拔|出魔杖一揮,她的身形便扭曲著消失原地,將米拉的「等等」甩身後。

  一陣浮光掠影,她猛地落賓士的馬車上,因為幻影顯形時分了神而頭昏腦脹,險些從顛簸不穩的車頂落下。她揉著太陽穴單手抓著車窗邊沿一個翻身穿了進去,差點就壓昏迷的露西身上。

  「漢娜?」

  從前方傳來憨厚的聲調還帶著幾分鼻音,漢娜抬頭看見那個身材發胖的男撩起帷幔探進半個腦袋。

  這是……

  漢娜一抬眼看見他扶著帷幔的右手衣袖,袖口的位置還沾著些許黑灰色印記。

  她不太確定地說:「裡達素?」

  裡達素似乎有些驚訝,但還是平靜地點點頭:「怎麼來了?」

  「洛基說他有些擔心,讓跟過來看看。」漢娜對答如流:「Phantom的目標是露西?這是怎麼回事?剛遇到洛基他就把催過來了……」

  「露西是哈特菲利亞財團的千金——那是菲歐雷王國數一數二的大財團,露西一年前離家出走,她的父親不管不顧,不知為何直到現才雇傭Phantom來尋找露西。」

  漢娜輕撫露西的金髮,低聲道:「看那派頭……不止是尋找委託而已吧。」

  「唉……Phantom和們公會關係向來不好,怕是心有他想,會長又中了他們的陷阱……」

  「會長他……?!」漢娜不住驚呼。馬卡洛夫會長可是擁有強勁純正魔力的強大魔導師啊。

  「別擔心,會長正波流西卡イモ那裡接受治療,不會有性命之憂……」裡達素安撫她:「大家都同Phantom對抗,們所能做的,就是保護好露西了。」

  「明白……們現要到哪去?」漢娜說著給馬車施了個鐵甲咒。

  「北邊的倉庫,米拉想把她送離戰場。」

  洛基和裡達素兩接連用戰場來形容,不免讓漢娜有些梗咽。

  戰場,戰爭,殺戮,再平和的世界,也會有好戰之血點燃戰火。

  「不想……不想這樣……」

  露西不知什麼時候醒了過來。她抱著自己的膝蓋,將腦袋埋進手臂隔成的小小空間裡。

  「把交出去的話……」

  被壓抑著的言語,就像她緊緊咬著雙唇,用盡全身力氣才從口中說出一般。

  裡達素剛想安慰她些什麼,斷斷續續的哭聲就從少女的喉中跳躍而出,他欲言又止,最終放棄。

  漢娜一言不發地將手放她後頸上,輕輕撫摸,像安撫一直受傷的小獸。感受到溫暖的露西哭得更凶,就連那被刻意抑制的哭腔,也漸漸無法隱藏。

  漢娜索性將露西拉到自己身上,輕輕讓少女的腦袋靠著自己的肩膀。

  「雖然不是英俊美男,但這裡還是可以讓人依靠。」

  露西旁若無地啜泣著,用模糊不清的語調對她說謝謝。

  不需要說謝謝。

  我們是可以彼此依靠的同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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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07 惡鬼纏妖

  北邊的舊倉庫看起來並不怎麼討喜,雖不至於到斷壁殘垣的程度,但因年久失修而有些衰敗的屋樑發出咿咿呀呀的聲音時,漢娜還是不自覺白了白臉。

  三人關上門走進倉庫時帶起了一陣陣灰塵,漢娜被嗆得忍不住咳嗽了幾聲,情緒低落的露西卻跟沒感覺到似地愣愣往前走,漢娜忙拉住她,拿出魔杖來用了個小魔咒將倉庫裡的塵土理得一乾二淨,裡達素又畫出三把軟墊椅子來供幾人歇息,這才算是暫時安定下來了。

  失神的露西輕輕靠在漢娜身上,漢娜不想細問,便沉默著抱住她,看起來有些笨拙的裡達素也只是看著偎依在一起的兩名金髮少女,輕輕歎了口氣,氣氛一時有些冷寂,久久沒有一絲暖意。

  裡達素皺起眉頭看了看露西,又看了看漢娜,索性翻開畫本重新提起筆來,飛快描繪起面前兩名少女的身形。

  「對不起呐,漢娜,裡達素イモ。」露西說著低了低腦袋,她的身體又開始微弱的顫抖,她的聲音變得輕細而虛弱:「如果不是因為我……」

  「露西……」裡達素頓了頓筆,擔憂地抬頭注視這名被愧疚所纏的同伴。

  漢娜這時也抬眼看了看裡達素,他眯眼搖了搖頭,她卻深深歎了口氣。

  「唉……露西,我不太會說話,但是我至少知道大家沒有責怪你。」漢娜用側腦碰了碰露西的額頭,這親昵的動作連她自己都感到幾分害羞。她接著對她說:「我沒有加入戰局,並不知道這件事的來龍去脈。但是,你想想,為什麼大家在知道了Phantom的目標是你,還這樣捨身保護你呢?」

  漢娜就當大家都知道實情了。

  「他們願意為你殺敵,為你開路,為你淬血,不是因為你是什麼財團的千金,而是因為你是露西,對Fairy Tail的大家來說,你是他們的同伴露西啊。他們……不會有人覺得這是你的錯。」

  從漢娜開口後,露西的視線就沒有從她身上移開,直到尾音落下,她還是那樣看著她,不知在尋找何物。

  漢娜被看得有些不慣,忙扭頭向裡達素求救:「對吧,裡達素?」

  「誒?啊,這是當……」

  裡達素剛說到一半就被忽然從椅子上蹦起來漢娜嚇了一跳。

  「噓。」

  漢娜神色緊張地示意兩人安靜,她將魔杖握在手裡,拉起一臉警惕的露西將她護在身後。

  自遠方逐漸靠近的是一股暴戾的魔力,那股魔力的主人就像個讓人生厭的刺球,披著一身尖銳利刃無時不刻在傷害他人,它時而停駐時而前進,似乎是在尋找什麼——她當然知道他在尋找什麼。

  這氣息……跟殘留在蕾比三人身上的魔力有幾分相似雷破九天最新章節。不僅如此,那可怕的魔力爆發力讓漢娜有幾分怯畏,對方不是她一個人能應付的角色……恐怕加上在場兩人也十分勉強。

  漢娜側眼看了看露西和裡達素,當即決定隱瞞。

  「有人在靠近。」

  她壓低音量簡要說明。

  「估計是Phantom。」

  漢娜揮動魔杖,輕輕顫動雙唇念出驅逐咒和鐵甲咒,裡達素也飛快地畫出幾隻她叫不出名的生物,蓄勢待發,被兩人護在身後的露西看了看自己空蕩蕩的腰包,低頭緊咬下唇。

  緊張的氣氛僵持不下,可過了許久敵人都沒有出現,緊繃神經的三人非但沒有放鬆,反而屏住了呼吸。

  「怎、怎麼樣?」裡達素緊張得有些打顫。

  「我不知道……」漢娜皺起眉頭:「對方好像……消失了。」

  「沒發現我們嗎……」裡達素不自覺松了口氣,露西也跟著放鬆了些。

  漢娜不知該怎麼形容那份怪異感,她不敢放鬆警惕,只得僵著姿勢。

  轟——

  果不其然,下一秒天花板就被人砸下一個圓洞,沙石唰唰往下猛落,漢娜甩出一個魔咒擋下大部分石塊,半眯著眼看見一個高大的人影從天花板上跳下來,那影子混雜著飄浮在空中的灰塵,散發出危險的氣息。

  那是一瞬間發生的事,剛落地的人影忽然一拳朝站在最前方的漢娜擊來,彈開灰塵的拳風讓她頭皮發麻,她幾乎是無意識就大喊咒語,對襲擊者甩出一個昏迷咒。誰知道來人反應極快,雙手一架,也不知用了什麼魔法,只聽見鏗鏘一聲,漢娜的昏迷咒就被反彈,擊中身旁正在釋放魔法無法回避的裡達素身上。

  胖乎乎的裡達素毫無招架之力,低呼一聲就昏死了過去。

  漢娜這時也只能慶倖魔咒反彈後威力減弱,沒有把裡達素直接彈出去。

  她快速在裡達素身上疊了一個幻身咒將他與周圍景物融為一體,自己則拉著露西往外跑去。她狂揉眼睛想把糊進眼裡的小石子揉出來,可剛跑沒兩步就感到身後一陣暴戾殺氣。漢娜和露西接連打了個顫,漢娜還因為忘記修好斷裂的鞋帶腳下一倉促,差點拉著露西一起摔到地上去,可也是這無心的一扭讓曲腰的兩人躲過身後那無法抵抗的鐵棍攻擊。

  漢娜看了眼插|進地板中,還迴響著陣陣餘音的鐵棍子,不敢想像若是正中攻擊,自己會以怎樣悲慘的方式被戳出一個個血洞。

  「漢娜!沒事吧!」

  露西大呼她的名字。

  漢娜連修復鞋子的時間都沒有,一腳把已經廢掉的涼鞋踢了出去。

  「跑!」

  她言簡意賅,露西卻表露出遲疑,回頭去尋找裡達素。

  「我把他藏起來了,對方的目標是你,遠離這裡才是上策。」

  漢娜急得連說話都有些搞不清主次。

  「嗯?」狂戾的喘息聲從粉塵之後傳來:「看來還有個小嘍囉。」

  灰塵散去,那抹近似純黑的身影從陰影中走出來,裸|露在外的強健體格讓漢娜只得暗自咬牙。

  這樣的肌肉強度……就算不行也要上九轉煉魂決全文閱讀!

  漢娜這次毫不遲疑,接連甩了兩個粉碎咒,對方卻都輕巧地閃開。她捏緊了魔杖,毫不猶豫地低吟出「Avada Kedavra」,那個一旦擊中便能讓人當場斃命的不可饒恕咒伴著陰森的綠光從魔杖尖端飛躍而出,直直射向敵人,可誰也想不到那人快得離奇,只是一瞬就竄到了兩人身前。

  他實在太快了!

  漢娜那堪稱悲劇的動態視力直到敵人湊到眼前來才終於是發現對方,可她剛一反應就覺得下腹一陣撕裂般的劇痛,四周的景物都飛快往後倒退,模糊不實竟若海中蜃樓——她被敵人一拳打飛!那是多麼可怕的力道,只是一拳就能將百來斤重的人打出去!

  少女纖弱的軀體在空中轉了小半個圈,自口中吐出的血珠墜落在地,她像個任人戲弄的玩具,噗通一聲摔在地上,尖銳的石子戳破皮膚陷進血肉中,在粗糙的地面上畫出長長的軌跡,慘紅斑駁。她痛得無法抑制住生理淚水。

  「漢……!」

  露西驚恐地大喊,卻被敵人一拳甩到大木箱上撞暈了過去,連呼喚聲都湮止於喉中。

  他甚至沒有動用太多魔力就將三人打敗。

  「嘁。」

  黑髮男人似乎對此極為不滿,他吐了口口水,又狠狠往露西肚子上踢了一腳,少女悶叫了一聲,頭昏腦脹,無力爬起。

  「無趣的雜碎。」

  他不知從哪拿出一個矩形的厚鐵塊,像咬著一塊麵包般輕鬆的吃了起來,鐵質哢嚓哢嚓碎裂的聲音讓人毛骨悚然。

  漢娜動了動被碎石劃得滿是細小傷口的手臂,屏住呼吸悄悄拿起先前脫手的魔杖,準備打對方一個措手不及。

  「哼。」

  他就如同一個被最惡毒的咒語纏身,被奪去最澄澈本性,他就是一匹只知撕開他人脖頸的嗜血野獸。

  他發出輕蔑的嗤笑,一個轉身的時間就瞬到她身前,毫不留情地重重一腳踩裂她剛抓住魔杖的手腕。

  清脆的哢哧一聲幾乎要扯斷她那早已緊繃的神經。

  漢娜被突如其來的骨頭碎裂般的疼痛掐住了咽喉,她甚至連用以發洩的慘呼聲都無法發出,只是重重的喘息似乎能以此釋放些許痛苦,然而深入骨髓的痛感絕不可能因此消失。

  那男人微不可見地皺了皺眉頭,踩在她手腕上的右腳又往下壓重了些。

  「唔!」

  漢娜發出吃痛的聲音,劇烈地掙扎起來,卻仍是死死咬住嘴唇不讓示弱的哀嚎破喉而出。

  她拼盡全力想推開敵人,最終卻只有反復重疊的疼痛感作為回報,男人的身軀仿若磐石毅然不動。

  「弱蟲。」

  他又以不屑的鼻音作為結束語。他鬆開右腳,一個角度刁鑽的勾踢將金髮少女掃了出去,直直撞在牆壁上,疼得幾乎要暈厥過去的漢娜費了極大的氣力才勉強雙腳落地,避免再次摔廢手臂的後果。

  怎麼辦?怎麼辦?

  她腦中一片混亂。

  漢娜靠著牆壁站起來,輕握著滿是擦傷和血污的手臂和已經失去行動力的手腕,她看了看躺在敵人身後,正處於昏迷中的露西,又偷偷用眼角瞄了瞄落在對方右腳下那根不起眼的魔杖識翠最新章節。

  漢娜深知不可能打敗他,現在唯一的辦法只有逃,以最快的速度到達露西身邊帶著她逃離這裡——但右手骨折的她沒有魔杖根本無法使出幻影移形!而她也沒有信心從他腳下奪走魔杖!

  漢娜壓低音量說了一句「魔杖飛來」,正處敵區的魔杖毫無反應。

  她已經連這麼基礎的魔法都用不出來嗎?!

  「怎麼?雜碎。」他露出暴戾的笑容,在少女眼中彷佛扭曲的魔鬼,這魔鬼毫不留情地踩碎了就落在他腳邊的魔杖,也踩碎了她的希望,她和自己世界的最後連結。

  他不留餘力地嘲笑著:「還有掙扎的力氣嗎。」

  那男人——鐵龍的伽吉魯展開手肘仿若展開翅膀的狂龍,隨著鏗鏘一聲,他渾身皮膚瞬間長出彷如鱗片一邊的薄膜,那鱗片散發陰冷的鐵色,在他摩拳擦掌間發出悅耳的鐵器摩擦聲。

  「那就讓我看看你還能掙扎多久吧!」

  語畢間他已如出弓的箭般飛竄到她身前,這次漢娜隱隱有些不安所以早有警惕,雖然還是慢了幾秒但好歹看見了對方的行動軌跡,她扶著受傷的手猛地往後一躍,本以為能順利躲過這一擊,卻不想到對方忽然消失在她眼前。

  漢娜的呼吸都快停止了。

  她正準備打探四周就被瞬移到她身後的伽吉魯一拳打落在地,砸出一個不淺的小坑,脆弱的人類軀體近乎崩潰。

  而他似乎還不夠滿足,俯視著幾乎要爬不起來的少女,彎腰下去一手抓起她的長髮將她整個人提了起來。她漂亮的金髮染上塵土和血跡,早已沒了最初的光澤,正如她失去神采的臉龐。

  漢娜被方才那一拳打傷了內臟,現在根本使不出力氣掙扎,她只覺得體內的一切都在翻滾,一陣陣噁心感不間斷地襲來,接著她一口吐出了有些發暗的鮮血,思想發散,臨近昏厥。

  「嘔……」

  她接連吐出好幾口暗色的血液,想來是內臟傷得嚴重。

  伽吉魯這時候似乎才有些厭煩,他鬆開手,像丟棄無用的垃圾般將她扔在地上,轉身正欲朝他的任務目標走去,忽然腳下一緊,像是被什麼扼住那般。他低下頭去才發現那個被他打得早已無法動彈的女人不知從哪來的力氣——她用僅剩完好的手緊緊抓著他的小腿。

  強者不屑於欺淩弱者,他早已對她失去戰鬥的興趣,只是施力踢開她柔弱的手,頭也不回地走開。

  而她只能保存近乎要消失殆盡的意識,親眼看著自己的同伴,自己的朋友被敵人帶走,無力反抗。

  那是最令人生不如死的事。


Chapter.08 呢喃私語

  奇怪的是她很清醒,不、與其說是清醒不如說是奄奄一息的意識仍在垂死掙扎中苟活,像是有人徒手掐著她的大腦強迫她保持這個狀態。

  漢娜動了動差不多算是廢掉的右手,毫無知覺。

  渾身上下除了疼痛和麻痹外再無其他,僅剩的氣力被如數抽走,身體彷佛不再屬於自己,她無法控制,無法支配。

  難道要這樣死去?

  漢娜嘲笑起自己那可悲的想法。這點傷疼是疼了些,卻根本不至於死,她這樣想難道是像個怯者般渴求死亡嗎?

  咚咚咚——

  從遠方傳來的沉重腳步聲竄進她的耳中,像一抹來不及消隱的殘影。

  漢娜不知道這聲音從何方傳來,她只是直覺它來自極遠,那應該是遙遠到她無法聽見的距離啊。少女深感古怪地皺起眉頭來——儘管她的面部肌肉並未如她所願做出相應的表情。

  這腳步聲倒是有幾分耳熟。

  漢娜正想著,忽然感到心臟一顫,一股奇妙的熱流從身體某處流向全身,流經之處一陣酥麻,沒多久她就能動彈身體了。

  這時候一個黑影從天花板上被砸開的大洞那跳下來,落在地上揚起一陣灰塵。漢娜一聽見聲音便睜開些紅腫的右眼,可惜視線模糊得厲害,她沒法看清來人。

  「漢娜……」

  這個總用輕佻語氣說話的男人這時候連聲音都在發顫,漢娜幾乎可以想像他是什麼樣的表情。她不知怎麼的忽然想笑,或許是因為第一次聽洛基用出這般不適合他的聲音吧。

  「夠了。」洛基蹲坐在她身邊,憋著氣一拳打在地上,不知在為什麼洩憤。他緊咬著牙對她,好像渾身都在發抖:「別哭了。」

  漢娜一愣,這才發現一片模糊的視線原來是因為被淚水溢滿,而那莫名的笑意,竟是扭曲的懊悔和悲傷。

  「我……」

  「別說了,我知道。」

  洛基早在露西的尖叫聲從Phantom的巨型機械魔怪中傳出時就明白這裡出事了。米拉傑扯著他的衣袖對他直喊「裡達素」「漢娜」,他們都知道Phantom中沒有幾個善類,若是露西被擒,保護她的兩人斷然凶多吉少。

  他看了一眼躺在角落裡呼吸平緩的裡達素。

  兩個人都還活著,這就夠了,納茲他們再把露西救出來……

  「露西那有納茲……有大家,一定會沒事的。」

  洛基輕輕碰了碰漢娜的手臂和小腹,不多時便將她的傷勢猜了個大概。他從一堆雜亂中翻出兩塊大小適中的木板,拆下自己的皮帶來做固定帶固定好她骨折的手臂。

  他頓了頓,伸手從漢娜後背穿過,想把她抱起來找個舒服的位置靠一靠,她卻忽然用沒受傷的手撐著地板自己坐了起來。

  洛基一愣。她內臟受損應該是沒力氣再動才對啊。

  漢娜也覺得奇怪,她只是想讓洛基先去看看裡達素,打算自己動個身表示身體無礙而已,怎麼一下就自己坐了起來還沒什麼痛感呢。

  她打量了下自己的身體,忽然被體內冒出的暖流激得渾身發毛。

  「我……這……」漢娜一時也有些卡殼,遲疑了會才對洛基說:「你還是先去看看裡達素吧……我好像……沒什麼大礙了。」

  洛基不多追問,點點頭到裡達素那去了。

  漢娜繼續靠在牆上歇息,她摸了摸自己被方才那個黑髮男人打傷的腹部,相比之前稍一動彈就有種撕裂般的疼感不同,現在的她一點也不覺得難受,反倒有種呼吸順暢的清爽感。

  體內那股熱能沸騰得越來越厲害,不過幾秒漢娜就覺得有些招架不住,她汗如雨下,身體裸|露的部位冒著肉眼可見的白氣,她也大口大口的吐著熱氣,彷佛要融化似的捂著自己的小腹。

  洛基確認裡達素安好無事,剛想回來漢娜這看看就見她跟個小火爐似的蹭蹭直冒白煙。他愣了愣,沒有驚訝太久,急忙沖上去拽著漢娜的肩膀朝她大吼:「你瘋了嗎?!快把魔力收回去!」

  「什麼?」

  漢娜不明所以道。

  她不覺得洛基會在這節骨眼上騙她,忙閉眼集中精力感知,像往常那樣順著體內的魔力脈絡來回走了一遍,這才找到體內的異常點——那個散發著魔力的異常點。

  就是這裡了。

  漢娜皺眉,深吸一口氣,有意抑制,卻無論如何都無法中斷源源不斷地向外湧去的魔力,那些魔力沒有得到命令,所以只是漫無目的地在空氣裡飄散。

  洛基有所察覺:「怎麼回事?」

  「我的魔力不是這種感覺。」

  漢娜看著自己的雙手,被陌生魔力侵佔的感覺讓她有些噁心。

  洶湧如濤的魔力在體內翻滾,每一次撞擊都充滿力量。

  「這不是我的魔力,可它的確是從我體內……」

  「第二魔法源……該死,你是敏感體質嗎?怎麼可能控制不住!」

  偏偏是在這種時候!

  洛基低聲咒駡。

  就算是敏感體質也不可能控制不住自己的魔力啊!不……第二魔法源的魔力波動,怎麼可能和原本的魔力不同?

  「第二魔法源?」

  漢娜持續溢出超載的魔力。

  「先別管那些,再這麼讓魔力流失下去你會休克。」洛基當機立斷,一把抓起漢娜的手架到肩上:「我先把你送醫院,裡達素沒有受傷,先把他藏在這裡也好。」

  「可是……」

  「沒時間了。」

  洛基不顧她的反抗,緊緊將漢娜抓在身邊,環抱少女細腰的手指微不可查地發顫著。

  漢娜不得不拽著洛基後背的衣服,跟在他身旁。

  她低低頭,轉瞬即逝的私語卻掠過她的耳尖。

  ——露西。

  那一刻,漢娜也明白了過來。

  雖然不知道原因,但比起照顧傷患,這個男人最想要最的事,是去拯救那名少女吧。


Chapter.9 妖鬼之戰

  只要繼續往前就能到達公會。

  只要不轉彎,繼續往前走。

  這副身體如果繼續湧出魔力,她便會虛脫無力,可換個角度來想,不就是她在爆發著自己都未曾挖掘的力量嗎。

  何必趕到醫院去找人幫她抑制魔力呢?如果這份力量能夠幫助FairyTail,幫助大家。

  「洛基……」

  「想都不要想。」洛基不知為何滿頭大汗,「想參戰對嗎?魔力爆湧會讓人感到充滿力量沒錯,但那只是大腦給你的虛感,你的魔力並沒有所謂增強減弱,只是個單純的魔力輸出器。」

  「Stupefy。」

  漢娜用只有自己能聽到的音量輕念昏迷咒,可散發在身體周圍的卻像是沒發現她下的指令,毫無所動。

  那時候在倉庫裡同幽鬼的人戰鬥時使不出魔法果然不是意外。

  明明充滿魔力,卻連一個基礎的小魔法都用不出來。

  難道這陌生的魔力與自己所學習的魔法不相匹配嗎?

  除了這個,漢娜也想不出其他原因來。

  但若這是原因所在,答案不就簡單許多了嗎?找出與這魔力胡相匹配的魔法不就行了?

  可現在哪來那麼多時間讓漢娜悠閒地尋找捷徑呢。

  想去救她,想加入戰鬥,不想逃走。

  漢娜心神不安,渾身上下每一個細胞都像狂叫的夏蟬,魔力被主人這情緒感染,也緊跟著叫囂起來。

  洛基不知不覺中被她那躁動的魔力影響,險些將「去戰鬥吧」這種話說出來。

  他吐了口氣,還未來得及平復心緒便感到肩上一空,少女纖細的手腕也如滑溜溜的魚兒那般從他手中滑出,他再快也抓不回來了。那抹金色虛晃而過,只留下淡淡的道歉聲在耳邊迴響。

  抱歉,抱歉,說抱歉又有什麼用?還不是撇下他跑到公會去了。

  可他一個連自己都無法控制的人又有什麼資格責備她呢?明明最想去救露西的人是他自己啊。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想救的人是露西,還是卡蓮——他甚至可能只是從身為星靈魔導士的露西身上看到了綠發女人的影子。

  用簡單的漂浮魔法搖搖晃晃前進的漢娜也道不明心中那抹複雜情感是對撇下洛基的愧疚還是對靠近戰場的恐懼。

  她連現在用著的魔法都是模仿自他人。

  不,她從無法使用自己的魔法開始就註定了要開始學習這個世界的魔法。

  她對於這個世界的魔法如此陌生,只靠著這不知為何出現的陌生魔力,真的有勝算嗎?

  漢娜搖搖腦袋。

  從她離開洛基邁出第一步的時候起,就沒有後退的餘地了,她要前進。

  在那一刻,金髮少女感受到強大的魔力自體內深處持續用處,彷佛是同她的堅定意志產生共鳴般。壓在她心口的不再是讓她喘不過氣的家族責任感,而是某種更為澄澈的信念。像是從後背某個骨縫中蓄勢欲張的奇跡,讓她擁有無形的雙翼以及向前邁進的勇氣。

  ·

  饒是妖精女王艾露莎在接下一發強大的朱庇特、打敗四元素之一後再面對PhantomLord會長也感到十分吃力。

  可面對這個以FairyTail發展過快為由找藉口攻打他們公會的男人,這個蓄意囚禁露西以獲得哈特菲利亞巨大財富的男人,艾露莎仍是無法抑制怒火。

  魔力耗盡又如何,渾身碎骨又如何。

  只要將他踩在腳下,為公會的大家出一口氣,這點損傷又算什麼?

  「你又怎麼會明白露西的眼淚!」

  可是她太累了。心中的怒火還來不及燃燒便被約瑟會長一個魔法打了出去。

  畢竟是會長級人物,傷痕累累的她實在難以抗衡。

  約瑟會長一揚手又是一個充滿惡意魔力的高強魔法。

  艾露莎咬了咬下唇,她沒有十足把握再躲開了。

  啪嗒啪嗒——

  出乎意料的轉折從空中落下白色球體開始。

  那顆顆散發奇異魔力的小球就像從天而降的小型炸彈,在落在約瑟身上的瞬間忽然爆裂開來,極度壓縮的魔力凝聚成尖刺向外射去。

  不,不僅僅是如此!

  艾露莎凝目一看,那奇怪的球體居然是在吸收了約瑟會長的魔法之後才爆炸!

  奪取敵人的魔法傷害敵人!

  「混帳!什麼魔法!」

  原本勝券在握的約瑟被突如其來的一擊亂了腳步。

  一道人影趁這時從暗處閃到了艾露莎身旁。

  艾露莎看到一抹金色時本想喊露西,卻在看清少女側臉時愣了愣,轉口疑惑道:「漢娜?」

  她早就警告她遠離這場戰鬥,為什麼她會出現在這裡?

  「你……」

  艾露莎的話沒問出口,漢娜就用發顫的語氣告訴她:「又來了。」

  顫得讓人有些不安的語氣。

  艾露莎咬牙抬頭——被一個無名角色化險為夷讓自持甚高的約瑟暴怒不已,他手中聚集著那讓人作嘔的魔力,超強的壓迫力連她都有幾分忌憚。

  而漢娜沒有信心再接下這招。

  先前打消約瑟那攻擊的魔力是模仿自桑莫島的文特——漢娜僅僅是在自己理解的基礎上進行拷貝,並不知道是否正確。而現在的結果也告訴了她自己某個地方的確是做錯了,若是文特使用,那魔法球體便會被吸收魔力到使用者身上,而不是因為承受過多魔力而爆裂。

  她還有魔力,但只看一眼便知道不足以再用一次魔力炸裂來阻止對方的強大魔法。

  才開始半強迫著自己去學習這個世界魔法的漢娜如同剛啄開蛋殼的雛鳥,又怎麼能夠去與翱翔數萬里的雄鷹對抗?

  還有什麼辦法,還有什麼辦法……

  漢娜絞盡腦汁回想自己遇過的魔法。

  「哈哈哈……」約瑟會長發出奇異的笑聲,那似乎是即將要將唾棄之物踩在腳下的得意,又似乎是某種意味不明的喜悅:「馬卡洛夫那混帳會有多絕望呢?」

  他一頓,一揮手,超強壓的魔法筱地朝她們襲來。

  「可惡。」

  艾露莎低聲咒駡,下意識就想將身旁的漢娜護住。

  一直以同伴為首位的她早就無法改掉這習慣,可這種時候她也明白,只是保護般的動作,抵擋不了任何奪取性命的攻擊少年劍皇最新章節。

  魔法直線前進擊中她們只是一瞬間的事。

  僅僅是這一瞬間,又有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了——那滿是陰鬱氣息的魔法居然毫無徵兆地被彈開了!

  直到魔法臨近的前一秒也沒有閉上眼的艾露莎驚異地瞥了瞥漢娜。

  漢娜咬牙,目視約瑟的雙眼裡卻不再有遲疑。

  艾露莎瞥見她嘴角居然有絲自信的笑意,這怯弱多疑的少女上前一步反將她護在身後,讓艾露莎覺得有些哭笑不得。

  約瑟幾個令人眼花繚亂的魔法,又被毫不猶豫的反彈至他處,原本就被毀得破爛不堪的建築這下又搖搖欲墜。

  數十回合下來,雙方都有些氣喘。漢娜卻自感勝算越來越大,相比約瑟會長的魔力消耗,她所用的小詭計消耗的魔力少得可憐,戰鬥時間越長對她越有利,若是再來幾回合磨掉約瑟更多魔力,就算是弱小的她和重傷的艾露莎聯手也能制服對方。

  洋洋得意的約瑟會長大概也沒想到自己引以為傲的魔法會被兩個看起來毫無招架之力的人彈開,他面部肌肉一抖,似乎是十分憤怒,卻沒再魯莽進攻。

  「艾露莎·舒卡勒特?」

  他忍著暴怒輕蔑地低吟艾露莎的全名,那語氣卻讓人不由得感到一股厭惡。

  他仰了仰頭,看向漢娜。

  「你嗎。」

  他嗤笑一聲:「原來是這種小伎倆。」

  「使兩種反向魔力相沖,在被魔法擊中時迅速減少內衝力的魔力,像彈簧一樣讓外衝力彈出來,反彈敵方的魔法嗎。」約瑟會長道出漢娜那古怪魔法的方法,語中卻有不滿的憤憤。

  艾露莎頗為驚訝。

  約瑟所說的魔法在理論上的確可行,卻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反彈魔法需要將魔力壓得機薄,極少人在雙方對峙時能這般精准集中的去操縱薄如輕紗的魔力。再者,反彈魔法多種多樣,沒人會浪費這麼大的精力去使用這種方式,即便它是最有效的。

  漢娜直冒冷汗。

  這麼快就被發現了?她想出來的魔法在這個世界的人看來只是個小伎倆嗎?

  沒關係。

  她又迅速安慰自己。

  「呵。」約瑟嘴角上揚至一個令人生厭的幅度。

  他俯身一個破壞魔法炸裂了三人所在的地板,在漢娜因失去平衡無法集中時沖向兩人。

  「卑鄙的傢伙!」艾露莎咬牙怒道。

  完蛋了。

  漢娜在身體還未倒地的那一刹那,在目視紫光閃爍的魔法朝他們襲來時已有些絕望。

  轟隆——

  戰況再次出現轉機。

  從塵幕之中走出來的白髮老人滿身戾氣。

  「約瑟,你還要傷害我多少孩子才肯甘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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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10 歸巢之鷹

  被馬卡洛夫會長稱為「我的孩子」的確是讓漢娜稍稍感動了一下,可惜這份感動並沒能持續太久便又被她那「超常分析力」以及「冷靜的判斷力」壓制。

    ——馬卡洛夫會長所指的孩子是艾露莎以及外面受傷的大夥吧?

    漢娜·格林普斯就是因為總把自己放在很低很低的位置,才會感受不到來自他人的愛。在她心裡,似乎所有關愛和體貼都不會贈予到自己身上,似乎她是不應得到這美好東西的罪人,而若稍有一絲關懷她又會開始小心翼翼,又慌又恐,害怕接受了就會失去,害怕不接受便再也得不到,猶豫不決,直到失去獲取的機會。

    格林普斯家族壓抑的成長環境和魔法界的陰暗給她帶來的影響太大了。

    馬卡洛夫會長溫暖的魔力像不可逆轉的激流,只一瞬便沖散了約瑟那充滿惡意的魔力。

    「艾露莎、漢娜,把那群暈得七葷八素的小鬼們帶走。」

    他一腳踏地,強大的魔力將灰塵都吹散開了。

    「就讓我這個做父親的,來了結一切吧。」

    會長將幾人交給漢娜讓她感覺到自己正被信任著。

    就算離開了公會,她對會長來說也只是一個暫時離家旅行的孩子嗎?

    雖然這種形容有點奇怪,但漢娜就是這麼覺得。她打從心底認為比起流著相同血液的生父,交談甚少的老人給她的感覺更為親切,更適合用家人一詞來形容。

    「走吧,我們在這裡也只會妨礙會長。」

    艾露莎將手放在漢娜肩上似乎是要輕輕拍打,卻像黏上去似的沒有再抬起來。

    「艾露莎?」

    從肩膀傳來的觸感告訴漢娜艾露莎正在發抖。

    漢娜神經一繃頓感不妙,她俯身將艾露莎的右手環到自己身上,用自己的身體做她的支柱。她正好看見從牆壁另一邊翻過來的格雷和抱著米拉傑的高壯男人,忙朝他們大呼:「格雷!」

    艾露莎這時候忽然雙腳一軟沒有站穩,因為鍛煉方式不同,她比漢娜要強壯的多,體型瘦小的漢娜險些就被壓倒。

    渾身是傷的格雷從磚塊瓦礫的小山上哧哧滑了下來,幾個躍步跑到她們身旁抓住艾露莎的手一把就將她架起,為漢娜分擔了不少重量。

    「怎麼了艾露莎,這可不像你。」

    格雷自己渾身都破爛不堪了還不忘調侃艾露莎幾句,或許是馬卡洛夫會長的出現讓他也放鬆了不少。

    似乎在場的人都覺得會長一出手一切便得以結束,就連漢娜也莫名有幾分信任感。

    「抱歉,剛才有點暈。」

    艾露莎倒也不介意,只是笑了笑,說著就想移開兩人的手。

    「沒有大礙,讓我自己走吧。」

    格雷當然不可能真的放手放艾露莎自己走,漢娜雖不說什麼,但也緊緊抓著她的手臂不放,以表決心。

    艾露莎沒什麼力氣也不會真用力甩開他們,於是繼續保持三人四足賽似的詭異姿勢前進。

    米拉傑在艾爾夫曼懷裡瞧見他們三人這模樣便掩嘴笑了笑。

    這樣和同伴齊肩前進,已經可以稱得上是幸福的事了吧。

    格雷往前傾了傾,正好能看見漢娜因為沾了污漬有些髒兮兮的側臉。雖然有些髒,但漂亮的金髮披散著,加上皮膚白皙,倒也不讓人覺得太狼狽,反而有幾分味道。

    「怎麼連你也來了?」

    格雷根本是明知故問,她跑過來還能有什麼理由。

    「嗯……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

    漢娜拒絕與他進行視線交流,生怕被看出些什麼來。

    艾露莎忍不住看了她一眼。

    分明是因為擔心才來的,為什麼還要掩飾?

    她不得不歎息這個金髮小姑娘真是太彆扭了,又覺得自己對她的那些話是不是太傷人才讓她這樣扭捏。

    「你還真是彆扭……」格雷倒是大大方方地把心裡的想法說了出來。

    漢娜臉熱了熱,辯解道:「真是有原因。」

    究竟是什麼原因她自己也編不出來,又不好意思說是擔心露西擔心他們。一想到露西,漢娜忽然又愣了下,扭著腦袋打探兩邊。

    「我感覺到露西在這裡,你們有誰找到她了嗎??」

    格雷本想聳個肩,卻想起自己正架著艾露莎,硬生生把動作停了下來。

    「放心,在納茲那。」他掙扎了幾秒才咬牙道:「很……安、全。」

    畢竟兩人是好敵手,他實在不想以任何直接或間接的方式承認納茲很強。

    那就安全了。

    漢娜松了口氣,格雷見她放鬆的模樣,頗為無奈地和艾露莎對視了一眼。

    米拉傑一臉溫柔地看著他們。

    大地忽然顫動了幾秒,一股巨大的魔力像湖面的漣漪般擴散開來,正好離開那巨大人形的殘骸的幾人紛紛回過頭來。

    不僅僅是大地受到波及,就連天與雲也彷佛感受到這魔力的壓迫,雲層退散,天空忽而澄澈,一道耀眼的光芒直沖雲端,彷如著涼世界的明燈。

    「好強大的魔力。」漢娜不禁冒冷汗。這個魔法有多複雜,是如何構成的?這樣的魔法如果直接擊中將會是什麼後果?

    「fairylaw。」艾露莎道出這名稱時臉上有幾分驚訝和笑意,在她看來會長使出這魔法就相當於戰鬥結束的號叫。「沒關係,這個魔法只針對被術者判定為敵人的對象。」

    可惜漢娜根本沒將這句話聽進去,她甚至沒覺察艾露莎已經將手收了回去,只是低著頭用食指指腹碰著下唇,腦子裡飛快計算方才那魔法的攻擊範圍和魔力輸出。

    格雷叉腰望著狂歡的同伴迎接從被哈比從半空中放下來的露西,又側過腦袋瞥見眼珠子快要飛出資料來的金髮少女,這一眼反倒是讓他也陷入沉思。

    等一切了結,她要怎麼向會長提出重新加入?

    不不,她一定又會臨陣脫逃,說不定現在就開始想著怎麼跑了啊。

    格雷繼續瞪著她看。

    人逃慣了就會變得再也不敢往前走,一開始就不該給她緩衝時間,直接拉公會甩會長面前逼著她自己開口才是正確選擇。

    他不得不承認有時候真挺討厭漢娜這種彆扭的性格。當然,這和格雷所處的成長環境也不無關係,周圍都是群敢說敢做的同伴,忽然來了個小家子氣的姑娘,自然有些看不慣。

    這不,剛才還不知道在想什麼事想的忘乎所以的漢娜一被露西的大哭聲驚醒就開始打探四周。

    格雷不用想就知道她看多這麼多人肯定嚇了一跳。

    漢娜這時又低了低頭,往後輕輕挪了幾小步。

    格雷狂翻白眼,這下是準備逃了吧。

    他似乎沒有發現,在不知不覺中自己已經比其他人要讀得懂她。

    格雷悄無聲息地走到她背後,輕輕一推,猝不及防的漢娜就這麼被他推出人群撞到露西身上去。

    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的洛基看到這幕也忍不住拍了拍格雷的後背,道:「你小子這也太狠了。」

    洛基嘴上這麼說心裡卻沒法反對,漢娜那副快要逃走的模樣也只有把她踢到人群裡才有用。

    露西正哭得滿臉是淚呢,被突然這麼一撞眼淚都給撞停了。她眨巴著水靈靈的眼睛,露出驚喜的表情,伸手攬住漢娜。

    「漢娜……你沒事嗎,太好了、太好了……嗚……」

    漢娜正尷尬著不知怎麼辦就被露西忽然抱住,原本還倍感焦躁的心因此平緩了不少。

    「漢娜、會出現在這裡,是因為要回來嗎。」露西一邊吸氣一邊問她:「漢娜決定要回來了嗎。」

    聽似疑問句實則是肯定句,這下直接把漢娜推到選項前完全不給後路,偏偏露西還毫無所知的繼續擦淚。

    格雷揚了揚嘴角,洛基噗的一聲笑了出來。

    漢娜回頭淒淒地忘了兩人一眼。

    她怎麼有種自己被算計了的感覺?

    格雷和洛基看到漢娜那哀怨的一眼,趕緊抹去笑意,又裝出一本正經的表情來。

    「回來吧,漢娜。」

    露西抹掉眼角最後的淚水,與她四目相對。

    就算她不開口,漢娜也能從那雙眼眸中,感受到露西的呼喚。

    漢娜就這麼看著她,視線忽然飄向露西身後、站在嘈雜的眾人之間的馬卡洛夫會長。

    那位老人輕輕咳了幾聲,將雙手放在背後,他眯著眼睛時和善又溫柔,就像一名慈祥的長者那般望著她。

    「回來了呀,去了真久呢……」老人的聲音還是那般有朝氣,他發出感歎一般的聲音:「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明明是她要求離開,明明是她要脫離妖精的尾巴,明明是她選擇放棄同伴。

    為什麼會長能這樣若無其事的微笑,還能這樣原諒呢?

    漢娜恍然想起決意離開那天,老人真誠地望著她,對她說「fairytail的大門隨時為你敞開」。

    又想起不久前自己心中所想的形容——在老人心裡她只是一個暫時離家遠行的孩子,一個遲早會回來的孩子。

    「我回來了……」

    漢娜聲音發顫,卻沒有再哭泣。

    感動的回歸本當以喜悅相對,怎麼可以讓淚水掩蓋呢?

    「我回來了……」


Chapter.11戰後瑣事

  一切結束後大家邊清理公會的廢墟邊給傷患包紮治療,輕傷的成員在人群裡跑來跑去為重傷同伴包紮,有行動力的則搬運昏迷的人到醫院,眾人忙不更迭,場面一時有些混亂。

  漢娜抬頭悄悄往格雷臉上瞥了一眼。

  「可以拜託你不要用這個表情……幫我包紮嗎……」

  這說法已經十分委婉,她本來想說換個人來,但看到大家都忙成一團也不好意思開口。

  格雷正單手撐著膝蓋,空閒的右手握著棉簽,給漢娜那支被碎石塊擦得血肉模糊的小臂上藥。

  他一聽見漢娜說這話就抬了抬頭,怏怏地挑起眼角。

  「哈?」

  與其說是疑惑不如說是不滿。

  漢娜可不知道自己哪惹到他了,她彷佛看到格雷背後冒出了陰滲滲的黑霧來。

  她怔了一下,訕訕道:「不,你繼續……」

  完全不明白格雷這麼反常的理由。

  的確,沒有讀心術的漢娜怎麼會知道格雷這時候正在自責自己的弱小呢。

  格雷握著棉簽在漢娜皮開肉綻的手臂上塗抹藥水,眼前的血紅像是在有意提醒他不久之前結束的戰鬥。

  如果他足夠強大,艾露莎就不用獨自一人擋下攻擊,公會不會被破壞,大家不會受傷……

  這場戰鬥的發起者分明是幽鬼,格雷卻忍不住不去責怪自己。

  漢娜望著在傷者之間穿梭的露西、米拉傑,還有更多叫得出或叫不出名來的人,輕輕笑了笑。

  「格雷。」她的視線仍是望著公會的大家,格雷就算抬頭也只看得見她沾著些許灰塵的側臉。漢娜笑意未減:「沒有你們的話,我說不定還在世界的某個角落喝著咖啡看著窗景,什麼都不知道呢……」

  漢娜這話聽著有種「要不是你們我才不會被捲入危險」的微妙感,但她是用感慨的口氣緩緩道來,輕細的聲音傳進人耳裡,反倒有股感謝和懷念的感覺。

  而正在自責之中的格雷聽到了卻覺得她彷佛是在安慰他「不要自責,你幫助了我」一般。

  「那可……」格雷終於有了些笑意,他輕哼了一聲,小心眼地加重手勁,沾著藥水的棉花按得漢娜嘶嘶直叫。

  格雷故作一本正經,嘴角卻揚著壞笑:「真是抱歉了。」

  「嘶……」

  漢娜疼得直冒生理淚水,條件反射地要縮回手臂卻被格雷緊緊扼住。

  「別亂動!」格雷硬生生扼著她的手繼續上藥。

  漢娜從來沒有受過這麼重的傷,哪裡知道這個世界上個藥會這麼可怕,她疼得發顫又不敢太用力往回拉,只能用被淚水沾濕的雙眸對著格雷不斷眨眼抗議,嘴裡還不斷重複:「疼、疼!」

  格雷第一次看到她這幅模樣,嘴角一直忍不住要揚起來又只能拼命忍笑。他故意繃起一張臉道:「你這反應也太丟臉了,上個藥而已。」

  誰上藥會使勁用棉簽戳傷口!

  漢娜痛得快直接喊出來了,又礙於面子只能咬牙。

  漢娜要是真喊出來,格雷說不定還會很沒良心地哈哈大笑,可一看到她咬牙強忍,格雷就覺得自己玩笑開大了些。他忙放下棉簽卷起一旁的繃帶,飛快在她手臂上繞圈,速度快得都只看得見殘影,才沒幾秒就把露著鮮紅肌肉組織的傷口全包了起來。

  金髮少女這時候已經痛得快理性全無了,直勾勾的瞪著格雷看,似乎能以此發洩自己的怨念。

  格雷被她瞪得有點懵,心悸的感覺一陣接一陣,那感覺就像被殺手盯上似的。

  露西這時候忽然小跑過來,在格雷手邊放上一卷繃帶,她對漢娜笑了笑,又伸手安撫似地碰了碰漢娜肩膀。

  漢娜回以笑容,她眯眯眼,發現露西眼角的紅腫還沒有消退。

  露西注意到她的視線,擺擺手示意自己無礙後跑去給其他人送東西了,順著露西離開的背影,她又看見坐在遠處角落裡靠著廢石塊的洛基,他身旁空無一人,彷佛圈出了一個真空地帶,他像是進入到自己的世界裡,獨自黯然彷徨的旅人。

  漢娜心裡總覺得洛基今天很反常,無論行動還是話語都蒙著一股淡淡的感傷和莫名的悔恨,可她對她並沒有熟悉到那種程度,說不出究竟是哪裡不對勁。

  格雷趁她出神,伸手繞過漢娜的小臂往她腹部那摸過去,本應平滑無阻的小腹凸起了一個矮矮的小山坡。隔著一層棉質衣服的接觸不過一瞬就被快速閃躲的漢娜打斷。

  漢娜尷尬地看著他:「你做什麼……」

  「洛基說你傷到內臟了……」格雷低低沉思方才的觸感:「摸起來好像只是瘀傷,沒有內出血。」

  真內出血了怎麼可能到現在還活蹦亂跳的。

  漢娜見格雷一臉淡然後自己也害羞不起來了,她估計格雷腦子裡壓根沒有性別觀念存在。

  「內臟震傷,還好不是很嚴重,就是這幾天會不舒服。」

  輕輕一碰就知道了?漢娜有些驚奇:「真厲害。」

  「經驗之談罷了。」受傷慣了任誰都能做最基本的判斷。

  格雷剛想做個聳肩的動作就被週邊傳來的騷亂聲打亂了動作,他和漢娜同時望去,頗有默契。

  一群全副武裝的士兵忽然出現將他們重重包圍,神色肅穆,兵刃相對。公會眾人一時有些緊張,雙方氣勢都不弱,僵持不下,直到馬卡洛夫出面安撫場面才平靜下來。

  「評議院?嘖,來得真快」格雷咂了咂嘴。

  漢娜不留痕跡地打量來人的裝扮和走在前頭那個領導人般的中年人,心裡猜想他們是不是類似魔法部的存在,因為FairyTail和PhantomLord的抗爭鬧得城裡大亂才前來維持秩序。

  若真如此他們可都是重罪了……也不知這世界是怎樣的規則,會遭到集體審判?流放還是監禁?

  她直冒冷汗。

  「格雷。」漢娜喃喃道:「其實我覺得,在桑莫島能遇到你和洛基,真是太好了……至少最後一刻我能回來……」

  「等、停下停下,你這是什麼話,跟交待遺言似的,太不吉利了。」

  她暗暗看了一眼那些正在清點人數的士兵,有個長相猙獰的士兵用他的盾猛地推了推米拉傑,幸好艾爾夫曼反應夠快給攔了下來。

  「等等,別擺出備戰姿勢。」格雷也迅速抓住漢娜緊繃的手臂,他低著頭特意不去看那些士兵,「這件事上我們本來就是清白的,評議院不會對我們怎麼樣,應該只是必要的審問。況且老爺子跟評議院幾名委員交好……你冷靜點,現在表現出敵意對我們沒好處。」

  漢娜看了看地板:「我只是腳扭了……」

  格雷:「……」

  一大批人被帶往軍隊的駐紮地,反反復複偵訊了一個多星期才得以解放,被失眠來回折磨了一星期的漢娜倒是因禍得福學會了控制魔力的方法。

  最終審判被保留到評議院集體會議之後,大家終於可以離開該死的、枯燥無味的軍隊駐紮地。

  接下去的時間似乎有些枯燥,但對漢娜來說又是極其快樂而珍貴的時光,大家一起清理廢墟,構建新的公會,再用自己的手去打造這座新家。

  他們協同合作,各式各樣的魔法在空中舞動,沒幾天就將骨架造了起來。夜晚來臨時偶爾會在新建築前搭起篝火,酒香飄散,火光盈盈,即興舞蹈的少女們發出鈴鐺般的嬉笑聲,拍手叫好的歡呼此起彼伏,好不歡喜。一夜睡去,第二天又是歡聲笑語的重建工作。

  舊的公會或許已經化為石塊灰燼,可只要人還在,一切都有重來的可能。

  漢娜抬頭仰視巨大化的馬卡洛夫會長,她單手叉腰,用手指挑起散落在兩側的頭髮,白皙的肌膚上冒著細密的小汗珠。

  「速度很快呢。」米拉傑給漢娜遞了杯補充體力的飲料,她手捧託盤,也跟著漢娜抬起頭來:「這樣看來沒多久就能建成了呢。」

  「我對這沒什麼概念呢……」漢娜將重建當成魔力訓練的一部分,一天練下來精疲力盡,似乎真的沒怎麼去估計時間。

  「太累了吧。」米拉傑拍拍漢娜的後背:「漢娜也要加油!」

  說完便拿著木刻託盤去給其他人送飲料了。

  漢娜剛喝了一口,格雷和納茲就朝她這邊走了過來,她看了看更遠處背向他們走開的洛基,忽然皺了皺眉角。

  「喲。」

  「喲漢娜。」

  格雷和納茲異口同聲跟她打招呼。

  漢娜點頭回應,看到納茲燦爛的笑容,頓時讓人覺得心情暢快了許多。果然笑容是保持心情愉快的利器呢。

  「我們要去露西家玩,漢娜要一起嗎?」納茲一邊往嘴塞東西一邊說道。

  「一起去嘛~」哈比撲騰著翅膀咬著一隻烤魚。

  「我說啊……」格雷咧開嘴:「我們不是去玩吧!」

  「快跑!艾露莎魔王來了!」

  納茲和哈比就跟沒聽見似的,大叫著邁開腿逃走,格雷伸手慢了些沒能抓到他。這時候艾露莎已經大喊著「你們別偷懶」走了過來,打算溜走的格雷不能再多留。

  他悄悄湊到漢娜耳邊說:「幫我注意一下洛基,他最近有點奇怪。」

  漢娜早對格雷這種毫無徵兆的靠近產生免疫,再加上她自己也發現洛基的異常,自然是嚴肅的點頭答應下來。

  兩人揮手道別。

  格雷對於把洛基的事交給漢娜似乎頗為放心——把事情交給一個頑固彆扭的正直笨蛋再適合不過


星之歸所·未終之夜

Chapter.01蒼之紋章

  又過了一個多星期評議院的判決來下來——PhantomLord強制解散,FairyTail無罪。

  這時候新公會的第一層已經完成三分之一有餘,用來儲放各種資料文書的側室基本完成。

  漢娜在扭扭捏捏了兩三天之後,也終於鼓起勇氣把自己在桑莫島上見到的所有魔法撰寫成文字理論,遞交給會長以求指導——只可惜至今沒有得到答覆。

  漢娜從自己那小屋的窗戶鑽出來,像做幾天一樣用自己那磕磕絆絆的漂浮魔法前往公會。她購入不少魔法書籍,大量學習大量訓練,只要是能用得上魔法的事絕不自己動手去做,用露西的話來說就是把修行融入生活,用格雷的話形容則是喪心病狂。

  可惜目的地的氣氛並不像往常那樣輕鬆和諧。

  她輕輕落地,因為絆到石頭有些站不穩,不得不往前走幾步。裹著暗色披風的金髮男人氣勢洶洶的從她身邊越過去,漢娜感受到這股強大的壓迫力,視線像是被強者吸引的戰士般看向他,對方卻連看都沒看她一眼。

  有種「強者不會看向弱者」似的讓人惱火的感覺。

  「剛才艾露莎和拉克薩斯吵起來了,別太在意。」輕柔的男聲在漢娜身後響起,漢娜一聽就知道那是洛基。

  「我是不怎麼在意……」漢娜心想著沒必要和不熟的人慪氣,轉過身來便想和洛基打招呼,可元氣滿滿的聲音在雙眼停留在洛基臉上時發了顫:「洛基……你沒睡好嗎?」

  也不怪漢娜驚訝,那個一向十分注重外表的洛基此時看起來十分疲憊,從側面看去甚至有種顴骨下凹的可怕錯覺。

  「男人太受歡迎也是種困擾呢……」洛基說著還眯眯眼乾笑了兩聲。

  在說謊呢。

  漢娜沒有當面揭穿,只是跟著乾笑。

  洛基估計也覺得自己笑得太假,這個笑容並沒有持續太久。他低低頭,瞥見漢娜鎖骨下方那只像是要飛翔的藍色妖精,忽然伸手指了指:「紋到這了呢,藍色的嗎。」

  他記得之前漢娜是紋在右肩上的,和格雷一樣的深藍色。

  漢娜雙眸微張,露出極其溫婉的微笑低頭看了看,像是在看著小孩似得:「是蒼色,米拉提議的,她說蒼色好看,雖然我不太清楚藍色和蒼色有什麼區別……」

  「蒼色比藍色透澈吧,和眼睛一樣的顏色,呵,果然是米拉傑的風格。」洛基這次的笑容總算是抹去了一直掛在嘴角的無奈之感。

  「是嗎,米拉真細心呢。」漢娜眯眯眼。

  「我說,要不要四個人組隊去工作?」

  「誒?和艾露莎?」

  「我們兩個,格雷和納茲,加上哈比是五個,怎麼樣?」

  「和格雷一起?」

  「和這傢伙?」

  清亮的交談聲讓漢娜驀地轉過頭去。

  被譽為FairyTail最強小隊的四人一貓正圍成環狀商量著工作的事。

  漢娜看著總覺得有些羡慕,她眼睛一亮,心想自己可以從組隊工作開始再一次慢慢融入啊。

  她掃了一眼圍在工作列前的眾人,一時又犯了難。

  這次事件大家多少都帶了點傷,一個人工作著實不是明智之舉,顯然大家也都是這個想法,大多和周圍人拼對。蕾比負傷至今未痊癒不適合工作,再加上她有自己隸屬的小隊,漢娜也不好加入;不太熟悉的碧絲卡也和另一名男性決定好委託正準備到米拉那去登記;卡娜也正和馬卡歐大叔商議的樣子;艾露莎他們的小隊已經是最高上限的四人,再多擠一名恐怕會對隊伍行動造成不良影響。

  洛基在探輕她那審視的視線時就猜到了七八分,他估摸著自己的身體狀況,有些遲疑地開口:「一開始就跟不熟悉的人組隊會慌了手腳,不介意的話我們倆一起吧。」

  漢娜有些驚訝。洛基怎麼正經了不少,從頭到尾都沒再用以前那副輕飄飄的口氣說話。

  她擔心的問了問:「沒關係嗎?」

  漢娜問的事洛基最近心神不寧的事,他卻會錯了意:「雖然我們倆傷都沒好,但搭把手接個B級綽綽有餘啦。」

  漢娜的笑這下有些掛不住。

  雖說剛來這世界時做個B級任務不算太難,可現在折了魔杖,以前的魔力全數盡失,自己擅長的魔咒也等於廢掉了,新的魔力剛適應又才剛學好這個世界的魔力體系開始魔法練習……說實話漢娜心裡沒個底,只怕連累了洛基。

  「怎麼?不方便?」洛基倒是十分敏銳,只從他人臉上一些細微變化就能看出什麼來。

  「嗯,上次的傷……後遺症還……」

  「沒關係。」洛基低頭沉思自己現在說不定連B級任務都有些困難,又陷入了微妙的沉重氣氛中:「接個C級吧,我去挑挑。」

  說著便又將手插/進大衣口袋,踢著塵土低落落地向工作列走去。

  「早啊。」格雷不知什麼時候走到漢娜面前跟她問好,接著迅速湊近將手肘搭在漢娜肩上,絲毫不見外。

  「洛基怎麼樣?」輕聲而飛快。

  漢娜對格雷大大咧咧的舉動早已見怪不怪,只是苦惱道:「我沒辦法二十四小時跟在他身邊,只能平常時候多看幾眼。旁敲側擊問了幾次,他都裝傻……」

  「唉。」格雷歎氣。本人回避的事無論如何都問不出來。

  「看你們剛才那樣,是要組隊做任務吧?」得到漢娜肯定回答後,格雷才囑咐道:「到時候多留心吧。」

  「總覺得格雷你這次……很緊張他呢。」漢娜狐疑道。格雷的確也緊張過頭了。

  「不知道怎麼形容,就是又不好的預感。」

  「女人的第六感?」

  格雷直接翻白眼給了她一個爆栗。

  漢娜一晃就躲開了,擺擺手解釋:「我就是想試試開玩笑什麼的……」

  「我這是被開玩笑後的正常反應。」格雷說得那個義正言辭,可下一秒他就忽然打了個顫,猛地回頭去掃視後方:「嘶……她還在啊。」

  「茱比亞嗎?」

  茱比亞的尾隨、跟蹤、偷窺種種行為早在眾人開始重建公會的那幾天就被發現,可小姑娘沒有惡意只是在旁邊死死盯著格雷看,會長總不能把人家趕回去,只能放任她繼續。只是茱比亞有些時候眼神著實兇狠了點,搞得在場一些女性老是渾身不舒服就是了。

  漢娜覺得在大家面前和不久前還是敵對關係的茱比亞說話不太好,便私下跑去找她聊了幾句,在得知Phantom解散後茱比亞沒有目標後,也曾靈光一閃想教唆茱比亞加入FairyTail,又怕立場尷尬沒能開口,不知道茱比亞的意向就跑去問馬卡洛夫會長也不太好,糾結來糾結去漢娜也就索性放下不管了——畢竟是別人的事,她做多了就是多管閒事。

  茱比亞雙眼發亮地盯著格雷,一不小心和漢娜的視線碰上又往回縮了縮,對她露出一個靦腆的微笑。茱比亞的皮膚比漢娜要白上許多,稍一臉紅極為明顯,配上那笑容,著實好看。

  還是好想拉她加入……

  一有這個想法漢娜就連忙搖頭。

  不行,這是茱比亞自己要解決的事。

  漢娜再次把眼光放過去,只見茱比亞又用上充滿羞澀的水靈雙眸望著格雷了。

  漢娜感慨於茱比亞這直白的眼神和內斂的性格,又想對遲鈍的格雷翻白眼,全公會的人差不多都知道茱比亞是什麼意思,怎麼就他還一臉淡然呢?

  她心裡這麼想,卻不得不承認自己對於「格雷沒發現茱比亞的愛意」這件事有些慶倖。

  「她和你挺像的,一樣扭捏。」格雷把視線收了回來:「明明一副有什麼話要說的樣子卻不走出來,呆在這兒那麼多天,大家早就不介意她是不是曾經的敵人了。」

  「你這麼想,大家這麼想,不代表她就這麼想呢。」漢娜雙手交叉抱在胸前:「生長環境,成長經歷決定了每個人的性格,你和她的過去必然不會完全相同,既然如此,你又怎麼能肯定她能和你一樣直率呢?」

  第一次見漢娜說這種話,格雷也頗為驚異,他側頭摸了摸鼻子:「你這意思是你也如此嗎。」

  「每個人都如此。」漢娜聳聳肩,不知為何一臉淡漠。

  真是伶牙俐齒。

  格雷用眼角偷偷撇了她一眼。

  「喂格雷。」漢娜忽然叫了他的名字。

  「怎、怎麼?」格雷忙把視線移回來。

  「露西他們在叫你呢,估計是要出發去工作了。」

  「呃?」格雷定睛一看,艾露莎幾人已經走到百米開外的地方了。他在心裡忿忿幾人怎麼不等自己,一邊跟漢娜隨便揮了個手就朝他們跑過去。

  漢娜根本沒反應回來格雷就跑了出去,洛基又剛好拿著一張委託單走過來,嘴裡輕念:「喲,他們出發了啊。」輕鬆得好像什麼事都沒發生。

  「C級任務,地點是納羅斯加城,盜賊團殲滅。」他揚了揚手裡的委託單:「來回路程五天,一星期就能回來了。」

  「挺遠呢。」C級的盜賊團殲滅任務嗎……盜賊團裡的魔導師估計不多。

  「報酬五五分,現在出發還是再準備一下?」洛基顯得極為幹練,和往常輕佻的形象大有不同。

  「現在吧。」她只帶了少量治療用的魔藥和錢,算是為了擺脫舊魔法體系適應新魔法體系的過度訓練吧。

  「跟我走。」

  漢娜本想向茱比亞擺個手道別,卻發現藍發少女原本藏著的位置早就沒了人影。

  她苦笑了一下,邁步跟上洛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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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02不信任感

  「接下去是鳳仙花村,不遠呢,就在馬格洛利亞西邊,我看看……少女誘拐案。」洛基喃喃自語:「C級,很快就能解決。」

  「我們真的不稍微休息一下嗎……這已經是第四個工作了……」漢娜一臉絕望地撐著膝蓋。

  納羅斯加城的工作之後,洛基發現兩人意外合拍便決定再合作一段時間,漢娜自然是想都沒想就答應了,誰知道這個從前被大家說成「約會狂人」,極少會努力工作的男人這次卻跟發了瘋似的一個委託接著一個委託來,就連休息也從不超過半天。

  雖然漢娜因為高強度工作而對魔法越來越熟練,體力也沒有大礙,精神上卻還是想要一些休息時間,畢竟在她看來工作並非生活的全部。

  「你先去看看納茲他們上上個工作毀掉的建築要支付多少賠款再說吧,在他們賺夠錢賠償之前是公會墊付的,我們的公會財產經過這次重建估計要赤字,再這麼一鬧……不多做些任務會撐不過去的。」洛基仰頭用眼神示意她去看委託欄旁的公示板,自己拿著委託單到米拉傑那去登記了。

  漢娜清楚洛基的話多少有些誇張成分,但還是忍不住好奇跑去公示板那看了看,這一看就傻眼了:「5百萬J?」

  她和洛基一次工作的報酬最高也沒超過二十萬J!這還不算公會抽取費用和兩人五五分之後的錢。

  他們究竟是去做什麼窮凶極惡的工作才會毀掉這麼多建築……

  漢娜整個人都僵在告示板前了。

  卡娜發現她站在自己身邊,臉上的表情怔了怔,隨即伸手輕拍漢娜的後背,大笑道:「哈哈哈,別介意別介意,慢慢就會習慣他們這群搗蛋狂。」

  「哈哈哈……」漢娜乾巴巴的笑了幾聲。她是不是該慶倖沒和他們組隊?

  「好了,出發吧。」洛基把手插在口袋裡朝她走過來,又跟卡娜打了聲招呼,接著忽然想起什麼似的點了點頭:「會長讓你回來之後去找他。」

  漢娜點點頭。心想難道是論文的事?

  兩人有一句沒一句的聊著話往城門方向走去,正巧遇到從車站那垂頭喪氣走過來的露西等人、當然拖著大把行李的艾露莎依然是精神飽滿。

  「嗨!漢娜,洛基,你們要去工作嗎?」露西遠遠就看見他們,揮手致意。

  洛基一聽見露西的聲音,眼瞼便微不可察地顫了顫,下意識往後挪。

  漢娜沒察覺到洛基的異常,她朝露西他們笑道:「正準備出城呢,你們是剛回來嗎?工作怎麼樣?」

  接著她便看見露西、格雷、納茲和哈比同時露出一副□的表情。

  「怎、怎麼了嗎?」她慌亂地伸手想要安慰。

  「哈哈哈……工作有點累……罷了……」露西乾笑,指著漢娜左邊的方向道:「倒是漢娜你沒關係嗎?洛基他已經……跑得……那麼遠了……」

  「誒?什麼時候?」漢娜這下慌得更厲害了,這個最近表現都很靠譜的搭檔怎麼忽然跑了?她手忙腳亂了一陣才跟幾人說:「抱歉!我先去追他!……洛基你等等!洛基……!」說著便一邊大喊一邊追了上去。

  露西看得直笑:「他們兩個最近關係不錯呢。洛基正經了好多,漢娜也是,變得好開朗,和以前感覺完全不一樣。難道是戀愛的力量?哈哈、開玩笑的。」

  「說什麼蠢話呢。」格雷摸了摸頭髮,用眼角瞥了瞥她離開的方向。

  露西古怪的看著格雷。

  「別停下,我們回公會去,繼續下一個工作吧。」艾露莎心情愉悅。

  露西扶額低歎。

  ·

  據洛基所說,鳳仙花村是一個具有濃厚東洋風格的觀光勝地。但漢娜從未見過東洋風格的建築和傳統生活,因此對眼前所見的一切都感到十分新奇,就像又到了另一個不同的世界。

  如果說剛到這個世界時充斥在腦中的情感全是陌生和恐懼的話,那麼現在漢娜更多體會到的是好奇和興奮。她已經適應了這個世界,她在這裡,比在從前的家要來得輕鬆,來得幸福。

  不回去也可以,不,應該是永遠也不想回去。

  「洛基,那個招牌上寫的什麼字?」漢娜蒼藍的雙眸撲閃著好奇的光芒,那是每一個無法忍受無知,貪婪地吸收知識的拉文克勞都會出現的眼神。

  「溫泉旅館的意思。」洛基看起來有些恍惚。

  「他們店外掛著那個紅色的球是什麼?」

  「燈籠,晚上照明用的。」洛基回過神,耐心地解釋著。

  「洛基!」漢娜見遠處走來一群穿著漂亮服裝的男女,忽然又拉住洛基輕聲問:「他們穿著的是什麼?」

  她從來沒見過這樣的衣服,明明印著大朵大朵的鮮花不僅讓人覺得豔俗,還給人一種端莊典雅的感覺。

  「似乎是浴衣。」洛基居然只是淡淡瞄了一眼,沒有再沖上去用他那濃烈的男性荷爾蒙同人搭訕。

  漢娜看他居然沒有去搭訕,心裡一驚,她不想又這麼冷場,忙追問:「那……」

  「打住。」洛基果斷伸手做了一個攔截手勢,接著從口袋裡掏出一張紙來,撕成兩半,「這次誘拐案比較特別,受害者大多是被誘拐一段時間後都會在清晨十分被放置在路上,所以調查起來應該不難。」

  他把其中一半紙遞給漢娜,毫不拖泥帶水:「受害者和目擊者名單,一人調查一半,兩個小時後在這家旅店門口會合。」

  「啊……哦、哦……」漢娜被洛基忽然這麼一打斷有些轉不過來,她趕緊結果寫著一長竄名字和地址和厚紙,心忙意亂地低頭假裝看著。

  洛基越來越反常了,不勾搭小姑娘不說,一路上還又趕又急,一點時間也不肯浪費似的。既不開玩笑,也不搭話,反倒是嘴笨的漢娜一直在找話題活躍氣氛,又一次次僵化。

  洛基從前那輕佻的模樣沒再出現,讓人覺得他好像時刻都處於一種沉重的狀態下,被逼得沒有力氣再去微笑似的。

  「洛基,我就是有點累,看到沒見過的東西不自覺就想放鬆了,不是不想認真工作的意思……」漢娜敢把頭抬起來,她覺得好不容易有點起色自己又把事情全搞砸了。

  「我、我不是這個意思。」洛基有點結巴。

  漢娜這麼一說,他才發現自己有些太雷厲風行不近人情了,一直持續這種高壓工作任誰都想多少放鬆一下,要是從前的他肯定會多開開玩笑帶動氣氛讓搭檔覺得輕鬆,哪像現在這樣悶著什麼也不說搞僵氣氛,只是埋頭工作?

  他真是被逼得太緊了一刻也不敢閑下來,生怕有一點時間自己就開始胡思亂想。

  至少最後這些時間……別讓同伴為難不是嗎?

  「看你這麼激動,我忍不住逗你呢,上當啦?」洛基掩去臉上的灰暗,露出清揚的笑臉來。

  那笑在漢娜眼裡卻分外蒼白刺眼,他分明是在勉強自己露出笑臉來,而她根本不能揭穿他好不容易才裝出來的輕鬆。

  洛基是因為害怕她擔心才不向她坦誠心事嗎?還是這是單純的不信任她而已?

  「哈哈……」漢娜也笑得十分苦澀:「又被你耍了。」

  漢娜這幅怎麼看都像是在遷就他的表情讓洛基自己也不好受。

  「現在就認真工作,兩小時後在這裡會合對吧。」漢娜楊楊手裡的紙,僵著笑臉跟他揮手道別,轉身離開了。

  洛基耷拉著腦袋,也跟著轉身走開。


Chapter.03旅館之遇

  鳳仙花村的少女誘拐案。

  果然只是個C級啊……不不,她怎麼覺得這連個D級任務都算不上。

  分頭行動後不過四十分鐘漢娜就把半張名單上的人問了個遍,幾乎不用花費什麼腦力就能推敲出犯人的行動時間、犯罪動機和犯人的大概模樣。

  估計就是晚上閑著無聊勾搭姑娘玩的小混混,根本沒有傷害人命的勇氣,只是因為犯案量太大又跑得太快抓不到人,這村子的負責人才會來委託公會解決。

  漢娜把這個想法告訴十分多鐘後才到達會合地點的洛基,自然是得到他的肯定。兩人商議後決定待太陽下山後再外出尋找,反正犯案時間多為夜晚,受害人又多為一人夜遊或落單的觀光客,搜索範圍自然小了很多,更何況……

  漢娜頗為無語的看著洛基手中的素描畫像。

  「連自己的模樣都被看到……作為誘拐犯也太不合格了……」

  「委託等級評估錯誤了吧。」洛基打從心裡這麼覺得,這個工作太簡單了。

  「我想這兩人只敢摸黑拐人,天黑之前我們就找個地方……」漢娜看了眼身旁掛著紅燈籠的店面:「溫泉旅館對吧?就在這裡休息吧,反正今晚肯定是回不去了。」

  洛基似乎沒有什麼興致。

  漢娜再接再厲,厚著臉皮道:「聽說泡溫泉能緩解疲勞……我第一次來這種地方,這次不泡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真的不能住宿嗎?」

  說完話漢娜差點忍不住要捂臉。

  她能再笨一點嗎,不就是想拉他住下來放慢節奏好好休息,什麼理由不說偏偏說這個。從馬格洛利亞到鳳仙花村只需要用一個多小時,怎麼可能沒有機會再來,怎麼可能晚上回不去,這不擺明瞭是撒謊嗎。

  「漢娜這麼積極,難道是想和我泡混浴?」洛基忽然又變得嬉皮笑臉。

  「那是什麼……」漢娜依然能一眼看穿他表情的真偽。

  「唔……」洛基被某個生活常識課程都沒上完的人撞得語塞,他歎氣苦笑,指著店門溫柔地笑道:「這家店對吧。」

  他率先走進去,熟練地同老闆娘交談,沒一會就訂下兩間單人房和晚餐。他順手把房間鑰匙遞給漢娜,又自說自的把她推去泡溫泉,一點反駁機會也沒有的漢娜直到被推進女浴的更衣間裡才反應過來,使勁敲著木門要出去。

  誰知道洛基跟乾脆,直接堵著更衣間的門不讓她出來:「你不是很期待溫泉嗎,快去吧。」

  「我這是為了讓你休息啊!」

  只可惜她根本沒有這麼大喊的勇氣,只得皺著臉繼續敲門,敲著敲著她就軟了下去,催促似的節奏也漸漸放緩直到完全停下。

  漢娜用力扶著木門,一股潮濕的氣味嗆得她更加失落。

  沒過多久,啪嗒啪嗒的腳步聲漸漸消失在遠處。

  漢娜覺得好像又回到從前那個無力的自己,那個什麼也做不了,什麼也不敢做的懦夫。可轉腦一想,她真的改變了嗎?她真的和從前不同了嗎?還是說從一開始就沒有任何變化呢?

  她洗了個澡,圍上旅店準備的白色浴巾才下溫泉。炙熱的液體一瞬就將她的層層包裹在其中,疲憊從身體深處溢出,與熱騰騰的氣霧為伴,不一會便令她沉沉睡去。

  漢娜也不知在沉睡中度過了多久,直到周圍有了些響動,她的睫毛才抖了抖,卻仍是沒有醒來。

  不知是誰進了溫泉,水聲隨著少女白皙的雙腿抖動,劃出陣陣漣漪。

  「漢娜?」少女清脆的聲音像劃水時嘩嘩的水聲似的,在半睡半醒的漢娜耳中似真似假。

  「睡著了嗎。」這是另一個,較為低沉成熟的聲音。

  「在溫泉裡睡著了嗎?!是不是泡太久昏過去了?」露西披散著金髮,著急地放大音量:「漢娜?快醒醒啊漢娜!」

  「露西,還是別這麼用力搖她比較好……」

  「可是……」

  露西剛一停下手中的動作,漢娜就睜開眼看著她。

  漢娜本來是盤著頭髮的,但不知什麼時候金髮散落,被溫水濡濕,濕答答地黏在她纖弱的肩上一動不動就像個害羞的小姑娘。她雙眸像是揉進了氤氳的煙雲,朦朧清淡卻帶著絲絲溫軟,她淺淺地微笑,美得讓人有些顫慄。

  露西看著她,忽然覺得有些臉紅。

  人對於美的事物的嚮往,真是不分性別。

  「漢、漢娜。」

  「露西?」

  漢娜有些被嚇醒的感覺,怎麼一睜眼露西就出現在面前了呢?

  「漢娜……你、你泡了多久啊?都睡、睡過去了。」

  「露西,你都結巴了。」艾露莎一邊提醒,一邊把身體浸入溫水中。

  漢娜揉揉眼睛,同艾露莎相視一笑,接著回答露西:「下午進來的時候……感覺泡著好舒服啊,就睡過去了……」

  她說著這話時語氣還有些迷迷糊糊,聽得露西直笑:「現在已經快晚上啦!泡這麼久對身體很不好誒。」

  漢娜把搭在肩上的濕發挽到耳朵後面去,不好意思道:「馬上就出去……說起來,你們怎麼會在這?」

  「來這附近工作呢,工作結束後聽格雷說有個東洋風味的旅遊村,大家就商量著過來玩一玩。」

  「工作後的享受嗎,真好呢,我和洛基都還是帶著委託來、的……」漢娜的笑臉忽然僵住了,她一顫一顫地說:「我好、像、把、洛基……忘記了……」

  「沒關係吧,洛基那麼紳·士的人。」露西幾乎是咬著牙說出紳士兩個字:「應該不會生女孩子的氣。」

  「可是從下午到現在……」漢娜雙手撐著一片混亂的腦袋。工作中等了一下午換做是誰都要生氣吧?

  這種時候要怎麼辦?下跪道歉嗎?不不只需要解釋清楚就好了。

  說起來……總覺得哪裡有點奇怪。

  漢娜愣了愣,緩緩放下雙手。

  洛基還在不在附近才是主要問題吧?

  他最近的表現……都彷佛是要在從世界消失之前做準備啊。

  漢娜仿佛是恍然大悟又好像是發現了什麼恐怖的事情,她只來得及匆匆忙忙和兩人道別就爬上冰涼的石板路跑回更衣間去換上浴衣,可她根本沒穿過這種鬆鬆垮垮的衣服,反復折騰了兩三回才終於綁好系帶,穿上不太適應的木履鞋往外沖,剛好和從外面走進來的格雷擦肩而過。

  「漢娜!」

  她跑得太快了,格雷伸手去抓險些沒抓住。

  漢娜被他忽然這麼一扯沒能跑出去,身體往回傾倒差點就跌在地上,她用驚恐的眼神回視格雷。

  「我說別用那種眼神啦。」格雷忙放開手:「洛基要我跟你說,今天村裡有煙火大會,人流量大增,等大會開始後再開始巡邏。具體路線等過會兒他會回來再告訴你。」

  「洛基說的?」漢娜松了口氣。看來洛基在她打瞌睡的時候沒閑著也沒消失,過會還會回來就好,會回來就好。

  「嗯,我一開始就說了。」格雷把手插/進褲子口袋裡:「慌慌張張的怎麼回事?」

  漢娜特地低頭看了一眼格雷的手腕,她發現無論是格雷還是洛基都喜歡把手藏起來。

  「你不是說看好洛基嗎?我覺得他最近越來越奇怪……老實說我有點不安。」

  「女人的第六感?」格雷居然把上次漢娜說的冷笑話翻了出來。

  「我沒開玩笑……」

  格雷乾笑了兩聲,隨即認真道:「這樣吧,晚上我和你們一起巡邏,早點抓到洛基說的那些誘拐犯,工作結束之後我再和他好好談談。」

  「誒?」

  「怎麼說呢……一些事畢竟對著女人說不出來吧?」格雷把手從口袋拿出來:「之前就想和談談了,只是找不到機會。」

  「性別原因啊……」被格雷這麼一說漢娜倒是沒之前那麼介意了,洛基不告訴她心事只是因為性別原因,並非不信任啊。她提議:「先到大廳那坐著等他吧。」

  格雷點頭答應,兩人並肩走去,沒幾步就到了大廳,找了個位置坐下休息。

  格雷沉思了一會兒,吞了口口水,抬頭一臉平淡的問她:「說起來,和洛基搭檔感覺怎麼樣?」

  漢娜挺驚訝他會主動找話題:「很好啊,洛基平時看上去很輕浮,做起事來卻很細心。」

  雖然是在反常狀態下……才這麼成熟穩重。

  「那傢伙也只有面對女人才會這麼裝模作樣。」格雷忿忿道,卻沒有惡意。

  「是嗎?我覺得他穩重的時候和我……哥哥挺像的。」

  「哥哥?這還是第一次聽說。」格雷的語氣聽起來不知為何有些上揚。

  「我也是第一次跟別人說……

  漢娜倒真是第一次在其他人面前提起自己的家人。

  除去不想回憶的父親和無法回憶起來的母親,對她來說還殘存在記憶中的家人,似乎也只有這個若即若離的兄長了。

  「我哥哥也是那種老成持重感覺的人,不過他比洛基更冷淡一些就是了,絕沒有洛基這麼親切。」

  「哎呀,在說我又帥氣又迷人嗎?」洛基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走到他們身邊,他平舉雙手,燦爛的笑著。

  漢娜雙眸一暗。

  從這個工作開始、在村路上兩人欲言又止的對話之後,洛基就像是為了不讓她多想不讓她擔憂似的,有意將他自己更加隱秘的隱藏起來,故意開些無聊的玩笑,故意敞開笑靨,彷佛只要如此就能變回那個輕浮的洛基。

  格雷也神色一頓,和洛基打了這幾年交道,他又怎麼可能看不出洛基哪張表情是真,哪張表情是假。

  但他沒有像漢娜這樣直白地展露心緒,而是站起身來拍打洛基的肩膀,就像自己這兩年來做的一樣。

  「在說你又傻又悶。」

  就像這兩年來不停損他一樣。


Chapter.04花火大會(上)

  「男人的嫉妒心真是可怕。」洛基故意誇張地捂了捂心臟,揚著語調戲弄格雷。

  這一瞬他才彷佛變回了從前的洛基,但只是這一瞬而已,下一秒他又嚴肅起來。

  「你現在過來……是要幫忙的意思吧。」洛基用的是陳述句,輕描淡寫的模樣讓漢娜覺得他對自己的話似乎十分有把握,想想也是,他們兩人相處的時間要比漢娜長得多,當然更瞭解彼此。

  格雷自然是點頭。

  得到格雷的肯定答案後,洛基便拿出鳳仙花村的地圖,整理地鋪在桌上,開始分配巡邏路線。

  「村子不大,煙火大會的地點在西面,以穿過村子的這條河為中心西側都是最佳觀賞地。」

  「煙火大會是鳳仙花村的最具特色的節日,無論是觀光客還是村民都會參加……如果是誘拐犯的話的確只會瞄準西側。」格雷摸著下巴說。

  「的確。」漢娜看著地圖認真點點頭:「他們不像什麼聰明人,連樣子都被人看得差不多了。」

  「都知道長什麼樣了?」格雷十分驚訝。都知道相貌了還找什麼?直接抓不就成了?也不對……現在正是旅遊旺季,要在茫茫人海裡找還真沒那麼容易,如果他們是早上出村晚上進村流動作案就更是麻煩。

  「有幾個受害人抵抗了他們的記憶擾亂魔法,勉強想起了些。」洛基邊淡然地解釋,邊用筆在地圖上畫了一條彎曲的線,又劃了兩條短短的分割線。

  格雷和漢娜看了看他的表情,又用頗為複雜地相視一眼,前者聳肩,後者苦笑。

  洛基並沒有發現兩人的視線。

  「漢娜的探測能力是我們之中最強的,你就負責視野較差、人煙較少的北側,因為是森林,說不定會有喜歡探險之類的觀光客;格雷機動力高於我,負責連接東西兩面的鳳仙橋,他們可能會選擇逃跑距離最短的地方趁人多下手,多注意跑動的人;我負責西北部,這裡人流量比西部小一些,卻也不少,是個下手的好地方。」洛基寥寥幾句便分配好了各自的路線:「西部人流量極大,多為商店小販,沒有什麼遮擋物,基本是不需要擔心了。」

  他們的犯人沒有在大庭廣眾下下手的勇氣和能力。

  「你知道得可真清楚。」格雷說著就搭上了洛基的肩膀。

  「以前經常來罷了,離馬格洛利亞近又有幾分浪漫風味,這裡對我來說可是很棒的約會地點。」洛基不留痕跡地避開他,反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怎麼樣,以後也帶個女孩子來玩玩唄。」

  「我說你啊……」格雷馬上擋開他的手,用無奈的眼神瞪了瞪他。

  「真是的,都說不太要嫉妒我了。」洛基懊惱得掃了掃頭髮:「這對你來說的確困難——對你來說把天上的雲抓下來都比這要來的簡單吧。」

  他們倆在打趣對方的時候,漢娜是無論如何都插不進嘴的,只有在一邊微笑傾聽的份。

  但也只有這種時候,洛基臉上的輕鬆和玩笑才會這樣真切得彷佛觸手可及。

  漢娜覺得格雷似乎總是能做她做不到的事,又或者是男人有男人的相處方式,男人有男人的世界呢?

  「對了,分開行動後不太好聯絡。」洛基放棄繼續逗弄格雷,轉而從口袋裡拿出三個不規則形狀的小石子,一個大概也就拇指大小。他分給兩人後才開始解釋:「這是村子裡賣給觀光客用來相互聯絡的小道具,碰到水能發藍光,拿到嘴邊呵口熱氣能發紅光,只有同一套石頭之間能相互傳遞光亮,我們就用這個來確認彼此的情況。」

  「藍光是找到犯人,紅光是遇到危險吧。」格雷和洛基搭檔過幾次,很快明白他的意思。

  「這個是怎麼……」漢娜的腦袋也轉得飛快,這石頭是什麼材料什麼魔法以什麼理論做出來,她當即想問個究竟。

  「打住,已經快晚上了,沒時間一一解釋。」格雷幾乎是瞬間就反應過來漢娜要問什麼,毫不猶豫地伸手阻止她再繼續散發那可怕的研究光線。

  漢娜剛舉起手裡的石頭揚起興奮激動的笑容,就被格雷的話生生潑了涼水似的僵在原地。

  她不就是想問一個問題——好吧她承認不止一個。

  漢娜生悶氣似地扭了扭腦袋,不再說話,修長的手指卻不停把玩著手中的透明石子。

  不問就不問,她大可自己回馬格洛利亞的書店去找幾本資料來查,畢竟這種小道具不可能找不到製作原理,萬一真找不到,拆開來看看也不是什麼難事。

  「你可別工作還沒結束就把聯絡器拆了。」格雷不知為何忽然停下和洛基的對話,轉過來提醒漢娜一句,事實上那與其說是提醒不如說是警告。

  漢娜這下可真覺得有些不可思議了。

  為什麼他會知道自己在想什麼?是讀心術嗎?她曾經聽說過這種魔法,似乎不久前還在《心靈魔法大全》裡見過詳細解說……可是造型魔法和心靈魔法的相性極差,兩種魔法的天賦幾乎不可能出現在同一個人身上,後天學習也很難協調……

  「格雷這可不是讀心術啊漢娜,就連我也看得出你在想什麼了。」就算是心情沉重的洛基也被漢娜難得豐富的表情逗得哭笑不得:「你面無表情的時候倒是讓人捉摸不透,現在這樣把什麼都寫在臉上真的很好讀懂誒。」

  漢娜有種被嘲笑了的感覺,在洛基說完的同時馬上換下呆滯的表情緊繃著一張臉,就像是在對兩人說「這樣你就讀不懂了」。

  幼稚得讓人更想捉弄了。

  「哎呀,漢娜是在鬧彆扭嗎?」露西不知什麼時候站在幾人身後,用搭在肩上的毛巾擦拭濕潤的發尾。

  「不·是·的。」漢娜咬著牙反駁,強忍著想扭頭回避三人視線的衝動。

  她那反應就像只被人逗弄得快炸毛的貓不滿地甩著尾巴似的,惹得在場三人哄堂大笑。

  漢娜低了低頭,飛上臉頰的一抹熱就像燎原之火般燒便了全身,她滿腦子裡只想著找個地方藏起來不見人,明面上卻還死撐著裝作無所謂的樣子。

  露西很喜歡看漢娜不好意思的還要硬撐的樣子,因為那表示她把他們當成自己人了。

  三人鬥嘴的兩三分鐘裡,陰沉的天空又黑了幾分。

  洛基走到窗邊,探了探窗外的夜色,側過頭來對兩人說:「出發吧。」

  格雷臉上打趣的表情很快消失,他向洛基點了點頭以示回應。

  漢娜也用手背輕輕拍打臉頰,從店員那借了件外套搭上。

  三人出了旅店,很快向各自負責的位置前進,待全員就位,天也徹底暗了下來,只剩下昏昧的燈火和皎潔的明月為人群驅散黑暗。

  漢娜負責的北區邊緣多是小森林或有高壁阻擋,人流量小,光線稀薄,十分陰森,的確是個十分適合她來巡邏的地方,她只需要找個中心點往那一站,再擴散自己的魔力就能隨時捕捉進入領地的魔導師,只要從其中找出使用魅惑、睡眠等類別的魔法波動,鎖定一個嫌犯很是簡單。

  要是換成另兩人在這種視野極差的地方估計得從頭到尾來回跑吧。

  讓性子較急的格雷守著唯一的出口,擅長察言觀色的他則到人流量最密集的地方……不得不佩服洛基心思縝密。

  她就這麼聽著遠處的喧鬧聲守了一兩個小時,只碰到幾對跑來尋求刺激,又被一身白衣傻乎乎站著的漢娜嚇走的的情侶。

  沒有奇怪的魔法波動,也沒有來自兩人的消息,若不是西邊夜幕中接連炸響的煙花與她作伴,漢娜真要以為只剩下自己一人了。

  「唉……好無聊的工作。」

  從調查到搜索都沒什麼難度,只要捉到犯人交給當地的警備隊工作就結束了——她甚至連個魔法都沒用。

  納羅斯加城那種委託才是她嚮往的工作吧?隱藏調查,躲避追蹤,潛入盜賊團,誘餌作戰,全都讓她深感危險卻又止不住熱血沸騰。

  或許她體內原本就流著熱愛冒險的血液,只是被關在籠中壓抑太久未曾察覺,一旦寫下枷鎖,徹底剔除心中深根蒂固的偏見,她就是一隻重獲自由後盡情翱翔不肯下地的鳥兒。

  漢娜半靠在樹幹上,雙手環抱放在胸前,望著夜空中接連不斷盛放的美麗花火,忽然又有些唾棄起以往的自己。

  剛好就是這時候,抓在手裡的聯絡器忽然亮起藍光,那光芒撲閃了幾下便消失無蹤。

  那是捕獲完成的信號。

  這工作還真就這麼簡單結束了。

  那感覺就像研究了三天三夜的魔法卻被告知那只是個無聊的小圈套。

  她失望地歎氣,抖抖外套寬大的袖口,朝旅館的方向走了回去。

  不知是巧合還是意外,距離旅館最近早該回去的格雷不偏不倚出現在離她三步遠的地方,他嘴裡叼著小木棍上下蕩漾,漫無目的地走了幾步,也不知在看哪個方向。

  漢娜心想沒必要躲開,坦坦蕩蕩地走上去打了聲招呼。

  格雷對於她的出現似乎並不意外,他拿下含在嘴裡的牙籤,對她眯眼笑了笑,若換做平常那下垂眼肯定要扣分不少,可現在被一片夜幕掩蓋,只有微暗的燈火籠罩著,他的笑像覆上一層薄紗般捉摸不透,看的漢娜有點心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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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05花火大會(下)

  「看來是洛基抓住了。」格雷忽然重重吐了口氣,叉腰低頭,似乎很不高興,方才那股子神秘感全被他自己撕了下來。

  看到格雷這模樣漢娜才稍微放鬆了警惕。是真的格雷,不是敵人假扮的。

  「你以為是我抓住了才在這裡等著接應嗎?」

  格雷果斷搖頭解釋:「我幫兩個找不到地方的小姑娘帶路,自己不小心迷路了。」

  問個路不就能回去了嗎?

  漢娜無奈地按了按太陽穴:「還好碰見了,一起回去吧。」

  「難得的花火大會,不如先把最後這些煙花看完了。」

  漢娜可沒法從這句話裡聽出一點商量的意思,事實上格雷也完全沒有商量的意思,他指了指一邊賣零食的小攤,沒等漢娜反應過來就繞著人群走過去,一會兒後又拿著兩份奇怪的東西回來。

  「呃……謝謝。」漢娜從他手裡接了過來,捧在手心裡細細觀察。

  不知是什麼材質的小透明碗裡堆著厚厚的冰沙,小山狀的冰沙又淋上一層剔透的紅色液體。

  漢娜摸著忽然縮了縮手指。

  很冰呢……

  格雷率先舀著吃了一口,可惜這點冰度對他來說跟平常喝白開水似的,並無特殊之感。他晃了晃湯勺,又往裡攪拌了幾下,把果醬和冰沙攪在了一起。

  這時人群忽然紛紛往前擠,想必是為了觀賞大會結束的那顆七彩煙花尋找最佳位置。

  路人緩慢的挪動被格雷一一躲了過去,他把勺子放進碗裡,輕輕推著漢娜擠出人群,走到了稍微角落些的小樹下。

  漢娜稍稍仰頭看了他一眼,繼續捧著手裡的小碗發呆。

  聯想她平常一些無厘頭的舉動和超級貧乏的常識性知識,格雷也只能稍微解釋一句:「這是刨冰。」

  「我知道……」

  只是換了個模樣和名稱而已,她還是認得出來……這是食物。

  「就是沒有勺子……」

  格雷垂眼一看,果真沒有。自己剛才似乎被人群擠得悶氣,才放一根勺子就忙著跑出來……這麼想著他就有些抱歉的點了點頭。

  「早說不就好了,幹嘛傻站著。」

  這才剛點完頭,他就又歪嘴嘟囔起來。

  漢娜有些哭笑不得,她怎麼才發現格雷也有孩子氣的一面。

  格雷不知為何盯著她纖細的拇指看,看的漢娜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了,他才伸出空著的右手一握一張,冰制的小勺纏著霧氣出現在掌心。

  金髮少女當即明白他的意思,伸手要去拿,格雷卻又搶在她之前把手收回去換了他碗裡那把勺子再遞出來。

  「這個你用不慣。」他這樣解釋。

  她還是真是被當成嬌氣的大小姐了……

  漢娜沉默地把勺子接過來。

  直接把用過的勺子拿給她會不會太失禮了點?漢娜默默糾結了會兒,心想反正格雷也沒有性別差異這種東西,她自己也沒必要計較。畢竟接過來了,總不能再跑去換根新的吧?這簡直像是在嫌棄他似的。

  這樣想著便輕鬆不少,她淡然的學著格雷的樣子舀起來吃了一口,冰得牙齦發酸。

  石板路兩邊的小攤小販忽然摘下燈籠吹熄了蠟燭,陷入黑暗的人群一時有些騷亂,人們交頭接耳,輕聲呼喊著熟人的名字以防止走散。

  漢娜有些鬱悶,怎麼她剛吃一口燈就熄滅,視線裡一片陰暗根本沒法繼續,好在有格雷跟著,不怕刨冰融化。

  遠方的天空忽然響起咻咻的長鳴聲,夜的帷幔被橙白色的火光劃成兩邊,那火光到達最高處時才忽而炸響,巨大的砰聲讓漢娜條件反射地鬆開手裡的刨冰去捂耳朵。

  夜幕中綻放的光之花美得讓人顫慄,各樣的色彩相互搭配組合緩緩張開它的花瓣,它又轉瞬即逝如同一現的曇花,微光的粒子在空中緩緩散去,彷佛世間淒美的絕唱。它一朵接著一朵開放,讓人目不暇接。漢娜也像被奪去視線焦點,全然遺忘了被她不小心打翻的刨冰,只顧盯著天上的美景。

  她已經忘記這樣輕鬆的觀賞美景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或許是魁地奇世界盃賽的開幕儀式,或許是某個失意冬季的貓頭鷹棚屋之旅——總之她都已經快忘記那種探索美麗之物的心境,而那被遺忘的情感,此刻又回到她體內。

  少女眼中熠爍的光芒仿若永恆不滅的夜燈,在黑夜中也尋得見那份迷人的神采。

  正是發現了她眼中蘊藏的光芒,格雷才放棄因為一碗刨冰去攪亂她追想什麼似的表情,蹲下/身把灑了滿地的碎冰凍成一塊放進小碗裡,順手給丟一邊的大桶裡去了。

  漢娜反應有點慢,他都解決好地上的東西了她才帶著驚訝的表情往旁挪了一步,似乎是剛發現格雷蹲在自己身邊有些被嚇著了。

  「啊……抱歉,還要你收拾。」

  「順手而已,你也別這麼一驚一乍啊……」格雷抖了抖手指,撐著膝蓋站起來,緩緩上升的視線輕易將漢娜有些呆愣的表情收入眼底。

  他惡作劇心起,抬手做了個平行切過的手勢,似乎在目測兩人的身高。

  剛好到他下巴的位置。

  好像比露西要來的矮。

  漢娜對他這個比劃身高的動作沒什麼丟臉之類的感覺,只是微皺眉角,不解地看著他。

  視線剛一對上,格雷單手捂住臉把頭扭了開。

  漢娜壓低腰往前傾,歪腦袋追著他的眼睛看。

  格雷繼續躲。

  借著煙火的餘光,她能模糊看見他被陰影勾勒出來的頸部,順著鎖骨往肩峰繼續向下,手臂上結實的肌肉、腰部強壯的線條,腹部的腹肌,無不是每個男人的嚮往。

  誒、腰?腹肌?

  漢娜發愣了幾秒。

  「格雷你的……衣服。」她從頭到尾重新打量格雷一次,又緩緩將視線挪開。

  被漢娜這麼一說格雷才放下手低頭看了看:「嗚哇什麼時候!」

  她也很好奇是什麼時候,自己就站在他身邊居然一點也沒發現衣服已經脫下來並且不知道被丟哪兒去……這究竟是怎樣的速度。

  也幸好他穿的不是旅店的浴衣而是自己的短褲T恤,要不然這麼一脫還真沒剩下什麼。

  漢娜一路上看見不少把故意把浴衣敞開露出胸肌來的男人,現在反倒對赤/裸著上半身的格雷沒什麼反感之意。雖然多少覺得有些不雅觀,可仔細回想來,這幾個月她貌似見過不少赤著半身打扮的人,全當是這世界的特點之一,她本著入鄉隨俗的想法也就見怪不怪了。

  可格雷似乎不這麼想——至少有那麼一瞬間他不這麼想,他輕輕嘖了一聲:「我們快回旅館去吧,不然等最後一枚煙花放完,一堆遊客擠著這麼窄的路回去可夠嗆。」

  「也對。」金髮少女直起腰來,寬大的外套袖擺隨著她的動作揚了揚:「丟下大功臣洛基也不太好啊。」

  雖然是個簡單到讓人有點提不起勁的工作。

  兩人聊著最近的新聞邊往回走,才走沒多久花火大會就在最後一枚七彩煙花的消逝中結束,遊客們紛紛回旅館,加上整理攤販回家的村民們,本來就不怎麼寬敞的石板路一下被圍得水泄不通。幸好兩人速度夠快,跟著幾個眼熟的遊客走了小路才趕在被人群淹沒前回了旅店。

  可前腳剛踏進店門就碰見要往外走的艾露莎,仔細一問才知道不僅洛基沒回來,連出門散個步的露西也不知去向。

  三個人商議了會兒,最終放棄了這種無意義的行為扭頭去找人。

  漢娜剛一踏出大門就集中精神開啟了自己的魔力搜索系統,她眼瞼微張,蒼色的眼眸像躲在烏雲中忽而乍現的明月,連帶著將本體的氣場都改了個遍。

  若換做平常她不過幾秒就能找到露西的位置,可這時候往回走的遊客實在太多,她又急著找人用了比較粗暴的方式,接連被不少魔導師用魔力反彈或警告,一次又一次阻擾讓漢娜更加急躁。

  洛基那置辦後事似的舉動和被濃濃悲意包裹的笑不停在她腦中閃現,又同記憶深處的另一個人相互牽扯,她怎麼可能不心煩。

  是啊,曾經有這麼一個人也是如此。

  在相互漠視,平靜度過十年後的某天,那個身為兄長的男人才終於像是一個合格的長輩般緊緊將她抱在懷裡,說著莫名其妙的話語。

  「一切都交給我。」「我會保護你。」「不要擔心。」之類、讓人摸不著頭腦的碎語。

  然後他在幾天後像個逃兵似的消失無蹤,六年杳無音訊,生死不知,只留下一個風中秉燭般的家族,一個精神扭曲的父親,和俯身於「那個人」之下的「義務」。

  和人在將死之前都有所預兆相同,人在消失之前也有一定徵兆。

  曾經歷過一次的漢娜已經不是隱隱覺得洛基要消失這麼簡單,她幾乎就是這麼認定。

  「我討厭這種低級的玩笑!!」

  露西怒吼的聲音從不遠處的居酒屋傳來,打斷漢娜的魔力感應,她連呆愣的時間都沒有就抓著浴衣的衣擺小跑過去。露西狠甩袖擺滿臉忿忿地踩著木屐鞋噠噠噠地走出來,啪嗒一聲把門拉上。

  漢娜忙抓著她的手腕,用眼神詢問她發生了什麼。哈比這時忽然落在她肩上——這可是它第一次這麼親近漢娜。

  露西被那雙蒼色的眼眸盯得消了噎在喉裡的一口悶氣,她神色微怒地皺了皺眉:「洛基他……我也不知道他怎麼了,雖然他平常就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樣子……」露西越說越小聲,她梗咽了一下,褐瞳微爍:「他說他死期將至……又轉口說是泡妞用的手段。我覺得他沒說謊、可是……」

  孰真孰假,她們又怎麼可能知道?

  「我答應了要跟納茲玩枕頭大戰、反正,我先回去了。」露西的腦子被洛基的話攪得一軟糟。

  漢娜也不強迫她,只是抬手試探性地碰了碰哈比,待到它沒有反駁後才對它說:「保護露西回去吧。」

  哈比畢竟是只通人性的貓,它戳了戳自己的臉頰,用軟糯糯的聲音提醒漢娜:「洛基就交給你了。」才跟在露西身後一同離開。

  蒼瞳一顫,隨即便回到如湖面般波瀾不驚的狀態。

  交給她,她能做什麼?洛基對著她寧願戴上那個一眼就能拆穿的假面具,也不願意敞開心扉,不願意給她一次追問的機會。

  她輕輕拉開居酒屋的木門,一陣淡淡的香氣撲面而來。

  洛基側坐在圓椅上,一手扶著老舊的桌子,一手按著太陽穴。

  他馬上就覺察她的靠近,忙鬆開手輕輕擺了擺,對金髮少女露出一個蒼白的笑臉。

  又是這樣虛假的笑容。

  嘴角上揚的幅度也好,僵硬的肌肉也好,微眯的眼角也好,全都虛假得讓人心寒。

  全都和幼時記憶中那個勉強的笑一樣讓人心口一涼。

  「洛基。」漢娜深吸一口氣,才把接下去的話說了出來:「我不懂得怎麼和別人相處,嘴笨,不會讀氣氛,可能也不是一個好的傾聽者,所以你才什麼都不告訴我……」

  洛基沒了聲響,就連那笑容也難以堅持。

  她緩緩吐氣,腦中浮現兄長消失前在莊園中沉默地撫摸花朵時的背影。

  倘若那時失去他是因為自己年紀尚小解讀不了他眼中更深厚的絕望,那今日,已有能力展望前路的她又怎麼能再次放手?

  「但我一直把你當成同伴來看,並不僅僅是因為那時候所說的並肩作戰,還是因為你那時候將並不相熟的我當成同伴來看,在舉步不前的我身後推了一把。」

  「你是我的同伴,我的朋友,我的兄長。」

  「你的隱瞞也好,你的偽裝也好,你的猶豫也好,請在我面前卸下,請讓我聽見你的心聲。」

  可現實並非她所相信的那樣簡單美好。

  洛基低垂著腦袋,灰暗的雙眸藏進劉海的陰影裡,什麼也看不見。

  他一動不動,閉口不言。沒有解釋,也沒有回答。

  彷佛看不見她就在他身邊。

  漢娜一瞬間感到分外悲涼,附著在味蕾上那特屬於勇氣的美好味道,僅僅數秒就被失敗與難以置信的苦澀抹殺。

  是啊,洛基像她的哥哥,實在太像了。

  就連沒能阻止命運之輪咬合,沒能被他人所拯救這一點,也像得那麼可怕。

  金髮少女在那一刻覺得,張開嘴說話原來是那麼費力的事,抬起手來學格雷拍拍橘發男人的肩膀是那麼難以企及的動作。

  鳳仙花一夜,失意之人難眠,絕路之人緘默,唯有嬌弱的花朵在風中搖曳,稚嫩的花瓣傳唱著沒人聽得見的歌。

  第二天一早,幾人整理好裝備物品在大廳裡集合搭夥回歸,只有那名橘發男人先行一步,去往無人知曉的道路。


Chapter.06啟程之信

  回公會的路上氣氛十分僵硬。

  面無表情的漢娜,低頭思慮的露西,瘋狂饑餓的納茲,若有所思的艾露莎以及不知在做什麼的哈比,再也沒有比這更糟糕的組合了。

  至少格雷、只有格雷是這麼認為的。

  幸好鳳仙花村到馬格洛利亞的路程並不長,熬著熬著也就過去了——在格雷不知第幾次這麼安慰自己後一行人終於是到了公會。

  這時候公會已重建得差不多,不再像兩個月前那般落魄。他們跨進嶄新的大木門,漢娜正想告別,卡娜就慌張的朝他們跑過來,大喊道:「洛基那傢伙退出公會了啊!」

  早先和洛基有所接觸的格雷和露西立刻變了臉色,就連餓得近乎暈厥的納茲聽見這話也是一愣,本應反應最激烈的漢娜如今反倒是最平靜的人。

  她依舊沒有多餘的表情,好像方才聽見的只是一句最普通的問候而非洛基離開的事實。

  金髮少女輕輕說了句:「委託報告洛基解決了吧,那我先回家了。」爾後便一臉淡漠地揮手走了開,在場幾人都沒來得及反應。

  「她是什麼意思啊。」本來就對洛基退出感到心煩的卡娜聽見漢娜這話更惱火了。

  小姑娘好歹和洛基搭夥了大半個月,再也沒感情也會混出點感情來,這反應未免太平淡了。

  她說著就想追過去教訓她。

  「喂卡娜!」格雷忙上前拉住卡娜,欲言又止:「她也累了吧。別管了,我們說說洛基的事?」

  在鳳仙花村時答應漢娜勸解洛基卻沒能攔到本人,他也很苦惱。回來路上她掛那張能凍死人的臉,露西又是氣憤與疑惑來回交織的表情,根本沒人能開口問個究竟。

  可格雷知道,能讓她們這樣,肯定不是兩三句就能說完的事。

  「洛基有說原因嗎?」格雷心想知道了還能追回來勸勸。

  「不知道,我剛回來沒多久……洛基那個人,他要走我們再勸也沒用。」卡娜和格雷也認識了好幾年,一眼就明白他的想法。她撩著卷髮,滿臉懊惱:「剛才一大群女人來鬧我才知道,他甩了所有女人,賣了房子,錢居然全放給公會……他是鐵了心不回來啊。」

  格雷眼光一沉。

  洛基的確做得狠,他在馬格洛利亞待了近兩年,已經是一副駐紮在此地的模樣,沒想到這次卻斷得乾乾淨淨,簡直像是要消抹過去的一切從頭再來。

  從頭再來?

  那個橘發男人真的想過從頭再來這種事嗎?

  陸續又有幾個平常和洛基關係不錯的人走了出來,幾人圍成圈爭了半天也沒找出個解決方法,各自的想法更是差異甚明,最後還是馬卡歐大叔出來教訓了句「男人會為自己的行動負責,不需要第三者插手」才讓他們停止爭論。

  沒有結果自然是不歡而散,可感情深厚的同伴要離開,又有幾個人能平靜接受?

  幾人散開的時候,露西因為太累已經先回了家,艾露莎也有事離開,剩下的只有不對盤的納茲和準備進公會裡灌酒的卡娜。

  格雷不知何時又脫了上衣,他裸/著上身,雙手插/進褲子口袋裡,沉沉地抬頭看了一眼漫天烏雲,嘴裡叨念著「要下雨了啊」,忽然就看見漢娜家那只灰羽的貓頭鷹撲騰著往市內的方向飛過去。

  他也不知自己著得什麼魔,一看見它就吹了聲口哨,聲音又細又長,在陰天裡聽著特像什麼恐怖故事的開頭。沒想到的是那貓頭鷹居然真轉了方向朝他飛過來,格雷忙在手臂上凝了層厚度適中的冰才抬手讓它站上去,可愛的是它還挺通人性,愣是等格雷抬手了才停下來收起翅膀。

  「呃……Grey是吧。」

  對著一隻貓頭鷹喊自己的名字真怪。

  格雷摸摸鼻子。

  「咕?」

  Grey對著他歪腦袋。

  不是說寵物像主人嗎?格雷怎麼覺著這小寵物總是有股莫名的傻氣。

  也不對,漢娜有時候也給人傻乎乎的感覺。

  「當個『中間人』怎麼樣?我把你送回去,你幫我留下跟你主人談談人生?」

  「咕!」

  格雷發現跟一隻不懂人話的動物說這些的自己也有點傻。

  他伸手撓撓它的臉頰……姑且算是臉頰的地方,Grey很給面子的眯了眯眼,接著格雷便發現小東西腳上捆著張紙,細繩捆綁的方式太粗糙,似乎綁得十分著急。

  格雷心想這下更有理由去串門玩了,便讓Grey站在他肩上,趕在大雨下來之前跑去漢娜家,可惜天空不作美,才跑開沒幾步雨就嘩嘩落下來了。

  也不知是不是路上看見納茲翻窗戶進漢娜家的影響,格雷冒著雨順勢就跳上漢娜家床邊的小陽臺。這時正好劈了一陣響雷,格雷心臟一縮,差點兒就鬆開手,好在身上的Grey聽話得很,被雨淋濕了不動打雷了也一動不動站在肩上他才沒摔下去。

  格雷也沒注意屋子裡什麼情況,見窗戶沒關就往上跳,直接翻了進去,雙腳輕巧地落地。

  才剛落地,不久前還一副乖巧模樣的Grey直接在他肩上抖著身子甩水,又濺了他一身。甩完水它就翻臉不認人了,撲騰翅膀回到自己的鳥架上。

  格雷這下明白寵物像主人是句屁話了。

  他用濕漉漉的手擦拭同樣滿是雨水的臉頰和眼眶,抬起頭來卻看見漢娜拿著白瓷紅茶杯站在廚房門口一臉驚訝的看著他,她只穿著內/褲,瘦長的雙腿直直立在那,巨大的白色浴巾披在肩上,遮蓋去上半身大部分赤/裸皮膚,只露出浴巾之間那塊沒被擋住的肌膚和小腹。

  格雷愣了一下,尷尬得忙挪開視線,下意識就抬手打算出聲解釋。

  漢娜卻顯得十分淡定,她收去臉上的驚異,只是笑笑:「有急事嗎,先坐坐吧,我去穿衣服。」

  說得倒很是淡然,可那莫名加快的語速讓格雷也靜了聲。

  緊接著她便保持那個平淡得有些僵硬的表情,邁開所謂的優雅步伐以迅猛之勢沖回裡屋去了。

  Grey好巧不巧就扭過腦袋來用嫌棄的眼神看著格雷——格雷就是從那什麼也沒有的眼珠子裡看出嫌棄了。

  格雷本想回瞪,小東西卻把頭扭回去吃它的東西去了。

  他把黏在額頭上的劉海往後捋,為了不弄髒地毯只能待在原地。

  格雷可不知道回房間闔上門的漢娜才放下茶杯就腳軟坐床上去,因洛基的疏離而有些難過的心此時砰砰跳得失了速。

  她只是泡澡跑得有些恍惚才只套內/褲披浴巾走出來泡杯茶喝,只是怕Grey回來沒窗進才打了開……

  漢娜顫抖地捂住雙眼,雙頰蹭蹭直竄熱流,方才那份悠悠的鎮定早沒了影。

  身體的熱量好一會兒才有所消退,她就在床上坐了老半天才想起格雷還在外邊等著,手忙腳亂的挑了幾件睡衣,又慌慌地在原地踱步,最後匆匆忙忙套上包得最緊的那件深藍色連衣長裙,拿著乾淨的浴巾才走出去。

  踏出房門的一瞬間,她又擺起那副雲淡風輕的面孔,心臟卻亂了節奏,喉嚨也繃得發緊,在和格雷對上視線的一瞬間更是幾乎要窒息。

  奇怪,她為什麼會緊張?

  「先擦一擦。」

  漢娜將潔白的浴巾放在桌角,迅速將莫名發顫的手收回,踩著拖鞋走到廚房去給格雷倒熱茶。

  深藍連衣裙十分保守,卻將她的身材勾勒得極其好看,纖細的腰肢也好,瘦弱的肩形也好,在深色衣服的襯托給人更加脆弱的錯覺。寬大的衣袖隨著她一擺一擺的動作來回晃蕩,又會因為她抬手撫弄頭髮而下滑,露出白淨的小臂。

  格雷只看了她的背影一眼就輕咳著拿起浴巾。

  上次露西險些走光的時候他也沒覺得怎樣,現在是怎麼回事?

  「這麼著急來找我做什麼?」

  漢娜端著託盤出來,把漂亮的茶杯放在他面前,放下託盤,在他對面的位置坐下。喇叭狀的衣袖搭在桌上,看著讓人覺得十分柔軟。

  格雷將浴巾披在身上,正低頭擦著手臂的雨水,聽見漢娜的聲音又是一頓,他忙指了指Grey說:「你家Grey老纏著我不放……」

  格雷還想繼續呢,漢娜卻喃喃自語似的重複了一遍:「我家Grey?」

  「嗯,你家Grey……它纏著我不放,我看它腳上纏著東西,怕耽擱了什麼事,只好送過來。」

  深發男人臉不紅心不跳地說著謊話,某只吃得正爽的小動物猛地抬起頭來朝他咕咕的叫了兩聲,似乎頗為不滿。

  「噓。」漢娜起身朝它走過去,輕輕一聲就讓它靜了下來。她從Grey腳上拆下那張只有巴掌大小的紙條,又用手指摸了摸它,才一邊展開一邊走回座位。

  格雷瞥了一眼紙條,居然沒濕。他好奇的探了探,上面有馬卡洛夫會長的魔力。

  他低喃:「會長用魔法保護了嗎……」

  「沒錯,是會長給我的。」

  漢娜看了一眼,微不可察地皺了皺眉,忽然抬起空閒的右手聚集魔力往紙條上橫掃而過,提取魔力的速度快得驚人,格雷險些就沒看清。

  魔力掠過的瞬間,原本只有巴掌大的紙條忽然扭曲變形,變成一頁空白的長信紙。

  她想都沒想就放下紙,伸出右手食指,虛空地往右手的輕輕一劃。直到她右手食指的指尖冒出血珠子,格雷才反應過來她剛才是快速將魔力壓縮成尖刀劃破皮膚了。

  格雷收了收下巴思考。

  提取魔力的速度,壓縮魔力的技巧,若是能加以改進投入實戰,肯定是不小的戰力。

  眼前的金髮少女在不知不覺中,已經成長到這種地步。

  血液落到信紙上,原本一片空白的紙慢慢浮現出飛揚的字跡。

  漢娜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眉頭皺得更深了。格雷見她這模樣,也不再開口,只是耐心等她將長長的書信看完。

  漢娜看得十分入神,沒一會就消化了大半,只是越皺越深的眉頭讓格雷看著難受,他用指腹輕輕敲了敲桌子,她聽到聲音便頓了下,抬起頭來朝他露出個溫軟的笑容,緊皺的眉頭也因此送了開。

  格雷一怔,又撇開臉,用手撐著下巴不去看她。

  兩人的吐息又在沉寂的空氣中漂遊了幾分鐘。

  漢娜神色複雜,她歎了口氣打破這份和諧,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對格雷說:「是我哥哥拜託會長給我的信,似乎是幾年前寫的了。」

  漢娜放下信紙,用手撐著下巴。

  「寫了一些他到這個……加入FairyTail的事,還有他要我去一個地方找一個人……不知為何必須我自己去。按他信上所說是越快越好,他不是會開玩笑的人……我今天稍微收拾一下,估計明早就出發。」

  FairyTail經常有人會離開個一年半載,他這時多做挽留或要求陪同也不太好。

  「是嗎……」格雷摸了摸鼻子,也不知該問什麼:「你哥哥也是FairyTail的成員,他的名字是什麼?說不定我認識,能給你提供點線索。」

  漢娜張了張嘴,又深吸一口氣:「艾蒙·格林普斯。」

  格雷摸著筆尖的手指一僵,不敢相信道:「搗亂鬼艾蒙?」


孤雷獨鳴·赤之指線

Chapter .01視線相觸

  搗亂鬼艾蒙其人……實在是讓人不想回憶。

  初次見面他還只是個溫文紳士,一舉一動都顯得那麼優雅,每個微笑每句話卻又帶著絲絲疏離,與Fairy Tail格格不入。

  ……

  去他媽的優雅。

  一個成天捧著書呵呵呵呵奸笑,三句不離「我妹妹」,和納茲/米拉傑打架打到全會大混戰,強扯拉克薩斯喝酒然後醉酒鬥毆炸掉了半個公會,工作時候亂丟魔法把方圓百米夷為平地,連隊友都照打不誤,過後還自戀大笑說「我真是太強」了的男人,究竟哪裡有優雅氣息了,

  真是一點也不像兄妹。

  一點也不。

  所以在見到漢娜的時候才沒有一個人能把她和艾蒙聯繫起來吧,再何況艾蒙從未說過自己的姓氏,憑誰都無法看出發色、性格差異極大的兩人竟然是兄妹。

  鉑金長髮的少女的側顏剛出現在他腦海中,就被獰笑著凝聚魔力的黑色齊肩短髮的男人推開了去。

  格雷感到一陣頭疼。

  露西還捧著那本幾年前的《魔法週刊——年底總匯》細數漢娜之兄艾蒙的各類偉大假想和魔法解析,一邊默念還一邊感歎真想見見這個人。

  格雷不置可否地掏了掏耳朵。

  艾蒙早在兩三年前就跑得沒影,至今音訊全無,公會裡的人也習慣他發神經鬧失蹤,全當他是跑去執行百年任務了。總之就是,這個人不自己出現,根本沒人找得到他。

  可納茲顯然不這麼想,他拍胸膛向露西保證「一定見得到艾蒙啦。」,也不知是哪來的信心。

  三人走著走著,格雷忽然停下腳來,側了側身躲開一個狂沖上來的小孩,又遠遠望了一眼幾乎擠滿了人的街道,不得不再次感歎收穫祭的吸引力。

  在他發呆的瞬間一抹俏麗的金色忽然闖入他的視線,那是不同于行人們匆忙擁擠的背影,她像是形影單只的煢兔,在人群中看似悠閒的漫步,肩部緊繃的曲線卻暗示著主人的警惕。她長及腰間的卷髮早已不見蹤影,只剩半長的短髮耷拉在後背。

  就算髮型不一樣,可那走路的方式也好,側著腦袋環視四周的動作也好,格雷只是一眼就認出來。

  三個月不見的空白期,卻只用一眼就能打破所有。

  格雷自然是沉默地加快速度,繞過一個又一個行人,直挺挺地朝她走去。他只是想打個招呼,又覺得只是打個招呼為什麼會這樣緊張。

  周圍的喧囂聲像是凝滯了一般在耳中迴響。

  他朝她伸出去,她卻極其敏感地一閃一反身,原本應該滿溢溫軟的眼角帶上了幾分警告意味,在看見深發少年的瞬間又消影無蹤變回從前的模樣。

  這短短一瞬卻被格雷看在眼裡。

  只不過三個月,她就有了如此大的變化,不僅僅是剪了長髮變了膚色那麼簡單,修長的四肢不再像從前那樣柔軟無力,取而代之的是更為健康也更為結實的線條。早先那份無時不刻散發而出的稚嫩也被磨得不見蹤跡,現在她只是隨意一站便讓人感到幾分威懾力,不是白軟的小綿羊,不是只會炸毛的貓,而是一隻蓄勢待發的豹。

  那是經歷一定戰鬥的人才能夠擁有的氣場,Fairy Tail裡大部分人都給人這種壓迫力。格雷可以想像她這三個月是如何度過,無非就是戰鬥,戰鬥,戰鬥,大家都是這麼熬過來的。

  雖然遲了些,但也好歹有了些Fairy Tail的感覺。

  格雷想著勾起了笑意,正想表達一下自己的欣慰感,金髮少女一個忽然綻放的笑臉卻讓那環繞周圍的震懾力煙消雲散。

  「衣服。」

  格雷眼角一滯,隨即聳肩回答:「天太熱。」

  意思是他並非半路發病亂脫衣服,只是因為太熱打從一開始就沒穿。

  漢娜也不回答,只是似笑非笑地看著她,好像要把他融到眼裡去。

  格雷煩躁地輕跺右腳。

  過了許久,金髮少女才點點頭道:「好久不見。」

  這闡述結論般平淡無奇的話讓格雷十分鬱悶。

  三個月不見就這麼一句話?醞釀那麼久就這麼一句話?他也不知自己在期待怎樣的話語,只是語塞了幾秒,最終順勢回答:「好久不見。」

  漢娜又是那莫名的笑容。

  格雷看得心驚肉跳,死活想不清她要做什麼。

  「我要去BOOK4DAY買本書,那兒旁邊有個不錯的餐廳,要不要順路去吃個飯敘敘舊?」

  換做三個月前的漢娜肯定沒法這麼淡定帝說出這邀約般的話來,可現在的她卻表現得極其淡然,好像無論對方是否點頭答應都無法對她產生影響。

  那個扭捏的少女消失了,格雷在替她松了口氣的同時也感到幾絲不適,就好像一直養在身邊的貓忽然甩甩尾巴走掉了也不回個頭似的。

  「準備好你的錢包。」格雷一副準備大吃一頓的模樣。

  漢娜又是笑笑,她早就做好被痛宰一頓的準備。她翹翹嘴角:「把露西他們也叫……」

  格雷剛聽到這句話就直接抓過她微抬的手臂掉頭走人,一刻也不敢慢下,生怕真被遠處的露西和納茲看到似的。

  開什麼玩笑,跟納茲坐在同一張餐桌上還能吃好飯?他一點兒也不想被那兩個笨蛋打擾。

  ……打擾什麼來著?

  格雷更加鬱悶了,他怎麼覺得漢娜只說了幾句話就讓他化被動為主動,跳坑似地一反常態拉著她跑了呢?

  格雷邊走邊悄悄望瞭望路邊商店的櫥窗。

  金髮少女的身影清晰的印在上面,她目不轉睛地盯著他的後腦勺看,一刻也不肯放過,他被這眼神看得一抖,渾身上下的神經彷佛都綻放開來。

  漢娜好像才剛發現他微側的腦袋,順著他的視線往櫥窗那探去,格雷也下意識跟著看過去。兩雙眼睛在乾淨得發亮的櫥窗中一對上,便觸電似地快速避開對方,各自轉到不同方向去。

  格雷保持回避的姿態,心裡不斷彈出疑惑的想法。

  咦,這是什麼狀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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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02交談之間

  「你拿了什麼?」

  「《Speed Magic》、這個月的《魔法週刊》……」

  少女一邊在書架上尋找著什麼一邊用悶悶的聲音回答他,格雷一看漢娜將手指放在書架邊緣、一本本掃視而去的專注模樣就知道她肯定又陷入無他狀態,索性自己也去挑挑書。可惜他是實戰派,翻了幾本都覺得與其看這些密密麻麻的東西不如找個人打一場來得有用。

  BOOK4DAY的店長在另一個長書架邊上探頭偷看他們,格雷從他眼神裡看到「求八卦」「有奸|情」幾個大字。

  「嘿嘿嘿嘿……」那店長笑得嘴角都要裂開了。

  「店長你在嘿個什麼……」格雷滿臉黑線。

  「我認識你那麼多年可從沒見你來買過書呢格雷,現在看來目的不是書而是人啊……」店長曖昧地看了還在那兒挑書的金髮少女。

  格雷翻白眼無視他的調侃。

  「她是你們公會的人嗎?好像有些面生,新人?」

  「不是新人了。」格雷回答得有些不自在。

  「不是新人呀……不過你不穿衣服真的沒關係嗎?」

  「我忘記了啦……」

  正在找書的漢娜忽然輕輕地啊了一聲,聲音聽起來很是欣喜:「《魔法文字與邏輯》……這本書連侑子小姐那都沒有,不愧是BOOK4DAY。」

  她原本只是隨口念念,哪知道店長聽了去很是開心,連連稱讚道:「小姑娘真有眼光,大叔幫你打八折!」說罷又轉過頭來對格雷賊兮兮地說:「就當是給你的脫光禮物。」

  「大叔……」格雷無奈地想解釋,店長卻拍拍他的肩膀轉而向漢娜走過去。

  「哎呀小姑娘叫什麼?」

  「漢娜。」她把那本《魔法文字與邏輯》拿下來,眼角眯眯的,笑得很是好看。

  因為找到很棒的書而高興吧。格雷想著也露出一個淡淡的笑容。

  另一邊的對話還在繼續著。

  「漢娜……《島式魔力吸收理論》的作者?記得好像是上個月在《魔法週刊》發表了。」

  「您知道啊?」漢娜又驚訝又高興,她也沒想到會長真的幫她投稿了。

  「這個理論十分有趣,剛發表時引發一陣熱議呢。可惜不像單體魔力吸收魔法,是極難實踐的理論,反對派也不少。」

  「這個理論是……#¥%……」

  漢娜和店老闆激動地就這個理論聊了半天,盡是格雷聽的頭昏腦脹的對話,他也不知道兩人是在興奮個什麼勁,只知道到了最後店長直接給漢娜打了五折還熱烈歡迎她下次光臨。

  漢娜也因為淘到一本絕版書十分開心,付了錢道了別便拉著到附近一家看起來還挺順眼的餐館坐下了。她笑眯眯地把菜單退給格雷後,用眼角瞄了眼放在一旁用牛皮紙包好的新書。

  「你就不怕我把你吃窮了。」格雷接過功能表來,刷拉劃了一排菜名,一旁的服務員被嚇了一跳,正奇怪這人胃口怎麼那麼大。

  「沒關係,隨你吃。」漢娜一副『我很有錢隨便你吃』的模樣讓格雷忍不住又加了幾道菜。漢娜倒也不在意,只是加了一道草莓帕菲,反正格雷點的那堆東西足夠她們兩個人吃了,而且她的存款很足。

  服務員走開後,她又看了眼新書。

  格雷不用猜就知道她已經按捺不住想看書了,記憶中她的哥哥艾蒙也是這樣整天捧著書在看,雖然那個男人經常在下一秒就放下手中的書拉著卡娜狂喝酒或是對納茲發射水魔法然後打得不可開交……

  「馬格洛利亞到收穫祭了吧,城裡裝飾得很喜慶。我拿到宣傳單的時候看見公會有遊行活動呢,好期待啊。」

  她一邊說著卻又用眼角往新書那探了探。

  格雷差點笑出來。

  她真是一如既往的好看透。

  「晚上就能看了,可惜你回來得晚,不然排演的時候就會把你也加進幻想曲。不過還有明年、後面,很多機會……」那似乎在暗示她永遠不會離開。格雷抬抬下巴指向她那些書本。「你不用在意冷落我,想看就看。」

  發現自己那些小動作被戳破的漢娜有些尷尬,「不是不是、我只是在想把露西他們也叫來聚一聚……」怎麼聽都像在轉移話題。

  「絕對不要。」格雷相當堅決,「我可不想再吃到一半就被納茲拉出去打架,拜託讓我安心吃一頓。」

  這時候服務生已經上了幾道菜。

  「你這次出去見到艾蒙了嗎?」格雷實在不想提到那個男人,可眼下的景況,他自己也不知道說什麼才合適,為了避免兩兩沉默的尷尬情景只得隨口提了一提。「既然是艾蒙的信,應該是讓你去見他吧。」

  「我沒有見到他……倒不如說,從一開始目的地就不是他的所在。我倒是慶倖沒見到他,你記得我曾說過,我不知道怎麼和他相處嗎?我至今仍不知道和他見面該說些什麼。」說到這兒漢娜有些憂鬱,她用銀勺攪了攪剛端上來的帕菲,「我去到一個願望屋,以等價交換的方式調整自己的魔法脈絡,現在你會驚訝我的魔法全亂了套,不過好歹是修正了魔力恢復過慢的問題。」

  聽到漢娜說魔法亂了套,格雷又想起艾蒙的魔法一開始也是毫無章法亂七八糟,難道是倆兄妹血緣的問題?

  「艾蒙那傢伙想去哪兒,恐怕沒人能找到,就像你似的,你離開了三個月,公會可一點兒消息也沒有。至於魔法……既然正在好轉,就別去多想了。」格雷忽然意識到再往下深挖又要變成學術討論,對此深感棘手的他自然是迅速切換話題,「說起來再過會兒就是妖尾小姐的選拔賽,露西和茱比亞都會參加。」

  「茱比亞已經加入公會了嗎?」漢娜很是驚訝。

  「幾個月前,就在你離開後不久。那時候也發生了很多事。」

  「那、你要去看看嗎?」

  像是為了安撫低落的漢娜,格雷用溫柔得有些肉麻的口氣詢問,這讓他十分不適應。

  漢娜顯然也發現格雷那古怪的低語,她不自然地抿抿嘴道:「讓我先想想把這些東西吃完要多久。」

  原來在兩人談話間,餐桌上已經堆滿了各式菜色。

  格雷聳聳肩表示這對他來說小菜一碟後便迅速開始消滅食物。

  漢娜則是在吃掉幾口帕菲後不自覺地拆開包裝把新書拿起來看了。


Chapter .03妖尾之戰

  漢娜還是第一次看見重建後的公會內部——實在是大得離譜。估計以後納茲再和誰打起來也不怕擊穿天花板的感覺。

  妖尾小姐的選拔賽招來很多觀眾,不多時觀眾席就被占滿,幸好格雷飯吃得快,他們倆才能在開賽前半小時就來占到前座。

  漢娜沒看過這種比賽,在一群觀眾期待的歡呼聲中非常不自在,沒多久就又拿出書開始看起來。

  「又是《Speed Magic》?」格雷見她又掏書止不住想吐槽一句別這麼節省時間,可在看見那本一小時前才拆封的書現在已經只剩不到一半時又忍不住驚問,「你看得太快了吧?」

  漢娜把書拿開了些,面色疑惑地回答:「這不是正常閱讀速度嗎?」

  連提高閱讀速度的風速眼鏡都沒戴就能在一小時裡把一本兩指節厚的書看完一半,這算是正常閱讀速度嗎?!

  格雷還沒來得及把話說出來,漢娜身旁的男人忽然插話道,「喲這位元小姐好像對速度魔法很感興趣呢~既然如此就趕緊拋下那邊那個耍冰塊的小鬼,和Fairy Tail速度最快的JET我喝杯咖啡如何。」

  格雷嘴角一滯,正準備打發他離開,JET忽然轉了轉頭上的高帽,朝漢娜眨了眨眼睛,又像發現什麼似地愣了下,不太確定地問,「漢娜?等等……怎麼是你?」

  格雷翻了翻白眼,「JET,你需要配一副眼鏡嗎。」

  「我不需要。」JET輕輕打了格雷一拳,又轉向漢娜,「你和之前差太多了,不止是頭髮……就是感覺上的,不知道怎麼形容。反正讓我認不出來了。」

  其實根本是因為你和她沒面對面說過話吧。格雷揉揉頭髮,輕輕瞥了他一眼。

  JET好似真明白格雷那眼神的意思,解釋似的對漢娜說,「我只是難得看見有人對速度類的魔法感興趣有些高興,你要知道大多數魔導師把這當成輔助魔法對它嗤之以鼻……」

  「速度魔法在速決戰上的確十分有利,可惜我的魔力量不足,一場戰鬥下來太吃力,無法以此為主力。」漢娜的話十分中肯,至少JET聽著很是順耳,他正經道:「我是撒魯蘇克,不過公會的人大多叫我JET。」

  漢娜自然認識他,Shadow Gear的一員,蕾比的同伴。她對他點點頭。

  看見這兩人聊得起興,格雷索性閉嘴不說話,扭頭轉向另一邊了。JET悄悄看了他一眼,一下便知道他在不高興。漢娜瞧見新朋友的視線往後掃了掃,也跟著看過去,同樣發現格雷情緒有些古怪。

  「哎,那個、蕾比好像要出場了。」漢娜結巴著指了指舞臺。

  「哦哦哦!」JET不用說馬上就激動起來將注意力投向舞臺。

  漢娜夾好書簽,把合上的書本放在合併的大腿上,用右手手掌撐住下巴,歪著腦袋盯著格雷的側臉看。

  格雷幾乎一瞬間就發現身側的視線,卻裝作沒發現,遲遲不轉回去——直到漢娜在他耳邊吹了一口氣。

  「Hey!」格雷嚇了一跳,誇張地捂住耳朵,終於是把頭轉向漢娜。「你做什麼?!」

  漢娜半掩嘴角輕聲笑了出來,在一片歡呼聲中格外清脆。

  格雷覺得這很奇妙,周圍如此吵鬧,他的右耳卻只聽得見她的笑聲,彷佛是喧囂世界已被隔絕在身外,只留□□內心臟砰動的聲音。

  他看見她小小的耳垂,顴骨的曲線也十分漂亮,然後是高挺的鼻尖,再往下便是粉色的唇瓣。視網膜好似朦朧了一層曖昧的色彩,無論看什麼都變了色調。

  格雷也不知道為什麼只是三個月不見,她身上的色彩就變得幾乎認不出來。三秒後他便想到,變的或許是他這雙眼睛也說不定。

  他發現自己應該說些什麼,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麼。

  「又來了……」漢娜的低語將格雷拉回現實。她往格雷那靠了靠,湊在他耳邊輕聲說道,「你有沒有感覺到奇怪的魔法波動?」

  格雷條件反射地凝神感觸,什麼也沒有,於是他對漢娜搖頭。

  「奇怪……我捕捉到好幾次。」漢娜皺眉道,那魔法波動給她一種非常異樣的感覺,「是我從沒見過的波動。」

  「你不可能見過每一種……」格雷的話再次被打斷——這次是來自舞臺上的綠裙女性,她用她那醇厚尖銳的嗓音自信地說著自己才是能配得上妖尾小姐這一名號的人。

  「艾芭葛琳……」格雷深感不妙,急忙朝露西大吼,「露西!不要看她的眼睛!!」

  露西正因為節目被打斷而怒氣衝衝,艾芭葛琳卻極其淡然地斜了她一眼,低頭將眼鏡往下挪了挪——漢娜立即從她雙眸中捕捉到方才發現的波動,她幾乎想也沒想就朝她甩出一道魔法屏障,鏗鏘一聲將艾芭葛琳的魔法彈到天花板上。

  舞臺上的艾芭葛琳被這變動驚亂,畢竟她的魔法從未被人彈開過,她向漢娜投來探究的目光,雙眸的顏色又變了變。

  這時主持人趕緊疏散無辜觀眾。

  「看她的眼睛會怎麼樣?」漢娜詢問間又將艾芭葛琳的魔法掃開,那副輕鬆自得的模樣讓臺上的女人十分惱火。

  「會……被石化……」格雷驚訝得合不上下巴,他這是第一次見到有人將艾芭葛琳那命中率幾乎百分百的石化眼彈開,不是躲開或閃開,而是彈開!「你是怎麼做到的?艾芭葛琳的石化魔法……這……」

  艾芭葛琳似乎快氣瘋了,對一旁還搞不清狀況的露西置之不理,雙眼死死瞪著觀眾席上的漢娜不放。

  她的石化眼被一個小姑娘破解了?!這不可能!

  「這世上沒有解不開的魔法。」

  一句話說完後又一個甩手彈開對方的石化魔法。

  「你們似乎陷入一個誤區、或者這是她掩飾自己弱點的方法。並不是看到她的眼睛就會被石化,而是她的雙眼射出能將人石化的魔法,大概是這種魔法的限制吧,畢竟石化魔法極其稀有……總之,只要找到魔法軌跡,探清魔法發動的時間點就能解開。」

  「說得容易,怎麼可能找到魔法軌跡啊!!魔法發動的時間也只有魔導師本人知道吧?!」一邊的JET在聽到漢娜平淡的解釋後忍不住撓頭。

  「黑暗文字……」

  另一股不詳氣息朝她襲來,漢娜翻到渾身發毛。

  「JET!格雷!快閃開!」

  兩人聽見漢娜的提醒立刻向另一邊跳開。

  漢娜抬起雙手以前胸為中心織出一張沒人能看見的魔法網,快速一轉將那個充滿邪惡氣息的魔法包裹成球體,漂浮在她身旁。

  她剛想鬆口氣,另一個穿著奇怪服裝的男人忽然從天而降拉下舞臺上的帷幕——被石化的幾人像展示藝術品般登場。

  「菲利德,畢可斯羅。」格雷咬牙將隨後到來的兩個男人的名字都報了出來。「你們想做什麼!」

  漢娜莫名覺得這糟糕的選拔賽簡直成了她的認識公會成員大賽,但她馬上把這亂七八糟的想法甩出腦內。

  「糟了,露西……」

  聽見不知是誰的低鳴漢娜才發現,原來在她截住綠發男人的魔法時,艾芭葛琳已經趁機將露西石化。

  漢娜咬咬牙。

  戰場上瞬息萬變,她的注意力沒法覆蓋全場。

  「是你做的吧,拉克薩斯!」馬卡洛夫的怒火一如既往能夠清晰傳遍整個公會。

  漢娜腦中剛閃過一個金髮的暴戾男人,那個男人便隨著一道雷電一同降落在露西身旁。

  那雷電魔法速度快極了,漢娜沒有把握自己能截住。而在聽說拉克薩斯的目的是以被石化的女性們為人質要脅Fairy Tail進行內部戰鬥以挑選強者時,漢娜想都沒想就用束縛魔法把艾芭葛琳捆了起來。

  她大概掃了一遍公會成員們的魔法波動,能壓制拉克薩斯的人顯然不多,當前還是以增加戰力為主。

  可拉克薩斯顯然比漢娜想像中敏銳得多,在艾芭葛琳在被捆住後立即瞪向她的方向,緊接著就是一道比先前更為強力的雷電——那個男人並不在意是否會重傷同伴。

  漢娜不覺得現在是能讓她畏懼的時候,毫不閃躲地用堅定的雙眸回瞪,又舞動手指準備攔截對方的魔法。

  即使她沒有十足把握。

  拉克薩斯像看著嘍囉般俯視她,卻在正視她那湛藍雙瞳時雙目微張,像是觸碰到了什麼不可觸碰之物似地,在轉瞬間停止了那道雷電。

  「嘁……」他又看了漢娜一眼,表情十分複雜。

  在場許多人都對此感到不解,又或是疑惑和驚詫。

  菲利德皺起眉間,以極快的速度寫出一道文字結界,在其他人發愣的零點幾秒間將其打出,正中漢娜腰間。

  她因慣性向後倒去,狠狠摔在椅座上,猛地發現腰部被死死釘在上面動彈不得。手中拉著的魔法繩索也早被艾芭葛琳掙脫開去。

  「漢娜!」格雷活生生看著那道黑色的魔法打中漢娜,幾乎要停止心臟。當發現她只是被困住後才松了口氣。

  「開始吧,Fairy Tail之戰。」

  拉克薩斯用冰冷的聲音宣佈開戰。

  作者有話要說:公會成員對艾蒙的不同反應(三年前)

  納茲:來打架

  格雷:遠離我

  艾露莎:早/中/晚上好

  米拉傑:滾遠點

  麗莎娜:艾蒙尼桑

  艾爾夫曼:(見鬼臉)

  卡娜:來喝酒

  拉克薩斯:(冷笑)

  其實和艾蒙關係最好的是拉卡薩斯你信嗎?


Chapter .04蒼瞳之怒

  「納茲和老頭子都出不去,太糟糕了。」

  格雷一拳打在定住漢娜腰部的術式上,黑色的文字只是閃動了一下,沒有絲毫鬆動的跡象。

  這種嚴密的術式魔法難以單靠武力破壞,這是他最不擅長的種類。

  「更糟糕的是艾露莎被石化吧,在魔法強度上能和拉克薩斯平分秋色的只有她和馬卡洛夫會長了吧?剛才抓住用艾芭葛琳的話……不行,我感覺城裡有好多魔法術式被啟動了,一定是陷阱……要是蕾比在就能解開了……」漢娜胡亂說了一堆,緊接著她咬咬牙,雙腳著地用力想掙脫腰間的束縛,一點用也沒有。她苦惱地把頭髮抓亂,「所以我討厭有不知道的魔法啊!」

  無知就是弱小這句話作為漢娜的座右銘可能再適合不過了。

  「你倒是稍微冷靜點!」格雷第一次看見漢娜這樣胡言亂語,殊不知這是她高度集中的表現。

  「我非常冷靜啊!」漢娜一把扯下頸間的項鍊塞進格雷手裡,那是她用頭髮換來的東西,侑子小姐的原話是『它將為你帶來好運』,具體是什麼作用她不知道,但至少不會壞到哪兒去。「這個你戴在身上。」

  「什麼?」格雷愣了一下。被塞到他手裡的項鍊只是一條牛皮繩串著一個黑珠子,簡單得沒什麼好形容的。

  「為你帶來好運,馬上戴上。」漢娜沒時間跟他解釋,只是指了指掉在地上的小包,「幫我把袋子裡的《魔法文字與邏輯》拿出來,然後去露西那裡找找看有沒有風速眼鏡。」

  「你……」格雷這下反應得夠快,馬上知道漢娜的意圖,「你想自己解開?不可……」

  一想到先前被少女顛覆的那些「不可能」,格雷停止否定漢娜的話語,轉身向馬卡洛夫大喊道,「老頭子,你有沒有辦法幫她解開?」

  馬卡洛夫聞聲趕到漢娜身旁——反正他沒法從公會裡出去,不如試試其他辦法增加戰力,畢竟多一個人出去就是多一份希望。

  「我從未接觸術式類魔法文字,幫不上什麼忙……不過如果是你應該能做到吧。艾蒙只用一禮拜就完全掌握了。」

  「你的意思是我用十分鐘解開一個簡易術式沒問題嗎?畢竟這類術式不適於緊急戰鬥,因為過短的施放時間會讓術式效果大打折扣,想必菲利德也做得很粗糙吧。」漢娜心虛地解釋,額邊留下幾滴冷汗。她沒有信心跟自己那個天才哥哥競賽,但解開一個粗糙的術式來還不算難事。

  漢娜接過格雷急忙找來的眼鏡戴上,她扶著眼鏡抬眼看見他捏在手裡的東西,再次強調,「戴上那項鍊。」

  馬卡洛夫古怪地掃了他倆一眼。

  格雷以最快的速度戴上,輕咳了一聲掩飾尷尬。

  「嗯……抱歉,我不是要命令你的意思。」漢娜又開始懊惱自己的笨口。

  「我不介意……」反正是為了給他帶來好運——也就是不希望他在戰鬥中受傷或送命之類的吧?格雷往深處一想,頓時有些不好意思。比起疑惑他更應該高興才是。

  「格雷,比起待在這裡,你還是去外面阻止他們來的有用。」馬卡洛夫拍了拍格雷的肩膀。

  「我認為會長說得有道理,現在應該先增加我們的戰力,找到艾芭葛琳讓她解除石化魔法十分重要,畢竟艾露莎和拉克薩斯實力相當。第二便是削弱對方,以便在最後對上拉克薩斯時不至於有其他人插手……格雷,抓緊時間。」漢娜一邊用風速眼鏡快速流覽《魔法文字與邏輯》一邊用平緩的口氣複述早已在腦中組織成型的想法。那副胸有成竹的模樣倒是頗有說服力。

  馬卡洛夫又挑眉看了他一眼。

  格雷受不了他這種欲言又止的眼神,既期待會長能問出他自己也想知道的問題,又怕那問題他回答不出來。於是他二話不說沖出去,就連仍在和術式鬥爭的納茲也沒能抓住他。

  「可惡!!我也想參加!」

  差一點就能攔住格雷的納茲充滿怨念地大吼。

  「你或許在奇怪拉克薩斯為什麼在最後一刻停止對你的攻擊。」

  「他在和我對視之後才停止魔法,他看見了我的眼睛。或許是因為他和我……哥哥是朋友、同伴之類的,而我們的瞳色一模一樣吧。」漢娜始終沒有停下手裡翻書的動作。

  「你推測得對,他們是朋友。」馬卡洛夫長歎一口氣,像是在回想什麼,但沒有再多說。

  「找到了。」漢娜自言自語了一句,「被那個男人小看了啊,居然用這種初級術式。」

  她對著腰部的術式低聲叨念了什麼,那術式便在轉瞬間灰飛煙滅。漢娜和馬卡洛夫對了一眼,也不再多耽擱,輕輕一躍,施放一個加速魔法沖出公會,將大喊著「漢娜快把這個魔法也解開」的納茲甩在身後,只有先前從菲利德那兒攔截下來的魔法被裹在球狀體裡緊緊跟在她身後。

  抱歉納茲,準備充分的固定術式只有蕾比能解開。

  漢娜暗暗在心裡道歉。

  她縱身跳上附近最高的建築的頂端,深吸一口氣開始放開魔力在城中探索。

  對於敏感的漢娜來說,在這種大型的同伴對戰中搜索某個人無疑是最艱難的,她能知道每個人的所在,每場戰鬥的局勢,但她無法幫助每一個人,只能沖著能夠改變戰局的艾芭葛琳去。

  好在艾芭葛琳的魔法非常有個人特色,只發動一次,就被她發現。

  「北邊。」

  低低的呢喃聲被加速魔法劃破空氣的聲音打碎,金色短髮隨著她跳躍的動作散亂地晃動著。第一次使用速度魔法的漢娜一個慌神就跑過了頭,趕緊一個轉彎拐回來,正巧和屋頂上的艾芭葛琳撞了個正著。

  艾芭葛琳揮動手中的扇子,奇怪的粉末隨之飄散而出。漢娜可不相信她這麼做只是為了好玩,她緊繃右手朝粉末飄來的方向一掃,一陣狂風徒然出現將那粉末全數吹走。

  艾芭葛琳狠狠嘁了一聲。

  這個金髮女人每次出手都是不同的魔法,和她以往遇到的單向魔導師都不一樣,沒法預測下一步應對方式。況且,精通多種類魔法不是誰做得到的事,各種魔法相生相剋暫且不提,一個人的大腦和魔力也支撐不起數目繁多的魔法。這也是絕大多數魔導師傾向于專研一種魔法的原因,這也能相應表明漢娜的強大。

  艾芭葛琳很清楚單憑自己能力無法打敗她,但不使用力量就打敗對方的方式這世上還有多種多樣。

  漢娜並不知道自己在對方心裡被貼上怎樣的標籤,若是聽到艾芭葛琳的心音,她估計又要解釋一番自己的能力並沒有那麼強大只是體質原因被迫如此了。

  她雖然嘴上說著要將她作為敵人看待,但到真正要開戰的時候才明白要對可以劃進同伴範圍的人出手不是一件簡單的事。雖然沒難到進退兩難,但也不是說說就做的程度。

  「看在是同一個公會的份上,我就先問問你。」漢娜挺直腰板,雙腿跨開與肩同寬,「能否停止交戰,解開你的石化魔法。」

  艾芭葛琳大笑起來,蔑視道,「居然能在這時候說出這種話,真想看看你腦子裡裝的是什麼。不如把你石化後掀開好好看看?」

  漢娜不慌不忙,清澈的雙瞳直勾勾地注視她,「你自己也明白,你的石化眼對我沒用吧。」

  再說了,不看對方眼睛的戰鬥方式多得去了。

  艾芭葛琳並不打算正面回答,「你們不是標榜著同伴至上嗎?如果我告訴你我的石化魔法能夠遠端操縱你會怎麼做呢?我就從這兒下指令,讓公會裡那幾尊石人落個粉碎怎麼樣?又或是我從這兒逃走,把所有人變成石像呢?」

  她想起先前在公會掀起動亂時面前這金髮少女和格雷各自的反應,忽然靈光一閃。

  她稍微停了停,斜斜地俯視漢娜。

  「第一個人是格雷,你看如何?」

  漢娜的表情滯了一瞬,這細微的表情變化讓艾芭葛琳自信地揚起笑容。

  「你的弱點果真是格雷,真讓我失望,我還以為會有點難度……你可比想像中好懂啊。」

  「你要是能逃走,先後順序沒有意義吧」她極快地恢復平靜,「不過,也得你能從我面前逃走。畢竟你和妖精不一樣,沒有翅膀吧?就算真有翅膀……我也能一秒折斷。」

  金髮少女抬起頭,蒼瞳中早已不再溫存猶豫。她忽然散發出攝人的殺氣,那讓人快要窒息般的壓迫感讓艾芭葛琳屏住呼吸,渾身發涼,她能從少女的肢體動作中體會到對方是真的下了殺心。少女身後那古怪的黑色球體也充斥著古怪的異樣氣息,一點點蠶食艾芭葛琳的信心。

  她彷佛要證實自己是合稱妖精的存在,又好似在虛張聲勢。她縱身一躍,卻沒有因為重力墜落,而是像失去重量般浮在空中。

  只是簡單的漂浮術啊……

  漢娜不著痕跡地輕哼了一聲。她後退一步跨開雙腿,一個深蹲在雙足蓄力,加速魔法彈指捏來,她猛地一躍,再加上魔法加速,在艾芭葛琳根本沒能反應過來的零點幾秒裡從她眼前一閃而過,一個翻身落在她身後。

  艾芭葛琳也不甘示弱,控制扇子裡的黃色粉末聚集到漢娜四周。

  「妖精磷粉!」

  漢娜一感覺到將自己包圍的粉末忽然充滿攻擊意向便在身周建起魔法屏障,那屏障高築又向外展開,像迅速擴張的網一般罩住艾芭葛琳的磷粉魔法,緊接著收網拉回,不過幾秒就瓦解她的攻擊。

  艾芭葛琳立即作出後退動作。漢娜輕輕彈指,一直在她周遭的黑色球體得到命令咻地朝她飛去,艾芭葛琳本以為能輕鬆躲開,卻沒想那黑球兀然加速正中腹部——她居然給魔法重疊上另一重加速魔法!艾芭葛琳根本來不及反應就被一陣鑽心的疼痛襲擊,連保持漂浮術的餘力都沒有,徑直摔向地面。

  「被自己同伴的魔法打中的感覺如何?」

  這次換漢娜站在屋頂俯視她了。

  少女虛乎的聲音從高處穿下去,給在地上掙扎的艾芭葛琳更為沉重的一擊,她沒有騙她,她認得出這是菲利德的黑暗文字魔法,也清楚這魔法只有兩種解除方式,要麼就是等這個魔法耗盡,要麼就是對方主動撤掉,否則她要承受這疼痛魔法直到暈厥。

  漢娜掀起一陣微風托著自己緩緩落地,地上的灰塵也都被這風吹散。她踩著涼鞋,噠噠地走到艾芭葛琳身前,單腳跨過她的腹部,以勝利者的姿態盯著她驚恐的雙眸。

  「的確,妖精也會因為疼痛無法飛翔呢。」

  她以詠歎般的語調說著。

  漢娜朝她伸出右手,氣流在她掌前旋轉流動,逐漸疊成風的長矛,那綠色的魔法密度高到肉眼可見的程度,氣流交織衝撞的高鳴聲震得艾芭葛琳一陣暈眩,身上的痛楚疼得她只想掙扎卻害怕被長矛刺中只能強忍著不動。

  「你現在只有兩個選擇,死或是馬上解開露西他們身上的石化魔法。」

  艾芭葛琳不甘心地瞪著她。

  漢娜將那風鑄的長矛往下壓了壓,銳利的尖端一下劃破她頸部的皮膚。艾芭葛琳的感覺早已被渾身的疼痛遮罩,只感覺得到脖子一涼。

  「我現在可沒什麼耐心。」漢娜用冰冷的聲音陳述,緊接著那調子微微上揚了幾分。「我敢肯定我的手肯定比你下令粉碎石像來得快,怎麼樣,你要試試嗎?」

  「我……我解開!我解開!」

  艾芭葛琳早已在心理上落敗,她不敢去考驗眼前這個人的耐心也沒有自信去比速度。

  「馬上解開,別耍花樣。」漢娜沒有掉以輕心,依舊緊緊握著手中的武器,「我能在這麼多人中找到你,自然也能知道你有沒有解開石化魔法。你要是動了什麼手腳……你不會想知道後果的。」

  艾芭葛琳雙眸一閃,漢娜立刻感知到遠在公會的幾人身上的石化魔法被解除了,為了以防萬一她還多確認了幾遍,在保證沒有問題後,漢娜以沉重的一擊打暈了地上的艾芭葛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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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05孤雷獨鳴

  一直連接著格雷的追蹤型魔法絲線忽然斷裂,讓正趕回公會的漢娜亂了腳步,不得不半路轉向跑去找格雷,但還沒跨出幾步,一股強大的魔力忽然迸發,緊接著古怪的魔水晶已經從空中將馬格洛利亞全城包圍,她將魔法伸長去稍作試探,剛一觸碰就被那狂躁的魔力趕了回來。毋需多想,那斷然是拉克薩斯的魔法。

  她的直覺果然沒錯,就算打敗艾芭葛琳解救被石化的幾人,拉克薩斯也不會就此罷手,所以她才不斷強調需要艾露莎加入戰局之中。漢娜只能希望艾露莎有辦法儘快找到拉克薩斯了,因為她不管怎麼試探拉克薩斯的所在都會被另一股奇怪的力量推回來,她也無法解釋。

  不過對漢娜來說,當前還是先找到格雷要緊。

  漢娜剛拐了個彎就被從天斜飛而來的哈比撞上,險些被那衝擊力撞到在地。

  「哈比?」她抱住那只藍色小貓,「發生什麼了這麼著急?」

  「神鳴殿、會長他……會長他讓你回公會去、關於神鳴殿……」

  哈比似乎因為非得太快喘不過氣來,「會長讓你回公會!」

  這時候從頭頂上傳來重物落在木板上的聲音,漢娜抬頭一看,許久不見的洛基正攙扶著露西。

  「漢娜……」

  洛基低喃了一聲,剛和她對上眼就低下去頭去,面露愧疚之情。

  他無聲離去的事,漢娜的確是至今未明,也沒有當面對質的機會。她朝他點點頭,道了聲「好久不見」,又看向露西,關切道,「傷重嗎?」

  「打敗畢可斯羅後又遇到菲利德,魔力不足只好先躲,夠嗆呢。」露西勉強笑了笑,搖頭示意自己無事。

  洛基沒有接話,只是點點頭。

  「啊……露西。」哈比撲騰翅膀正準備朝露西飛過去,忽然又想起什麼似地緊緊抓住漢娜的手,「不對、漢娜快回公會啦!會長說要讓你破解拉克薩斯的神鳴殿……」

  漢娜皺起眉頭,指了指天上的魔水晶詢問道,「是指那個魔法嗎?」

  「哎!」

  可是……她也是第一次見這種魔法啊,況且這魔法個人特色太強,她找不出相應的組合套路,只怕是拉克薩斯獨創的魔法,這類魔法若是沒有相關研究資料,那麼除了本人之外沒人能解除,只有用更強大的力量破壞掉。

  畢竟是這麼大型的魔法,能夠一舉破壞的人應該很稀少吧。

  「那個魔法我也無能為力……除非打敗拉克薩斯、抱歉,我現在有更在意的事……」漢娜結巴著,伸手摸了摸哈比的腦袋,「能麻煩你回去告訴會長嗎?」

  「可是……」哈比欲言又止。

  「格雷那邊沒事。」洛基忽然插|入兩人的對話中,他架著露西從屋頂上跳下來,落在地面。他清楚漢娜在擔心什麼。「我們就是從他那兒過來的,雖然被困在菲利德的術式裡,又因為畢可斯羅的緣故受了些傷……但總體來說沒有大礙。」

  他在描述的時候,似乎還不忘損格雷幾句。

  「我打算先把露西送回公會,畢竟那兒比較安全,漢娜……一起吧。」洛基盡力表達自己的善意,「那時候的事,我會找個合適的時機……」

  漢娜反應平靜了許多,她輕輕嗯了一聲,又低頭對哈比說,「我們先回去。」

  哈比搖搖翅膀飛出去,漢娜使用加速魔法緊隨其後。藍色小貓對馬格洛利亞十分熟悉,躲過不少需要繞彎的高大建築徑直沖進公會二樓,她小跑幾步,從小閣樓上跳了下去,正巧落在蕾比身後。

  「漢娜,你終於來了……」蕾比摘下眼鏡,終於松了口氣,但不過一會兒她又緊繃神經,僅僅握著自己的雙手,「納茲和伽吉魯剛走麼多久,希望他們能在神鳴殿發動前阻止拉克薩斯……那個魔法運用了生體連結……

  「對施放中的魔法做出攻擊就會遭到相同的反擊嗎……看來很難直接擊破了。」漢娜自言自語般低呢。能把獨立性極強生體連結魔法與自己的魔法結合起來,這拉克薩斯也是個不容小窺的魔導師。她每每往深處多想一分,對於能打敗拉克薩斯的自信就減損一分。

  「沒事……會長讓你根據拉克薩斯研究神鳴殿的資料試著找出其他破解方式。」

  「我無法保證能破解它……」

  但是,有相關資料的話……或許還能能找到些頭緒。

  漢娜用手指指腹碰了碰嘴唇,正準備詢問資料存放處,一摞資料忽然出現在她視線中,她剛抬頭,還沒仔細打量那名粉發的中年女性,對方就把紙質的資料塞到她手裡。她看了一眼密密麻麻的文字,又將視線轉向那名讓人感覺有些冷淡的女性。

  「啊……這位是波琉西卡イモ、Fairy Tail的顧問藥師。」蕾比連忙做起介紹,緊接著湊近漢娜耳語道,「是個有些嚴厲的人。」

  「我聽得到。」波琉西卡閉起眼睛淡淡插了一句。

  「對不起!」蕾比繃直後背大聲道歉,像機器人似的刷地抬起手,「那個、會長在醫務室休息……我給你帶路……」

  波琉西卡朝蕾比點點頭,靜謐無波的赤眸向漢娜掃來,一動不動地定在身上。

  「你也不屬於這裡吧,和艾蒙一樣。」

  漢娜眉頭一緊,想也不想就追問她,「你這是什麼意思?」

  過後才發現自己應該問的是她如何發現這一點。

  「字面上的意思。」波琉西卡靜靜地笑了笑,「既然能寫出《島式魔力吸收理論》,應該不會比艾蒙差到哪兒去吧?好好看看那些東西,總會找到破綻。」

  漢娜咬了下唇瓣,戴上之前塞進腰包裡的露西的風速眼鏡,不過幾秒就把手中的資料翻完。隨後,她睜大眼睛,不太確定地問,「這字跡……」

  「沒錯,這是艾蒙和拉克薩斯一起完成的魔法。」波琉西卡給出肯定答案後,招招手讓蕾比領她去找馬卡洛夫。邊走還不忘對身後呆愣的漢娜給予鼓勵性的話語,「既然是兄妹,應該能猜得出那小子的想法吧。」

  漢娜習慣性想否定她的話,想要大喊出自己不可能超過那個天才哥哥,波琉西卡下一句話就傳進她耳中,「你不需要妄自菲薄。」

  這不是她是否妄自菲薄的問題啊!

  漢娜有口難言。

  她接觸這世界的魔法不過半年,還處於入門級的階段,而她的哥哥艾蒙早已失蹤五六年,假定他從失蹤起便來到這個世界,那他早就能將這世界大半的魔法摸透。她比那個男人整整少了五六年的時間,他們從一開始就不在同一個起跑線上,她要拿什麼和他抗爭?

  波琉西卡早就走遠了,漢娜再怎麼自暴自棄也無濟於事。

  她撲地一聲坐在地上,盤起腿扶正眼鏡,開始第二次第三次速讀,但仍舊一無所獲。

  城市中的魔水晶早已蓄勢待發,用不著走出公會漢娜就能感覺到它們狂躁地豎起倒刺彷佛下一刻就要爆發。時間已經不多了。

  漢娜把手中的資料往地上一放,懊惱地抓著頭髮。

  她真的無能為力,這麼短的時間內不可能破解這個魔法。

  如果……如果……

  如果能把魔水晶一口氣破壞,再把回饋回來的攻擊全部轉移到其他地方去……但自己的魔力真的能承擔起大規模破壞和轉移如此龐大的工程量嗎?原本就苦於魔力量過少不適於持久戰的漢娜這下更是苦惱。

  「沒有頭緒嗎?」

  洛基不知什麼時候坐在漢娜身旁,直至橘發男子開了口她才知道他已經回來了。

  漢娜思索了一下,最終苦著臉搖頭,沒有把剛才那個實現機率過於渺茫的想法說出來。概率小到幾乎無法實現的作戰,她實在無法說出來,因為她獨自一人無法承受失敗過後的代價。

  「波琉西卡正在幫露西療傷,蕾比……因為一些事先出去了。」洛基和漢娜一樣下意識隱瞞不利情報,他沒有說出馬卡洛夫會長被波琉西卡判定命不久矣的事。他開始轉移話題,「沒想到拉克薩斯會用把全城民眾當成人質這樣的手段……如果找不到拉克薩斯,你又無法解除神鳴殿,最後關頭需要公會的大家協力破壞那些魔水晶了吧。」

  「那個魔法結合了生體連結魔法……」

  「攻擊回饋嗎……如果是大家合作,傷害也會平攤開來。多少會受點傷,但至少死不了。」洛基擦了擦有些髒的臉頰,「活著才是最重要的事,不是嗎。」

  他說完這句話後,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漢娜聽見這話雙眸忽然一滯,隨即恢復了光彩。

  洛基和她的不同之處就在於,洛基首先想到的是同伴齊心同進,而她想到的是如何獨自承擔。

  她是該改掉這個習慣了。

  「我明白了。」

  「誒?」洛基可沒明白過來。

  「公會廣播在哪裡?」漢從地上站起來,扣緊雙手稍作活動。

  「頂層的小閣樓有一個……漢娜!」

  漢娜一躍而上,跑出二樓陽臺,又翻身往上跳。可惜她剛一碰到閣樓的校門就被浮著暗光的術式彈了回來,只得往回跳,這時洛基也追到三樓了。

  「又是菲利德的術式嗎。」洛基無奈道,他雙手叉腰,抬眼詢問漢娜,「說說吧,你想做什麼。」

  「像你剛才說的那樣,讓大家合力破壞天上的魔水晶,然後,我用我的魔法將回饋攻擊轉移到空地上。」漢娜故意讓口氣輕巧了幾分,事實上她一點信心都沒有。

  「這……能做到嗎?」

  「我的魔法中心是Cut&Paste,簡單來說是剪切和粘貼自己或他人魔法的能力……」漢娜越說越沒底,「理論上是可行的……」

  洛基抿抿嘴,猶豫了幾秒,「沃琳能使用念話魔法聯繫大家,但是範圍有限,我不確定他是否在能穿到公會的地方。」

  「念話……是心靈魔法。」漢娜二話不說低頭搜索,果然在遠處找到一張遍佈城市各處的魔法網路,那大概是那名沃琳正在使用念話魔法的波動,只可惜他的念話能力無法延伸到公會來。她當機立斷朝沃琳伸出自己的魔力,粗暴地闖進通訊之中才發現原來他們也正在討論各自出力破壞魔水晶的事。

  「是誰?!有一股不明魔力闖進來!」

  念話魔法的施放者剛一出口就有無數的質問聲砸向漢娜的大腦,她揉著太陽穴,急忙開口解釋自己的身份,被扯進通訊網路中的洛基也緊接著幫忙,兩人話語剛落,格雷的聲音就直衝衝朝她襲來。

  「漢娜嗎?你還好嗎?你在哪兒?」

  漢娜沒想到格雷會在這種狀況下擔心自己,她心虛地看了洛基一眼,正巧和對方玩味的眼神對上。

  她輕咳了幾聲後,開始傳遞心音,「我沒事,你呢?」

  「誒,還好,被你救了一命,你送的項鍊幫我擋掉大部分傷害……」

  兩人這一番對話後,大家疑惑不解以及恍然大悟似的心音忽然瘋狂地沖刷這漢娜。

  「誒,什麼狀況?!」

  「有奸|情!有奸|情啊!」

  「格雷你不能這麼做!拋棄還單身的同伴是罪惡啊!是罪惡!」

  「自己沒魅力就不要怪別人啦。」洛基也不忘參一腳。

  「……」

  漢娜相信大家是無意的。

  她相信。

  「都給我安靜下來!現在是開玩笑的時候嗎!」艾露莎忽如其來的怒吼聲將眾人拉回現實。

  本來還因為大家的「誤解」而沾沾自喜的漢娜也趕緊換上一副嚴肅的表情,「我聽到大家在商量同時攻擊魔水晶的事。我能夠轉移魔水晶的回饋攻擊,但需要集中注意力,因此無法參與攻擊活動……希望大家能相信我,把各自的方位告訴我方便我定位。」

  沒有一個人發出質疑。

  所有人在聽完她的話後,都選擇了馬上回饋自己的所在,並附帶著「說什麼相不相信」「我們是同伴不是嗎」之類讓人鼻尖發酸的話語。

  漢娜說不感動是不可能的。她曾經也和她所遇到的人們一樣,拒絕無條件相信他人。可她現在卻被一群熟悉亦或是不熟悉的人無條件相信著,只因為他們是同伴,多飄渺的兩個字啊,可他們依舊選擇相信。

  這對於Fairy Tail的人們來說或許習以為常,對她來說卻曾是世間最難以邂逅之事。

  耳中斷斷續續傳來眾人分配任務的回饋。

  漢娜叫下洛基,坦白道,「雖然我信誓旦旦的說能轉移攻擊,但其實心裡也很沒底……你也知道我的魔力比起普通魔導師來的少……洛基,可以麻煩你……」

  「把那些羅裡囉嗦的解釋和敬語去掉,想讓我做什麼就直說,否則我可不幫忙。」洛基揚起燦爛的笑容來,「順帶一提,我的真名是雷歐。」

  「對我來說,你只是洛基。」漢娜也忍不住笑出來。她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再次張開時,雙眸已經不存猶豫,「把你的魔力借給我,洛基。」

  洛基的笑容越發迷人,「樂意至極。」

  耳畔傳來的是眾人的倒數計時。

  漢娜隨著這倒計時,開始緩緩向城市輸送魔力,她要張開一張巨大的網,籠絡住魔水晶的反擊,保護她的同伴。

  在數字達到零時,漢娜在公會頂端向馬格洛利亞主城望去,各處膨脹的魔法波動像炸開的花火,各式各樣的魔法幾乎在同一瞬間擊向天空。環繞城市的魔水晶霎然之間爆炸開來,彷佛是宣佈祭典開始的盛大煙火。

  魔水晶上的生體連結魔法同時產生反應,強力的電流從粉碎的魔水晶中迸出,襲向各處。

  單體的回饋攻擊極其輕易便被化解,唯有艾露莎一人獨攬的上百個攻擊讓漢娜的Cut魔法近乎崩潰。她的魔力以無法想像的速度迅速流逝,這時洛基的魔力像溫暖的液體般流進她體內,又通過她的指揮緩緩流出體外,來回數次才終於抗住那個巨大的反擊。

  她操縱著魔力將最大的一波反擊彈向無人的空地後,終於因為魔力枯竭失去站立的能力。

  唯有至遠處,覺察神鳴殿被破解的拉克薩斯孤獨的吼聲,彷佛還在耳畔迴響。


Chapter .06幻想之曲

  激烈的內戰比漢娜想像中結束得快。

  在她魔力終於恢復到能站起來的程度時,大家已經開始在為待會的幻想曲做最後準備。

  漢娜勉強下了床,站立時卻止不住雙腳發顫。

  「漢娜還是好好休息吧。」同樣因為魔力耗盡不得不躺在醫務室的米拉傑笑嘻嘻地勸阻漢娜,「要是再倒下,波琉西卡イモ會生氣的說,之前被她狠狠拍了腦袋呢。」

  「我好歹還能站起來,米拉你可是只能躺著啊。」漢娜笑著打趣她,自己卻剛邁出一步就腿軟坐回病床,她無奈地撐著被單,哀歎道,「對不起,我收回剛才那句話。」

  米拉傑笑出聲來,「真是的。」

  漢娜索性往後一倒,撲騰一聲躺在床上。

  醫務室裡只有米拉和漢娜,兩人一不說話,就只剩下時鐘滴答滴答的聲音了。那聲音不急不緩地響奏,沒有多久,她就覺得耳朵裡只聽得到這聲音,大腦好似要變成一個鐘錶了。

  「好無聊……」她長歎一口氣,細碎的聲音擠交織在指針前進的聲音裡。「好想去看晚上的幻想曲……米拉不覺得可惜嗎?」

  「我的話沒關係啊。現在大家都忙著呢,我不想給他們添亂,而且前幾年都參加過……對漢娜來說倒是可惜了些,畢竟是第一次。」米拉傑看起來似乎真的不太在意,她繼續咯咯笑著,「無聊的話,我唱歌給你聽吧。」

  「唱歌就下次吧,米拉。」洛基忽然推開門走了進來,用俏皮的調子說道,「抱歉,我得把你的觀眾帶走了。」

  「誒——好過分啊洛基。」米拉傑打趣道,搭在肩上的白色長髮隨著她側頭的動作滑了下去。「那我豈不是要一個人了。」

  「抱歉抱歉,波琉西卡イモ只給了漢娜的出行許可喲。」洛基走到米拉傑病床旁,他摘下墨鏡,眼神溫柔的出水,「我下次會好好補償你的。」

  「洛基真是一點也沒變啊。」米拉傑既沒答應也沒拒絕,只是笑笑扯開話題。

  漢娜看著他們倆的笑容只覺得頭皮發麻。

  「對了,漢娜,會長有東西給你。」

  正和米拉傑對笑的洛基忽然想起了什麼,返回門口去抱來一個巨大的木盒。漢娜從床上坐起來,洛基順勢放在床尾的空位上,哢噠一聲打開銅扣,像揭示神秘藏品似地緩緩掀起蓋子。

  「光輪2000……」

  漢娜看著便愣住了。

  那是屬於她那個世界的飛行掃帚,看起來十分老舊,木柄處散發著木香味,尾部則是特殊的墨藍色。漢娜抬起疲軟的手,小心翼翼地撫摸它,正巧在木柄尖端摸到了幾個字母。

  Emmon。

  她在心裡輕輕呢喃短短幾個發音,複雜的情緒一點點侵入心臟,既有些感動,又被隨之而至的怨念傾覆殆盡。

  「那是……艾蒙的東西?」米拉傑雙唇一顫,露出一絲無奈的表情。

  「沒錯,會長說這東西的主人是艾蒙,似乎是你哥哥?」洛基瞥了她一眼,似乎也很奇怪米拉傑這反應。

  「也只有他能給我這個了。」畢竟這個世界沒有使用掃帚飛行這一體系,自那把光輪2001折斷後她可是苦惱了好一陣子,不過現在也無所謂了,她體內舊的魔法脈絡早已被替換,只怕是沒法再用這掃帚飛了。

  漢娜雖是這麼想,可還是試著用自己那恢復得不多的魔力驅動掃帚。她目光堅定地凝視它,在找到合適時機時果斷命令它浮起來。沒想到這一試居然成功了,光輪2000緩緩漂浮在半空中。

  「騎著它就能飛了吧?我看艾蒙這麼做過。」米拉收回那副表情,又繼續溫柔的笑容。

  「現在魔力不足……」恐怖飛個百米就要掉地上去了。

  「那、果然還是要由我代勞吧。」洛基抬手行了一個紳士禮,轉身蹲在漢娜病床旁,「已經為您準備好觀看幻想曲的特等席,請上馬車吧,這位小姐。哦,對了,請原諒我不能用公主抱,某人會碎碎念的。」

  「是『他』吧。」米拉傑和洛基想到一塊兒去了,急忙用奇怪的笑聲揶揄她,「嘿嘿嘿嘿。」

  漢娜腦子轉得快,自然知道他倆在合謀調侃自己,但她不想戳破,便裝作沒聽懂,催促洛基,「我們快出發吧。」

  洛基背著她趕到城市主幹道上一棟不太高的建築頂端,到達時,幻想曲似乎已經開始,城市入口那兒一陣喧鬧,遊行用的各色燈光把遠處的夜空照得半亮,朦朧的光斑襯著夜色都籠上幾分曖昧。

  頂層沒有護欄,漢娜坐在邊沿的石階上,慢慢將腳放下去,浮空的感覺讓她一陣滿足。洛基沒有勸她把腳拿回來坐好,而是學著她的動作,跟著把腳放出去了。

  「可以抽煙嗎?」

  「嗯。」漢娜邊點頭邊奇怪洛基也會抽煙。

  洛基從西裝上衣口袋拿出煙盒,敲出一根放嘴裡,很快點燃了它。

  他深深吸了一口,唇間突出一絲青煙,很快被晚風吹散。

  一時無話。

  「其實啊、原本是格雷想帶你來的。」洛基抖掉煙灰,不知如何直入正題的他只好說著無關緊要的話語,「不過那傢伙根本抽不開身,啊,他今晚在第三輛遊行車上,貌似是和茱比亞的組合技,水和冰的組合契合度很高吧。聽說茱比亞在上次幽鬼入侵的時候迷上格雷,一直追著他跑……」

  「是嗎,我也很久沒見到茱比亞了。」漢娜聽出他在為接下去的話做事前鋪墊,於是就稍作敷衍。但心中卻不住亂了幾分——茱比亞對格雷有意這事她倒是不會介意,畢竟求愛是每個人的權利,只是忽然出現一個情敵,而那情敵還是自己頗有好感的女性,幾分尷尬是少不了的。

  「你倒是稍微表現得在意點啊。」洛基失笑道,止不住在心裡可憐格雷。

  漢娜調笑了幾聲,「我很在意的。」

  洛基沒繼續往下接,反是把煙放進嘴裡,又狠狠吸了兩口。

  街道上擠滿了人,熒熒燈光下,人群來回移動,樂此不疲,只有那喧鬧始終如一。夜空則是被寂靜的繁星覆滿,虛無空寂。兩人被卡在喧囂與寂靜之中,處境尷尬。

  晚風肆無忌憚地在耳邊穿梭,漢娜歪歪腦袋,剛過肩的頭髮隨風飄揚,她眯著眼睛,不知在想些什麼。洛基發現她的表情已經和從前不同,不是那種佯裝的溫和,而是發自身心的溫軟。

  「你知道一個人怎麼做才能被記住嗎?」洛基笑容微斂,「寫寫日記,或是找一個愛你的人。」

  他在看似無厘頭的幾句話中開始講述起一段漫長的回憶,長達兩年的、令人心酸痛苦的回憶。關於星靈,關於卡蓮,關於公會,關於露西……很多很多事。

  漢娜靜靜聽著,既不發表意見,也不隨意傷歎。

  洛基也只是做一個敘述者,講完了便停嘴不再說話,不求贊同,不求原諒。

  人群的喧囂夾雜著忽起忽落的魔法波動漸漸靠近,人們的興奮好像織成一股熱氣,蹭蹭地往上噴。

  漢娜把腳縮回來,下巴抵在膝蓋上,一句也不提洛基所說之事。

  「好像過來了。」

  打頭的是艾露莎的換裝表演,她在原地一轉,身上的華麗服飾忽然變成堅固卻不失優雅的盔甲套裝,無數長劍隨著她的動作舞動,圍觀的人群一下子沸騰起來,熱氣上沖的錯覺越發真實。

  漢娜看著精彩絕倫的表演也有些壓制不住心裡的小激動,緊接著她頓了一下,想起什麼似的用手肘碰了碰洛基。

  注意力正集中在表演上的洛基側過頭來,疑惑地「嗯?」了一聲。

  「『活著才是最重要的事』,聽到你這麼說的時候,我就覺得,已經足夠了。」漢娜站了起來,街道的燈光打在她身上時沒法完全著涼她的臉,看起來有幾分模糊,「過去的早已過去,你曾經無法釋懷的事也好,你曾令我感到難過的事也好,全都過去了,你能在夜晚入睡時感傷,卻不能無時不刻都活在感傷之中。城市還活著,同伴還活著,大家都在你身邊,這便足矣。我很高興自己能明白,也為你能明白而高興。」

  她這一番話,似乎不止是在對他說,更是在為己而言。

  洛基沉默了一會兒,忽然呵了一聲站起來,將捏成拳頭狀的手指向漢娜。

  沒有一杯美酒來陪襯,那就用擊拳做見證也好。

  「為擺脫過去的你和我。」

  漢娜勾起一抹笑,也將手捏成拳,輕輕在洛基拳上敲了敲。

  「為擺脫過去的你和我。」

  洛基正想繼續說什麼,忽然被飛擊而來的小顆粒砸中腦袋,吃痛的叫了一聲。他揉揉發疼的位置,順勢向發射點投去視線。

  格雷和茱比亞正用組合技做出一棟精緻的冰之城堡,並附帶著漫天的冰雨,而砸中洛基腦袋的,正是一顆「不小心」飛偏的冰粒。

  漢娜在看到那顆兇器後下意識往旁邊挪了一步,有意和身旁的人拉開距離以防止格雷誤會。發現她這一動作的洛基馬上露出傷心的表情——有幾分真假便不得而知了。

  「你看,我覺得自己還是挺有希望的。」漢娜眨眨眼睛,湛藍的雙眸在夜色下分外明亮,「所以,還是不要給自己找麻煩比較好對吧?」

  「等你有膽量在他面前表現得這麼明顯再說。」洛基無奈道。

  漢娜回以笑容。

  她將視線放回正在幻想曲遊行中的格雷身上,對方似乎也在觀察她的動向,一瞬便反應過來,回以笑容。

  漢娜有些訝異他們兩人的默契,逡巡間瞥見格雷身邊的茱比亞對自己投來複雜的眼神,她一愣,忙收斂笑意,卻也沒有逃避茱比亞,而是用更為柔和堅定的眼神同她直視,似乎想以此表明決心。

  茱比亞接收到她的回應,眼中的迷茫也一掃而光,她提了提華美的裙擺,朝漢娜優雅地屈了屈身。

  那意思似乎是,「我接受你的挑戰」。

  將一切收入眼底的洛基在直歎,「女人啊……」


Chapter .07化貓(一)

  格雷覺得自己陷入人生危機之中。

  當他抬起自己變成貓爪的右手,而路過的小女孩正蹲在面前目光炯炯地凝視自己時。

  幻想曲□□結束後茱比亞對他的熱情度又升了好幾個百分點,高到他還沒來得及換下演出服邊不得不四處躲藏以回避對方的過度關切。也不知是不是他傷害少女心的行為受到上天懲罰,才剛順利避開茱比亞他就覺得脖子一重腦子一懵昏了過去,醒來後便是這般處境。

  他試著集聚魔法,卻毫無反應。

  「喵咪,要跟我回家嗎。」小女孩穿著娃娃衫,手裡拿著一把小洋傘,臉蛋紅撲撲的十分可愛,她用軟綿綿的聲音道著陳述句式,毫不顧忌地伸手試圖抓住他。

  格雷迅速往後一閃,再次正視自己從雙腳著地變成四腳著地的事實。

  小女孩似乎對他這一動作感到不滿,她不高興地嘟起臉頰,猛地往前一撲。

  連話都說不了的格雷只能在尖銳的叫聲下從小女孩的側身跑開,他回頭看了她一眼,為防止再被飛撲只好扭頭跑掉了。

  格雷猜測這可能是某種魔法或詛咒,不管哪種都是他的弱項,他思索當前應該先去向會長求助,畢竟會長是聖十大魔導士,Fairy Tail的權威之一,至少能給他一個方向。

  說走就走。格雷一躍出巷,卻不想正好撞見換下戲服搭夥回家的納茲和露西,一路的居然還有漢娜。他急忙刹車,卻因為不熟悉貓的身體沒控制住,直直撞上漢娜的小腿,接著往後一翻變成四腳朝天的姿勢,格雷一翻身從地上爬起來,甩甩有些發暈的腦袋,殊不知用貓的身體做這一動作在路人看來十分可愛。

  「哇,好可愛。」露西自然是喜歡可愛生物,一看見毛茸茸的小貓就忍不住湊了上去,水靈靈的雙眼對上那雙暗色的貓瞳時又捂著嘴驚歎,「眼睛也是黑色的呀。」

  格雷見露西湊過來,心想她還是比較靠譜的人,讓她帶自己去找會長也是個辦法,可剛想開口就被另一邊湊過來的納茲和哈比嚇得趕緊停住。

  「誒,長得好黑啊。」

  納茲和露西一起蹲著圍觀他。

  開什麼玩笑,這兒有個能聽懂貓語的哈比,要是讓納茲知道自己變成貓了還不得被笑死。格雷當即決定緊緊閉上嘴,扭頭準備繞開他們,漢娜卻跟著在露西身旁蹲了下來,又一次堵住他的去路。

  「沒有項圈,是野貓吧。」少女低低頭,齊肩的頭髮從肩膀上滑下來,湛藍的瞳中混有一絲疑惑,「可是身上也太乾淨了……」

  「嘿……」納茲拉長了音符,忽然猛地朝那貓伸出手,格雷條件反射地往後一跳,納茲便哈哈地笑了幾聲,「肯定是野貓啊。」

  「納茲,你怎麼知道啦。」露西表示懷疑。

  「警惕性很強,一看就是個戰士啊。」納茲依舊是那傻乎乎的笑臉。

  「又是納茲的野獸直覺?」哈比捂嘴笑著。

  聽到這句話的格雷深感微妙,更加堅定不能讓納茲知道自己變成貓這件事。

  「我們快回去吧,今天一天真是累死了。」納茲起身伸了個懶腰,轉身準備離開。

  「不管它真的沒問題嗎?」露西一把拉住他的圍巾,納茲買反應過來,身體一晃差點摔倒。

  「憐憫戰士是件很失禮的事啊。」納茲扯回自己的圍巾,催促道,「快走吧,困死了。」

  「你是打算去哪兒睡覺啊!」露西起身叉腰,一臉不敢置信地質問道,「不會又是我家吧?」

  「露西你在說什麼呢。」納茲裝傻。

  「啊啊肯定又是啊!!」

  兩人一邊吵鬧著一邊走向回家的路。

  還蹲在原地的漢娜看了眼聊得不亦樂乎的兩人的背影,緊忙喊了聲,「那就在這裡分開了。」

  露西這才想起她,回過頭抱歉地對漢娜笑了笑,揮手說,「明天見。」

  漢娜把頭轉回來,又盯著眼前這只已經坐下的黑貓看。

  格雷原本在思考是否該求助於漢娜,畢竟比起另兩人,她的知識量要來得豐富,處事也更為冷靜沉著。但下一秒抬起頭瞧見漢娜這直勾勾的眼神,心底湧起一股不自然感,他不舒服地歪了歪腦袋,眼前的少女卻像是看到什麼奇妙的事般雙眸一亮。

  格雷覺得有點奇怪,又往左歪了下腦袋,漢娜眸間的那抹色彩更加濃厚,非要形容的話便是像嵌了顆星星在裡面。

  他正想再歪了一下,再看看漢娜這種表情,又立即被緊隨而來的羞恥感打斷。

  這緊要關頭他還在玩什麼呢。

  漢娜這時有些猶豫地伸出手,緩了幾秒才下定決心般朝他的腦袋放下來,格雷知道她要做什麼,沒有想躲的意思,只是待在原地不動。

  她輕輕碰了碰他的腦袋,確認沒有反抗後才又摸了摸,緩緩下滑的大拇指將黑貓柔軟的耳朵壓彎了些,那柔軟的觸感讓漢娜覺得皮膚發燙,好似有微小的顆粒在神經中衝撞。

  格雷眨眨眼,一臉莫名其妙地看著她,可惜黑貓的臉沒法表現出他的情緒來。

  漢娜又伸出手,指尖輕巧地在他鼻尖拂過,格雷猝不及防地打了個噴嚏,他用前爪抹了抹鼻子,不太高興地抬頭「喵」了一聲。漢娜立馬把掃騷擾他的右手縮了回去,對他抱歉地笑了笑,而後又覺得黑貓也無法理解什麼是抱歉,自嘲般地閉上咧開的嘴角。

  「喵。」喉間只能發出這種聲音後,格雷只覺得有股難以言喻的微妙感在腦袋裡盤踞。他一個大老爺們在這兒喵喵叫,怎麼想都覺得丟臉,還是說人話的時候舒服些。

  漢娜雙手按著膝蓋站起來,雙頰微紅著朝他擺擺手,「再見啦。」

  格雷忍著不叫,一股腦從漢娜腳邊繞過去沖到前面去擋住她。

  漢娜卻好像誤會他的舉動,忙退後一步,「抱歉、不要生氣……我剛才不該摸你……」

  格雷沉默了一下,不能說話不能用魔法,又礙於面子不想讓哈比知道……他要怎麼告訴漢娜自己可能中了奇怪魔法這件事?

  漢娜小心翼翼地繞開他,邁開步子走開了。

  格雷在腦子裡整理了一下少女的前後反應,不管怎麼想都是一副喜歡貓的模樣,與其在這兒糾纏,不如先跟著她,看她有沒有把自己帶回家的打算,等到了她家只要找出紙筆把事情說清楚就好了。格雷下定決心跟了上去。

  漢娜剛走幾步,一回頭就看見那只黑貓跟著自己跑上來,她一停下,它也跟著停下。她奇怪地盯了它一會兒,又扭頭往前跑了幾步,再忽然停下,那黑貓果然也跟著。

  似乎是計畫被發現,它一屁|股坐到地上,不安地左看看右看看,小小的身體扭了幾下,最後極為隱忍地「喵」了一聲。

  漢娜看得心都要化了。

  「你要跟我回去嗎?」她忍不住又蹲在它面前,也不管黑貓聽不聽得懂就開始碎碎念,「有食物有床,我還養了只貓頭鷹,你可以和它一起玩。」

  格雷看到她閃閃發亮的眼睛也是一愣。

  大概在她眼裡自己這貓的外表很可愛吧……不知道等她知道真相後會是什麼表情。

  格雷惡作劇心大起,安靜地點點頭,心裡卻在想像漢娜得知這貓是自己後的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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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08化貓(二)

  漢娜一打開房門,在她懷裡扭動了一路的黑貓馬上掙脫開她的手跳到門口的地墊上去了,它前爪邁了一步,又縮回來在地墊上踩了幾腳才往屋裡走進去。

  金髮少女正解開腰包,見它這番動作不免驚訝了一下,「真有禮貌……」

  可惜下一秒那黑貓的舉動便碾碎了她的稱讚。

  它居然跑進書房裡,一邊與貓頭鷹Grey尖叫對峙一邊跳上她的書桌打翻了她的筆筒和墨水瓶,那墨水瓶不巧正是圓筒形,一倒下便骨碌骨碌地滾下地,摔出一灘漆黑。黑貓卻好似還玩不夠,輕輕跳下桌,伸出爪子往地上的墨水按了幾下,又迅速踩著椅子跳上桌。

  「等、等等!!」漢娜尖叫出聲,桌子上還放著她先前寫到一半沒有收拾的筆記。

  可惜已經來不及了,那黑貓一爪按在漢娜的本子上,來回扭動不知在做什麼,Grey似乎是感受到漢娜的情緒,威懾般地朝它大叫了一聲,展開翅膀撲騰著,下一秒就嗖地飛到寫字桌上撞開黑貓,把它撞得摔下桌,在地上打了幾個滾才緩過來,還順帶把漢娜堆得高高的資料書和盆栽也全給弄到地上去了。

  漢娜走上去,怔怔地看著滿地狼籍和自己被黑墨水畫得亂七八糟的筆記,又伸手翻了幾頁,墨水已經洇透了好幾頁,早些日子寫的東西全糊成一片。

  漢娜只覺得頭暈目眩,那邊的兩隻卻還在相互示威。

  一山容不得二虎啊……她剛才是不是該克制住帶黑貓回家的衝動?

  也來不及了啊……

  「Grey,回去吧,待會給你弄吃的。」

  Grey不太高興地「咕咕」了兩聲,最後還是被漢娜無奈的表情逼回鳥架。

  黑貓見貓頭鷹走了,連忙又跳上桌子,前爪在漢娜被糟蹋得慘不忍睹的筆記本上按了按,又留下兩個黑色爪印。

  漢娜哭笑不得,伸手去碰了碰它的脖子,確認它不排斥後才抓著後頸托著屁|股把它抱了起來。它僵硬地伸了伸四肢,似乎想從漢娜手裡逃脫。

  「不要亂跑啦,打掃起來很麻煩啊。」漢娜自言自語地抱怨,黑貓卻一下安靜不動,好似聽懂了她的話。

  「嗯?」她改變了一下動作,單手將它圈進懷裡,解放的另一手輕輕在它下巴那撓了幾下,「你是不是聽得懂人話的貓妖呢?」

  說完懷裡的小動物就顫了顫,抬頭眨了眨漂亮的眼睛,朝她怯怯地「喵」了一聲。

  漢娜感覺心臟都慢了半拍。

  「開玩笑的開玩笑的……」

  身上一點魔力都沒有,不可能是什麼魔獸。

  她低頭又看了一眼正對自己眨巴雙眼的黑貓,小巧的臉,尖翹的小耳朵,怎麼看都可愛萬分。

  絕對不可能是魔獸啊。

  漢娜雙頰飄紅,又忍不住摸了摸黑貓的耳朵。Grey見狀更不高興了,伸著腦袋使勁拍翅膀,她安撫了好半天才平靜。

  漢娜先是幫黑貓洗了個澡,趁著它在浴巾裡撲騰的時候找了一個以前用來放雜物的木籃子,墊上靠枕鋪上小毛毯,這才跑去幫它擦乾淨身上的水漬,用熱魔法烤幹水分。全程中黑貓都表現得十分乖巧聽話,但總會若有似無地表現出不安和彆扭,漢娜也只當它是還不熟悉自己因而有些拘謹。

  她把黑貓放在籃子裡,自己則去溫了些熱牛奶給它喝,又給Grey割了幾塊兔肉,最後費了很大勁才把滿地墨水漬弄乾淨,雖是這麼說,淡淡的黑色印記仍是深深印在木質地板上了。

  黑貓不知什麼時候跑出它的小窩,往跪坐在地上的漢娜身旁一坐,前爪的小肉|球小心翼翼地按在她的大腿上。

  「不要搗亂哦。」漢娜把它的爪子扒了下去,自顧自地收拾起清潔工具來。

  黑貓一愣,雙爪都按了上去,一副要往她身上爬的模樣,它著急地喵喵叫,爪子時不時擺來擺去,尾巴焦躁地甩了又甩。

  漢娜再怎麼知識淵博也不懂貓語,只能安撫地撫摸它的後背,「不喜歡牛奶嗎?」

  它急促地叫著,她不明白它的意思,也只能一邊收東西,一邊繼續撫摸它,纖細的手骨從它凸起的骨頭上一路往下,輕輕掐住它的尾巴。黑貓一個激靈縮回自己的尾巴,從她身上跳了下去。

  漢娜被逗笑了。她把清潔工具放好後便拿上換洗衣物哼著歌走進浴室,原本一直跟在她身後的黑貓這時才恍然大悟似地扭頭跑掉了,又引得漢娜忍不住笑。

  她快速洗了個澡,把毛巾搭在肩膀上,以防止濡濕的頭髮沾濕剛換上的睡衣。

  這時已近午夜,正是Grey活動的時間,Grey站在窗戶邊用尖嘴啄了啄窗玻璃,漢娜便明瞭地開窗讓它出去。

  黑貓這時候正乖乖地盤坐在木質的餐桌上,一看到她走進忙站了起來。

  漢娜輕輕「噓」了一聲,「安靜,這個時間大家都在睡覺,不能打擾別人哦。」

  它低下頭失落地嗷了一聲,爪子在桌上撓了幾下。

  「我們明天去買玩具好不好?」漢娜朝它的前爪伸出手指,它撓桌的肉墊便貼到她手指上了,軟綿綿的觸感讓漢娜心裡也一陣柔軟。

  「你喜歡什麼樣的名字呢……月份?顏色?顏色好了,剛好能和Grey配起來……Black會不會太普通了啊……」

  「喵!」它倉促地叫了一聲。

  「不喜歡嗎?」

  黑貓急忙搖頭。

  「嗯……」漢娜撐著下巴,粉色的嘴唇嘟了嘟,忽然想到什麼似地笑起來,「Buster?」

  黑貓頓了頓,慢慢轉開腦袋和她錯開視線,又歪歪腦袋,輕輕低了下去。

  「也是,不太好聽呢……果然還是Black吧。」漢娜看它一副在深思熟慮的模樣,不由得把撓著它爪子的手指挪到它臉上,就著略微嘟起的臉頰畫圈。

  「喵喵……」黑貓拉著長長的聲音,像撒嬌一般。它一邊往旁邊退以躲避少女的|撓,一邊用爪子拍打她的手,好似在叫她住手。

  漢娜玩心大起,把手臂當做枕頭躺了上去,打圈的手指又挪到它下巴那兒撓癢似地轉了又轉。

  「喜歡Black就一聲,不喜歡叫兩聲。」

  「喵。」

  「那就叫Black啦。」漢娜高興地說著,手上的動作卻沒有停住,毛茸茸的觸感在指尖傳遞,她發現自己有些玩上癮了,而黑貓似乎也不像一開始那麼抵觸。

  「我想看點書呢,啊、還有日記。」漢娜站起來,拿了書本和筆記本又繞回餐桌上,「Black,你要出去玩嗎?」

  Black沒回聲,蜷縮身子趴在她高疊的書旁。

  「要陪我嗎。」她翻開已經寫去一半的厚本子,提筆開始寫今天的日記,「真體貼呢,納茲說你是個戰士,我看還要加上紳士吧。」

  「喵。」Black不好意思似地張了張嘴。

  這一天發生的事情太多了,一日中所經歷的一幕幕伴隨著剛組織出來的文字在漢娜腦海中重播。她不停地寫著,黑色的文字隨著她的動作在白紙上印上深深的痕跡,整齊地排列著,她翻了一頁又一頁,屋子裡一時只剩下唰唰的書寫聲。

  待她寫完所有停下筆,已經是淩晨一點,漢娜伸了個懶腰,發現Black還是趴在原來的位置,只是已經換了個姿勢。

  Black兩隻前爪並排放著,圓圓的小腦袋放在上面,眼珠子一動不動地盯著她看。漢娜滿溢溫軟的藍眸和那雙黑色貓瞳對了上,它才驚覺地抬起頭來。

  「Black想休息嗎?能自己回籃子那嗎?」漢娜合上筆記,又拿了一本書攤放在面前。

  「喵??」Black猛地站起來,似乎有些驚訝,它繞過那本書,走到漢娜面前,來回踱步。「喵、喵。」

  「怎麼了?」漢娜有些摸不著頭腦,只好捏著它的後頸把它放到原來的位置去,可才不過幾秒,它又繞到面前來,抬頭對她嗚鳴,接著,它跳下餐桌,往漢娜的寢室走過去,喵喵叫了幾聲,又繞了回來。

  漢娜失笑,「是想叫我去睡覺嗎?」

  Black迅速點頭,下巴一點一點的模樣可愛極了。

  這只貓也太通人性了。

  漢娜覺得有種說不出的古怪感,可始終無法從它身上探查出魔力或其他異樣波動,遲疑了會兒便也放下心來。

  「可是我不想睡覺呢。」漢娜裝模作樣地露出為難的表情,「Black有什麼辦法讓我睡覺嗎。」

  Black跳上餐桌,焦躁地拍打桌面,尾巴又開始無意識地打卷。漢娜不說話,捂嘴偷笑地看著它煩惱的樣子。

  沉默了會兒,Black好像終於想出辦法了,用後腳穩住身體,前爪朝她張開來,好似在向她討要擁抱。

  你這小短腿怎麼抱啦。

  漢娜憋笑憋得快內傷了。她配合地湊上去,正想把它抱起來,Black卻忽然把雙腳一放往前一邁躲開她的手。

  這時漢娜湊得極近,Black輕輕抬頭就能蹭到她的下巴。

  它看著她,黑瞳裡混雜著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看得漢娜有些恍惚。

  忽然,它伸出舌頭,輕輕舔了舔少女下巴的肌膚。軟糯的觸感讓漢娜嚇了一跳,頭猛地一低,雙唇不偏不巧和正準備舔第二下的Black的舌頭碰上。

  Black呆住了,漢娜也滯了一瞬,但腦中瞬間的空白又被席捲而來的欣喜和羞澀鋪滿。

  「咳咳、既然Black這麼犧牲,那我就去睡覺吧。」

  Black還沒從震驚中恢復過來,漢娜止不住耍小心機的想法,趁機抱起它又親了一下。

  Black被她這一親好像終於恢復意識了,不知為何賣力地掙扎著,沒一會就掙開她的手掉在桌上。換做平時,這麼一摔之後貓應該會馬上站起來退開,可Black現在卻用前爪緊緊捂著臉在桌上滾了一下,保持著蜷縮的動作很久都沒有動。

  漢娜一臉迷茫地在他肚子上戳了一下又一下,遲遲沒有得到回應。


Chapter .09化貓(三)

  這是漢娜來到這世界後第一個有人相伴醒來的清晨。畢竟她和grey的生物鐘結構不同,她醒來時grey往往還沒回來。

  話說、應該說是有貓相伴才對。

  渾身漆黑的小貓安靜地坐在枕頭上,小巧的前爪有節奏地在她頭上輕輕撓著,一下又一下。

  漢娜一睜眼看見的就是它舉著爪子正欲下壓的場景。

  「black……」

  磁性的笑聲隨著喉部的震動躍出,漢娜伸出食指,正好和它壓下來的爪子碰上,black嚇了一跳,條件反射地縮緊肩膀,睜大了眼看著她。

  被嚇到的反應也可愛極了。

  漢娜不知第幾次告訴自己收養它真是太值了。

  她伸手環住black,一下把它撈進被窩裡,它緊張地翻騰著,直到漢娜用下巴抵住它的腦袋才慢慢安靜下來,但一安靜下來,身體又都僵硬了。

  「昨天累死人了啊……今天賴床一下也沒事吧?等grey回來我們再起床……」漢娜呢喃著又覺得有些困了。

  砰砰砰——

  輕緩的敲門聲卻把她從困倦中拉了出來。

  漢娜猛地睜開眼,伸手把身體撐了起來,原本在她懷裡的黑貓也因這一忽然的動作掉下來,摔進柔軟的被子裡。棉質的被子比起木質的地板來要來得澀,它翻了兩次才翻正過來,抬起小腦袋望著漢娜。

  仰望的視線使它第一眼便看見少女的脖頸,青色的血管在慘白的膚色下分外明晰,讓人有想要啃噬的衝動。

  它搖了搖腦袋,不讓自己再亂想。

  「這麼早就有人來……」

  漢娜對此略感驚訝。

  她在這個世界認識的人除了屋子周圍一些店鋪的店長店員,就只有fairytail的人了,而關係好到能來竄門的更是少之又少——非要細說也只有露西蕾比這些同性友人了。而她怎麼都想不出有什麼事情需要讓露西蕾比大清早跑到她家門口來敲門,尤其是在經歷那樣一場大戰之後,大家都精疲力盡,渾身是傷。

  她揉了揉眼角,伸手要撓black的下巴,剛碰一下就被它躲開。它「喵」了一聲,跳下床,遠遠躲開她了。

  漢娜拍了拍臉,讓自己看起來精神一點才去開門。

  「請問哪位?」

  木門拉開的瞬間,映入漢娜眼中的卻是意想之外的人。

  「茱比亞?」漢娜疑惑地驚歎。

  茱比亞則黑著臉,「我找不到格雷大人,格雷大人不可能在漢娜小姐這裡的……」

  聽似陳述句,實則是為了得到漢娜肯定的回答。

  「並沒有哦。」

  漢娜似笑非笑。

  茱比亞松了口氣,面部肌肉又立即緊繃起來,沒過幾秒又軟了下去,神情沮喪的對漢娜說,「我覺得……格雷大人在躲著我。」

  漢娜愣了愣,也不知道說什麼好。幾次張口都沒找到合適的話。

  「這件事……我覺得你不該來問身為情敵的我。」

  打著哈欠走到漢娜腳邊的black聽到這話忽然頓了頓,一看到茱比亞又跟見鬼了似的咻地一聲逃回屋裡去了。

  「漢娜小姐養的貓嗎。」茱比亞似乎是因為尷尬,正嘗試岔開話題。

  「是的,抱歉,那孩子有些害羞……」

  「茱比亞才該道歉,打擾漢娜小姐休息了……」

  「不會不會……」

  這被各種敬語填滿的對話,讓漢娜也跟著有些尷尬起來。她一直覺得情敵見面會是兵刃相接的狀況,卻沒料到會是這樣,過分客氣了。

  「那麼,茱比亞先告辭了。」

  「請慢走。」

  漢娜目送了茱比亞一段才關上門,重重地歎了口氣,慢慢走到餐桌邊坐下。

  black這時跑過來,跳上桌子,前爪壓著她的手背,輕聲嗚鳴。時不時歪下腦袋看漢娜的模樣好像在擔心她,讓她心裡一暖。

  她伸手揉了揉black的頭,輕聲念道,「black比grey溫柔很多呢,grey這種時候只會啄我的手討要食物……」

  black一頓,順著她的手臂踩上去,輕輕伸出頭去,舔了舔她的嘴角。

  漢娜揚了揚嘴角,扭頭用鼻尖蹭了蹭black的鼻尖。

  「我該去公會找找工作啦,black要待在家裡嗎?」

  black一聽這話猛地一後退,搖了搖頭,又用爪子不停做著按壓她手背的動作。

  漢娜奇妙的發現自己居然能懂這小東西的意思,它在叫她別去工作呢。

  「放心吧,我只打算找些文書類的工作。」話一說完漢娜便覺得古怪,她對一隻小貓說這麼多幹嘛呢。

  「喵。」得到的回答是black表示贊成的叫聲。

  可惜天不如人願,當漢娜準備就緒到達公會任務佈告欄前時,最後一份文書工作已經被其他人接走,她只能滿臉懊惱地繼續尋找對身體負擔較小的工作。

  「誒,漢娜?」正好到公會來的露西驚訝地叫住她,「這麼快就要開始工作了嗎?身體還沒好吧?」

  「露西。」漢娜露出笑容,「本來打算找文書類的工作,可惜來晚了。」

  「那不是正好。」露西單手叉腰,手臂上還綁著繃帶,「趁機好好休息嘛。」

  「一閑下來就覺得怪怪的……」

  「也是呢……啊,這不是昨天遇到的那只流浪貓嗎!」露西一看見乖乖坐在漢娜腳邊的黑色小貓,說話的語調就提高了幾度,「好可愛……你把它帶回家了啊。」

  「是啊,太可愛了,忍不住就……」

  「嘿……我還以為是個獨自生存的戰士呢,結果只是只家貓啊。」不知道從哪兒竄出來的納茲不客氣地伸手準備戳black,卻被它狠狠的反咬了一口。

  「喵!」

  「它在說『滾開!你這個噴火的傢伙!』呢,納茲。」哈比做著同聲翻譯。

  「哈……」露西詭異地一笑,「看來納茲到處亂噴火的事連貓咪都知道了。」

  black一聽見哈比的話就渾身一抖,急忙閉上嘴。

  漢娜眉角一皺,覺得哪裡有些不對勁,但又說不上來。


Chapter .10化貓(四)

  漢娜接下一份不太著急又十分輕鬆的解密類工作後便坐在酒吧那和米拉珍妮,格雷晃著腦袋向她示意自己想暫時離開,她心裡一軟,眯著眼睛說,「想去玩嗎?那就去吧,記得回來。」

  格雷感覺自己彷佛有什麼東西陷了進去,像是一團棉花慢慢陷進沙中那般。

  只是她一句普通的關切就能讓他這樣沉陷其中,彷佛將要窒息。

  烏魯也曾對他說「到哪去都行,記得回來。」

  但她卻不一樣。

  她的一句關切,一個微笑,都能讓他為之喜悅。

  他未曾想過自己會喜歡上誰。

  也未曾想過自己是這般喜歡面前這位女性。

  「怎麼了,black?」漢娜見它不動,坐在地上抬頭仰望自己,便弓下腰去碰了碰它的腦袋。

  在她溫暖的手指觸碰到它那圓潤小腦袋的同事,黑貓渾身一抖,飛快的跑開了。

  「這孩子……」漢娜無奈的低喃,

  「總覺得是在害羞呢。」米拉傑莞爾一笑,給漢娜的檸檬汽水續了杯,「來,繼續聊吧。」

  格雷按著記憶中的路線小跑到會長經常待著的資料室去,在書架之間轉來轉去,沒一會就找到身形矮小的老人家。他正盤坐在地上,眉頭緊皺地看著什麼。

  格雷並不認為現在馬卡羅夫會長有看書的心情

  自己的孫子襲擊公會傷害同伴,又被自己逐出公會,想必這位老人正在為此事而憂鬱著吧。因為這位強大而又敏銳的魔導師居然沒有發現他已經離他這麼近。

  他輕輕叫了一聲。

  馬卡洛夫這才猛地一抬頭,瞬間氣勢洶洶,在看到來者後又歎了口氣,恢復平常那副慈態。

  「哎喲,哪裡跑來的小貓。」

  格雷神色凝重的張了張口,從喉中瀉出的卻仍只有「喵」的叫聲。

  他歎歎氣,四處探探腦袋,看見資料室中心的桌上有一瓶墨水,便跑過去,跳上古樸的舊桌,學著在漢娜家那樣將墨水推到地上。

  馬卡羅夫疑惑地追來一探究竟,卻已經來不及阻止。

  墨水瓶砸到地上,立馬摔成碎片。

  格雷跳到地上,用尾巴沾了沾墨水,在地上寫起字來。

  他這一奇怪的舉動,讓正想把這黑貓送出去的馬卡羅夫停下動作,認真地看著他的尾巴。

  我是格雷。

  幾個大字一出現,馬卡羅夫被嚇了一跳,但多年經驗讓他迅速冷靜下來。

  「格雷?」

  黑貓迅速點頭。

  「你是被誰攻擊了才變成這樣嗎?」

  搖頭。

  馬卡羅夫和格雷都明白了彼此的意思,便開始用一人問話,一人點頭搖頭的模式開始對話。

  幾番對話下來,馬卡羅夫大體瞭解了事情的來龍去脈。他仔細在格雷身上探尋一番,卻只找到一絲奇怪的魔力波動,可那波動不僅全無惡意,反倒還以一副保護的姿態包裹著格雷的魔力。雖然令格雷段時間內無法使用魔法也變成動物的形態,卻以及其古怪的速度提高著格雷魔力的純度和容量。

  若是再這麼過一段時間,格雷將會得到相當大的進步。

  「這不是任何一種詛咒魔法。」馬卡羅夫思考了一陣,「倒不如說是增殖魔法,它在提高你的魔力。」

  格雷疑惑地皺眉。

  「它將你的體積縮小,變成一隻貓大小,又奪去你使用魔法的力量,想必都是為了這種奇怪的增殖。增殖魔法相關的文獻太少,我現在無法為你做什麼,但可以知道的是這種增殖是有限的,到這個魔法極限的那天你就會恢復原狀。」

  得知這個魔法不僅沒有傷害反而能使自己變強後,格雷倒是松了口氣,可他現在最關心的事,變成了什麼時候才能恢復。

  他的確是很想繼續這樣近地待在漢娜身邊,可以偷偷地觸碰她,親吻她,但以貓的姿態做任何事,終究無法讓他滿足,或者是,現在已經無法讓他滿足。

  「總之你先耐心等等,我再找找看有沒有相關記錄,或者看看有誰知道這種魔法。」馬卡羅夫像對待孩子般拍拍格雷的頭,格雷不太高興地從他手下鑽來出去。

  馬卡羅夫哈哈大笑,又轉口問道,「你現在在外頭流浪嗎?乾脆先在公會裡待著,等我看看能不能找出辦法……」

  格雷甩甩尾巴,有些尷尬地在地上寫下「hanna」。

  馬卡羅夫明白過來,用似笑非笑的表情看著他,拉著長調子「哦~」了一聲。

  格雷懊惱地用前爪撓了撓脖子——變成貓的他不自覺便這麼做了。

  他意識到自己做了件讓自己都覺得羞恥的事,索性故作鎮定地放下爪子,對馬卡羅夫會長點了點頭,轉身逃得飛快。

  格雷一離開資料室便回到漢娜身邊了,他喘著氣,抬頭望了眼和米拉說得正歡的金髮少女,他的心臟跳得飛快,似乎是因為先前跑得太快,又似乎並非如此。

  「喵。」

  然後他情不自禁地呼喚她。

  漢娜低頭去看它,用小腿輕輕蹭了蹭它的側身。

  「怎麼了?想回家嗎?」

  他搖頭。

  米拉傑探出身去,靠在吧臺上俯瞰那黑貓,「怎麼好像有點沒精神?」

  「是嘛?」漢娜推開椅子蹲下去,揉了揉他的腦袋,「昨天淋了點雨,不過沒什麼發燒的症狀我就沒帶它去看醫生。」

  「那要不要帶它去看看?」米拉提議,「你住的附近有一家寵物醫院,你知道嗎?」

  「路過過,我帶這孩子去看看吧。」

  格雷腦子一下就炸開了。

  開什麼玩笑?!歸根究底他就不是一隻貓,要是讓那些獸醫看出什麼問題就糟糕了!

  這下他搖頭搖得更猛了,更是從漢娜的手裡鑽出來,一副要趕緊逃跑的樣子。

  漢娜猛地掐住他的後頸,一把把他抱進懷裡。

  格雷再三掙扎都沒法逃開了,畢竟他無法用爪子去撓傷將自己抱著的人。於是只能任少女將自己帶到一家裝修浮誇的寵物醫院,讓那個性別不明的獸醫在自己身上摸來摸去,幸好對方是個庸醫,並沒發現什麼不對,只是說它「缺少活動,心情抑鬱」。

  漢娜因此為他買了個新的貓屋和一堆玩具,並用逗貓棒逗了他一個下午,他為了不讓她發現不對勁還得裝作自己很高興的玩樂著。

  見鬼的抑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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