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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 《(紅樓)紅樓之林母穿賈母》作者:微雲煙波【完結+番外】

☆、第58章

林如海這一年很是不好過,盯著鹽政的人實在是比較多,有的如同甄家一般,想要從鹽政上頭咬一口肉下來,有的卻不過是想要抓住甄家,和甄家支持的那一派的把柄,總之,林如海只覺得自身群狼環飼,一個個都不肯讓他安生。
    原本林如海就是打算自個忍了,如今,林如海可不敢這樣想了,反正他有渠道直接遞密折上去,因此,自個遇到的事情,都寫在密折上頭,遞了上去。會哭的孩子才有糖吃,你做了那麼多事情,上頭不知道,那也是白搭。
    何況,林如海不光是釣出了這麼多的牛鬼蛇神,還的的確確在鹽政上做了不少事呢!
    林如海也是狠心,為了盡早回京,遇上刺客的時候,竟是生生受了刺客一下。林如海身體本來就不算好,雖說那一下不是什麼要害,但是還是對他的身體造成了很大的影響,按照大夫的說法,林如海如果再勞心勞力的話,只怕壽元無多。
    林如海在折子裡頭很是大義凜然地喊著自個要鞠躬盡瘁死而後已,但是,但凡有點廉恥心的皇帝,在明知道臣子活不長的時候,還逼著人家為自個賣命,都是說不過去的吧!
    何況,若聖人真的這般對林如海了,其他人又該怎麼想,因此,聖人最終在派了太醫過去,確定了林如海的身體狀況不容樂觀之後,很是當機立斷地派了人準備與林如海交接。因為林如海遇刺行動不便,稍微挪動也會有損身體,因此聖人更是降下恩旨,許就地休養至來年春天,身體好轉之後,再進京述職。
    林如海自然在折子裡頭感激涕零了一番,心裡確實松了口氣。
    林如海的身體自然不是真的壞到了那個程度,卻是林如海自個服用了秘藥,讓自個的脈息變得更加衰弱,看著也是有氣無力。不過,這秘藥卻是當年林家先祖從一個神醫那裡得的方子,卻是有著龜息之意,在一段時間內,讓人的身體狀況下降到一定的程度,然後可以在這個期間好生調理身體,在調理期間,卻是忌諱耗費心力,需要少思少慮,等到秘藥藥效過了之後,反而有延年益壽之效。
    這是那個神醫開給林家那位靖遠候的續命之方,後來雖說秘藥方子留下來了,但是因為藥材非常珍稀,林家又不想大張旗鼓,畢竟懷璧其罪,這等秘藥,叫別人知道了,可不是什麼好事。因此,歷經幾代,這秘藥近兩年才算是勉強又配出了一份出來,林如海原本想著將這份秘藥留給林黛玉,後來卻是想著,若是自己沒了,只怕以林黛玉的性子,再多的秘藥也沒用,這一次,就借著遇刺的機會,將秘藥服了下去。
    林如海這些事情自然是瞞著林黛玉的,因為擔心往來書信中有什麼洩密之處,在給林母的信里也沒有明說,只說聖人許了他來年進京任職雲雲。
    林母看到信上說林如海遇刺,就差點沒暈過去,上輩子林如海也曾經遇刺,就是那一次之後,他的身體一日日衰敗了下去,最終油盡燈枯。
    不過,林母看得林如海說是如今已經將鹽政交接給了聖人新任命的巡鹽御史,林如海自個也就是頂著一個蘭台寺大夫的官職,如今正在揚州別院裡頭靜養。
    林母仔細尋思了一番之後,大概就猜測出了林如海的作為,一邊後怕,覺得林如海兵行險招,也不怕自個栽進去,一邊又是松了口氣。
    林母當年也是林家主母,那秘藥的事情也是知道的,當年她丈夫病倒,林家就打過那秘藥的主意,只是一直到林如海他父親不治而亡,裡面有兩味藥,硬是沒有配齊,想必這些年林如海肯定是將方子給湊齊了,如今算是破釜沈舟,掙出了一線生機。
    林母想明白之後,就放下心來,見林黛玉一番歡喜的模樣,林母也是露出了笑意:「玉兒這下可是放心了,再過幾個月,你父親就要進京了,到時候便可以父女團圓!」
    林黛玉歡喜地點了點頭:「嗯,我卻是好久不曾見過父親,也不知道父親怎麼樣了!」
    林母笑道:「回頭見到就知道了,你父親肯定也是惦記著玉兒你的!這次你父親進了京,肯定就是一直留在京中做官了,日後也省得再骨肉分離!」
    林黛玉眼中頓時露出了期盼之色,在賈家固然好,林母對她比對三春都要親近,林黛玉對林母也是極為孺慕,但是,終究這邊是賈家,不是林家,林黛玉心思也頗為敏感,偶爾做客其實沒什麼好說的,但是長期客居,難免叫人有些不自在,賈府再好,也不是自個的家,如今想到來年就能父女團圓,林黛玉頓時只覺得天都變得高遠了許多。
    林母自然能夠明白林黛玉的心思,這會兒也不多說,一邊惜春卻是說道:「林姐姐以後就要回家住了嗎,我們會想念林姐姐的!」
    林母笑道:「回頭我經常叫人來接了你林姐姐過來便是了,反正你林姐姐的院子,就一直給她留著,到時候你們林姑父要是不許,就直接將你林姐姐藏起來,不叫你林姑父看見!」
    三春都是抿嘴一笑,只道林母在跟她們說笑,不過,老實說,就算是林如海回了京,林黛玉只怕多半時間還是要住在賈府的,畢竟,林如海並無續弦之心,林黛玉需要一個女性長輩教導的話,林母就是最好的選擇。
    林母自然也想到了這一點,她琢磨了一下之後,發覺林黛玉管家的課程也該開始了。
    林如海進京之後,雖說家中有管家管事,外院的往來,林如海也能做主,但是管家理事之類的事情,總不能一直就是交給家裡的管家管事,難免他們會生出什麼想法來。
    因此,等到林黛玉回去了,這些總該能夠上手才好。
    林母這樣一想,很快便說道:「你們幾個年紀也不小了,再過幾年,也得相看起來了!」
    林母這邊一說,幾個女孩子都是紅了臉,林母笑道:「這有什麼不好意思的,這本是理所當然之事!女孩子家,無論是詩詞歌賦,還是什麼女紅針鑿,其實都是小道,咱們這樣的人家,風花雪月什麼的,卻是過不了一輩子的,總該學著管家理事才行!」
    林母盤算了一番之後,便道:「以後學堂那邊,功課減到半日便是,另外半天,你們就跟著大太太還有珠兒家的,先看著她們怎麼做,等回頭有些心得了,你們也學著上上手!別擔心出什麼岔子,都是自家人,就算有什麼麻煩,也不打緊的!」
    黛玉惜春也就罷了,黛玉是個比較清高的性子,對這種事情並不如何感興趣,至於惜春,卻是年紀小,對這種事情的意義也不怎麼瞭解,聽了之後,也不過是覺得有些好奇有趣而已,迎春探春卻是驚喜不已,她們都是庶出,雖說嘴上從來不說,一向也就是一副無憂無慮的樣子,整日里讀書寫字,跟姐妹們玩笑,到了林母這邊,哄著林母高興。實際上,哪有想不到自個將來的道理,只是女孩子家要矜持,平常不會開口就是了。
    迎春探春最害怕的其實是賈家想要如同對待當年的元春一般,將她們送進宮參選,而不是給她們議親。如今說到讓她們學著管家,頓時都松了口氣,只怕確實是想著讓她們將來嫁個差不多的人家的,不是做人家正妻,學什麼管家理事呢?
    林母也懶得多想,迎春探春可以說是可憐之人自有可恨之處,迎春是自個太冷漠,探春卻是太勢力,林母犯不著跟兩個不能自主的小丫頭計較,何況,她其實不打算插手迎春探春的婚事,她們上頭還有父母,自個這個祖母總是隔了一層的,至於她們未來如何,跟林母也就沒有太大干系了。
    至於惜春的事情,也是難辦,惜春終究是寧府的人,林母養著她,卻未必真的做得了她的主。
    反正如今林黛玉要學管家了,那麼,捎帶上三春也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至於史湘雲,她願意的話,也可以跟著,但是,她終究是史家女,這些出嫁之前的功課,自然得由史家那邊教導。何況,史湘雲巴不得多與賈寶玉多相處呢,賈寶玉聽說幾個姐妹除了讀書,還要跟著邢氏和李紈學管家理事,頓時就有些不樂意。
    賈寶玉最是煩這等事情,他自個缺不了這等富貴,反正想要什麼,自有人送到他面前來,可是,他卻是恨不得自個身邊的女孩子,一個個餐風飲露,不食人間煙火,只知道陪他玩樂才好。
    賈寶玉聽說之後,就跑去磨著林母,林母直接說了,幾個姐妹遲早要嫁人的,早學了將來出嫁之後就能用上,免得叫人糊弄了。
    結果賈寶玉又開始發瘋,說什麼為什麼要出嫁,大家長長久久都在一塊兒不好嗎?
    林母只覺得越來越不耐煩,林母對賈寶玉本來就沒有多少好感,原本不過是面子上裝著,反正她說幾句漂亮話就行了,如今賈寶玉卻是牽扯到了林黛玉身上,林母只覺得厭煩無比,耐著性子跟他解釋了幾句,說了你母親當年也是這般,你母親若是不出嫁,如何還會有你呢?總之就是不松口,好在史湘雲冒出來了,插科打諢糊弄過去了,賈寶玉很自然地在那裡將史湘雲當做心靈垃圾桶,絮絮叨叨了起來,史湘雲卻不覺得厭煩,反而將賈寶玉哄得很快笑灼顏開,兩人樂呵呵地玩樂去了。

☆、第59章

等到王氏發現自家兒子跟史湘雲快要形影不離的時候,已經到了年根上了。
    不是王氏不關心賈寶玉,實在是她無暇他顧,林母那邊教訓了她一通之後,勒令她要在臘八施粥之前準備出足夠的佛米佛豆出來,好送到鐵檻寺,水月庵,清虛觀那邊,施給那些冬日里吃不飽穿不暖的貧苦百姓。
    尤其,林母拿著薛家薛蟠打死人的事情,很是冷嘲熱諷了王氏一番,王氏差點沒嘔出血來,嘴上說什麼,咱們這樣的人家,打死個把人又怎麼了!
    林母直接就是冷笑,你打死自家的一個家奴自然啥事也沒有,按照這年頭的律法,頂多就是罰點銀錢的事情,若是這個家奴罪有應得,更是連罰銀都不會有,再不濟,也就是叫人嚼舌說一聲酷厲罷了!問題是,薛蟠打死的是什麼人呢?那個馮淵可不是尋常的百姓,可是鄉紳之家出身,什麼叫做鄉紳,準確來說,賈家在金陵,真要論起來,也不過就是鄉紳一流。這樣的人家,將人家的主人打死了,如何是什麼小事。
    林母說話很是不客氣,直接就道,賈家可容不下一個拿人命不當回事的兒媳,她若是真這般想,那麼,便是不顧賈家跟王家多年的親戚關係,賈家也不敢要她這樣一個兒媳了。
    王氏最終自然是偃旗息鼓,老老實實在佛堂跪經祈福,加上賈政聽說了消息,又是訓斥了她一番,尤其賈政在有人刻意的引導下,發現了王氏整日里使喚賈環抄經,更是大發雷霆,怒斥王氏不慈不仁,王氏只覺面上無光,最終窩在榮禧堂後頭的小佛堂裡頭,平常幾乎就不冒頭了。
    賈寶玉也是個沒心沒肺的,林母說了王氏在佛堂跪經祈福,賈寶玉便也不多問了,也想不到去探望王氏一番。反正如今賈政不管他,反而將心思放到了賈環身上。賈環之前被王氏逼著抄經,他這個年紀,也不懂佛經的意思,反正不過就是照貓畫虎,依著葫蘆畫瓢罷了,對於佛經裡頭的那些經義,那是一竅不通的,倒是寫的字卻是頗有些模樣了。
    賈政瞧了自然歡喜,擔心這個庶子叫佛經給移了性情,不許他再沾惹這些了,然後就每天盯著他讀書練字。
    小孩子家,哪有天生喜歡念書的,趙姨娘又不是李紈,她也不懂什麼讀書不讀書的,在她看來,賈環是榮國府的主子,將來自然能夠分到萬貫家財。何況,他要是想要做官,如同賈璉一樣,府裡頭捐一個官就是了,何必苦讀呢!
    在趙姨娘心中,讓賈環讀書可不是為了別的,而是為了多出來的月例錢財,她對賈環也是這麼說,如此一來,賈環這個年紀,如何明白讀書的重要性。小孩子喜歡的自然是玩樂,被賈政逼著讀書,自然是不怎麼樂意的,只不過賈政一向嚴厲,賈環也只是敢怒不敢言而已。
    最重要的是,賈環其實資質有限,真要算起來,比賈寶玉實在差遠了,因此,老實說,效果不是很好。賈政也不是什麼名師,並沒有多少耐心,不免心中失望,越發暗恨賈寶玉不爭氣。
    只是賈寶玉如今根本不能跟他提讀書的話,一說到這事,他就能嚇出病來,賈政再如何,也不能在死了一個賈珠之後,還拿賈寶玉這個嫡子不當回事,因此,難免有些灰心,因此,對賈環那邊也松了下來,賈環簡直是如蒙大赦。
    王氏那邊因為賈政對賈環的上心,因此,一時半會兒根本沒時間關心賈寶玉那邊如何了,只得變本加厲地折騰趙姨娘。趙姨娘也是無奈,王氏總能找到合適的理由,她一個奴婢提上去的賤妾,又能有什麼辦法,賈政一向擺著一副端方的面孔,只要符合規矩,不影響他紅袖添香,他是不會多管的。
    因此,王氏發現自個不過疏忽了一番,史湘雲已經跟賈寶玉形影不離,府裡頭已經有傳言,說是老太太那邊已經跟史家說好了,日後的寶二奶奶應該就是雲姑娘了。
    王氏差點沒氣死,史湘雲那個克父克母的喪門星哪裡配得上自個的寶玉!對林母更是心中生恨,只是一時間卻是無可奈何。這年頭,女人能夠依仗的無非就是娘家,丈夫還有兒女。
    王家那邊礙於王氏之前做的那些事情,很難在這種事情上為王氏撐腰。何況,王家人一個個還算清醒,並不會如同賈家那般,真將賈寶玉當做什麼寶貝鳳凰蛋兒,史湘雲的出身,嫁給賈寶玉,那絕對是綽綽有餘,王氏能找到比史湘雲更好的選擇嗎?顯然可能性不大!賈寶玉要是爭氣也就算了,偏生看賈寶玉的樣子,就算有些才學,估摸著也是大器晚成的類型了,到那個時候,黃花菜都涼了。
    至於丈夫,賈政的觀念從來跟王氏不一樣,就像是王氏想要給賈珠娶一個嫁妝豐厚的勳貴之後,偏生賈政看重的卻是李守中的女兒李紈,嫁妝沒幾個,還是個克夫的!何況,賈政從來不會明面上駁了老太太的意思,老太太只要有個合適的理由,這事也就這麼定下來了。
    兒子,那就更沒什麼好說的了,賈珠死了,賈寶玉年紀還小,能頂個什麼事,王氏只恨不得將最好的都給賈寶玉,也不會叫賈寶玉多費半點心思。
    元春如今更是差不多廢了,在宮中空耗年華,王氏偶爾想起,恨不得痛哭出聲。王氏當年深信自家女兒能做王妃,因此才忍痛將女兒送去參選,參加的還是小選,哪知道,最後各方角力之下,元春成了犧牲品,別說什麼側妃了,就撈到個女史的官位,這算個什麼,這等低品的女官,在宮中一抓一大把,誰都能欺負一下,王氏雖說更看重兒子,但是元春也是她生的,哪有不心疼的道理,只是,除了心疼,她根本無能為力。
    王氏不過是個五品的誥命,沒有林母的帶領,逢年過節連進宮給宮中的主子請安的資格都沒有,更別提有機會去見自個女兒了。以前的史氏,還會跟王氏一起往宮中送錢,疏通關係,好叫元春日子好過一些。換了林母,林母自然是巴不得叫元春自生自滅,最多過個幾年,去求個旨意,將元春放回來,到時候,一個大齡的女子,無非就是找個人家低嫁,或者是乾脆給人做填房繼室的命。
    王氏哪怕依舊相信元春的貴命,但是,想到女兒如今在宮中吃的苦頭,王氏就是心如刀絞。
    總之,王氏縱然心中有著千般的無奈,萬般的想法,沒人支持,她也是無可奈何,她這邊才在屋裡說了幾句史湘雲命硬的話,那邊就被林母提溜過去訓斥了一番。王氏想要叫下人傳播點流言什麼的,但是,她如今明顯失勢,哪怕老太太依舊寵愛賈寶玉呢,但是,賈寶玉明顯更親近史湘雲啊,自古以來,娶了媳婦忘了娘的事情比比皆是,誰知道媳婦跟老娘起了衝突,賈寶玉更傾向於誰?說不得將來就是寶二奶奶當家呢,何苦這時候就把人給得罪了呢?
    因此,王氏這邊暗示了下去,下頭的人嘴上答應著,回頭要麼陽奉陰違,要麼直接就跑到林母那邊告了密,總之,王氏這邊簡直是諸事不順。
    而那邊,薛家那邊也過了一個淒惶不安的新年。
    薛蟠是個傻大膽,雖說背了人命官司,薛王氏也是拘著他,不許他到處亂跑,薛蟠卻也沒什麼畏懼之心,也沒什麼後怕之感,依舊大大咧咧,嘴上連個把門的都沒有。
    薛蟠之前見SE起意,將英蓮給強買了回來,英蓮的確好相貌,但是,因著她的緣故,導致薛蟠吃了人命官司,無論是薛王氏還是薛寶釵,對英蓮心中都是沒什麼好感,有著遷怒之心的。雖說明面上母女兩人都很和氣,但是英蓮從小被拐賣,最是能夠感受人心好惡的,因此,難免有些戰戰兢兢,畏畏縮縮。
    薛蟠自然覺得不甚痛快,何況,他又不是什麼能夠從一而終的性子,不可能就守著英蓮一個人,覺得英蓮無趣了,自個又不能出去,便又叫下人請了當地有名的戲子或者是當紅的花娘上門取樂。瞧著英蓮連薛蟠也守不住,薛王氏跟薛寶釵只有更瞧不上英蓮的,要不是薛蟠還算是稀罕她,母女兩個恨不得將這個禍根再遠遠給賣了。
    薛蟠倒是能吃能睡,雖說拘束了一些,但是依舊沒心沒肺,玩得痛快,但是,人在外頭,哪有家中方便,臨近新年,便是那些窮得叮噹響的苦力,也要回家團聚,結果他們母子三人卻只能在客棧中停留,雖說對外有著合適的理由,但是,外頭難免有人嚼舌根,畢竟,這年根上,就算是離得比較遠,也該加緊趕路,回家團聚才好,誰像他們這般,不慌不忙,還在客棧長留的,這裡頭自然有些叫人惱火的猜測。
    薛王氏終究是女流,也沈不住氣,只有再寫信詢問賈家王家事態如何,心中惶急不安。而薛寶釵這邊也是無奈,她既然是頂著小選的名義進京,自然是在內務府那邊已經掛了名,若是在外頭耽擱太久,難免有些妨礙,薛寶釵卻是有著青雲之志的人,一心想著進宮,將來好做人上人,因此,雖說面上不顯,實則心焦不已,結果胎里帶來的熱毒又犯了,不得不取了一粒冷香丸才壓住,對著薛蟠,心中又是親近又是怨恨,原本頗有些圓潤的身量也有些消瘦了下來。

☆、第60章

而王子騰那邊,這會兒其實已經找通了門路,依舊找的是賈雨村。
    賈雨村在京中賦閒了一陣日子之後,就在甄家的舉薦下,先是在六部混了個差不多的職位,如今正好輪到金陵知府任期將滿,甄家那邊直接使了力氣,將賈雨村送到了這個位置上。
    甄家也是金陵大戶,跟賈王史薛四家也是相熟的。甄家原本也算不得煊赫,開國的時候,落後了一步,最終也沒混個爵位,甄家那位老祖宗另辟蹊徑,直接就想辦法進了內務府,雖說聽起來不好聽,那就是跟皇帝的家奴沒什麼區別。
    但是內務府這種地方,最是油水豐厚不過。畢竟,所有給皇帝乃至整個宗室準備的東西,都得在內務府過一次手。別說對那些偏遠的宗室,不得寵的皇親,即便是皇帝,內務府也是習慣於糊弄的,什麼一個雞蛋一兩銀子,一條褲頭補一下就要幾千兩的事情,從來都是有著悠久歷史的。
    甄家真正發家,就是從內務府開始,那位奉聖夫人原本自家丈夫也有個小官職了,雖說沒能給她求個誥命,不過也是官太太,結果聖人那會兒宮中連續好幾個皇子公主出生,內務府那邊一時半會兒湊不齊生辰八字還有各方面都符合要求的乳母,當時奉聖夫人的公公正在內務府任職,那時候,也顧不得其他,直接就將兒媳婦送進了宮。
    時也命也,奉聖夫人得以侍奉當時還是個尋常皇子的當今聖人,又陪伴著聖人渡過了很長時間比較艱難的日子,當今後來直接當著文武百官的面,言道:「此乃吾家老人!」從此奠定了奉聖夫人超然的身份。
    甄家那些年在內務府經營,也就是那時候,就跟賈王幾家搭上了關係,甄家後來能夠一帆風順,其實也缺不了賈王幾家的幫忙,互相之間也曾有過聯姻,雖說並非嫡支,但是勉強也算是姻親了。
    甄家如今捲入了奪嫡之中,自然更是得拉攏朝臣,原本就跟甄家有親的人家自然也不會放過。
    王子騰算是四大家族裡頭最出息的一個,甄家那邊自然沒漏過他,只是王子騰一向是個狐狸一樣的人物,甄家那邊若是沒有切實的好處,王子騰反正就是滑不留手,既不明確表態,也不肯得罪。
    因此,如今,甄家想著在金陵安插個自己人,因此將賈雨村送上了金陵知府的位置,妙的是,賈政那邊被甄家說動,又見得了賈雨村其人,覺得他才學極高,又精於官場事故,因此,直接就口頭上跟賈雨村聯了宗。
    如今賈雨村即將赴任金陵知府,薛蟠的案子自然也就落到了賈雨村手上。
    薛家沒了通政司的差事,自然是沒有太大價值的,至於薛家的錢財什麼的,甄家還真未必看得上,薛家真正的家財在於他們的生意,而甄家又不擅長這個,甄家扶持的那些鹽商,手面可比薛家還要闊一些。問題是,薛家跟賈家和王家都算得上是親戚,當然,最主要是王家,薛蟠是王子騰的親外甥,這就很有價值了。
    因此,賈雨村赴任之前,甄家那邊就給了他暗示,讓他到任之後,就將這個案子給結了,也算是給王子騰賣了個人情。同樣,也是抓住了王子騰的一個把柄,日後若是王子騰想要翻臉,這事翻出來,王子騰也沒好果子吃。
    王子騰那邊也不是什麼蠢人,知道接任金陵知府的是賈雨村之後,心中就差不多明白,薛蟠的事情算是過去了。雖說有些頭疼甄家這個人情該如何還,但是心裡頭卻也有數,他卻是不可能為了薛蟠這個外甥,將自家給賠進去的。
    雖說心裡有了底,就等著賈雨村去赴任了,不過,王子騰本來就有心給薛家一個教訓,因此,並沒有事先給薛家那邊說,倒是叫薛家母子三人一個年過得很不是滋味。
    林母在知道賈政竟是與賈雨村聯了宗之後,也沒有什麼反應,反正這事不過是口頭上一句話而已,又沒有改族譜,落到紙面上,官府那邊也沒有記檔,即便賈雨村膽大包天,做出什麼連累九族的事情,跟賈家也不會有太大干系。再有就是,賈政識人不明,日後叫賈雨村反咬一口,對林母來說,只有覺得痛快的份。反正賈雨村不是自家兒子舉薦的,那麼,即便是有什麼麻煩,也牽扯不到林如海頭上。
    這個年賈家依舊過得算不得熱鬧,最主要就是,少了賈璉他們兩口子,沒有王熙鳳插科打諢,賈璉忙前忙後,難免清靜了不少。
    賈璉他們兩口子在外做官,因為不過是七品的小官,也沒有必要年年進京述職,等到三年任滿的時候,再回京去吏部也就罷了。因此,夫妻兩個不過是早早寫了信,又命人將年禮送了回來。
    賈璉如今在外頭好歹也是個百里侯,一方父母,上頭雖說還有上司,但是,府城離得遠,人家也不會天天盯著你,因此,賈璉的日子其實還是比較好過的。
    賈璉自然沒有做官的經驗,不過,這年頭,誰天生就會做官了,很多讀書人四體不勤五穀不分,估計比那說什麼「何不食肉糜」的也強不到哪兒去,不過,科舉出頭之後,照舊能夠當官,多半也不會出什麼岔子。尤其,他赴任經過揚州拜見林如海的時候,林如海直接找了兩個師爺幕僚,塞給了賈璉。
    有這兩人從旁協助,賈璉自然沒多久就上了手。在榮府的時候,他只能跟著跑跑腿,如今卻能自個當家做主了,很快就享受到了其中的樂趣。他畢竟是大家出身,對於那些蠅頭小利並不在乎,因此,自然不會如何盤剝下頭的草民,再有,賈家本就是江南大族。雖說這年頭有規矩,說什麼官員不能在原籍任職,不過,金陵跟那邊雖說不是一個省,卻也離得不遠。賈璉一開始覺得下頭那些人不怎麼順手,乾脆直接寫信到金陵,從賈家旁支族人中挑選了一些人過去幫忙。
    賈家族人那是什麼樣的德性,硬是以毒攻毒,將原本那些盤根錯節的胥吏折騰得苦不堪言,最終只得老老實實低了頭,不敢再陽奉陰違,跟賈璉作對了。
    賈璉這一年考評雖說沒混到卓異,卻也混了個上等,自然是躊躇滿志的時候。至於王熙鳳,原本在家的時候,只有她捧著別人的道理,下頭那些婆子當面捧著她,背地裡頭卻是多有嚼舌的。如今,當地的那些鄉紳大戶,還有下頭小官小吏家的女眷,卻是爭先恐後地討她喜歡,王熙鳳很是享受了一番眾星捧月的味道。
    雖說那邊比起京城,根本就是鄉下地方,並不如何繁華,消息也算不得靈通,但是夫妻兩個都覺得頗有些得意之處,自然都生出了樂不思蜀之心,與其在榮國府那邊伏低做小,不如自個當家做主呢!
    夫妻兩個雖說原本因為之前的事情生出了一些齟齬,不過,如今王熙鳳也知道什麼能做,什麼不能做了,自然不會去插手那些不該插手的事情,免得耽誤了賈璉的前程。她本身是極為能幹,長袖善舞的性子,又善於持家,將他們手頭的產業打理得妥妥當當,著實是賈璉的賢內助,那邊的官員知道了王熙鳳的作為,都是對賈璉頗有些羨慕嫉妒恨的,畢竟,這麼能幹又很拿得出手的媳婦可不多見。
    賈璉對王熙鳳自然也是頗有情誼的,如今王熙鳳這般,兩人感情竟是如同當年新婚時候一般,好得蜜里調油,臘月的時候,王熙鳳只覺有些腸胃不適,胃口不開,找了大夫一摸脈,竟是懷上了,叫賈璉喜得跟什麼似的,正好也到了送年禮的時候,因此,直接又寫了一封信報喜。
    林母盤算了一下時間,王熙鳳懷的大概還是那個小名叫巧姐的丫頭,林母對巧姐可沒多少印象,王熙鳳很少帶這個孩子出來。不過,哪怕是為了看到王氏那個儼如吃了蒼蠅一樣的表情,林母還是很大手筆地叫下頭準備了一大堆的東西,什麼補品衣料,送子觀音,百子千孫圖,百子帳什麼的,幾乎裝了半船的東西,大張旗鼓地送了過去。王氏急得乾瞪眼,一方面擔心王熙鳳生出個兒子來,大房有後,另一方面,又是暗恨林母竟是這般大方,給了賈璉夫妻兩個那麼多好東西。
    再有,就是賈璉送來的年禮,給賈赦夫妻兩個的還有給林母的,都很是豐厚,然後給三春黛玉的卻是差不多,黛玉甚至還多了兩樣,畢竟,賈璉在江南那邊,的確是受了林如海不少照拂。至於給二房的,卻是只能說是過得去了,看著中規中矩,沒什麼差錯,但是卻也算不得用心,甚至可以說是有些敷衍了。
    即便是賈政都能看出來,這禮單上的親疏之分,何況是王氏,王氏慪得不行,當著林母的面,就忍不住說了幾句酸話。
    林母當時臉色不變,嘴上卻是看著輕描淡寫,實際上卻很是打了王氏的臉,王氏雖說不算什麼聰明人,但是也聽出了林母的言外之意,更是恨得咬牙。看著賈寶玉還一副沒心沒肺,還在那裡纏著林母,問鳳姐姐什麼時候回來的樣子,王氏陡然生出了一些灰心之意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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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春暖花開的時候,林如海終於進京了。
    雖說進京之前,林如海已經命人打掃修繕林家的老宅,但是,林如海並沒有直接回自家老宅,甚至就是直接在驛站歇了一宿,一大早就直接進宮面聖。
    為了不叫人看出來他身體已經大好,林如海甚至直接將許多頭髮給染白了,看著一下子老了十幾歲,不過,他本身身材清瘦,因此,並沒有多少頹喪之色,反而還是頗有些精神。
    聖人見得記憶中風采卓然的林如海,如今頭上已經有了不少白髮,臉上也沒有太多的血色,雖說依舊長身直立,並沒有什麼佝僂之感,但是還是由衷地感覺到,他已經不年輕了。
    聖人跟賈代善差不多同齡,幾乎是林如海的父輩,如今見得林如海如此,心中頓時生出一些悵然之意來,對著林如海也是緩和了許多,這邊林如海才叩拜下去,便命認賜座。
    林如海謝了恩,這才斜簽著在錦凳上坐下,老實說這樣其實很吃力,但是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誰也沒這個膽量真的當著聖人的面大咧咧地就坐下來,畢竟,這會兒早就不是宋朝之前君臣坐而論道的時候了。
    聖人自然不會在意臣子到底是個什麼感受,起碼坐著總比跪著強吧!見林如海坐了下來,這才嘆道:「數年不見,愛卿卻是辛苦了!」
    林如海趕緊說道:「為聖上盡忠,為朝廷效力,是臣的本分,臣不覺辛苦!」
    聖人臉上露出了笑意,說道:「愛卿的功勞,朕都記著呢!」
    林如海又是謙遜不已,這般君臣相得了一番之後,這才進入了正題。
    揚州數年,林如海對江南的情況自然是非常瞭解的,這會兒聖人問起,林如海心中快速組織了一下語言,就對著聖人緩緩道來。
    江南情況很複雜,那邊原本是太/祖的龍興之地,甚至當年□□想要定都金陵,金陵如今依舊還有個名號叫做應天,只是那時候有人進諫,表示金陵雖說是幾朝古都,龍氣匯聚之地,但是因著有著一條長江作為天塹,歷代定都金陵的朝代往往偏安一隅,並無進取之心,沒有奮進之念,太/祖當時覺得有道理,幾番商議之後,才定都長安。
    因此,金陵遺留了不少的開國重臣,如賈王史薛四家便是如此,還有不少豪族,未必是祖籍金陵,但是許多也是江南出身。
    這些人家往往聯絡有親,互相之間盤根錯節,又有開國的功勞在,哪怕沒了爵位,甚至是官職,在當地依舊是鄉紳豪族,即便是官府也得給他們面子,因此,江南那邊的地方官其實也不怎麼好當。
    尤其,甄家因為出了一個奉聖夫人,後來又出了個貴妃,有了兩個皇子外孫之後,儼然變成了江南各大家族的領頭羊。
    聖人對甄家當年極為信任,後來又是顧念著奉聖夫人還有貴妃和兩個皇子,以至於如今甄家已經是尾大不掉,聖人即便想要處置,也覺得有些棘手,當然,最主要的還是投鼠忌器。年紀越大,聖人也開始變得心軟起來,他之前死的兒子太多了,因此,實在是不想為了甄家,將另外兩個兒子也搭進去。
    另外就是甄貴妃,甄貴妃這麼多年一直聖寵不衰,自然不是因為什麼容貌,論起容貌,三年一次大選,環肥燕瘦,什麼樣的美人沒有,甄貴妃都幾個孩子的媽,馬上都要做祖母的人了,早就人老珠黃,但是到如今,聖人依舊經常往甄貴妃那裡跑,可見甄貴妃卻是早就被聖人放在了心上,而不是尋常的所謂寵妃了。在聖人心中,只怕除了元後,再也沒有別的女人比得上甄貴妃。
    因此,只要甄家沒有真的謀朝篡位,聖人都下不了決心處置了甄家。
    林如海也是聰明人,並沒有死抓著甄家不放,只是客觀地說了江南如今的情況,若說民不聊生,那是沒有的。江南那邊工商業和手工業都比較發達,即便土地兼並如今嚴重起來了,但是,沒有土地的那些農戶去給大戶或者是一些作坊做工,有的做點小生意,日子總能過得去。
    但是江南算是產鹽的地方,鹽價卻很難平抑下來,鹽商找著法子抬高鹽價,背地裡頭販賣私鹽,私鹽雖說裡面雜質多,一升鹽裡頭幾乎有半升是砂石,吃著也非常苦澀,但是依舊屢禁不絕,畢竟私鹽比官鹽便宜不少。
    林如海這麼說著的時候,聖人看著不動聲色,眉頭卻是已經微微擰起,林如海只是垂著眼睛,當做沒看到,繼續不急不緩地敘述。
    林如海看起來並沒有加入多少自個的感情傾向,實際上卻是將該說的都說了,比如說,那些鹽商生活奢侈,以鬥富為樂,即便是當年的石崇王愷也只能望其項背,每年會花費大量的錢財打點權貴,逃掉的鹽稅很多就落到了權貴手中。
    林如海沒有明說什麼權貴,但是,聖人自然心中卻是有數了,江南那邊每年流失的鹽稅不知多少,這些許多卻是落到了幾個皇子手裡,聖人也覺得頭疼,聽得林如海說到這裡,聖人就是不由長嘆了一聲:「卻是為難你了!眼看著朕年紀大了,下面幾個兒子一個個都坐不住了!」
    雖說這是實話,但是林如海哪裡敢接話,只是說道:「諸位殿下都是純孝之人!」
    聖人一笑,擺了擺手:「行啦,你們都是跟我打哈哈!也罷,便不為難你了,你這些年不在京城,只怕京中的情況也不怎麼瞭解!如今回來了,先歇一段時間,回頭朕對你另有安排!」
    「臣謝主隆恩!」林如海趕緊叩拜。
    「跪安吧!」聖人有些興味索然道。
    「臣告退!」林如海也很是乾脆,直接就告退了。
    出了宮之後,林如海琢磨了一下,一邊叫人先回去看一下林家老宅的情況,一邊直接坐上了馬車,叫車夫往榮寧街行去。
    榮國府那邊,林母也早早得了消息,林如海今兒個就會進京,想著他會先去宮中面聖,因此只叫人在街口等著,等著林家的馬車過來就過來稟報。
    林如海算是賈家姻親中比較出息的一個了,除了王子騰,也便是他了。但是王子騰是武官,沒有戰事,沒有軍功的話,上升空間也有限,未來還不知道會是什麼光景呢!
    林如海卻是一榜探花出身,先是在翰林院做編修,後來進了御史台,做到了蘭台寺大夫,然後更是兼著蘭台寺大夫的職位調到揚州做巡鹽御史,品級雖說不算高,但是,鹽政何等要害的位置,唯有聖人的心腹才能擔任這個職位。如今林如海回京,顯然不是差事辦砸了,反而得了聖人的不少恩典,可想而知,林如海進京之後,只怕還是要高昇的。
    因此,哪怕是賈赦這個一向縮在家裡萬事不管的,在知道消息之後,都得收拾了一下儀容,等著自家妹夫過來了。至於賈政,更是如此,原本賈政其實跟林如海關係更好一些,賈政自個也覺得工部不適合自己,還指望著這個妹夫能不能提攜自己一二呢,因此,雖說看著依舊淡定,實際上,心中卻是頗有些心焦。
    最急的其實還是林母,林母都不知道多少年沒有見過自家兒子了,雖說林黛玉也很好,但是終究已經是孫輩了,比起兒子來,還是隔了一層。對於一個母親來說,天底下不管什麼人,都重要不過自己的兒子!因此,哪怕是林黛玉如果有了繼母,可能會影響到林黛玉的生活,若是林如海想要的話,林母自然還是支持林如海再娶的。祖母和外祖母的區別,也就在於此了。
    林母幾乎已經記不清兒子的模樣,印象最深刻的不是林如海的曾經,而是林如海最後病骨支離,油盡燈枯的模樣,每每想到這一幅畫面,林母只覺心痛如絞。
    她這些年無時無刻不在擔心著林如海,之前林如海遇刺,林母差點坐不住,恨不得不顧一切,直接去揚州看林如海傷成什麼樣子了!這會兒林如海回京了,馬上就會來拜見自己,林母心中卻是生出了一些不確定來,她自個如今可不是曾經那個林家老太太了,反而是林如海的岳母史氏,林如海日後要住在林家,不可能對著個岳母晨昏定省,也就是偶爾才能來見她一次,這叫林母一想,都覺得喘不過氣來。
    人總是貪心的,原本林母不過是希望林如海能夠好好的,林家可以繼續延續下去,但是時間長了,林母就想著能夠跟兒子孫女盡享天倫之樂了,只是這事太過匪夷所思,林母壓根不能跟任何人說,包括林如海在內,哪怕她心裡再想,當著林如海的面,也只能當自個是岳母,這麼想著,林母的心情頓時有些低落了下來。
    林黛玉之前也是一直惦記著林如海,但是她卻一直也注意著林母的神色,這會兒見林母神色不對,不由有些驚訝,連忙問道:「外祖母可是有什麼地方不適?」
    林母頓時回過神來,強打著精神,下意識地說道:「沒什麼,只是想著,若是你母親還在,那該多好!」
    這話一說,林黛玉也黯然起來,林母又趕緊安慰,心中卻是開始懷念王熙鳳了,就在祖孫兩人互相安慰的時候,外面下人進來稟報,說是林姑爺到門口了!

☆、第62章

再次看到林如海的時候,林母幾乎要潸然淚下。饒是強忍著,還是眼前模糊了起來,嘴唇哆嗦著,一時間竟是說不出話來。
    林如海見得林母這般激動,心中也是一熱,繼而又是一驚,林母已經不年輕了,這個年紀,情緒太過激動可不是什麼好事,見狀趕緊上前一步,深施了一禮:「小婿拜見岳母大人,岳母大人安好!」
    林母聽得林如海一聲「岳母」,只覺得耳邊似有驚雷響起,一時間神智也清明瞭起來,臉上露出了似悲似喜的神色,不管怎麼說,還有機會再見到兒子,已經是邀天之幸,她之前實在是太過貪心了。
    勉強壓抑住心中的激動,林母直接上前拉住了林如海的手,扶著他起來:「這般多禮作甚,快進來,裡邊說話!」
    林如海扶著林母,一群人簇擁著二人進了正堂,林母在中間坐下,看著林如海,眼睛都捨不得眨一下,半天才嘆道:「看著老了,瘦了,你這些年,真是辛苦了!」
    林如海見林母說得真心實意,更是動容,然後臉上又是露出了愧疚之色:「小婿沒能照顧好敏兒,實在是對不住岳母大人,還請岳母大人見諒!」
    賈敏跟我能有多少關係啊!林母內心深處幾乎要嘶吼起來,她與我的干系無非就是她是我的兒媳婦而已!不過面上卻是嘆道:「是敏兒無福!姑爺(說到這個詞的時候,林母簡直是有些難以啓齒的感覺),這些年你的為人處事,我也是知道的,你並沒有什麼對不住敏兒的地方,敏兒有夫如此,也是有幸!」
    林如海嘴角露出一絲苦笑來,見林母這般通情達理,更是感嘆非常,然後又說道:「之前小婿就說過,敏兒雖說去了,小婿也無續娶之念,只盼著日後黛玉也平順一世便是了!」
    林母也是嘆了口氣,說道:「既然你已經想好了,那我這個做岳母的,更是沒什麼好說的!罷了,這些事情,日後再提吧,這次進京,應該不會再走了吧!」
    林如海有些謹慎地回答道:「聖人念我這些年辛苦,損了身體,給了我一段時日的假,讓我可以休息一陣子,回頭聖人自有安排,不過,大概十有**會留在京城!」
    「這就好,這就好!」林母這回才算是真的放心了,也沒有問大概會是什麼官職,只是嘆道,「江南那邊如今卻是多事之地,能夠及早脫身,已經是大幸了!」
    「岳母說的是!」林如海也沒有意外林母的敏銳,他其實對史氏也沒有太多的印象,不過,當年賈代善便是這般,賈敏同樣是敏達之人,由此也可以推斷,史氏也不是什麼只知道內宅瑣碎的尋常婦人。
    這邊氣氛正好,那邊賈政卻是有些耐不住性子了,直接試探著問道:「不知道妹夫日後會在何處任職啊?」
    林如海原本對賈政其實印象不錯,畢竟,賈政的外在表現真的很具有欺騙性,孝順,愛讀書,方正,這樣的人,讀書人多半不會討厭他,不過,林母幾次在信里表示賈政是個提不起來的,林如海原本還覺得林母大概是自謙,如今賈政這一句一問,就聽得出賈政的急迫來了,林如海何等人也,立馬就知道,賈政實際上並不像他表現出來的那樣對一切都安之若素。
    這也是難免的事情,原本的史氏,對賈政簡直是偏心偏到咯吱窩裡頭去了,什麼都惦記著二房,賈政的日子過得非常順心,雖說仕途不如意,但是,也不過就是念著上頭沒有伯樂,不識他這匹千里馬,很有些懷才不遇,孤芳自賞的感覺。
    但是如今呢,林母似乎開始提攜大房了,先是給賈璉捐了官,然後又是將管家的權利給了邢氏,他下意識地忘了自個那位大兒媳,沒辦法,李紈即便是管家,存在感也實在是太低了。而自家那位夫人王氏如今簡直是難得露面,幾乎快在府裡頭變成了隱形人。賈政因此也覺得,府里下人對自個態度也輕慢了許多,有傳言說,自家大哥大嫂似乎是想要鬧著分家,到時候,二房一家子都得捲鋪蓋滾蛋,這叫賈政生出了無比的危機感。
    賈政表現得是個不通俗務的,實際上,很多事情,他心裡門清。如今他在外頭還算是比較有面子,人家看的自然不是那個工部員外郎的身份,工部員外郎一抓一大把,六部裡頭跟他位置差不多的,很多人連他們姓甚名誰都搞不清楚。賈政卻在京中頗為體面,能夠接觸到的都是諸多權貴,若是沒有榮國府的牌子,誰知道他是誰啊!
    身份上的差距是一回事,另外就是家業的問題了,如今沒有分家,一應開支都是公中的,若是分家了,以賈赦對他這個兄弟的情分,只怕給他個三成都算是不錯了。而這三成裡頭,還不包括只給長房長子繼承的祖產,這麼一算,他能到手的還有多少,到時候,日子肯定不如現在這麼舒坦了。
    賈政不能直白地跑去找林母要她保證絕不分家,因此,希望的無非就是自個更進一步,這次林如海回京了,因此,心裡頭大概除了林母之外,就屬他最為熱切了。
    林如海卻很不習慣這樣的賈政,賈政以前清高得不行,如今倒是這樣了,不過臉上卻是不動聲色,說道:「二舅兄看小弟也該知道,我如今這身體大不如從前了,聖人顧念,以小弟私信忖度,應該是入禮部,好歹清閒一些!」
    賈政頓時有些失望,禮部就是個清水衙門,六部裡頭,除非遇到什麼比較奇葩的皇帝,否則的話,禮部是最不重要的一個,很多事情都有成例,禮部官員也就是將那些成例找出來修改一下也就沒什麼問題了,因此,雖說清貴,實際上,能做的事情也很少。
    林母卻是看了賈政一眼,然後才對著林如海含笑道:「禮部是個好地方,許多事情不用沾邊,我看你這兩年只怕身體虧得厲害,正好好好調理一番!太醫院徐太醫最是擅長藥膳食補,之前我請他給玉兒開了一些藥膳方子,玉兒吃著很好,你這個年紀了,直接吃什麼補藥卻是不好,也該吃點藥膳什麼的,緩緩溫補一二!」
    「岳母說的是!」林如海又是謝了林母,這才笑道,「其實依我本心,恨不得直接對聖人告老的,只是聖人卻是不許,如今正想著找個清水衙門養老了!」
    林母假意斥道:「這話說的,別說我了,便是玉兒也要不依了!你怎麼就算老了,若是你都老了,我這老婆子,豈不是就該直接進棺材了!以後日子還長著呢!」
    林如海含笑道:「岳母教訓的是,是小婿失言了,小婿自然得長長久久地活著,還得看著黛玉嫁人生子,含飴弄孫呢!」
    林黛玉一直在一邊聽著,沒有插口,她看著林如海如今頭上生出了白髮,心中擔憂不已,只是林如海精神尚好,林黛玉心中也稍有安慰,這會兒聽著林母與林如海一問一答說得熱鬧,林如海突然說起什麼嫁人生子的話,林黛玉耳根子都紅了,低著頭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一邊賈赦哈哈一笑:「到時候外甥女嫁了人,我這個做大舅舅的,一定給準備一份厚厚的嫁妝!」
    林母聽得高興,說道:「知道你是大財主,這就說定了,到時候你要是給得少了,我可是不依的!」
    賈赦笑道:「母親這話說的,兒子什麼時候小氣過了,不說妹夫對我家璉兒多有照顧,單說外甥女是敏妹妹的獨女,我這個舅舅就不能小氣了!」
    賈赦聽說王熙鳳懷孕之後,整天惦記著大孫子,連跟姬妾胡混得都少了,他兒子眼見著爭氣,孫子也要有了,自家老娘也不整天偏著老/二一家了,雖說依舊沒住進榮禧堂,但是,如今大家奉承的也是東邊小院,他哪有不快活的道理,這會兒自然表現得格外乾脆。
    賈赦這邊表了態,賈政那邊自然是不能不吭聲的,他賠笑道:「這是自然的,到時候,我這邊也有一份厚厚的添妝呢!」
    賈赦那邊冷哼了一聲,他一點也不在意在林如海面前表現出自個跟賈政算不得和睦,很快笑道:「璉兒之前寫信的時候,還跟我說呢,若非妹夫,他那個官也當不穩當呢,今兒個我可要好好敬妹夫幾杯酒,妹夫可不要推辭啊!」
    林母趕緊說道:「你妹夫身體才好一些呢,可不能多喝酒,你也是,多大年紀的人了,還不知道愛惜身體,整日里只知道胡鬧!」
    賈赦乾笑了一聲,不敢說話了,那邊賈政見賈赦說到賈璉,也著急了,連忙說道:「妹夫之前還沒見過我家那個劣子吧!」說著,直接將一直探頭探腦,想要跟三春她們說話的賈寶玉提溜了出來,呵斥道:「又賊頭賊腦幹什麼,還不來見一見你林姑父!」
    賈寶玉被賈政這麼一嚇,頓時小臉就是慘白,哆嗦了一下,這才規規矩矩地上前給林如海行禮:「侄兒寶玉拜見林姑父!」
    林如海見賈寶玉在賈政面前有些畏縮,看著卻是儀表堂堂,形貌頗佳,只是卻帶著一些脂粉氣,面上卻是不動聲色,含笑道:「快起來吧,果然是一表人才!」說著便從腰間摘下一枚玉佩給了賈寶玉,笑道:「一點小玩意,拿去玩吧!」
    賈寶玉雙手接過,又是行了一禮:「謝姑父賞賜!」
    林如海順口就說道:「寶玉似乎比黛玉大差不多兩歲,如今讀了什麼書?」
    一說到這裡,屋裡頓時一派寂靜,賈政也是臉色一黑。
    作者有話要說:  出去拜年,回來已經晚上了!

☆、第63章

沒了王熙鳳,家裡連個擅長插科打諢的都沒有,因著林如海過來,所謂家醜不能外揚,因此王氏也從佛堂出來了。
    王氏半點也沒什麼感激之心,這會兒聽林如海這麼說,只覺得林如海是哪壺不開提哪壺,故意給自家寶貝兒子難看,但是一時間卻是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只是低眉順眼地坐在那裡不吭聲。
    林母見氣氛有些尷尬,卻是直接開口道:「寶玉年紀還小呢,他身體也弱,我老婆子也捨不得拘了他念書!」
    林如海一聽便知道,這個比自家女兒還大的侄子只怕是個頑劣之輩,頓時心中就生出了一些無語之感。
    林家倒不是歷代都有人參加科舉,但是林家的家訓就是子弟都得讀書,讀書哪怕不是為了做官,但是讀書明理,因此,林家的子弟,一般五六歲就該開始讀書了,家境好一點的甚至更早。
    林如海之前拿林黛玉當做男孩養著,林黛玉六七歲的時候連四書都讀過了,可見林家家風如何。
    聽林母這般說了之後,林如海雖說面上神情沒什麼變化,但是心中卻有了一些計議,臉上依舊含笑,只是說道:「讀書確實是一件辛苦的事情,賢侄既然身子不好,還是身子為重!」
    王氏低著頭,咬著牙關,幾乎要咬得牙齒咯咯作響,只是這會兒大家都在說話,沒人能聽見而已。王氏最是聽不得別人說賈寶玉身子不好,這會兒更是將林如海恨得到了骨子裡,只是不敢吭聲而已。王氏不是什麼聰明人,但是,很多時候,她卻是個識時務,而且很能夠看清楚風向的人。
    王氏當年因為王家勢弱,需要得到賈家的提攜,這才嫁給了不能襲爵的次子賈政,要不然,王氏好歹是統制縣伯家的嫡女,可以選擇的餘地是挺不小的,嫁到尋常勳貴人家,怎麼著也該是長子長媳的身份。
    王氏一開始自然是不甘心的,嫁過來之後,很快就敏銳地發覺了史氏對長子的不滿和偏見,對賈政的偏愛,因此,便開始著意逢迎史氏,即便是做了什麼錯事,只要很快求饒,又拿出賈政的旗號哭兩聲,那麼,史氏就能將那些事情給遮掩過去。
    但是如今顯然,不知道因為什麼緣故,王氏私心裡頭覺得是賈政實在是太廢物無用,導致老太太對他失望透頂,最終乾脆再次扶起了大房。
    而對於王氏來說,這事就很悲催了,她如今是動輒得咎,王氏對那個原本用來裝相,顯示一下自己慈悲心腸的佛堂已經產生了心理以及生理上的雙重厭惡乃至是畏懼,她不想再回到佛堂中,何況,若是一直被迫念經禮佛,她怎麼能庇護自家的寶貝兒子呢?
    因此,即便王氏心中不甘,也只能忍氣吞聲,還得想辦法輓回老太太對自己的印象。從來沒有任何一個時候,王氏這麼清楚地發現,自個之所以能在家中這麼風光,根本不是因為自個是什麼二太太,又生了二子一女,相反,卻是因為老太太用得著她,還想要庇護二房,如今,她想要拿回從前的一切,首先便是要討老太太的喜歡。
    如今老太太看著對林如海很是熱絡,那麼,王氏就絕不敢在這個時候觸林如海的眉頭,因此,哪怕心裡頭都覺得苦的能擰出汁子來了,臉上依舊擠出了一個笑容。
    林如海也是圓滑之人,很快轉移了話題,直接就跟林母還有賈赦賈政說起一些家長里短來,氣氛很快變得融洽了許多。林母多半時候只是含笑聽著,偶爾才插一句嘴,林如海敏銳地感覺到了一種極為熟悉的意味,卻是一時間根本想不起來,只是心中卻是生出了更多的親近之感,當然,僅限於林母。
    畢竟,賈赦的性子決定了,林如海跟賈赦真的不怎麼熟,邢氏雖說有意逢迎,卻是個不怎麼會說話的,賈政倒是想要跟林如海套近乎,只是,他對家裡的事情一向不上心,一時間連話題都接不上,王氏也不是什麼巧嘴,只是憋出了一個笑臉,但是言辭卻是頗有些木訥的意思,有的時候說話都叫人覺得有些牛頭不對馬嘴。
    時間過得飛快,很快便到了中午,自然得留林如海在賈家用飯,女眷坐了一桌,林如海與賈赦賈政還有賈寶玉坐了一桌,賈寶玉想要到裡間女眷那一桌湊熱鬧,還打著伺候林母的旗號,結果林母直接來了一句:「你姑父難得來家,他卻是諸般都通的人物,你該跟你姑父好生親近,也好討教一二!」
    林母這話說的,哪怕是對林如海沒有好感的王氏也得服氣,聽賈赦的意思,林如海很是幫了賈璉不少忙,若是自家寶玉也能被提攜一二,日後就算不走科舉之路,也未必沒個好前程,因此,也是推著賈寶玉,叫他到外間坐去。
    賈寶玉並非什麼執拗之人,當著賈政的面,更是不好撒嬌賣痴,只得委委屈屈坐在了賈政的下手,他對賈政有著很深的心理陰影,因此,看著極為拘謹,半點不見平時的機靈模樣。
    林如海何等之人,對賈寶玉更是有些瞧不上,看著倒是一副好相貌,結果竟是個有些軟弱懦弱的性子,實在是叫人沒法生出什麼愛重之心來。之前似乎聽說他在家極為受寵,也不知道怎麼會養成這麼一個性格。
    林如海心中這麼想,等到午後陪著林母單獨說話的時候,就忍不住問了出來。
    林母嘆了口氣,這才說道:「如海大概也是聽說過這孩子含玉而誕的事情,這等祥瑞,哪裡是咱們這樣的人家受得起的,若非這孩子抓周的時候抓了胭脂,後來也就是一副跟家裡女孩子差不多的性子,只怕咱們賈家都得給他陪葬了!」
    林如海很快反應過來,頓時自覺明白了林母的苦心,唯有讓賈寶玉真正成為了一個紈絝廢物,才不會引起他人的忌憚,不至於為了那不知道是真是假的祥瑞,鬧得賈家闔家不寧。
    當年林黛玉出生的時候,正是花朝節,林府裡頭也是有什麼祥瑞的,只是林如海封鎖了消息,要不然,哪怕林黛玉只是個女子,日後也是難得自由了。
    林如海明白過來之後,對自家岳母更是佩服起來,不過他心中還是有些疑惑的,這會兒試探性地問道:「大舅兄如今可有什麼想法?」
    林母搖了搖頭,說道:「當初為了那事,我也只能做一回惡人,壓著他不叫他出頭了,只是如今,瞧著聖人年紀大了,愈發念舊起來,何況,那位過世這麼多年了,即便將來另立了太子,哪怕為著自個的名聲,也該善待那位的後人!老大當年牽扯不深,卻也沒落井下石,好歹還算有個忠字,未來只要沒什麼大的差錯,也就沒太大問題了!」
    林母若說在這方面有些敏感,那也是不足,不過勝在她有些先見之明,因此正好可以拿來糊弄林如海,林母對賈家的延續興趣不大,如今這般,不過是找個合適的理由,繼續打壓二房罷了!
    林如海一聽,猶豫了一下:「那二舅兄那邊?」
    林母臉上露出了一個苦笑:「老二這輩子也就是那樣了,虧得當年老國公臨終給他求了個官位,畢竟這個官位是御口親賜的,因此還算是穩當,不過,也穩當得太過了!我也不怕老二這輩子就這麼下去,怕的就是他想乾出什麼事情來,偏偏能耐不足,叫人蒙蔽了,到時候反倒是罪過!如今這般,雖說是屍位素餐了,但是總比壞事來得好!」
    林如海覺得林母這話實在是一針見血,她對賈赦賈政兄弟兩個實在是看得太透了,這會兒不由說道:「岳母實在是高瞻遠矚,未雨綢繆,小婿佩服!」心裡原本覺得賈敏冰雪聰明,一點就通的,如今跟自家岳母比起來,果然姜還是老的辣!
    林母再聽林如海說這個岳母,心裡頭真是苦澀難言,不過還是嘆道:「如今也就是這個樣了,我們這樣的人家,有著祖上的蔭蔽在,只要不犯什麼大錯,上頭總能容忍一些的!赦兒政兒這輩子也就是這個樣了,往後到了璉兒,爵位也就差不多到頭了,只是玉字輩裡頭,一時半會兒還看不出來誰日後能有多大造化,璉兒雖說還算是有些才幹,終究不是科舉正途出身,日後成就也有限得很!至於其他孩子,我也管不了那麼多了,兒孫自有兒孫福,我們這些老不死的,卻是管不得那麼多了!」
    林如海趕緊出言安慰,他也知道賈家的尷尬之處,林家之前也有這樣的尷尬,說到底,還是後繼無人,林如海如今也不需要賈家的什麼提攜,只要賈家不拖後腿就是好事了,他也沒太多的野心,不過是想著自個好歹再撐上幾年,總得撐到黛玉能獨當一面,自個孫輩長成的時候,要不然,那真是閉上眼睛都不敢安心。
    想到林黛玉,林如海琢磨了一下,便問道:「黛玉如今年紀也一日日大起來了,不知道岳母是否有什麼打算?」
    作者有話要說:  回來得又很晚,一天走了四個人家,回來差點沒累成狗,想到明後兩天還得出去拜年,真是眼前一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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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林母一愣,繼而笑道:「你也太過心急了,玉兒如今年紀還小呢,你若是不放心,如今也可以叫人幫著相看起來了!不是我不肯出力,實則我老婆子認識的人家多半是勳貴之家,這樣的人家原本都是武將出身,原本為了子嗣之故,往往多有納妾之風,倒不是說玉兒嫉妒什麼的,只是,玉兒性子終究清高了一些,還是適合簡單一些的生活!」
    林如海訕笑了一聲:「岳母說的是,卻是小婿想差了!」
    林母關心道:「這些暫時不急,只要你好好的,再過幾年,以玉兒的人品相貌,不知道多少人要上門求親呢!」說著,林母也笑了起來。
    林如海點了點頭,他之前的意思其實是想要再次確認一下林母沒有親上加親的意思,這會兒知道林母沒有這個想法之後,其實心裡頭是松了口氣的,原本沒見過,那是不知道,如今見到賈寶玉之後,就知道賈寶玉這樣的卻是配不上自個女兒的。不說什麼不學無術了,根本就是個沒什麼擔當的,日後或許一切平順的時候,可以生活得很好,但是若是日後有了什麼變故,賈寶玉要麼就是如同烏龜一般縮在自個的龜殼裡頭,當做什麼都不知道,要麼,大概就會直接逃避,他如何忍心叫林黛玉一個人面對這樣的生活。
    林如海跟林母交換了一下想法,又跟林黛玉說了一會兒話之後,頓時輕鬆下來,林母將林黛玉教養得很好。自個的女兒自己知道,林黛玉若論起聰明才智,便是一般的男子也是遠不如她的,但是相應的,林黛玉的性子頗有些多愁善感,又敏感多思,很多事情都喜歡憋在自個心裡,如今卻是開朗了不少。只有真正受到寵愛的女孩子才有那種無憂無慮的明媚神情,林母能夠這般善待林黛玉,林如海事先還真是沒有想到。
    林如海終究是男子,而且也是林家之主,到賈家走走親戚也就罷了,林家在京中自有老宅,去年的時候也已經派了管家來京中修繕了一番,如今正好可以住進去。
    而林黛玉卻是要跟著林如海先回林府住著,好歹叫他們父女團聚一陣子,等到林如海再次被授了實職,再接林黛玉過來,由林母撫養。
    林母雖說能夠理解,但是終究還是非常不捨,哪怕林如海說了,會經常帶著林黛玉過來拜見,也不能叫她感覺舒服一些,不過還是強忍著不捨,送林如海父女兩人離開了。
    兒子孫女走了,林母只覺得心裡空蕩蕩的,原本林黛玉在的時候,林母瞧著什麼好,都會惦記著給一份黛玉,如今依舊保持了這個習慣,廚房新進上來的點心,林母吃上一個,覺得清淡適口,琢磨著符合林黛玉的口味,便要說一聲給玉兒送過去,話一出口,就想起來,人已經不在賈家了。雖說可以叫下人做了送到林家,但是不在自個面前,總是不是那個味兒。
    賈寶玉瞧著林母懨懨的樣子,又假公濟私出主意說要請了史湘雲過來,林母也沒有反對,因此,史湘雲又帶著丫鬟婆子過來小住了。
    史湘雲在林母身邊的機會可不多,更多的時候還是跟賈寶玉在一塊兒廝混,有的時候,依舊還和小時候一樣,穿著賈寶玉的衣服,扮作小子的模樣,在府里晃悠。
    王氏看著只覺得眼睛裡頭都要冒出刺來,就在這個時候,薛家那邊的信總算來了,說是他們過幾日便會到通州,沒多久就能進京了。
    薛家年後又在路上蹉跎了好幾個月,總算得了好消息。賈雨村上任之後,第一件事就是將薛蟠的案子給了結了。
    賈雨村也是個謹慎的,他直接留了一手,不想讓這事徹底解決了,因此,竟是搞出個荒謬的冤魂索命的說法來,叫薛家賠了一筆燒埋銀子,然後就將案子給了了,然後寫信給王子騰邀功,只說薛蟠的案子已經結了。
    王子騰也不會細問,不管怎麼說,已經領了賈雨村這個情,因此,也是出言給了賈雨村一些方便,巡視到金陵附近的時候,還在折子裡頭提了賈雨村,誇了他幾句,有王子騰的一句評語,賈雨村這一年的吏部考評可就低不了了,要不然,豈不是說王子騰有眼無珠,看錯了人?
    薛蟠那邊倒是知道了賈雨村的判決,不過他們一家子畢竟見識有限,最精明的薛寶釵倒是覺得有幾分不對勁,只是她又不懂這些,畢竟,這年頭的女子,一門不出二門不邁,能夠知道的東西,連道聽途說也說不上,一般也就是從父兄下人口中聽說一些,自個在書上看到一些。薛寶釵看的書很多很雜,但是肯定不包括本朝的律法之類的東西,因此,最終也放下了這點疑慮,見薛王氏興高采烈地命人打理行李,在當地採購一些東西,作為送給賈家諸人的表禮,又命人給薛寶釵選了綾羅綢緞,量體裁衣,多置辦一些衣裳首飾,好進京參選。
    一家子耽誤了幾日之後,雖說不至於日夜兼程,還是朝行暮歇,一路往京城而去。
    王氏得了消息,立馬去找林母,林母那會兒正有些意興索然地聽著幾個婆子給她講外頭的一些趣事給她逗趣,聽說王氏來了,便擺了擺手,說道:「讓二太太進來吧!」
    「兒媳拜見老太太!」王氏進門先行了一禮,等著林母叫起之後才起身,喜洋洋地說道,「老太太,兒媳今兒個可得了好消息,我妹子帶著她那雙兒女,過幾日便要進京了!」
    林母一直惦記著林如海林黛玉,幾乎快將薛家的事情給忘在腦後了,這回想起來,頓時反應過來,臉上露出了似笑非笑的神色,然後開口道:「可算是來了,他們這一路卻是辛苦了,之前不是說了嗎,將梨香院收拾出來給薛家住,梨香院那邊準備得如何了?」
    王氏趕緊說道:「老太太說的是,兒媳之前叫人去梨香院看過了,那邊原本就一直有人打理,之前又修繕了一番,如今正好可以直接住進去!」
    林母點了點頭,說道:「雖說算不得多正經的親戚,不過祖上也算老親,也該好生招待一番!」
    王氏被林母這不是正經親戚的話給噎了一下,自個娘家妹子,怎麼就不是正經親戚了,不過卻是不好反駁,只有賠笑不止。
    「如今我老婆子年紀大了,家裡的事情都是你大嫂子管著,這事你跟她說一聲便是!」林母說著,臉上便露出了倦容,王氏還想要爭辯一下,卻見林母已經擺出了顯而易見的拒絕意味,只得悻悻地告退,想到居然要去求邢氏,就一陣不樂意,轉念一想,管家的還有自個的大兒媳李紈呢,因此,出了門便直接說道:「去找你們珠大奶奶過來,就說我有事找她商量!」
    李紈得了消息,就是一陣憋屈。對王氏這個婆婆,李紈是沒多少尊敬之意的,甚至還有些隱秘的恨意,賈珠過世之後,王氏遷怒李紈,若不是李紈還有些手段,又生下了一個遺腹子賈蘭,李紈幾乎要被王氏磋磨死了。饒是如此,李紈也是被折騰得不輕。
    之前王氏被拘著念經禮佛,李紈又得了管家的差事,很是松快了一陣子,這會兒林如海進京,賈政以此為藉口找林母求情,王氏才被放了出來,不過還是要求她要時常撿些佛米佛豆,抄些經書出來,好送到鐵檻寺,給賈家祈福。但是,王氏總算是每日里有了大半日的空閒出來,這下,李紈就又得恢復原本伺候婆婆的日子。
    王氏經過之前那一番,半點也沒有被佛法感化的跡象,反而愈發左性起來,看著木訥不吱聲,折騰起來,卻是很要命。
    這會兒得了王氏的吩咐,李紈眼神就是一暗,可惜縱然她是守節的寡婦,面對婆婆,依舊是強勢不起來的,因此,不得不往王氏那邊而去。
    王氏倒是沒有再折騰李紈,只是理所當然地吩咐道:「薛家過幾日就要到京中了,他們家老宅還沒來得及修繕,因此,會在咱們家住上一段時日,我已經跟老太太說過了,將薛家安排到梨香院那便,你回頭安排一下,選幾個小丫頭還有粗使的婆子過去打理,日後就叫她們在那裡伺候了!」
    李紈頓時就是一愣,找人暫時過去打理倒是沒問題,但是日後就叫她們在梨香院伺候,這樣的話,卻是不能直接從各處抽調過去,卻是得重新選人進府了,自然得增加一些開支,李紈倒是沒什麼,反正不是花的她的錢,可是邢氏卻是個慳吝的性子,一直覺得自家是襲爵的人,因此,一向在這上頭看得極嚴,若不是擔心丟了體面,甚至要將原本選進來的人再裁掉幾個,之前知道老太太叫人選了丫頭婆子又給幾個姑娘補上的時候,就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很是抱怨了幾句,那還是自家人了,如今卻是要選人去伺候薛家這樣的外人,邢氏能同意那才怪了。
    李紈只得硬著頭皮問道:「太太,選人伺候容易,只是這月例該從何處出呢?」
    王氏頓時眉頭一竪:「咱們家什麼樣的門第,還缺了這點月錢嗎?你如今管著府里,這點主都做不得,這事我就交給你了,回頭若是有什麼差池,可要給我個交代才是!」說著,直接厭煩地叫李紈走了。
    李紈心裡暗罵了一聲,見王氏那副模樣,最終還是告退了,心裡卻開始琢磨,這該怎麼跟邢氏說了。

☆、第65章

出乎預料的是,邢氏那邊雖說很是抱怨了幾句,不過最後還是松了口。
    賈家很多下人私底下說,邢氏不是什麼鐵公雞,根本就是個糖公雞,不光是一毛不拔,還能黏下點油水出來。
    畢竟,邢氏說是官家小姐,真正算起來,也是小門小戶出身,對於外頭的很多事情那是門清,下面的人想要糊弄她簡直比登天還難,弄得一些原本作為慣例給下人的油水都沒有了,私底下很是怨聲載道。
    李紈或許還在閨中的時候,還算是慷慨大方,但是自從賈珠沒了,賈蘭卻被一家子無視之後,李紈就將錢財看得很緊,等閒不肯有半點支出,因此,對刑氏的舉動還是很贊成的,雖說自個不肯做惡人,卻也一直默記在心,將來自有用得著的時候。
    這會兒見刑氏思忖一番之後,竟是輕而易舉答應了下來,不由有些驚訝,只是卻是猜不出緣由。
    刑氏那邊理由其實也很簡單,薛家豪富,邢家也是南方人,早就是聽說了的,薛家到時候住到賈家,自個這個當家的夫人,他們能沒有任何表示?如此,那麼一點月錢也就算不上什麼了,至於等到薛家搬走之後,那些人是攆出去,還是安排到別處去,那就不在刑氏的考慮中了,她可不是什麼體恤下人的人。
    薛家來的那日,風和日麗,春意濃濃,林母縱然對薛家人並無任何好感,也不能真的無視他們,因此,雖說沒有親自出迎,還是叫下頭安排著薛家從側門進府。
    薛家正經是二房的親戚,賈赦可不耐煩招待,直接找了個藉口,壓根沒有露面,而薛蟠,直接被引到了榮禧堂,由賈政招呼。
    不說賈政被薛蟠的不學無術弄得會心一擊,薛王氏和薛寶釵的出場,差不多卻是沒有半點可以指摘之處。
    薛王氏因為丈夫已經過世,自然穿著上頭不能過於鮮亮,薛家雖說是商家,卻是皇商,因此並沒有多少需要避諱之處,也是可以穿綢著緞的。薛王氏的打扮,看似低調,實際上卻是不著痕跡地顯露出了薛家的底氣。薛寶釵更是光鮮,天水碧的八幅裙子,緙絲的衫子,外頭披著一身二色金的鬥篷,脖子上倒是沒有金鎖金項圈,卻也戴著一串五彩七寶瓔珞,瑩白如玉的耳垂上懸著一對瑩潤的明珠,足有小指大小,在陽光下透著淡淡的粉色。頭上戴著的同樣是配套的珠花珠釵,珠子都是一般大小,做工精美,都是一等一的南珠。
    薛寶釵雖說一路辛勞,又有些擔驚受怕,但是她天生豐腴,這會兒雖說消瘦了一些,依舊顯得肌膚微豐,明眸皓齒,格外明麗。
    硬是賴著要跟過來的賈寶玉頓時就看呆了。這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一般情況下,女孩子總是比男孩子在心理生理上發育得要快一些,薛寶釵本來年紀就大了兩歲,如今雖說是豆蔻年華的時候,卻已經顯得頗有些韻味了。相比較而言,史湘雲一方面容貌上頭略微欠缺了一些,而且喜歡扮作小子模樣,比起薛寶釵來,自然差了不少。
    史湘雲在一邊看著,一開始還沒有察覺,很快就發現了賈寶玉的眼神,頓時心裡頭就有些酸溜溜的,不過,薛寶釵初來乍到,她也不好多說什麼,卻是暗自擰了賈寶玉一下,賈寶玉嚇了一跳,很快反應過來,又對著史湘雲賠笑不已。
    王氏那邊剛剛跟薛王氏姐妹衝鋒,很是執手相看淚眼,無語凝噎了一番,這會兒回過神來,就見到史湘雲擰資格寶貝兒子的場面,頓時差點沒當場發作,心中對史湘雲更是看不順眼了,再一看薛寶釵,更是覺得哪哪都好,只恨不得立刻跟妹妹將薛寶釵與賈寶玉的事情給定下來。
    薛王氏跟王氏寒暄了一番,又與邢氏互相見了禮,以往跟王氏通信往來,薛王氏只聽說說賈家這邊老太太雖說還是老封君,但是家裡的事情已經是王氏做主理事,大太太分明就是個擺設。如今一看,卻見邢氏卻是一副春風得意的模樣,倒是自個姐姐看著卻比自個老了不少,看著眉眼間頗有些怨氣郁氣,頓時就知道,自個這個姐姐只怕也未必在賈家過得如何如意,心裡頭不由有些打鼓,是不是自個的決定做錯了,就不該住到賈家來?
    不過如今即便是後悔,也已經晚了,薛家在京城的宅子還沒有修好,再好的宅子,若是沒有住人,那麼很快就會衰敗下去,沒多久就不堪入住了,雖說有留守的下人,但是一來留的人不多,照顧不來,二來,他們也只能守門看著庫房而已,主子住的地方無非就是偶爾灑掃一番,卻是不能自個住進去,因此,能照顧得自然也很有限。
    何況,薛家對薛寶釵寄予厚望,畢竟,薛蟠是個不成器的,哪怕薛王氏心裡安慰自己,兒子大了,成婚之後就懂事了雲雲,實際上心裡也明白,薛蟠的性子早就定了,能不胡鬧就要謝天謝地,燒香拜佛了,指望他能守住薛家的家業,發揚光大,可能性實在是沒多少。
    薛寶釵年紀還小的時候,薛家就下了大力氣培養,為的就是希望薛寶釵能一飛沖天,薛寶釵自個也是如此,她如今想要進宮搏一個富貴,光靠著薛家的關係卻是不行的,王子騰如今不在京中,王家雖說有勢,卻是鞭長莫及,可是賈家不同,聽說賈家給家裡的姑娘都請了教養嬤嬤,門第也頗為高貴,因此,薛寶釵想要順利通過小選進宮,離不得賈家的幫忙。
    薛王氏這會兒糾結非常,但是面上卻是不動聲色,依舊滿臉笑容地與賈家諸人寒暄,這會兒便是問道:「老夫人可是方便,卻是要拜見一番!」
    邢氏得意地瞧了王氏一眼,這會兒直接就說道:「老太太早就聽說你們過來,這會兒正在榮慶堂等著呢,還請薛太太與薛姑娘入內!」
    王氏臉上神情簡直可以說得上是猙獰了,她低著頭,掩飾了臉上的神色,心中極為怨毒,既恨不給自己面子的刑氏,又恨不頂用的賈政,也恨林母,口口聲聲說著最疼賈政,結果到最後,卻不肯叫賈政襲爵,以至於自己得低刑氏一頭。
    不過,很快王氏還是抬起頭,含笑說道:「老太太早就說了,都是自家親戚,早就盼著你們過來呢!一大早就在榮慶堂等著了!」
    薛王氏笑道:「怎麼敢勞煩老夫人久候,還請帶路,這便去給老太太請安!」
    榮慶堂那邊,林母很快就見到了一行人,很快就與模糊的記憶對上了,這會兒安然坐在上首,受了薛家母女兩人的禮,這才笑道:「可算是來了,這一路辛苦了!」
    薛王氏笑道:「這一路上走走停停,到處查賬,收攏了一下各處的生意,這才耽誤了時間!」
    這話說得,頗有些欲蓋彌彰之嫌,賈家諸人都知道薛家一路耽擱的緣由,城府深的還好,不深的都低了低頭,或是掏出帕子掩飾了一下自個的表情,薛王氏一瞧,頓時瞭然,不由有些尷尬,倒是薛寶釵卻是一派安然。
    林母只做不知,笑呵呵道:「聽聞薛太太是想要送你家姑娘進京參選,可曾送了名錄上去?」
    薛王氏頓時舒了口氣,陪笑道:「已經將名字報上去了,正等著上頭的消息呢!」
    不等林母說話,賈寶玉就先開口了:「姐姐花兒一樣的人品相貌,怎麼要去那見不得人的地方,在家與姐妹們一塊兒玩樂不好嗎?」
    頓時,整個屋子都是寂靜了下來,林母橫了王氏一眼,王氏也不知道賈寶玉為什麼說出這樣的話來,也在懷疑是什麼人跟他說這個呢,被林母這麼一橫,頓時也覺得委屈起來。
    賈寶玉不明所以,接著說道:「大姐姐當初進去了,至今也不得回家,連點消息都沒有,如何如今姐姐也要過去!」
    不管怎麼說,賈寶玉這番話並沒有什麼惡意,薛寶釵聽了,看著賈寶玉的眼神也變得溫和起來,她含笑說道:「咱們這樣的人家,必定是要走這麼一遭的,卻是不由自主!」
    賈寶玉頓時低了頭,然後嘆道:「這算什麼規矩,不是折騰人嗎?」
    林母卻是開口道:「這是祖宗家法,如何能變的!」然後又含笑看向了薛王氏薛寶釵母女,笑說道:「寶玉孩子心性,最是喜聚不喜散的,薛太太不要見怪!」
    薛王氏怎麼可能見怪,老實說,她一向溺愛兒女,也未必捨得讓女兒進宮伺候人呢,因此這會兒笑道:「老太太言重了,寶玉一副和善心腸,我感念還來不及呢,哪裡捨得見怪!」
    林母笑道:「之前聽說你們要過來,家裡已經將梨香院收拾出來了,你們儘管住進去,若是有什麼不如意的地方,儘管開口,都是一家子親戚,不必見外!」
    薛王氏趕緊說道:「老太太一派慈心,我們一家子感激還來不及,哪裡還會見外!」猶豫了一下,便說道:「至於咱們家在這邊的一應花用,都由我家自出!」
    王氏連忙說道:「既是自家親戚,何必這般外道!」
    那邊邢氏正想答應下來,聽到王氏這般說,頓時就是眉頭一皺,正想要說王氏不當家不知柴米貴,就聽薛王氏說道:「這怎麼行,若是這般,我們可就不敢多留了,那樣才是親戚長處之道呢!」
    林母笑道:「即是如此,那便聽薛太太的便是!」
    作者有話要說:  到了親戚這邊,本來想著一天搞定,結果硬要留著吃晚飯,另一家連明天的午飯都預定了,怎麼說都不准走,只得用手機碼了一章先替換一下,格式上可能有些問題,大家見諒!

☆、第66章

招待了薛家母女一番之後,林母表示自個倦了,要去午睡片刻,讓薛家自便,薛王氏與薛寶釵都很是知趣地告退了,跟著王氏去了榮禧堂那邊。至於行李什麼的,自有下人去梨香院安置。
    榮禧堂作為正房,自然是榮國府最好的院子,一路雕梁畫棟,各處的下人也頗為嚴整規矩,這又叫薛王氏有些拿不定主意了。
    等著到了王氏那邊,薛王氏心裡頭還有些疑惑,王氏自然是不樂意在薛王氏面前丟臉的,命人上茶之後,才對薛王氏嘆道:「妹妹今兒個過來,也該知道我如今的尷尬之處!」
    薛王氏趕緊說道:「姐姐這話怎麼說的,不說別的,這榮禧堂不還是姐姐在住嗎?」
    王氏臉上露出一些自矜來,又嘆了口氣,說道:「妹妹你之前沒來,又怎麼知道我的苦處!自之前賈敏那短命鬼沒了之後,老太太對我愈發不如從前了!」
    薛王氏也是心直口快,這會兒不由脫口而出:「難不成是姐姐那小姑子臨終跟老太太說了什麼?」
    王氏頓時有些尷尬,含糊道:「這倒不是,卻是我之前管家,出了一些紕漏!」說到這裡,王氏又有些惱火起來,王熙鳳那些事情不也是一樣做了,怎麼那老虔婆竟是幫著王熙鳳將那些事情遮掩了過去,反而輪到自己,卻是疾言厲色,不肯通融了,她倒是不相信,老太太自個當初做管家媳婦的時候,就沒有拿著公中貼補自家的私房!
    薛王氏忽然想起來之前的事情,畢竟,王氏偷賣了不少祭田祖產,卻是跟薛王氏那邊串通了做的,這會兒不由明白了,頓時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這會兒安慰道:「老太太一直叫姐姐你們住在榮禧堂,看著對寶玉也是極為看重的,可見,老太太心裡頭還是向著你們的!」
    王氏之所以還能夠騙自己堅持下去,也是基於這些,這會兒臉上神情也是松緩了一些,然後看向了薛寶釵,臉上露出了一絲笑容:「寶丫頭如今真是愈發出挑了,這滿京城的閨秀,我也見得多了,真沒幾個比得上寶丫頭的!」
    薛王氏臉上也是露出了一些小得意,嘴上卻是謙虛道:「我家寶釵哪裡比得上公侯家的小姐!」言下之意便是,除了公侯家的小姐,薛寶釵也即是輸在了出身上頭罷了。
    王氏含笑道:「這叫什麼話,我看寶丫頭好得很,我們家的幾個都是比不上她的!」說著,想了想,說道:「我之前嫁妝裡頭還有一套紅寶石的頭面,我這個年紀,卻是戴不得了,正好給寶丫頭用!」說著便叫人捧了一個檀木的首飾匣子出來,塞給了薛寶釵。
    薛寶釵連忙道謝:「多謝姨媽厚賜!」
    「謝什麼!」王氏笑道,「你是我嫡親的外甥女,跟我自家閨女也沒什麼兩樣!」
    說到這裡,王氏臉上又露出了黯然之色,她嘆道:「唉,我的元春進宮也好幾年了,至今連個消息都沒有,真是叫我這個做娘的,心裡頭惦記得慌!也不知道她過得好不好,有沒有叫人欺負了!」說著,王氏又是流下淚來,拿著帕子就開始哽咽起來。
    薛王氏連忙安慰道:「姐姐,沒消息才是好消息呢,元春那般好命格,說不得哪天,元春就是貴人娘娘了!」
    王氏又是哭道:「我倒是寧願元春嫁個平常的人家,做個正頭娘子呢,也好過這麼多年母女多年不得見面,她在宮中苦熬辰光,我這心裡頭,真是苦啊!」
    薛王氏又是安慰不止,薛寶釵也是跟著安慰起來。
    王氏好半天才止了哭聲,又喚了人打水淨面,取了面脂用了,掩飾了臉上的痕跡,這才說道:「讓你們見笑了,自從珠兒沒了之後,我就剩下元春與寶玉了,寶玉還好,畢竟在府裡頭,老太太寵著慣著,除了他老子嚴厲一些,一向就沒有不如意的時候!元春卻是早早就入了宮,至今一直叫我放心不下!」
    薛王氏趕緊說道:「為人父母的,可不都是這樣嘛!妹妹我也是一般的心思,寶丫頭還好,從小到大,就沒讓我多費過心,可是我那蟠兒,那真是個混世魔王,簡直是前世修來的孽障,沒一刻不叫我懸心的!」
    王氏說道:「蟠哥兒年紀還小呢,等再大一點,自然也就懂事了!正好我家還有個家學,都是族人還有親戚在裡頭讀書,蟠哥兒也是咱們家正經的親戚,回頭叫他進家學念幾天書,收一收性子也便好了!」
    薛王氏喜道:「那真是太好了,我正愁著蟠兒到了京中,沒幾個認識的人,怕他又是到處胡混呢,如今叫他去念書,哪怕只是多認識幾個字,也好過四處闖禍!」
    薛王氏壓根不指望薛蟠讀書上進,薛家的家主要讀書做什麼呢,會看賬本,知道做生意,也就足夠了,讓薛蟠去讀書,無非是希望在薛蟠頭上套個籠頭,怕他到處胡鬧得罪人罷了。
    王氏笑道:「妹妹這話實在是過謙了,蟠兒哪裡是那樣的性子,回頭蟠兒再娶個賢良的媳婦,回頭妹妹就等著享福吧!」
    「那就借姐姐的吉言了!」薛王氏也是笑起來。
    姐妹兩個又是說了一番話之後,王氏才說道:「妹妹你們遠來辛苦,我也不多留你們了,你們先回梨香院休整一二,回頭有空再來尋我說話便是!」
    薛王氏當即應了下來,攜著薛寶釵走了。
    薛寶釵與薛王氏回了梨香院,薛蟠已經先回來了,薛蟠可是憋屈得不輕,賈政不管是真是假,那真是個道學先生,薛蟠生得粗壯,又不是那種憨厚的樣子,反而顯得傻大粗,賈政在那裡隨便問了幾句話,就知道,薛蟠根本就是個不學無術的,只怕蒙學三百千都念不下來。又想到薛蟠搞出來的事情,賈政其實也不覺得打死人是個多大的事情,但是年紀這麼小就這樣,以後可不知道會如何了!
    因此賈政與王氏夫妻兩個也心有靈犀了一把,直接就跟薛蟠說,叫他回頭去家學裡頭念書。
    薛蟠提到什麼讀書,就覺得頭疼,只是當著賈政的面,也不好反駁,畢竟,賈政是他姨父,若是換成旁人,只怕薛蟠碗大的拳頭就要直接揮出去了。
    饒是如此,薛蟠在賈政那裡也過得很不自在,與賈政一塊兒用了一頓飯,更是壓根沒吃飽,何況飯後又被賈政說教了一番,這會兒就著半溫的茶水,胡亂往嘴裡塞著點心,那點心是酥皮的,平常吃著都得小心一些,這會兒薛蟠胡亂往嘴裡塞,頓時,渣子不停地掉了下來,顯得格外狼狽。
    薛王氏一瞧就心疼壞了,當即呵斥道:「人都死哪兒去了,怎地叫大爺就吃這個!」一說就看到香菱捧著托盤急匆匆走來,頓時就將火氣撒在了香菱身上:「你怎麼伺候的,沒見著大爺餓著呢,不會光顧著自個吃了吧!」香菱一聽就是嚇了一跳,直接就低著頭,差點沒一下子跪了下來。
    薛寶釵連忙說道:「媽,哥哥之前應該是跟姨父在一塊兒用飯,香菱怎麼知道哥哥竟是沒吃飽呢!」薛寶釵深知薛蟠的德性,見薛蟠這樣就知道,只怕薛蟠在賈政那裡沒討到好處,一邊說著,一邊將正要請罪的香菱拉了起來。
    薛王氏也反應過來,臉上擠出了一個和善的笑容來,說道:「是我想差了,香菱,你先伺候大爺用一點點心墊墊肚子,這邊再叫人拿了錢,去廚房叫幾個菜過來!」然後又教訓薛蟠,說道:「在你姨媽家裡,怎地這般外道,都沒能吃飽,回頭豈不是叫人笑話!」
    薛蟠心有餘悸地擦了擦頭上的汗,嘟囔道:「姨父實在是嚴厲得很,當著他的面,只顧著擔心他考我了,哪裡還有心思吃飯!」
    薛王氏又是好氣又是好笑:「阿彌陀佛,總算是有你怕的人了,之前你姨媽也說了,回頭讓你去賈家家學裡頭念書,省得你四處閒逛,又惹出什麼事端來!」
    薛蟠之前就被賈政說了一通,這會兒苦著臉答應了下來,心裡卻在琢磨著,回頭如何逃了這件苦差,好出去玩耍。等進了賈家家學才知道,那些賈家的族人跟他其實是半斤八兩,也沒幾個喜歡念書的,更是被那些族人刻意引誘,見識了更多東西,愈發往壞處走了。
    薛家初來乍到,雖說梨香院也設了小廚房,不過,裡頭米面油鹽倒是有,卻是沒有新鮮的魚肉菜蔬,何況,這會兒下人們還在收拾整理東西呢,哪有空下廚做飯,他們對賈家也不熟,因此,直接拿了錢給原本撥到這裡的那些粗使的丫頭婆子,讓她們去大廚房要一些飯菜過來。
    為著薛蟠,薛王氏自然很是捨得,因此,給的賞錢很是不少,那幾個丫頭婆子得了賞錢,自然很是賣力,沒多久就去大廚房提了一個滿滿當當的食盒過來,裡頭葷素俱全,羹湯皆有,又有一大碗綠瑩瑩的碧粳米飯,直接送了過來。
    薛蟠在那邊狼吞虎嚥,薛王氏卻是與薛寶釵一起,指揮著那些下人將行李安置妥當,又將原本準備好的,給賈家各房各人的表禮拿了出來,又按照之前看到的情況,酌情添減了一番。比如說邢氏,原本薛家那邊以為就是個不得寵的大房夫人,哪知道如今正是她管家呢,還有李紈也是,因此,都往禮單裡頭添了幾樣,原本也沒準備史湘雲的份,如今也得按照三春的標準,給史湘雲再添一份,再仔細斟酌了一番之後,才命人往各處送去。
    薛家一貫做事仔細,便是庶出的賈環賈琮也沒有漏下,也沒少了賈政兩個姨娘的份,給下人的賞錢也大方,因此,竟是剛進門,就得了不少人的誇贊。
    作者有話要說:  手機差不多沒電了,一時也找不到充電器,不確定今晚能不能有空碼字,先上一章,回頭替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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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薛家這邊安定下來之後,薛王氏琢磨著之前王氏話里的未盡之意,便又去找王氏說話。
    王氏也沒有如何繞彎子,直接就說道:「妹妹,我也不拿你當外人,說什麼客氣話!之前寶玉說的話,你也是聽到了的,我那元春進宮這麼久,就是做著個女史,也不知道是好是歹!寶丫頭我也看了,是個好孩子,我看妹妹你,對寶丫頭也是千寵萬寵的,怎麼就捨得叫寶丫頭進去伺候貴人呢?」
    薛王氏嘆道:「姐姐,我哪裡捨得寶丫頭去伺候人,她在家的時候,雖說說不上是吃金咽玉,但是,何曾吃過半點苦頭!只是,我們家如今雖說還算是有些家業,蟠兒卻是個不成器的,因此,也只能指望著寶丫頭能夠有個好前程,好歹提攜一下蟠兒!」
    王氏聽了,心中就有了譜,又是說道:「想要在宮中有個前程談何容易,妹妹,你瞧我家寶玉如何?」
    薛王氏先是一愣,繼而就是領悟了過來,謹慎地說道:「寶玉自然是個好孩子!」
    王氏臉上露出了笑意,說道:「妹妹也是知道的,我家老太太對寶玉那是嬌慣得很,之前就說了,日後要將這府里留給寶玉的,要不然,怎麼就叫璉兒夫妻兩個去外面任上了!日後寶玉得了家裡的爵位,也委屈不了寶丫頭!」
    薛王氏頓時就心動了,猶豫了一下,便問道:「只是老太太那邊?」
    王氏趕緊說道:「這兒女婚事,從來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老太太年紀大了,難免有些糊塗,妹妹你放心,回頭我便跟我家老爺說了,然後將這事定下來!我最愛寶丫頭的這性子,回頭哪裡還會虧待了她!」
    薛王氏見王氏這般說,也是心中一喜,然後說道:「既是如此,那我就等姐姐的好消息了!」
    薛王氏回去之後,就跟薛寶釵說了這事,然後說道:「雖說寶釵你這人品相貌都是頂尖的,偏生就輸在了這出身上頭,我一貫將你當做心肝一般,如何捨得叫你去宮中伺候人,你那元春表姐還是國公府的姑娘了,進宮也只好做個女史,之前尚且不能出頭,往後只有更加艱難的,可見,進宮並非什麼好主意!」
    薛寶釵聽著薛王氏這般說,雖說也覺得有些羞澀,不過還是說道:「姨媽真說了,日後是寶玉襲爵?」
    薛王氏很是篤定地說道:「可不是嘛,之前你也瞧見了,老太太對寶玉是什麼樣的,你璉二表哥還是長子長孫呢,如今都避出去了,可見老太太的想法!寶玉那性子你也該看出來了,最是溫柔不過,日後定然不會叫你吃苦受累的,你儘管等著享福吧!」
    薛寶釵再有野心,再有見識,她接觸到的世界也就是那麼大,對於很多事情的瞭解也就是那般,被這麼一說之後,頓時也是心中一動,然後又問道:「只是,那內務府那邊?」
    薛王氏笑道:「這算什麼,回頭報個病,或者是給上頭打個招呼,走個過場也就沒事了!」
    薛寶釵雖說有著青雲之志,但是自小嬌生慣養的女孩子,家裡也是眾星捧月一般養大的,誰真的樂意娶伺候人呢?哪怕自覺以自個的人品相貌,進宮之後應該能有個好出路,但是,以她的身份,大概也就是給貴人做妾了,自然比不得做正頭娘子舒心。
    何況,賈家的富貴,她進門也就感覺出來了,雖說因為邢氏管家,家裡的下人不像以前那樣,三等的僕婦都是穿著綾羅的,但是穿戴也不算差,史氏留下來的好東西也多,不是自個的東西,林母也不心疼,常常倒騰著將庫里的東西拿出來擺放,然後時不時地賞下去。
    而王氏也不可能在自家妹妹面前露怯,雖說自己嫁妝縮水了不少,但是還是有些好東西的,自然也拿了出來擺放,如此,薛寶釵入目之處,雖說不至於尋常東西都能看出來歷,但是從小跟著薛儉看賬本的她,很快就能在心中粗略估計出那些擺設的價格。
    何況,薛寶釵也不太明白爵位官職什麼的,只覺得有爵位,那就是一等一的人家了,想著賈寶玉以後就能襲爵,日後自個怎麼著也是可以鳳冠霞帔的誥命夫人,何況,聽說賈寶玉生來不凡,而且很是聰明,日後說不得能出將入相呢,這麼一想,薛寶釵也就動了心。
    林母自然不可能真的叫王氏和薛家如意了,不過面上林母卻是當做什麼都不知道,這邊王氏和薛王氏在給薛寶釵和賈寶玉創造機會,經常在一塊兒,弄得史湘雲有的時候都是心中含酸,很是仗著自個心直口快,譏諷過薛寶釵幾句,薛寶釵卻是個心有城府的,很快連消帶打,將話頭給圓過去了,弄得史湘雲就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裡頭,空落落的,好不難受。
    而林母這邊的應對也很簡單,她直接給薛寶釵介紹了一個據說是王府出來的教養嬤嬤,原本伺候過郡主的,只是郡主出嫁,她卻是捨不得離開京城,因此便告了老出府。哪知道家裡兄弟卻是容不下,乾脆又準備重操舊業了。
    林母這邊直接說了,似乎上頭有風聲,要給幾位公主挑選侍讀才人贊善,薛寶釵這般相貌才學,好好準備一番,希望還是很大的,在公主身邊多待幾年,又不跟伺候那些后妃一般,等到公主議親的時候,便可以出宮了,身份上頭也能提上一層,對將來有好處。
    別說薛寶釵了,便是薛王氏捨不得女兒吃苦,也動心了,在公主身邊伺候,而且不是尋常的宮女,而是有品級的女官,到時候接觸到的自然是公主皇子一流,若是運氣好,叫哪個皇子看上了,豈不是好?
    因此,薛王氏很是歡天喜地地接受了林母的好意,將那個教養嬤嬤迎回了梨香院。
    王氏知道之後,臉色就有些不好,薛王氏都說了不要自家女兒參選,而是直接將薛寶釵許給自家寶玉,結果林母不過是找了個不知道是真是假的教養嬤嬤,就叫她這妹妹改了心意,難不成還想要讓自家寶玉做個備選?
    哪怕薛王氏後來解釋說,是擔心林母瞧不上自家寶釵,寶玉如今年紀也小,不急著議親,正好叫寶釵趁著這幾年多長點見識,有個女官的身份,也配得上寶玉,也沒叫王氏感覺好一些,都是姐妹,誰不知道誰呢?心裡頭卻是打定了主意,非將這事給攪黃了不可。
    不說王氏如何琢磨著想要搗鬼,薛寶釵很快就開始跟著教養嬤嬤學了起來。
    那教養嬤嬤姓何,她被請來之前,也是得了林母叮囑的,知道這位寶姑娘是有著大志向的,心中雖說瞧不上,不過面上卻不會表現出來。的確,宮裡頭是有風聲傳出來,說是要給幾位正當年紀的公主挑選侍讀,充作才人贊善,但是問題是,這種事情都是有成例的,公主與皇子不同,不會牽扯到奪嫡之事,因此,許多官宦人家,也是樂意讓家中身份不算高的女孩子送過去,好提一提身價,日後高嫁一等的。
    薛寶釵在這些人裡頭,可以說是毫無競爭力,何況,做皇子的,即便是再不得寵,也是見慣了美人的,薛寶釵雖說美貌,卻也沒到絕色傾城的程度,哪個皇子甚至是宗室,會樂意頂著個好色的名頭,去要一個姐妹身邊的伴讀,這不是開玩笑嗎?
    因此,入了梨香院之後,何嬤嬤對於薛寶釵也無非就是教她一些行止規矩,按照何嬤嬤的說法,說是伴讀,實際上,她進宮還是要去伺候公主的,哪怕許多端茶倒水的事情,並不都要她去做,但是總要學會才好。另外就是,見到什麼人,行什麼禮,還有宮中各個品級的人的服色佩飾什麼的。
    給公主選伴讀自然不能如同選宮女一般,年齡上卡得很緊,薛寶釵本來就差不多快到年紀上限了,因此,自然得抓緊時間,課程定得非常緊。
    那何嬤嬤雖說不是有意折騰,但是薛寶釵還是辛苦非常,尤其,薛寶釵原本就是嬌生慣養長大的,平常家裡也未必多重視什麼禮法,因此,光是各種禮節,就折騰得薛寶釵苦不堪言,幾乎要花容憔悴,看得薛王氏心疼不已,薛寶釵卻是硬憑著一股子心氣堅持了下來。
    何嬤嬤其實對薛寶釵並不看好,一般做公主伴讀的,多半是一些差不多五品左右官員家的女兒或者是一些大家族旁支之女,也有的乾脆就是一些大家出身的庶女,也就是她們,很多時候高不成低不就,因此需要提一提身價。
    而薛寶釵身份低了點也就算了,偏生端莊太過,骨子裡頭卻又少了一些矜持,而且太過精明,看著平和,實際上喜歡拿尖充大,若是她身份比較高,自然有的是人肯奉承她,問題是,她如今卻是要去奉承別人的,哪個上位者希望下位者比自個更有範呢!薛寶釵這樣的能討喜才怪!
    不過,何嬤嬤也沒有多指點的意思,畢竟,薛寶釵看著會做人,骨子裡頭卻是頗為自傲,對她這個教養嬤嬤看著尊重,實際上也是存著一些輕視之心的,她當年混過皇宮,出來之後給王府郡主做嬤嬤,見識的人多了,如何看不出薛寶釵的那點小心思,因此,自然也不會賦予真心,不過就是看著盡心而已,真正緊要的,卻是不會跟薛寶釵說的。

☆、第68章

薛寶釵每日里跟似乎永遠看不到頭的規矩奮鬥的時候,自然沒空跟賈寶玉聯繫感情了。
    尤其,薛寶釵如今對賈寶玉未必有多少感情,無非就是拿賈寶玉當做一個備胎,人家如今心心念念的是天家的富貴,偶像是那位甄貴妃,賈寶玉如今還是一團孩子氣呢,她如何會真的對賈寶玉有任何動心之處。
    因此,賈寶玉跑過來找了薛寶釵幾次,薛寶釵雖說也接待了幾次,將人哄走了,何嬤嬤又在邊上絮叨該學規矩了雲雲,賈寶玉又是大放了幾次厥詞,又說什麼凡是嬤嬤都是不好的論調,氣得何嬤嬤直瞪眼,回頭薛王氏薛寶釵很是賠了幾次罪,折騰幾次之後,薛寶釵就盡量避開賈寶玉了。
    而史湘雲瞧著薛寶釵對賈寶玉這般敷衍,心中又是憤恨,又是得意,很快又想著法子將賈寶玉哄了回去。賈寶玉雖說有些犯賤的性子,覺得薛寶釵明明那般美貌,卻一心想著進宮,實在是可惜了,只是,薛寶釵那邊攔著不讓他過去,賈寶玉也不是什麼能持之以恆的人,時間久了,也就沒太多興趣了。
    賈寶玉的興趣來得快,一向也去得快,薛寶釵雖說是個美貌的大姐姐,但是大家也沒說幾句話,而且似乎言語也不甚相投,賈寶玉自然也就沒了太多興趣。
    王氏心裡頭也對自家妹妹產生了惡感,哪怕薛王氏給出了看似合理的解釋,但是在王氏看來,那就是薛王氏瞧不上自家兒子,心中更是生出了恨意。
    王氏一開始的時候,對薛王氏自然是極為親近的,畢竟一家子的姐妹,雖說並非同母所出,但是薛王氏卻也是在嫡母膝下養大的,一向對她這個姐姐敬重有加,從來不會跟她爭搶什麼,一貫也是不如她的。
    因此,王氏一開始,倒是真沒有對薛王氏有什麼壞心,想著讓薛寶釵配給自家寶玉,也是打的親上加親的主意。沒辦法,王氏其實這輩子也過得挺苦逼,進門就在史氏的陰影下,雖說在別人眼裡,她一直比長房的大嫂更得臉,張氏在的時候便是如此,邢氏更是如此。
    但是,對於王氏來說,她真是各種不滿意,史氏再偏心,也沒能繞過賈赦,真的讓賈政變成名正言順的主人,她的幾個孩子,剛出生沒多久,就被抱到榮慶堂,在史氏膝下承歡,她只能在每日請安的時候過去跟兒女說幾句話。等到後來,王熙鳳剛進門,十幾歲的丫頭片子,史氏就繞過自己,叫王熙鳳管家,雖說她將王熙鳳那時候哄得團團轉,但是權利在自己手上還是在別人手上,區別是顯而易見的。
    再有就是幾個孩子的婚事,賈珠的婚事是史氏與賈政做的主,結果娶回來一個克夫的李紈,元春的事情,大家都深信元春的命格,即便是沒能參加大選,也通過小選將元春塞進了後宮,結果元春沒有如同王氏預料的那樣,變成皇子側妃,反而成了個不尷不尬的女官,她想要幫襯女兒一番,可惜史氏已經變成了林母,壓根不想搭理宮中那位未來的賢德妃。
    上頭兩個兒女的事情都是不順,賈珠還死了,賈寶玉就成了王氏心中的寶貝疙瘩,眼見著小兒子的婚事,都要被老太太做主了,王氏坐得住才怪!大兒媳不貼心也就罷了,小兒媳再不合自個的心意,王氏都要慪死了!
    雖說薛寶釵出身是差了點,不過是商家之女,但是在王氏心中,薛家一來是有錢,二來,薛寶釵是自個嫡親的外甥女,日後自然是與自個親,能夠體悟她的心意。在王氏看來,自家寶玉簡直是薛寶釵最好的出路了,若是叫薛家給薛寶釵議親,只怕薛寶釵最後頂好也不過就是尋常的小官,比起自家寶玉差遠了。
    原本覺得這事是自個給自家妹子和外甥女的優待,哪知道在人家心裡,自己兒子居然不是第一位的選擇,王氏不覺得惡心才怪了!因此,王氏的心思自然也就變了。
    當然,王氏依舊傾向於薛寶釵做自個兒媳婦,畢竟知根知底的,薛寶釵生得美貌,年紀雖說略大兩歲,但是,女大二,金滿罐,何況,年紀大才知道疼人,寶玉從小被慣壞了,難免有些孩子氣,薛寶釵這樣的,正好能夠好好照顧他。至於史湘雲那樣的,成天纏著賈寶玉,要賈寶玉哄她的,王氏才不樂意呢!何況,薛寶釵只有成了自個兒媳婦,王氏這個做婆婆的,才能名正言順磋磨她一番呢!
    王氏如今的想頭幾乎可以說是惡毒了,她如今想著非要給薛家一個教訓不可,薛王氏不過是薛蟠與薛寶釵兩個,薛儉留下來的百萬家財自然就落在兩人身上了,原本王氏不過惦記著薛寶釵一份豐厚的嫁妝,畢竟,薛寶釵嫁到賈府是高嫁了,不說薛家的家財給薛寶釵一半吧,怎麼著也該有個三成才行!如今,王氏想的可是薛家的全部家財了!
    薛蟠本就是個惹禍的頭子,回頭稍微一挑撥,說不得又得折騰出什麼事情來,到時候,少不得落個死罪,王氏深知薛王氏的性子,一向是個沒什麼主見的,到時候,自個稍微施展一番,還怕薛家的百萬家財落到別人手上不成!
    至於薛寶釵,若是乖乖做自個兒媳婦,照顧好寶玉也就罷了,若是不樂意,她也不真的休了這個外甥女,乾脆讓她變成側室,另外給寶玉娶個名門閨秀,如此裡子面子也就都齊活了。
    王氏的妄想也沒人知道,林母那邊,本來也沒指望著薛寶釵真的能夠通過小選。不說別的,內務府那邊第一關就過不去。挑選宮女從來不是什麼簡單的事情,多半要從良家子中選,比如說祖上三代沒有犯事之男,沒有被休棄之女什麼的。
    薛蟠的案子雖說了了,按道理,薛蟠如今在律法意義上已經是個死人,但是,他犯的事卻是抹不掉的,上頭就算是得了薛家的好處,也得提防著對頭將這事捅出來,因此,薛寶釵頂多就是走個過場,就得灰溜溜地回來。
    林母真正的用意不過是挑起薛寶釵的野心,在她知道了皇家人的尊榮之後,哪裡還會看得上賈寶玉,只要她有一絲希望,都不會將目光放在賈寶玉身上。
    林母並不介意給薛寶釵一個機會,有的人,只有讓她爬得更高,才能跌得更慘。
    薛寶釵就是如此,她聰明是有的,心機也不差,問題就在這上頭了,她太聰明,太有野心,但是問題是,她並沒有相匹配的身份和智慧。別看當年衛子夫一個歌女就能做皇后,問題是人家有個能幹的弟弟和外甥,宋代那位劉太后,再嫁也能做皇后,做太后,連前夫家裡都能公然照顧,但是問題是,人家有著足夠的手腕智慧。
    薛寶釵有什麼呢,一個只會闖禍的兄長,還有因為出身商家,以至於已經被局限了的視野,這就幾乎決定了她的前程。即便薛寶釵因為一些原因一時得寵,日後只怕上頭也未必容得下她。
    林母心中早就有了定計,因此,在對待薛家的時候就顯得非常從容,並不顯得親近,也算不得疏遠,薛家那邊也是莫名其妙。林母要說對薛家沒有多少善意吧,偏偏留了他們在府里,還給薛寶釵找了個看著挺靠譜的教養嬤嬤,若說對他們有多少親戚之情吧,平常的表現,似乎也就是個面子情。
    不過目前來說,留在賈家,對於薛家來說,沒有什麼壞處,反而很是抬高了薛家的身價,薛寶釵的前程可期,看起來,薛蟠似乎也變好了起來,不再像之前在金陵的時候一樣,只知道帶著一幫小廝下人出去橫衝直撞,如今竟是經常跑賈家家學裡頭,也是早出晚歸的,簡直叫薛王氏喜不自禁。
    薛蟠日子也過得不錯,他出手大方,賈家那些落魄的族人巴結他還來不及,帶著薛蟠吃喝piao賭,無所不為,弄得薛蟠幾乎要樂不思蜀了。何況,賈家家學裡面很有幾個生得秀氣的賈家遠親,每每對著薛蟠小意奉承,伺候得薛蟠樂得不知道東西南北。賈政除了讓他進家學讀書之外,其他的便一概不管了,賈代儒又是個老糊塗,如今代管的反而是賈代儒的孫子賈瑞,薛蟠給了賈瑞一點錢,那位就盡可能給薛蟠行方便,薛蟠的日子不滋潤那才叫怪了。
    薛家幾乎每個人都對現狀很是滿意,因此,薛家琢磨著,在薛寶釵的事情塵埃落定之前,哪怕是賴,也該賴在賈家的。
    有了這樣的想法,薛家行事就顯得非常熱情,出手非常大方,鋪子裡頭有了什麼稀罕的東西,總要給各房的主子準備一份,平常的時候,薛王氏除了去王氏那裡,就是跑到林母那裡刷存在感。
    邢氏倒是挺樂呵,雖說王氏才是薛王氏的親姐姐,但是薛家住在賈家,每次的表禮,邢氏的跟王氏的差不多都是平齊,有的時候,還顯得厚了一些,當然,背地裡頭,薛家有沒有貼補王氏,邢氏才不會多管。
    邢氏總之是從薛家手裡頭得了不少好處,知道薛家額外給了梨香院伺候的下人一分月錢之後,邢氏雖說沒停了那些粗使丫鬟婆子的月錢,卻也直接削減了一半,這些粗使的下人本來一個月也就是幾百個大錢,因此,一個月也花不了多少,薛家時不時地有東西送來,倒是叫邢氏的私房也跟著鼓囊了不少,她倒是恨不得薛家天長地久住下去了,因此,跟薛王氏極為熱情,倒叫不明白的人覺得薛家不是二房的親戚,反而是大房的了!
    賈家這邊明面上一團和氣,那邊,林如海的新任命也下來了。

☆、第69章

林如海果然是進了禮部,平調為禮部左侍郎,三品的官,另外還有了二品的虛銜。禮部比起其他衙門來說,終究清閒許多,當然,實權也少了許多,畢竟,用得上禮部的時候實在不是很多。
    不過,這並不代表聖人對林如海就不關照了,給林如海這麼一個清閒的職位,正是聖人的關照,朝廷上下,沒幾個人不知道,林如海這些年在江南,實實在在是損了底子,還折了妻子兒子,如今不惑之年的人,看著都老了十幾歲,頭上頭髮都開始花白起來了,即便是與林如海並非相熟之人,見到了之後,也頗有些心有戚戚焉。
    若是換個刻薄點的皇帝,就算不叫林如海在任上做到死,回頭只怕也就是給個榮譽的虛銜將人打發了,甚至就要直接暗示你乞骸骨告老還鄉了。林如海能夠如此,不得不說,許多人心裡都松了口氣,回頭大贊聖人寬宏,也給聖人拉了不少人心,倒是叫後來繼位的那位回頭多費了許多手腳,明面上大家不敢說什麼壞話,但是私底下很多人都說後來那位刻薄寡恩,比不上前頭上皇。
    聖人這番作態,自然也有千金買馬骨的意思,不過佔便宜的是林如海,何況,林如海不光是得以做了禮部侍郎,而且也得了不少賞賜,算是酬他在鹽政上的功勞。
    林如海這般,賈家這邊也是與有榮焉,賈政每日里都顯得比尋常容光煥發了起來,甚至生出了一個不切實際的想法,讓賈寶玉娶林黛玉。
    賈政還算是有幾分自知之明,因此跑去找林母,林母頓時就是一陣皺眉,然後說道:「我自然是希望玉兒和寶玉好的,親上加親固然不錯,只是,你媳婦卻是不怎麼喜歡玉兒,玉兒是敏兒留下的唯一一個孩子了,我能看顧她幾年,日後與她在一塊生活的無非就是丈夫公婆,後宅的事情,更是多半是婆婆做主,一個不喜歡媳婦的婆婆,能做的事情多了,玉兒那樣的性子,我怎麼捨得!」
    賈政一聽頓時啞然,他本來就對王氏產生了怨念,如今被林母這麼一說,更是覺得,王氏這個妻子簡直是一無是處,林如海三品大員,日後說不得還有進步空間,他那些同年同鄉,如今在朝的也很是不少,若是林如海從妹夫變成了兒女親家,他怎麼著都能挪動一下位置,免得一直待在工部這邊,多少年不能挪窩。
    林母想了想,趁機對著賈政說道:「寶玉的婚事,如今我也有了主張,政兒,你覺得湘雲如何?」
    賈政先是一愣,然後猶豫了一下,問道:「雲丫頭雖說不錯,只是終究沒了父母,這命格會不會硬了點!」
    林母暗中翻了個白眼,不過還是耐心地說道:「哪有這樣的事情,我之前悄悄找了大師合了雲丫頭與寶玉的八字,正是天作之合,何況,雲丫頭雖說沒了父母,但是史家一門雙侯,她叔叔襲的正是雲丫頭她爹應該繼承的爵位,所以,史家絕對是不會不管雲丫頭的,雲丫頭只會比史家其他幾個丫頭好,何況,雲丫頭的嫁妝也不會差!當年雲丫頭她娘也是大戶出身,當年也是十里紅妝,她過世之後,嫁妝就封存了,這些都是留給雲丫頭的,何況回頭兩家侯府能沒有表示?寶玉的身子你也知道的,科舉上頭出頭卻是不容易了,總該有個得力的妻族幫襯才行!」
    賈政聽了,頓時也心動了,史湘雲雖說父母雙亡,但是終歸是侯門千金,身後有史家撐著,將來賈寶玉哪怕是如賈璉一樣捐一個官,有著史家的幫襯,也肯定能順暢許多。這麼一想,賈政便開口道:「寶玉的婚事,全憑母親做主!」意思就是同意了這樁婚事了。
    賈政這邊表態了,林母滿意地點了點頭,說道:「你媳婦終究是尋常婦人,見識短了一些,總想著薛家,薛家祖上也不過是個紫薇捨人,要不是跟咱們家祖上有些姻親關係,也難跟咱們幾家相提並論,自從之前薛家老家主過世了,終究是愈發不如從前了!雖說薛家那個丫頭看著不錯,不過卻是小聰明,何況,三歲看到老,薛蟠這個年紀,性子早就定了,早晚是個禍根,真要是跟薛家那邊結親,回頭豈不是連累了寶玉,難不成以後要叫寶玉給自家大舅哥整日里跑腿賠不是?何況,薛家那丫頭,心大著呢!」
    林母的話語顯得格外意味深長,賈政頓時也領會過來,他雖說不怎麼關注家裡那些事情,但是也知道,薛寶釵如今正緊著學規矩參加小選呢,只怕人家根本瞧不上賈家,這麼一想,賈政也有些憤怒起來。
    林母點到即止,然後便道:「回頭你跟你媳婦將這事說說,別教她鑽了牛角尖,回頭擰起來,到時候寶玉夾在中間,兩頭為難,也是不美!」
    林母這般一說,賈政直接就說道:「王氏婦道人家,能有多少見識!母親做主便是!」賈政也知道王氏的性子,只怕王氏看重的不是薛家是親戚,反而是薛家的家財,問題是,誰家萬貫家財,不給兒子,反而給女兒做嫁妝啊!
    林母點了點頭:「這等事情,總該叫她知道的,畢竟,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老婆子也就是在邊上提個醒而已,其他的,還得你們商量著辦!」
    賈政趕緊應了下來,然後又跟林母說了一會兒話,便告退了。
    賈政在外頭不甚得意,在家卻是容不得別人反對他的意思的,因此,得了林母的話之後,便難得去找了王氏,直接了當地跟王氏說道:「我之前與老太太商議了一下,回頭便將寶玉跟雲丫頭的婚事定下來,他們兩個青梅竹馬,一向知根知底的,日後也不至於拌嘴胡鬧!」
    王氏簡直是如蒙雷擊,整個人差點沒傻了,有些結結巴巴地說道:「寶玉年紀還小,怎麼,怎麼如今就定下來了?」
    王氏說著,人也急了,幾乎是口不擇言道:「雲丫頭那克父克母的,怎麼配得上寶玉?珠兒的婚事,我這個做母親的做不了主,難道寶玉的也不行嗎?」
    賈政在王氏面前,素來是言出必行的,這會兒見王氏反對,頓時就皺起了眉頭:「說什麼胡話,雲丫頭怎麼就克父克母了!何況,雲丫頭是侯門千金,寶玉文不成武不就的,日後就是個紈絝,配雲丫頭反倒是高攀了,怎麼你還委屈上了?」
    王氏惱火無比,不過還是保持了一線清明,強辯道:「雲丫頭只知道哄著寶玉玩鬧,性子大咧咧的,一點也不穩重……」
    話還沒說完,賈政就截口道:「雲丫頭這會兒年紀還小,等到大了,自然就穩重了!我知道你看中了薛家的丫頭,不過,我瞧著,薛家卻是不妥,寶玉自個就是個胡鬧的性子,到時候叫薛蟠帶壞了怎麼辦!行了,這事就這麼定了,回頭我跟母親商議一番,跟史家那邊交換一下信物,回頭等兩個孩子大了,就將婚事給辦了!」
    說完之後,也不等王氏多說什麼,賈政轉身就走,王氏看著賈政的背影,幾乎可以說是失魂落魄,什麼時候起,賈政除非是有事,否則的話,都不會到她這裡來了呢?
    再想到,自個三個兒女的未來,自己都是不能做主,王氏只覺悲從中來,恨不得大哭一場。
    大概王家的女人,天性裡頭就不是什麼逆來順受的性格,王氏從來都不是什麼簡單的人,她一貫能忍,而且,手段也頗為陰狠,不過是幾個轉念,她心中就已經浮現出了不少陰私手段,到時候都能將這門婚事給攪黃了。
    只是,如今的關鍵是,王氏手裡頭沒人,這等事情,經手的人若是查出來,只怕是想死都難,還得連累家人,王氏當年的陪房如今幾乎一個都不剩了,身邊伺候的人對她來說,都是生面孔,一個個對她這個已經失勢的二太太也不甚恭敬,想要她們為自己效力,王氏可不覺得自個能夠付出足夠的代價。
    好在,賈寶玉如今年紀還不算大,史湘雲比賈寶玉還小了近兩歲,怎麼著這事還有挺長時間的轉圜餘地,因此,王氏想清楚了之後,也便不著急了,她掐著佛珠,手上用力,竟是直接將一串佛珠給從中間掐斷了,佛珠散落一地,王氏皺了皺眉頭,直接就喚道:「將地上收拾一下,再拿一串佛珠過來,我要去佛堂念經!」
    林如海那邊要去禮部上班了,林黛玉再次被托付給了賈府。林黛玉回去一段時間,林如海發現,林黛玉的確學了不少東西,她本來就聰明,又跟著邢氏李紈看了一陣子她們如何管家,這年頭,就算是大戶人家,需要操心的也就是那些事情,就算是有些不同,也就是大同小異罷了。
    因此,到了林府之後,林黛玉又找家裡管家拿了往年的舊例一看,很快就上了手,對於府里的日常開支,人情往來已經是一目瞭然。林黛玉並非戀棧權勢之人,不過是叫各人各司其職,跟林如海商議一番之後,每個月自個再查看一下總賬也就行了。
    林如海見林黛玉這般能幹,更是喜不自勝,想著林母這般盡心盡力,林黛玉也該繼續跟著多學一些大家主母該學的功課,因此,又將林黛玉送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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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薛寶釵來的時候,林黛玉不在,不過,賈家的消息,林黛玉卻是一直知道的,林母有什麼好東西都不會忘了林黛玉一份,就算是一樣點心,都惦記著林黛玉跟林如海,用的就是原本伺候林黛玉的丫鬟,林黛玉自然會從她們那裡得知一些賈家的事情。
    薛寶釵的事情,林黛玉自然是知道了的,幾個丫鬟對薛寶釵的印象不太一樣,有的覺得,薛寶釵生得美貌端莊,性格穩重,平常挺溫柔大方的樣子。也有的覺得,薛寶釵看著溫柔可親,但是就是叫人親近不起來。
    又聽說史湘雲不怎麼喜歡薛寶釵,不過薛寶釵忙著準備參選,也沒空跟三春史湘雲她們在一塊兒,三春那邊對薛寶釵似乎也沒有多少想法,權當是個尋常的客人。
    便是探春也是如此,薛寶釵雖說是嫡母的外甥女,問題是王氏失勢,尤其自從薛寶釵在那裡專心準備小選之後,即便是王氏,對薛寶釵的態度也不如原本親近了,探春自然不會沒事跑去奉承薛寶釵,即便薛寶釵再如何大度周到,對於探春來說,也是無所謂的事情。探春一向有著明確的規劃和目的性,討好薛寶釵,對她來說沒有任何好處,她才不會做這樣的事情。
    林黛玉難免對薛寶釵有些微的好奇,不過也僅僅是好奇而已,薛寶釵到賈家之前也聽說過林黛玉在林母膝下教養,因此,也給林黛玉準備了一份表禮,林黛玉當時不在,直接送到了芳華院,後來被留守芳華院的春纖帶到了林府,這便是林黛玉與薛寶釵唯一的交集了。
    林黛玉過來,三春與她這麼多年怎麼著也有了點姐妹之情,史湘雲雖說有些嫉妒林黛玉,但是林黛玉與她並無威脅,因此,跟林黛玉玩得也挺好,何況,還有個喜歡湊熱鬧的賈寶玉,因此,幾個人直接借著這個為由頭,各自出了點錢,準備了一席小宴,算是歡迎林黛玉回來。
    本來這事也沒薛寶釵什麼事,畢竟,大家都知道,小選將近,薛寶釵忙著學規矩,幾乎是足不出戶,何況,薛寶釵跟林黛玉卻是半點也不相熟,因此,大家也沒想到給薛寶釵下個帖子,結果薛寶釵卻做了回不速之客,不請自來了。
    這也是難免的事情,薛寶釵也是早就聽說了林黛玉的名聲,不光是三春史湘雲,還有在下人口中,林黛玉卻是個清麗脫俗的人物,而且看著嘴上不饒人,實際上卻是頗為寬厚大方,薛寶釵平常看著溫和,實際上卻頗為自傲,她自覺無論是三春還是史湘雲,除了出身之外,為人處世,還有其他方面,那都是不如自己的,如今聽那些下人的意思,竟是頗為推崇林黛玉,不由起了爭勝之心。
    當然,也有一個原因是林黛玉的出身,林黛玉的父親是禮部侍郎,如今雖說不至於炙手可熱,也是聖心在握的人物,薛寶釵既然有著青雲之志,自然是想要結交一二的。因此,在聽說林黛玉來了,又從下人那裡知道,她們在榮慶堂前頭的花園裡頭弄了個小宴,算是小別重逢之後的慶祝,薛寶釵雖說覺得沒有請自己,就貿然過去顯得有些唐突,但是,她最終還是沒能按捺下趁機結識一下林黛玉的想法,因此,命人提了一些果子點心之類的,便直接往榮慶堂那邊過去了。
    聽下人說薛寶釵來了,幾個正在嬉鬧的女孩子都是吃了一驚,史湘雲一貫表現得心直口快,這會兒直接就說道:「她不是在梨香院等著進宮嗎,平常對咱們愛理不理的,今兒個湊過來做什麼!」
    探春猶疑了一下子,還是說道:「終究她也是客,總不能拒之門外!」
    迎春依舊沈默著不表態,一邊惜春卻是輕哼了一聲,林黛玉也是掩口一笑:「早就聽說這位寶姐姐了,之前也是人各有志,不好打擾,未能一見,今兒個既然有機會,自然是得結識一番的!」
    史湘雲嘀咕了起來:「她有什麼好結識的!」
    賈寶玉卻是說道:「好久沒見寶姐姐了,寶姐姐也是可憐,整日里被個老嬤嬤拘著,實在是不好!林妹妹,寶姐姐也是神仙一樣的人物,你一定會喜歡她的!」史湘雲聽了賈寶玉這般說,又是斜睨了賈寶玉一眼,輕哼了一聲。
    林黛玉有些奇妙地瞧了賈寶玉一眼,叫自個就是林妹妹,叫史湘雲雲妹妹,叫薛寶釵寶姐姐,看樣子,在賈寶玉心裡,自個的確也就是個外人而已,這麼一想,林黛玉心中一陣清明,整個人都顯得輕鬆自在了起來,她面上也是露出了一個輕鬆的笑意,說道:「表哥這麼說,我倒是真的好奇起來了!」
    除了史湘雲之外,大家算是達成了共識,因此直接便吩咐道:「請寶姑娘過來吧,重新收拾一桌席面出來,再添一副杯箸!」
    薛寶釵帶著貼身的丫鬟鶯兒提著食盒款款而來,臉上笑得很是溫和,儀態依舊端莊,這些日子的學習讓薛寶釵幾乎要將那些規矩刻到了骨子裡,這一走過來,賈寶玉先是一呆,然後就是皺了皺眉,轉過了頭去。
    而林黛玉也是一愣,也是感受到了一種不太協調的感覺。沒辦法,薛寶釵參加的是小選,那何嬤嬤自然不可能拿教導妃嬪公主郡主的禮儀來教導她,因此,教的卻是宮中宮女女官的禮儀,問題是,薛寶釵身上的氣質,卻跟這些禮儀有些不合,乍一看沒什麼,再看就有些彆扭了。何嬤嬤雖然也發現了這一點,但是,她也沒有多說什麼,總不能叫薛寶釵去學著下人的做派吧,到時候鐵定會反彈,因此,何嬤嬤覺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壓根就不管這個。
    林黛玉只覺得見面不如聞名,不過面上卻是保持了基本的禮貌,含笑道:「是薛家姐姐嗎,姐姐來時,我卻是不在,今兒個才得以見面!」
    薛寶釵也是有些驚訝地看著林黛玉,薛寶釵雖說生在江南,但是體態略顯豐腴,並非那種典型的江南美人,反而偏向於北方女子的體態,而林黛玉卻是身姿窈窕,頗有些弱不勝衣之態,尤其林黛玉看著並不顯得怯弱,反而自有一種自信風/流的姿態,即便是薛寶釵,看著一時間也有些心折,心中產生了一些動搖之念,不過很快恢復如常。
    薛寶釵含笑道:「聽聞今兒個林妹妹到了,我卻是不請自來,還請見諒才是!」
    不等林黛玉說話,賈寶玉就湊了過來,喜滋滋地說道:「沒給寶姐姐你下帖子,是我們的不是,還是請寶姐姐你原諒則個呢!」
    史湘雲臉都氣得鼓了起來,不過沒有當著賈寶玉的面發作,忍了氣,卻是說道:「往日里去尋寶姐姐,都在跟著嬤嬤學規矩,今兒個不用尋了,寶姐姐也就不用學了,真是古怪!」
    薛寶釵面不改色,直接說道:「姐妹們難得一塊兒小聚,再忙也不能錯過不是!」
    史湘雲輕哼了一聲,不再多說什麼,只是拉著賈寶玉,不叫他湊近。
    薛寶釵一來,之前那輕鬆自在的氣氛也就沒了,大家也就是圍在一塊兒,小聲說著一些閒話,薛寶釵的確博學得很,你說什麼她都能接上來,迎春本就不是善於言辭之人,說了幾句道經被薛寶釵打了個機鋒之後,也不爭辯,自個拿了本《太上感應經》看了起來,薛寶釵也不覺得尷尬,又在那裡跟探春說起了書法,探春在這上頭的確是下了大工夫,這會兒說到得意的地方,不免有些眉飛色舞,又在那裡遺憾那些名家真跡,甚至是拓本也是不易得雲雲。
    林黛玉便是笑道:「我父親這次回京,卻是將家中那些書畫都帶了過來,前些日子曬書,我翻看了一下,裡頭卻是有幾件似乎是前朝的真跡,還有魏碑的拓本,回頭借你摹寫幾日便是!」
    探春不由大喜:「如此多謝林姐姐了!」
    林黛玉笑道:「自家姐妹,客氣什麼!我與書法一道上,不過是粗通而已,借給三妹妹,也免得明珠暗投!」
    探春也是一笑:「林姐姐這話卻是過謙了,不說姐姐那一手簪花小楷,便是飛白書也是頗有功底的!」
    兩人說得熱鬧,一邊惜春也鬧著說自個之前瞧著前人的花鳥圖,自個畫了一幅畫,說是自個的字卻是腕力不足,想要林黛玉給自個題個字呢!
    薛寶釵這邊被冷落了下來,心中自然是有些不樂意的,尤其看著史湘雲在一邊與賈寶玉竊竊私語,時不時瞄自己一眼,似乎在嘲笑自己一眼,頓時就有些沈不住氣了,開口道:「咱們女兒家,平常讀讀書,寫寫字,算是多點見識,不過真要說起來,針鑿女紅才是本分,卻是不好本末倒置!」
    這話一說,一下子又冷場了,史湘雲頭一個恨不得跳了起來,她最恨的就是這種論調,在史家的時候,就是這般,要說她嬸娘如何苛待了她,也不能這麼說,她那幾個堂姐妹也是一般,幾個姐妹並不如何讀書,學了女四書,啓蒙識字之後,多半就是跟著繡娘做女紅了,史湘雲最煩的就是這個,原本說這個的是她嬸娘也就算了,她寄人籬下,人家又是長輩,只能聽著,這會兒聽得薛寶釵在這邊充大教訓她們,頓時冷笑了一聲:「寶姐姐這話說得,倒是不知道,寶姐姐這一身,哪一件是寶姐姐自個的手藝啊?」

☆、第71章

原本好好的小宴最終可以說是不歡而散,薛寶釵畢竟也不是那麼沈得住氣的人,勉強解釋了幾句之後,就找了個台階,自個走了,留下他們幾個卻是面面相覷,一個個心情都不怎麼樣!
    等著薛寶釵的背影消失了,原本就比較憋悶的史湘雲頭一個就忍不住發作了起來:「不過是個商家女,整日里在咱們面前充大,也不知道哪來的底氣!」
    哪知道頭一個拆台的就是賈寶玉,賈寶玉卻是跌足嘆道:「真是可惜了,寶姐姐這般相貌人品,我認識的人裡頭,竟是沒幾個比得上的,怎地言辭這般俗氣!」
    史湘雲壓根不會關注賈寶玉的什麼俗氣論,只聽賈寶玉說薛寶釵相貌人品沒幾個比得上她的,頓時就惱了:「愛哥哥這是什麼話,難道咱們姐妹幾個,還比不得一個外八路的親戚嗎?」
    賈寶玉見史湘雲這會兒面帶惱色,杏目圓睜,腮現紅暈,更添了幾分生動,史湘雲若論容貌,實實在在並不算如何美貌,但是這般嬌嗔,竟是叫賈寶玉心中一蕩,連忙賠罪不迭。
    史湘雲一向是個容易滿足的,賈寶玉甜言蜜語了幾句,史湘雲也便消氣了,不過還是拿捏著說道:「愛哥哥若是日後再這般胡說八道,我可就不理你了!」
    賈寶玉嬉笑道:「怎麼會,我就是忘了誰,也不能忘了雲妹妹你啊!若是雲妹妹你以後真的不理我了,我還不如出了家做和尚去呢!」
    史湘雲心裡一下子變得甜滋滋的,嗔道:「說什麼呢,以後可不許這般說了,你要是做和尚,我就做姑子去!」
    惜春聽了,不由嗤笑了一聲,這兩人之前一番話,在這年代真的是露骨非常了,私底下說說都要不好意思的,何況還有別人呢!這會兒聽到惜春的嗤笑聲,兩人這才反應過來,頓時史湘雲臉一下子變得通紅,賈寶玉臉皮倒是比較厚,很快恢復了原樣。
    林黛玉看著史湘雲與賈寶玉兩人這般旁若無人,心中卻是沒有任何波瀾,她掩口含笑道:「表哥與雲妹妹這般,豈不是過不了多久,我就該叫雲妹妹一聲嫂子了?」
    史湘雲臉變得更紅了,賈寶玉見林黛玉這般,也是覺得有些不對勁,不過,他雖說依舊喜歡跟女孩子混在一塊兒,但是林黛玉一直跟他保持著距離,因此,對林黛玉這個表妹,他的感情還真沒有對史湘雲深,因此雖說一瞬間覺得有些悵然若失,不過很快就當做是錯覺,也是臉上一紅,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三春那邊也是抿嘴一笑,探春可是聽趙姨娘那邊說了,自家老爺已經跟太太將這事說了,日後不出意外的話,史湘雲就是自個嫂子了。
    如果史湘雲是二嫂,對於探春來說,顯然好處不少,史湘雲雖說不至於是個傻大姐,但是並非什麼精明的人,而且史湘雲性子疏闊,並不會為難人,日後史湘雲若是早早嫁進來,自個的婚事,只怕有一小半就落在史湘雲手裡了,總比攥在王氏手裡強,起碼史湘雲不會隨便將自個給賣了,因此,探春如今對史湘雲比平常的時候熱絡了許多。給賈寶玉做些鞋襪的時候,也會給史湘雲做些帕子絡子什麼的。
    雖說中間出了這麼個變故,不過勉強這場小宴也算是圓滿收場了,起碼其他幾個人後來心情都還不錯。
    而被噎走的薛寶釵這會兒就比較惱怒,她雖說很多時候表現得跟個冰美人一樣,實際上,她真不是什麼能夠淡看庭前花開花落的人,相反,薛寶釵其實氣性不小,論起小心眼來,真不比別人差。
    因此,雖說回去的路上保持了完美的儀態,不至於叫那些下人猜測她跟人鬧翻了,但是等到回了梨香院自個的閨房,薛寶釵就繃不住自個那張臉了,直接一把將手裡繡著貓撲蝶的帕子撕成了兩半,因為用力過猛,幾乎被絲線在手指上勒出了明顯的血痕來,一邊鶯兒唬了一跳,連忙去找雪膚霜來,給薛寶釵抹上,口中道:「姑娘日後要做貴人娘娘的,跟她們計較什麼!」
    薛寶釵聽鶯兒這般說,心中稍微舒服了一些,不過臉色還是沒那麼好看,冷哼了一聲,說道:「一個個眼高於頂的,都以為自個是什麼公侯小姐的,我倒要看看,她們日後是個什麼收場!」
    薛王氏原本在自個屋裡看賬,到了賈家之後,雖說下人不如原本在金陵的時候多,畢竟,當初為了避禍,裁撤了不少下人,到了京城之後,也補了幾個,但是補得卻是不多,不過,花銷卻不算小。
    大頭是薛蟠那邊,薛蟠說著在外頭讀書,每每藉口與同窗結交,還有被人引見京中權貴子弟,幾乎天天在賬房支錢,而薛寶釵這邊,花銷也是不少。
    薛王氏一貫疼愛兒女,想著薛寶釵日後要給公主做伴讀,總不能穿戴太差,叫人小覷了自家女兒,因此,時不時地叫人給薛寶釵量體裁衣,製作首飾,哪怕薛寶釵說自個不用,什麼儉省為上,薛王氏也有自個的理由,畢竟,不管在什麼時候,大多數人都是先敬羅裳再敬人,你說是穿戴太過簡單,只怕要叫人給小覷了。因此,從不肯在這事上頭小氣。
    另外就是何嬤嬤,按照何嬤嬤的說法,她其實一貫是教導參加大選的大家閨秀的,這一降下身段來,日後可就難漲上去了,若不是賈家老太君對自個當年有恩,她是無論如何也是不肯接這個差事的。
    何嬤嬤這般說了,薛王氏哪裡還敢小氣,因此,何嬤嬤每個月的月錢不說,薛王氏專門撥了兩個小丫頭伺候何嬤嬤,時不時地還得給何嬤嬤一些孝敬。
    何嬤嬤之前在自家娘家碰了釘子,原本說是回家養老,結果叫自家兄嫂榨乾了自個的體己之後,將人毫不留情趕出了門,何嬤嬤如今也不想著這事了,反正是千好萬好,不如錢財好。何嬤嬤之所以願意聽著林母的,過來教導薛寶釵,就是因為林母找人幫她跟自個娘家的關係給撕擼清楚了,省得何嬤嬤娘家整日里惦記著她的銀子。又承諾,等著這差事結了,就給何嬤嬤準備一個小田莊,何嬤嬤可以從養生堂抱養一個孩子,充作自個親生,日後怎麼著都能給自己摔盆捧靈,免得將來做個孤魂野鬼。
    因此,何嬤嬤雖說對薛寶釵看著盡心,但是要錢也要得多,按她的說法,一分錢一分貨,不過,這正投了薛家人的心思,畢竟薛家商家出身,信奉的也是這個。如此一來,薛王氏每個月在何嬤嬤身上就得花上不少銀子,雖說比較心疼,但是她堅信,只要自家女兒能夠雀屏中選,那麼,這錢就花得值。反正離小選也就那麼長時間了,需要花錢的時間也不長,這才叫薛王氏忍了下來。
    結果這邊薛王氏正看著這個月的開銷,心裡都開始發緊的時候,就有小丫頭過來稟報,說是姑娘從外頭回來,臉色像是不太好,薛王氏正指望著薛寶釵能夠一飛沖天呢,薛寶釵身上的事情,哪怕是再小,也是大事,因此,趕緊丟了賬本,急急忙忙往薛寶釵這邊來了。
    知女莫若母,見得薛寶釵這副模樣,薛王氏就知道薛寶釵只怕是受了不小的委屈,連忙說道:「我的兒,誰欺負你了,快告訴媽,媽這就去找你姨媽,教她給你做主!」
    薛寶釵趕緊攔住了薛王氏,說道:「媽,姨媽為了咱們要參選的事情,多久不肯跟咱們親近了,肯定是惱了咱們,如若不然,別人倒也罷了,探丫頭頭一個不敢跟我嗆聲的!」
    探春算是躺著也中槍,她壓根一聲沒吭,不過就是沒幫著薛寶釵說話,就叫薛寶釵記了一筆。
    薛寶釵輕哼了一聲,說道:「她們一個個自恃出身,不將我放在眼裡,實在是可惱!」
    薛王氏聽了,頓時就垂淚道:「卻是家裡連累了我兒,若非我當年不過是個庶出,如何會嫁給薛家一個商戶,如今連累我兒,叫人瞧不上!」薛王氏從來不是什麼精明人,當初若非薛家管著通政司,王家瘋了才將一個養在嫡母膝下的庶女嫁到薛家,薛王氏對此卻是一無所知,這會兒聽得薛寶釵因為出身之故,叫人輕視,頓時就傷懷起來。
    薛寶釵連忙說道:「媽,可別這麼說,我薛家也是紫薇捨人之後,自然也是官宦人家,女兒回頭一定爭氣,叫她們再也不敢小瞧了咱們!」
    薛王氏見薛寶釵這般信心滿滿,也是破涕為笑,又是嘆道:「我兒,你哥哥不成器,卻是苦了你了!」
    薛寶釵卻是躊躇滿志道:「媽,這算什麼苦,我卻是不甘心,嫁個尋常人家,日後相夫教子的,我日後,卻是一定要做人上人,再也沒有人敢小看我!」
    薛王氏見女兒這般,也是歡喜不盡,然後又是說道:「你想著她們做什麼,那史家的丫頭,說是侯門千金,不過就是個無父無母的孤女而已,賈家那三個丫頭,兩個庶出,連嫡母都不管她們的,四丫頭倒是嫡女,你瞧東府裡頭都沒人想著她,日後又有什麼好去處!至於林家丫頭,她娘沒了,回頭等著她爹續弦,就知道什麼叫做苦了,回頭,誰的日子真能比得上你了!」
    勸慰了薛寶釵一番,薛王氏又取了首飾冊子來,叫薛寶釵選了樣式,叫人再給她做首飾,薛寶釵推脫了一陣,才選了一套花釵,母女兩人心情都是大好起來。
    而外頭,何嬤嬤之前聽得消息,也是來了,聽了薛家母女兩人那一番話,頓時心中暗自搖頭,對薛寶釵的未來真是不報什麼期望了。
    作者有話要說:  不小心弄錯了,兩章發成了一樣的,等一下再改

☆、第72章

人貴有自知之明,在何嬤嬤看來,薛寶釵就缺了這個,她實在是自視太高,也不知道到底是哪來的底氣,不過,何嬤嬤也懶得提醒她們,她真正的主家是賈家,可不是薛家。
    因此,何嬤嬤等著薛家母女兩人發現自己之後,也不多說什麼,只是教訓薛寶釵日後要喜怒不形於色,之前即便是與幾位姑娘有什麼尷尬的地方,也不該甩手就走,總該多留一會兒才是。
    薛寶釵有些尷尬,不過還是謝過了何嬤嬤的教導,薛王氏也是說道:「嬤嬤你是有見識的人,我家寶釵都托付給嬤嬤你了!」
    何嬤嬤沈聲說道:「薛太太儘管放心便是,薛姑娘既然是要做公主的伴讀,自然不能如同教導尋常宮女一般,這其中尺度,薛姑娘自個也得把握住才行!日後身邊都是官家貴女,薛姑娘雖說不能落了自個的面子,但是,凡事還是得容讓一些才行!」
    雖說不知道薛寶釵到底是為什麼負氣而歸,但是,何嬤嬤對薛寶釵還是有幾分瞭解的,賈家那幾個姑娘,因為出身的緣故,都不是咄咄逼人之人,只怕頭子還是薛寶釵起的,若不是薛寶釵是自個教導的,何嬤嬤真不想多管這事,只是若是自個不開這個口,同行們難免要嘲笑,自個竟然是教出了一個明明在別人家客居,卻是想著壓主家一頭的丫頭,這不是壞了自個的名聲嗎?
    薛寶釵聽何嬤嬤這般說,更是臉上一紅,只得低頭對何嬤嬤認了錯,說自個年少氣盛雲雲,何嬤嬤見薛寶釵這般,又是暗自搖了搖頭,不過她也知道,自個若是再多說,只怕這位薛姑娘就要記恨上自己了,因此,最終終究沒有再說什麼,只是說道:「姑娘既是明白了,日後言辭更是要謹慎才行!」
    薛寶釵又是點頭稱是,不過,她的想法卻是完全不同,將這些歸結於自個身份低了,日後自個變成人上人,說什麼,大家都得老實聽著,誰敢公然駁了她的話呢!
    何嬤嬤自覺盡了心,也不再多說,只是道:「再過一些時日,姑娘就要進宮參選,還是得抓緊時間才行,姑娘即便覺得枯燥辛苦,也得等過了這段時日才行!」
    薛寶釵這邊再次閉門不出,因此錯過了不少消息。
    賈家和史家那邊算是達成了默契,雖說沒有正式下了文定之禮,但是兩家已經將史湘雲跟賈寶玉的婚事給敲定了。
    雖說賈寶玉的身份確實是低了一些,但是,史湘雲本身也是高不成低不就,她那樣的命格,真正門第高的人家,還真看不上她,門第低了,又有史家苛待姪女的嫌疑,而賈家這邊,勉強還算國公府邸,賈寶玉雖說不過是五品小官之子,但是也能勉強說是國公嫡孫,而且兩人又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史湘雲自個也是樂意的,自然是省了史家不少心。
    起碼對於史鼎史鼐的夫人來說,日後不用盤算著給史湘雲選個什麼樣的人家,遇到什麼合適的人,只需要考慮適不適合自家女兒就行,不用讓自家女兒低了史湘雲一頭,那就再好不過了。因此,想明白之後,史鼎史鼐兩人的夫人都表現得非常高興,回去之後,就開始打算日後如何給史湘雲添妝了。雖說史湘雲生母的嫁妝封存了,但是裡頭很多東西,如衣料什麼的,時間長了,一來不鮮亮了,二來即便保存得好,回頭等到史湘雲出嫁,花樣也不時興了,首飾也是這樣,回頭還是得新炸了才行。而且作為親嬸娘,她們的添妝也不能太小氣,惹人詬病,因此,早點準備總比晚點好。
    王氏那邊,卻是一直沒有表現出明顯反對的模樣,不過,林母卻也沒有放鬆,王氏這人如今即便是成事不足,不過壞事卻是有餘的,誰知道她回頭能做出什麼事來。因此,還是叮囑了伺候王氏的人,小心伺候著,注意一下王氏是不是私底下有什麼小動作。
    王氏一時半會兒還真沒有什麼小動作,她很沈得住氣,反正如今不過是雙方口頭上的約定,還沒有正式提親,行小定之禮,她著什麼急。何況,她一點也不喜歡史湘雲,因此真的不介意到時候鬧得不可收拾,叫史湘雲名聲掃地。到時候還能狠狠地掃了林母的顏面,她何樂而不為呢!
    王氏並沒有考慮賈寶玉的心意,在她看來,賈寶玉年紀還小,就算有什麼想法,也是林母教壞了,史湘雲勾引的。回頭她這個做娘的,給賈寶玉選個好的,賈寶玉還能如何不成!
    而薛家那邊,壓根沒聽到什麼風聲,還想著將賈寶玉當做備胎呢!
    婚事算是過了明路,史湘雲儼然已經將自個當成了賈家人,多半時間就留在賈家,除非有什麼事情,幾乎不回史家了,史家也沒什麼想法,反正就是有事的時候,派人來接一下史湘雲,過個幾天,賈家就會有人來接。
    對於林黛玉來說,她的生活也沒什麼改變,她每個月大半的時間在榮府,然後再回家住幾日,打理一下林家的內務,有什麼不明白的地方,要麼就問林母安排的嬤嬤,要麼就直接問林母。
    林家也是百年的世家,持家自有一套規矩,林母也是明白的,因此,將一些關竅仔細跟林黛玉一說,林黛玉也就差不多明瞭了。
    林黛玉已經開始正式管家,雖說管的是林家的家務,不過,三春除了惜春年紀稍微小一點,迎春比薛寶釵還大幾日,而探春也就比林黛玉小兩個月而已,自然也該到了上手的時候,另外還有史湘雲,因此,林母直接開口,叫邢氏和李紈將家中一部分家事交了出來,給幾個姑娘學著打理。
    雖說林母說的那幾處,都算不得什麼肥差,不過,對於邢氏來說,真是如同割了自個一塊肉一般,心疼得厲害,只是林母積威甚重,而且理由也很正經,大戶人家都是這樣,女孩子雖說在家是嬌客,但是該學的都得學,要不然,將來出嫁就是存心禍害親家了。
    邢氏自個父母早亡,家中中饋一直到她出嫁,都是她一手打理,因此,自然也能理解,但是理解歸理解,卻也不妨礙她說幾句酸話,可惜的是,林母直接無視了她。
    惜春也就罷了,她年紀小,對這些真沒什麼感觸,因此,對此卻是不是很在意,迎春探春卻是不一樣,對此激動非常。至於史湘雲,她算是捎帶的,不過,她對此還是很上心的。
    史湘雲看著大大咧咧,其實還是挺精明的,她雖說對於賈府未來到底是誰襲爵,其實沒多大想法,畢竟,這事還是比較遙遠的,除非賈赦犯了什麼大錯,否則的話,爵位也不會越過賈璉,落到賈寶玉頭上。
    但是,她在史家,一向手頭緊得很,史家那邊姑娘的月錢很少,身邊伺候的人,支出都得從裡頭出,何況還有胭脂水粉什麼的花銷,也要從裡頭走,不像是賈家這邊,這些都是另外給,因此,史湘雲對這種事情非常敏感。
    何況,史湘雲未來嫁給賈寶玉,二房的家自然是要交給她當的,誰讓李紈是個寡婦呢!因此,如今能夠提前接觸到賈家的中饋,史湘雲不激動才怪了,因此,極為心熱。
    不過,史湘雲也沒忽視了賈寶玉,賈寶玉一向是個憐香惜玉的,誰知道他又對哪個姐姐妹妹上心啊!再有,她還想在賈寶玉那裡保持一下天真活潑的形象呢,可不能叫他覺得自個錙銖必較了。因此,史湘雲還是經常會和賈寶玉一塊兒玩笑,還得抽出點時間出來,給賈寶玉做做荷包香囊什麼的。
    史湘雲如此,雖說辛苦了一些,不過她對此卻是甘之如飴,畢竟,她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她和賈寶玉的美好未來。
    時間因此過得飛快,沒多久,就到了宮中挑選公主伴讀的時候,薛寶釵打著紫薇捨人之後的名義,又很是孝敬了那些負責此事的內務府官員一番,才算是進入了初選。
    就在薛寶釵躊躇滿志,已經開始暢想著,自個跟在公主身邊之後,如何能夠結識到更多的人,最好是皇子王爺,到時候,以自個的才貌,還怕他們不動心?
    結果,薛寶釵很快迎來了重重一擊。
    宮中挑選宮女尚且要良家子,恨不得查清楚祖宗八代,何況是給公主挑選侍讀,薛寶釵本來出身就差了一籌,何況,上頭還有個喜歡惹事的哥哥。
    王氏原本就不樂意叫薛寶釵入宮,她自個女兒元春還在宮中做女官了,回頭叫薛寶釵都能跟元春平起平坐,甚至比元春高出一籌了,她簡直是要食不下嚥了。因此,王氏也不過是找了個人,將薛蟠在金陵打死人的事情給說了出去,內務府那邊一查,發現屬實,哪怕名義上薛蟠是個死人,這案子已經結了,薛寶釵也別想進宮了。
    就像是後世,家裡若是出了個殺人犯,一家子都要抬不起頭來,家人想要找個好單位工作都不容易,別人都得拿異樣的眼神看你,何況是想要直接進國字頭的單位做公務員呢!如今這事性質其實也差不多,你哥哥是個殺人犯,可見你家教養如何。這年頭講究的是龍生龍,鳳生鳳,老鼠兒子打地洞,有這樣一個哥哥,說明你也算不上好的,萬一你什麼時候也狂性大發怎麼辦,到時候,傷到了貴人該怎麼辦,所以,這種事情是萬萬不行的。
    即便是拿了薛家的錢,主管這事的官員也不敢在這事上耍花樣,若是這事沒被人說出來,他們頂多就是個失察,如今很多人知道了,性質就不一樣了,那是明知故犯,純粹是不把皇家放在眼裡啊!
    因此,薛寶釵直接被黜落了下去,整個人都傻了。
    作者有話要說:  已經修改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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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薛寶釵伏在枕上,哭得不可自抑,她去走了個過場,自覺自個儀態規矩在眾人中,即便不是數一數二,也是前幾之列,正想著進宮之後該如何如何呢,迎面就來了個晴天霹靂。
    薛寶釵原本不覺得有薛蟠這個哥哥有什麼不好的,薛蟠生得粗壯,不喜讀書,常常闖禍,但是對薛寶釵這個妹子,真是沒得說的,尋常人家重男輕女,薛王氏很多時候也是更加重視薛蟠,但是薛蟠卻是有什麼好東西,都不忘給薛寶釵一份,還幫著薛寶釵背過幾次黑鍋,因此,對薛蟠,薛寶釵自然是有著深厚的感情的。結果,因為薛蟠,她卻是錯過了這個機會,只怕日後再也別想有這個機會了,如何不叫薛寶釵傷懷呢?
    薛王氏急匆匆趕來,在一邊坐下,也是哭道:「我的兒,都怪你哥哥,若不是他在外頭闖禍,如何會連累了你!」
    薛寶釵這會兒心情已經略微平復了下來,從榻上起身,抱著薛王氏,眼圈發紅,淚眼朦朧,不過卻是勉強擠出了一個笑容:「媽,不要這麼說,這都是命!哥哥也不過是一時衝動罷了,錯過了這次,還有下次不是!何況,我出身不高,本來希望也不大!」別管薛寶釵如何聰明美貌,但是,還是那句話,在這個時代,她生錯了性別,身為女子,在家再如何受寵,終歸是比不上男子的,畢竟,多半只有男子才能支撐門戶,女孩子也不過是一副嫁妝送出門的事情罷了。薛寶釵衡量得失,日後自個如何,還得看母親和哥哥的,既然事情已經成了定局,還不如趁著這次機會,得到一些好處。
    見薛寶釵這般懂事,薛王氏更是愧疚不已,又是勸慰道:「我的兒,你能想通就好,而且,媽也捨不得你進宮去伺候人,回頭媽去找找你舅舅舅母,請他們幫你相看,回頭也能嫁個青年才俊,回頭也能鳳冠霞帔,做個誥命夫人!」
    薛寶釵也是點了點頭,也是附和了幾句,薛王氏見薛寶釵淚痕猶在,眼睛有些紅腫,連忙喚人捧水過來,伺候薛寶釵梳洗,一番忙亂,薛寶釵又在臉上敷了薄薄一層粉,勉強掩飾了一番,不過眼圈依舊顯得發紅。薛王氏更是心疼無比,又是將薛蟠罵了一頓,又說道:「南邊那邊新送了一些料子來,我之前瞧了幾樣,有幾匹顏色正得很,也顯得你皮子白,回頭給你裁幾件新衣裳,別叫人小瞧了!」
    薛寶釵趕緊說道:「媽,我衣服盡夠穿了,這兩年還在長身子呢,回頭穿不了兩天,就穿不上了,可不是糟蹋了!」
    薛王氏笑道:「我兒穿一日,也是那衣裳的運道,怎麼就糟蹋了!」
    薛寶釵也沒有再推辭,只是含羞點了點頭,薛王氏瞧著薛寶釵的模樣,又憐又愛,猶豫了一下,然後問道:「咱們之前跟你姨媽那邊有了誤會,咱們要不要搬出去?」薛寶釵從小主意大,薛王氏很多時候也是聽她的,如今進宮不成,在賈家那邊難免丟了臉面,回頭叫人笑話,薛王氏也是有些憂心。
    薛寶釵也是一陣猶豫,還是搖了搖頭,說道:「若是舅舅他們在京中,咱們倒是沒必要住在賈家,只是舅舅不在,賈家這邊咱們還是多住幾日吧,京中那些人多半勢力,咱們家在京中若是沒個靠山,母親與我倒是無妨,只怕家裡的生意不好做!」
    薛寶釵這般一說,薛王氏也覺得有道理,又是一嘆:「賈家這邊人許多就是一顆富貴心,兩只體面眼,之前尚且那般,回頭只怕背地裡面難免有些閒話,卻是要苦了你了!唉,這次不成,只是老太太那邊還是得去謝過的,何嬤嬤那邊,也得送回老太太那邊!」想著短短半年給何嬤嬤的銀錢孝敬,薛王氏又是心疼起來了。
    薛寶釵卻是心中一動:「媽,咱們對京中富貴人家瞭解不多,何嬤嬤卻是原本在王府伺候的,原本咱們只知道打聽宮中的事情,如今也該問何嬤嬤打聽一番京中的情況才是,因此,還是得留一留何嬤嬤才是!」
    薛王氏本來就是個沒什麼主意的,雖說心疼,但是想想女兒的將來,留下何嬤嬤,自然也是有好處的,何況這次的事情,本來也與何嬤嬤無干,因此也點頭答應了下來。
    而何嬤嬤那邊,卻沒多少想法,她本來也沒想在薛家多留,這幾個月的時間,她得到的已經不少,又有之前林母的許諾,她已經準備收拾包裹,回頭直接出府過活了,哪知道,薛家這邊還有輓留之心呢!
    得了薛家這邊的說法,何嬤嬤也是一愣,薛寶釵如今也該死心了,如今留著她又做什麼呢,何嬤嬤可是人精子,薛王氏對銀錢的心疼,何嬤嬤可是看得出來的。
    不過,薛家這邊既然輓留了,何嬤嬤也樂得留下,反正她也不著急,不過,她還是給林母那邊傳了消息,林母很快給了回復,請她在薛家多留一段時日,又說道,她已經在養生堂看好了,正有幾個年紀不大,還沒有開始記事,容易養熟的孩子,回頭叫何嬤嬤自個去看看,挑個合眼緣的就行。
    何嬤嬤自然是感激不已,她當日知道,林母那邊自然還有別的吩咐,好在又不是叫她害人,也沒有讓她做什麼她不想做的事情,何嬤嬤自然沒有什麼心理負擔。
    而就在薛家有了退而求其次,跟王氏重提與賈寶玉婚事的時候,才得了消息,林母與賈政做主,賈寶玉跟史湘雲那邊已經是有了默契,兩家已經互換了信物,就等著兩人年紀稍微大一點,就直接訂親了。
    薛王氏聽說之後,臉漲得通紅,這等事情,獨獨沒叫他們薛家知道,薛王氏難免有些想法,但是畢竟她也有些理虧,因此,躑躅了一番,薛王氏還是備了一份禮,去找王氏了。王氏自然是對著薛王氏訴了一番苦,只說自個根本看不上史湘雲,偏生老太太做主,自家老爺又是個愚孝的雲雲,倒是叫薛王氏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然後又聽王氏信誓旦旦,她定是不要那史湘雲做自個兒媳婦的,史湘雲那般命硬,回頭克了自家寶玉怎麼辦,私底下又跟薛王氏保證,定會將這事給攪黃了,將親事退掉。按照王氏的說法,娶了還能休妻呢,何況只是兩家口頭上的約定,連庚帖都沒有交換,到時候兩家悄無聲息退了親,還能如何!
    王氏自然又提到了薛寶釵那塊金鎖,還有賈寶玉那塊寶玉,言道金玉良緣雲雲,正是天定的姻緣。
    薛王氏被王氏哄得一愣一愣的,自然也是心動了,回頭跟薛寶釵一說,薛寶釵也是猶豫了一下,不過還是說道:「媽,姨媽這話聽得簡單,但是那雲丫頭雖說沒了父母,偏生兩個叔叔都是侯爺,老太太就是史家出來的,既然婚事已經算是定了下來,想要退親,只怕賈家跟史家幾輩子的情面都沒了,別說是姨媽了,就是舅舅開口,賈家這邊也是不肯的!」
    薛王氏一聽也有道理,一想到王氏那些話,又是苦了臉,說道:「那你姨媽那邊可怎生是好,咱們住在賈家,是因著咱們是你姨媽的親戚,若是惱了你姨媽,你姨媽那邊發作,咱們也借不著賈家的力了!還有你那金鎖……」
    薛寶釵直接就道:「媽,哪個大家公子沒幾個玉兒什麼的,那難不成個個有緣分不成!」
    薛王氏拍了拍薛寶釵的手,訓道:「你一個姑娘家的,說這些作甚!還有,那些玉跟寶玉的怎麼一樣,那可是寶玉落草的時候含著的,靈異著呢!」
    薛寶釵對此半信半疑,不過,她也是經過這場的,她生來帶著熱毒,差點就半路夭折了,正好就有高人給了一個海上方,還留了幾句話,叫塹在金鎖上,如此,才叫她平平安安過下來了,因此,對於這等事情還是頗為相信的,薛王氏這麼一說,薛寶釵也有些猶疑了起來,不過還是說道:「媽,咱們敷衍著一些便是,寶玉那個性子,卻是個好哄的,回頭,老太太也不能多說什麼!」
    薛王氏點了點頭,說道:「那便這般吧!」
    薛寶釵小選落選的事情本來也瞞不了人,很快賈家都傳開了,幾個丫頭還有賈寶玉都知道了,史湘雲頓時有些幸災樂禍,還沒開口呢,就聽賈寶玉說道:「這才好呢,寶姐姐那樣的人,如何能去那見不得人的地方呢,也實在太委屈她了!」
    史湘雲強咽了那口氣,強笑道:「愛哥哥,你胡說什麼呢,什麼見不得人的地方,這話說出去,你叫宮中那些貴人娘娘怎麼說呢!」
    賈寶玉終究不是什麼猛士,這會兒也覺得失言,只是嘆道:「進去做主子,和進去伺候人,那怎麼一樣,倒不如在咱們家裡,姐姐妹妹們一起,親親密密的一直一塊兒玩,那才叫好呢!」
    林黛玉心中嗤笑,賈寶玉這話說得有趣,他自個身邊一大堆伺候的丫頭,怎麼就不覺得他自個身邊是見不得人的地方呢!人一旦有了偏見,那麼,就很難改掉了,林黛玉自從那次之後,對賈寶玉就沒了多少好感,原本她對賈寶玉就淡淡的,如今更是不樂意跟賈寶玉多說了。
    史湘雲可不喜歡薛寶釵,賈寶玉越是說薛寶釵好,她越是不高興,這會兒嘟了嘟嘴,說道:「愛哥哥,你倒是想要跟她一塊兒玩,人家可不樂意跟咱們一塊兒玩呢!我可不想整日里女紅針線的!」賈寶玉見史湘雲惱了,又是賠罪不迭。

☆、第74章

不管怎麼說,最終,薛寶釵還是出現在了幾個女孩子之中。按理說,這個年紀的女孩子,遭遇了那樣的尷尬之後,難免有些含羞,但是薛寶釵卻是處之泰然,看著並無任何異色,如同真的是自家姐妹一般,與她們幾個女孩子一般玩笑。
    林黛玉見了也是覺得納罕不已,林黛玉卻是不是什麼能受得住委屈的性子,她本身就有些嬌氣,林母對她也是頗為縱容寵溺,林黛玉原本就心思敏感,她自覺,若是自個遇到這種事情,只怕起碼要在家裡躲個幾個月不出門才是,如今見得薛寶釵這般,都覺得有些佩服起來。
    林黛玉如今也學著針線,她女紅不差,但是也就是想起來的時候刺幾針,平常有別的事情的時候便直接放下便是了,因此,花了挺長時間,才做了個抹額還有荷包,荷包自然是給了林如海,上頭繡的是竹報平安,林如海整日里掛在腰上,另一個喜鵲登梅的抹額卻是孝敬給了林母。
    因著天氣涼了,林黛玉還在抹額邊上鑲了一圈灰鼠毛,如此看著就叫人覺得暖和。
    林母笑眯眯地等著林黛玉幫她將抹額戴好了,然後又聽林黛玉說著薛寶釵的事情,林母笑道:「她是她,你是你,你有什麼覺得不如她的!不過,有的時候,你也的確得學學她,人生在世,不是看著別人的眼光活著的,誰人背後無人說,誰人背後不說人,成天糾結於這個,也實在是太辛苦了,玉兒你別的都好,就是太心細,想得太多,遇到一些不開心的事情,還是要多寬心才是,如此才是福氣!」
    林黛玉自然是點頭受教,然後又是嘆道:「我就是覺得她不是真的心寬,只是將事情都藏在心裡,面上不顯而已,如此,也實在是太辛苦了一些!」
    薛寶釵表面上一向是冷靜自持,一副八風不動的模樣,林黛玉自覺只怕自個這輩子也做不了她那樣了,她很多時候也是個挺寬容的人,不管怎麼說,薛寶釵父親早逝,哥哥又是個不著調的,她身上背負著家族的期望,這般辛苦,難免叫林黛玉生出了一些同情之意。
    林黛玉這般模樣,林母自然看出了她那點心思,不由笑道:「子非魚,焉知魚之樂,你怎麼知道她不是樂在其中!玉兒,她是有青雲之志的人,你啊,不要拿自個的想法去忖度她,回頭別搞得反而得罪了人!」
    林黛玉除了喪母之外,還真沒多少不如意之事,泡在蜜罐裡頭長大的人,同情心才會過剩,這會兒被林母點醒,頓時反應過來,有些羞赧道:「外祖母,是我想差了!」
    林母點了點頭,說道:「好了,你們如今年紀還小,正是玩樂的時候呢,等到日後嫁了人,可就沒這般時候了,所以,趁著現在,只管高樂便是,卻是不要想太遠!」
    林黛玉點頭應了下來,女孩子真正能夠自在的也就是閨中那幾年,林母之前也沒有瞞著林黛玉,直接跟林黛玉說了她與林如海的想法,日後要麼就是將林黛玉嫁到哪個子嗣繁茂之家,回頭有數子,可以過繼一個給林家,若是只有一個兒子,那麼,叫他兼祧也行。要麼就是直接立了女戶,招贅一個女婿。
    不過第二個辦法實際上是個不是辦法的辦法,這年頭,有點志氣的人都不會做贅婿,而那等無賴,林家又如何看得上,因此,這個也只能作為備選。
    不管怎麼樣,林黛玉日後要背負著林家的傳承,那麼,需要考慮的事情可就比別地女子多了,因此,林黛玉能夠松快的也就是這幾年了。
    林黛玉雖說沒什麼及時行樂的想法,不過,明白了外祖母和父親的心意之後,林黛玉自然也對自個的未來有了一定的心理準備,趁著如今還沒有開始幫她相看,林黛玉也樂得輕鬆自在。
    因為史湘雲如今跟賈寶玉的婚事已經算是訂下來了,因此,對薛寶釵,史湘雲的敵意原本也就沒那麼深厚了。只是,賈寶玉本身就是個好顏色的,薛寶釵美貌暫且不說,尤其,薛寶釵只要樂意,那叫一個善解人意,她如今對賈寶玉沒有多少期待,因此,自然不會勸著賈寶玉讀書上進雲雲,反而總是附和著賈寶玉,幾次之後,賈寶玉儼然將薛寶釵引為知己,滿口都是寶姐姐長,寶姐姐短的,弄得史湘雲醋意橫生,她本來想要跟賈寶玉鬧騰,結果被身邊的丫頭嬤嬤勸止了,畢竟,按照她們的說法,史湘雲日後是寶二奶奶了,自然是要跟賈寶玉過一輩子的,甭管別的,只需要攏著賈寶玉就好,因此,也是更是賣力地哄著賈寶玉。賈寶玉儼然一副左擁右抱的模樣,極是春風得意。
    問題是,薛寶釵雖說享受與賈寶玉對自個的親近,但是,她的目標卻不是賈寶玉,賈寶玉畢竟已經訂親了,哪怕王氏信誓旦旦,但是,薛寶釵對此卻是不看好。畢竟,史家一門雙侯,真不是什麼人都能夠得罪的。因此,薛寶釵也不過就是將賈寶玉當做最後的選擇而已。
    就在薛寶釵想著借著賈家的人脈關係,認識一下其他那些王孫公子的時候,林母那邊,也準備出手了。
    林母原本是想著叫林黛玉跟薛寶釵學著一點她的為人處事,哪怕不要如同薛寶釵那樣圓滑世故,平常的時候,就算有什麼想法,也該掩飾起來才好,不要叫人一眼就看出自個的心思。
    只是林母后來就發現,薛寶釵總是往黛玉三春身邊湊,很快就能將賈寶玉引過來,林母原本就是想著將賈寶玉與黛玉隔開來,結果卻是叫薛寶釵給破壞了,林母因此便是琢磨起如何叫薛寶釵得償所願起來。
    林母很少出門,對於外頭的瞭解也就是那般,因此,也就是派人出去打聽一些小道消息,只說自個在家無聊,叫人打聽了那些事情,回來跟自個說說,打發打發時間而已。然後從這些事情裡頭,推斷各個府邸的一些情況,修正自個的計劃。
    這些不是什麼簡單的事情,想急也是急不來,因此,林母還算是沈得住氣。
    時間過得很快,將將入冬的時候,東府那邊,賈蓉終於訂親了。
    賈蓉年紀早就不小,之前的時候,賈珍就琢磨著給他訂親了,結果瞧上的卻是那個秦可卿,最後叫林母將事情攪黃了。
    寧府不娶秦可卿,自然有別的人家被秦可卿這個故義忠親王私生女的名頭迷惑,將人娶回去,等著秦可卿十里紅妝嫁人了,寧府這邊才松了口氣,開始給賈蓉尋摸新的人選。
    寧府雖說掛著三等將軍的牌子,只是,自從賈敬痴迷道法,辭官修道,賈珍又是個不成器的,同樣空有爵位,沒有官職,雖說有些想法,卻是一直沒有出頭之路,因此,想著走些捷徑。只是,終南捷徑哪裡是那麼容易走的,賈珍文不成武不就,往來的都是一幫紈絝子弟,自個也是個貪花好色的性子,雖說不至於是爛泥糊不上牆,但是也強不到哪裡去。
    榮府掛著敕造榮國府的牌子,勉強還能說是因為林母這個頂著國公夫人的誥命還在,寧府卻是沒這個好事,只是雖說頂著寧國府的匾額,但是,卻是無人無權,那些紈絝子弟倒是與賈珍稱兄道弟,但是,若叫他們與賈珍做兒女親家,那就沒那個可能了,賈珍自個也看不上那些小門小戶的人家,賈蓉的婚事頗有些高不成低不就的意思。
    好在賈珍也不是什麼眼高於頂的人,碰壁幾次之後,乾脆退而求其次,最終給賈蓉定下了一個五品官員之女,這家雖說家資不豐,不過還算是世代的耕讀人家,頗有些規矩,也有些底蘊,而那家的當家夫人也是世家旁支出身,因此,也就不要擔心他家女兒的教養問題,正可充當宗婦。賈珍勉強也算是滿意了,賈蓉的婚事總算是定了下來。
    寧府雖說大不如從前,但是,家裡嫡長子的婚事,卻是不好草草了之的,因此,這日下聘,寧府這邊很是大動干戈了一番。
    寧府與榮府不同,雖說不是幾代單傳,但是差得也不多,賈敷那一脈,如今只剩下一個年級不大的賈薔,賈薔養在寧府,兩支一直也沒有分家,家裡主子不多,寧府雖說過得也頗為奢靡,但是,底子依舊厚得很,如今是打算娶宗婦,因此聘禮上頭,自然不能簡薄了,賈珍大手一揮,流水的錢財寶物抬了出去,叫尤氏眼紅不已,卻又無可奈何。
    畢竟,尤氏跟邢氏處境有些相似,都是繼室,又無子傍身,嫁過來的時候,原配嫡子年紀都不小了,養不熟了,因此,尤氏雖說不至於如邢氏一般,一味只是聽賈赦的話,但是管家也缺了點底氣,賈珍不管是做了什麼決定,尤氏都是沒有反對的份的。
    寧府下聘,榮府這邊,自然也不能不表示一番,賈赦跟賈珍有些臭味相投的意思,因此自然跑過去充場面了,而賈政一向是瞧不起賈珍的,因此,卻是沒有過去湊熱鬧,想著賈寶玉與賈珍也是同輩,因此便打發賈寶玉去了寧府。
    賈寶玉年紀比賈蓉還小,賈珍乾脆將賈寶玉塞給了賈薔那邊,賈薔跟賈寶玉還算是相熟,可惜的是,兩人性格卻算不得相合,賈薔陪著賈寶玉說了一會兒話之後,便有些無話可說,然後卻是靈光一閃,臉上露出了一個神秘的笑容,他跟賈寶玉招了招手,說道:「寶二叔,我這有幾樣好東西,咱們一塊兒賞鑒一番如何?」

☆、第75章

賈薔拿出來的,赫然是幾本避火圖,做得異常精美,幾乎是惟妙惟肖。賈寶玉年紀還小,雖說下頭的小廝下人為了討他喜歡,給他買了許多話本小說什麼的,有的裡面也有插圖,不過多半做得粗劣,畢竟是印刷品,面貌都不怎麼清楚,也就是看個意思而已,如何比得上這幾本分明是行家手繪的繪本。
    賈寶玉看著就有些傻眼,很快在賈薔的引導下,也產生了一些好奇之意,瞧到妙處,一時間竟是面紅耳赤,一時間幾乎說不出話來。
    好在沒多久,寧府這邊酒宴也開始了,賈薔便領著賈寶玉過去,宴後,賈寶玉因為有著午睡的習慣,便跟寧府諸人道了個別,自個坐了轎子回榮府自個院子了。
    午睡的時候,賈寶玉做了個無比香/艷的夢,醒來褲子上頭幾乎是一片狼藉,賈寶玉卻是有些傻了,他也不明白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而襲人聽得賈寶玉起身的動靜,連忙進來伺候賈寶玉梳洗更衣,見賈寶玉一副古怪的模樣,生怕出了什麼問題,忙將手伸進被子裡面,一摸,發覺中間竟是有些潮濕,之前的被褥是襲人親自鋪設的,如今天氣漸漸寒冷,不光被褥在外頭曬過,在鋪設之前,還放在熏籠上面熏過,之前自然不會有半點濕氣。
    襲人奇怪之下,又見賈寶玉有些扭捏之色,然後伺候賈寶玉穿衣的時候,才發現賈寶玉的褻褲上頭大片的狼藉,她與賈寶玉不同,她本來年紀就大了一些,見識得也多,而且本來女子就遠比男子成熟得早,頓時臉上一紅,反應過來了。
    襲人連忙取了新的中衣過來給寶玉換上了,按理說,這種事情,她藏在心裡也就是了,畢竟,這等事情本來就不是一個年輕女子該問的,不過鬼使神差一般,襲人竟是紅著臉,笑著問道:「你夢見什麼故事了?是那裡流出來的那些臟東西?」賈寶玉道:「一言難盡。」說著便把夢中之事細說與襲人聽了。
    賈寶玉說到什麼警幻仙子傳授**之情,襲人聽得駭異又是羞怯,她原本就想著賈寶玉生而不凡,如今竟是神仙入夢教導人事,不由心頭大跳。
    賈寶玉原本就覺得襲人柔媚嬌俏,這會兒想著夢中的妙處,就纏著襲人,襲人自知自個不被林母所喜,雖說因著賈寶玉的看重,得以貼身伺候,將其他那些一等的丫鬟都擠得沒處落腳,只是這等事情,終究不能長久,那些丫鬟年紀漸長,本來就是專門挑選出來的貌美之人,如今長開了,又是脾性各異,賈寶玉同樣也是寵著慣著,哪怕襲人堅信賈寶玉離不開自己,卻是也有著別的想頭,總要自個地位更穩固一些,因此,賈寶玉這邊纏著不放,襲人思前想後,乾脆半推半就,很快與賈寶玉滾在了一塊兒。
    因著襲人一向對賈寶玉的事情看得緊,賈寶玉身邊的事情,幾乎不肯假手於人,因此,這會兒竟是沒有被人撞破。兩人初試一番之後,襲人強撐著不適,又重換了衣衫,將被褥收拾了一番,打算回頭親自洗了。所幸賈寶玉這邊,伺候的多半是小丫頭,婆子只能在外頭守門做些粗活,襲人更是不怎麼出去,因此,卻是沒叫人發現任何異樣。
    這等事情,一旦開了個口子,接下來便是食髓知味,賈寶玉如今跟襲人之間算是有了共同的小秘密,因此,時常嘗試一次。
    賈寶玉年紀還小,尤其之前被賈政狠打了一次,又叫王熙鳳暗中算計,損了元氣,先天上就有些不足,這點年紀就常損耗精/元,自然有損身體,因此,看著竟是有些消瘦了起來。
    賈寶玉原本面如滿月,如今略微瘦了一圈,看著就有點明顯了。哪怕林母真正關心的是林黛玉,對賈寶玉其實就是面子上做得好看而已,這日乍然一瞧,也是看出了問題,等著賈寶玉走了,便對鴛鴦說道:「寶玉這孩子是不是最近開始抽條了,怎麼看著瘦了不少!」
    鴛鴦真要論起來,反而不如襲人懂得多,畢竟,她年紀還小就進了府,一直在榮慶堂伺候,誰會跟她說這些有的沒的,教她看到這些,因此,哪怕她比襲人還大一點,也是不知道這些的,因此只是笑道:「老太太想要知道,不如叫寶玉屋裡的人過來問一問!」
    一說到這個,林母頓時想到了襲人,琢磨了一下,不由有些吃驚,難不成這個時候,賈寶玉就跟襲人成了事?上輩子的時候,林母隨著林黛玉進京的時候,賈寶玉也差不多十三四歲了,也是那時候發現襲人破了身,猜測只怕這兩人早有首尾,只是何曾想到,竟是這麼早。
    心中有了猜測,林母便道:「那便叫寶玉身邊伺候的幾個丫頭過來吧!」
    鴛鴦想著,便親自去了賈寶玉的院子,那邊的丫鬟一聽,是老太太傳喚,想要問賈寶玉如今的飲食起居情況。一個丫頭嘴快,直接就說道:「鴛鴦姐姐,我們雖說是寶二爺身邊伺候的,實際上平常的時候,壓根不得近身,寶二爺的事情,都是那位襲人姐姐一力操持呢!這種事情,還是得問襲人姐姐才是!」
    鴛鴦一聽,頓時皺了皺眉,鴛鴦一貫忠心,從來都是喜老太太所喜,惡老太太所惡!襲人雖說曾經也在榮慶堂伺候過,但是之前被林母發作了一回,而且說得很有道理,鴛鴦又想到這麼多年來,賈寶玉屋裡原本幾個出挑的,似乎都被排擠走了,後來幾次變故,其他人都換了一茬,偏生襲人一直在,因此自然對襲人產生了一些疑慮,這會兒又聽這些小丫頭告狀,更是不喜。襲人一個二等,竟是將賈寶玉攏得死死的,這等心機手段,何等了得。
    心中不喜,面上鴛鴦依舊是笑意盈盈,等著襲人從屋裡出來,親熱地上前說道:「襲人,老太太有事傳你呢!」
    襲人聽了便是一驚:「鴛鴦姐姐,老太太怎麼會傳我!」襲人當初被貶,便是林母親自開的口,若不是後來賈寶玉過去求肯,她如今依舊不過是個三等,即便如此,她如今也就是二等的身份,不過是賈寶玉喜歡,叫她在賈寶玉這裡額外領了一等的份例而已。這麼長時間,林母都沒有想起她,如今想起來,襲人不覺得驚疑才怪了!
    鴛鴦見襲人神色似乎有些慌亂,頓時覺得大概裡頭有問題,不過還是笑盈盈道:「老太太親口說的,哪裡會假,你先隨我過去,說不得,老太太還要賞你呢!」
    鴛鴦這麼一說,襲人頓時放下了大半的心,畢竟,鴛鴦一貫是老太太的貼心人,老太太的心思,她雖說不至於明白十分,也有八分,她這般說了,只怕不是什麼壞事,因此便道:「那勞煩姐姐了,我這就與姐姐一塊兒過去!」
    鴛鴦一邊與襲人一塊兒往榮慶堂而去,一邊不動聲色地打量著襲人,襲人穿著一身半新不舊的襖裙,耳朵上是一對小小的金丁香,手上也只是戴著一隻不起眼的素色銀戒,頭上也不過是插了一朵紗堆的絹花,看著很是老實憨厚的樣子,鴛鴦心中不由納罕,賈寶玉最是好顏色不過,襲人這般,怎麼就哄得賈寶玉離不開她了呢!
    而賈寶玉那裡,幾個丫頭卻是議論紛紛起來,一個直接就問之前出言的那個丫鬟:「秋月姐姐,老太太要賞,你怎麼就叫襲人那丫頭出頭了,還嫌她不夠風光啊!」
    那個叫秋月的丫頭卻是冷笑了一聲:「風光,你怎麼就知道一定是風光!那襲人當初可是老太太親口說了不堪用的,要不是二爺求情,她如今還不知道在哪裡呢!結果還不知道老老實實的,把著二爺不放,老太太知道了,再瞧見她,還繞得了她?」說著,得意地笑了起來。
    其他幾個丫鬟聽秋月這麼一說,也覺得有道理,若是不能叫寶二爺放在心上,光得了老太太的賞有什麼用,家裡下人這麼多,老太太自個身邊伺候的都未必記得全,與其想著在老太太那裡露臉,還不如先將襲人給攆了再說。
    榮慶堂本來就在榮禧堂後面,因此,沒走多久便到了,襲人直接被鴛鴦領到了內室,鴛鴦上前回了話:「老太太,寶二爺身邊伺候的襲人來了!」林母點了點頭,示意鴛鴦退到一邊,鴛鴦見一個小丫頭正在給林母捶肩,直接伸手接過了美人錘,給林母捶了起來。襲人偷眼一瞧,心裡又開始惴惴不安起來。
    林母坐在榻上,冷眼看著襲人低眉順眼地進來,小聲小氣地給林母磕頭請安,好半天才開了口,說道:「襲人是吧,先把頭抬起來,我看看!」
    襲人又是心裡頭一陣打鼓,不過還是鼓起勇氣抬起了頭,不過依舊垂著眼睛,不敢看林母。
    雖說襲人留著短短的劉海,不過林母仔細一看,發覺襲人眉心卻是有些發散,心裡便有了底,頓時使了個眼色,喝道:「先將她帶到那邊屋裡去,叫了李嬤嬤和趙嬤嬤過來!」
    襲人頓時大驚,想要掙扎,幾個粗使的婆子就毫不憐惜地將她架了起來,一個婆子直接拿了一隻帕子堵了襲人的嘴,強拉著她,將她拖走了。
    鴛鴦也是一驚,怎麼老太太就是看了一眼,就叫人將襲人關起來,她偷眼一瞧,見林母神情嚴肅,頓時不敢多問,只得垂著眼睛,依舊拿了美人錘給林母捶肩,屋裡一陣叫人心悸的靜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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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林母看得不錯,襲人果然已經與賈寶玉行了那事,聽著兩個嬤嬤在林母面前回話,林母直接淡淡地說道:「這般賤婢,竟是勾著主子做出這等事情來,卻是不能留了!」
    鴛鴦也是臉色發白,她何曾想過,襲人竟然膽大包天,做出這樣的事情。鴛鴦是將賈寶玉從小看到大的,如今在鴛鴦眼中,賈寶玉還是個孩子呢!
    武勳人家,因著家裡男丁常要上戰場,說不得哪天就馬革裹屍了,因此,往往廣納妾室,好歹要多留一點血脈下來。賈家歷代如此,哪怕從賈赦這一輩開始,已經不從軍了,依舊保持著這樣的家風,即便是一向看著正經的賈政,也有兩個姨娘!做了姨娘,差不多就是半個主子了,日後有個一兒半女,即便是當家太太,也不能隨意發落,而若是被主母安排,配給小廝,一家子世世代代伺候人,如何比得上做了姨娘,兒女就是正經的小主子,直接就能呼奴使婢呢!
    因此賈家的丫鬟,多有一些想要做姨娘的,鴛鴦就算是有這樣的想頭,也不會選擇賈寶玉,一來,賈寶玉年紀小,等著賈寶玉大一點了,鴛鴦也差不多到了人老珠黃的邊緣了。二來,賈寶玉身邊人實在是太多了,他再長情,分給各個人的又有多少呢!
    哪知道,其他的丫鬟還在等著賈寶玉長大後投懷送抱,襲人這個膽大包天的,竟然先下手了。
    鴛鴦這般一想,也明白,襲人這事既然發了,那麼自然是絕了前路,如今只看林母如何處置了。
    下頭兩個嬤嬤也是一臉鄙夷,這會兒聽得林母這般說,連忙恭恭敬敬地問道:「老太太,那賤婢該如何處置?」
    林母淡淡地說道:「她雖說不是家生子,進來的時候也是簽了死契的,先熬一碗藥給她灌下去,然後就遠遠地發賣了吧!」
    林母這麼一說,下面兩個嬤嬤便心領神會,等著她們走了,鴛鴦猶豫了一下,問道:「之前去寶二爺那裡,聽那邊丫鬟說,寶二爺幾乎是片刻不肯離了那襲人的,若是寶二爺問起來,那該如何?」
    林母冷笑一聲:「寶玉身邊丫頭換了那麼多,原本不也有寶玉喜愛的嗎,怎麼別人能攆,這等賤婢就不能攆了!」
    鴛鴦一聽,又想起了從前在賈寶玉身邊伺候的可人,媚人,麝月等人,原本也是寶玉身邊的大丫鬟,她們卻是接二連三地被攆出去了,開始的時候,賈寶玉還惦記兩句,後來有了新鮮的,便將人拋之腦後了,幾乎就忘了還有那些人,如此一想,只覺心寒,這位寶二爺看著溫柔體貼,實則卻是個涼薄之人啊!
    想想賈家這些爺們多半如此,鴛鴦心中不由暗嘆,將自個原本心中那點想頭給掐滅了,琢磨著先伺候著老太太,等過幾年,自個年紀大了,便求了老太太,出府度日吧!鴛鴦這些年可是得了不少賞賜,私房頗為不菲,有了這些,回去嫁個老實的漢子,日子也不會難過!
    襲人消失得無聲無息,賈寶玉回來的時候知道襲人被林母叫走了,一直沒回來,就是唬了一跳,連忙跑去榮慶堂詢問。
    林母皺了皺眉,卻是笑道:「那丫頭年紀不小了,她家裡捨不得,將人贖回去嫁人了!」
    寶玉也不肯相信,只是,他又不知道花家住在哪裡,別人也不敢跟他說,他鬧騰了幾日,那些原本被襲人排擠,難得到賈寶玉跟前的丫鬟們得了吩咐,可著勁地在賈寶玉面前來去,賈寶玉又想著襲人自個出府嫁人了,喟嘆了兩句之後,直接不再提起了。
    除了經手此事的人,還有寶玉身邊的下人,對外,林母只說襲人是被花家人贖回去了,雖說許多人對此表示懷疑,畢竟,花家人根本就沒進過府,不過,林母既然這麼說,大家自然也只能點頭。
    至於襲人,因著她跟賈寶玉有了多次首尾,雖說當時沒發現她有懷孕的跡象,但是不怕一萬,就怕萬一不是,那兩個嬤嬤得了林母的吩咐,直接熬了一大碗的絕子湯給襲人灌了下去。因著藥材放得很重,襲人這輩子都別指望有孩子了。然後直接就將襲人交給了人牙子,只說襲人在家勾引男主子,叫將人賣遠點,然後那人牙子自然知道該怎麼辦了。
    黛玉原本就跟襲人不熟,畢竟,她來的時候,林母就發作了襲人,後來哪怕襲人得了賈寶玉的看重,提了二等,但是襲人也知道自個不為家裡幾個主子所喜,因此盡量不怎麼出院子,黛玉也就是偶爾聽過襲人的名字而已,自然是相信,襲人是被家人贖回去了。
    三春卻是還記得襲人的,不過,襲人這些年也沒多少存在感,何況,賈寶玉身邊這些年,換的丫鬟多了,再有一個襲人也是正常,自然不覺得稀奇。
    而史湘雲,卻是跟襲人比較熟的,畢竟襲人還叫珍珠的時候,很是伺候了史湘雲一場,襲人後來知道史湘雲要做寶二奶奶之後,對史湘雲也頗為奉承,不過,史湘雲也不是什麼傻瓜,襲人頗有些上進心,若是原本那種情況,史湘雲自然對襲人不會有什麼惡感,還會幫著襲人給未來的寶二奶奶添堵。但是如今,賈寶玉的未來妻子是自己,史湘雲想法自然就不一樣了。
    因此,雖說襲人有意奉承,史湘雲對襲人面上親熱,內里卻是淡淡的,如今聽說襲人被家人贖回去了,不管是真是假,史湘雲心裡都是松了口氣的,尤其見賈寶玉還企圖找到花家,要將襲人再買回來的時候,史湘雲嘴上附和,心裡頭卻是巴不得襲人再也找不到才好。
    薛寶釵來得比林黛玉還晚呢,之前又是忙著準備小選,哪裡知道賈寶玉身邊伺候的人的情況,她暫時對賈寶玉無意,因此也不怎麼打聽,不過就是知道賈寶玉院子裡頭常常出院跑腿的幾個人,其他人連名字都未必聽說。
    不過,薛寶釵可比其他人心細多了,她不過是略微打聽了幾句花家的情況,頓時就知道,只怕是襲人犯了什麼錯,被上頭知道了,直接攆出去了。當然,她也沒想出來,襲人到底是犯了什麼過錯,不過,這與她也沒有多大干系,因此,有了點猜測之後,便不再多想。
    薛寶釵也沒空多想了,她年紀不小了,薛王氏見她對賈寶玉沒多少想法,也開始叫人在外頭打聽著,只是薛王氏眼光太高,總覺得自家女兒樣樣都好,便是王妃也能做得的,只是,他家條件在這裡,薛寶釵出身也便罷了,關鍵是薛蟠的事情傳了出去,真有點底氣的人家都是不樂意有這樣一個大舅哥的,而尋常的人家,薛王氏又看不上,因此,便拖了下來。
    薛寶釵已經過了豆蔻之年,正是議親的好時候,畢竟,訂了親,還得再準備嫁妝,怎麼著也得兩三年才能出嫁,何況,薛王氏出身王家,王家女本來成婚就早,因此,薛王氏更是極為著急,她之前否了一個小官家的庶子,被官媒譏諷了幾句,氣得夠嗆,第二天就開始上火,最裡頭起了兩個老大的水泡。
    薛寶釵知道薛王氏這些日子在做什麼,心裡也覺得頗有些羞惱,不過面上依舊是一副溫和體貼的模樣,親自取了幾樣降火的藥,煎了藥湯,伺候薛王氏喝下。
    薛王氏看著薛寶釵花容月貌,又這般善解人意,心裡更是發誓,要給薛寶釵尋個好歸宿。
    薛王氏雖說面上對自個嫁給皇商沒什麼想法,但是怎麼可能真的沒有呢,薛王氏閨中的時候,結交的無不是貴族千金,等到出嫁之後,這些手帕交卻是跟她一一斷了往來,薛家明面上就是個皇商,在金陵的時候,薛王氏結交的也是這樣人家的人物,官宦人家的太太,對著薛王氏,多有居高臨下之意,幾次之後,薛王氏覺得難堪,就很少參與這樣的場合了。薛儉那時候也想著妻子嫁給自己是低嫁,因此也不勉強。
    薛王氏自個受過這樣的冷眼,如何能叫女兒重蹈覆轍,因此,即便有兩家皇商願意為自家嫡子求娶薛寶釵,薛王氏也都沒有肯應下來。而那些小官人家同樣是如此,要麼是家中沒點底子,要麼就是年紀稍微大了一些,叫薛王氏怎麼也滿意不起來。
    就在薛王氏上火嚴重到喝黃連汁都難降下來的時候,何嬤嬤那邊得了林母的傳話,然後直接跟薛王氏出了個主意。
    何嬤嬤已經看出來了,薛家對薛寶釵期望極高,分明是衝著攀龍附鳳去的,何嬤嬤對此雖說沒有什麼鄙夷之心,但是,卻也不會有什麼欣賞之念。何嬤嬤混過皇宮,混過王府,見的事情多了,單說她伺候過的那位郡主,當年生母也是得寵的側妃,結果如何了,那位郡主雖說得了郡主的封號,但是直接就被遠嫁了,郡主可是不能開府的,日後受了什麼委屈,王府也是鞭長莫及。
    因此,林母跟何嬤嬤傳了話之後,何嬤嬤冷眼等了幾日,算是徹底沒了心理負擔,這日,見薛寶釵與薛王氏在一塊兒說話,何嬤嬤便上前說道:「薛太太既然操心薛姑娘的婚事,我這邊卻是有個想法!」

☆、第77章

何嬤嬤等閒幾乎不開口,如今這般一說,薛王氏也鄭重起來:「嬤嬤請說!」
    何嬤嬤想了想,說道:「姑娘花容月貌,少有人能及,不做貴人實在是可惜了。只是姑娘別的樣樣都好,偏生輸在了出身上頭,因此,這一開始自然要艱難一些了!」
    何嬤嬤這番話,簡直是說到薛家母女心底去了,薛王氏聽了,更是感嘆不已,一邊忙叫人給何嬤嬤上茶上點心,一邊撫著自個的胸口嘆道:「卻是我們拖累了女兒!」
    薛寶釵連忙說道:「媽,你怎麼這般說話,若不是媽你生我養我,父親生前對我多有教導,又哪有我的今日!」
    薛王氏見薛寶釵這般懂事,更是感嘆不已。
    何嬤嬤冷眼看著,等著母女兩人說完,這才開口道:「薛太太與姑娘也是知道的,我當年在王府待過,也常常隨著王妃郡主出門交際,別的不說,對京中宗室王府卻是有些瞭解,只是以姑娘的出身,只怕進門只能做個庶妃侍妾,一時上不得玉牒,不知太太姑娘意下如何?」
    薛王氏還有些猶豫,王府的庶妃侍妾說白了還是侍妾,不能上皇家的玉牒,自然就算不得正經的主子,只是薛寶釵卻是面色鎮定,心中已經有了決斷,親自給何嬤嬤斟了一杯茶奉上,又問道:「還請嬤嬤細細分說一番!」
    何嬤嬤聽薛寶釵說到這個份上,自然明白,薛寶釵已經打定了主意,心中難免生出一些感慨,不過面上神色卻是不變,她抿了一口茶,然後便說道:「京中王府也就是那些,幾個異姓王府也就罷了,除了北靜郡王年紀還算相合之外,其他要麼常年不在京中,要麼就是並無年齡相當之人,即便進去了,姑娘出頭也是不易!」
    薛寶釵雖說沒聽明白,薛王氏卻是明白了,對於男人來說,年輕的時候還有心情跟女人談情說愛,年紀大了,對於那些女子,也不過就是看重一時的美色,回頭就是色衰則愛馳。不過,她還是問道:「北靜王府為何不行呢?」
    何嬤嬤聽薛王氏這麼說,她猶豫著看了薛寶釵一眼,然後才說道:「按理,這話不該污了姑娘的耳朵,只是姑娘既然有那般志向,這些事情多知道一些,卻也無妨!」
    說完之後,何嬤嬤直接伸手比劃了一下,然後壓低聲音說道:「北靜郡王似乎有些克妻,之前正妃不過是留下一個小世子,便沒了,後來想要續娶,結果還沒進門就沒了,後來北靜郡王也不再娶正妃,不過是納一些侍妾服侍,結果太太猜如何?不過是幾年功夫,北靜王府沒了的侍妾,起碼是這個數!何況,異姓王府雖說如今風光,不過畢竟不是鐵帽子王,如今還是郡王,過幾代,若是沒個出息的,也便與尋常人家沒什麼區別了!」
    聽何嬤嬤這麼一說,薛王氏就是嚇了一跳,這豈止是克妻啊,尤其,幾年沒了快七八個侍妾,這事怎麼聽都不對啊,見何嬤嬤的神色,北靜郡王莫不是有什麼古怪的癖好吧,如此哪能讓自家寶釵進了那虎狼窩呢?這般一想,薛王氏趕緊說道:「那便罷了,果然是去不得的!」
    薛寶釵也是點了點頭,她自然沒搞明白何嬤嬤的言下之意,只當水溶是真的克妻呢,不過,何嬤嬤後面那番話卻是說到她心裡了,異姓王終究不是正經的宗室,正經宗室,即便是庶出的子孫,也是能有個鎮國將軍之類的爵位的,可是,若是在異姓王府,一個庶子,只怕也就是一份家產就打發了,她怎麼能甘心呢!
    何嬤嬤接著說道:「其他王府,卻是正經的宗親了,多半是當今聖人的皇子或者是兄弟,我這邊卻是有幾家,太太姑娘參詳一番便是!」說著,何嬤嬤便將幾個人選說了出來,無非就是如今的皇子,或者是一些王府的世子皇孫一流。
    尋常的王府,就算是納妾,薛寶釵這樣的,也不是什麼好選擇。還是那句話,薛蟠是個拖後腿的,薛寶釵縱然有楊妃之美,但是奈何也沒個被衝昏了頭的唐明皇啊!
    但是,薛寶釵生得這般容貌,薛家又這般家資,一些性子風流,偏生手裡頭錢財不足的皇子皇孫卻是樂意有這麼一個侍妾的,反正納妾又不需要多少聘禮,還能白得薛家的孝敬,日後不喜歡了,隨手拋開,也不要擔心薛家上門鬧騰,省心省事。因此,何嬤嬤說的便是這樣一些人家,只是這樣的男子,多半薄情,薛寶釵想要出頭又談何容易,回頭若是薛寶釵年老色衰,或者是薛家沒落了,那麼,薛寶釵的下場可想而知。
    不過,薛王氏跟薛寶釵卻不會這麼想,她們對薛寶釵都有著謎一樣的自信,覺得薛寶釵只要進了府,就一定能夠得到寵愛,起步不過是庶妃侍妾那又怎麼樣,回頭生個一兒半女的,那麼,怎麼著也能混個側妃當當,日後兒女也有封號,自個將來隨著兒女出府過日子,也是被人奉承的老封君。何況,萬一自家有個造化,說不得薛寶釵還能做皇妃呢!
    這麼一想,母女兩人就算是原本還有些理智,如今也被蒙蔽了,一個個連呼吸都粗重了起來,琢磨著何嬤嬤提出來的人選,兩人都是躑躅不定,不知道該選誰來得好。
    不過,薛王氏終究年長一些,想過之後,頓時又有些清明瞭,躊躇道:「這樣的王府,咱們家怎麼接觸得到,人家怎麼會知道我家寶釵?」總不見得自家跑上門去,說我家有個女兒,聰明美貌,你就納了她吧,這也太丟分了!
    何嬤嬤鎮定道:「太太放心便是,姑娘這般品貌,若是叫人瞧見了,哪有不惦記的道理,到時候再找人在對方耳邊一說,這事自然也就成了!」
    薛王氏頓時恍然大悟,原來是先想辦法製造個偶遇啊,薛家做了這麼多年皇商,在內務府也有關係,之前薛寶釵參加小選,走的就是這些關係,如今不過是再來一次而已,雖說肯定要花上不少錢財,但是,若是有個皇子皇孫做薛家的女婿,那麼,花出去的錢很快就能賺回來了,到時候,薛蟠就算是不成器,有個妹夫是王爺,那麼,日後就算是闖出什麼禍事,也沒什麼好擔心的了!
    這般一想,薛王氏看著何嬤嬤,頓時不覺得這些日子在何嬤嬤身上花銷過甚了,本想著從自個身上拿了什麼首飾賞了何嬤嬤,但是她這些日子病著,身上竟是沒戴什麼首飾,不過就是幾樣平常的飾物罷了,頗有些拿不出手。因此,雖說還有些心疼,口中還是大方道:「實在是勞煩嬤嬤了,下頭前兒剛送了幾套新打頭面過來,我一個寡婦,平常卻是不怎麼戴的,嬤嬤一會兒挑一套吧,如今換季了再挑兩匹料子,幾張皮子,嬤嬤拿回去也好裁幾件衣裳!」
    何嬤嬤也不推辭,起身行了個禮:「那便多謝太太了!」不管怎麼說,薛家有錢是真的,這麼一想,哪怕是看在薛家錢財的份上,薛寶釵也是能過幾年好日子的。
    「謝什麼,日後我家寶釵能夠入府,還想著讓嬤嬤陪著,平常提點一二呢!」薛王氏心裡小算盤打得利索,何嬤嬤這般見多識廣,原本也是王府裡面伺候的,王府裡頭的事情她肯定門清,有何嬤嬤幫襯,再有薛寶釵的聰明才智,還怕薛寶釵不能出頭?
    何嬤嬤呆了一下,你就沒聽我說嗎,你們家姑娘就算是進了王府,也就是個庶妃侍妾,回頭也就是一頂小轎抬進去就罷了,最多就是帶個貼身的丫頭,有的王府連丫鬟都不許帶一個,都得由王府那邊安排,你還想要帶嬤嬤進去,你以為你是進去做側妃的啊!
    何嬤嬤可不想將自個栽進去,因此趕緊將事情解釋清楚了,不過還是說了一句現成話:「回頭姑娘有個一兒半女,提了側妃,到時候若是不嫌我老邁粗鄙,我這把老骨頭就給姑娘了!」
    薛王氏雖說有些失望,不過還是笑道:「那就承嬤嬤吉言!到時候定然不忘嬤嬤之恩!」
    何嬤嬤將事情跟薛王氏薛寶釵母子說清楚了之後,這便告退了,回頭自個屋裡,她才松了口氣,神仙難救該死的鬼,薛家一門心思想要往富貴窩裡頭鑽,是生是死,就得看薛寶釵的運道了!
    薛王氏與薛寶釵自然不知道何嬤嬤的想法,薛王氏還有些興奮呢:「我兒當日果然說得不錯,虧得將她留下來了,要不然,咱們哪裡知道,還有這般好事!」
    薛寶釵提到自個婚事,還是有些羞澀的,她微微含羞低了頭,半晌才抬頭道:「母親也不能光憑何嬤嬤一人之言,還是得找人問問,這些王府的情況,咱們也好早下決心!」
    薛王氏見薛寶釵想得這般周到,更是連連點頭,拉著薛寶釵柔若無骨的手,說道:「我兒果然是天生是做貴人的,雖說剛開始低了一些,不過,以我兒的品貌手段,用不了多久,定然能做娘娘的!」
    薛寶釵雖說心中自傲,不過嘴上卻是不好這般說的,只是道:「媽,這些事情,還得看日後呢!」心中卻是生出了躊躇滿志之心。

☆、第78章

想要製造一個偶遇,也不是什麼容易的事情,好在薛寶釵也沒到出閣的年紀,因此,薛家這邊還是在緩緩圖之的。
    不過,薛王氏薛寶釵母女也算是有幾分心計,知道這事要是讓薛蟠知道了,他那大嘴巴到處一嚷嚷,說不得這事就得黃,因此,薛王氏只是派了心腹下人在外頭打聽,薛寶釵依舊時不時地去黛玉湘雲三春那裡消磨時間。
    賈寶玉可沒空跟她們湊一塊兒,他如今吃藥吃得整個人都蔫了。
    賈寶玉開葷太早,還不是一次兩次,自然有損身體,林母這邊很快找了太醫,給賈寶玉開了一些清火的藥,免得他又起了那等心思。林母還悄悄將事情透露給了王氏。沒了賈珠,賈寶玉就是王氏的命根子,聽說這事之後,王氏簡直是暴怒無比,在知道襲人已經被林母乾脆利落地灌了藥賣了之後,一邊從自個私房裡頭拿了些補藥給賈寶玉送了過去,一邊直接就拿花自芳一家開了刀。
    花家並不是什麼有根基的人家,襲人這兩年也不怎麼敢回去,也就是會托人將自個的月錢帶回去,花自芳靠著襲人的錢,雖說有了點小小的家業,還能靠著榮國府的名頭狐假虎威一番,叫人不敢打他們家的主意,但是,哪怕王氏失勢了,要拿捏一個尋常的花家,還是非常簡單的事情。
    花自芳這會兒甚至不知道襲人已經不在榮府了,他還依舊過著自個的日子呢,結果,這日,花家正圍著炕桌吃飯呢,一幫衙役呼啦啦衝了進來,直接就將花自芳給鎖了,說是花自芳偷盜,然後直接便在花家搜了一通,也的確搜出了一些東西出來,襲人暗自帶回自己家裡的除了拿的賈寶玉的金銀錁子,就是一些擺設玩物,甚至還有茶葉之類的,有的東西好出手,有的東西出手卻是難,還有一些花自芳還想著多藏幾年,等著日後家裡有什麼難事的時候,再拿出來。
    因此,就被那些衙役搜了個正著:「好哇,你們膽子夠大的,贓物都敢直接藏在自個家裡,行了,跟我們走一趟吧!」至於搜出來的財物什麼的,甭管到底是不是真的贓物,全當贓物處理了。
    王氏找人的時候可是直接說了,花家那邊能敲出多少,全是他們的,因此,一個個甭提有多用心了。
    這年頭,這些胥吏俸祿很少,天子腳下,想要橫行霸市也有些難度,畢竟,說不得哪天一個不用心,就遇到管閒事的或者是踢到了鐵板,因此,雖說也能得到一些孝敬,但是上下一分,也就沒有多少了。
    花家卻是軟柿子,顯然是被榮府徹底厭棄了,這樣的人家,就算是處置了,也是有理有據,還能落下不少的好處,因此,這些衙役先是鎖拿了花自芳,然後又是將家中幾個女眷看住了,不光是看住了,看著女眷身上的首飾,也是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就上手去搶:「你們一家子之前都窮得賣兒賣女了,如今身上竟有這些,可見都是贓物!」
    花自芳媳婦耳朵上戴著一對鑲金的珍珠墜子,按理說,尋常百姓是不能穿金的,不過,民不舉官不究,何況,花家住在榮寧街附近,大家都知道他們家有個女兒在榮府當差,因此,自然也不會多想,一個個只有羨慕嫉妒的份,逢年過節,還常有人家帶了東西上門,求著花家能不能走個門路,將自家女兒賣到榮府呢!
    那差役一瞧那對鑲金珍珠墜子,直接就伸手一扯,他粗手粗腳的,差點沒將花自芳他媳婦半邊耳朵給扯下來。花自芳媳婦忍著淚,也不敢哭出聲來,花自芳被鎖在一邊,也是乾著急,只能在那裡不斷地求饒,只是,這些差役見了好處,便如同吸血的螞蟥一般,如何能放過花家,因此,直接開始到處翻箱倒櫃起來。
    折騰了足有個把時辰,這些差役才心滿意足地收手了,一個個笑眯眯地,其中一個人瞧著花自芳媳婦皮肉白嫩,還順手直接捏了一把,然後卻是笑呵呵道:「你們這等人家,竟是比咱們這些人還要有錢,還說不是偷的,嘿嘿,連他們家幾個女人一塊兒鎖了,這等事情,必定不是這家男人一個人做出來的,肯定大家都有份!」
    花自芳連忙叫道:「官爺,官爺,都是小人做的,不乾我娘還有婆娘她們的事情啊!」
    花自芳身邊看守他的差役,直接就拿著刀鞘往花自芳臉上一抽,花自芳半張臉都腫了起來,嘴裡滿是血沫,張口一吐,幾顆牙都掉了出來,那差役冷笑道:「你說不乾就不幹嗎,你一個男人,難道還進得了榮府,定是你家女人伙同你那個妹子乾的!」
    花自芳媳婦卻是哭號道:「官爺,不乾我們的事啊,都是那丫頭,那丫頭叫人捎回來的,說是榮府主子賞的,我們哪裡知道啊!」
    另一個差役也是一聲冷笑:「主子賞的?誰家主子這般大方,一個丫頭,都能賞她這般家業了!嘿嘿,也別想著你家那個丫頭了,那丫頭手上不乾淨,被抓了個正著,她簽的可是死契,前兩天就給人牙子帶走了,行了,跟這些人有什麼好囉嗦的,直接押送回去,請大人審了便是!」
    一群差役都是心領神會,幾個人抬著所謂的贓物,參與的人個個懷裡都鼓鼓的,然後又推搡著被索拿的花家人,直接往衙門去了。
    這等小事,榮府的下人出面打了招呼,罪證確鑿,花家又不是什麼了不得的人家,因此,衙門那邊先是按照慣例關了幾天,用了點刑,得了口供,判決就下來了。
    花家盜竊金額實在是比較大,雖說許多被那些差役暗自分了,數額也足夠花家人喝一壺了。
    花自芳被定為主犯,按照本朝的律法,先是杖一百,還要在身上刺字,然後發配三千里,充作苦役,而花家的女眷,定為從犯,同樣要受杖刑,服苦役三年。三年的苦役,一個青壯勞力都未必能撐的下去,何況是幾個女人,只怕也難得撐幾日。
    花家算是家破人亡,王氏才算是消了一口惡氣,只是賈寶玉一日不好,她一日心中難消憤恨,在她看來,花家這樣的賤民,一家子的性命也比不得自家賈寶玉一乾頭髮。除了恨花家,王氏也恨林母,要不是林母當年將那個襲人給了賈寶玉,哪有如今的事情。
    只是雖說心中憤恨,王氏對林母也是無可奈何,她如今手上無權,想要做什麼都是不行,因此,也只得等待時機。也因為如此,王氏如今更是將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賈寶玉身上。
    太醫的診斷,王氏也知道了,因此,各種各樣的補品往賈寶玉那裡送,也不怕他虛不受補,直接補得賈寶玉鼻血都出來了,燒得滿臉通紅。林母又是借著這個緣由,將王氏訓斥了一頓:「你是大夫,還是太醫是大夫,太醫開得好好的方子,寶玉如今需要的是清心養性,緩緩圖之,你這般折騰,好好的孩子也要叫你給補壞了!」
    王氏也恨自個好心做了壞事,接下來的事情自然也不敢插手了,只得看著太醫皺著眉頭,又給賈寶玉換了方子,裡頭別的不多,黃連卻是不少,最能夠降火清心。
    賈寶玉聞到那味道便想要吐,但是還不得不喝,他吃不得苦,吃了藥,就要吃上許多蜜餞甚至直接拿了雪花洋糖塞嘴裡,這些固然沖淡了藥味,也沖淡了藥性,因此,更是要接著往下吃。
    一天三頓地吃藥,自然損了胃口,吃不下飯菜,吃不下飯菜,人自然也沒了精神,太醫又說了,賈寶玉要安心靜養,因此,卻是沒多少精神跑去跟家裡的幾個姐妹胡混了。
    賈寶玉這般,黛玉三春薛寶釵她們都是去看望了兩次,不過多半也就是走個過場,她們如今事情都多,何況,賈寶玉那裡一堆的丫鬟在身邊獻殷勤,她們去了只覺得自個多餘。
    而史湘雲卻是真的將賈寶玉放在心上,恨不得整天守在賈寶玉身邊,陪著賈寶玉說話,哄著他吃藥,給賈寶玉做荷包,打絡子,見賈寶玉喜歡活計鮮亮的肚兜,還跟著賈寶玉院中那個針線極好的繡玉學針線,打算日後將賈寶玉貼身的物事都承包了。
    史湘雲這般,雖說有些不合禮法,畢竟哪怕有了婚約,但是孤男寡女共處一室,總歸不好,只是,賈寶玉如今臥病在床,史湘雲作為未婚妻,在一邊照顧,也能夠說得過去,林母勸了幾次之後,便也不多說了,反正萬事比不得史湘雲自個樂意不是。
    賈寶玉固然是個博愛的性子,但是卻也不是分不清好歹,襲人之所以能夠在賈寶玉心中越過其他丫鬟,不就是因為襲人處處周到,以他為先嗎?史湘雲這般,賈寶玉瞧著史湘雲,更是心旌搖曳,史湘雲論起容貌,並非頂尖,只是顯得英氣,極有活力而已,但是賈寶玉如今瞧著史湘雲,只覺得誰也比不過,見史湘雲坐在床沿上,利索地打著一個梅花絡子,準備用來配賈寶玉的那塊通靈寶玉,賈寶玉心中一熱,忽然伸手抓住了史湘雲的手:「雲妹妹,我,我定不負你!」
    史湘雲聽著一愣,竟是流下淚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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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史湘雲一直有些不確定,老實說,賈寶玉真不是什麼能讓女人放心的人,他太多情,史湘雲總是覺得賈寶玉見一個愛一個,只是先動心的人先輸,史湘雲永遠都記得,自個很小的時候,父母過世,幼小的她滿心惶惑,被姑祖母接到了榮府,除了姑祖母,給了她最真切善意的,就是賈寶玉。
    史湘雲在史家日子並不好過,雖說史家整體就是那樣,叔嬸未必真的虧待了她,很多時候,對史湘雲比對自家的女兒更加寬容,只是這樣更顯得生疏,叫史湘雲無論如何生不出親熱來。她有的時候,甚至有一種錯覺,自個應該是賈家人才對。
    賈寶玉對史湘雲一直都很好,史氏對史湘雲不是不好,但是她年紀大了,所謂的好也就是賞賜什麼的,史氏身邊多的是女孩子,對史湘雲即便另眼相看,但是終究不可能太過周到,而賈寶玉卻是彌補了史湘雲在這方面全部的渴望。
    只是賈寶玉實在是太憐香惜玉,她是賈寶玉的雲妹妹,然後還有各種姐姐妹妹,她不過是其中之一罷了。哪怕史湘雲得到了確切的消息,史家與賈家已經將兩人的婚事訂了下來,她依舊心中存著不安。
    如今聽得賈寶玉這番話,史湘雲只覺得自己一下子變得圓滿了,原本的那些憂慮幾乎是消失得無影無蹤,她終於定下心來,是啊,不管別人如何,日後能陪著賈寶玉一輩子的只有自己。
    見賈寶玉手忙腳亂地拿著帕子給她擦淚:「雲妹妹,你怎麼了,你怎麼哭了,是我說錯什麼了嗎,唉,雲妹妹,你別哭啊,你再哭,我也要哭了!」史湘雲見賈寶玉這般模樣,一下子破涕為笑。
    離恨天,灌愁海,太虛幻境中,一美貌女子竟是失手將手中寶鏡摔落在地,她跺著腳叫道:「亂了,亂了,真是一切都亂了!」一眾女子瞧她模樣,都是不敢做聲,垂頭不語。
    人間自是無人知道這番事情,史湘雲這邊與賈寶玉愈加親密無間,叫王氏知道了,很是暗中罵了幾句「不知羞恥」等言語,她想要設計壞了史湘雲的名聲,將這門婚事給攪黃了,只是一時半會兒依舊找不到時機。
    王氏依舊不死心,她如今消息不靈通,連之前薛家找了多次官媒都不知道,就算知道了,還以為薛家是要給薛蟠娶妻呢,因此,依舊打著薛寶釵的主意,時不時地就找個藉口,叫了薛寶釵過來,明裡暗裡讓她與賈寶玉好好相處,薛寶釵面上敷衍,其實卻是並無動靜,叫王氏更是恨得牙癢癢,下定決定,日後做了薛寶釵的婆婆,定叫她知道厲害不可。
    時間過得飛快,很快冬去春來,又是一年陽春勝景。
    這日,林母這邊正與黛玉三春說話,那邊薛王氏過來,說是給林母請安。
    薛家在榮府,說是做客,實際上也就是住在梨香院那邊,那邊即便不是單門獨院,但是薛家一般也就是跟二房往來得多,薛寶釵倒是時常到府里來,薛王氏卻是很少露面,聽得下人傳話,臉上也是露出了一個笑意來:「薛太太實在是太客氣了,請薛太太進來吧!」
    薛王氏進來之後,黛玉三春也起身給薛王氏行了禮,薛王氏也不敢托大,連忙避了避,然後才笑道:「老太太果然會調養,幾個姑娘真是一個賽一個得出挑!」
    林母笑道:「我這麼大年紀了,哪有多少心思調理家裡的孩子,不過是她們不嫌我老婆子年紀大了,性子古怪,過來陪我老婆子說話而已!你家寶釵才是個好孩子,穩重有禮,實在是可人疼呢!」
    薛王氏心中得意,嘴上卻是謙遜不止,然後又嘆道:「老太太,我這女兒也就罷了,就是我那兒子,簡直是命里的魔星,我一向為他頭疼了,聽說大明寺的菩薩靈感得很,我打算明兒個帶著我家兩個孩子一塊兒去拜拜,不知道幾位姑娘一起去嗎?」
    林母笑道:「大明寺的菩薩聽說的確是靈驗,不過我家慣常是去清虛觀和鐵檻寺的,家裡幾個孩子的寄名符都在那邊供著呢,大明寺那邊卻是不去了!」
    大明寺供奉的是文殊菩薩,在京中的確是個香火極盛的地方,那邊雖說不是皇家的家廟,但是卻是出過好幾代高僧,皇家對大明寺也有過幾次冊封,因此,京中宗室權貴,也是常常到大明寺上香拜佛。一聽大明寺,林母就知道薛家是打的什麼主意了。
    薛王氏也就是客氣一下,這會兒連忙說道:「原來是這樣啊,那下次想要禮佛可就要了好去處了,回頭我也在鐵檻寺清虛觀給我家那兩孩子捐點香油,點兩盞長明燈!」
    林母也是點了點頭,與薛王氏敷衍了幾句,薛王氏這才走了。
    見得薛王氏突然跑過來說什麼禮佛之事,黛玉三春都是有些驚訝,原本可看不出來薛家是什麼敬神禮佛的人家,探春一向口快,這會兒笑道:「薛姨媽巴巴地過來,怎麼就覺著不怎麼誠心呢?」
    林母笑道:「薛太太自有自個的打算,不過是因著住在咱們家,所以想著跟咱們家打聲招呼而已,應該並沒有什麼意思!」
    林黛玉卻是有些瞭解林母的,見林母神色,心中便有些懷疑,只怕薛家那邊,可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不光是禮佛呢!不過,林黛玉性子一向那般,不相干的人,便不放在心上,薛寶釵心機太重,因此,林黛玉雖說不至於對她敬而遠之,兩人之間關係也一向只是淡淡的。因此,儘管心中有些疑慮,卻也沒有多問,只是笑道:「外祖母,如今天氣暖和起來了,咱們姐妹們在家也悶了一冬了,什麼時候,我們也出去拜一拜佛啊?」
    林母笑道:「如今天氣還有些反復,等到再暖和一點,咱們再選個日子出門便是了,你們若是在屋裡覺得悶了,不如叫下人做幾個風箏,在花園裡頭放著玩便是!」
    林母這麼一說,幾個女孩子都是心中一動,立馬湊在一塊兒唧唧喳喳起來,一個個說自個要什麼花樣的。
    那邊史湘雲與賈寶玉一起過來了,聽得她們在討論,也是叫了起來:「好哇,你們有好玩的竟是不叫我們了!」
    探春笑嘻嘻道:「二哥哥與雲妹妹如今天天黏在一塊兒,我們哪敢打擾了你們呢!」
    史湘雲臉上一紅,賈寶玉也是嘿嘿一笑,也不解釋,不過也是湊了過去,說起了風箏花樣來。
    薛家那邊,卻是緊鑼密鼓地準備了起來,不是因為別的,而是因為她們已經選中了目標。薛家選中的是剛剛開府沒多久的十五皇子,十五皇子雖說不是寵妃所出,不過也還算得了聖人看重,剛剛開府,就直接封了慶郡王,慶郡王年紀剛剛弱冠,娶的王妃也不是什麼大家之女,不過是個四品官家的女兒,府上也沒有正經的側妃,如今也不過是一子二女,長女是王妃所出,次女是府上一個侍妾所出,慶郡王唯一的兒子卻是一個庶妃所出,那個庶妃難產沒了,慶郡王為了提高這個兒子的身份,竟是求了恩旨,追封了那個庶妃做了側妃,入了玉牒,也因為這個,王妃覺得膈應,並不肯將這個庶長子養在自個膝下,也因此,夫妻之間日漸相敬如冰起來。
    選中慶郡王,薛家已經差不多想好了日後的路,王妃有名分,沒什麼寵愛,不過,慶郡王也不好真的寵妾滅妻,給人留下話柄,對外還是敬重王妃的,因此,薛寶釵進去之後,可以先投靠王妃,有王妃的支持,薛寶釵在內院日子也就好過了。回頭生個兒子,直接抱給王妃撫養,王妃若是不能生,那是最好不過,養在王妃身邊的庶子總比那個庶長子有點優勢,王妃即便能生,也是無妨,大不了就一門心思跟著嫡出的兄弟混便是,日後也能混個不錯的前程。若是慶郡王日後能夠更進一步,那麼自然也能從容安排。
    薛家想得非常美好,就叫人打聽著慶郡王府的事情。慶郡王生母前幾年就過世了,因此,每年生母的忌辰,慶郡王都會在大明寺祭拜生母,順便多住兩天,這才會打道回府。
    薛家自然不會趕在慶郡王生母忌辰當天,而是準備在最後一日,讓薛寶釵與慶郡王來一次美好的偶遇,薛家堅信,只要慶郡王瞧見了薛寶釵,那麼,這事就成了大半了。畢竟,薛家已經打聽清楚了,慶郡王也是個風流人物,府里雖說只有一個王妃,也沒有正經的側妃,但是庶妃侍妾都不少,他還曾經說過,誰要是先生下兒子,就上書請封側妃,薛家人看薛寶釵,怎麼看都是好生養的,因此更是信心十足!
    為了叫慶郡王一見之下就覺得驚艷,薛寶釵可是做足了準備,她之前就打聽好了大明寺那邊的地形,然後還準備了幾首詩詞,又新叫人裁了一身很能夠突出自身優點的衣服,首飾也有,並不如何華貴,畢竟佛門清靜之地,打扮得太過花枝招展了,難免叫人看輕了。
    一切準備妥當,第二天,薛蟠騎著馬在前頭,薛家母女坐在馬車後來,又有一乾下人家丁隨後跟著,便往城外大明寺去了。

☆、第80章

薛家這一行非常順利,薛寶釵帶著丫鬟在大明寺一邊的杏花林中「正好」遇上了慶郡王,當然,並沒有真的面對面,不過是給慶郡王留下了一個美好的側臉,還有薛寶釵幾句詩詞,頓時便叫慶郡王欣賞不已。
    薛家為了這事付出得可是很是不少,先是為了打探慶郡王的行蹤,後來又是在慶郡王耳邊吹了幾句風,慶郡王便動心了,直接叫人去打探薛寶釵的身份來歷。
    作為皇子,需要顧忌的事情可是不多,如果薛寶釵是什麼官宦人家的女兒,慶郡王還要猶豫一下,畢竟,人家樂不樂意做妾還是個問題,問題是,薛寶釵是皇商之女,人家之前就準備進宮參加小選了,可見不是什麼介意做妾的人家。
    慶郡王生母已逝,外家也不是什麼強有力的人家,雖說在宮中的時候還算得了聖人幾分看重,不過也就是聖人那些年被年長的皇子傷了心,因此,更是疼愛年幼的幾個皇子而已。慶郡王並無問鼎之心,因此自然做事就少了一些顧忌。
    甚至,對於一個皇子來說,若是滴水不漏,無懈可擊反而是叫人忌諱,但是,若是有些不大不小的毛病,那麼,問題也就不大了。因此,慶郡王很是順從了自個的心意,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因此,慶郡王在女色上頭一向並不會委屈了自己,除了正妃乃是之前聖人指婚,生得並非如何美貌,只能說是清秀,其他庶妃侍妾,環肥燕瘦,各有風韻。當然,慶郡王心中也有數,府上那些庶妃侍妾出身都不算高,一般也就是小官之女,有的根本原本就是府上的宮女,上頭也知道慶郡王的這等毛病,因此每每小選,也會賜下一些美人下來,慶郡王都是毫不客氣地收用了。
    薛寶釵不管怎麼說,也是難得的美人,雖說生得略微豐腴,但是對於慶郡王這等遍閱群芳的人來說,豐腴一些,反而手感更好。慶郡王雖說只是看到了薛寶釵的一個側臉,但是已經看得出薛寶釵的美貌,他王府雖說美人不少,如薛寶釵這種還是沒有,又聽身邊太監一吹風,頓時生出了心思。
    尤其,慶郡王養著這麼多庶妃侍妾,他卻是沒多少產業,這也是正常的事情,聖人活下來的皇子就近二十個,各個開府都得賞賜,下頭還有沒有成家的皇子公主,日後成婚開府,都得再賞賜一番,如此一來,能夠分到各個皇子頭上的也就沒多少了。何況,開府的皇子,開銷也很大,與兄弟還有諸多宗室的人情往來也就算了,無非就是你來我往的事情,給幾個封了親王的兄長的要略微豐厚一些,但是那也無妨,但是三節兩壽,進上的東西卻是不能含糊了,因此,開銷自然比較大。
    慶郡王的王妃本身嫁妝也算不得豐厚,何況,她又不算得寵,自然不樂意拿了自個的嫁妝貼補王府,難不成拿著自個的錢財,讓慶郡王再多幾個小妾嗎?
    因此,慶郡王日子雖說不至於捉襟見肘,但是也算不得寬裕,如今下頭太監一說,若是納了那薛寶釵,將薛家收攏到自個名下,薛家百萬之富,每年能沒有孝敬?
    至於薛蟠的事情,慶郡王卻是不在意的,對於慶郡王這樣的皇子貴胄,殺個人算什麼,何況,這案子聽說早就了了,是了,薛家還有個賈家王家做姻親了,如此,這薛家底子也不淺啊!
    這麼一想,慶郡王更是心動起來,因此,回府之後沒多久,跟王妃開了個口,王妃心中雖說發酸,沒辦法,王妃自個如今不過是生了個女兒,偏生慶郡王待她也尋常,即便初一十五按規矩歇在正院,很多時候乾脆就是純蓋棉被而已,連聊天都聊不了幾句,這般情況,叫王妃喝再多的求子湯藥,也別指望生出個孩子出來,這回又聽說慶郡王要納個庶妃,頓時更是心中不舒服起來,不過,她出身不高,也沒那個底氣跟慶郡王對著乾,只得說道:「王爺既然喜歡,那麼,回頭叫府里長史去說一下便是了,回頭妾身就叫人將屋子收拾出來,再挑幾個人去伺候那位薛庶妃!」
    慶郡王最滿意自家王妃的一點就是識時務,除了她死活不肯撫養自個的庶長子之外,別的都還挺合他的心意,因此便說道:「嗯,這事王妃你看著辦便是!」
    薛家這邊很快得了好消息,慶郡王府的長史很快就來了,笑眯眯地跟薛家說了,郡王爺很喜歡他們家的姑娘,已經挑了個日子,讓薛家準備一下,回頭郡王府就來接人!
    薛家簡直是大喜過望,慶郡王直接許了庶妃之位,這可不低了,郡王府可沒有正經的側妃,上頭也只需要伺候一個王妃就行,薛寶釵進去之後,日子自然好過,因此,忙不迭給長史封了個大大的紅封,等著送走了那長史,薛家幾乎要彈冠相慶。
    薛寶釵被選為慶郡王府庶妃的消息很快就傳進了榮府,畢竟,薛家還住在榮國府,哪怕慶郡王府的長史是直接進的梨香院,但是,他人出來了,自然消息也就傳出來了。
    榮慶堂,邢氏與王氏正低眉順眼地在林母身邊伺候,聽得消息,邢氏先是一愣,然後就是掩口一笑:「老太太,這可是大喜事,我早說薛家姑娘是個有福氣的,果然是這般,日後說不得也是個娘娘了,咱們該好好賀一賀才是!」
    邢氏對薛家並沒有什麼惡感,薛家出手大方,邢氏每每得的好處都不少,因此,這會兒聽到薛寶釵被選為郡王府庶妃之後,也沒太大的反應,不過,她瞧著王氏整張臉都扭曲了起來,頓時就高興起來,王氏的女兒小選進宮都多少年了,連個消息都沒有,還比不上薛寶釵呢,因此,這會兒就故意將薛寶釵抬得高高的,一副與有榮焉的模樣。
    王氏聽得邢氏這般,心裡頭簡直要滴血了,她什麼時候能想到,自家妹妹這個女兒竟是有這般造化,她妹妹看起來也早就留了一手了,薛寶釵可沒經過正經的小選,卻被慶郡王府點為庶妃,這裡頭要是沒有薛家的手段,王氏怎麼也不會相信的,想起前些日子,薛家去了一趟大明寺,王氏頓時恍然大悟,心中暗罵,小娼婦,想男人想瘋了,竟是在佛門清靜之地勾引王爺,怎麼沒叫雷給劈了!
    王氏這會兒想著薛寶釵竟是瞧不上自家兒子賈寶玉,還壓在了元春頭上,頓時就恨得要命。她咬著牙,嘴裡頭直接滲出了鐵鏽味,好半天,才咬著牙說道:「大嫂說得是,薛家總歸是咱們家正經的親戚,這般好事,自然應該賀一賀的!」
    林母笑道:「是該好好賀一賀的,鴛鴦,給薛家準備一份賀禮,一會兒直接送過去!」
    鴛鴦為難了一下,林母可沒說送什麼,不過,林母既然沒有說明,想來對薛家也算不得非常看重,因此,當下笑吟吟地答應了下來。
    邢氏一向有些魯鈍,這會兒想著王氏的如意算盤落空了,又想著元春竟是連個商家女都比不上,更是得意,因此又是笑吟吟道:「老太太都給了賀禮,兒媳可也不敢落後,回頭也得回去叫人準備一番呢!」心裡卻是盤算起來,回頭得好好跟薛家打好關係,說不得日後,還有用到薛家的時候的。
    王氏這會兒勉強鎮定下來,強笑道:「自該如此的!」心裡頭卻是如同一團亂麻一般。
    見兩人這般,林母也不多說,只是笑道:「這般喜事,可不好隨意怠慢了,我這裡便不多留你們了,你們先回去吧!」
    邢氏王氏都起身行禮告退,很快帶著人離去了,而林母卻是靠在迎枕上,臉上依舊帶著笑意,鴛鴦瞧著林母這般模樣,問道:「老太太似乎對薛姑娘並不看重?」鴛鴦有些疑惑,要說起來,當日薛寶釵要去參加小選,還是林母給尋的教養嬤嬤,如今那位何嬤嬤還在梨香院呢。怎麼著如今看著,卻並不如何在意呢?
    林母淡淡一笑:「別說是個庶妃,就算是薛家那丫頭封了側妃正妃,那又如何,跟我賈家又有什麼干系,慶郡王府的事情,我也有所耳聞,薛家丫頭入了那府里,到底是福是禍,還說不清呢!」
    林母也不多說,直接便道:「從我那裡,隨便挑幾樣東西,湊個四色,直接送過去便是!而且,我想著,薛家在咱們家應該也不會多留了!」
    鴛鴦頓時心領神會,薛家如今有了郡王府做靠山,如今又叫王氏生出了芥蒂,何況,也不能叫薛寶釵從賈家抬到王府啊,到時候,薛寶釵到底是薛家的呢,還是賈家的呢,怎麼可能還會在賈家長住,只怕過幾日就會搬回薛家了。
    而黛玉湘雲三春那邊也得了消息,賈寶玉倒是長嘆一聲:「寶姐姐竟會如此,不過我聽說那慶郡王是惜花之人,寶姐姐去了,也應該不會受苦!」
    賈寶玉所說的惜花之人,在場的人自然明白是什麼意思,作為女子,對這樣的人,心中都是敬而遠之的,史湘雲快言快語道:「寶姐姐素來想著青雲之志,這也是她求仁得仁了!」
    迎春一向沈默,探春卻是流露出了一點羨慕,不過很快消失不見,說道:「不管怎麼說,寶姐姐也算終身有靠,咱們也該去賀一賀的!」
    惜春卻是冷淡地說道:「有什麼好賀的,說是庶妃,不過就是個小妾而已,好好的主子不做,卻是去做奴婢!」
    黛玉直接說道:「人各有志罷了,好歹相識一場,想來薛家也得搬回自家準備,就當與舊往姐妹告別便是,日後卻是不得相見了!」
    幾個人都是沈默了下來,有的發出了低不可聞的嘆息。

☆、第81章

薛家很快就搬走了,沒幾日,薛寶釵就被一抬粉紅色的小轎抬入了慶郡王府,慶郡王額外給了恩典,她得以帶了貼身丫鬟鶯兒跟隨,至於嫁妝,那自然是沒有的,不過是帶了兩個小箱子進去,不過薛王氏卻是給了女兒不少銀錢防身。而何嬤嬤在薛寶釵進王府之後,便跟薛王氏辭別,然後帶著林母賞賜的錢財還有地契,出城去了。
    王氏雖說心中恨得厲害,但是如今薛王氏儼然不是那個可以任她拿捏的庶妹了。別說什麼小妾沒娘家的話,真要是這樣,不說別人,趙姨娘的娘家人何以在賈家混了個好差事呢?不說別的,趙家的小子跟在賈環後頭做書童,都能給家裡掙不少嚼用的。
    薛家有了慶郡王這個靠山,自然沒必要將王氏看得太重了,薛家在榮國府住了這麼長時間,難道還看不出來,王氏其實就是外強中乾,或者曾經光鮮過,但是如今雖說不至於變成落毛的鳳凰,也僅僅就是個擺設而已,沒有林母的支持,王氏被壓得死死的,壓根什麼也乾不了。
    也正是因為如此,薛寶釵才沒有對王氏的說法動心,王氏在家壓根沒多少權力,哪裡做得了賈寶玉的主,何況,哪怕史湘雲無父無母,但是史家卻不是好惹的,薛寶釵才不肯為了賈寶玉,讓薛家直接得罪了史家呢!
    慶郡王府長史不過是在薛家那裡吹了幾句風,薛家就很是識趣地孝敬了慶郡王三成的乾股,不是不肯多給,實際上,薛家的家規就是各房拿了錢財出來,給長房拿來做生意,然後各房不過是等著分紅而已。哪怕薛儉過世之後,薛蟠是個無能的,但是薛家其他幾房許多坐享其成習慣了,不管怎麼說,薛家還頂著皇商的名頭,甭管怎麼說,戶部每年都得撥一部分錢財給各大皇商,從他們手中採購相關的物資的,這些也不是什麼小數目。
    薛家拿了三成給慶郡王府,已經是將長房的大頭獻出來了。慶郡王府也沒有白拿這乾股,慶郡王即便手中沒多少實權,但是終究還是皇子,買他面子的人可不少,因此,沒多久,內務府那邊就將一樁買賣交到了薛家手上,薛家原本就負責給內務府進貢宮女所用的宮花,如今更是將低等妃嬪所用的一些份例交到了薛家手上,這些貓膩可是不少。內務府能將一隻雞蛋算出一兩銀子的價格,何況是這些宮花首飾衣料什麼的,這就算是白送給薛家的人情了。
    薛家有了一個郡王府的支持,又得了內務府的好處,下頭那些掌櫃也不是什麼廢物點心,原本都是世代給薛家效力的,因此,很快,薛家的生意也就起來了。薛蟠對此那叫一個沾沾自喜,常常自鳴得意,想著如今生意更加賺錢了,花錢愈發大手大腳起來,薛王氏不許他在自家賬房多支,他便直接到鋪子裡頭去提錢,那些掌櫃哪裡拗得過他,因此,也只得認了,然後去找薛王氏訴苦。
    薛王氏一邊叫掌櫃不許多給薛蟠支錢,一邊找來兒子訓斥幾句,薛蟠只當是清風過耳,過後便忘,回頭該如何照舊如何,叫薛王氏也是無可奈何,只得暗嘆自個命苦,然後便琢磨著,薛寶釵都出嫁了,雖說不過是做個庶妃,但是總歸終身有靠,可是薛蟠年紀比薛寶釵可是大了好幾歲,香菱都直接開了臉給他做屋裡人了,早該成親了,因此,薛家那邊又是許多官媒出入了。這回大家可是熱心的多了,畢竟,薛家如今後頭站著慶郡王,一般人還真不會跟薛家過不去,薛家如今生意也做得好,因此,雖說知道薛蟠的德性,許多人家還真是頗為心動,結果,薛王氏卻開始拿捏起來,想著要給薛蟠娶個官家小姐,因此很是挑挑揀揀,叫那些官媒叫苦不迭。雖說薛家許的銀子不少,但是,這銀子也不好賺啊!
    薛寶釵生得美貌,又知情識趣,薛家孝敬得也多,薛寶釵在王府裡頭日子也過得不錯,她倒是不會勸慶郡王上進,一個皇子,還能怎麼上進法呢,慶郡王也明白,他們這些年紀不大的皇子,是拿來給新君施恩的,因此上頭只封了郡王,等到新君繼位,才能封為親王,當然,你也得老實才行。
    薛寶釵雖說不明白,卻知道皇子再上進,也只好做太子做皇帝了,這等事情,怎麼也不該她跟慶郡王說,因此,只是一味奉承慶郡王,跟慶郡王談論各種風花雪月,吟詩作賦,很是得寵。不過,她想要投靠王妃,卻是碰了軟釘子。沒辦法,薛寶釵一向一副端莊大姐姐的款,搞得比正室還正室。
    王妃不過是出身小官之家,父親一直也就是待在清水衙門,家中雖說算不得清貧,卻也不算寬裕,自然不會如同薛寶釵一般嬌養,因此,乍一看,這端莊範竟是差點叫薛寶釵給比下去了。王妃算不得小心眼,遇到這樣端著的小妾也是心中膩味,哪怕薛寶釵看著低眉順眼,也叫王妃欣賞不起來,因此,薛寶釵哪怕明確表現了投靠之意,王妃也是不咸不淡,對薛寶釵並無另眼相看的意思。
    薛寶釵也不是什麼忍者神龜,她其實最是記仇不過,王妃這般慢待她,她自然記在了心裡,心中暗恨,王妃出身不高,連個兒子都沒有,也並無多少寵愛,也對自個這般輕慢,叫薛寶釵如何不記恨,因此,心中暗自發誓,日後自個得勢,非叫王妃知道厲害不可。不過明面上卻是忍了下來,自個不多說,鶯兒卻是得了她的示意,替自家姑娘在慶郡王那裡給薛寶釵打抱不平,只說自家庶妃辛苦一番,想要孝敬王妃,哪知道王妃卻很是不耐雲雲,然後很是得了慶郡王的一些安慰和賞賜。
    慶郡王自然沒有為了薛寶釵去責怪自家正妃的道理,慶郡王這樣的男人,風流多情,自然也是無情,府中那些庶妃侍妾,在他看來,與玩物無異,不過是因為美麗,因此可以肆意把玩,等到美麗消退,那麼,也就慢慢拋諸腦後了。薛寶釵固然美貌,又會說話,頗有些情趣,慶郡王也就是一時喜愛而已,並非有多少真正的愛意。
    何況,慶郡王與薛寶釵相處一段時間之後,就發現薛寶釵心機頗深,這等女子,慶郡王在宮中看得多了,也懶得跟個小妾打什麼機鋒,猜測什麼心意,那不是給自個找不自在嗎?因此,薛寶釵雖說一個月也能見到慶郡王幾次,但是承寵卻不多,幾次裡頭能有一次就不錯了,畢竟薛寶釵床笫之間也比較端莊,並無多少趣味。
    饒是如此,薛寶釵也成了王府中人的眼中釘肉中刺。沒辦法,慶郡王一向風流,有名分的庶妃侍妾,還有沒正式名分的,加起來一天輪一個,一個月下來都不帶重樣的,薛寶釵能輪到幾天,比王妃那裡還強,已經叫人眼紅了。
    在外頭,大家都知道慶郡王最寵愛的就是新進府的薛庶妃,薛家聽得消息,只有更得意的道理,薛蟠私底下已經在那裡說什麼慶郡王是自個妹夫了,沒有賈璉賈寶玉的引見,他結識的那些人多半是些衝著他錢財的破落戶,並無真正的官宦貴族子弟,因此,一個個爭相奉承,捧得薛蟠也真當自個是皇親國戚了,愈發囂張跋扈起來。
    薛家那邊的事情,林母卻是半點不放在心上。王氏雖說如今瞧著是不可為,想著拿著薛家這塊虎皮,在賈家爭取點好處,直接就被林母輕描淡寫說了一頓:「薛家是親戚不假,只是薛庶妃不過是王府一個妾室罷了,並沒有上玉牒,給皇家做妾也是妾,還不是正經小選進去的,難不成,家裡有個上趕著做妾的親戚很光彩嗎?何況咱們家如今這般,老實本分還來不及,跟皇子扯上關係作甚!」
    王氏被這般一打擊,簡直是氣得要命,想要跟王子騰告狀,又想到自個之前折騰出的那些事情,王子騰很是警告了自己一番,讓自個安分守己一些,王氏頓時有些無精打采起來,說白了,她之前能夠那般,依仗的都是別人,不是王家就是當時的史氏,如今林母出手,王氏孤立無援,林母又有個孝字頂著,王氏幾乎是束手無策,只得認命。
    王氏這邊消停了,邢氏那邊卻是不消停了,她瞧著薛寶釵做了庶妃,心裡便活泛起來。須知道,迎春也是有參加選秀的資格的,她跟薛寶釵年紀差不多,明年正好是大選之年,迎春的名字也是該報上去的,迎春是庶女,也該叫自個這個嫡母一聲母親的,要是迎春做了娘娘,自個這個嫡母可就風光了。她也不想想,迎春就沒在她膝下養過一天,就算日後得勢,明面上給她這個嫡母尊重便是了,至於真的如何孝順,那怎麼可能,迎春那性子,說是懦弱,其實是冷漠,她一向活在自個世界里,親爹都不怎麼在意,何況一個沒什麼血緣關係的嫡母!
    再者說了,迎春的性子,戳一針都未必動一下,想要讓她有什麼大志向,奮起上進,那不是開玩笑嗎,說不得被人陷害了,連喊冤都不會呢!
    只是邢氏不這麼想,她在林母耳邊喋喋不休,要林母也給迎春弄個教導選秀規矩的教養嬤嬤回來,說什麼二姑娘日後成了貴人,也是家裡的榮耀雲雲,林母越聽臉色越糟糕,然後直接抓起手邊的茶盞,對著邢氏腳下就摔了過去:「閉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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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林母穿過來可不是為了賈家興旺的,若真是叫賈家出個娘娘什麼的,不過是從元春換成了迎春而已,還不得叫林母慪死!
    不管迎春有沒有這個希望做娘娘,林母都不樂意!因此,邢氏在那邊說得天花亂墜,反復強調家裡有個貴人的好處,又說可以將迎春記在自己名下充作嫡女,提一提身份,林母卻是直接冷笑道:「我看你是糊塗了,不說迎春那性子,進了宮只怕初選就要被人給生吞了,你好好想想看,聖人都好幾年沒有過孩子了吧。聖人已經上了千秋,到時候叫迎春何去何從,無子的妃嬪日後會是個什麼結局,你不會沒聽說過吧!」
    「不是還有皇子嗎?」邢氏卻是不肯放棄,「咱們家迎春的身份,怎麼著也能做個皇子側妃吧!」
    林母直接呵斥道:「你這是做什麼春秋大夢呢,這都什麼時候了,你嫌咱們賈家死得不夠快嗎,如今儲位未定,下頭皇子爭得快要頭破血流了,咱們家摻和到裡頭去做什麼?」
    邢氏雖說眼界不高,但是不是傻瓜,林母這般一說,邢氏雖說心中不甘,但是卻也明白一些了,這會兒嘴上只得賠笑道:「老太太,是媳婦不懂事,不知道其中的道理,還請老太太恕罪!」
    不過心中卻是不服,覺得老太太當年肯為元春謀劃,如今卻不肯給迎春出力,果然還是偏心二房,這麼一想,臉上神情又變幻了起來。
    林母冷眼看著,覺得賈家有這樣兩個媳婦,不敗才沒有天理了,不過還是說道:「如今正是多事之秋,誰也不許摻和到這種事情裡頭,至於元春在宮里,也只能讓她自個想辦法了!行了,你也下去吧!」
    邢氏心中憤憤,甩著帕子走了,回了東小院,居然見賈赦難得出現在了書房裡頭,正捧著一個古扇仔細賞玩,她眼睛一轉,直接進了書房,便是說道:「老爺,你還有心思看什麼扇子,老太太一貫偏心,回頭二房再得勢,咱們一家子都要無容身之處了!」
    賈赦對如今的情況已經很滿足了,二房如今雖說佔著榮禧堂,卻也不能在他面前囂張,自家兒子媳婦在外頭過得挺不錯,之前生了個孫女,雖說是七月裡頭生的,不過聽說也是玉雪可愛,而且如今兒媳又懷上了,所謂先開花後結果,想必等到明年,自個就有孫子抱了!老太太不再如同以前一樣,一味偏著二房,對自個橫加訓斥,賈赦也沒多少想法了,反正他也沒什麼野心,當年就算是跟著賈代善學了一些東西,如今早就荒廢了,根本就是個混吃等死的老紈絝,因此見邢氏這般說,便是一臉不耐,小心翼翼地將手中古扇收起,放入一個紫檀扇匣之中,這才說道:「你這話又從何說起,難不成老太太嫌你管家不力,又叫老二家的管家了?」
    邢氏一呆,卻沒想到林母煩了自個的話,可能會收了自個的管家權,還給二房,不過還是說道:「哪裡是這事,今兒個我去跟老太太說,明年是大選,咱們家迎春正是適齡的時候,該去延請專門的教養嬤嬤回來教導,回頭迎春做了貴人,也是咱們一家子的榮耀,哪知道,老太太直接就發了火,把我罵回來了!老太太當年將元春送到宮里了,論起來,元春還不如迎春呢,怎麼就不肯幫迎春一把呢,可見老太太還是偏心二房,不肯教大房壓住二房一籌!」
    賈赦雖說平常糊塗,卻不是真的傻瓜,這會兒見邢氏說得含糊,便直接問道:「那老太太怎麼跟你說的,你給我老老實實跟我說清楚,別給我耍什麼滑頭!」
    見賈赦神情嚴肅,邢氏頓時嚇了一跳,連忙老老實實將林母的話重復了一遍,賈赦一聽,順手就甩了邢氏一個耳光:「愚婦,老太太的見識豈是你能比的!當初若不是摻和了這等要命的事情,我如今豈能是這般?」
    賈赦對自個當年那事豈是一直心中生恨,別以為賈赦就知道吃喝玩樂,人家年輕的時候也是有抱負的,結果雖說沒真的摻和過去,不過是擦了點邊,就叫爵位跌了好幾級,自個也只能龜縮在家中,不在上頭眼前晃悠,免得叫人惦記上,賈赦不憋屈才怪。
    如今這情況,比那會兒還要複雜,那會兒起碼還有個太子頂雷呢,如今連個皇儲都沒有,一大堆的皇子虎視眈眈,你能保證自個一定押對了寶,就算押對了,賈家如今這情況,經得起其他皇子的報復?一想到這蠢貨居然是自家婆娘,賈赦心裡頭火氣更盛,見邢氏被一巴掌扇得鬢發散亂,哭哭啼啼,更是沒了耐心:「哭什麼哭,如今哭,總比咱們一家子抄家流放再哭強!沒那個本事,就別想那等一步登天的事情!」
    賈赦對迎春卻是沒什麼憐惜之心,迎春從小養在林母那邊,他能見到的次數都不多,能有什麼父女之情,那簡直是開玩笑。這會兒聽說迎春都到了能選秀的年紀了,也該是能成婚的時候了,因此直接便道:「選秀的事情別想了,橫竪本朝對此也不強求,回頭報個病便是了,不過,你好歹也是嫡母,該給迎春相看親事了,別成天想那些有的沒的,要是敢背著老爺我做什麼小動作,我就休了你!」
    被賈赦這麼一嚇唬,邢氏也哭不出來了,她簡直要傻眼了,讓她給迎春相看親事,這簡直是要命!
    迎春那性子,邢氏經常看到,也聽下人說過,雖說之前林母整頓了下人,她之前那個乳母直接就被發賣出去了,但是迎春還是一如既往,要不是幾個大丫鬟彈壓著,隨便一個小丫頭,都敢不拿迎春當回事。這樣的女孩子,什麼樣的婚事才適合她?偏偏迎春卻是正經的一等將軍之女,還是獨女,這身份,若是低嫁了,別人不會說別的,只會說她這個嫡母不慈!這事分明吃力不討好啊,若是王熙鳳在,邢氏倒是可以直接推給王熙鳳,如今卻是找不到別人了,加上被賈赦扇了一巴掌,邢氏又羞又氣,竟是回頭就病倒了。
    邢氏倒是想要借此拿捏一下呢,可惜的是,管家的事情也不是離了她不行,林母聽說邢氏病了,直接就道:「可憐見的,如今她年紀也不小了,正該保重身體呢,在屋裡好好歇著吧,若是缺什麼藥,儘管到我這裡來取就是了!至於管家的事情,幾個丫頭都不小了,以前小打小鬧,也看不出什麼來,如今其他的也該學著上手,日後才不會手忙腳亂!」
    因此,直接叫人去邢氏那裡將對牌還有庫房鑰匙賬本都取了過來,分給了黛玉湘雲三春她們,讓她們管著。邢氏知道之後,氣得差點沒一口氣喘不上來,本來不過是羞惱裝的,如今心裡頭存了事,竟是真的有些病懨懨起來。
    林母還拿著這事直接教導幾個女孩子,說道:「天底下沒什麼事情就是離了哪個人就不行的,因此,不管什麼時候,都不要自視太高,當心聰明反被聰明誤!」
    幾個女孩子都是點頭受教,林母如今對教導下頭的孩子少了許多忌諱,並不因為她們年紀小,不說給她們聽,甚至連邢氏有意讓迎春參加選秀,卻被自個駁斥了的事情說了。
    林母直接了當地說道:「宮里的確是富貴之地,但是有那個心,你也得有那個命才行,你們沒趕上好時候,因此,便是你們有這份心,也得給我藏嚴實了!」
    其他人也就罷了,林母卻是發現,自從薛寶釵做了王府庶妃之後,探春就有些心思不定起來,她自個就是庶出,雖說吃了庶出的苦頭,但是對於做妾什麼的,卻是沒有什麼心理障礙的。因此,也有著這樣的心思,林母如今這話,卻是直接敲打她了。
    探春有野心,人也聰明,真要是給了她機會,誰知道她能做出什麼樣的事情來,林母敲打過一番之後,直接就道:「咱們賈家雖說不如當年老國公爺在的時候了,不過總能給你們幾個丫頭一個歸宿,世人總是對女子苛刻,因此,若是你們自個行差出錯,那麼一切休提!」
    林母直接便拿薛寶釵舉例,說道:「薛庶妃若是通過正經的小選入了府,那麼也沒什麼好說的,偏生薛家為了這般所謂的富貴,自個做了手腳,搞出了那所謂的偶遇來,但是凡事只要做了,必有痕跡。如今慶郡王對她還覺得新鮮,那也罷了,日後若是不喜歡了,再查出什麼蛛絲馬跡來,便是罪過!」
    林母直接嚴厲得看了探春一眼,探春直接的自個如同被針刺了一樣,頓時瑟縮了一下,低著頭不吭聲了!
    其他幾個人聽得林母難道這般疾言厲色,也是心中一凜,黛玉見探春模樣,難免心中不忍,連忙說道:「外祖母這般嚴厲作甚,姐妹們一貫都是心中有數的,何況,咱們常在府中,哪有什麼事情,難不成外祖母是後悔了,不許我們出去玩了?」
    被林黛玉這麼一打岔,林母也是一笑,說道:「你這丫頭,成天就想著出去玩,也好,如今天氣也暖和,回頭帶你們去清虛觀見識一下可好,清虛觀那邊的張真人可是聖人御口親封的大幻真人,有名的道德之士,正好祖母也去給你們姐妹都問一問姻緣!」
    幾個女孩子都是臉上一紅,黛玉直接跺著腳,拉著林母的袖子,不依起來,之前屋裡凝重的氣氛頓時一掃而空,不過卻也在幾個女孩心中都留下了痕跡。

☆、第83章

原本林母不過是一說,哪知道選秀的風聲很快就傳出來了,據說這次主要是為了給幾個年輕的皇子選正妃側妃,當然,年長的皇子也能分幾個庶妃,至於聖人,自然也該留幾個年輕可人的伺候。
    這會兒情況特殊,除了那些想要搏一搏,或者是跟宮中有了默契的人家,許多人家壓根不想摻和到這種事情裡頭,雖說上頭不強求,不過也得有個合適的理由才不用將名字報上去。因此,京中頓時到處都開始忙著給自家的姑娘相看親事了,一下子,哪怕是一些原本叫人不怎麼瞧得上的紈絝都搶手起來。
    林家沒什麼好擔心的,林家就林黛玉一個女兒,讓林黛玉去選秀,這不是存心絕了林家的後嗎?賈家這邊,適齡的也就是迎春一個,林母直接就催逼著邢氏趕緊給迎春尋個差不多的人家。
    迎春這事也難辦,三春學著管家也不少時間了,迎春這邊出的紕漏最多,她壓不住下頭的下人,哪怕明白下人偷奸耍滑,互相推諉,也是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因此很多時候,真的是搞什麼無為而治了。問題是,你要是站在一定的高度,無為而治還可以,這等細則上頭,你玩這一套,這不是瞎胡鬧嗎,因此,各種亂七八糟的事情都有。要不是之前還有前車之鑒,一個個也擔心上頭知道了直接叫他們滾蛋,這邊都要鬧翻天了!
    迎春這般之後,林母再心大,也不能當做沒看見了,怎麼說都沒用,這邊答應得好好的,回頭還是不肯做惡人。她這種性子,自然是做不得什麼當家主母的。要不然,就不是結親,而是結仇了。按理說,她這樣的,最後嫁個大家族,配一個日後不需要繼承家業的,最好在迎春有兒媳婦之間,都不用分家的,但是這樣的人家,情況肯定非常複雜,到時候,迎春不被那些妯娌給生吞了才怪!
    林母本來對迎春的感情也就是那樣,因此,直接就跟邢氏說了大概的要求,甭管嫡庶,總之是個不需要繼承家業,當家理事的,男方就算是有些風流也沒什麼,但是脾氣要好,要有點規矩,不能寵妾滅妻,至於什麼家世之類的,反而是次要的。
    邢氏得了林母的吩咐,真是松了口氣,要真是想要什麼四角俱全的,那也輪不到迎春啊,早就叫別人家給搶走了。饒是如此,邢氏還是挺頭疼,林母說的這樣的人家也有,只是最大的麻煩是,邢氏跟人家不熟啊!
    賈家自從賈代善過世之後,交際往來就少了許多,畢竟落差太大,前一刻還是國公門第,下一刻已經變成了毫無實權的一等將軍,那時候形勢又不太明朗,何況,賈赦本身與義忠親王之事牽扯不大,卻被遷怒到那般地步,自然這裡頭肯定是被人算計了,只是那時候,賈家也沒個能出頭的人,因此即便知道這事有貓膩,也只能放過去了!如此一來,與許多人家也就沒了多少聯繫,如今說是四王八公,實際上賈家已經差不多淪為邊緣人物,也就是跟幾個姻親還算是保持了比較密切的聯繫罷了。
    尤其,後來先是二房管家,在家無論如何也是無妨,畢竟礙不到別人家的事情,可是其他人家要是有什麼事情,還是讓王氏這個五品的宜人出面,就顯得名不正言不順了。那時候史氏又不怎麼出門,沒有史氏的帶領,邢氏想要融入京中的貴族圈子,顯然是不可能的事情,因此,邢氏跟賈赦一樣,也只能被困在府中,對外面的事情雖說不至於兩眼一抹黑,但是,各家到底怎麼回事,卻也是搞不清楚的,跟人家卻是半點也不熟啊!
    如今雖說知道有些人家的嫡幼子或者是庶子跟迎春還算合適,門第上頭也算是相當,但是她跟人家從無交情,總不能貿貿然就帶著迎春出去轉悠,人家認識她是誰啊!而且姑娘家要矜持,總不能女方先開口暗示,因此,邢氏一番苦思之後,最後還是硬著頭皮找上了林母,期期艾艾將自個看好的人選跟林母說了,又說自個跟人家當家太太並無交情,也找不到什麼由頭帶著迎春出門交際,因此,還是要請林母拿個主意。
    林母直接就皺了皺眉頭,說道:「我看你這麼多年越過越糊塗了,你找不到由頭出門,還不能自個找個由頭,下帖子讓別人上門嗎,也未必要直接請了那些人家的當家太太上門,你自個弄個宴會,直接對來的人暗示一下也便罷了,到時候叫迎春露個面,難道人家都是傻子?回頭跟自個認識的人一說,人家若是有想法,自然會上門探聽風聲,到時候若是有合適的,不正好就定下來了?」
    邢氏頓時傻了眼,老實說,賈家雖說不至於三天一小宴,五天一大宴,但是歷來參與的都是自家人,便是幾家姻親來得都不多,因此,邢氏愣是沒想到這上頭,這會兒滿面羞慚:「多謝老太太點醒,是媳婦考慮不周,媳婦這就回去準備!」
    這等事情,自然不是一日兩日就可以的,這年頭誰家要是想要辦一場宴會,怎麼著都該提前半個月甚至更長時間就下帖子,你要是臨時才想到,那完全就是瞧不起人了。
    邢氏雖說覺得弄一場宴會,要花費不少錢財,但是如果能早點將迎春她們的事情解決了,自個也就省事了。
    因此,儘管心疼錢財,甚至已經在心疼要給幾個姑娘的嫁妝了,邢氏還是咬著牙,先是去回了賈赦,又找了賈家的下人過來,琢磨著應該要請哪些人過來,開始逐一下帖子,吩咐下人仔細準備。
    而林母卻是挑了個天氣晴朗的日子,直接帶著幾個女孩子還有死賴著要跟著的賈寶玉往清虛觀去了。
    清虛觀也算是賈家的家觀,那位張真人還是賈代善的替身,因此,跟賈家關係非常密切,賈代善活著的時候,為張真人謀了道錄司的差事,張真人也是個頗有些道行的,因此得了聖人的冊封,因此,清虛觀雖說還是掛在賈家名下,但是名聲卻是遠揚,許多人家都會慕名前來,往清虛觀燒香祈願。
    林母雖說事前跟清虛觀那邊傳了話,但是也沒有叫清虛觀清場,畢竟,林母也不想大張旗鼓,反正就是賈家一乾女眷,再加上一個賈寶玉罷了,也沒多少人,沒得打擾了別人。
    張真人得了林母的傳信,也是驚訝,他能夠在道錄司混出個真人天師的名頭,可見也是有些神通的,賈家之前每況愈下,張真人終究欠了賈代善的人情,前些年曾經耗費不少道行,給賈家起過一卦,結果卻是烈火烹油,盛極而衰之象!只是張真人等來等去,也沒等到那個盛,賈家一如尋常一般,氣數似乎有些變化,似乎又沒有什麼變化。
    張真人年紀也不小了,之前起了一卦,已經費了不少心力,後來也就是偶爾瞧著賈家的氣數罷了,見著賈家氣數並無什麼上漲之勢,卻也沒有多少衰微之憂,張真人又是卜算一番,似乎跟賈家的老太太有關,只是賈家老太太向來很少出門,張真人也不怎麼上門拜見,因此,卻也看不分明,這回榮府那邊下了帖子,說是林母帶著家裡的孫子孫女到清虛觀祈福,心中便有了主意。
    這日,林母他們一行人剛到了觀前,張真人就帶著一乾徒弟道童親自迎了過來,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騎著馬走在前頭的賈寶玉,張真人瞧了賈寶玉一眼,就是先吃了一驚。
    賈寶玉生而不凡,出生的時候,史氏親自請了張真人入府觀看,張真人當時就發現賈家的泰半氣數竟是落在了賈寶玉身上,他那塊寶玉看著也不是什麼凡物,便與史氏說,賈寶玉日後卻是能支撐門楣,光耀門戶的!要不然,史氏如何精明,難道一開始就真的相信賈寶玉是真的生來帶玉嗎?
    哪知道,後來張真人卻屢次聽說賈寶玉諸多荒唐之事,他多次掐算,卻不得要領,只當賈寶玉或許是那等三年不鳴,一鳴驚人的人物,只是終究心中還是有些不確定。
    這會兒張真人仔細一看,卻發現賈寶玉身上氣數消失了大半,看著就像是個蒙了家族蔭蔽的尋常子弟了。另外,賈寶玉身上原本頗有些桃花劫的氣象,如今卻是看不出來了。至於他脖子上那塊通靈寶玉,卻依舊是原本模樣,怎麼看都不似凡物,張真人頓時更是詫異起來。
    就在張真人詫異不已的時候,鴛鴦扶著林母從馬車上下來了,張真人定睛一瞧,就覺得林母有些不同,至於如何不同,一時間卻是瞧不出來,不過見林母神色清明,張真人暫時也便放了心,因此,笑吟吟地迎了上來,打了個稽首:「貧道拜見老太君,老太君一向可好?」
    林母也是笑吟吟道:「托真人的福,老身一向好得很!」
    說話間,幾個姑娘也被丫鬟伺候著從馬車上下來了,也是上前給張真人行了一禮。林母笑道:「這些便是老身幾個孫女外孫女了!」
    張真人笑道:「鍾靈毓秀,都是不凡!外頭人來人往,終究不便,幾位還是先入觀中說話吧!」
    林母點頭稱是,帶著一行人往觀內而去。

☆、第84章

但凡能有點名氣的出家人,嘴皮子都不會差,畢竟某種意義上來說,出家人也是靠嘴吃飯的。
    張真人跟賈家的關係本來就撕擼不開,因此,對賈家的事情也一向上心,這會兒在看過了賈家諸人的氣數之後,也便放下了心,笑吟吟地跟林母說笑。
    林母可不知道張真人什麼想法,要知道了,非慪死不可,她可不是來輓救賈家的啊!
    張真人聽說賈寶玉跟史湘雲已經差不多訂親了的時候,臉上露出了笑意,然後便叫人捧了一些金銀器物出來,給諸人挑選,賈寶玉一眼就看中了盤中一隻金麒麟,伸手拿了過來,看著史湘雲,臉上露出了笑意。
    史湘雲小時候抓周就是抓了個金麒麟,後來便經常戴在身上,賈寶玉自然也是見過的,這會兒將金麒麟揣在袖子里,對著史湘雲就是擠了擠眼睛。
    史湘雲瞧著心中也是一甜,伸手直接取了一枚玉佩,握在手中,對著賈寶玉的方向,微微一晃,兩人之間,自然便生出了默契來。
    黛玉三春見了,都是掩口一笑,史湘雲頓時有些羞惱起來,賈寶玉嘿嘿一笑,跟史湘雲先使了個眼色,然後便先溜了出去,沒多久,史湘雲也跟著出去了。
    張真人捻須一笑:「卻是天作之合!」
    林母也是含笑道:「承真人吉言!」
    張真人是個很知趣的人,並不多問林母對家裡的打算,這也是難免的事情,榮國府青黃不接了好些年了,這麼多年一直幾乎是悶頭不出,他現在就很懷疑,之前那鮮花著錦,烈火烹油的卦象到底是怎麼回事,怎麼看,三五年之內,榮國府都出不了能決定大局的人啊!
    如今賈寶玉看著似乎就是泯然與人的面相,不過命格裡頭卻是少了不少波折,難不成,是那個謀了外放的賈璉,只是賈璉一個七品的小官,能有多大的影響力,張真人盤算了半天,都是不得其解,最終只好放棄,只是在那裡跟林母講解惜福養生之道,黛玉三春也跟著仔細聽著。
    而那邊,賈寶玉史湘雲卻是並肩坐在道觀一邊的小庭院裡頭,兩人拿著各自的金麒麟比劃著,說什麼天生一對之類的話,各自心裡頭都滿是甜蜜。
    在清虛觀中用過了一頓齋飯,賈寶玉想到之前在鐵檻寺外頭村裡遇到的新鮮事,領著史湘雲跑過去看了,黛玉三春乾脆便在清虛觀後頭杏花林裡頭散步。
    而張真人猶豫了一番之後,琢磨著賈家若是真的會盛極而衰的話,這盛或者是落在了女子身上,因此,便試探著問道:「貧道聽聞將有大選,不知老太君有何思量?」
    林母便是嘆道:「當日倒是寄希望於家裡大丫頭,但是都幾年過去了,還沒半點消息,大丫頭年紀也不小了,老身琢磨著,回頭拼著我這張老臉不要,去宮里求個恩典,讓大丫頭回家嫁人吧,總不能真拖到二十五歲之後出宮,那麼,大丫頭就真的是沒什麼好歸宿了!」
    「大丫頭尚且如此,真人也瞧見我家二丫頭了,她倒是正適齡,可是,她那性子,做個正頭娘子,尚且還能憑著禮法保住自身,若是做別的,只怕被人坑了都知道喊冤的,如何能夠指望!」林母搖了搖頭,「總歸不管大選小選,全憑自願,我已經叫家裡開始給二丫頭相看了,這次大選,我們家就不湊這個熱鬧了!」
    張真人頓時就知道林母的打算了,臉上露出了笑意:「老太君實在是睿智之人,須知雖說雪中送炭難得,但是總歸還是錦上添花更穩當一些!」
    林母搖頭道:「家裡男人不頂用,靠女流錦上添花也是無用,如今也只好看子孫日後如何了,其他的,老身年紀大了,也是管不了了!」
    張真人又是恭維了林母幾句,然後便知道為何賈家氣數有變了,不過這樣也好,雖說賈家不免要沈寂幾年,但是出頭的椽子先爛,等著日後再說也無妨!
    從清虛觀回來沒多久,邢氏一手搞出來的海棠花會便弄起來了。賈家原本就種著不少西府海棠,垂絲海棠,如今正好到了花期,便拿這個當做由頭下了帖子請人上門賞花,帖子上也暗示了讓各家夫人帶了自家姑娘過來,接到帖子的人自然也就心領神會了。
    不過,大家對邢氏都不算熟,畢竟,邢氏幾乎很少出門交際,即便逢年過節跟隨老太太去宮中請安,也一直默不吭聲,沒什麼存在感,又有些流言說邢氏小家子氣什麼的。
    不過,這兩年管家的是邢氏,也沒出什麼紕漏,給各家的年節禮都還算妥當,因此,大家對邢氏也沒多少負面印象。心裡又猜測,邢氏只怕是想要借著這個機會,叫家裡的幾個女孩子亮亮相,再一想,邢氏膝下有個庶女似乎也到了適婚之齡了,一些人家難免有些想法,正要趁著這個機會去瞧一瞧。
    賈家這邊少有這樣的花會,幾個女孩子也是興奮不已,一個個猜想起各家女子的容貌品德來。
    林母見她們湊在一塊竊竊私語,不由失笑:「以後這樣的事情多著呢,你們年紀也不小了,也到了經常出去交際的時候了,這次就先認識幾個姐妹,若是好的話,日後也可以多親近親近!」
    幾個女孩子都是點頭稱是,又聽林母說道:「你們如今也在管家,這次就跟在後頭學著,以後心裡也好有個底,日後你們若是想要下帖子請哪個姐妹在家小聚,也好知道如何安排,不要怠慢了人家!」
    黛玉三春她們眼中都是亮晶晶的,迎春卻是有些羞澀,她心中卻是明白的,這次的花會,主要為的還是她。迎春卻是沒有想過什麼選秀之類的,迎春素來膽小懦弱,對於複雜一點的事情就是避之唯恐不及,選秀這等事情,她聽了就覺得害怕,當年元春那等風光,經過一番選秀,卻是多年不能歸家,在宮中不知道是如何情形,迎春怎麼想怎麼覺得膽怯,因此,聽說不用她選秀,打算給她議親之後,迎春從心底就是松了口氣,對於林母,更是生出了許多感激來。
    只是,對於議親的事情,迎春還是有些畏懼的,只是她畢竟年紀大了,與薛寶釵相當,薛寶釵都已經去做郡王庶妃了,自然她日後也是要出門的,賈家沒把她如同薛寶釵一樣送去做妾,她已經心滿意足了,何況下頭丫鬟哄著勸著,迎春才算是接受了現實,然後也開始憧憬起未來的生活來。
    黛玉還有探春惜春都是與迎春一塊兒長大的,這會兒更是想著法子給迎春出主意,琢磨著當日一定要突出迎春來。原本三春總是一般的衣著,一般的打扮,這次卻不能依舊這般了,若是穿一樣的衣服,迎春總有辦法讓自個存在感全無,弄得黯淡無光起來。因此,黛玉直接提議,當日,幾個人都穿不同的衣裳,戴不一樣的首飾,怎麼著要將迎春這個正主顯出來。為此,黛玉還直接從自個妝奩裡頭挑了一套頭面首飾出來,借給了迎春,讓她當日用上。
    沒幾日,海棠花會便到了,因為請的都是勳貴人家,賈家的親朋故舊,又不牽扯到朝堂之事,因此,大家都挺給面子,帶著家裡年紀差不多大的女孩子過來了。林母沒有出面,只叫邢氏一力做主。
    邢氏很快長松了一口氣,要知道,這些天她晚上都睡不著,生怕自個頭一次搞這等大事,最後卻許多人不肯來,最後賓客寥落,弄得自個顏面全無,如今見得給了回復的人家都依約前來,就算當家太太一時有事不能來,也讓家中其他人過來了,自然感覺輕鬆了許多,神情也變得更加自然熱情起來。
    各家太太瞧著邢氏進退自如,並不顯得縮手縮腳,也覺得不能聽信流言,這位一等將軍夫人雖說出身差了點,但是看起來,手段還是有的,一個個也自然起來。畢竟碰上個不知進退的主人,客人也尷尬不是。
    海棠花會開局算是不錯,賈家這邊的點心茶水也不差,而露面的黛玉湘雲三春各有各的特點,看著都是美人,而迎春今兒個卻是看著格外出挑,一身珍珠紅的衣衫,首飾多半也是以珍珠為主,迎春本就是三春中容貌最出挑的,如今珍珠的暈光與人相映,更顯得腮凝新荔,鼻膩鵝脂,溫柔動人。
    幾個當家太太看著就是暗中點頭,然後,便順著邢氏的意思,讓未婚的小姑娘在一處,她們這些夫人在一塊兒談笑,很快就知道了邢氏對迎春的打算。
    邢氏對迎春的缺點也沒有多掩飾,就將自家的擇偶條件含蓄地說了,各家太太都是心領神會,有幾個的想法就是,這樣的女孩子,正好配給府里的庶子,如此,才不會翻出什麼大風浪來,因此,言語間也熱情了不少,有的就等著回去的時候問問,自家的姑娘對迎春是個什麼評價了。
    而未婚的小姑娘那邊,也一直比較和諧,大家畢竟是初見,而且出身上頭相差也不多,因此,大家都比較客氣,並沒有無事生非的,一個個也就是湊在一塊兒,說說衣裳首飾,點心茶水什麼的,也有些說些詩詞書畫,總之都能夠找到共同語言。迎春雖說天性沈默,但是被黛玉她們拉著,也偶爾小聲發表一下意見,多數時候只是沈靜地聽著,倒也沒有叫人覺得迎春冷清無趣,許多回去的時候,給迎春的評價並不算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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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迎春的事情,竟是出人意料地順利,沒多久,便有官媒上門說親,說的卻是理國公府的庶子,理國公府跟賈家一樣,其實也沒了國公的爵位,不過老太太還在,依舊掛著國公的牌匾罷了,現如今理國公家的當家人柳芳也不過是個子爵的爵位。
    理國公府素來人口繁茂,他膝下就有五子三女,其中只有長子三子乃是嫡出,其他幾個都是庶出,理國公府說的這位就是他家的四子柳修然。
    柳修然也是個老實沈悶的性子,他生母在他七八歲的時候就因病過世了,柳修然雖說沒有養在柳夫人膝下,不過卻也一向老實本分,並不跟兩位嫡出的兄長爭鋒,平常不過就是悶頭讀書,前兩年中了童生,不過沒考上秀才,但是在勳貴人家的子弟裡頭,也算是知道上進了。
    理國公那位柳夫人的想法也很簡單,他家三個庶子,在次子的選擇上頭已經有了差池,她當初給次子選了個小官家的女兒,別的不怎麼樣,心眼比誰都多,攛掇著次子在柳芳面前刷存在感,想要多討好處。柳芳偏偏很吃這一套,前幾年還給次子謀了個差事,叫柳夫人心裡別提有多膩味了。
    有了這樣的前車之鑒,柳夫人這回就不想找如次子媳婦那樣的了,別搞得原本老實的四子也折騰起來,原本柳夫人還在頭疼呢,之前見了迎春,又打聽到了迎春的性子,頓時覺得迎春可以說是最好的選擇了,迎春根本就沒有什麼爭勝之心,一向就是個隨波逐流的性子,更妙的是,她出身也不差,賈赦的庶女,還是獨女,可比次子媳婦強多了,因此,擔心有差不多想法的人捷足先登,柳夫人打聽了個大概之後,立馬就找了官媒上門提親。
    邢氏得了林母的暗示之後,便很是矜持地應了下來,兩家很快交換了庚帖,找了大師推算生辰八字,得了個百年好合的批語,然後,柳夫人就直接下了小定。
    小定當日,看著迎春,柳夫人越看越覺得滿意,有個省心的兒媳婦,比什麼都強,因此,很是大方地直接往迎春頭上插了一枝累絲嵌寶金鳳釵,對著林母笑道:「老夫人,這孩子,我真是越看越愛,真恨不得是自家的了!」
    林母笑吟吟道:「這可是好,日後可不就是一家人了嘛!」
    邢氏也是在一邊附和起來,她可真是沒想到,自個這麼個悶不吭聲的木頭一樣的庶女,居然能跟理國公府搭上關係,因此最近格外得意。
    邢氏原本想的是叫迎春進宮參選,將元春壓下去,如今一瞧,迎春不用參選,就能嫁到國公府,雖說是個庶子,但是,迎春自個也就是個庶女而已,邢氏可沒有將迎春記在自個名下的心思。可是元春呢,邢氏可是聽說了風聲,老太太對她大概也是不抱希望了,已經打算回頭求了恩典,讓元春回家嫁人了。
    元春十四歲進宮,如今都二十的老姑娘了,還能嫁到什麼人家,王氏常常鄙視自個是個繼室填房,說不得,她那個寶貝女兒,也只好做個繼室填房,還未必能嫁到什麼好人家呢,這麼一想,邢氏就更加得意起來,看到王氏的時候,難免說幾句譏諷的話,王氏聽得心如刀割,若不是柳夫人過來了,她恨不得立刻就去找林母追問了。
    王氏這幾年老得特別快,前些年她日子過得還算順心,保養得也好,邢氏比她小十歲,但是因為她穿得老氣,看著與王差不多,如今邢氏品味依舊沒怎麼變化,王氏卻看起來比邢氏足足老了一二十歲。
    她如今頭上多了許多白髮,而且脫發也很嚴重,哪怕每次梳頭的時候摻了不少假髮,但是看著依舊很明顯,哪怕臉上用了不少脂粉作為掩飾,但是臉上的皺紋卻是遮掩不住的,尤其眉心幾道竪紋,看著更顯出了幾分刻薄和戾氣起來。
    她如今日子不順,手上可以說是無錢無人,因此下頭的下人也敢怠慢,暗地裡面沒人說什麼二太太慈善雲雲,反而很多人都傳二太太脾氣暴躁,不好伺候,叫王氏聽了,只有更加陰鬱的道理。
    王氏如今將希望便是放在元春和寶玉身上,寶玉年紀還小,又因為林母的緣故,有了個她不喜歡的未婚妻史湘雲,偏生如今瞧著,賈寶玉簡直是如同被史湘雲迷住了一般,兩人還沒正式訂親呢,就成天膩在一塊兒,幾乎是形影不離,叫王氏恨得咬牙切齒,她想要指桑罵槐,這邊才開了口,那邊就被林母輕描淡寫壓了下來。她這邊挑了幾個美貌的丫鬟去伺候賈寶玉,那邊就被林母拎過去罵一頓,言道賈寶玉當年被襲人那丫頭壞了身子,成婚之前再沾染女色,這哪裡是親娘,又找藉口罰王氏抄經念佛。
    她原本打算敗壞史湘雲的清白,只是這等事情,自然得有自個心腹動手才妥當,她如今這樣子,哪裡有人敢為她做這等要命的事情。因此,除了暗中憤恨,王氏一時半會兒還真沒什麼辦法,尤其看著賈寶玉似乎對她越來越疏遠,王氏心中不甘至極,因此,更是將希望寄託在了元春身上。在她看來,薛寶釵都能做個庶妃,元春自然只有更強的。
    當初林母不許賈家再傳遞錢財給元春,王氏也是心疼錢財的,只是如今,王氏也是沒辦法了,卻是重新想辦法跟宮里的太監搭上了線,又開始給元春送錢,用的都是王氏僅剩的私房。王氏私房不多,為了多弄點錢財,竟是將自個嫁妝裡頭的擺設首飾拿出去典當。
    王氏如今已經變得極為偏執,林母雖說聽說了一些,但是壓根不管,她自個樂意糟蹋自個的私房,她管這些作甚,回頭由她後悔的時候。
    結果這邊邢氏在王氏那邊炫耀的時候露了口風,王氏知道林母竟然有意讓元春出宮,幾乎要瘋了,等著柳夫人一走,立馬開了口,問道:「老太太,聽說你想要求了恩典,讓元春歸家?」
    林母聽著她那興師問罪的語氣,頓時眉頭一皺,呵斥道:「王氏,你怎麼說話呢?」
    王氏被一呵斥,也清醒了一些,低頭道:「老太太,媳婦只是一時心急!只是元春的事情……」
    林母淡淡地說道:「元春今年都多大了?」
    王氏聽著,頓時一呆,訥訥道:「過了年,就二十了!」心裡也是一突,二十啊,王家的姑娘都嫁得早,王氏十三就嫁給了賈政,二十的時候,賈珠都會說話走路了。
    林母冷笑一聲:「你也知道,她都二十了,宮里馬上又要選秀,又有一批鮮亮的美人要進宮,你覺得元春還有機會嗎?」
    王氏一時情急,竟是急忙道:「老太太,咱們求求貴妃娘娘,她當年,當年答應了的啊!」
    林母皺眉道:「你也知道是當年,當年尚且不成,何況是現在,貴妃再如何,也不能管到別人宮里,你這不是胡話嗎?王氏,當年元春進宮也就罷了,畢竟大家都想不到,會出那樣的岔子,只是如今,總不能還叫元春耽誤年華,真要是叫元春再等四五年再出宮嗎,到時候,還能嫁到什麼好人家?」
    王氏聽林母這般說,儘管心中還有些不切實際的想法,但是卻也明白,林母說得沒錯,她只覺得天都要塌下來了,幾乎是一屁股癱倒了下來,她哭道:「那元春,元春這麼多年苦熬,不是白費了嗎?」
    林母直接說道:「我知道你是一片愛女之心,元春是在我身邊長大了,難道我不疼她嗎?你也說了,她多年苦熬,總不能還要繼續熬下去。如今這情勢不明,元春若是貿然摻和進去,到時候,只怕平白斷送了自個,還不如趁著現在,帶著個女官的品級出宮,我這把老骨頭還有點臉面,總能求個恩典!說句不敬的話,當今聖人年紀不小了,他對咱們家還算是有些情分,元春的事情也好說話,若是回頭新皇登基,咱們跟人家可沒什麼交情,到時候會是什麼樣,那可就不好說了!」
    王氏左思右想,依舊拿不定主意,最終又是嚎啕大哭:「我可憐的元春啊!你怎麼就這麼命苦啊!」
    林母冷笑起來:「行了,你既然這麼捨不得,那也就罷了,那就讓元春留在宮里吧,回頭等著滿了二十五,再出宮吧!」林母可懶得跟王氏糾纏不清,她如今就是想要徹底斬斷王氏的希望,眼看著聖人快要禪位了,林母可不想叫元春再鬧出什麼事情來,翻了身,叫王氏得意起來。
    王氏被林母這麼一說,頓時嚇了一跳,她本來不過是想要拖一拖,結果林母這般決絕,頓時也有些六神無主了,她抹了把淚,看著格外狼狽:「老太太,媳婦,媳婦是個愚鈍的,元春這事,全憑老太太做主!」
    林母點了點頭,說道:「這還像句人話,你也是做娘的,若元春真有那個造化,我老婆子拼了命也要成全,只是如今明顯是不可為,何必將元春也搭進去!」
    王氏心不甘情不願地答應了下來,她抬頭看到邢氏譏諷的眼神,差點沒立刻發作起來,只是如今勢不如人,只能忍氣吞聲,心裡卻盤算著,自個非給元春找個好親事,將迎春還有薛寶釵壓下去不可。

☆、第86章

林母動作很快,端午入宮領宴,就直接遞了牌子上去,宮中如今並沒有皇后,主事的卻是甄貴妃。
    林母對甄家沒什麼好感,上輩子林如海的死,跟甄家脫不了干系,賈敏的死估計也差不多,也不知道賈家後來是拿著什麼心情跟甄家說什麼老親,還藏匿甄家的財物的。
    跟甄貴妃那邊也沒什麼好說的,只是說自個年紀大了,如今也不盼著什麼富貴盈門,只想著一家團圓,因此只盼著元春能夠出宮歸家雲雲。
    甄貴妃倒也不是什麼有多心機深沈,陰狠毒辣的人,聖人是什麼人,再識人不明,也不可能真的叫枕邊人一直蒙蔽,因此,甄貴妃對賈家還是抱有歉意的,當年甄家跟賈家說好了,將元春要到自個身邊,然後賜給自個的兒子做個側妃庶妃什麼的,結果這事直接黃了,元春被送到了李妃那邊。李妃固然無子無寵,卻也是伺候聖人的老人了。而且對甄貴妃也沒什麼威脅,甄貴妃自然不能沒事找李妃的不是,更不能越過李妃問她要賈元春了。
    因此,賈元春就很悲催的一直在李妃那邊混著,李妃對她要說不好吧,也沒苛待了她,要說別的吧,反正一直拿她當外人,因此,賈元春在那邊其實很受排擠,就算有幾個人肯為她跑腿,看中的也是她的錢,等到將她帶進宮的銀子花了個乾淨,賈家那邊卻沒有消息之後,她就更是寸步難行了。雖說得了王氏遞進宮的話,讓她暫時蟄伏,討好李妃,說不得回頭也有造化。
    只是李妃何等人物,賈元春那點心計本事在李妃那裡簡直跟笑話差不多,因此,賈元春的地位依舊尷尬。
    甄貴妃偶爾聽說過一些,對賈元春也便不抱什麼希望了,很明顯,賈元春不是什麼多聰明的人,只怕當初真要是賜給了八皇子,回頭說不得還得拖累了自家兒子。
    這回林母進宮求見,甄貴妃開始還擔心呢,生怕賈家想要她兌現了當年的承諾,琢磨著如何婉拒呢,結果不過是求了放元春出宮,這事也就很簡單了,她如今管著後宮,掌著鳳印,雖無皇后之名,卻有皇后之實,回頭找個藉口,放出一批宮女,讓賈元春也跟著出去,自然沒什麼困難,因此,直接便答應了下來。
    林母得了准話之後,又是懇切地謝了恩,這才出宮了。
    當晚,聖人照舊去了甄貴妃的宮中,甄貴妃還沒來得及開口,聖人就笑道:「聽說,今兒個榮府那位到你這邊來了?」
    甄貴妃心裡一驚,連忙說道:「可不是,他家老太太這麼大年紀了,還得替兒孫操心,聖上還記得幾年前嗎,他們家二房大姑娘小選進宮了,如今都二十了,老太太說自個如今年紀大了,精神一日不如一日,就想要求個恩典,讓他們家大姑娘歸家!」
    聖人點了點頭:「這事啊,這也是好事,趁著如今年紀還不算太大,還能找個好人家!也不光是她了,這些年宮中年年小選,伺候的人也多,如今放出去一些也是應當的!愛妃回頭跟其他人商量一些,擬個名單出來便是!」
    甄貴妃笑道:「聖人仁愛,臣妾就代這些宮人多謝聖人恩典了!」
    甄貴妃可不知道,聖人如今已經有了退位的打算,她正想著趁著這個機會,將宮中其他妃嬪的得力人手給攆出去,省得她們有精力在宮中給自己添堵,也好給自家兒子鋪路,因此,這會兒已經開始盤算,該選什麼樣的人,該留哪些人了,等著名單出來了,聖人那邊一點頭,其他妃嬪再想翻身,那可就晚了!
    宮里很快有確切的消息傳出來,林母回頭便通知了王氏,說道:「我知道你跟元春一直有聯繫,叫人跟她說一聲,接下來本分一些,等過幾個月,也就可以回家了!」
    王氏心痛自個這些日子以來,花費的錢財都算是扔進水里了,或者說,還不如扔進水里了呢,扔水里還能聽到個響,元春出了宮,可就全部泡湯了,因此,這會兒對女兒能夠出宮也沒多少熱情了,只是沈悶地點了點頭,然後猶豫了一下:「元春出宮之後,也該收拾個院子居住的,老太太覺得?」
    林母說道:「家裡空院子還有幾個呢,你去挑一下,選好了收拾出來,回頭大丫頭回來就能用上!也讓她跟幾個姐妹親香親香。」意思就是,將院子收拾在三春附近了。
    王氏心中咬牙,自家的嫡女,竟是與兩個庶女一般了,只是,卻也無可奈何,又是悲從中來,可不是嘛,自家女兒耽誤了這麼多年的年華,想要有個好親事,那真是難上加難,到時候,只怕真比不得一個庶女了!
    林母看出了王氏的意思,說道:「雖說大丫頭還沒出宮,不過你是她親娘,這親事也該看起來了,大丫頭出宮,身上好歹還有個女官的品級,回頭也該好好挑揀一番,可別委屈了大丫頭!」
    王氏趕緊道:「元春是我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我如何能委屈了她啊!」
    林母點了點頭,說道:「如此便好,行了,你先回去準備吧,這麼多年,也苦了她了!」
    而宮中,賈元春得到消息,一方面不可置信,一方面又是松了口氣,她心裡也很矛盾,她也是有野心的人,只是這麼多年卻是毫無進展,她想要討好李妃,但是李妃對她不咸不淡,一點親熱的意思都沒有,元春有的時候看著李妃的神情,甚至心裡都有些害怕。她曾經想要冒險,直接搭上四王爺,結果她在宮中幾乎被人盯得緊緊的,有點異動,就會被人發覺,何況她後來手中已經沒多少銀錢了,那些原本對她百般討好的人一下子就換了一副嘴臉,叫元春後悔不已。
    元春被困在宮中,幾乎看不到半點希望,後來王氏想辦法跟宮里搭上了關係,只是王氏一味哭訴自個在家艱難,希望元春爭氣,可是元春在宮中幾乎是寸步難行,李妃將她當個擺設一般,也不教她領什麼差事,也不使喚她做什麼事情,她連殿門幾乎都出不了,除了隨她進宮的抱琴之外,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教她如何能出頭!
    在宮中多年,元春的心幾乎被扭曲了,她早就不是曾經那個少女了,如今心中卻是滿含怨恨之心。她自知自個年紀大了,每每看到新進宮的那些鮮亮的小宮女,她都會不由自主地生出嫉恨之心,只是如今想要要出宮,元春有些期待,又有些惶恐起來。
    元春在宮中其實早就受夠了,但凡有一線希望,她也願意抓住,只是,她真的看不到任何希望,她偶爾看到一些有權勢的太監,逼著宮女做對食,心裡只覺得恐慌,生怕自個也落到這個境地,那真是不如死了算了。可是若真是出了宮,自個這些年的辛苦又算什麼,算是個笑話嗎?
    對於自家母親和祖母,元春的感情也非常複雜,一方面按照母親的說法,祖母純粹是放棄了自己,後來才不肯讓家裡送錢進來,元春有的時候也覺得,若是自個那時候手頭有錢,說不得就能買通那些太監宮女,讓自個能夠見到四王爺,只是,她卻是隱約聽說過四王爺的為人,據說曾經有個宮女想要勾引四王爺,結果直接被四王爺一腳踹得吐了血,最後直接被移到了偏殿,也不肯叫大夫,沒幾日就沒了,然後就被一卷破席送到了化人場。
    若說祖母真的不願意再想著自己,卻又求了上頭,讓自個出宮,不至於繼續在宮中蹉跎。而對於王氏,元春卻是更加躑躅不定了,王氏是自個生母,只是,她總是想著要自個爭氣,但是卻不體諒自個受的苦,她難道不想爭氣嗎,只是,她如今這個情況,怎麼去爭氣,難不成如同那個宮女一般,將自個性命也搭進去嗎?
    元春幾乎是徹夜難眠,第二天早上的時候,整個人昏昏沈沈的,有些魂不守捨,抱琴聽說要出宮,卻是松了口氣,元春還好,她進宮是女官,這女史的事情,在李妃這邊,直接就被李妃打發了守著書房,李妃也是書香門第出身,做了一宮主位之後,就設了個書房,原本還在裡頭教過四皇子念書,後來李妃漸漸失寵,年紀大了,對於那些詩書什麼的,也就沒多少想法了,如今看得最多的,卻是幾本佛經,固定地每天都要念兩個時辰的經書,書房這邊更是除了負責打掃的宮女,就沒人來了。
    元春管著書房,抱琴就要負責打掃整理,每次還得替元春領取飯食什麼的,元春自覺受了許多委屈,抱琴吃的白眼和嘲笑只有比她更多的。私底下,有人說元春說白了也就是個伺候人的,結果還得弄個宮女伺候她,抱琴聽著,心中也沒別的想法,她是賈家家生子,從小就跟著元春,除了伺候元春,她還有別的路可走嗎?因此,只能一日日地沈默下去。
    如今有了出宮的機會,只是抱琴還不知道,是自個依舊跟著元春出宮,還是元春出宮,自個留在宮里,她也不敢多問,見元春臉色暗淡,連忙快手快腳地幫著元春梳頭,又打上了脂粉,掩飾出了眼角的一點青黑。
    元春看著模糊的銅鏡中看不清楚的面目,最終抿起了嘴唇,心中微微呼出一口氣來。

☆、第87章

家裡緊鑼密鼓地給迎春準備嫁妝的時候,元春回來了。得了放宮人出宮的消息,賈家就派人駕了馬車,去宮門口接人,不光是元春,抱琴也一塊兒被放出來了。
    一家子女眷都在榮慶堂等著元春,等著元春帶著抱琴進了門,王氏第一個就是受不住,幾乎流下淚來。
    後宮的生活給元春留下了很深的烙印,元春在家的時候,很長一段時間,家裡只有她一個嫡女,一家子又對她寄予厚望,雖說一應待遇不如當年的賈敏,也相差不遠了。因此,在家的時候,元春其實是個有些張揚的性子,只不過掩飾在溫婉端莊的外表下而已,身上總有著那種高傲的氣度。
    但是在宮中磋磨多年,哪怕她並沒有真的當一個宮女,而是有品級的女官,但是,在宮中,女官也不是什麼多稀罕的,各個宮中的主管太監,也都有品級呢,何況,賈元春在宮中簡直是個邊緣人,李妃對她不冷不熱,其他妃嬪也不會放下架子跟她一個女官說什麼。
    賈元春的傲氣在這一日日無望的日子里漸漸消失得快要無影無蹤,整個人都帶著一種沈鬱的感覺,看著就叫人有些暗淡。
    王氏見得賈元春這般,怎麼能不心頭大慟,不由哀聲道:「我的兒啊!」
    林母直接道:「元春歸家是喜事,哭個什麼!」
    見王氏勉強擠出了一個笑容,林母才道:「元春啊,這些年卻是苦了你了,家裡也是無能,也沒多少能幫到你的地方,卻是叫你平白耽誤了這麼多年!」
    元春趕緊說道:「老太太言重了,是孫女沒用,不能為家裡爭光!」元春自然也不是蠢人,回到家中,自個的未來就攥在祖母和母親手上了,自個年紀本來就大了,婚事上頭就比較艱難,若是家裡不肯多用心,那麼,自個這輩子可就真的毀了!
    林母嘆道:「這話是怎麼說的,這事哪能怪你呢,實在是陰差陽錯,當年的機會錯過了,其實就該想辦法讓你早點出宮的,只是依舊心存僥倖,結果這才拖到如今!你如今回來就好,之前家裡給你準備的嫁妝也還在,回頭咱們給你選個好親事,叫你風風光光地嫁了!」
    元春垂頭不語,心中卻是松了口氣,一邊邢氏眉毛都快竪了起來,什麼給元春準備的嫁妝,元春當日進宮,不知道帶走了多少錢,據說後來老太太跟王氏還常常送錢進去,那麼多錢,嫁幾個姑娘都行了。如今為了元春能許個好人家,說不得,還得花上一大筆的銀錢給迎春置辦豐厚的嫁妝,邢氏甘心才怪,只是這會兒卻是不好插口,只得咬著牙,決定回頭若是老太太說起來,非要跟老太太爭一爭不可。
    林母看出了邢氏的神情,卻是沒有多說,只是含笑道:「你當年進宮的時候,家裡幾個孩子年紀還小呢,如今也大了!」
    林母這邊一說,黛玉湘雲三春都規規矩矩地上前給元春見禮,元春趕緊一一回禮,然後一看沒有賈寶玉,便問道:「老祖宗,怎麼不曾見到寶玉!」
    林母笑道:「寶玉如今可不是當年的小娃娃了,如今都訂親了,如今在你家老爺那邊呢,你一會兒過去也就見到了!」
    「訂親了?」元春一愣,「這我卻是不知,不知道是哪家的千金?」
    史湘雲有些羞澀地低下了頭,林母笑道:「就是雲丫頭,他們本就是一塊兒長大的,正好親上加親,以後也更和睦!」
    元春並不知道王氏的心思,不過林母這般說,也是附和道:「老祖宗一向周全,雲妹妹一直也是個好的!」說著,看著史湘雲的眼神也變得親近了一些。
    又說了一會兒話,林母便道:「元春你的院子也已經收拾好了,你從宮里回來,也累了,先去洗漱一番,然後去拜見一下你父親,回頭再到我這邊來說話!老二家的,你跟元春也多年不曾親近了,你便帶元春過去吧!」
    元春坐了一路馬車,而且前一天晚上也一直沒睡好,的確是倦了,因此,也便賠了個不是,帶著抱琴跟著王氏下去了。
    元春的院子就在三春的旁邊,距離並不算遠,平常請安,三春都是直接走過來的,不過礙於元春剛回來,人也累了,因此出了榮慶堂,便有人抬了兩個小轎過來,讓元春與王氏乘轎,沒多久便到了元春的院子。
    元春進了院子,雖說不是原本自個住的地方,不過,一應擺設也與當年自個閨房並無太大出入,不過她之前透過轎簾偷偷往外看了看,發現府中的格局頗有些變化,只是還來不及跟王氏多說,下人就過來說已經備了熱水,請大姑娘沐浴。
    元春有些心不在焉地在抱琴的伺候下泡了個澡,換了一身家常的衣裳,都是新裁的,也是新鮮的款式,但是元春卻怎麼都不太自在,在宮中,各個品級的女官都有相應的服色,雖說一年四季也有些變化,但是也就是料子的變化,元春剛開始手上有錢,額外出點錢,也能有個好料子,還能幫著多繡一些花樣,後來手頭緊了,料子竟是落得跟尋常宮女一般了,想要爭執,也沒人給她做主,誰在意一個不受上頭看重的女官呢!
    元春摸了一下身上的衣料,只覺得有些恍若隔世之感,王氏已經等了她一會兒,見她出來,心裡一松,連忙拉著元春在自個身邊坐下,之前肚子里一肚子的話,這會兒也不知道從何處說起,半天才嘆道:「我的兒,真是高了,也瘦了,這些年,你也是受苦了!」
    元春抿了抿嘴唇,她聽到這什麼受苦了,就覺得心中不自在,不過還是說道:「太太,我,我沒有受苦,上頭李妃娘娘並不是什麼刻薄的人!」
    王氏嘆道:「跟我還說這些作甚,這宮中跟家裡怎麼一樣!」
    元春不想再說宮中的事情,只是說道:「女兒之前瞧著,府里似乎格局頗有些不同了?」
    王氏點了點頭,嘆道:「之前老太太說了,家裡孩子多了,就叫人將府里改了一番,多隔了幾個院子出來,叫幾個丫頭住了進去!」
    說到這裡,王氏就有些不甘,說道:「她們幾個,要麼是庶出,要麼是隔房的,竟是與你一個正經的嫡長女一般對待,老太太也實在是……」
    元春趕緊說道:「太太,可不能這麼說,老太太一向心裡有數!」心中卻是苦笑,原本她的確對自個什麼榮國府嫡長女的身份自傲,進了宮,卻被許多人暗中嘲諷,這才知道,在他人眼裡,她不過是個五品小官之女,也就是榮國府一直沒有分家,這才能頂著故榮國公嫡長孫女的名頭入了宮,在知情的人眼裡,她又算得了什麼呢!
    王氏見元春如此,只當元春在宮中謹言慎行慣了,心中更是心疼不已:「我的兒,媽一定給你找個好親事,以後不會再教你受了半點委屈!」
    元春見王氏這般,看出了王氏的心思,不過王氏對她心懷愧疚,對她自然也有好處,因此,也沒有再多說什麼,只是轉而問起了府里如今的情況。
    說到這些,王氏就是一肚子的怨言,元春聽得目瞪口呆,她怎麼知道,這些年家中竟是出了這麼多事情,王氏竟然膽大包天,做出了那樣的事情來,換個人家,做出這等事情,休了王氏,王家都不好多說什麼的,老太太不過是奪了王氏的管家權,這也是正常的,你之前做出那樣的事情,還叫你管家,這不是叫黃鼠狼給雞看門嗎?
    元春見王氏這般,心中真是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自家母親這般糊塗,家裡如今卻是大伯母還有嫂子管家,別說邢氏了,元春跟李紈的關係可算不上好,這麼一想,元春只覺得前途無亮,六神無主,半天才問道:「聽老太太的意思,寶玉如今也懂事了,如今念書如何了?」
    說到賈寶玉,王氏頓時便有些底氣不足,最後嘆道:「那些事情你不知道,老爺實在是太過嚴厲,那年寶玉淘氣,老爺震怒,狠狠打了寶玉一頓,寶玉被打得傷了元氣,而且也受了驚嚇,太醫說了,要好好養著,不能勞心勞神!當年你大哥哥沒了,我哪裡捨得叫寶玉也這般!」
    元春更是聽得有些灰心喪氣,自家父親也就算了,元春從來沒對賈政有過半點期待,多少年了,還蹲在五品的位置上,半點沒有挪動的意思,實在是叫人瞠目結舌。可是如今,自個兄弟日後不能科舉,不能從軍,日後自然沒有所謂的前程,沒有一個能幹的兄弟,她將來又能依靠誰呢?這麼一想,元春竟是覺得,還不如留在宮中,破釜沈舟,背水一搏呢!
    不管怎麼說,元春雖說家裡情況不妙,但是總歸回來了,也不能反悔,因此,還是老老實實去拜見了賈政,賈政幾乎將這個女兒給忘了,見得元春回來拜見,說了一句前言不搭後語的話,便叫元春回去了。
    賈寶玉還記得元春,倒是對元春很是親近,大姐姐長,大姐姐短的,倒是叫元春心頭一熱,果然,還是自家兄弟更加親近可靠,可是,大哥哥當年被父親逼得油盡燈枯,寶玉也被父親毀了日後的前程,元春想著,愈發茫然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  最近熱起來了,冬天的衣服要乾洗,被子要收起來,春夏的衣服要找出來,昨天折騰了一天,晚上家裡還來了客人,累得不想動彈,今天兩更,下午還有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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