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只緣身在此山中
洛如花，號稱人文之花，國有文人，方有此花盛開。最近一次有據可考的洛如花盛開當屬文帝時期。
花開並蒂，被揚州刺史進獻大明宮，以此慶賀二帝並立之局。
但根據史書記錄，花開並蒂意味女相，此乃坤陰文人之相。聯想當時的背景，洛如花開極有可能是暗示日後的四妃之才。
梅蘭竹菊，自古以來受文人墨客喜愛，並稱「四君子」。 四妃之中以梅妃為首，統坤陰人文，號稱梅夫子，廣有賢名。
但她身邊也有三位夥伴，其中以竹妃湘妃子跟她關係最佳。竹妃，擅禦土木，是後世建築業，造船業所尊奉的一位女賢。
———————《史說司徒江山》
新官上任三把火，但是新帝登基便不敢如此了。
三年不改父道，這是孝悌之本，也是政治抉擇。
現如今朝堂上的人都是老皇帝親手提拔的，馬上大刀闊斧將他們趕下去換上自己人，這是等著被廢黜呢！
畢竟，禁軍現在還在老皇帝手裡。司徒昀能做的，是潤物細無聲慢慢安置自己的人手。
先帶著家眷入駐東宮，沒多久便直接進入大明宮正殿。而太上皇則搬移到後面的太極閣享受清福。
「司徒昀上位，你這位還沒嫁過去的側妃，地位就有些尷尬了。」陶萍和衛芊在衛府下棋。陶萍道：「怎麼？你要不要嫁過去？」
「英弟年紀大了，再過幾年便能支撐家門，若是司徒昀再晚兩年登基。我便可以順勢假死脫身，前往海外進行我們的大業。但是現在，還有些放心不下。」
「玉不琢不成器，你幫助伯母支撐衛府多年，也是時候放手了。正好讓衛英自己挺起腰板，支撐衛府。你一女兒家從小就早慧多智，你這弟弟又能差到哪裡去？」
衛芊遲疑不絕，下棋也亂了章法。旁邊香菱趕緊沏茶讓她靜心。
看到茶壺空了，香菱出門打水，正巧碰到抱著圖紙進來的紅椿：「小姐在裡面？」
「在，正跟萍公主在下棋。」
紅椿一點頭，立馬走進去：「小姐，那位竹先生的身份查到了！」紅椿這幾年在外面幫衛芊打理賬務，也算逐漸練出來了，有後世職場白骨精的氣質。
「找到了？」衛芊肖想那位擅長造船的苦竹先生很久，一聽這話，立馬抹亂棋盤：「陶萍，不下了。回頭那瓶梅花精露就送你了。」
「不是贏過來的，總歸沒那種心情。」陶萍將棋子一扔，看向紅椿：「說吧，那人在哪裡？為了這人你家小姐可苦尋許久，連我們的棋都不下了。」
「遠在天邊，近在眼前。」紅椿歎息道：「小姐，您一直覺得那位苦主先生的筆跡眼熟，為什麼沒從身邊人下手？」
「身邊？我身邊又沒幾個男的，從哪裡入手？總不會是英兒吧？」
紅椿將圖紙攤開：「這是苦竹先生最近勾畫的一張圖紙。不是造船，而是木屋建築。我看這圖紙不錯，便設法淘來。您看這個署名——」
指著最後的署名，衛芊目光仔細打量：「這個竹字似乎是……」
「就是那位小姐。」紅椿又拿出一份詩稿：「這是古家小姐當初寫詩留在咱們這的文稿，你看看。」兩個竹字正好對上，一點不差。
「雖然可能是巧合，但如果其他幾個字也都對上，那就不是巧合了。」紅椿將古蓁蓁以往落在衛芊這邊的手書翻騰出來。從那些詩稿中找出「苦、竹、先、生」四個字。
筆劃，文風一模一樣。
「古蓁蓁？這可真是身邊人了。」衛芊頓覺荒謬。以往尋人都沒往這方面想，如今撥開迷霧。可不是嗎？那個精通造船技巧的人正是自己的閨中密友。
「紅椿，準備轎子，我們去古府！」
立刻行動，陶萍想想，也跟著二人前往古府尋找古蓁蓁。
這時候的古府很熱鬧，一群人圍著古蓁蓁，古蓁蓁站在府邸中央的水池假山上：「本姑娘，說了，本姑娘不嫁！若是父親再苦苦相逼，那麼女兒只能以死相諫了！」
岸邊古大人夫婦一臉驚慌在旁邊安撫，還有古蓁蓁的兄長也趕緊讓人下水。
「別過來！」古蓁蓁見那些僕人下水準備接自己，立刻把鞋脫了：「再過來一步，本姑娘立馬就跳！」
古蓁蓁能夠和衛芊和王熙鳳玩到一起，可也是一個剛毅性子。
衛芊三女趕來古府時，正巧看到古蓁蓁準備跳水這一幕。
「陶萍，準備救人！」衛芊低聲一喝，陶萍一踩紅椿肩膀，縱身一躍，施展輕功跳到假山上：「古家妹妹，有什麼話我們好好談。」說著，一把抱住古蓁蓁，從假山上落到衛芊身邊。
衛芊不便展示自身玄術，而陶萍在金陵各家的印象中是一個精通武藝的江湖女子，和衛芊大小姐乃至交好友，時常在一起玩耍，所以旁人沒有懷疑。
見衛芊到訪，古大人一揮袖：「侄女，我這丫頭便交給你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豈容她反悔？」說完，帶著眾人離去。
古夫人拉住衛芊的手：「你這丫頭跟她一貫玩得好，多勸勸她。我們做父母的還能害她不成？你和鳳丫頭不也是父母之命許下婚約？如今過得不也挺好？」說完，也帶著貼身丫鬟離開，收拾善後。
「怎麼回事，他們給你定親了？」衛芊低聲問道。
「別理他們。」古蓁蓁冷著臉，拉衛芊三女來到自己閨房：「昨天有人上門提親，我父瞧家世不錯便同意了。」
古蓁蓁年紀和衛芊差不多，都才十幾歲。但是按照當今的習俗，兩人都可以算是大姑娘了。
衛芊因為守了兩回孝，加上婚約的變故拖到現在。若非司徒昀當初提親，恐怕早就被人踏破大門。而古蓁蓁當初也為祖母守孝，所以婚期拖延直到現在。
「說來，還是你害的。」古蓁蓁嗔道：「若非七殿下登基，你這位未來娘娘就在身邊，我家那兩位大山何必急著把我嫁出去？」
「年紀到了，不嫁人，你想做什麼？」
「嫁人也沒什麼意思。就跟我大嫂似得，天天家長里短，在母親身邊做規矩？」古蓁蓁不屑道：「有這功夫我還不如——」突然反應過來，改口說：「我還不如多看點書。」
還不如多研究一些木工雜藝？
「不說我，你來找我有什麼事？」古蓁蓁放下憂鬱，反問衛芊。
「我名下有一個造船廠，前些天收上來幾張圖紙，覺得挺眼熟的，於是就來找你看看。」
造船廠？古蓁蓁臉色一變，衛芊三人心中有譜。衛芊讓紅椿將圖紙拿來：「我看著著筆跡熟悉，所以過來問問。」
到底是閨中姐妹，古蓁蓁沉默之後忽然道：「那個造船廠是你的？」
「是我的，我讓我家表哥負責打理。」衛芊道：「我們家有商行生意，所以對造船這方面有研究。」
「是我畫的。」古蓁蓁命人將自己手中尚未完成的一張圖紙拿出來：「早知道是你的船廠，我也不需要那麼麻煩，刻意隱姓埋名去投圖紙了。」
看了看圖紙，的確和苦竹先生的風格一樣。
「若是早知道是你的圖紙，我直接就讓你入股了。」衛芊一臉惋惜，若早早找到古蓁蓁加入自己的計畫，說不定進程更快。
「不過你從小似乎沒展現這方面的天賦啊。你喜歡造船？」
古蓁蓁道：「不是造船，我們家家學淵源，似乎是墨翟傳人。」
墨翟！
衛芊肅然起敬。墨翟出身春秋戰國時期，這是當初兩大顯學之一墨家的祖師爺。大秦帝國的建立也有墨家的一份功勞。
「祖父這麼說的，到底是不是誰清楚？畢竟是幾千年前的人了。」古蓁蓁自嘲一笑，起身到邊上扭動一個紫檀香爐。
閨房角落的書櫃吱吱作響，開啟一個小門：「過來，帶你們去我的工作室。」
衛芊心中驚訝，跟古蓁蓁下去。陶萍、紅椿以及古蓁蓁的侍女跟著下去。
走了數十個螺旋臺階後，來到地下室。
「你們自己看吧。」古蓁蓁點亮油燈，衛芊張望四周眼前頓時一亮。
地下作坊很大，和上面的閨樓占地差不多。正中央有一具微型龍骨，看起來是船的主架。旁邊有鋸條、墨斗等工具。另一邊書架上擺放著不少土木書籍。
「祖父在我小時候看我有天賦，就偷偷傳我木工技巧。只是母親不樂意，後來祖父就建立這個密室，暗中通往他那邊，可以在晚上教我技藝。」
「這麼說，不單單是造船嘍？」
「除卻造船外，你的造船廠還收其他的圖紙嗎？」
正因為是往船廠投稿，所以才一直用造船的圖紙。
「弓箭，傢俱，都可以。」衛芊目光閃閃，明眸看著古蓁蓁：「你有什麼設計方案我全買下來，幫你實驗建造。相信，這才是工匠們最喜歡的吧？」
兩人從小認識，古蓁蓁也不給衛芊客氣：「前提之一，我的婚事想辦法搞定。你可是未來的娘娘，想辦法將這樁婚事告吹，應該不難吧？」
「僅僅是告吹這一樁婚事，還是想要永遠不嫁人？」
「能不嫁人最好，省的耽誤我研究。」
研究人才啊！我身邊就缺這個！
衛芊沉思下：「我這邊有個主意，但你日後需要暫時離家幾年，和家人鬧翻。」
「你要帶我私奔？」古蓁蓁皺眉：「孝道在前，我不可能拋下父母跟你離開，躲在其他地方。」
「那就明嫁，回頭你把婚事答應下來，然後我來一樁搶婚！」說著，衛芊將頭上的首飾扯下，將頭髮束起：「你看，這可像男兒打扮？」
第59章 搶婚
洛如四妃皆有婚嫁，但據後人考證，竹妃之夫何遊實屬虛構。昭帝時曾徹查梅妃家譜，上述五代，下推三族，沒有一位表哥名叫何遊。而根據其名風格，不得不讓人聯想到另一位不知來歷的人——梅妃第二任未婚夫馮游夢。
此二名風格仿佛，而且二人行事類似，皆在外地購買大宅，且鮮少見人。按大昭聖天女王起居錄載。昭聖五年時，女王與心腹談論洛如四妃，曾言此二人為梅妃差人假冒，專為逃婚而備。但在後來列國女帝傳中，大昭聖天女王此言不曾收錄，故真假未辨。
——————《洛如四妃傳》
嗩呐吹響，紅鼓震天，一列花轎慢悠悠從古府走出，沿著整個金陵城繞圈子。
古蓁蓁一身大紅嫁衣，披著蓋頭，手捧鴛鴦花紋的花盒，默默算計著自己走過的路線。
木工這一行需要精密計算，她只需要按照轎夫的腳步以及金陵街道的長短外加轎子外傳來的聲響就能猜到自己現在走到何處。
「若是你有心跟我走，那就引爆這個花盒。」回想起衛芊的話，古蓁蓁自語：「至少我不願意安安生生去人家沖喜，做一個生育工具。」古蓁蓁自己打聽過那戶人家，金玉其外敗絮其中。她過去了，別說自己的木工研究不能得到夫家的支持，就連自己的生活恐怕也遠遠不如在家中自在。僅僅是在婆婆面前俯首做小，這就不符合她的性格。
當花轎行至南門的時候，古蓁蓁手指在花盒的蓮子花紋輕輕點了幾下，趕緊把花盒拋出。
「哎呦，小姐，您這是做什麼！」旁邊陪嫁丫鬟嚇得魂不附體。
這花盒上的鴛鴦浮在水面，旁邊蓮花蓮實栩栩如生。花盒寓意吉祥，鴛鴦戲水，夫妻恩愛。花開蓮蓬，連生貴子，是少女出嫁所準備的東西。裡面更是放著各種平安喜氣的瓜果。
只是古蓁蓁這個花盒落在外面，頓時有一點青煙冒起，接著劈裡啪啦一陣鞭炮聲響，頓時驚起前方馬匹，整個迎親隊伍大亂。
煙霧騰騰從花盒冒出，這是古蓁蓁準備的木工小玩意，場上朦朦朧朧，伸手不見五指。
突地，南門邊上竄出來一匹白馬。
身穿錦衣的年輕公子騎馬搶親，一劍劈開花轎拉著古蓁蓁扭頭就跑。
「攔下他們！」古家公子一聲大叫，南門口那些士兵正要用刀槍阻攔。卻不料背後一陣清風拂過，眾人皆被一道黑影擊倒，坐視白馬公子帶著新娘從容離去。
「來人，快回去稟報父親！」古家公子臉色大變，匆匆回去報信。
又是一陣人仰馬翻，夫家前來迎親的眾人鬧了個大沒臉，直接帶人就追……
白馬搶親，帶古蓁蓁來到南山半山腰，才將她放下。
衛芊將頭上的皮帽撤下，一頭秀髮散開：「跑到這裡，暫時應該不會有人來找。我這邊給你準備好文書憑證，你隨陶萍先去我的船廠避避風頭，正好看看按照你的圖紙所打造戰船。」
「好。」古蓁蓁外表柔弱，但骨子裡也有不遜色衛芊的剛毅：「既然你有心打拼，我就捨命陪你了。反正在後宅裡面跟他們家長里短是一輩子，在海外打拼奮鬥也是一輩子。我倒要看看百載千秋之後，青史名流之中能不能出幾位女性。」
二人相視一笑，身穿男裝錦衣的衛芊和古蓁蓁站在一處，的確有一點詩情畫意的和美景象。
梅花傲骨，湘竹不屈，映著日頭，自成美景。
三日之後，古府和古蓁蓁的夫家鬧翻。衛芊拿著古蓁蓁遺留手書前去古府保平安。自稱道：「這是古家妹子昨日送到我家門口的書信，說是她要外出遊歷幾年，回頭等二老氣消了再行歸來。」
「不必了！」古大人當場撕了書信：「老夫就當沒生過這個女兒。」大怒之下對衛芊也沒多少好感，不過顧忌衛芊身份沒有多言，直接讓人送客。另一邊派人去官府消了案子，只當古蓁蓁這件事沒發生過。
離開古府，衛芊默默道：「伯父伯母，侄女在此先說一聲抱歉。不過請二位放心，有我在一天，自不會虧待我那姐妹。而等幾年風聲下去後，我二人定當想辦法補償二老。」
乘上轎子，回返衛府。
還沒進門就見黃楊來報：「大小姐，賈大人找您。」
「賈大人？賈雨村？」
「正是。」
「現在何處？」
「正在大堂等候。」
「罷了，直接去見他。」說著，衛芊帶香菱去見賈雨村。剛剛走了幾步，身上的氣質陡然變化。
黃楊揉了揉眼，仔細看著自己從小照顧長大的衛芊。
剛剛看著還是一副謙和有禮的典雅範。如今立馬一改，從骨子裡透出一股子貴氣和冷傲。
衛芊故意抬著下巴走進大堂：「本縣主剛剛去古府探望，失禮之處還請大人海涵。」
「不敢。」賈雨村連忙起身行禮，看了看左右，衛芊命下面人離開，只留下香菱隨侍。
「本縣主將香菱看做幹妹妹，有什麼話也不用瞞她。賈大人此來不知所謂何事？」
「今個兒下官得到消息，說是有人從碼頭離開。」
衛芊面色不改，喝了口香菱沏好的玫瑰花露：「賈大人是聰明人，有些話該說，有些話不該說，應該懂吧？」
「下官明白。」賈雨村訕訕一笑，暗中打量衛芊。
衛芊在幾日之前讓他幫忙準備一個戶籍文證，今天正巧有人用了那張文證從碼頭借水路離去。聯想最近發生的事情，賈雨村哪裡不清楚這是古家小姐趁機開溜。
雖然直接告知古府可以得到一位三品大官的人情，但勢必得罪衛芊以及身後的衛賈兩家，甚至有可能被衛芊這位日後的娘娘記恨。
「說起來，陛下登基，而娘娘也已經出孝，可要小官上摺子提醒一下。」
衛芊似笑非笑：「怎麼，賈大人對本縣主的婚事這麼在意？」
「娘娘可是我們金陵的貴人。」賈雨村略略拍個馬屁。衛芊的果園這兩年賺了不少錢，尤其是金瓜的推廣，讓他這位金陵父母官的政績不斷被上面褒獎。似乎已經有風聲，準備讓他調往山東任職。這一切都脫不開衛芊的幫忙。「下官能幫上忙，自不敢推辭。」
賈雨村話中暗示衛芊聽得明白。
自古以來，前朝後宮息息相關。一位身居後宮的妃子想要過的安穩，至少要有一個靠得住的母族。而如果沒有母族，也必須有幾個得力大臣彼此達成攻守同盟。不然，孤身一人在後宮中勢必吃虧。
衛英還小，如今賈府有自家的女兒賈元春進入後宮，對衛芊的幫助必然不大。所以賈雨村有心在這位未來娘娘身上下一注。
「若我有心入宮的話，還真有可能默許他的靠攏。不過現在局勢還不穩定，司徒昀是什麼態度還需要進一步試探，能不入宮最好。」衛芊心中盤算，暗中對賈雨村起了殺機：「若是我不入宮，到時候此人是絕對不能留了。」
這兩年衛芊沒少差事賈雨村幹活，如果未來賈雨村勢力壓過衛芊，依照賈雨村的性格必然反噬。
衛芊不會給他留下這個機會。「這種毒蛇只能利用決不可信任。若真有控制不住的勢頭，果斷止損！」
「不勞大人費心，本縣主自有分曉。」
對這樁婚事，衛芊目前抱著無所謂的念頭。成與不成，主動權在司徒昀那邊。
司徒昀登基後稱「順德帝」，取順德綿昌之意。
今年上皇的年曆還沒過去，所以順德元年從明年開始。
在順德帝未曾繼位之前衛芊便有恩於他，而且後來已有婚約。按照王府的規格，當年是要用側妃之禮迎接。因為救命之恩，加上僅僅是一個勢力弱小的無權王爺。大家除卻嘲笑一二外，並不會太多在意。
但當這位七王爺繼位大統後，這個側妃的含金量可就不同了。側妃，當年七王爺另一位側妃可是如今的吳貴妃。就連當年沒有名分的賈元春都得到一個賢德妃的名號，那麼這位「側妃」要怎麼安置？
有人說，以其他方式謝恩，無需婚嫁。甚至可以請太后指婚。但金口玉言，加上順德帝知曉衛芊的「身體問題」，所以擔心她嫁給其他人後出事。而他早就有心理準備，無非是在後宮供上一個「花瓶」而已，他雖愛美色，但目前還沒好色到那種程度，也不介意後宮多一個人吃飯。
更何況，衛芊當初獻農物有功，在民間素有民望，豈會傻傻推到外人身邊？
而且，當年能夠得到上皇傳位元，有部分原因便是因為衛芊這件事上徒昭明作秀得當，在太上皇那邊刷了個好印象。如今太上皇可還在呢！徒昭明當然說不出反悔的話，而且心中還嘀咕，提出這種建議的人該不會是想要禍害自己吧？
畢竟目前還有諸王窺視，他可不敢大意放鬆。所以，婚事暫且放下，按照陳太后的意思，婚事可以放在明年的順德元年再辦，順帶可以充填一下後宮。現在當務之急是打理朝務，和太上皇進行溝通，以確保雙帝格局不會動亂朝綱。
於是，陳太后僅僅是下令在衛芊出孝之後請她上京居住。
衛芊要去長安，賈玫哪裡放心的下？
尤其是賈赦派人說請衛芊暫居賈府，賈玫想到賈府中的那尊大佛，更不樂意讓衛芊去。
不過衛芊冥冥之中感覺到自己的一樁機緣就在長安。笑著安撫賈玫：「母親放心，難不成我那位外祖母還能吃了我不成？大舅舅和王家姐姐都在，還有黛玉姐弟，女兒去那邊走一遭便是。正好也有心再瞧瞧賈府比當年如何。」
第60章 入京
在當今社會，三媒六聘已經不再流行，但是夫家提親時仍然需要準備八道詩經菜，這個規矩來自當初武帝和梅妃的婚嫁。據說在當時引起風潮，如果哪家提親拿不出兩道詩經菜，便會被視作沒有誠意，別說從娘家領人，甚至可能會因此結仇。
——————《舌尖上的歷史》
「小姐，前面便是長安了。」
走了一路馬車，衛芊帶著兩個丫鬟終於來到長安城。
在城南郊外，衛芊忽然心血來潮，命人停下馬車下來歇息。
這次以人仙之尊前來長安，能夠明顯感覺到長安城中的那股威壓。
「真龍天子統帥八荒，那股力量位格絕對在人仙之上。」衛芊觀龍望氣，那條紫色長龍盤踞大明宮上，彙聚著四面八方的萬民之力，哪怕吹一口氣就足以殺死衛芊。
「這就是為什麼，大凡修道之人很難插手庭變之事，卻又從始至終不肯放棄從龍的原因。」
只要皇帝有所警覺，用帝印輕輕一蓋，帝劍所指，任何門派皆難以在神州留存。哪怕僅僅是一道聖旨，便能讓一位人仙灰飛煙滅，這便是龍氣之妙，昔年炎黃自上古傳承時人皇一脈的不二法門。
「天子、天子，蒼天之子。先有三皇五帝教化人倫，又有大禹煉製九鼎鎮壓九州，秦皇祭天而立天柱。至此，天地人三才之運歸一，你看那大明宮之上的天柱高聳雲霄，這便是我華夏一族和天地立下的人皇之約。」玄筠抱著白雲貂站在她邊上。衛芊有意來長安一行，靈菀算出她在長安有一樁大機緣，便讓玄筠陪著一起來。
「上祭昊天，下封山河，中掌人道，這便是人皇之功。」衛芊心中明悟，若是她想要在南洋建立一國，而且想要真真正正作為一方君王，那麼這種前人留下的經驗可以給她很大啟發。
師姐妹倆站在一處，紅椿和香菱在另一邊望風。香菱是第一次來長安，和紅椿興致勃勃看著遠處風景。
忽然間，二人看到遠處山丘上的一個小亭子。
「那就是桐柏亭。」衛芊走過來，望著那處歷經千年風雨的亭子：「便是生前地位再高，最終不也是如此機遇？」心中觸動，冥冥中似乎抓到了什麼。
「師妹，你看，那邊便是驪山了。」玄筠打量四周，突然指向遠處青山。
青山在雲霧之間，衛芊腹中驪龍珠蠢蠢欲動。強壓下體內驪龍珠的異動，衛芊道：「不著急，師父說了，大明宮中就有兩顆驪珠，正好可以用來補全我的本命法寶。」
說話間，突然不遠處一顆梧桐樹下傳來爭吵聲。
娥眉一蹙，衛芊道：「紅椿，去問問那邊發生了什麼。」
紅椿跑過去，不久之後回來稟報：「是幾位長年在樹下閒聊的長者琢磨著要在旁邊建造一個亭子。」
望著黃橙橙的梧桐樹，衛芊道：「我遙遙看著那些長者年歲也大了，經不起風雨，建一個亭子躲雨也好。這有什麼可吵的？」
「主要是建造亭子所需的銀錢，幾人商議不均，所以吵了起來。」
「這事簡單。」衛芊哂然笑道：「你從我匣子裡取出幾兩銀子給他們，這亭子就算是我出資建的。只是有一個要求，日後若有旅客在此乘涼納蔭，他們不可以老賣老設法阻攔。」
紅椿將衛芊的意思傳達，那些老人巴不得有人幫忙出錢，索性直接應下。沒幾日功夫，便將這座梧桐亭建起。後來在得知衛芊身份後，幾位老者商議著在旁邊立下石碑，寫了事情前因後果，這亭日後和桐柏亭同立南郊，共稱「二衛亭」。
卻說衛芊幾人來到賈府，玄筠隨便找了個藉口前去清虛觀，沒跟著她們去賈府摻和那些家務事。
衛芊帶著兩個丫鬟進入賈府，當先便看到賈母帶著一大家子人出來迎接。
「我的外孫女呦！」賈母頓時淚如雨下，若是不知道的人還真以為這位外祖母對衛芊有多好似得。
「當初你父親走得早，你那未婚夫也是個短命的，幸好當今聖上不嫌棄……」賈母拉著衛芊的手絮絮叨叨說了半天，衛芊臉色變了變，也作出一副梨花帶雨狀，陪著賈母哭。
王熙鳳在旁邊暗歎這兩人演技精湛：老太太歷經風雨多年，雖然平日裡對芊丫頭頗瞧不上眼，但這時候也知道分寸。如今元春在宮中被封為貴人，如果芊丫頭進宮後姐妹扶持，對賈衛兩家都有好處。
在衛芊來賈府居住這件事上，賈赦和賈母達成默契，準備幫衛芊進宮。
「芊丫頭這些年磨礪，看樣子演技拿捏也不必老太太差多少。」王熙鳳看了看周圍人，頓時換作笑顏上去，不著痕跡抱住衛芊將二人分開。
衛芊看到王熙鳳上前，抹去眼淚：「多年不見，這次和姐姐再度相見，倒應稱呼一聲表嫂。」
「你我二人何必如此？便是從你我這邊算也沒什麼。」王熙鳳拉著衛芊的手，賈母見二人親昵，笑容滿面：「不錯，左不過是個稱呼，你二人姐妹情深，璉兒見了還能說什麼不成？」
賈母突然皺了皺眉，輕咳了幾聲：「年紀大了，身體總有些問題。你們年輕人親香者，我這老太太先回屋歇歇腳。」
聞言，衛芊對香菱示意，讓香菱將一個錦盒打開。「年前太上皇曾賜下一株靈芝草，孫女請人取各種名貴草藥煉製丹丸。除卻母親、祖母以及準備上貢之外，還剩下一顆。既然老太太身子不好，這顆藥丸便是孫女一片孝心了。」讓人將錦盒打開，白絲帕裹著一枚杏黃色龍眼大小的丹丸。
當初衛芊得到那株靈芝草，直接獻給靈菀上人。靈菀摘花煉藥，混著離火參、六色雪蓮等靈藥煉製十二枚丹丸。
衛芊來長安帶來六顆，剩下六顆中三顆給了衛府的衛老夫人、賈玫以及何姨娘，三顆被靈菀、衛芊以及玄筠服用。
衛芊準備進貢三顆，至於其他三顆，給賈母一顆算是面上的和氣，也算是衛芊來賈府居住的糧票。
至於剩下兩顆，一顆留給王熙鳳，一顆留給林黛玉。對賈赦那邊送得起其他養生草藥，是同一爐丹藥煉出來的藥膏。
那枚丹藥一拿出來，頓時香氣撲鼻，賈母樂呵呵收了，讓王熙鳳帶著衛芊在府裡頭熟悉地形。
這次來賈府暫居，衛芊一眼就看出和當初外公在世時的不同。
「外公位列國公，府內擺設皆是國公之制。而如今看來……」衛芊不住搖頭，雖然賈母在世時可以暫保匾額不摘，但是府中有不少越制的東西被賈赦封了。
「便是府外門客也遠不如外公在世時了。」
王熙鳳陪衛芊行走，在東院拜見邢夫人時也送上一些禮物。
賈玫和大房這邊親近，雖然看不上賈赦的這位繼室，但該有的禮數一概不缺，而且還希望其照顧衛芊，刻意加厚幾分。
邢夫人本就是見錢眼開的性子，瞧見衛芊給的那些東西，頓時樂呵起來。
看得王熙鳳都替衛芊心疼，從東院離開時偷偷道：「大太太是個癡的，又不管家。你給她那些東西，她倒是樂呵了，但對你有什麼好處？」
「左不過是一些金銀首飾。」衛芊道：「反正我不喜歡戴，索性送出去得了。再怎麼說也是舅舅的繼室，總要有幾分禮遇。至於賈府的生活，不知還有你在？難不成，你會害我不成？」衛芊手挽著王熙鳳，王熙鳳微微一笑：「難道你怕我害你不成？」
兩人多年不見，重新見面自然有著陌生感，也在重新找著彼此的距離。
從東院走到西院，王熙鳳道：「當初你在賈府住了不少時日，二太太的性子你也知道。而且她女兒如今也已經入宮，擔心你進宮分寵，對你恐怕沒什麼好感，隨便見上一面，回頭來我們東院住就好。老爺早已經給你安排住處。」
衛芊點頭，忽然在遠處瞧見一個熟悉身影，猛然想起一事：「對了，薛家那幾口子也在這邊？」
提及薛家，王熙鳳有些遲疑，想了想才道：「一開始我從你這接信兒，對薛家幾口子也沒什麼好感。不過寶釵丫頭性子不錯，你倆好好處處，將當年的那點事抹去算了。」
林黛玉來賈府不久，薛寶釵便舉家前來。薛寶釵比林黛玉通曉世故，沒多久便得到賈府上上下下的稱讚。
「我記得她還需要選修？」
「是有這個念頭，不過太后娘娘不是發話了？陛下要一心處理政事，今年暫不選秀。所以她便耽擱了，至於後面嘛……」王熙鳳看看左右，偷偷道：「府裡面傳言，寶釵丫頭對寶玉那小子有幾分心思。」
賈寶玉？衛芊皺眉：「寶玉那小子才幾歲？府裡面怎麼隨便談論主子？」
王熙鳳沒來得及說話，二人走入王夫人的院子。
王夫人管家的權利被王熙鳳奪回，這幾年一副慈眉善目的菩薩模樣。見到衛芊後，頓時想到和衛芊有幾分相似的賈玫。只是強壓著內中火氣，淡淡誇了幾句，便藉口累了，好言悅色將二人請出去。
「算了，這幾年我和這位姑媽的關係也不怎麼樣，日後少來西院便是。」說著，王熙鳳便帶衛芊回到東院去看自己的住處。
「我私心想著，怕你在這邊住不慣，可以按照金陵你閨閣的擺設安排，看看行不行。」
衛芊本就不是喜歡奢侈的人，自家擺設用了多少年也沒太大變樣。進入王熙鳳給自己準備的梅居，瞧見和自家一模一樣的擺設，道：「還好，跟金陵那邊差不了太多。」
聽到這話，王熙鳳總算是放心：「這些年過去，你倒是沒怎麼變。」
「姐姐不是也沒怎麼變？」衛芊意有所指：「這幅性子，看來姐姐這輩子是改不了了。」
相視一笑，到底是從小的手帕之交。經過這幾年的分別，如陳年美酒一樣越發香醇。
「啟稟少奶奶，門口有宮裡人前來宣旨。」
王熙鳳頓時了然：「丫頭，看來宮裡那位對你還真是上心啊！」
衛芊上長安這件事背後也有朝中各種勢力在推動。有人不想讓她來，有人希望她趁機來打擊吳貴妃甚至吳閣老一系。在她剛剛進入長安後，宮中立馬得到消息。
司徒昀派人宣旨，直接讓人從宮裡賞賜禦菜給她接風洗塵，順帶還讓她明日進宮。
這幾道菜頗有名頭，其中一道「關雎粥」，以荇菜花陪著雪米、血糯熬制糯米粥。一道「采葛」，用青蒿做成連理枝的樣子。旁邊還有一道菜取名「鵲巢」是一對蜜汁烤鵪鶉。這兩道菜放在一起，寓意更明顯。
香菱打量擺滿桌子的菜肴，吐了吐舌頭：「小姐，看樣子宮裡面的吃食也不怎麼樣啊。也不過就是雞鴨魚肉這些。」
「你這丫頭懂什麼！」王熙鳳看到這幾道菜，指著鵲巢和采葛道：「在天願作比翼鳥，在地願為連理枝，這是聖上有心借此在芊丫頭表示呢！」
然後捧起衛芊的手，王熙鳳喜氣洋洋道：「瞧瞧，要不怎麼說這位是皇帝呢。看看當初賈璉對我，再看看陛下對你，當初賈璉可沒這個心思。」
「你姐姐我讀書少，但是關關雎鳩在河之洲，這碗粥還是知道的。」
林黛玉這時候也來衛芊這邊，王熙鳳眼前一亮，拉來林黛玉：「玉兒可比姐姐我懂得多，快來說說這些菜的含義。」
「彼采葛兮，一日不見，如三月兮！」林黛玉指著那道采葛道：「這是詩經中情人表達相思之情的詩句。不過嚴格來說，應該指的是第二句『彼采蕭兮，一日不見，如三秋兮！』蕭，據說指的是青蒿。」
然後端詳旁邊的一道點心。用桃花做餡料，最後又做成殷紅蟠桃的形狀，共計八個。
林黛玉道：「這點心名叫桃夭，應該指的是詩經中的桃夭。桃之夭夭，灼灼其華。加上後面的幾句，用意更明顯。」
「還有這道蒹葭，更是雅致，姐姐真是好福氣。」林黛玉也有幾分羡慕：「能夠碰到這種夫君，這輩子也算是值了。」
迎春等姐妹過來見自家表姐，正巧看到衛芊這邊一大桌菜。一群丫頭在衛芊邊上嬉鬧，心中說不出的羡慕。
哪家皇帝娶親會刻意送來這種菜肴？不都應該是女家上趕著打包東西前往皇城被皇上挑選？
薛寶釵跟著三春過來，瞧見衛芊一大桌詩經菜，心中五味陳雜。
她還盤算著來年怎麼選秀，哪裡有衛芊這種福氣，直接便是被宮裡面選中了？
衛芊端詳這幾道菜，對宣旨的公公道：「還請公公稍帶，妾身要回禮一下，請公公稍後帶回去。」
於是，衛芊吩咐廚房按照自己的吩咐準備四道菜回禮。
一道野菜熬煮的純羹，一道鱸魚切絲的鱸膾，一道太湖釣上來的鼇魚湯，最後一個同樣是桃花做引的「陶朱酥」。
衛芊見食盒交給大明宮來人：「還請公公直接呈給陛下，不用品嘗，陛下自然知曉我的意思。」
旁邊林黛玉和薛寶釵臉色一變，二人皆是冰雪聰明之人，頓時從這幾道菜中明白衛芊的意思。
這，這是要逆天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