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新話題
打印

[轉貼] 《(家教)孩子我的,別想搶》作者:奈斯影子【完結】

☆、章九

  這處的城市公園,幾乎沒什麼人。

  本來公園的常客便是晨練的老人們與偶爾會聚集在一起的小孩——他們偶爾會拉上自己的父母出來閒逛,但肯定不是在工作日時分。

  洛陽被放回了長椅上。皺在一起的面部訴說著她此時有多麼難受,讓面前的男人心情複雜。

  「……痛……」

  她捂著胸口,卻碰不到任何的傷口——大師兄是從身後刺入的匕首,雖然已經小心地不碰到她的傷處了,可不能避免與空氣接觸呼吸後產生的瘙癢與刺痛。

  特別是在莫名地

  反復發作時。

  「……果然在癒合啊。」

  他撥開洛陽的頭髮,扶著對方快要下落的上身,視線落在那處鮮血淋漓處。

  洛陽今天不知道從哪裡扯了件駝色的針織衫,汩汩流淌的血跡被它吸收了大半以至於沒有噴濺而出,在針織衫上留下了深色的印記,深一塊淺一塊的,倘若從遠處看上去,只會覺得它是衣物的花紋。

  特別是在圍巾的掩飾下。

  大師兄手指一碰到剛剛被他刺出來的傷口,就感覺搭在他肩上的人渾身一縮。喘氣也變得急促了許多,最終在喉嚨口化為一聲嗚咽:

  「……嗚、好痛……」

  洛陽額角已經滲出了一層冷汗,上下的牙齒打著顫。渾身的溫度不斷地被周圍的寒氣所籠罩,面色也在逐漸地由紅潤轉變成蒼白。

  這副虛弱的模樣,他從來沒有見過。

  他記憶中的洛陽一向都是蹦蹦跳跳不知什麼時候就會跟陌生人跑掉的讓人操心的小鬼。做事從來沒有條理想到一出是一出碰到挫折會毫不猶豫地放棄——幾乎所有評價人類性格的負面詞彙放在她身上都能適用。

  但是,無論什麼事,她都不會暴露自己的真實想法。

  「看來師父說的都是真的,」大師兄拿起旁邊的匕首,從腰間抽出一張紙,仔仔細細地擦拭著上方的血跡,「普通的刀具武器殺不死你們。」

  「……」

  「你們的傷口,在徹底被怪物的血液統治後,會以常人想像不到的速度癒合、疼痛也只會在瞬間產生。如果不是師父交給我的這把武器,這種輕傷……肯定不至於讓你這樣。」

  「……」

  「很痛對吧?」

  大師兄蹲了下來,與趴在長椅上大口喘息的洛陽平視——說是平視,其實對方的視線已經模糊了許多,能不能聽得到他的話還難說。

  「它對你們而言,會產生幾十倍於普通人的痛苦。傷口無法痊癒,只能在癒合與開裂中反復迴圈。……你曾經那麼平安地成長了近二十年,我還以為怪物一詞從此與你無緣了。沒想到,……

  「結果,還是怪物啊。」

  他將那柄匕首收了起來,伸手幫洛陽抹平了凝聚成滴的冷汗。

  他指尖的溫度總算與對方的體溫相似了。

  「之後我還得回國去,給長安補上一刀。時間跟條件允許的話,應該能回來帶你的屍骨回國。」他站起了身,「就放在你以前住的小屋裡吧,那裡不會太暗,陽光也不至於——」

  算算時間,就算他之前把長安折騰得有些厲害,再過段時間也該恢復原樣了。那種怪物、無論血脈多麼稀薄,在目標明確的情況下都不太好對付。

  大師兄站了起來,剛想離開,在口袋中打算掏出手機的手就被扯住了衣袖。

  他腳下一頓,微微側過腦袋。

  「……長安他……什麼都不會做的……」

  沙啞的聲音由耳畔傳入。

  「……所以……」

  「你覺得可能嗎?」他反問,「以他的常理,做出什麼事情都有可能。況且就算如你所說——我也不可能讓這種怪物留在世界上。」

  「……」

  「本來應該在知道你們體內有怪物血脈的時候,就把你們送去另外一個世界的,……師父仁慈,留你們長大成人。你們卻不知感恩,反而害死了他……」

  大師兄說著說著便陷入了過去的回憶當中——洛陽所知的不假,師兄妹三人中,唯有大師兄對師父言聽計從。

  或者說,一般的徒弟都應該做到像他那樣。長安與洛陽才是不同尋常的徒弟。

  洛陽隨著他的回憶也沉默了許久,最終咬緊了牙關,看不出她究竟是在強忍著身體裡絞肉般的疼還是:「……在你眼中,……我原來……一直都是……不應該活著的……怪物嗎?」

  「……不然呢?」

  洛陽的手鬆開了。

  一遍又一遍的涼意幾乎沒有空當地襲擊了她的大腦,大師兄口中那「幾十倍」的疼痛讓她四肢無力,甚至沒法調動大腦深入思考。

  然而一些東西在腦海中不斷地徘徊。宛若怨靈一樣無法消散,意圖分散她想壓下身體的苦痛的念頭。

  「怪物」。

  被指責為「怪物」的那段日子。

  還有長安。

  長安他不能死。

  他要是不在了,她該怎麼辦?——

  ——他是在四方道長的陰影下、唯一一個保護自己的人啊。

  是在道長那絕對到過分的善惡觀下,告訴自己「她不是惡」的人。

  洛陽撐著長椅,想要趕上那道已經要消失的背影。手上卻根本使不上力、或者說,四肢冰涼脫血到已經感知不到存在的程度。稍微移動一點都要費不少的力,更別提趕上對方了。

  對長安可能消失的恐懼與大師兄的那番話產生的涼意——終於戰勝了她壘砌了多年的理智。

  -

  「哎你別哭了啊,是不是被男朋友甩了?在這麼喜慶的日子裡發生這種事確實很讓人傷心啦,可是你也要學會展望未來——說不定以後還有好男人、對,你看看我怎麼樣……」

  風順著店員指的方向一路向下,卻沒有看見任何洛陽的影子,長得像的人都沒有一個。他走了一路後突然冒出了一個念頭,緊接著回身朝後方走去。

  在踏入一處無論談話還是行事都十分方便的公園後,望見了那邊長椅上躺著的一個人——以及立在長椅邊手忙腳亂的男人。

  男人就是大路上隨處可見的款式。風在仔細中看見了那塊駝色的影子後,心中一緊,快步跑了過去。

  「我就是開個玩笑,你別哭的更厲害了啊……哪裡會痛?要不要我幫你叫救護車?啊或者……」

  「怎麼回事?」

  長椅上的確實是洛陽——她還有意識這點讓擔心了一路的風稍微放了點心,可在看清她面上的淚痕後,一顆心又提了起來。

  ……哭了?

  那個……洛陽?

  風沒想到再找到她時會變成現在這副模樣。

  「我也不知道啊,」被風質問的大眾款男子慌忙擺了擺手,「剛剛路過的時候就看她躺在這裡,一副被男朋友扔下的樣子,……問她也什麼都不說,就是捂著肚子。我猜大概是好姐妹來了吧——還在煩惱要不要給她叫醫院的電話呢。」

  「……」

  風腳步沉重,可也不得不抬起往前。他看了看讓男子起疑的血跡——紅色的血跡量並不多,在刷了一層暗紅色油漆的長椅上看得並不明顯。反倒是洛陽身上的駝色衣物上一塊大片的紅黑色與那個窟窿讓他瞬間明白了很多——

  然而當他打算給對方做緊急包紮的時候,又愣住了。

  那裡分明沒有傷口。

  「你認識她?」

  男子好奇地瞅著這個動作熟練的小嬰兒,同時蹲了下來,一副要搭把手的樣子。

  風為眼下奇怪的局勢感到困惑,不知該從何下手。他用袖子幫對方擦了擦眼角的淚水與隱忍的冷汗,在碰到她捏得過緊顯得僵硬的指尖時,動作慢了下來。

  「……嗯。」他望著洛陽糟糕的表情有些出神,「能幫忙,把她抱到一個地方嗎?」

  「哦哦!沒問題!」

  在情人節附近也很悠閒的大眾款義大利男子,不負義大利人熱情好客的本質,上前一手搭在洛陽的肩上,卻與大大咧咧的語氣不同,動作小心翼翼地將她抱了起來。

  「這個方向。」

  風抬起頭看著她——不由得暗自捏緊了拳頭。

  他真的什麼都辦不到。

  就連帶她到安全的地方去也是。

  他究竟有什麼用。                        


☆、章十

  「她是怎麼回事?」

  「不清楚。」

  面對迪諾的質問,Reborn隨口敷衍了過去。

  沒辦法,他也不清楚這是發生了什麼。他本來已經準備好去與九代首領匯合了,卻突然收到洛陽受到重傷的報告。不得已才事先動身來了一趟,誰知道加百羅涅的醫生對她的情況束手無策。

  他們只能檢測出對方體內的血壓不太穩定——明明沒有任何的外傷,卻像承受著渾身撕裂的疼痛一般,不單單說不出話來,連感知外界的訊息都十分困難。

  「難道不是經期到了?」聽說她的現況後,Reborn下意識就哼了一聲。

  九代首領稍後就會趕到——長安交托他們照顧的人出了這事,他們也不太好辦。如今洛陽的性命要緊,接著便是揪出那個刺殺她後揚長而去的殺手、

  也是重創長安的人。

  「醫生說這不是他們能解決的病況,跟那個女人的體質也有很大關係。」Reborn拉了拉帽檐,嘴角因為這意外的事件而讓他感到少見的意外的新意,「要是沒有瞭解她的人站出來的話,很難能在短時間內獲得她的正確情報。」

  「那個小嬰兒呢?!」迪諾幾乎是不耐煩地吼了出來,「他們不是總黏在一起嗎?!」

  「風的話,我到了以後就走了。」

  走得很匆忙,仿佛下了什麼重大的決定一般。Reborn倒是很少見到他露出那種表情,第一次是在抉擇該救哪只貓的時候,第二次就是變成了嬰兒之後。

  如果是因為對他的信任而放棄了理智,Reborn覺得自己可能承受不來這份信任。

  不過,能讓他露出那副表情的對手……能把這個女人折騰成現在這樣的對手,一定不是個簡單的角色吧。

  他若有所思。

  迪諾接連得到了兩個不清不淡的敷衍回答,腳下早就站不住了。一個加百羅涅的護士剛剛從裡面走出來他便湊了上去,少見地跑步的時候沒有摔倒。

  那邊的大聲質問傳了過來,令人煩躁。

  旁人的對話是打斷思路的好手,特別是在迪諾那種健氣的聲音之下。心下覺得有些厭煩的Reborn扭頭就想踢他一腳遏制那焦躁的情緒繼續擴散。

  然而那負面情緒的緣由,化成一道聲音從旁邊飄了過來。

  「喲,這不是我們迷倒千萬美女結果耶誕節跟情人節還是一個人過的,」

  一連串的定語被加在了自己頭上,無論如何都沒法讓人高興起來。

  「小嬰兒Reborn嗎?」

  「……」

  「怎麼,這難道是變成嬰兒後活兒不行了就被所有女人嫌棄了?看來你的魅力也就在那玩意兒上嘛,偏偏那玩意兒也不怎麼樣。需要我找根蠟筆幫你畫只小象嗎?」

  來人嗤笑一聲。

  相比眼下這說話的人,迪諾之流都是些渣渣了。Reborn這輩子最想見到的人是那把他變成了小嬰兒的伽卡菲斯,最不想見到的,就是眼前這位——

  算是有過一腿的前女友。

  「還是說,你現在換口味了?」

  金髮碧眼的美女赫然是先前洛陽在酒吧中錯認的那位——她踩著嫵媚的步子走進這條唯有加百羅涅家族成員才可進入的走廊,一路都沒受到任何阻攔。

  她打量了眼那邊毛差不多長齊了的迪諾,「這股渾身廢柴勁兒一看就知道什麼都辦不到,怎麼,你現在好這種只會亂吠的菜雞了?」

  什麼都不管先罵一通,確實很有她的風格。

  雖說學生被討厭的人罵了很想反駁兩句,可Reborn此時沒那個功夫。他不會忘了面前的女人目前偷走了彭格列的檔而成為了頭號通緝犯——這樣大大咧咧地出現在他面前,是有什麼原因?

  「有什麼事嗎,Richer。」

  「真冷淡啊,你這就忘了我們一起拔下你的髯角當面條兒煮的夜晚了嗎?我現在還夢想著把那盆煮開了的湯汁灌進你的鼻子裡呢。」

  「我比較想把它們曬乾淨插.進你那兩邊裝飾用的東西裡幫你通通耳朵治治耳鳴,」Reborn冷哼一聲,「說吧,有什麼事。九代首領馬上就到了,你要是不想被打成篩子,最好趕緊離開。」

  「我倒是想把你打成篩子,」Richer毫不示弱跟他對哼,「我過來不是找你的,就是想看看裡面那躺著的傢夥。」

  「……她?」

  「我的委託人突然跟我說,那份檔沒必要了。」Richer眯著眼朝裡面望了眼,只能看見在醫生的說辭下大吃一驚摔了一跤的迪諾,「雖然違約金也收到了,不過還是讓人很不爽。我來順便看看那個可憐的小姑娘,順便還個東西。」

  美女夾在胳膊下的文件被她狠狠地甩到了地面上,四散開來。Reborn對這挑釁的動作毫不介意,視線甚至都沒有絲毫的偏移,仍舊高高昂起與對方對視,視線之間仿佛能擦出令人緊張的火花。

  地面的檔上大大咧咧地印著幾個大字。

  ——「關於彭格列特殊子彈的研究彙報及實際操作結果」。

  「那該死的跑單的委託人好像原本想研製出彭格列的特殊彈來對付她,後來找到了其他的法子。……哦,要是你想知道詳情的話,跪下來把我的鞋舔乾淨——我可能會稍微考慮下要不要告訴你解決方法。」

  Richer倨傲地昂起腦袋,面對Reborn時毫不留情。後者也不示弱,況且他根本沒有示弱的必要。

  「裡面的是風的老相好,跟我沒關係。」

  「風的?……哦對,好像是有這個設定。」她撇開了一點兒劉海,旋即大步朝前走去,還不忘踩了腳地上的文件,留下高跟鞋那深深的印子,「看在風以前救了我那小妹妹的份上,這次就還他一個人情吧。」

  -

  風考慮過了。

  正面不行,那就來陰的吧。

  雖然他想過一些其他的辦法——例如像最近電視上熱播的某個小學生那樣,吹個涼風感個冒然後喝點兒酒說不定就能稍微恢復原來的身體了。不過這方法能不能行得通還另說,首先時間上就不允許。

  當然拎出伽卡菲斯的小尾巴也是一個法子,可他不覺得伽卡菲斯會比那位大師兄好找。

  風站在如今城市中少見的電線杆頭吹著冷風思考著。

  洛陽的事情,在臨走前長安有跟他說過一些。不過他瞭解得肯定沒有那位大師兄多,首先他們之間就有著十幾年的差距。

  他本來可以縮短些差距的,不過那時候想不開來義大利旅了個遊……仔細想想其實也好,否則現在會被當成LTP防備著吧。

  那麼,——

  現在該從何下手呢?

  有無數個致人死亡的方法,可風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謀劃著殺過人。之前是因為實力碾壓沒有必要,後來是被洛陽以小孩子為緣由壓著不讓學。

  這樣想想,他還真是被保護的那個啊。

  真沒用。

  風呼出一口氣。

  首先是得找到目標吧,之後再考慮下怎麼下手。

  總會有辦法的,一定要問出讓洛陽恢復的方法。

  然後再殺了他。

  危險的存在,不能留下。

  -

  長安確實跟風提過一點。

  那個故事,其實並不算長。

  ——「你覺得那些流傳千古的神鬼故事是真的嗎?無論一開始是不是真的,一旦流傳了千百年,它就會變成真的。」

  ——「我們的母親就是那種血脈的後裔,不過只有極其稀薄的一部分。」

  洛陽跟長安的母親,是一個追求著正常人類生活的怪物。

  她偽裝成人類跟人類結婚生子。無論是婚前還是婚後的生活都幸福到讓她忘記了一切。

  直到生下的長安在七八歲時,顯露出了一點怪物的特徵。那壓斷了她為自己構建出來的所有沒有怪物的世界。

  她將希望寄託於還在腹中的孩子。結果顯而易見。

  他們被丟棄了。

  ——「洛陽剛出生的時候被她摔在了地上,如果我當時不在附近的話,她現在已經不在了。……之後也是,我是無所謂的,可被丟掉的時候,洛陽體內的血液還沒有開始作祟,身體虛弱,又缺乏營養……憑什麼我的妹妹要受到你們人類的這種對待?」

  ——「後來又發生了一些事情,……我才知道你們人類果然都是不可理喻的。當然我們自己也好不到哪裡去。」

  風一開始還不太理解長安口中的怪物究竟所指何物——直到後者不知是有意無意地露出了手指上幾十上百密密麻麻的複眼後。

  才有點兒理解了。

  啊,原來是指這種啊——之類的想法湧上心頭。

  就是像那些不知名的民間故事中,不為人知的最底層的妖怪。

  沒有固定的形態,沒有固定的能力與權力。沒有思想,四處徘徊,尋找食糧。

  也只有這種,在與人類的血液混雜在一起後,才不至於讓人完全墮落成那邊的怪物吧。

  風了然的態度不知讓長安理解成了什麼,他皺著眉頭,壓低了聲音警告道:

  「不過無論發生了什麼。」

  「只要你膽敢欺負她,就等著我的詛咒降臨吧,混帳。」

  作者有話要說:

  【九代趕到後,看到了Richer,警惕。

  R爺:沒必要,那是個傻子。

  Richer:我是挺傻的,竟然信過你這人渣。

  九代嗅出了一段故事的味道。】

  【洛陽:救過小妹妹?

  風:……那時候,只是順手……

  洛陽:那個美女挺漂亮的,妹妹應該差不到哪裡去吧。【冷漠】

  風:不是,那只是拉爾……

  洛陽:拉爾?你到底有多少個老相好?還是說都是你娘?你爹可行了啊。

  風現在已經不知道自己現在究竟是他還是他爹了。】


☆、十一

  局勢緊張。

  迪諾感覺他總是碰見這種場面。

  「喂,呆子。」

  那邊突然出現的,與Reborn似乎相識的美女,她的不好惹幾乎是浮於表面無法忽視的。她不像洛陽那樣第一眼看上去還像個很好騙的小姑娘,迪諾覺得要是深交下去,自己很可能被對方啃食殆盡。

  Richer就是給人這樣印象的一個人。

  「你們的醫生是這個?」

  迪諾聞言下意識地讓開了點距離,想要將身後的人介紹給對方,卻因為太過緊張了差點被自己絆倒。

  「嘿,」Richer藉此看清了對方,吹了聲口哨,誇讚的同時不忘否定一番後方那個小嬰兒,「看上去跟某個傢夥不同,是個好男人。」

  她的靠近令迪諾感到緊張,可身旁就是自己的家族成員——他就算再怎麼廢柴,都不能陷自己的家族成員于危險當中。

  「……站住!」

  穩住身子後,迪諾擋在了不明所以的醫生之前。

  「讓開,垃圾。我想我對未成年的傻子可沒什麼興趣。」Richer哼了一聲,挑釁的話語極易引起旁人的不悅。

  一個未成年又一個傻子的,幾個貶義詞下來迪諾被憋得臉紅脖子粗,剛想厲聲反駁對方,突然出現在兩人之間的Reborn順腳踢了他一腳。

  「冷靜點,廢柴迪諾。」

  被踢出老遠的迪諾欲哭無淚,外人就算了,就連他的老師也是句句罵人的話。……還是應該說,就因為是他的老師,所以才……?

  Reborn的毒舌早就不是一天兩天了,他也沒介意面前的學生那早就千瘡百孔的小心肝。而是回頭瞥了身後的Richer一眼,提醒似的說道:

  「你知道風生氣是很可怕的。」

  「當然,我還知道你的不少性癖。」後者嘴角挑起了一抹冷笑,「不過大部分,好像都已經在我們那個圈子裡傳開了。」

  「……」

  Reborn板著一張臉,不知道究竟在想些什麼。他轉身走向了揉著肩膀起身的迪諾,走到一半突然記起了什麼,掃了眼忐忑的醫生:

  「說起來,這位醫生已婚。」

  Richer瞬間興趣全無。

  -

  彭格列的九代首領趕到了。

  同行的是加百羅涅的首領——他在踏入時瞥見倒在門口的家族成員,難免心下一驚,直到趕到裡面看見忐忑不安的自家兒子後,才稍微放下了心。

  雖然兒子現在是挺廢的,不過還不至於到無藥可救的地步。好不容易請來了彭格列的Reborn作為老師,要是出了什麼事……

  這位真性情的首領抱著迪諾•加百羅涅,差點兒把後者勒死。

  「門口是怎麼回事?」九代首領忽視了身旁的老友,問題直指重點。

  他身旁的彭格列嵐守——他在地上撿起了四散的檔,瞥見封面的幾個大字後眉頭一皺,遞給了九代首領。

  「一個糟糕的人來了一趟,」Reborn為了避免被加百羅涅首領的傻氣感染,走遠了一些,「不過希望她帶來的結果不會特別糟糕。說實話,風是個挺難纏的人。」

  看見那份被摔在地上的文件後,九代首領就明白了那「糟糕的人」是誰了。順著Reborn有意無意的視線望向了那邊巨大的玻璃窗子,裡面躺著的洛陽痛苦地蜷著身子的模樣令人擔憂。

  可不採取任何措施的加百羅涅的醫生也令人疑惑。

  「讓彭格列的醫生也加入救援吧,有需要的話,可以轉移到附近設備齊全的醫院。」九代首領對身旁的嵐守命令道——後者也是識務之人,點了點頭便向前與盟友家族溝通去了。

  九代首領接著對Reborn說道:「剛剛來的時候看到風了。……不過他的速度很快,我姑且讓我的朋友帶著些人手追上去給予支援……對方不是個好對付的人,對嗎?」

  他聽說過那是能夠重創長安的角色——也調查到了那人身價不低可前去的殺手屢屢失手的事情。更何況Reborn對他的初步評價不低,讓九代不由得提滿了警惕。

  「我沒有打過照面,」Reborn拉了拉帽檐,語氣反而比較無所謂,「據風說,水準在裡面那個女人之上,至少智商是的。……這話相當於沒說。」

  Reborn眼中,洛陽根本就沒有智商。不過是一個靠著直覺生活的危險生物罷了。

  「那跟裡面的那位小偷朋友相比,會更難纏嗎?」

  「……」

  九代首領輕飄飄的一句話便把問題帶到了裡面的Richer身上。Reborn動作一頓,抬頭望著他翻閱著手中檔的動作,就明白了他的態度。

  彭格列不可能這麼輕易地放過她。

  也對,首先是偷了彭格列的東西,其次還是那麼重要的文件。從接下這個委託開始他就得懷疑那個女人是不是把腦子裡的水分都擠出來煮湯了,更別提這樣大大咧咧地出現在彭格列面前……

  Reborn嘖了聲。儘管心裡對Richer的愚蠢報以無法理解以及萬分鄙夷的態度,口上卻還是說了:

  「她的委託人似乎就是那比她還要難纏的中國的殺手。……她以前欠了風一個人情,現在打算還回來。」

  「……」

  九代首領聽著聽著就一點緊張氣氛都沒有地笑了。

  「她欠的人情跟你欠的是同一個嗎?」

  「……」

  Reborn有時候覺得九代首領挺討人厭的。

  他本想以沉默作答,可還不等他的沉默變成回答,走回來的嵐守便將手中的電話交了過來,口中說道:

  「Boss,Brabanters聯繫說,已經跟風有過對話了。詳細的他會向您直接彙報。」

  -

  「……說完了嗎?」

  風問道。

  身旁的是突然跟上來的有過幾面之緣的彭格列雨之守護者——風知道自己移動的時候有碰見過彭格列,可是沒想到那位九代首領會因為不放心而派人跟上來。

  彭格列如今的雨之守護者看上去要比九代年輕一輪、要是風還未變成小孩子,差不多也是這個年紀吧。儘管他臉上劃著兩道猙獰的傷疤,可渾身的沉靜的感覺,讓人不易將他與那些暴躁的大漢們聯繫在一起。

  風認為這樣的人很好相處。

  Brabanters在幾句話交代清楚後,仿佛從對面接到了一些命令。等他掛斷收起電話,才有空當與面前的小嬰兒對話。

  曾經是最強的七人中的一人。

  他想了想,開口道:「風先生似乎跟我印象中的不同。」

  「當時Reborn給我的第一印象也跟他的本性不太一樣,」風用了個莫名其妙的理由輕輕撇過,「有了相處才能瞭解。」

  「Boss讓我嘗試勸你放棄,他跟Reborn先生談過了,認為那不是你能對付得了的對手。」

  「那個怕麻煩的Reborn撇關係都來不及,怎麼會說出這種話,」風風輕雲淡地說,「我想你們的Boss現在才剛剛抵達目的地吧。……希望你們彭格列有稍微強力一點的止痛藥,至少,能讓她現在好過一點。」

  「……」

  Brabanters其實不太明白面前發生了什麼,可服從命令總是不會錯的。眼前的小嬰兒曾經似乎跟Reborn先生一起幫過彭格列一個大忙,以九代首領有恩必報的性格,會儘量阻止他去送死也是情理之中。

  或者,給予他相當大的支援。

  「支援就不必了,不過你們有刀劍嗎?」風聽說後拒絕的同時突然想到了這些,「Reborn用的那種,玩具刀就算了。」

  「……」

  本來根本沒人會給兩三歲的小鬼製作真槍實彈的,不過彭格列還有Reborn這樣特殊的存在——儘管後者主要武器是槍支而很少會用到這類管制刀具,可總會備上一些,以防萬一。

  「Reborn先生說,你是拳法高手。」Brabanters讓人取來武器的同時,這樣問道。

  確實是拳法高手——他甚至空手接下過Reborn號稱無敵的子彈。也是因此才讓那幾乎沒有敵手的殺手感到過棘手。

  似乎沒聽說過他會用武器。

  「刀劍無眼,用起來容易被蒙蔽心智。我是以武會友的武道家,而非取人性命的殺手。」風摩擦著為小嬰兒的Reborn定做的刀具,雖說不如曾經的劍鋒用起來順手,可也不能要求太高。

  他想了想,覺得剛剛的發言似乎有些不妥:「不過現在是了。」

  「……」

  「曾經我不理解你們的Boss,明明不適合黑手黨教父這種充滿了黑色.情緒的稱呼,卻拼盡一切都要做出與自己性格不符的行為。」他一頓,指尖在小小的匕首上劃出了一道傷口,滲出了一滴鮮豔的紅色,「現在倒是很清楚了。」

  他用滲出血珠的指尖在潔淨的刀身上抹了一下,一道帶著刺激氣味的紅色便印了上去。

  「為了守護一個家族的所有人,他必須選擇傷害家族外的所有人。想要守護,就得學會傷害。」

TOP

☆、十二

  「說實話啦,彭格列私底下在搞些什麼小動作,我是不清楚。」

  Richer談及這個的時候,話題忽而一閃,咧嘴一笑,「畢竟你們在西西里的名聲已經夠糟糕了——哦,特別是您,彭格列的九代首領。看在您姑且算是比我大一輩的份上,就不把您跟那邊的人渣歸為同類了,不過您要不要考慮一下——先救下那邊的小姑娘?」

  她仿佛有個天賦技能叫無差別嘲諷、無論對誰,就算內容再怎麼正經,可她的語氣還是容易讓旁人感到極度的不悅。

  九代雖不是這麼容易就能挑撥得動的人,但她之前的所作所為也足夠讓彭格列針對了。

  Reborn站在旁邊,坐在被他絆了一腳的迪諾頭頂,宛若勝者似的警告他「不要過去」。

  再那邊就是彭格列的事了,就算這附近屬於加百羅涅,也無法插手。

  「洛陽小姐,我們彭格列必將傾囊相助。」九代首領立在隨行的彭格列成員中央——早已中年的他還沒到需要拐杖的時候,可手邊仿佛紳士的必備品般,那柄不高不低的權杖讓他看上去更加堅定了,「不過這位小姐,可能得為你之前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了。我想這應該不會浪費我們太多的時間。」

  在他似有似無的暗示下,身旁的下屬們都進入了備戰狀態。他們從腰腹間抽出了武器,正對著那邊不慌不忙的Richer。

  「那可不一定,」她反手扣了扣那扇巨大的玻璃窗子,發出悶悶的響聲,「你知道裡面那小姑娘在遭遇些什麼嗎?……啊,抱歉,我忘了彭格列都是一群自說自話的自大混帳,就算這樣問,我想答案也是『知道』吧?那小姑娘也真是可憐,被那腦袋短路的師兄給刺了就算了,還落在這群不拿人當人的黑手黨身上……」

  「這位小姐似乎對我們的意見很大呢。」九代首領輕輕一笑,視對方的挑釁於無物。

  可Richer並不是刻意的挑釁,因而感受不到太多的挫敗感。她呸了聲,語帶嫌惡:「你們彭格列這輩子、上輩子、上上輩子、上下八百輩子做的那些見不得人的事情,我可是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她一頓,還想再繼續說些什麼,隔著層玻璃的隔離室內——臥在病床上的洛陽突然開始了劇烈的抽搐。

  旁邊正準備為她轉移醫院的醫生被這突然出現的症狀嚇了一跳。他們手忙腳亂地姑且先按下了她,忙活了一陣子後,才有一位護士從旁邊的門後推門而出。

  她的第一句話便是:「九代首領!洛陽小姐的情況不太好、再這樣下去,可能用不了多久……」

  她沒有繼續下去,因為裡面的人甩開了醫生的束縛,滾落在地——從外面看上去她的情況著實不太妙,像是在被什麼恐怖的怪物追蹤一般。

  洛陽的力量在那些柔弱的醫生之上,毫無異議。可此時的她反而更像脫力了似的,指尖顫抖著撐著地面坐了起來,緊接著掙紮著攀上了床沿的邊緣,似乎是想要爬回去。

  九代首領陷入了沉默。

  他還記得長安將洛陽交付給他時的表情——那位的性格一直以來都比他更適合一直以來的彭格列,這個人提及洛陽時,鋒芒才會稍微收斂一些。

  她是長安很重要的人。一開始他就明白了。

  他的沉默持續了一會兒,才抬起手擺了擺,示意身邊警戒中的家族成員,暫且放下防備心理。

  他看著一副勝利表情的Richer,經過了層層的思考之後,不得不妥協了。

  「Richer小姐,你贏了——彭格列暫時不會將你列入敵人名單中。」他上前了兩步,「至於以後會不會,這就得看看你帶來的結果如何了。」

  既然暫時條件談攏,沒有繼續對峙的必要。那些欲言又止的家族成員們心中的不滿都被九代首領給打了回去,而開始了另一方面的準備。

  迪諾被Reborn坐在身下——也就是趴了很久。他抬眼看著從自己身邊跑進跑出的彭格列成員,以及那邊坐在走道旁休息區的自家父親,常識性地看向頭頂:

  「……Reborn老師,可以讓開了嗎?」

  「啊、抱歉,我忘了你還在下麵。」Reborn的道歉毫無誠意。

  迪諾早已習慣了摔倒,因此從地上站起來的動作也一連串兒的毫不拖泥帶水。他拍了拍胸前馬甲上的灰,為來往的人流讓開了一條路,不時望著那邊已經被彭格列奪去場地的隔離區,因為裡面已經展開了救援而松了口氣。

  「突然覺得洛陽老師……有點可憐啊。」

  Reborn原本在旁邊沉思,聞言掃了這邊一眼,眼中在詢問他原因。

  「無論是彭格列還是那位女性,都不是出於對她的關心才展開救援的吧。」迪諾撓著亂七八糟的頭髮,像是在煩惱著該怎麼進行表達,「在病重的時候沒有人關心,只能自己一個人獨自承受,……很辛苦吧。」

  「……看樣子你還是有學到點兒東西的,廢柴迪諾。」Reborn少見地笑了一聲,「那個女人是自己放棄了一切能夠產生羈絆的機會,把自己縮在根本就沒有外人的世界裡。既然她這樣選擇了,就必須得承擔起這麼做的後果。」

  他的話等於在變相地說洛陽「沒有人緣」,迪諾仔細想了想,……好像還真是這樣。

  就算在加百羅涅的別墅裡,也絕對不更多地與旁人交流。弄得那時除了他之外加百羅涅幾乎都沒人認識她——迪諾仔細想想,才發現了不太對勁。

  「她就是這樣的人,別想了。」

  Reborn竟然開口阻止了他的思考。

  可既然奇怪之處被牽起了一處,怎麼可能在半路就掐得斷自己的好奇心。迪諾越想越多——直到從門外走進來的彭格列嵐守,將一部電話交給了Reborn。

  「風先生的。」他這樣說。

  Reborn原本腦袋裡不知道都在想些什麼,聞言意外地接過了電話。對面的聲音聽起來與往常無異,可能聽得出來,他藏得很好的焦急。

  ——「被他逃了。」

  一上來就算這不知是好是壞的消息。Reborn真的覺得他與這件事沒有太大關係。

  ——「你們彭格列的雨守,……我讓他帶東西回去了。可以的話,你們先給她打鎮痛劑吧。……她能承受的痛苦的範圍我很清楚,能讓她露出那副表情,肯定很不舒服。」

  Reborn原本想直接應了了事。可抬眼一看就是迪諾擔憂的目光。這位少爺鮮少會露出這種表情,如果真藉這次的事情讓他學到一些東西,倒也是個機會。

  他幾乎能想到迪諾心裡那些小九九。

  於是他姑且是將眼下的發展說了一段,順便問了句:「你不回來嗎?」

  ——「……我就不了。對方現在應該會去機場,我趕過去還來得及。」

  「連那個廢柴迪諾都看出來了,那傢夥現在無依無靠的像個臨死前兒女還在為遺產爭吵的老太婆。你要是願意讓她繼續這樣一個人待下去的話,儘管去吧。」

  Reborn不小心對上了完事後靠在玻璃對面的牆面上的Richer,煩躁地嘖了一聲。

  「不要說她的意志力很強——也不知道是哪個垃圾跟我說的,女人往往比你想像的要弱小。」

  ——「……」

  他掛斷了電話。

  -

  風走出了電話亭。

  義大利的城鎮與他的國家不太一樣,在沒有商店街而滿是住在的居民區,行人往往都不多。因此才沒人對一枚握著短小匕首的嬰兒產生質疑——也沒人幹擾他的行為。

  風靠在電話亭的玻璃罩子上,小小地喘著氣兒。

  洛陽的大師兄,跟他想像的一樣不好對付。

  無論是反應力還是動作上,他都無可挑剔。唯有面對風時偶爾的停頓才讓前者找到了些許的空當——藉著變得淩厲起來的刀鋒,才能與其對抗。

  「一日為師,終身為父。我不過是在完成師父他曾經的遺願——這樣有什麼問題嗎?」

  洛陽的大師兄說這話時,似乎在猶豫著什麼。

  風休息了一陣兒,那人與Reborn的話在他的腦海中交織纏繞著,讓他此時有些頭疼。究竟該追上去還是該放棄而回去,這都是個問題。

  就算剛剛才得知似乎洛陽那邊有點兒發展,可他想要殺死那位大師兄,更多的是為了避免這顆強力的定.時炸.彈的爆炸。

  能除掉的話,還是儘量早點除掉為好。

  風看了看旁邊沾上了一點兒血跡的刀刃,腦海中浮現出方才稍微劃到的對方的傷口。

  還有順著Reborn的話,臥床不起的洛陽。                        

  作者有話要說:

  【風覺得洛陽老了,還是會像現在的性格一樣。什麼都不會變。

  洛陽覺得風已經老了很久了。】


☆、十三

  洛陽的情況糟糕了幾天,才終於有了些好轉。

  從一開始的束手無策到後來的聽天由命,彭格列的醫師們到最後甚至產生了絕望的情緒——可一看自家Boss那似笑非笑的表情,他們就知道就算絕望也得繼續下去。

  好在Richer出乎Reborn意料地靠譜了一次,從她提供的小小的線索探索下去,觸碰到的是彭格列內部的秘密。

  既然是彭格列的東西,那就沒什麼更多的疑問了。醫師們手忙腳亂了一陣後,洛陽的昏睡不醒又讓他們遭到了彭格列九代的詢問。

  「是什麼原因?」

  「這……這個……」

  醫師的頭頭在九代那分明沒有惡意的語氣下,絲毫不敢有多餘的動作,「這位小姐的體質比較特殊——我們的確研究過它們的身體構造,可主要是針對它們的致死因素——有關修復的方法,可能還得給我們幾天時間。」

  他這話等於在說暫時沒辦法將她救回來。好在他們的Boss似乎沒有為難他們的打算,只是叮囑了一句「儘快」後,便回去跟旁人商量著其他了。

  這令彭格列的家族醫師松了口氣——緊接著繼續鑽研這些曾經研究過的,非人生物們。

  「彭格列研究過它們?」

  「算是吧,曾經作為敵對目標研究過。」Reborn倒是知無不言,「不過義大利……或者歐洲這塊的它們,更像是毫無理智的怪物,曾經還引發過範圍程度都不低的長達幾個世紀的大災難——跟現在的我們沒什麼關係就是了。」

  「……啊啊,那個啊……」

  風給自己的臉上貼了一張OK繃,平添了一些運動少年的活力。不過那略為老成的語氣又將這活力盡數打破,讓對話的物件覺得,果然還是那個風。

  他仿佛知道Reborn口中的大災難——畢竟那種事件,已經算得上世界級了。

  「作為刻意散播病毒的病原體,當時找到了一種特殊的金屬對付那些怪物。彭格列對其之後的研究中,用那特殊的金屬包裹著怪物的血液,製造出了一種特殊的子彈。」Reborn繼續解釋道,他從口袋掏出了一枚純金屬製成的玩意,「人類的血液中一旦混入了它們的血液,被那種金屬擊中的傷口,就會像狼人被銀器劃破的口子一樣,反復發作,無法痊癒。」

  「這樣的話,」風沒有猶豫,「我想Richer知道不少。」

  Reborn哼了一聲:「那種下水道裡瞎蹦躂的老鼠,正經的事情倒是什麼都不懂。」

  風不予置否。

  他已經有些天數沒回來過了,Reborn當時的警告似乎沒對他造成什麼影響——剛剛Reborn在彭格列九代旁邊才聽說了那位被Richer供出來的兇手倉皇地坐上飛機飛走的事情,風才姍姍來遲。

  帶著一身細細碎碎的傷口。Reborn倒是很久沒見過他這麼狼狽了。

  「看來我還是遲了一點,」風簡單處理過傷口後便要求他帶自己去找洛陽,「她已經醒過來了?」

  「與其說是遲了一點,倒不如說你一開始就不該走,」Reborn沒有回答對方的問題,反而批判了一下他的行為,「這樣子不但追不到人,連媽媽的貼心小棉襖都當不了了。」

  風把他的嘲諷輕輕推開:「比起追不到,沒有人能追應該更可怕些。」

  「那傢夥可不是沒人追。不巧,彭格列挺多人都吃那一口的,東方美女,」Reborn看著風的神色發生了一些變化,繼續輕飄飄地火上澆油,「還有加百羅涅那個……這幾天倒是每天都到,也不見他上課這麼勤勞過。」

  說著說著就來到了虛掩的門外。這裡說是病房又不像病房的裝潢,壓抑的色彩更像是藏匿的地點。Reborn率先推開門後,露出室內的空曠又令風感到了些許不適,不禁開始擔心洛陽在這裡待著,情緒會不會有些異常。

  很快他的擔心就變成了其他的東西。

  「……發生了什麼?」

  兩人還沒走進,便看見靠在對牆上的Richer挑起的眉毛,碰見了什麼有趣的事情的表情。她的視線直直往前,沒有分出分毫給推門而入的兩人。

  Reborn少見的有些不爽。他繼續走了幾步,瞥見的是日常倒在地上的迪諾。

  還有,從床上坐了起來,可頭頂著一個倒置玻璃杯的洛陽。

  「……」

  其實就算不問也能知道發生了些什麼,但眼下的氛圍太過尷尬,風姑且是問了一句——

  迪諾聽見這聲音,打了個寒顫。

  「其實也沒什麼,不過是那小少爺想給她端杯水結果踩到了自己的鞋子,然後就哇的一下——」Richer代替他回答了,回答的同時還雙手揮了一下,「聽說他是你徒弟?」

  言下之意不用她細說,都能嗅得出火藥味來。風還算認識Richer的,不單單是因為Reborn,還有另外一位老友的原因。

  想到這裡,他就難免聯想到之前才追殺過的洛陽的大師兄——說來他跟Richer倒是兩種截然不同的性格,前者對師父言聽計從,後者在老師變成了嬰兒後,曾有段時間瘋了似的追殺她的老師,絲毫不念舊情。

  風走上前去,示意Reborn把不知所措的迪諾拖出去,同時在桌上抽了兩張紙,跳上床邊,為不動聲色摘下頭頂水杯的洛陽擦拭著還未滲入棉被的水滴。

  至於已經形成了一灘水漬的部分——

  風望著她頸邊一路往下的變暗了的顏色,抬起的手一頓,旋即不自在地咳了一聲,方向繼續往上,幫她擦了擦臉頰上的水痕。

  「你現在感覺如何?」

  他輕聲問道。

  洛陽確實算是個東方美女,可就從前而言,內在完全沒有那股溫婉優雅的氣質,憑空減了不少分。可一方人有一方人的喜好,風仔細想想,她這種肆意妄為的性格,倒確實是這些義大利人會喜歡的。

  這很糟糕。

  風將擦濕了的手紙折起來放到旁邊的桌上,又抽了兩張出來。可直到他暫時是擦乾淨了發梢上的水珠,都沒有得到對方的回答。

  「洛陽?」他又喊了一聲。

  Reborn已經將迪諾給拖了出去,室內唯一產生緊張氣氛的源頭被掐斷了,空氣都清新了不少。對面那靠在牆上望著這邊的Richer不知為何沒有離開,見他問了第二遍,於是拍拍手提醒了一句:

  「她一醒來就在發呆,我之前說的那麼長一串兒話好像都沒聽進去。她是平時有起床氣?如果不是的話,這可不是什麼好兆頭。」

  她聳聳肩。

  洛陽的作息,幾個月下來風也有些瞭解——可從那些零碎的記憶中,竟然找不出Richer問題的答案。她總是早早便爬了起來,就算多睡了一會兒,也不至於會到昏天黑地的程度,風往往都選擇讓她自然清醒。

  所以有沒有起床氣,竟然無法回答。

  而且,起床氣是指……發呆?

  風含糊地應了她一聲,旋即將注意力轉回了洛陽身上。對方的視線隨著腦袋的偏移而移動著,剛剛才從放在床邊的水杯移到了跟她說話的風身上,眼中的情緒都沒有任何改變。

  「……」

  不知為何,風在這視線下有點兒害怕。他將剛剛的問題又問了一遍。

  「你現在還會痛嗎?……傷口,或者其他?」

  「……」

  「……那麼就先不管那些,有什麼話想說的嗎?」

  「……」

  「……說一個字也好。」

  風抓住了一根她的手指,試圖跟眼前這呆愣的洛陽溝通。對方的情況著實不能算好轉,頂多算是個醒來了。

  醒來後的情況反而更奇怪了。

  「我剛剛已經叫了醫生過來,現在應該快到了吧。」Richer朝他擺擺手,便準備從病房中離開,「不過是心理醫生,我認識的——風,你自己斟酌著一些,彭格列可不可信,我想你應該也知道。」

  她頓了頓:「我承認我是抱著些私心才救她的,畢竟被這一堆臭老鼠屎追著也難受。那位加百羅涅的小少爺倒是有心,只是行動力實在太差。在一個人痛苦的時候,沒人陪著是一件很絕望的事情,我能切身體會到她可能會有的心情。」

  Richer意味深長,仿佛回想到了什麼,一臉嫌棄的表情。她見風欲言又止,乾脆將剩下的話都塞進了他的肚子裡:「嚴格來說,你這種拋下她不管的行為是很糟糕的。」

  「我不覺得,拋下她的安全是什麼完美的行為,」風鬆開了洛陽露在外面的手指,走到床頭,回應了對面那名女子的指責,同時道謝道,「無論如何,謝謝你為她爭取到了一點時間,否則以彭格列雨守的速度,估計還未抵達,她就忍受不了了。」

  洛陽的承受極限在一種怎樣的水準,風很清楚。以他的瞭解,確實是Richer提供的線索,為她將死線後推了一些。

  Richer擺了擺手,旋即離開了病房。

  病房並不大,壓抑的氛圍完全無法用那扇小小的窗戶抬高幾分。風站在床頭思索了一會兒,旋即回頭,提出了想要帶她出去看看的想法:

  「這裡空氣太沉悶了,之後有位朋友會到,……然後我們出去走一走,怎麼樣?」

  又是一陣沉默。

  風打算將對方的沉默擅自當成默認。雖然她現在呆呆的樣子挺不錯的,可還是以前那活力滿載的生活態度比較能讓他放心一些。

  是有什麼心事嗎?

  「……我……」

  ……?

  突然聽見的聲音讓他放下了心中的思緒,全神貫注地投在了她的身上。

  「……長安現在怎麼了……」

  作者有話要說:

  【洛陽:你來遲了。】


☆、十四

  幾天未聽,她的聲音沙啞了許多。

  與男生在青春期的發育不同,她的沙啞更像是缺乏水分後拉扯著乾涸的喉嚨辛苦脫出的。幾天的時間,原本好好的一個人就變成了現在這樣,風原本做好的心理準備又被盡數擊碎,一點兒殘渣都沒留下。

  他想到了方才Richer的話語——又想到之前Reborn對她的警惕。彭格列一旦知道她跟曾經為整片大陸帶來災難的根源有所聯繫,又怎麼可能老老實實地救助她呢?

  就算她跟它們截然不同。

  「……你……」

  「我要去找他!」

  洛陽一把抓住了風的衣領。

  她弓著背,發白的雙唇微微顫抖著。眼中的恐懼從未在她身上看見過——看得出來,是因為給予她勇氣的存在突然就不見了。

  風望著她突而朦朧起來的雙眼、及眼角凝聚起來的幾粒水珠,一愣之後,突然間手忙腳亂起來。他抬起手,卻夠不著對方的臉。

  「冷靜一點,……」

  「我聽到彭格列的人,他們的談話了,」

  洛陽鬆開了抓著他衣領的手,雙手抱臂,宛若受到了驚嚇的松鼠,「我只聽得懂他們說的『怪物』。一句一個,每個人口中都有一個,出現了十幾遍。」

  「那些都……」

  「……對了,你之前去哪了?」

  突然跳躍的話題讓風的思維一時之間沒有跟上。可洛陽卻循著這話題繼續了下去:

  「現在為什麼又回來了?」

  急促的語氣反而更像是質問。

  風在猶豫要不要在現在提起她的大師兄——他看得出來,造成洛陽現在情緒不穩定的主要原因應該就是那人。洛陽對他的信任絲毫不亞於對於長安的依賴,這樣的存在帶來的傷害,往往是別人帶來的幾倍乃至幾十倍。

  可風完全不知道之前她跟大師兄之間有過的談話。

  「你也覺得我是那種非人的存在嗎?」

  風一愣。從那個「也」字裡猜出了點倪端。

  眼前的洛陽抬手擦了擦方才不爭氣的眼淚,旋即死死盯著風,那對眼中能清晰地看見倒映著的他的身影,以及不明確的情緒。

  他意識到自己現在應該說些什麼:「我……」

  「叩叩」。

  然後被敲門聲打斷了。他剩下的話語一噎,被硬生生地打斷。

  「打擾兩位一下,我的朋友到了。」Richer的聲音從門口傳了進來,那人就算沒有得到裡面的人的回答,也自顧自地推開了門,「這位元小妞醒來的消息我還沒上報給彭格列,那個沒用的小嬰兒應該也會壓著加百羅涅的少爺不說出去,……但是肯定瞞不了多久,如果不想她被彭格列運走研究,最好早點解決她現在的狀況。」

  她停了一下,冷笑道:「畢竟他們最喜歡這種雜交產物了。」

  Richer這種說話方式,倘若不是相熟的人,一般都不怎麼容易適應。風聞言便皺起了眉頭,又因為隨在她之後的人而松了開來。

  Richer找來的心理醫生……

  「誒?你是之前那個……」

  來人的注意力直接略過了略為小只的風,而投在了他旁邊的洛陽身上。那副平淡無奇的大眾臉上洋溢著迷之燦爛的微笑,減少了幾分房內的壓抑。

  這人風有點印象——是先前他在公園找到洛陽時,在她旁邊絮絮叨叨的人。

  「我就說這個位址有點熟悉,原來我之前來過一趟。」男人摸著後腦勺憨憨地笑了一聲。

  「你們認識?」Richer問。

  「之前我發現那姑娘躺在公園的長椅上,……算是第一發現者吧?」男人摸摸下巴,回憶著那時候的畫面,「現在看來臉色好了很多,好姐妹走了嗎?」

  已經跟他簡單描述過洛陽的毛病的Richer淡淡提醒道:「她聽不懂義大利語。」

  「……哦,怪不得……」

  男子點了點頭,一身便裝便走上前去,吊兒郎當的模樣一點都不像是一位嚴肅的醫生。風原本想留下來,直到Richer對他招了招手、加上這位男子的暗示,才不情不願地離開了室內。

  風一走後,洛陽的情緒就平靜了很多。她盯著這個突然闖入的男人,聽著他再開口後那怪腔怪調的語言:

  「你好,我是剛剛那位女性的朋友……聽說你很討厭她所以不願意跟她對話,我代替她來問問原因。」

  「……」

  洛陽冷眼瞧了他一會兒,與風不同,她對這人沒有一點印象。

  可那問題的答案也不是什麼無法說出口的原因:「聽不懂。」

  「……」

  男人無言以對。

  「沒想到是這麼……無聊的原因,我會代為轉告那位朋友的。之前都說了讓她多學點東西,她無論怎麼都不願意。」

  他頓了頓,開始新一波的自我介紹:「我是Kuner,之前情人節想要約你去玩結果失敗的敗者組的一員。那個情人節還真是寂寞啊——連塊巧克力都沒收到。」

  聽到情人節與巧克力這些字眼——儘管Kuner的發音並不標準,洛陽還是想起了一些當時的事情,有些害怕地咬著下唇。

  Kuner對此揚了揚眉毛。

  「不知道可不可以再邀請你一次——雖然情人節已經過去了,但是用來處理大拍賣的巧克力也有不少啊。」

  他一副極其渴望收到巧克力的模樣。

  一直都是他在那邊自顧自地將話題延續下去,等到他停下來時,活躍了幾分的氣氛突然就掉了下去。洛陽表情變化了幾分,幾分鐘的時間裡才從方才的害怕中回過神來,旋即望著面前的劈裡啪啦說了一堆無用的話的男人,口中拒絕道:

  「長安說總是一副笑眯眯的表情的人都不可信。」

  「……」

  Kuner指著他的表情:「這不是笑眯眯,這是笑嘻嘻。」

  「……」

  洛陽微妙地信服了。

  「這個房間太……讓人不舒服了。我們出去走走,怎麼樣?」Kuner指著那扇小小的窗戶,問道,「我會去得到許可的——外面的世界可好玩了。」

  聽見要出去,她動容了。可後面的許可又讓她感覺不太舒服、為什麼還得要許可才能出去?

  而且,她一點都不想被那些人知道,不想被他們得知自己的行蹤。

  那些當她是怪物的人。

  還有那個糟糕的傢夥。

  ……果然,是因為得知了她的身份後感到害怕了吧。

  她蜷起身子,靜靜地胡思亂想了一會兒。Kuner也沒有阻止她,只是在房間裡走來走去,偶爾透著門上的小窗戶望著外面的走廊,不知在想什麼。

  胡思亂想後自己的想法總會往著奇怪的方向發展,洛陽的面色始終變幻著,一會兒從壞消息想到好消息,一會兒又從好消息想到壞消息。Kuner打量著她的表情,覺得這真是個有趣的傢夥。

  還未等他記筆記,洛陽終於開口了:

  「我們溜出去。」

  一開口就是不得了的消息。Kuner想了想樓下戒備森嚴的彭格列,又想了想這三層的高度,再想了想那些跳樓沒摔死結果殘了半身的糟糕例子。

  這真是個瘋狂的傢夥。

  「好啊,你想怎麼溜?」

  -

  「那個人,真的是個醫生?」

  站在門外的風靜不下來,三番兩次想要推門而入。裡面沒有絲毫動靜傳出,讓他頗為擔心。

  「當然,還算是個口碑不錯的醫生,」Richer從剛剛開始就一直盯著腕上的手錶,仿佛馬上就有什麼事情要辦,「就是過程有些驚險的成分在內。」

  「……驚險?」

  這個詞語一旦跟治療擺在一起,任何人剛放下的心都會被瞬間吊了起來。

  「我也不太清楚,似乎是說他很會調動病人的消極情緒,俗稱戳傷疤。」 Richer想了想,「然後就一直撩——總之他得手率挺高的,無論男女。」

  「……」

  話題是怎麼聊著聊著就變了的,風不太清楚,不過他明白這個醫生很不靠譜。

  可眼下他也不知道其他的能說中文的醫生、也不能放心地交給彭格列處理。洛陽之前明顯是受到了他們的驚嚇,要是再讓那些人在她眼前出沒,估計會出事。

  況且那些研究學者對於未知事物的狂熱,是他永遠都無法猜測到的。

  風回想著剛剛洛陽由此之後脫出的針對自己的話,總覺得她在胡思亂想些什麼。然而對話被打斷了無法繼續。

  但願不是什麼壞的方面的聯想。

  「……我先去聯繫一下別人。」

  他剛打算離開一會兒找個電話通回大陸,幫洛陽先問問長安的狀態。面前一直盯著表的Richer卻突然抬起了頭,視線看向了風背後的門扉。

  她警惕道:「有聲音。」

  「?」

  「落地的聲音。」

  她不顧還站在門前的風,一腳踹開了並沒有上鎖的房門。似乎給彭格列造成財產損失是她的樂趣。

  這麼點動作當然不可能影響到風。他往旁邊躲了下,在Richer之後走進了剛剛才離開的房間。

  空無一人的房間。

  特別是敞開的窗戶與被風揚起的窗簾,特別有逃脫密室的感覺。

  「……幹。」Richer暗罵了一聲,五指掏進自己的發間,揉了揉腦袋,「他又開始亂來了。」

  「看樣子,我現在得追上去了?」風在房間迅速逛了一圈兒,沒看見原本在屋內的兩人的身影。

  「那傢夥怎麼可能有能力從三樓跳下去,我估計主謀是那位小姐。」Richer鼻子裡哼了哼氣,「你自己琢磨一下她在想什麼,看著辦吧。」

  「……」

  風沉默。

  他不太喜歡選擇題。                        

  作者有話要說:

  【Richer的樂趣是給彭格列造成經濟損失。

  以及給Reborn造成煩惱。

  當然她不知道,她的存在本身就是R爺的煩惱╮(╯▽╰)╭】

TOP

☆、十五

  換季中的城市面貌,總是異常的活躍。

  只是這活躍的氣氛跟如今的洛陽相比有些格格不入。

  「話說回來,」Kuner倒是挺喜歡這種人聲鼎沸的感覺的,他帶洛陽走了一間又一間服裝店,在對想要報警的店員的暗示下,成功讓對方換下了那身看著就不舒服的病號服,「你的身體真的完全沒有問題——了嗎?」

  一路上他提出的零零碎碎的小問題,都只得到了對方是或否的簡單回答。洛陽低落情緒的原因他大概能猜出幾分,卻礙於對事情瞭解過少,而不明確。

  「之前真的嚇了我一跳啊,小女生那樣躺在公園裡——還是人流量那麼少的公園。要不是我當時想出去買點兒巧克力送給自己,估計都發現不了你,」Kuner的話在某種意義上說得特別令人心酸,「那時候究竟發生了什麼?」

  「……沒什麼。」洛陽拒絕回答。

  城市的街道似乎是千篇一律的,在那統一過後的店鋪牌匾下。寬敞的街邊佈置了供行人休息的長椅,位於店鋪旁,兩旁被花壇圍繞,不時有熱戀中的情侶在打情罵俏,也算是構成了一副特別的景象。

  洛陽偶爾看著他們,偶爾又看向店鋪內的工作人員。視線的落腳點往往都很隨性,看不出停留在她腦海中的究竟是些什麼。

  被拒絕的Kuner絲毫沒有洩氣,可迎面走來的一人讓他一愣後升起了不妙的想法。他推了推洛陽,堵在了走來的人與她之間。

  「……嘿,沒想到能在這裡碰見你。」

  沒想到隨便走走都能碰見彭格列的人。

  他無奈地看了眼說是要「偷偷溜出去」的洛陽,繼而將目光移到眼前高大的男人身上。對方眼角的一道傷疤還是在訴說著他曾經的魯莽——只是經過時光積澱後多了幾分冷靜。

  彭格列的雨守,沒想到是會在街上瞎晃悠的人。

  「我先解釋一下——這只是在工作中。希望你能稍微幫個忙,保個密啥的……這小姑娘現在情緒不太穩定,要是一下子被惹急了,也不知道會做出什麼來。」他跟誰都是一副自來熟的模樣,上前便勾肩搭背,偷偷地說道,「成嗎?」

  不等雨守回答,他馬上回頭笑著對洛陽說道:「這位是我的一個朋友,沒想到能在情人節後偶遇還是單身的他,真是讓我感到了一絲安慰呐。」

  「……」

  「他現在還有事,我們繼續逛逛吧。」

  Kuner笑嘻嘻的模樣加上他的這幾句話,根本就不像是在工作中的樣子。他朝雨守打了聲招呼,回身拉著洛陽便離開了。

  雨守Brabanters望著他們離去的背影看了許久,思路還沒從「在醫院外碰見洛陽」這點回過神來。

  突然,又一個戴著墨鏡的小嬰兒從他面前走了過去,手中還捧著個巨大的電話。些許是在人潮中站定的Brabanters太顯眼了,他停下來看了他一眼,旋即微笑著打了聲招呼。

  然後繼續往前,腳下的路線顯然是再前面那對宛若情侶的兩人走過的。

  「……」

  這詭異的畫面讓雨守沉思究竟發生了什麼。

  他的沉思當然不會為早就拐過一個拐角口往奇怪方向走去的兩人得知、就算他現在在Kuner的有意提起下,成為了他口中的話題。

  「這麼說來,我來的時候有聽說過一點兒消息,聽說是彭格列雨守帶回來的東西,才讓你身體好轉的。」他摸摸下巴,「有點好奇啊,究竟帶了什麼東西回來。……倒不如說,你跟彭格列的雨守很熟嗎?」

  答案當然是否定,從剛剛洛陽沒有懷疑他的說辭就能看得出來。

  「那他是怎麼在不認識你的情況下,帶回來正確的東西?」

  太過複雜的東西,在Kuner薄弱的語言能力中無法明確描述出來。可看洛陽陷入了沉思,就明白她肯定理解了自己的話。

  ……她倒是沒想過這茬,因為壓根就沒人跟她說過治療過程。

  洛陽從頭到尾只知道自己的傷口無法痊癒——然後被彭格列用特殊的方法救了回來。期間的曲折自然什麼都不清楚,印象當中的唯有失去意識前那些醫生視死如歸的表情。

  彭格列的雨守,她確定自己沒見過這號人物。

  「我從Richer……啊,就是剛剛帶我進去的那個美女身上知道了一些,不過瞭解的並不全面。看你現在似乎也不是特別清楚的樣子,」Kuner在街邊給她買了一個白色的霜淇淋,在周遭還未完全升溫的溫度下不是那麼容易融化,「不如我們交換一下情報如何?」

  Richer告訴他的確實不多,他能感覺出來對方隱瞞了很重要的一點。至於隱瞞的原因,很可能是為了保護眼前的小姑娘。

  那人雖然一開口就是不怎麼好聽的話,可Kuner與她相識多年,很清楚她心裡的那些小九九。

  眼見洛陽不太情願地點頭答應,他就明白事情差不多了。

  -

  他找了個僻靜的地方坐下。

  霜淇淋在這種涼風撲面的天氣裡食用確實能讓人大腦清醒,可凍過頭了感冒了也不太好。為了避免被Richer跟那小嬰兒追著打,他在一家奇怪的店買了瓶熱牛奶。

  「剛剛碰到了個奇怪的店主,」他坐在洛陽身旁,「好像也是個中國人,戴著大墨鏡跟奇怪的帽子,一副報警了也不冤枉的可疑模樣。」

  這隨口一調侃,沒什麼實質性的意義。兩人在攛掇中選擇街邊小公園坐下的原因自然是為了傾聽洛陽好不容易的開口,而不是討論那可能馬上就會被員警帶走的店主。

  洛陽的話匣子打開的很快,就是說的內容有點兒不清不楚。些許是Kuner特地找的這個環境讓她產生了幾分懼意與焦慮,她不時地望向周圍,警惕著什麼。

  Kuner站在她面前擋住了她四處漂移的視線。

  周圍的環境與之前那個有點類同,卻不完全一樣。最主要的是這裡還是有點兒行人的,能給人些安全感。

  至於這安全感究竟有沒有用就得另說了。

  「等等,怪物?」Kuner聽了半天,突然抓住了對方口中令人在意的一點,「這樣稱呼一位女性還真是沒禮貌——雖然我也覺得能扛得起我這樣的身材從三樓跳下去的人,確實有點厲害。」

  剛剛在他猶豫不決要不要跳窗而逃的時候,就是洛陽從後面推了他一把,然後扛著他穩穩落地。一連串的動作在一瞬之間發生,他還沒來得及受到驚嚇,就被「被女人扛起來」的不爭氣的事實給擊中了。

  「我想應該不是那些原因。」

  「我倒是想不到其他的原因了,」Kuner聳聳肩,「不過,你也不用在意——你們那國家我不清楚啦,但是義大利的怪物、特別是跟黑手黨有關的,不少呢。」

  「……」

  「我聽說過的那幾個小嬰兒就不說了,就像那個彭格列內部也有不少違背常理的事物存在。一兩個怪物而言,……」

  Kuner說到一半突然卡殼兒了。他想到面前的人在Richer口中,是連彭格列都應懼怕的存在。

  這個事實讓他的後半句話吐的有些艱難:「不算什麼。」

  「……」

  洛陽聽著有些動容,卻沒有再多說了。她想說的都已經告訴了面前這位第一次見面的男人,無論他究竟是誰。

  「那就不說這個了。我們來說說那個罪魁禍首,……哦,聽上去你那個大師兄聽上去還真是糟糕。」他說道,「不過,因為一個人而一蹶不振的你也挺糟糕的。」

  「我沒有。」

  「像個小孩子似的爭有沒有,就已經是了。」

  Kuner在她面前蹲了下來。那張毫不引人注意的路人臉上唯一的亮點就在他碧藍的眼睛上了。雖然一路上走過來能看見不少,可沒有一個人能像他這樣清澈。

  洛陽猜這大概就是她莫名其妙地就相信了對方胡言亂語的原因。

  「彭格列我不清楚,但是Richer那傢夥,別看她表面上那副不冷不熱好像看不起全世界的樣子,應該還是很想給你搭把手的。還有剛剛那個瞪了我好幾眼的小嬰兒,說真的他瞪著我的表情還真可怕。我們這邊的人跟你可能有點兒差距吧,……但是他們都是一群不會因為別人而沮喪或者興奮的傢夥。」

  他咧嘴一笑,拍了拍她的腦袋。從一旁的椅子扶手上撿起剛剛拎回來的另一瓶溫牛奶,小小的抿了一口。

  「因為就算跟一個人鬧翻了,還能找到其他的關心我們的人。」

  「……要是所有人都因為同一個原因而疏遠了呢?」

  「我想那不太可能。就算是殺人魔都肯定有朋友存在——世界上不可能找不到跟你的三觀相同的人,況且我覺得我們就挺投緣的。」

  Kuner將牛奶瓶子放了下來,摸摸剃乾淨了的下巴,「況且疏遠的原因,跟你那大師兄一樣是因為那層莫名其妙的怪物?……不太可能吧,就那個小嬰兒而言,他自己在我眼中就是個怪物了。年齡倒退的怪物。」

  「……」

  「所有的,我……」

  他也不知從哪裡來的話,總是能找到在洛陽聽來有些微妙的話題。可眼下的話題幾乎是還沒開頭就戛然而止。洛陽抬眼看了站起來的他一眼,只見對方捂著肚子,面上出現了略為難看的神色。

  「……我去上個廁所。」

  他拎著眉頭,匆匆留下了一句話便往這小公園的路標指示的方向走了。事情發展得太快,讓洛陽都沒反應過來對方究竟出了什麼事情。她低頭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熱牛奶,再往旁邊擺在扶手上的牛奶看了眼,好像微妙地知道了一些。

  扶手上的牛奶還滿滿當當的,就是被喝了一口而已。白色的表面反射著外界的光線,同時將遠處走來的小嬰兒也清晰地印在了上面。

  「……原來下藥這麼簡單。」

  風一臉坦蕩,「各方面來說,都挺方便的。」

  洛陽盯著他的坦坦蕩蕩,嘖了一聲開口:「我不記得你是這種勝之不武的人。」

  風沉默了兩秒,旋即輕笑著繼續說道:「你果然……」                        

  作者有話要說:

  【無可奈何的風,幹起了跟蹤的可恥勾當。

  跟蹤就算了,還下藥。

  洛陽對此表示自己的不屑。

  風:我也感覺很絕望。】


☆、十六

  風在洛陽身邊坐了下來。

  他原本還想再說些什麼,或者是還想再問些什麼,可是洛陽對他的態度有些微妙。在風剛坐下來的時候,她便把頭撇了過去,往邊上挪了一點。一副很不情願見到他的模樣。

  風無奈的笑了笑,把身邊還是溫熱的牛奶瓶子放在手心,準備扔掉:「剛剛一回頭就沒見到你,原來是在這裡。怎麼,不喜歡那個房間的環境?」

  「沒怎麼。」洛陽悶悶地哼了一聲。風的角度看不清她的臉,卻能想像的出來她如今的表情。

  風又往她那個方向靠近了一些,洛陽聽見了這邊的動靜,不情不願地又挪了一挪。

  眼見再這樣挪下去不是件事,風想了想問道:「你跟剛剛那個人……跟他說了些什麼?心情好了些嗎?」

  「沒說什麼。」洛陽就是不願意跟他對話。

  這拒絕的模樣讓風稍微有點傷心,不過相比之前,她的狀態確實是好了許多,至少願意跟他開始正常的對話了。他開始思考給剛剛的Kuner下藥的正確性。

  是不是趕得太早了……應該再讓他待一會兒?

  不,剛剛已經開始動手動腳了,如果再讓他呆下去,後果不堪設想。

  兩人便這樣安靜的坐在那邊坐了好一會兒。眼見快到正午,風想到洛陽之前嚴格恪守的用餐時間,便問道:

  「肚子餓嗎?」

  「不餓。」洛陽就是不願意正面看他,只是很可惜,她的肚子很不爭氣地叫了起來。

  也是,之前好幾天她的身體都處於休息狀態,只能靠打點滴來維持體內的營養。如今醒來了,會感到饑餓也是應該的事情。

  風又開始

  思考剛剛放任Kuner給她吃霜淇淋的正確性。

  「我在附近有認識的中餐館老闆,他那邊味道還挺正宗的,我帶你去吧。」風想起以前曾經認識的一些人。

  「你說的是那些戴著大眼鏡跟奇怪的帽子、一副被員警抓走也不冤枉的人嗎。」

  洛陽的聲音帶著奇怪的內容輕飄飄的落下。風聽見這突然而來的長句後一愣,仔細想了下,大眼鏡跟奇怪的帽子?

  他想到了剛剛自己的裝扮。

  ……果然給Kuner下藥是正確的。

  看見他奇怪的面色,洛陽便知道了答案,她那縮起來的背影又動了動:「不吃,窮。」

  「沒事,你可以把那個老闆吃窮。好不容易身體有了好轉,就好好養養吧。」風從長椅上走了下來,他落到落陽面前,抬頭望向一臉彆扭的她,「忘了告訴你了,我剛剛聯絡到了長安。」

  這個話題明顯比剛剛的什麼中餐店更吸引洛陽。她唰的一下抬起了頭,墨色的眼睛中充滿了催促的情緒。

  「……他還好嗎?」她就差沒有跳下來,抓著風的肩膀詢問了,「……大師兄……他說長安已經死了。不過後面我聽他的語氣應該是還活著,……我想回去。」

  眼見原本情緒恢復正常的洛陽在這個話題下又開始失神了。風一愣,組織了一下語言,安撫道:「他好像已經恢復了幾成。他原本有些話想要對你說,但是因為時間問題……他的事情之後再說,我們先去吃飯吧。」

  他頓了頓,繼續說道:「要是營養跟不上就糟糕了。」

  營養不良也是個他比較擔心的問題。根據他多年來的經歷,如果空腹吃了什麼糟糕的玩意兒,不出半小時必定會出問題。

  洛陽在長安這個話題的驅使下,顯得有點聽話了。她點了點頭,答應了風的要求,卻就是不願意與他對視,仿佛他是什麼跟剛剛那個Kuner一樣糟糕的人。

  這樣想想剛剛那個去廁所的……哦,還有其他一些路上碰見的小尾巴,應該都快到了吧。

  他想到方才碰到的彭格列的雨守。

  彭格列的雨守跟這位醫生似乎是老相識,也不知道當時醫生跟他說了些什麼,但他肯定不會善罷甘休。洛陽的出逃,現在多半已經被彭格列知道了,算算時間,再不離開他們差不多就快到了。

  想到這兒,風又望向洛陽。他剛剛還沒說完的話,似乎已經因為得到了肯定的答案,而沒有必要繼續說下去了。

  洛陽她肯定什麼都知道了吧。

  她是什麼時候開始就知道的風也不太清楚。可自從來到了義大利,他就越來越有這種想法,直到剛剛洛陽的那句話讓他確信了這種感覺。

  至於知道了一些什麼……

  他是風本人的事,肯定是毫無疑問了。

  而其他的……像是長安為什麼要把她送到義大利來的事。可能只是有些猜測吧,畢竟從頭到尾她都沒有接觸到事情的核心。

  長安那個人,從來都不告訴她任何事情。

  似乎是因為這樣,才導致了她的不安。

  這兩個人,實在是有些麻煩。

  特別是長安。

  風怎麼都不願承認最麻煩的其實自己面前的這人的事實。

  「沒想到你會是這種要脅別人的人,」洛陽站站起了身,剛剛換了一套新衣服,讓她顯得有些明亮了,「我不想吃中餐,想吃點新奇的東西。」

  「不同場面不同需求,」風笑著回答道,旋即好奇地問了一聲,「新奇的東西,指的是?」

  他想知道洛陽口中新奇的東西會是怎樣的。

  「巧克力吧。」

  「……」

  「剛剛那個人說這幾天巧克力在搞特價,看在剛剛他給我買了一套衣服的份上,還是送他一塊吧。聽說沒收到巧克力的都是敗者組的人?」

  洛陽似乎對這身衣服很滿意。她拍了拍袖子,抓住了這駝色的袖口,轉了一圈。

  她喜好的顏色風早就一清二楚,無非就是一些樸素的色彩。可她總是能把樸素的色彩穿得異常靚麗,這大概也是一種天賦吧。

  不過此時更令風在意的不是那些那些新衣服,而是在於她要給那個人送巧克力。

  那個得手率很高的、看上去就老不正經的男人。

  風在思考剛剛為什麼不多摻一點藥進去。

  而且敗者組這個詞完完全全的戳中了他的心聲。他想到之前想要誘拐洛陽去買巧克力的事情——雖然那件事情最後好像失敗了。

  「那個就當成餐後甜點吧,我們先去吃一點正餐。」風坦蕩蕩地站在面前給她帶路,「巧克力的話確實是在處理甩賣,待會我帶你去買。除此之外呢,你想吃什麼?」

  「……」

  洛陽摸著下巴打量了他一會兒,「那我們去喝點酒吧。聽剛剛那個人說,這樣發育的會比較快一些。」

  風沉默。這一連串聽起來就不正經的玩意兒,剛剛那個醫生到底跟她是怎麼交流的?

  「你發育的已經很好了。」他強調。這前.凸後.翹的,再發展下去就是不可說了。

  「那你呢?」

  風被這話噎了一下。

  「之後我們再詳細探討一下,關於嬰兒的事情。」洛陽揉了揉額頭,望向公園門口出現的那一匹黑色的人馬,「聽說這樣的嬰兒有七個?這比改.革開. 放前的老母親們還能生啊,你的親娘到底是誰?世界之母?」

  剛剛Kuner嘰裡呱啦的說了一大堆,幾乎是把家底都掏出來了。洛陽也由此知道了不少在義大利發生的那些莫名其妙的事情,而風變成了嬰兒、似乎也容不得她不相信了。

  就算明明不想去相信。

  洛陽是個嫌麻煩的人。

  她一直都覺得,思考是很累人的事情。特別是以她的智商來說。她比較喜歡用暴力解決的、能用武力支配的麻煩。像是面前上門來挑事兒的彭格列。

  他們在兩人的面前公園的門口出現,不多不少,正好能將他們包圍的程度。

  至於究竟能不能將他們包圍,就得看他們的實力了。

  「Reborn好像沒有一起跟來,大概是時間來不及,」風簡單掃了一眼那邊,問道,「彭格列的守護者一直都不怎麼好對付,就讓我來吧。」

  「你個小娃子就跑那邊去跟那可愛的小姑娘玩玩泥巴,說不定還能給我掙個童養媳回來。」

  洛陽拎起風的衣襟,在自己眼前晃了晃。無論是語氣還是神色都看得出來,她似乎已經從剛剛的糟糕的狀態中脫離了。只是渾身還蔓延著一抹焦躁,而這往往會帶來一些不必要的麻煩。

  特別是在眼下這分秒必爭的時刻。

  「之前沒能保護得了你,現在就讓我掙點面子回來吧。」風輕輕地從洛陽手上掙脫,穩穩地落在了地面上,「而且童養媳,養了八年還不夠嗎?」

  「……」

  洛陽原本想抓住他往後面一甩,聽這話又怔在原地,沒有了動作。她仔細想了想,怎麼都覺得這句話說得有些不對勁。

  「……等等什麼童養媳?等等我不記得有這回事啊?……喂,等等?你給我等等!」

  洛陽的腦子還沒有繞回來,但她就是覺得不對勁。於是她朝著後面那個沙坑裡的小女孩一指,「我跟你說,童養媳我只認那個小姑娘!」

  「什麼小姑娘?那不是個男孩子嗎?」

  久違的前去廁所的Kuner的聲音突然從身後傳來。

  他面上的狀態比剛才好看了許多,但總體而言還是有些憔悴了。他在那個沙坑裡的小孩與已經迎上那位熟悉的老友的嬰兒之間來回晃了晃,最後視線落到了洛陽身上。

  「你們在討論什麼童養媳?話說這是個什麼情況?我就是去上了趟廁所……哎?那邊那個小嬰兒長得怎麼那麼像那個奇怪的店主?」

  他說著說著,肚子仿佛又痛了起來。

  「哎……既然這個小嬰兒在,那我就暫時先離開了,這是我的電話,如果要寄巧克力歡迎再打個電話給我啊!」

  Kuner留下這句話,便又往遠處跑去了。洛陽手上拿著個剛剛手抄下來的紙條,不知如何是好。突然一道火花從面前閃過,紙條被一顆子彈擊中,白色的中央出現了一道燒焦的痕跡,一串聯系起來的數字也因此碎成了兩半。

  洛陽抬手看著手上的小皮條,通過那個燒焦的洞,望見了那邊用槍口指著這邊的一人。

  長得有點眼熟,有點像她剛剛跟Kuner一起行動的時候,在路上碰見的那位老友。

  好像有聽說……他是彭格列的……守護者?

  想到彭格列便是一串不好的記憶,洛陽將手上的紙條往旁邊一扔,望著在人群中閃現的那個紅色的身影,摩拳擦掌地便準備上了。                        

  作者有話要說:

  【洛陽指著風:敗者組。

  風:你不是?

  洛陽:我不是啊,之前收到了大師兄給我的巧克力呢。

  風:……什麼時候!?

  洛陽:對啊還是他親手喂給我吃的呢。這怎麼想都上不成敗者組吧。

  風應了一聲,順便掏出了自己秘密的小本子。】


☆、十七

  彭格列九代接到電話時,是驚訝的。

  「他們說Brabanters被敵人抓為人質了……」他沒有掛斷電話,而是面色複雜地望向了旁邊的Reborn,「他們口中敵人是洛陽?怎麼回事?她什麼時候醒來的?」

  九代對這件事情可謂從頭到尾都不知情,他甚至連洛陽是什麼時候醒來的都不知道。

  旁邊的Reborn在那玩著不知道誰送他的魔方,口中輕輕的念著:「大概是今天早上吧。知情的人都被Richer給處理掉了,再不然就是其他人沒有報告給你,畢竟他們想暗中處理掉這件事情。」

  「暗中處理?」

  「彭格列的那些研究學者們總是在蠢蠢欲動呢。」

  話不必多說,九代明白了他的意思。

  彭格列從他接手開始就一直都很亂。雖然在他剛接手的那陣子,已經處理掉了不少反對派,可如今還有些殘黨,仍然在暗中活動著。

  他無法將它們完全處理掉,只能暗中觀察,在他們即將踉成大禍的時候,再幹預他們的行為。

  只是偶爾這也會令他鬧心,畢竟同是一個家族的成員——卻因為志向不同而起了偏差。

  「不過為什麼Brabanters會跟他們一起行動?」九代發現了這個問題,「他們已經是少部分了,守護者們現在應該……」

  「誰知道——」Reborn完成了手上的魔方,那一面面相同的顏色讓他心情舒暢了許多,「這個可能性就很多了,也許他在路上恰巧碰見了逃走的洛陽,來不及報告就追了上去,或者是被那些人誤導。他們偽裝你的命令可不是一次兩次了。」

  Reborn的話很有道理。九代沉吟半晌,將手上的那份檔放下,對著電話的另一端說道:「控制住場面,不要傷害洛陽,如果有那些人出現,儘量去制止……」

  「不應該是不要傷害她,」Reborn輕輕的插口道,「她比那些人加起來的戰鬥力還高,你忘了她已經挾持了雨守作為人質嗎?這估計還是風從中調解的結果。現在先讓他們撤退吧,那些願意繼續糾纏那人的,就讓他們繼續玩吧。」

  「……」

  他的這份評價不可謂不高。九代思考了一會兒,最終還是循著他的建議去做了。

  —

  只是挾持——這確實是風從中調解的結果。

  洛陽下手一向直擊要害。她討厭磨磨唧唧地行事,再加上長安告訴過她,出其不意最為致命——她也就循著這種行為方式,當了這麼多年的殺手。

  「……然後呢?」她用力按下手中的Brabanters,對這留有餘地的行為方式感到不滿,「現在該怎麼突破,不將他們全部都殺了,怎麼可能溜走?」

  「這種時候還是稍微手下留情吧,彭格列畢竟還是個大組織。不然到時候我們離開也困難。」

  風比起她顯得更有人情味,他輕飄飄地立在了Brabanters的面前,問了他兩個問題:「你來這裡是奉了九代的命令?還是你擅自的行為——這些可能關係到我對彭格列的態度。」

  他頓了頓,繼續說道:「我記得你們的boss還挺信任他的守護者們的,如果他知道你們做出了這種事情,……」

  被女人擒住這種事情,無疑是丟人臉面的。可Brabanters掙紮了好一會兒,還是只能感受到實力的差距。

  他明白了洛陽確實是個強者,能夠與Reborn相媲美的強者。

  甚至,這還是她大病初愈後的水準。

  這就是怪物。

  「……那邊的,是彭格列的研究部門。」Brabanters輕聲開口,「boss要改革彭格列,首先要處理的就是他們,所以我們不能把他們踩得太低,就只能——」

  「他說什麼呢?」聽不懂的洛陽問道。

  「他說剛剛那人在街邊買的牛奶看上去不錯,問你那個老闆在哪。」

  「那老闆估計被員警抓走了吧。不過我這還有一瓶,要嗎?」洛陽挑了挑眉毛,甩了甩手上的牛奶瓶子。

  她手上的力量越來越大,仿佛要將Brabanters的手臂給扯下來。這等酷刑曾經也不是沒有經歷過,後者隱忍不發,只是額角的冷汗與咬緊的牙關在顯示著他的痛楚。

  風沒有與彭格列作對的打算,輕聲笑了笑,對他說道:

  「我不管你們彭格列究竟在謀劃些什麼,也不管你們在經歷些什麼,你們的興盛、衰敗、發展都與我無關。但是不要把事情牽扯到我的身上,或是我關心的人的身上。」

  他苦笑了一聲,「雖然現在動手的好像是她……,不過我想,把彭格列玩壞的方法,好像不止一種。」

  Brabanters看著落在了自己面前的那個牛奶瓶子,與鬆開了手的洛陽。他感受著雙手被解放後短暫的無力,在原地大喘著氣。遠處的家族成員已經看出了洛陽的難以對付,上前將他扶起的同時商討著追趕的手段。

  Brabanters阻止了他們。

  「不要追了,我們不是他們的對手。」

  「但是——」一位年輕的身著白大褂的男人大聲吼道,「這樣的機會只有一次!那是個多麼完美的樣本,只有掌握了最新的技術,彭格列才能走在黑手黨的前沿!」

  「一切聽從boss的命令。」Brabanters視他的話為無物,在剛剛恢復了一點後,便從口袋中拿出了手機,「你們不要輕舉妄動了,我去詢問boss的意思。」

  身旁的人臉上帶著憤懣,卻不敢再多有動作。

  因此走出了許久後,洛陽回頭時發現身後無人追趕,感到很奇怪。

  「剛剛那瓶牛奶真的那麼好喝?」她還沉浸在被風矇騙的話題當中。

  「不清楚,我沒有喝過。」風睜著眼睛說著瞎話。

  義大利的人們似乎早就習慣了黑幫火拼的畫面,在彭格列佔領了公園後,他們頗有秩序地離開了這裡。這種時候總會有幾個落網之魚會沒有覺察,因此在見到從內走出的兩人後,也無人投以更多的目光。

  「我們直接去機場吧。」走到一半時,風突然停下了腳步。

  「……?」

  「你不是想回去嗎?」風問道。

  原本他只是因為洛陽的說辭,才對彭格列抱有偏見。如今看來,Richer說的那番話並不是沒有道理,彭格列的確很亂。他不願意讓洛陽成為那種組織內鬥的犧牲產品,受到波及也不行。相較之下,還不如滿足了她的願望。

  雖然他當時並沒能完全除掉洛陽的大師兄,可已讓他實力大減。在中國有長安照顧,怎麼想都比在義大利這異國他鄉的要好些吧。

  「你不是不希望我回去嗎?」

  「……有嗎?」洛陽這句莫名其妙的反問讓他一愣。

  「你一直都在千方百計地阻止我,不想讓我知道國內的消息。」洛陽指出,她的眼中一片明瞭,「長安究竟是什麼時候……大師兄既然都已經出現在了義大利,應該是很早以前的事情了吧,這些你完全都沒有告訴過我。」

  「……」

  「而且來義大利的原因……我不相信你會在什麼都不知道的情況下,答應帶我來到義大利。……所以這就變成了,你什麼都不告訴我。」

  她越說氣勁越大,胸膛的起伏伴隨著她呼吸的急促,還有那抱怨似的腔調。

  「我不記得你是這樣的人。」

  這個句式頗為熟悉。風對她剛剛的那段話無可回答,便好奇地問了聲:「那你覺得我是怎樣的人?」

  「……」洛陽想了想,話題成功被他帶偏了,「卑鄙。」

  「……」

  風的額角流下了一滴冷汗。

  「無恥,下流。」

  洛陽還在繼續。

  「撩完就跑,沒有半點兒責任心。」

  「……」

  「總是到處搭訕,想要擁有整個後宮。」

  風眼角一跳,他怎麼沒有過這段記憶呢?

  「連男的都不放過,當年的武林盟主被你迷的不要不要的。」

  「……」

  「那是我當年的偶像!」洛陽的語氣突然兇狠了起來,「你竟然讓我知道了我偶像不可告人的秘密!」

  「……」

  這一連串就沒有幾個好的形容,風隨著洛陽的話在腦海中找到了丟失已久的記憶——還有一些他並不想回憶起來的記憶。

  這麼說來,那時候洛陽成天跟在他身後?

  風陷入了沉思。他知道有段時間洛陽一直跟著他,可沒想到那麼早就開始了。

  這麼說來,那時候背著洛陽說的那些話,……她都知道了?

  「……而且當時是誰說的我,很、……」

  洛陽的語氣正處在高昂處,卻突然想起來令人害羞的回憶。她少見地紅著臉撇過了腦袋,就是不願意直視風。

  她嘀咕著將後半段話給補完了。末了拍了拍臉頰,將情緒恢復了過來。

  「……總之就是,當時明明說了那麼多,最後還是什麼都不說就跑了。」

  「……」

  不,他不知道你那時候就在旁邊。

  「然後回來的時候還變成了自己的兒子。」

  這句話是多餘的。而且也找不到邏輯。

  「變成了會用陰險手段的人。」

  他一直都精通三十四種暗器與大部分毒.藥,只是以前沒有必要使用。

  「現在臉圓滾滾的,長得也一點都不帥了。」

  放心,以後會長回來的。……大概。

  眼見洛陽還要繼續——風在她停頓的時候打斷了她,不知道該為自己牽起這個話題感到欣慰還是悔恨。

  「你可以用一輩子的時間來認識我,洛陽。」他抬起頭,說道,「現在的話,還是先帶你回家吧。」                        

  作者有話要說:

  【採訪

  風當年到底說了些什麼?

  風:就是一些,……當年十幾歲的小孩子能強到她那種地步確實少見,就是誇了一兩句而已。

  只有誇了嗎?

  風拒絕回答該問題。】

TOP

☆、章一

  洛陽她似乎沒有家。

  或者說,她的家絲毫沒有家的氣氛。

  洛陽無論住在哪兒,都像是一場短途旅行。住過的地方,她的東西正是總是整整齊齊地堆放在一個角落裡,一個大包就能帶走。

  「你當時為什麼不去跟長安一起住呢?」風問道,「那樣也好有個伴,你不是挺喜歡他的嗎。」

  「要是這樣打擾到他找嫂子,那樣不太好吧。」洛陽意外的很明事理。

  風無奈地笑笑,他不覺得那個滿心都是洛陽的傢夥會去給她找什麼嫂子。其實他感覺的出來,長安根本不把人類放在眼中,無論是風還是大師兄。

  他對自己是怪物的觀念比起洛陽要更為嚴重。——畢竟與洛陽不同,他從小是在父母的怪物的對待下,揣著陰影長大的。

  也因此他對洛陽的執念才會那麼深。

  只是不知道,這究竟會帶來好的還是壞的影響。

  「而且長安似乎不是那麼想跟我住在一起,」洛陽仿佛回憶到了什麼,她的語氣聽起來有些低迷不振,「他想要辦的事情,我從來都不會去特意阻止,但只有這個,只是在我一聲拒絕下,他就放棄了。他肯定也不想與我住在一起吧,怕透過我看到些什麼。」

  至於看到些什麼,就不是她所知道的範疇了。想到這兒,她望向風——她覺得他可能知道一些□□。

  風對此閉口不談。一些事情,還是埋藏在心底比較好。

  由此之後再無話題,洛陽因為之前睡了太久,大腦還沒清醒過來,不一會而便在飛機上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偶爾醒來也是因為肚中的空腹感。與他人同乘一輛飛機,這件新奇的事情仿佛對她沒有絲毫吸引力,一路上就這樣度過了。

  「先去哪裡?」

  機場似乎與先前他們離開時不大相同了,不單單是規模擴大了幾倍,就連行人的組成也變化了許多。在這個高速發展的時代,每過一陣子,眼前的畫面就會換一個模樣。洛陽早就接受了這等日新月異,在風的提問下,腳下一頓,低低答道:

  「……去找長安。」

  毫無疑問,可以說她此時回來就是為了這個。

  確保長安的安全。

  「你之前去追殺大師兄了?」洛陽突然問起,「……以你的身手,……哦不,現在的你,都不是我的對手,更何況……」

  「他當時下手很猶豫。」洛陽的一步,風要走好幾步,儘管如此他還是能跟得上她的步伐,「選擇確實是很痛苦的事情,所以我很佩服他,能在兩樣重要的事物之間作出選擇。不過佩服不代表認同——更別提,他在選擇之後還在後悔。」

  他在後悔些什麼,就算以洛陽的腦子都能想的出來。

  「……要是他沒有對此感到後悔,你就會認同他嗎?」她語氣不明地問道。

  「怎麼可能,」風低低一笑,「無論他做了多麼偉大的事情,只要當他對我想要保護的人出手時,我們就處在不同的立場上了。」

  洛陽對他的回答感到很滿意,同時也……有些羞澀。

  「明明連我都打不過……」她偏過頭,喃喃道。

  「想要贏過一個人,方法多的是。只是以前似乎都沒有出現過,這樣能讓我動用其他方法的事情。」

  風小小的身影消失在了洛陽的視線中,可他的聲音還是從下方傳來,悠悠揚揚:「現在覺得我有點帥了嗎?」

  「別得寸進尺啊,混小子。」洛陽暗罵了一聲。

  從機場離開後還有幾個小時的車程。從義大利的高樓大廈再到自家那還未建成的城市,文化落差感極其巨大。可並不容易接受新事物的洛陽反而覺得這更讓她熟悉一些,就連活動起來都不是那麼拘束了。

  離開機場後,風就開始注意周圍——注意著有沒有敵人的出現。

  如同洛陽所說,出其不意最為致命。

  可意外的是,一路上都沒有感受到曾在義大利感覺到的那股視線。平平穩穩地坐了一路,他們在熟悉的街口下車後,洛陽便跑到一旁的電話亭中給長安打了個電話。

  可接電話的卻不是長安,而是他的秘書。

  「……好的,我知道了。」

  以前洛陽面上常常帶有的那輕鬆自如的神色,風已經很久都沒有看到過了,就連那隨隨便便的語氣也消失了許久。她放下電話,回頭看了一眼風,腳下朝著醫院的方向走去。

  「長安還在醫院呆著,在我曾經呆過的那個醫院,」她低下頭,「情況還是不好,時醒時睡的——大師兄似乎沒有用對付我的方式對付他,而是抱著取其性命的態度——能活下來都很不容易。」

  她之前那股仿佛被人扒著傷口往外扒開的痛苦,帶來的也僅僅是痛苦罷了。只要她咬咬牙,只要她堅持一會兒,總是能習慣那股頻頻發作的痛苦。可長安是真真正正地在鬼門關上走了一遭,如今也還不知道,大師兄究竟在何處窺伺著等待出手。

  「長安的秘書說,最近並沒有在周圍發現過可疑人物。」洛陽繼續說道,「一切都很平安,就算長安讓他們警惕過。」

  「……」

  也就是說,那人在來到中國這麼多天后,都沒有動手。

  「說起來,你剛剛還沒有回答我,你當時究竟是怎麼打敗他的?」洛陽又問了一遍這個問題,「就你那小身板,不被他折過來折過去完事兒了扔給路邊的小孩當球玩?」

  風有些無法理解洛陽那形容詭異的話。他以沉默敷衍了洛陽的問題。

  「還是說你真的——」

  洛陽的話戛然而止、隨著她的腳步。她的視線不自覺的挑高後望向了遠處的深山,平靜的面上少見的參雜著思索的情緒。

  「……洛陽?」風叫了她一聲。她視線的盡頭除了連綿起伏的綠色外,沒有其他的什麼。這座城市被山脈圍繞形成了一個盆地的地形。

  曾經那裡面有不少隱士在內居住,如今紛紛都離開了吧。

  洛陽也是。

  他們都向山下聚集了。

  「……唔,」後者支吾道,「我還有一個地方想先去一趟,你先代我去找長安吧。記得乖乖的,別惹他生氣啊。」

  這句話的內容很正常,可是聽這語氣,結合到說話人是洛陽,卻不是那麼讓人放得下心。風望著她突然轉移了方向的、加了速的腳步,不由自主地跟上了。

  「你去哪兒?」

  「有個地方。」

  「我跟你一起去吧。」

  「不用,我想一個人。」

  ——「那就放在你以前生活過的那間小屋裡吧。」

  說到還沒有動手的大師兄,洛陽就突然想回去看看。

  她最近的八年都生活在另一幢房子裡——那幢應該算是別人的房子。那段在四長道長門下學習時住過的地方,她還沒忘記。那是一幢破舊的小屋,很符合四方道長的清閒。周圍環境僻靜,房子後還有一方田地,冬冷夏熱,居住在那兒極具考驗。

  倒也沒有什麼特殊的原因,她就是想回去看看了。

  「你一個人很危險,……你要知道,對方隨時都可能出現,」洛陽突如其來的想法令風感到了一絲慌張,「還是我陪你去吧,路上也有個照應。如果是長安也會這樣認為的。」

  「不必了。我覺得大師兄應該……我想跟他好好談談。」

  對方曾經的指責在洛陽腦海中飄過,他視線一黯,慢慢地繼續說道:「指不定他看到你就想起了什麼不好的回憶。感覺從各方面來說,大師兄都挺討厭你的。」

  洛陽態度堅決,就是不同意風的建議。她低頭看了看風焦急的面色,雙手一抬,拍了拍自己的臉頰,想讓自己清醒一些。

  大師兄不是會輕言放棄的人,他的行為往往都充滿著計畫。可如今他停下了腳步,這其中肯定有其他原因。

  ——例如,他可能之前在風手下受到了重創。

  洛陽知道這些風都是不會對她說的,從他兩次逃避這個話題,便能看出。他甚至不希望自己再更多的參與這件事。

  他似乎覺得,什麼都不知道,像平常那樣傻呵呵的繼續生活下去,就是幸福了。

  那樣確實挺幸福的,洛陽有些認同他的看法,可不是此時。

  「我一個人足夠了,你留著吧,不想去找長安也行,鑰匙給你自己回家吃果凍啊。」洛陽否決道,「就算是我,也是有點小秘密不想讓你知道的。」

  聽見這小秘密,風感覺更慌了。可洛陽馬上便腳一蹬,揚長而去,失去了與對方交流的機會,他立在原地進退兩難。                        


☆、章二

  山林。

  從顛簸的山上往下,入目的並非在義大利的叢林中見到的那般森林,而是一片片廣闊的田地。

  整整齊齊的稻子早已過了播種的季節,生長得旺盛。三兩個巨大的由稻草堆成的球兒坐落其中,驅趕著搗亂的鳥類。也算是洛陽視力好才能看得清楚,從這個高度上往下望去,一般人的眼中都該是一片模糊吧。

  越往上爬,空氣便越發地冰涼起來。就算如今處於炎熱的季節,穿梭其中,也能感到一股涼意。

  那是屬於過去的陰涼的氣息。

  回憶總是帶著一股可怖的氛圍,因為它們往往由許多片段拼接而成,隨著曾經一起生活過的一草一樹一株一木浮現在腦海當中。

  洛陽撥開面前的灌木叢,被偶爾從樹後傳來的野獸的聲響嚇到。她警惕地望了周圍一陣子,旋即走出叢林,見到了曾經生活的房子。

  破敗的氣息滿溢而出。

  木制的房子早已被蟲子蛀咬出一塊塊猙獰的疤痕。有些疤痕甚至腐爛了其主幹,導致了局部的崩塌。就連門前的那道兩三級的梯段似乎也無法承受一個人的重量了,洛陽繞著它逛了一圈,只能從後院進入。

  後院的那棵不知是什麼樹也枯萎了,水井也乾涸了。馬棚裡堆著一堆稻子,也不知是用來作什麼的。

  繞著院子圍成的一幢房屋內各個分隔的房間,她也早已忘了它們的功能。

  洛陽真的忘了很多東西。

  她一向屬於記性不太好的類型,為了記住一件事,就不能接受新的東西。就像到義大利後,她開始忘記從這個房子離開後的、在外面的生活。

  離開這裡後,這裡的東西早就被她忘得一乾二淨了。

  她在後院朝水井內部望了一會兒。馬上又在周圍閑來無事的逛逛,再來回走了十多遍後,終於找到了一處還能容人進入的門。

  或者說,是一處門扉已經腐爛的門洞。

  走進去,見到的是廚房。

  從廚房的門洞出去,是一處內部走廊。

  嘎嘰嘎嘰的聲音隨著她腳下的動作,在這寂靜無人的山頭異常刺耳。不時有灰燼、有蛛絲從上方落下,就怕她走得用力後,整座房子都會倒塌。

  因而洛陽才小心翼翼的前進著。

  內部的走廊左右面對著兩三個房間,在拐角處,見到了她曾經數次被罰時待著的祠堂。

  祠堂內點燃了一炷香。

  有人坐在那兒。他的面前放了一碗酒。

  「……」

  些許是聽見了洛陽走路的動靜,對方隨意的回頭瞟了一眼,卻在看清了她的面容後,瞳孔猛地一縮。

  「……你怎麼……」

  「他們說,是一個叫瑞切兒的小姐救了我。」洛陽沒有進入,而是站在了門前。她的義大利發音頗為古怪,可這仍然能讓對方聽得懂,「還有一個小嬰兒從你這裡拿走的東西。」

  「……」

  「你究竟想幹什麼?——他如今的水準我知道,受到嬰兒體型的太大限制,根本不可能是你的對手。」

  「我也是這樣想的,然後才輕敵了。」

  他身上的服裝與祠堂的環境格格不入,儘管如此,他還是將兩者達到了一種微妙的融合。他舉起面前的酒盞,輕抿了一口。

  「今天幾號了?」

  莫名其妙的問題令洛陽一愣,她下意識地報出了一個數字。

  「……果然啊……」他長歎一聲,不再說話。

  洛陽除了剛開始瞥見過他的側面後,便沒有再正面見過他。眼前的所有都是他的背影,那寬厚的後背無法讓任何人依靠。

  她在原地站了一會兒,終於耐不住性子:

  「我問你究竟——」

  「洛陽,你過來看。」他打斷了洛陽的話,指著自己面前的幾個牌子,「這是師傅的牌子,你的碑位我已經幫你做好了。你很討厭師傅對吧?所以我幫你放在了一個比較遠的地方。長安的也是,……還有我的。」

  「……」

  「Richer……沒想到是她……」

  「……」

  「長安也一樣,本來我打算休息一會兒便去的,可是不知不覺過了這麼多天。

  「我一定會殺了你們,這是我在師傅死前做下的承諾。」他又抿了一口面前的白酒,「如果連承諾都拋開的話,活著就沒有意義了。」

  「……」

  對了,她想起來了。

  大師兄是最敬重師傅的一個,也是最重視承諾的一個。

  就像他當年答應帶自己下山,答應在師傅面前幫忙隱瞞她的去處——

  「洛陽,現在是個很好的機會。」

  「我經脈受損,氣力堵塞——這都是那個小嬰兒的所作所為,對你而言,是個很好的機會吧。」

  「承諾真的很累啊。」

  「……」

  洛陽垂下視線,正好能望見面前的大師兄轉過來的面龐。

  —

  風來找長安,已是隔天的事了。

  他昨天去了哪兒,沒人知道。

  「所以呢?」

  這兒的病房看上去比義大利那兒更像個病房。

  「你就這樣放洛陽一個人——你也不追上去?!」

  長安抬手就想將別人的慰問品朝剛剛關上了門的風丟過來,旁邊的壯漢眼疾手快地收起來了。

  他不滿地暗罵一聲:「你來我這裡幹什麼?充其量對我而言,你不過是洛陽的附屬品,你應該去跟著她——你知道那個傢夥究竟有多卑鄙嗎?!」

  他的話與他一直以來的態度相差無幾,風早就習慣了他的嫌惡,腳步平穩地避開他手中正對著的方向,朝室內的座椅走去。

  風一言不發。

  他也很想跟上去——可是仔細想想,他當時找不到任何理由反駁洛陽的話,是不是就說明瞭他也沒有這個權利阻止她呢?

  病床上的長安大口地喘著氣。原本好看一點的面色在這個消息下又變得蒼白了起來,他用那副宛若世界末日般的表情望著遠處,一咬牙:

  「小張,拿個炮彈把那個方向轟了。」

  「呃,老大……」他身旁的壯漢很是為難。

  「不然你們現在就放我出院,——」

  長安說到一半,就發現了自己身體狀態之差,只怕還沒趕到那他一點都不想回到的場所,就會倒下。

  他胸口起伏著,情緒很不穩定。

  乾淨亮麗的病房內,僅有他一個病人,除此之外的人只有不知為何立在室內的他的手下,以及剛剛進入的風。從方才開始就一直是長安在說話,他的手下偶爾勸阻他兩聲——可坐在一旁椅子上的小嬰兒,卻像是什麼都沒聽見一般默默無言。

  「……現在追上去應該來不及了吧,」長安試圖令自己的喘氣平穩下來,他繼續命令道,這個命令聽上去比較靠譜了,「小張,去找幾個人。地圖給我,你們現在就去——」

  「不用了,她應該已經回來了。」

  「……」

  「——說不定你們那位大師兄,並不像我們想像中的那麼決絕。」

  長安聞言冷笑一聲:「得了吧,他糊弄人的時候你還沒出生呢。」

  「洛陽幾次三番強調他如何如何強大,可是我當時交手時卻沒感覺出來。」風從椅子上跳到了窗臺旁,他透過醫院的窗戶望著下方一大片城市,再望著遠處的山林,「確實,他一開始的氣勢讓我感到異常恐怖,可他卻像壓抑著幾分實力似的,不與我全力對手。」

  「那確實很奇怪,無論是他還是我,都絞盡腦汁的想把你扔進太平洋裡。」

  長安這回答比起認同更像是嘲諷。

  風沒有回答,反而一遍遍的在腦海中倒帶著當時的畫面,從對方的一舉一動一招一式中,能夠看出很多東西。有些他懷疑的點,也能從其中得到答案。

  風已經得出結論了——

  「……她來了。」在窗臺上的他垂頭望著醫院門口走近的人影,喃喃道。

  「洛陽?」這一聲刺激的反而是病床上的長安,他一下子激動了起來,「——是她嗎?她怎麼樣了?有沒有受傷?或者看上去很憔悴?」

  「……沒有,一切都很正常。」

  風望著樓下的她,回答道。確實,除了發頂那一片不知從哪沾上的樹葉外,她的表情還是和剛下飛機時一樣沉默。沉思不適合用在她身上,更多的應該是像失神吧。

  至於究竟發生了什麼——

  風想到幾種可能性,要在其中找出洛陽可能的舉動,有些困難。

  聽見風的話後,長安驀地放心了許多,他躺在床上松了口氣,嘴角帶著不由自主的微笑。

  從她剛剛正在朝醫院走來的畫面可以看得出來,她應該馬上就到了吧。長安這樣想著,可左等右等,都沒有等到她的身影。

  甚至連氣味都沒有。

  「……小張,你去看看。」

  他現在仍然行動不便,從樓上走到樓下,可能需要許久。

  身旁的壯漢應聲去了,隨行的還有迫不及待的風。

  時間按照原來的頻率在前進,可長安覺得意外地久遠,那是已經一個多月沒有見到過的洛陽了,也不知道她稍微成熟了一點沒有。

  ……算了,還是不要變成熟吧。女大當嫁,永遠當個小孩也不錯。

  長安的頭有些疼。不知道該怎麼處理洛陽。

  「……老大……」

  小張回來了,「洛陽小姐說,……她說探病的時間已經過了,還是改天再來吧。」

  「……」

  長安面無表情地命令:

  「小張,帶幾個人去把醫院前臺給砸了。」                        

  作者有話要說:

  【其實風還是不放心地跟了上去。

  然後偷偷地趕在洛陽之前回來了。】

  【洛陽看見了從醫院下來的風。

  洛陽:喲,長安現在怎麼樣了?

  風:還在養病,我想探病時間已經過了。

  洛陽:這樣啊,那我下次再來吧。

  長安:原來是你小子!

  #可憐的醫院前臺#】


☆、章三

  小張還是很明事理的,他並沒有如同長安所言,帶人去砸了前臺。

  「剛剛不是說他不方便見人嗎?」被護士哭著找回來的洛陽奇怪地問道,「如果他身體真的那麼糟糕,我改天再來也沒關係。你們好好照顧他就好了。」

  「不——」

  小護士扒著洛陽的衣角。她一開始差點被摔出去,好在隨後趕到的風制止了洛陽。毫不知情的護士想到方才出現在前臺的幾名一看就不好惹的猙獰男子,渾身一抖:

  「務、務必請您去一趟。」

  「……」洛陽望向了已經一腳準備離開的風。

  後者想了想:「那就去吧,他也挺擔心你的,露個面也好。」

  這語氣聽著仿佛從中作怪的並不是他。

  洛陽似懂非懂地點點頭,隨著護士一同上了樓。

  醫院的樓梯不高,踩著令人異常的舒服,洛陽看著面前的小護士顫抖的雙肩,不明所以地低頭看了看風,後者輕輕一笑,示意她不要介意。

  雖然洛陽想不明白,不過她憑直覺能感覺出來,風隱瞞了些什麼。

  只是,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洛陽看得很開。

  小護士走到某一層後的路口時突然停滯不前了,她指著遠處那幾名守在門口的壯漢:「……就是那間,有很多可怕的人守在門口的那間,我就不過去了。」

  說著便神色倉皇地走下了樓梯。

  遠處的幾人洛陽似曾相識,特別是那名長安的心腹。她還記得自己給他起了個名字叫小張,至於原來叫什麼,她還真不知道。

  「……洛陽小姐!」小張看見她,很是興奮,猙獰的面龐上此時露出了憨厚的笑容,「老大在等著你呢。」

  「我先說我啥慰問品都沒帶啊。」這莫名的熱情讓洛陽抬起了警惕。

  「沒事沒事,老大看那些慰問品都煩了,已經扔了好幾個下樓——連醫生都砸傻了好幾個。」

  站在一旁的風想到他剛剛隨手抓起個香蕉就想朝自己扔來的事情。……這是任性的小公主?

  他陷入沉思。

  既然有認識的人在其中,洛陽自不必警惕。她推開門,驀地迎面飛來一個紅彤彤的蘋果,目標卻不是她——看那高度應該是她身邊的風。

  「把那小嬰兒扔出去。」蘋果的降臨伴隨著一句冷冷的聲音,「整天跟著牛皮膏藥似的纏著,你不煩我還煩。」

  風沒有像方才那樣躲開,而是一抬手接下了飛來的蘋果。聞言,他笑了笑:「這蘋果挺紅的,我去給你洗洗。」

  「別回來了。」長安嘖了一聲。

  也不知道他的話究竟有沒有被風聽入耳中,後者從洛陽身邊離開,走出了門。緊接著門被小張給關上了。

  室內沒有其他人,洛陽盯著病床上的對方,望著周圍一圈連綿起伏的慰問品,走向了他:「沒想到你的人氣這麼旺啊。」

  「呵,一群事後諸葛亮。」長安不屑。他朝洛陽揮了揮手,示意她過來坐到自己旁邊,「你現在身體好了些吧?」

  「……」

  洛陽看著旁邊的一箱子果凍,覺得它長得有點像自家的那箱。

  「聽說你也被那傢夥找上了,能活著還真不容易呀,」長安總算靠在了病床上,他朝窗外的天空望了一會兒,又回過頭來,「果然是男女差別對待。不過,既然被他找上門了,你應該知道了很多吧,……還有什麼其他的想要瞭解嗎?」

  「……例如?」

  「例如那些我沒有告訴風的,」長安輕嗤一聲,「怎麼可能全告訴他。——無論如何,他們都跟我們不同。但是洛陽你要記著,就算再怎麼不同,也要以自己為榮。」

  他伸手摸了摸洛陽的發頂。那骨節分明的手仿佛比從前瘦了許多,卻仍舊寬厚巨大,能讓後者從中感受到一股溫暖。

  「想知道的話我就告訴你,你現在也成年了,有些事情——」

  「不必了,」洛陽眯起眼睛,露出一副享受的表情,「現在這樣就挺好的。」

  她討厭思考,也討厭知道更多的東西。因為那樣很麻煩。

  長安聞言一怔,旋即低低地笑了起來,手上稍微用了點力,令原本還在享受的洛陽不滿地揮開了她的手。

  「那這些天你就安靜地躲起來,那個傢夥的事,我會處理完的。」長安將手縮回棉被裡,越過她望著病房的門口。

  那虛掩著的門一看就知道有人躲在其後。

  他想了想,繼續說道:「然後我們再討論一下該怎麼處理那個小嬰兒。」

  「……」洛陽眨了眨眼。

  「我認識幾個人口販子,他那種智商的,應該能賣個不錯的價格。」

  「……」洛陽仔細想了想她帳戶上的數字。好久沒接工作了,好像是有點兒吃緊。

  「現在也有不少店家私下裡接受童工,如果你不是特別缺錢的話,可以讓他去體驗一下人•生•百•味。」

  「……」洛陽總覺得他最後幾個字咬得比較重。

  「哦,或者,你可以讓他來我的公司打工,我一定會幫你好好□□一下他的。啊不過沒工資。」

  「……」沒工資的事她才不幹呢。

  洛陽覺得這幾個點子都挺不錯。

  不過這並不是她最初的願望。

  「你大概什麼時候能恢復?」她輕飄飄地避開了長安挑起的話題,那有些擔憂的語氣,令對方一下子便心軟了下來,「我這幾天都會來看你的,一定要好好養病啊。」

  「……」

  洛陽在長安心裡一向是個狼心狗肺的傢夥,如今這副模樣——那微微垂下的害怕又擔心的視線,儘管他沒有對上,卻仍舊有種孩子長大了的感覺。

  這麼可愛的傢夥,想到以後有交到那個該死的小嬰兒手上的可能,他就氣得直咬牙。

  「快好了,等我完全恢復後,我們搬家吧。」

  「……??搬去哪兒?」

  「那混小子找不到的地方。」

  「……」

  洛陽總覺得長安在想些很危險的事情。

  她仔細想想對方的話,覺得搬家這麼麻煩的事,肯定輪不到她。從她之前在那破房子裡住了八年就可以看得出來——洛陽不是一個喜歡挪窩的人。

  或者說根本沒有窩可以挪。

  洛陽之後又與長安瞎叨嗑了一會兒,那虛掩著的門終於被推開了。風的手上拿著一個紅彤彤的堪比他的臉蛋的紅蘋果,交給了洛陽後,若無其事地掃了長安一眼。

  「那我們就先離開了,」他的餘光看見了桌上那一箱子果凍,微微一笑,「正好我們家還有一箱子之前洛陽買的果凍還沒吃完,明天就帶給你做慰問品吧。」

  「如果你碰過的話,」長安的臉色在他進來的瞬間就變得陰沉了,「我會把它們全部塞進你的肚子裡,連殼一起。希望這能讓你那一灘水似的腦漿稍微Q彈一點。」

  「我倒是希望,長安先生不要辜負了洛陽的一片苦心。」

  長話一噎。

  確實,如果真是洛陽送的話,這可是她難得發現的良心啊。就這樣送給面前這混小子,真的好嗎?

  看著糾結萬分的長安,風滿足地領著洛陽離開了醫院。

  先前領洛陽上樓的那名護士,原本正在與別的人交流方才的驚險經歷。她見到遠處走下樓梯的洛陽時一愣,旋即往一旁的護士身後躲了躲。

  這點小動作當然瞞不過當過殺手的洛陽的眼睛,只是,後者至今仍然不知道對方躲著自己的緣由。

  也沒有必要知道吧。

  「那我們之後去幹嘛?」她一邊踏出醫院的大門,一邊問著身旁同行的小嬰兒。因為身高差過於巨大,洛陽必須完全低下頭,才能達到與對方談話的基本禮儀,「去給他挑慰問品嗎?我記得他挺喜歡吃辣醬的。長安他肯定是個四川人。」

  「……不,我覺得那辣醬的口味,」風試圖否認洛陽的話,「如果不是故意的話,正常人都……」

  「是嗎?這麼說來,我還沒吃過呢,每次長安都不讓我碰它們。」

  不讓你碰是應該的。

  風在心裡歎了口氣。

  他覺著給長安的慰問品,隨便來來就行了。現在最重要的是,該怎麼讓洛陽在這產生歸屬感。

  該怎麼給她塑造一個家的氛圍。

  「你喜歡怎麼樣的生活環境?」他問。

  「……唔,」後者仿佛被這個問題問倒了,她抱著胳膊思考了很久,「現在這樣不挺好的嗎?」

  「……」

  「長安在,我在,你也在,……哦,除了沒錢了外,一切都挺好的。」

  洛陽想到了最嚴重的問題。她真的很久沒有工作了。

  「總之先掙點錢吧。」                        

  作者有話要說:

  【洛陽沒錢了,她在想著去哪裡搞點錢來。

  風:現在有個機會,你名義上就能擁有這個數字的一半。

  洛陽看著那存摺流口水。

  風•微笑著掏出結婚協議書:只要簽個字就行了。

  長安•冷笑著掏出離婚協議書:簽完過來再簽個字,我幫你暗箱操作一下——這個數字都是你的。】

TOP

☆、一平

  那是發生在一個夜晚的事情。

  當然,那天晚上洛陽睡得很熟,所以什麼都不知道。

  她知道的只有,在隔天打開家裡的門時,被放在樓道裡的那一名小嬰兒。

  「我覺得我特別有嬰兒緣。」洛陽把小嬰兒抱了回來,放在沙發上,說道。

  「哪兒來的?」

  「門口撿的。」

  「……為什麼會有人把嬰兒放在樓道裡?」

  風表示了他的不理解——為此他還特地去門口逛了兩圈,結果樓道內空蕩蕩的,就連上下來往的居民都沒見著一個。

  如果是遺棄嬰兒的話,會放在一些公共福利院的門口,或者是社區住宅的底層。像洛陽這十幾層的高度,一般是不可能有人特地爬上來扔到這兒的吧。

  從外面回來後他問了聲:「有沒有什麼東西跟它放在一起,像是一些衣服或是一封信?」

  「有一張小紙條。」洛陽在口袋裡掏了掏,把她剛剛揉成一團的紙條拿了出來。

  風探過腦袋去看了一眼,因為上面寫的潦草的幾個字陷入了沉默。

  ——「這是你的孩子,請負起責任。」

  「我不記得我生過什麼孩子啊,」這方面知識匱乏的洛陽鼓起臉頰,一臉迷茫地揉揉後腦勺,將矛頭對準了面前的小嬰兒,「難道是你生的?」

  「不可能。」

  風拒不承認。他知道這個鍋絕對不能背,連一點兒可能性都不能給洛陽留下,否則以她的腦補能力,指不定怎麼瞎想呢。

  「我變成嬰兒很久了。」

  「雖然你這麼說啦,不過實際上,我們也就是去年才碰見了吧。說不定你也是去年剛剛變成了小嬰兒,在迷茫之中才回國了呢。」

  風一噎,他確實沒有其他證據證明這點。唯一現在還能聯絡上Reborn,肯定會因為好玩而瞎添亂。

  洛陽沒有再等風的解釋。她抱起那個嬰兒,輕飄飄的重量讓她有些沒有實感:「不是你的話,我想想我認識的人,應該沒有了吧?」

  「長安?」風把某位總裁給賣了。

  「他?」洛陽皺起眉頭,「為什麼他的小孩要扔給我養?明明去找他的話,能要到更多撫恤金吧。」

  洛陽前段時間才剛回國,而後努力工作了許久。可現在,戶頭上的金額卻還是不見漲。她為此苦惱了很久很久,如今又突然多出了一張嘴巴,讓她不得不追溯小嬰兒的來由。

  可眼下,大概「是長安的孩子」跟「是風的孩子」的可能性一半一半。洛陽想著待會兒去調個監控看看,可她住的社區裡,似乎沒有這麼高檔的功能。

  姑且是先留下來吧。

  「話說這小嬰兒看起來怎麼傻不拉嘰的,」洛陽抱了一會兒,發現了問題,她抬頭看了看眼前兩歲體型的風,「明明你兩歲的時候,就能在智商上超越我了。」

  她是怎麼說出這種自黑般的話,風也不清楚。他看著洛陽懷中的小嬰兒,應了一聲。

  要是他當時也像個小嬰兒,洛陽也會這樣抱著他哄嗎?

  ……

  想什麼呢。

  風把腦海中無聊的想法給晃出了腦袋:「在此之前,我還有二十多年的人生經歷,跟當了八年的嬰兒後的見聞。我想這個小嬰兒應該不至於像我這樣……可怕吧。」

  風至今還是為「自己成為了嬰兒不能長大」而感到無法釋懷。他還記得Richer說過的話,確實,在大部分人眼中,他們這些永遠是嬰兒的人已經是怪物了。

  也就只有怪物能接受怪物了吧。

  「也就是說,就算把她養大了,她也不會掙錢咯?」

  洛陽問道。她認為現在自己的財政危機會比較重要一些。

  「……應該是吧。」風看著那剛滿月的小嬰兒。對方似乎還沒有斷奶,意識也模糊不清的,不知道先前究竟遭遇了些什麼。那睡著了的模樣毫無防備,纖細的脖子,洛陽只要一隻手就能擰斷。

  如果是以前的她,現在肯定嫌麻煩丟掉了吧。而不是在小嬰兒醒後,抓著她喊「奶奶」時還好奇的問自己她想要什麼。

  看著醒來後的小嬰兒,風臉色一黑,卻什麼都說不出來。

  他覺得可以讓洛陽養一養——畢竟洛陽的世界裡,人實在太少了。

  「既然是長安的孩子,」風擅自認定她是那位的私生子,「那我們就留著吧。」

  「不告訴他?」洛陽好奇地問道。倒是沒有對風的建議提出其他異議。

  「既然會逼得女方找上你,能看得出長安的態度吧,他應該是不想要這個孩子。」風胡扯的水準不知道什麼時候變得這麼高了,「可這樣一個生命消失在炎熱的夏天裡也挺可惜的,就養著吧,我來。」

  洛陽若有所思的點點頭。

  其實這個家裡大部分事務都是風來處理的,她現在只負責出門掙錢。不過有些時候她發現風的運氣很好,在商店街抽獎經常抽到一些東西,也不知道這是為什麼。

  大概這就是前世攢下的運氣吧。

  讓他來照顧,那跟自己應該就沒什麼關係了。洛陽瞅著面前孩子亂入的臉蛋,想到了風的雙頰,哦,那年糕似的觸感,等她長大後也會有嗎?

  想想還挺不錯的。

  洛陽莫名其妙地流下了口水。

  「在想什麼?」風看出她在想一些不太妙的事情。

  「哦,不,沒什麼。」洛陽回過神來,她問了另外一個問題,「話說回來,我一直都不知道,小孩是怎麼出生的?」

  「……」

  洛陽小時候沒上過學——或者說上過學,可在途中被四方道長勒令退學了。她從小是看著道長書庫裡的書長大的,知識雖不少,可都是些偏門。

  那些普及的大眾知識,她倒是一點兒都沒有印象。

  而長安也不是會告訴她這種事情的人。

  風陷入沉默。

  他現在該怎麼說?為了洛陽的以後考慮,似乎現在直說會比較好,可那種事,那種事……

  風想著想著,望著面前的洛陽的臉,又想著想著,臉撲通一聲紅了。

  「是仙鶴從遠處叼來的,」他輕咳一聲平復了一下心情,最後抬出了這個古老的傳說,「仙鶴會叼來一個孩子,然後取走田地裡的一棵白菜,用以交換。」

  「我就說我之前買了顆白菜怎麼不見了。原來是被叼走了呀。」洛陽似懂非懂的點點頭,惋惜了一番那被風扔掉的爛掉的白菜,「可長安的孩子叼我的白菜幹嘛呢?果然,這是你的吧?」

  「……」風想了想,「因為長安家的白菜都是煮好的,他家應該沒有一整顆的吧。」

  這聽上去很有道理——那位大總裁家,怎麼可能會出現市井上的廉價白菜。

  「那白鶴還真不識貨,長安家一盤菜老貴了呢。」

  這是洛陽說的最後一句話。

  這天之後,他們家便迎來了一個新的成員,一位不知道父母是誰的小嬰兒。

  小嬰兒雖然不像風這樣老成——哦不,聰明。可她確實很聽話。她哭鬧的聲音很少,被洛陽逗貓似的逗著也不生氣。在某種意義上來說,與其他的小嬰兒確實有些不同。

  洛陽逗了一陣子後,想給她起個名字。

  「你說要叫什麼好呢?總不能一直叫小娃子吧。」

  看著一開始沒啥興趣的洛陽漸漸地對小嬰兒產生了興趣,風感到欣慰的同時,也感到了一陣擔憂。

  他還記得洛陽給自己起的那名字——那個進入了小學絕對會被同學們嘲笑的名字。

  好在洛陽很少叫他的名字,那是因為他用其他代稱的話自己也聽得懂。可那小嬰兒不同了,她現在只能咿咿呀呀,更別提聽懂洛陽的話。

  在起名字這裡,絕對不能讓洛陽獨自操作。

  他仔細在腦海裡過濾了一遍最近電視上播出的節目,又想了想最近大火的幾個廣告——似乎沒有什麼令洛陽念念不忘的存在。

  「那就叫一筒吧,」洛陽嘿嘿一笑,「洛一筒。」

  「……」

  這已經不是被小學同學嘲笑的程度了。要真用了這名,他長大後進入麻將館就能感受到無盡的恐懼吧。

  那種所有人都在叫著自己名字的恐懼。

  「你最近開始學麻將了?」風問道,這個像是中老年才有的愛好,洛陽什麼時候開始的?

  「沒啊,」洛陽晃晃腦袋,「只是上個目標叫這名呢。」

  「……」

  會把暗殺目標的名字給自己孩子起的,也只有神經大條的她才能做得出來了吧。

  「還是換個吧。」

  「換個啊……」洛陽倒是沒在這名字上太大的糾結,她擰著眉頭想著,「一馬怎麼樣?一馬平川——」

  「……一平吧。」

  風覺得希望洛陽自己想出個還算能聽的名字,實在是不可能了。

  洛陽似乎也明白自己起名字上的劣勢,她沒有太堅持自己說的那些,而是點了點頭,指尖碰了碰小嬰兒的眉間。

  「你以後就是阿一了。」

  「……為什麼不是阿平?」風覺得自己真的參不透洛陽的想法。

  「都差不多啦,叫阿一平也行吧。」

  風感覺自己聽到了最近熱播的廣告上「呀土豆」的腔調。                        

  作者有話要說:

  【洛陽有一天樂呵呵地去找了長安。

  洛陽:我養著你的孩子呢。

  長安:…………???

  他應該還沒幹過違背倫理的事情吧??】


☆、過年啦

  新年。

  這個節日對於洛陽而言,唯一的印象便是一片大紅色。

  老奶奶似的大紅——現在變成了,風的衣服的紅色。

  好像也沒差。

  「……」

  長安在這個節日裡有難得的休假,他剛推開洛陽家的門,入目的不是那許久未見的女性,而是一看就是不懷好意守在門口迎接的風。

  長安眼底露出鄙夷的神色。

  「洛陽在煮飯,讓我出去接人,沒想到在門口就碰到了,」風微微一笑,在盤算些什麼,「她前段時間學了點菜譜,今天由她掌勺。」

  想到曾經那天天吃泡面或者直接懶得吃的孩子,現在會自己下廚了,長安那對待風的糟糕態度也不由得柔和了一些。

  「……希望你能多吃一些,」在過年的時候迎接客人是基本,風便將長安迎了進來,「畢竟就我跟洛陽,剩太多的話可能吃不完。」

  「你們不是還撿了個小嬰兒嗎?」

  「一平吃的是離乳食品,大魚大肉的她還只能舔舔。」風微笑。

  室內還是如同長安上次所來時那麼乾淨,只是為了過年,洛陽出去買了不少紅色的貼紙。當然這些貼紙實際上跟過年沒有什麼太大的關係,只是她單純的覺得好看罷了。

  如今,那穿著喜慶的小嬰兒正在貼紙上爬來爬去,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如今已經一歲大的一平,再見到長安時,害怕地爬進了臥室。

  風注意到了一平的異狀:「……她好像很怕你。」

  長安輕哼一聲,沒有說話。

  「說起來,我之前拜託你幫忙找的一些情報——」

  「沒找到什麼有用的情報。」

  長安脫下外套,熟絡地搭在了沙發的靠背上。他跟從廚房裡探出個頭的洛陽打了聲招呼,便在沙發上坐下。

  他不抽煙——因為洛陽不喜歡。他偶爾會喝點酒——酒量卻比不過洛陽。

  不是所有人一箱老白乾下肚,跟個沒事人似的。洛陽究竟為何酒量這麼好,至今仍是個未解之謎。

  長安從口袋中掏出洛陽喜歡吃的糖果放在桌上:「倒是找到了那孩子的母親,聽她的說法,應該是送錯門了。不過我看她現在也沒有多餘的時間跟金錢來照顧一個小嬰兒,……你們要把她送回去的話,我可以幫忙。」

  之前風拜託長安去調查一下一平的身世,長安對這個洛陽說是他的孩子也很在意,便應下了。如今調查了兩三個月,倒是得到了一些沒有什麼用的情報。

  「男方已經跑了。女人目前在我的控制下。」

  「……那就算了吧。」明明也是個嬰兒,風卻與遠處那害怕著長安的人露出了截然不同的態度,「留著也好,至少洛陽的戾氣少了很多。」

  長安冷哼了一聲。

  「真虧你能在這呆這麼久——我以為你最多呆兩個月就厭煩了。」

  「每天看她以不同的方式犯傻,其實也挺有趣的。」

  「……把別人的妹妹單猴耍,小心遭報應。」

  聽了這話,風仿佛想到了什麼,苦笑一聲。可還未等他開口,廚房裡的洛陽,探出了半個身子,朝外面喊了一句:

  「過來幫個忙。」

  「今天全部都是她下廚?」

  「嗯。」

  長安望著面色自若地走過去的風,明白事情肯定沒有這麼簡單。

  如果換做他的立場,他會恨不得把來蹭飯的風從窗戶扔出去,這裡可是十幾層,肯定能把他摔得死無全屍。可風沒有這麼幹,他甚至連一點嫌棄的態度都沒有表露出來,——這反常的態度讓長安直覺其中有詐。

  而這詐也並沒有隱藏很久,他很快便明白了。

  「……」

  「我今天燉蛋多等了兩分鐘呢。」洛陽笑呵呵地打開了蓋子,呈現在長安面前的,是一處還未凝固的雞蛋,「魚也多蒸了兩分鐘,應該能吃了吧?」

  瞧瞧這話問的,一看就知道自己做的菜有很大的問題卻死不悔改。跟黑暗料理無關,洛陽做的菜,似乎都是沒熟的。

  長安在看清後面色黑了下來。

  洛陽是效率主義,而在效率之前,其實更追崇速度。她做什麼事都直來直往的一點兒都不拐彎抹角,也一點都不喜歡停頓。

  體現在煮菜上,就是不等菜熟,便端了起來。

  長安仿佛能看見了那盤的魚眼睛正對著自己。帶著說不清道不明的怨念。

  他淡定自若地摸出了手機,在這些可能危害到生命的方面,他從來都不嘴下留情:

  「這些吃了會生病,先倒了吧,我叫人來重做一遍。」

  「會嗎?」洛陽好奇地看了看這桌子,沒被這話打擊到,「可是,我辛苦了那麼——」

  「想吃什麼隨便點,讓你吃到膩。」

  這霸道的話讓洛陽心動了。

  可她一向是尊敬自己勞動成果的類型——她戀戀不捨地看了桌上那一桌子菜,鼓起了臉,命令道:「不行,我對它們有感情了。」

  「感情是可以消散的,現在你需要學會忘記它們,順便可以忘了你旁邊的那混小子。」

  「不行,這些都是我的,你要是不吃的話……」

  洛陽卡詞了,她好像不能拿長安怎麼辦。可眼下似乎也沒有什麼辦法,她一咬牙,指著旁邊的小嬰兒:

  「……我,我就跟他去領證!」

  「……」風握著筷子的手一僵。

  「……哦?」

  長安危險的語調在桌上蔓延。

  他此時已經不再關注那些沒熟的菜了,他關注的目標,是號稱要跟洛陽領證的風。

  當然這些是從洛陽口中說出來的——不過他才不管那麼多。

  「那麼,要是我吃了的話,」長安拿著筷子敲了敲碗邊,那妖豔的眸子投向風的目光,令一直在圍觀的後者額角流下了一滴冷汗,「……把你的戶口本跟身份證交給我保管。」

  「成交!」洛陽興奮地拍著桌子,絲毫沒有思考過這樣做的後果。

  趁著洛陽進去盛飯的空當,長安隨手抓起身邊的手機,給貼心下屬小張發了條消息:

  「明天去把民政局給買了。」

  ——「……?為什麼??老大,發生了什麼??」

  「天涼了。」

  ——「……老大,辦不到啊!老大,那是國家所有的機關——老大——真的,老大——」

  小張豐富的內心通過文字及符號體現了出來,長安看著心煩,將對方直接拉黑了。

  他抬起頭,對上風那定定的黑眸,少見的對他扯出了一個微笑:

  「想領證?在那之前,我們先來算算,你過去的風流債,還有聘禮的事情。」

  「……???」風一懵。風流債?

  —

  洛陽覺得今天這頓飯吃得氣氛有些微妙。

  不過她才不管那麼多,煮的菜都被吃完了,她當然高興。

  「某種意義上你還是有點用的……」

  這頓飯讓一向不待見風的長安稍微認同了一點兒他的作用,「要是長期都這樣吃飯,洛陽現在肯定……」

  「……」

  被洛陽夾了不少菜進飯碗的風點了點頭。她都特地夾著菜喂自己了,他要是不吃還能算男人嗎?

  總之那天長安離開時神色有點憔悴。洛陽聽說他之後去了醫院兩趟,也不知道究竟是什麼毛病。

  看看自家這小嬰兒就啥毛病都沒有。果然自己手下長大的就是壯實。

  「一平一歲了呢,」洛陽抱著她,逗了一會兒,「寵物的壽命一般多少年來著?」

  「洛陽,一平是人。」風無奈的說道。

  「差不多啦。就算是人,過了一段時間後也會離開的吧。」

  洛陽在客廳的茶几上找到了長安留下的那顆糖。她滿足地收了起來。

  「有血緣關係的是這樣,沒血緣關係的更是這樣了。」

  洛陽似乎長大了不少。她最近經常會抱著那巨大的抱枕,躺在沙發上,不知在想些什麼。

  聽她這樣說,風也有些認同了,確實,孩子無論小時候多親近,長大了也會離開過上自己的生活。

  「一平長大後,一定是個可愛的小姑娘,」洛陽抬眼見到了從自己面前爬過去的一平,「然後,你也會長大吧。到時候我就變成了黃臉婆了,再然後——」

  「……」

  風覺得洛陽可能到了一定時期了吧,在那特別容易對生活感到絕望的時候。

  沒想到就算是幾乎不思考未來的她,也有這樣的時候。

  在這種全家團聚的日子,還這麼冷清地度過——確實讓人有些寂寞。

  「洛陽,」風歎了口氣,把爬來爬去的一平抱進了嬰兒床裡,「我們是什麼關係?」

  「……包養?」

  「……」

  看風的臉色不對,洛陽明白自己說錯了,馬上改口:「非法同居?」

  「……」

  好像還是不對。

  洛陽揪著眉頭思考了許久,把最近才學的詞語給扔了上來:「不倫?」

  「……你這些亂七八糟的詞都是從哪裡學的?」風終於忍不住問道。

  「大概是工作什麼時候聽他們說的吧?」

  風打算找時候去問候一下洛陽的工作夥伴們。

  「——不過本來,」洛陽大手一揮,一副我不管了的模樣,「你就什麼都沒說呢,他們說過的那些,都沒有。」

  不管是告白還是求婚,風從來都沒有說過。洛陽再怎麼想,也只覺得對方是一個欠他一場架的男人。

  這樣確實……

  風想了想,坐到洛陽旁邊:「我覺得現在的體型,說這些好像不太適合——不過,讓你感到這麼不安,似乎也不太好……那就聽清楚了——不過聽不清楚也沒關係,我會說到你聽清楚為止。

  「我挺喜歡現在的生活的——平平淡淡,而且有個陪伴不會寂寞。我想像現在這樣一直生活下去。」

  「你願意跟我一起嗎?」                        

  作者有話要說:

  【風琢磨著把洛陽的戶口本跟身份證偷回來。

  不過他比較意外,洛陽竟然會有那玩意。

  洛陽:對啊,是假的。我連出生證都沒有,哪來的身份證?

  風:……】


☆、Richer

  洛陽在那之後還去過兩次義大利。

  第一次去,是因為風想帶她出去散散心。

  「你最近看上去沒什麼精神,」風看著最近情緒低沉的洛陽,就連最近新出現的廣告都沒能讓她開心起來,「發生了什麼嗎?」

  「……總覺得現在沒什麼目標了,好無聊啊。」

  錢也掙夠了,一直等著的風雖然不如意,卻還是回來了。她現在真的找不到自己該幹的事。

  洛陽坐在窗臺上,兩腿探出了窗外,懸在空中。極強的平衡力讓她不至於掉落,可還是讓一旁看著的風感到一陣心驚肉跳。

  他強作鎮定地問:「那要出去玩一玩嗎?」

  「去哪兒?」

  「你想去哪兒?」

  洛陽細想了下,她想到最近學的那些語言:「那就去義大利吧。」

  「……」

  事情就是這樣定下來的。

  雖然在洛陽說出那個地方的時候,風的面上閃過一絲不情願。可瞅著洛陽少見的樂呵呵的模樣,又不忍拒絕。他們將一平寄放在了長安那兒,便收拾收拾出國了。

  「為啥一平那麼怕長安?」洛陽之後想到將嬰兒交給長安時,一平害怕的神色,不由得有些疑惑。

  「大概他長了一張讓人害怕的臉吧。」風毫無緣由地猜測。

  平心而論,他是不想讓洛陽再回到那個地方的。畢竟彭格列那群如狼似虎的傢夥指不定會對她做出什麼。

  不過,好在此行的主要活動範圍不在西西里,而在義大利本島。運氣好的話還能讓洛陽與加百羅涅的小少爺見上一面。

  「不知道他現在怎麼樣了。」洛陽想到當初那個小廢柴,「如果能把他教成,也算那個西裝小嬰兒有點能耐。」

  反正她是覺得,要是把那位小少爺交到自己手上,最後只會被玩壞。

  風不予置否。

  飛機飛得很快,比當年他們從義大利回來時還要迅捷。落地後他們隨便找了家酒店住下後,便在周圍閒逛了許久。

  這相當於是自駕遊,加上基本上是無證入境,兩人想呆多久都沒有問題。

  在不知道第幾天的閒逛後,洛陽在街上碰見了一張熟悉的臉。

  「……啊,是你?」

  今天風約了曾經在義大利認識朋友出門。洛陽對義大利的酒吧沒什麼興趣,便留了下來。

  誰知道在街上碰見了曾經帶自己出去玩的那位Kunner。

  他明明長著張大眾臉,洛陽卻還能記得他,也真是奇怪。

  「嗨,小姑娘,看樣子你恢復的不錯啊,臉色挺紅潤的。」Kunner朝她打了聲招呼,一個不小心就說漏嘴了,「要不要去我附近的診所坐……啊什麼都沒有……」

  「……診所?」

  幾年下來,他的中文說得也溜了許多,洛陽輕易的便聽懂了他的話,——聽懂了那個奇怪的詞語。

  「……你是醫生?」

  就這樣,洛陽發現了他的真實身份。

  Kunner的診所確實在附近。似乎是私人的診所,一間小小的辦公室,看上去不大,卻異常的溫暖。

  這兒無論是整潔度還是乾淨度,都符合洛陽心中的標準。

  她接下對方遞給自己的一杯咖啡,嫌棄地放在了桌上:「好苦。」

  這小孩子似的話令對方呵呵一笑:「這麼久不見了,你倒是一點兒都沒有變化。」

  「你也是吧。」洛陽撇撇嘴,拿起眼前的餅乾咬了口。義大利的曲奇似乎並不合她的口味,過分的甜蜜令人感到厭煩。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喜好是甜還是苦,「沒想到你是心理醫生——當時是你找上我的,還是別人讓你找上我的?」

  幾年不見,智商漲了一些。

  Kunner摸摸頭傻笑了一番,敷衍過了這個話題。

  兩人之後又談論了些義大利的風土人情,算是給洛陽找到了一個不錯的消遣時間的地方。不久後,大門被推開,進入的也是她有些眼熟,卻想不起來的人。

  一個美女。

  「喲,Richer,這是什麼風把你吹來了?」坐在案板上閑閑無事的人抬起手,他指了指坐在那邊的洛陽,「看看我在街上碰到了誰。哦,這個當時據說是——」

  「小姑娘?」

  美女朝洛陽,抬了抬眉毛,「你怎麼會在這?你不是應該已經回國了嗎?」

  「……」

  洛陽有些呆滯的眨了眨眼,她雖然最近義大利語學的不錯,可能就無法跟上這些用它作為本土語言的人的語速,他只能勉強聽出對方是在問他杵在這兒的原因,「我是……來旅遊的。」

  生硬又呆板的腔調,與之前的Kunner說起中文時別無兩樣。

  好在她的發音還算標準。

  「一個人?」

  「跟別人一起。」

  「……哦?男的?」

  「對。」

  洛陽敏銳地覺察到美女的語速放慢了許多,——她果然是個溫柔的人。

  「男朋友?」

  洛陽仔細想了想:「應該不是。」

  「情人?」Richer的下句話,跳躍很大。

  「應該也不是吧。」

  「那你們是什麼關係?」

  洛陽摸著下巴,想了很久很久。末了,才在她那匱乏的語言詞庫中找到一串形容:「住在一起的人。」

  Richer一聽就想歪了——沒辦法,洛陽這個形容,確實很容易讓人想到其他方向。特別是她一看就是那種生活經歷豐富的類型。

  她仔細想了會兒,奉勸洛陽:「沒有確認關係還住在一起的男人,一般都是以你的肉體為目標,過一段時間就會感到厭煩然後玩弄一陣感情後就把你拋棄——對,就是這樣的。」

  她說到最後咬緊了牙關。那副深仇大恨的模樣,令洛陽都感到了一絲涼意。

  「……以肉體為目標?」

  從小被長安教育不要跟任何人有接觸的洛陽不明白這話的意思。她看向遠處的Kunner,後者正拿著個資料夾擋在腦袋上,拒絕回答相關問題。

  看Richer之後那憤憤不平的模樣,就算是腦回路簡單的洛陽,也能感覺的出這不是什麼好事。

  Richer確實是個好人,還很善談。她絲毫不介意洛陽那慢吞吞的語速,打開了屬於女人的話匣,最後甚至拉著洛陽要教她□□。

  正是這段經歷,導致了風在吃晚飯的時候被對面的人死死盯著——一副深仇大恨地拿著手上的叉子狠狠地插入面前的牛排,緊接著幾道銀光閃過,牛排變成了幾塊肉塊。

  「……怎麼了?」他無奈地放下刀叉,問道。

  「……你是以肉體為目標才跟我住在一起的?」

  「……這話你是從哪裡學的?」

  風發現洛陽別的不說,一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倒是學得特別快。

  「……得到了肉體,下一步是玩弄感情,最後再無情的踹開去找別人……」

  「……」

  義大利果然是個糟糕的地方。看著洛陽手上的肉塊變成肉沫兒,風這樣想著。

  這趟旅遊以洛陽莫名其妙的彆扭結尾。事後風安慰了她好久,都不見成效。特別是在他問起那天發生了什麼事時,洛陽都閉口不談。

  以及從那回去後,她開始用手機偷偷的發短信。這一度讓風覺得她當時在義大利碰見了什麼奇怪的傳銷組織。

  直到洛陽提起再去義大利時。

  「……有一位朋友去世了。」

  她的表情難得這麼落寂——那低垂的眸中帶著說不清楚的情緒,風甚至不知道他這位朋友是從哪兒來的。

  洛陽這才把當時在義大利發生的事情告訴了他。

  時間相隔也不過幾個月。

  「……Richer?」

  風覺得有些不可思議。聯繫到洛陽的話,並不是覺得她能跟洛陽成為朋友而感到不可思議,而是因為——

  她去世了。

  「……好。」

  風有些驚訝,也有些惋惜。雖然之前她口上一直說是當年她欠自己的人情,可風始終覺得她對洛陽對自己都有恩。恩人去世怎麼可能什麼感覺都沒有呢?

  一平此時已經長大,能夠到處晃悠了。相比其他的嬰兒,她聰明的可怕,不單單學會了風的拳法,甚至還能獨自在家裡生活。

  聽風說他們打算把再她送到長安家去時,她瘋狂地搖了搖頭。

  這趟旅行有目的,比之前那趟毫無目的的旅行簡潔明瞭多了。飛機落地,她便見到了前來迎接的Kunner。隨著他的腳步,來到了附近的墓園當中。

  墓地總是帶著一股肅穆的氣氛。Richer沉睡的地方並不是山嶺之間,而是一片平坦的土地。在義大利似乎這種地形要更為常見一些。

  「……她是怎麼過世的?」風問。

  「該說是自然死亡,還是蓄意謀害呢……」Kunner抓了抓劉海,一副苦惱的模樣。他似乎也為好友的去世而感到傷心欲絕,「風你當年救過他的妹妹吧,這樣應該知道她與彭格列的淵源——既然這樣,應該也曉得了吧,她的身體……」

  不必再多說,風便明白了他的話。

  他當時是從彭格列的地下監牢中,救出她的妹妹的。

  聽說,Richer早期跟她的妹妹一起被彭格列關押在地下,用作人體實驗,那段時間從來都沒有見到過太陽——也是因此,她在僥倖逃離後一直都在跟彭格列對著幹。說起來,這樣的人是怎麼跟與彭格列關係親密的Reborn扯上關係的,他倒是沒瞭解過。

  風認識Richer時,他們已經鬧掰了。

  「還有別人來探望她嗎?」他看著墓碑上的幾束花。除去剛剛洛陽放上的,最為顯眼的是一瓶不知道誰帶來的酒。

  「有一些在部隊訓練時的同窗——還有那消失已久的教官,都來看過他。」Kunner吸了吸鼻子,笑呵呵地指著那瓶酒,「我覺得花不適合她,就給她帶了瓶酒。」

  「……也對。」風無奈地笑了笑,「她那位妹妹呢?」

  「……你不知道嗎?」Kunner感覺很不可思議,「在從彭格列出來沒多久就死了。……唔,至少在那之前,Richer還是帶她看了不少外面的風景的。」

  「……」

  當時就沒有再關注這些事情了,風此時聽見,感覺十分意外。

  Kunner之後還有預約的病人,草草又談了幾句便離開了。風立在原地,看著那邊還在喃喃自語的洛陽——這似乎是她第一次感受到,熟悉的人的去世。

  會是怎樣的心情呢?

  她身為一個殺手,死亡這種事對她而言應該早已輕車熟路。只不過她從來不擴展自己的交友圈,從來都不與他人深入交流。因此他們的死亡,在之前對她而言才顯得那麼微不足道。

  可現在應該有些不一樣了。吧。

  「……這還真是稀客。」

  熟悉的令人討厭的聲音,從風身後傳來。他回過頭,看見了那名西裝小嬰兒的身影。

  「你們,什麼時候跟她這麼熟了?」

  嘲諷的語氣不搭上嘲諷的笑容,根本造成不了任何殺傷力。可後方的Reborn卻沒有任何表情。

  他手上抱著一束白色的花,些許是體型的緣故,裡面只有三兩枝。花瓣上還沾著些水珠,仿佛剛剛才澆灌過。

  「……一些原因吧。」風沒有詳細回答。

  對了,面前的這位也是殺手,不知道他對於親近之人的死亡會有什麼感想呢?

  風幾乎想像不到洛陽死亡時的畫面,那種恐懼絕望幾乎是席捲了全身,侵蝕了大腦,讓人窒息。

  不過,他似乎一直都很討厭Richer。

  「我本來還以為稍微遲些來,就看不到那些令人討厭的面孔了。」Reborn見洛陽正蹲在墓碑前喃喃自語,便在不遠處停了下來,「沒想到漏掉了你們。」

  「……」風望了眼那邊的墓碑。

  「傷心嗎?」他看似隨意地問道。

  「傷心?……呵。」

  雖然是輕笑,可Reborn的面上看不出絲毫笑意。

  「既然是殺手,就要學會摒棄一切感情。甚至這已經成為了黑手黨的規矩。無論是誰的死亡,都不能在聽到時有分毫動搖。我們所能做的,唯有在一切結束之後,給她獻上一束花罷了。」

  「……這樣想想,還真是挺可憐的。」

  「畢竟任何動搖都有可能造成更多的人的死亡。」Reborn的無奈由言語之中體現了出來,「當你的一舉一動都牽動到更多的人時,就不得不考慮對於社會而言更為重要的另外一邊,而得學會拋棄自我的想法。彭格列家族也不例外。」

  「那你的真實想法呢?」

  「……」Reborn聞言沉默了許久,才終於吐出來了,「我感到很抱歉。」

  這一切,都與風並無太大關係。

  「有時候很多人都應該很羡慕你吧,」他黑漆漆的眼睛一點兒都不像個義大利人,他看向了風,「能在自我與他人之中進行那麼明確的抉擇。」

  風一聽即知他話下的含義。他輕輕一笑:

  「聽說你要去日本了。」

  「目前的九代該做的都已經做完了,他委託我——」

  「我有個徒弟,想要成為殺手。她接了個日本的任務,現在正在努力學習那邊的語言呢,」風朝Reborn行了一揖,「她本性不壞,希望到時候手下留情。」

  「……」

  「——洛陽,」風輕聲喚道,「我們走吧。」

  「去哪兒?」

  「你之前不是說Richer給你介紹了一間不錯的餐廳嗎?」

TOP

☆、日本

  一平去日本了。在洛陽的忽悠下。

  不久以後,風也去了。

  「說是發現了解除詛咒的可能。」洛陽趴在一個靠背上,閑閑沒事幹,「長安,你說這會是什麼詛咒?」

  「誰知道,可能是他腿短的詛咒吧。」

  長安看上去很忙——可是他卻沒有把打擾自己工作的洛陽給趕出這間辦公室。甚至還讓秘書給她準備了一些喜歡的茶點、帶了些雜誌過來,讓她不至於那麼無聊。

  可惜洛陽一點兒都不領情。

  她口中咬著甜度適中的小餅乾,偶爾喝一口旁邊的牛奶,視線在雜誌上方他國的文字上掃了兩眼,便沒有了興致。

  她點點頭,贊成了長安的話:「他腿是挺短的,就現在而言。」

  洛陽總覺得把五個風疊在一起都沒有她一個人高——如今一平都五歲了,風卻還是那副剛出生兩年的小嬰兒的模樣,一點兒都沒有長大。

  ——而洛陽跟長安五年過去了,也沒有多少變化。

  他們保養得還真好。洛陽洋洋得意。

  「好無聊啊,」洛陽在長安這裡打擾了好幾天後,得出了這個結論,「不然,我也去日本玩一玩吧。」

  「要是真那麼閑的話,不如來幫我打工。」

  「你確定?」

  長安一噎。確實,他也不是沒有讓洛陽來幫忙過,只是最後的結果都讓他有些不忍回憶。

  可眼睜睜的看著洛陽從自己面前溜走,不符合他的性格:「別瞎搗鼓了,你的身份證和戶口本都在我這,你辦不到護照的。」

  「……哎,你不知道嗎?」洛陽感到意外,「我已經無證出國了兩次了。」

  「要是我不知道,你們可能那麼簡單的就出去嗎?」

  「……」

  「……之前還算有個正當理由,這次就算了。」長安為眼前的文件簽了個字。

  洛陽不說話。她確實不知道坐飛機需要什麼流程,因為每次這些都是別人去準備的。以前是長安,再後來是風。是長安暗中做了什麼手腳,還是說是風與長安暗中勾結,這些洛陽都不知道。

  仔細想想,她的生活技能確實有些匱乏。

  就像煮菜,永遠只會煮些簡單的東西。菜色一旦複雜起來,就只會送人去醫院。家務也是,基本不會自己主動去做,這樣想來,她除了工作掙錢以外,幾乎一無是處啊。

  洛陽越想越覺得自己是個沒用的人——但她很樂觀,同時也覺得自己是個有上進心的人。

  例如——

  「你這樣說我就想試試自己出國了。」

  越是可能辦不到的事,她就越想去做。

  而且,雷厲風行。

  看著她歡快地走出了辦公室——想到這幾天洛陽幾乎都沒有這麼開心過,長安頭疼的扶了扶額頭,給貼心下屬打了個內線電話。

  「……沒錯找個人看著她,……要是有什麼意外,記得搭把手,……不、不要被她知道……」

  「……」

  洛陽當然不知道其中的曲曲折折。她在網路購票幾次失敗後,選擇了直接飛走的做法。她手上還握有封從日本寄來的信件——都已經是短信時代了,那個老古董還在寫信。

  飛機的速度與洛陽的行動模式相似,十分迅捷,在她一睡一醒間便抵達了目的地。與美麗溫柔的空中小姐告別後,她什麼都不帶,便走下了飛機。

  一身輕便的洛陽,在周圍的其他大包裹小包袱的旅客之間無比顯眼。

  這是一個陌生的國度。

  雖然文化模式與人種相比義大利而言,與自己的國家更為相似,可語言不通還是最大的問題。聽在洛陽耳中那嘰裡呱啦的聲音此時有些礙耳,她迷茫地看了看手上信件的寄信地址,然後——

  抵達了並盛町。

  「……」

  在她下車時偶遇的西裝小嬰兒一臉不屑,「就你這智商,也能找到這裡來?」

  洛陽呵呵一笑:「這裡的人還挺友好的,答應把我帶到這裡來呢。」

  Reborn視線移到洛陽腰間的槍支上,大概明白了她用了哪些強硬手段。

  「一平呢?」洛陽下句話便問道。她朝周圍望瞭望,並沒有望見自家那小鬼的身影,「我記得她接了個日本的任務,跑來暗殺什麼彭格列的下一代,結果這麼久了還沒回來。那個十代這麼難纏嗎?」

  倘若這是洛陽的任務,到手不到幾天後肯定就已經完成了。一平算是新手,可這時間已經是她的十幾倍了。

  這麼難對付?她不會出什麼事吧。

  洛陽擔心。

  「彭格列十代……大概跟迪諾——跟當年的那位少爺差不多是個廢材吧。」Reborn打消了他的疑慮。

  可這也讓洛陽更加疑惑了:「當年的那個……在一分鐘足夠我殺六十遍的那人?」

  「他現在也成長了。」

  「那就給他折個中,一分鐘夠我殺三十遍的男人。」

  洛陽的計量單位Reborn有些看不懂。他只知道聽起來挺可悲的。

  不知道還在附近遊蕩的迪諾聽到這個說法,會有什麼想法。是憤怒還是默默接受?

  Reborn好奇。

  「我本來還想把她帶回去的,可看來任務還沒有完成,……一個人在中國真的挺無聊的,我來給她搭把手吧。彭格列十代——」

  「……」

  Reborn看著擺擺手走遠的洛陽,心中的好奇轉變成了不好的預感。

  ——而這個預感,在當天下午便實現了。

  當天下午,是沢田綱吉做功課的時間。

  他整張試卷都被紅色的勾給侵略了,偶爾有幾個可憐兮兮的圈,縮在角落裡瑟瑟發抖,同他本人一樣不知所措著。

  而身為家庭教師的Reborn,卻什麼都不跟他講,只是命令著他趕快學習——

  然後偶爾上來嘲諷一兩句。

  「這種題目都能錯,不愧是廢材綱呢。」

  看著他捧著自己課本的手以及畫上的一個個勾,沢田綱吉欲哭無淚。

  言語嘲諷偶爾會升級成暴力相向。而這些,耐揍的沢田綱吉早就已經習慣。

  這真是可悲的習性啊,他想到這些,又有點想哭了。

  「話說回來,今天一平的……」

  Reborn在看過他的功課後,便勒令他繼續學習。不知為何又想到了先前碰見的那位殺手——她的習性跟別的殺手不用,那絕對是個瘋子。

  他剛想開口提醒對方又來了一名殺手,可洛陽的身份卻讓他的話語卡在了喉中。這麼說,她算是是一平的什麼人?母親?師傅?還是只是單純的扶養人?

  從食物階層上看,倒很像一平的投食者。

  他還在琢磨這個用詞,突然一道淩厲的殺氣從窗外閃過。Reborn眼疾手快地一抓沢田綱吉的頭髮,把他整個人的腦袋往桌上狠狠地敲去。

  「啊——!!」後者理所當然地發出一聲慘叫。

  隨著慘叫而來的,是玻璃破碎的聲音,以及穩穩地嵌入了後方床腳的一顆子彈。

  玻璃四散在地,在原本的窗戶上留下了蛛絲般的痕跡。沢田綱吉抬起頭來,痛苦地揉著自己的額頭,望著眼下的場面目瞪口呆。

  「Reborn……這是怎麼……」

  話音未落,又被後者拎著衣領,往床上一扔。好在砸在了柔軟的床榻上,否則會被摔出不小的問題。

  「麻煩的傢夥。」眼前的小嬰兒掏出了手機,口中喃喃,也不知是在說誰,「你不要亂動,廢材綱。我去找人處理。」

  「Reborn,究竟是……」

  「閉嘴呆著。」

  Reborn喝道。

  這個距離正對的高樓唯有遠處的酒店。對方的行事手段還是目的都十分明確,這樣的人往往都很好解決。

  可惜,遠程狙擊並不是他的專長。

  「——可樂尼洛嗎?」

  —

  眼見視線中望不見那名渾身上下透著一股廢柴氣息的彭格列十代了,洛陽無奈地直起身,撓了撓頭。

  他身後是兩名被揍得鼻青臉腫的黑衣男子。他們雙手都被綁了起來,嘴部明明沒有被封住,卻不敢說話。

  「……麻煩的傢夥。」洛陽也像Reborn那樣暗罵了一句。

  她回頭望向身後的兩人:「抱歉啊,借用了一下你們的器具。不過你們還真是沒用,在這裡準備了好幾天吧,都不敢下手嗎?」

  周圍四散著食品殘骸,洛陽沒有仔細估算,卻也能看得出他們在這呆了許久。明明道具都準備好了,卻不敢動手。

  一看就是殺手的新人——他們見洛陽毫不猶豫地踩上了窄窄的欄杆站在上方,都深有同感地瞪大了眼睛,下巴開始顫抖。

  他們聽不懂眼前的女人在說什麼。

  「至少要把一平帶回去吧……」洛陽喃喃自語道,「而且,一件任務執行的太久,不利於他的自我塑造啊。」

  這樣會很容易缺失自信。

  洛陽思考著該怎麼辦,才能幫一平解決掉那個彭格列十代——她仿佛忘記了一些其他的事情跟其他的人。

  突然,一顆子彈彈入了洛陽腳下的欄杆。帶來的是整個欄杆的不穩定。

  洛陽腳下一晃,在身後的兩名男生驚訝的目光中往後一躍,跳回了地板上。

  那枚子彈嵌入的位置正好在支柱點上,它微妙地導致了整個欄杆的抖動。至於它是從哪兒來的——

  洛陽想了想,那個位置應該不是身後,也不可能是周圍。

  也是遠處嗎?

  當年Richer教給她狙擊技能,也只是草草學了些。她沒有那個能力判斷被狙擊時敵人的來處,她只知道簡單的方向。

  專長是近戰的洛陽回頭一望。身後的兩人,隨著她的動作往後縮了縮脖子。

  「你們知道是從哪個方向來的嗎?」她好奇地問道。

  雖然聽不懂她的話,可能聽懂她的語氣,一聽是疑問的語氣,兩人便慌忙的搖頭。

  「這樣不行啊,你們怎麼什麼都不會。」洛陽仿佛不知道身後那名狙擊手的存在一般。她在兩人面前蹲下身子,朝他們一笑,「這樣子在殺手界是很難生存的,你們以後要記得——」

  她像個前輩一般,滔滔不絕地說了很多。

  「……」

  像這發現了自己是目標卻沒有絲毫逃跑甚至躲藏想法的人,可樂尼洛還是第一次碰見。

  他猶豫了一下,明明只要再開一槍,對方的腦漿子便會在遠處蹦出來。可他看著對方在瞄準鏡的對面犯傻,不知為何就是按不下去。

  這麼沒腦子的人真的是Reborn讓他解決的危險的殺手?

  可樂尼洛不敢相信。光是看著就感覺到智商上的優勢了。

  「……發生了什麼?」

  突然間從天而降了一個小嬰兒。他頭上趴著的那只猴子屁股還是跟他身上的一身唐裝一樣的紅。

  可樂尼洛估計對方是正在不遠處的高處吹涼風。風總是有這種奇怪的嗜好——可樂尼洛往旁邊瞥了一眼,旋即注意力又放在了眼前的瞄準鏡上:

  「Reborn讓我幫他處理一個殺手。……你說這世上怎麼有受到襲擊卻不躲開的人啊?」

  「……Reborn?」風覺得有些不可思議。那人可是樂於將所有的危險都塞給沢田綱吉作為考驗的性格啊。會主動出面替他解決麻煩,這幾乎是不可能的。

  除了這麻煩確實很麻煩。

  風仿佛想到了什麼,他走到可樂尼洛身邊,說道:「借我看看。」

  「喂!別鬧,我這是在——」

  可樂尼洛下意識的拒絕了,他全當對方在開玩笑,可一偏頭,引入眼簾的是十分危險的笑容。

  他脖子一縮。……好吧,反正那個目標也沒有絲毫逃跑的意向,待會兒再行事也沒關係。

  他把手中的瞄準鏡交給了風。

  風明顯不習慣用這麼大的玩意,可他仍舊能夠找到觀察的地方。他透過瞄準鏡望見了可樂尼洛方才一直在瞄準的物件,而那物件這與兩名男性蹲在地上談笑風生。

  「……」

  比起「果然如此」,此時「怎麼可能」更適合形容風心中的想法?

  「喂、風,可以了吧——」

  可樂尼洛的話戛然而止。他愣愣地看著自己的愛槍,在風的手上斷成了兩半。

  「……抱歉,手抖了。」                        

  作者有話要說:

  【可樂尼洛想起罪魁禍首。於是他跑去找Reborn索要愛槍的賠償。

  Reborn交給他一盒錄影帶。

  可樂尼洛:這是什麼?

  Reborn:CEDEF的監控錄影。

  可樂尼洛:什麼……!你以為這樣我就……

  當然,最後他收下了。】


☆、迪諾

  「喂!Reborn!風他……」

  可樂尼洛打來了一個緊急電話,一開口便是原本不可能出現的人的名字。

  一聽到這,Reborn就明白了,可樂尼洛想要說些什麼。

  他對耳邊對方絮絮叨叨地要他賠錢的事充耳不聞,聽了兩句後便逕自掛斷了手機,心下放了點心。

  如果風出面的話,應該能稍微……

  ……

  真的能嗎?

  Reborn總覺得風會對洛陽言聽計從——一直以來的印象,甚至讓他如此堅信。

  「……Reborn,你這……」

  「有一個殺手來了。」Reborn下句話便是這個。

  沢田綱吉聞言,臉上的顏色有些精彩。這些天他家來了不少殺手,可沒有一個是正經人。如今又來了一個,……看看剛剛的緊急情況,這個好像比藍波碧洋琪之流,要更危險?

  他望著眼前的西裝小嬰兒那嚴肅的表情,突然之間感到了害怕。

  「不必擔心,已經有人去處理了。」Reborn把嵌入床腳的那顆子彈拔了出來,觀察著那顆子彈的構造,同時介紹著洛陽的來歷,「那個殺手,……那是一平的……撫養人。」

  「一平?!」

  「對。」找到代詞後,Reborn的話就順暢了許多,「她想代替一平來解決掉你。下樓去跟一平好好談一談讓她幫你去求個情吧,廢材綱。」

  小心翼翼地從床上站起來而不敢站到窗戶前的沢田綱吉,被Reborn拉開門一腳踹下了樓。滾落的動作難免磕著絆著,自然而然地,伴隨著一聲慘叫。

  只是,無論他的叫聲多麼淒厲,都不可能被遠在酒樓頂端的洛陽聽見。

  「……所以呀,你們這些殺手就是太磨蹭了。為什麼像你們這樣的殺手都有生意呢?想當初我——」

  洛陽少見地打開了話癆模式。眼前的兩名男人因為緊張而無法掠過她口中的每一個字,可那每一個字,在他們耳中與電腦的亂碼沒有什麼區別。

  就在這時,洛陽的手機響起來了。

  她拿起了自己的手機,一邊思考有沒有辦國際漫遊套餐,一邊接通了。

  「哪位?」接通後,才想起來自己沒有看來電顯示。

  ——「是我,……你在幹什麼?」

  熟悉的聲音開始有些沉悶,後來仿佛是怕嚇到洛陽,因而放輕了許多。洛陽聽著聽著,才驀地想起在日本還有這麼個人。

  剛剛滿腦子都是一平的任務,真的完全忘記了呢。

  「我在幫一平做任務啊,話說你好像也在日本呢,在哪裡?」

  ——「我在……說了你也不懂吧。」

  耳邊傳來一陣輕笑:「你旁邊那兩個人是誰?」

  「?」

  完全沒想到對方能看到自己身邊的兩人,洛陽回頭一望,走向了他們。手上從旁邊撿起了一根鐵棍子,輕輕的拍在他們其中一人的肩上:「唔,應該算是我的小弟……什麼?你們不願意呀?」

  鐵棍嚇得男人慌亂地搖了搖頭,可這搖頭在洛陽眼中卻變了個意思。她點點頭:「那算了,我還是殺人滅口吧。」

  ——「……洛陽,你仔細問一問,他們聽得懂你說的話嗎。」

  還是風比較理解她——他一聽這對話,便明白了大概的事情發展。不過現實無法阻擋他那不好的情緒滋生,他最後瞄了一眼那個方向,旋即不顧身旁的可樂尼洛的哀嚎,往她的方向前去。

  這邊洛陽當然不知道,她扭頭一問:「你們聽得懂我說的話嗎?」

  當然聽不懂,可一聽是疑問的語氣,搖頭總不會錯。

  「他們好像還真聽不懂。聽不懂你們不會早說啊,害我囉嗦這麼久。」

  風在那邊輕輕歎了口氣:「那你先等一等,在那邊不要動。我馬上就過去,……千萬不要對他們下手。」

  洛陽在這種時候一向都非常乖巧。她應下了風的要求,繼續蹲下身子,想要對他們講些其他的大道理。

  可突然,樓頂的門被推開了。

  「…………」

  一個中年男子穿著黑手黨西裝從內走出。他在周圍找了一會兒,才發現了蹲在地上的洛陽,以及她面前被捆起來了的兩名同伴。

  「……?」

  「……!!」

  似乎是多年的警惕令他反應極快,低頭便出了腰邊的槍支,黑洞洞的槍口正對著洛陽。後者輕輕往後一跳,便避開了他的第一發子彈。

  「怎麼了,羅馬裡歐?」

  另外一道聲音又從門後傳來,一個金髮男子隨之出現在了洛陽的眼前——而且,這人非常眼熟。

  洛陽突然覺得她其實還是見過很多人的,因為她看誰都眼熟。

  可一點兒記憶都沒有。

  「安翠找到了嗎?」

  「boss,請後退——」

  金髮男子在看見那邊隨意地落在地上的洛陽時,腳下一僵。隨著大腦的高速運轉了,她的身份也在迪諾的腦海當中出現——與那些慘痛的回憶一起。

  儘管慘痛,可他還是阻止了中年男子的攻擊性行為——他十分清楚對方的危險性,難保她在攻擊下回做出什麼行為:「……等等,羅馬裡歐。」

  「boss?」

  「這個人我認識……」

  迪諾一時間不知道該作何表情。他在原地支支吾吾了一會兒,最後露出一個爽朗的笑容,腳下加快了步子,眼見就朝洛陽走了過去:「嗨,好久不——」

  對方一個拳頭揮了過來,迪諾飛走了。

  「——boss!!!!」

  羅馬裡歐大吼一聲,跑了兩步把摔在遠處的迪諾扶了起來。他不斷的叫著對方的名字,希望對方不要就此長眠不醒。

  洛陽望著那邊的鬧劇,甩了甩有些疼痛的手,——用手打人已經是好久以前的事情了,看在對方的眼熟的份上,他才沒有直接掏刀子。

  只是打了一拳而已,身為一個男人,應該不至於這麼沒用吧。

  「——boss!!!」

  這邊被洛陽困住的兩人,再見到那邊不省人事的迪諾後,也不由得吼出聲。他們一改方才懦弱的神色,那副怒由心生的模樣,仿佛一旦放他們自由了,便會將洛陽一口咬死。

  當然就算他們有這魄力,洛陽也不怕。

  「話說你是誰啊?」

  她隨口一問。

  其實這不能怪她,誰讓眼前的迪諾此時渾身上下一股boss的霸氣,與當年那個廢材相去甚遠。

  「不會原諒你的!死女人!!」

  「竟敢傷害我們的boss!就算——」

  「……就算什麼?」

  一氣之下,他們說出了洛陽聽得懂的義大利語。後者為自己能聽懂他們的話而感到慶倖,也用這個語言問了一句。

  「原來你們是義大利人啊,也不早說,害我剛剛絮絮叨叨了那麼久。話說那邊那個明明是初次見面就撲上來的變態是誰?我看他眼熟才沒有提刀子,不然現在這屋頂早就見血了。」

  「……」

  洛陽的語速快不起來,因此別人能很清楚的聽懂她說的話。在聽見那個變態二字時面前的兩人陷入了沉默,確實,剛剛他們的boss一臉輕浮地上去搭訕,很容易被打。

  ……但是!就算他們的boss確實輕浮,也不能用這麼粗暴的方式啊!!

  「我們是義大利的加百羅涅家族,」其中一人一咬牙,回答道,「那邊那個是我們的家族首領。你這樣光天化日之下毆打我們的首領,知道會遭到怎樣的報復嗎?!」

  「怎樣的?」洛陽好奇。

  「——我們家族世代與彭格列家族交好,彭格列十代就在附近,他是不會原諒你的——」

  「我知道他就在附近啊,」洛陽一臉莫名其妙的看著面前面孔猙獰的男子,「我還琢磨著要怎麼暗殺他呢。你沒有什麼好的建議嗎?」

  「……」

  旁邊那個光頭似乎還想說什麼,可洛陽這句話帶來的驚悚實在太大——面前這個女人,要暗殺彭格列十代?

  如果真被她殺死了,那不光光是彭格列、甚至也是加百羅涅家族的恥辱啊!

  「……你!!」

  「好了好了,打住。」

  一道冷靜的聲音阻止了這混亂的場面。

  聲音由上方傳來,洛陽抬頭望向坐在水塔上的風。他也不知道什麼時候來的,就那樣輕飄飄地落了下來。他旁邊那只洛陽沒見過的猴子的屁股跟他的臉蛋一樣紅。

  「我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但是雙方都冷靜一點吧。」

  「……風……風先生……」

  附近的幾名加百羅涅的家族成員明顯都認識他。他們愣了一會兒,點頭同意了風的插手。

  風從水塔上落在洛陽面前,往周圍看了一眼。

  他也不知道為何抵達目的地後會多出了兩個人,還是一個家族首領倒在地上這麼不妙的情況。倘若加百羅涅家族要追究起來也是很麻煩的事情,要是能和平解決,是最好的了。

  可自家的人絕不能受委屈,風決定先徵詢洛陽的證詞:「剛剛發生了什麼事情?」

  洛陽大手一指那邊躺著的迪諾:「那個有點眼熟的變態,剛見面就想撲上來。」

  「……」

  看樣子這委屈還不是一星半點。

  加百羅涅家族的成員,就這樣看著眼前分明是一個小嬰兒體型的人,隨著那微笑的擴大,周圍佈滿了陰雲。

  「……看樣子沒什麼可談的了。」

  「……風先生……?」

  風輕輕一笑:「洛陽來,我們一起把那邊的變態扔下去。這裡至少也有二十幾層,絕對摔到他連變態兩個字怎麼寫都不知道。」

  何止是變態兩個字都不會寫了,就怕會摔到整個人存在消失。

  洛陽眨眨眼,興奮地應了下來。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她最喜歡幹這種壞事了。


☆、好吧

  總之,最後洛陽還是在羅馬裡歐手上,把那位處於淺層昏厥中的迪諾搶了下來。洛陽在羅馬裡歐一副世界末日的表情下大手一揮,可卻因為動作過大,還沒動幾步,手上的人便醒了。

  「……啊等等,你們要幹什麼?等等!等——」

  迪諾真的被甩出去了。

  然後落在了下一層的雨棚上。他滾了兩圈,差點真的掉下去。

  「……誰能告訴我這究竟是……啊,安翠,原來你在這啊。」

  些許是上帝都不忍心看他如此悲慘,迪諾扒著窗戶的邊緣看到了不遠處緩緩朝自己爬來的寵物。心底忽然有了一絲安慰。——可還不等這抹安慰傳入腦海,寵物安翠便慢吞吞地爬到了他手邊,然後——

  咬了他一口。

  「安翠啊啊啊————」

  最後是羅馬裡歐慌慌張張的把他給拉了上來。洛陽站在原地,回頭一望,身後的那兩名壯漢,——他們也被風解開了繩子。

  恢復了自由行動能力的他們,握著手中的拳頭,便打算朝洛陽攻來。

  「希望你們不要輕舉妄動。」

  風輕飄飄的一句話便阻止了他們。他在原地等了一會兒,見迪諾終於被羅馬裡奧拉回了天臺,露出了一個危險的笑容:

  「迪諾先生,我們來好好的談一談關於你對我家孩子做的事情吧。」

  「……哎?」找到了愛寵的迪諾抱著安翠,一臉迷茫。

  他做了什麼?

  他真的什麼都沒做啊!

  就算他如此強調自己的無罪,眼前的人似乎都只相信旁邊那個女人說的話。這還不算什麼,問題是旁邊那個女人不僅不聽他的解釋還用他聽不懂的話打小報告,讓他想反駁都找不到點兒——這點跟以前倒是一模一樣。

  迪諾也不知道自己在碰見洛陽時,是一種怎樣的心情。

  欣喜?害怕?擔心?恐懼?

  好像都有一些。

  更多的應該還是……

  喜悅吧?

  洛陽當時一個伶仃孤苦的模樣在他面前消失,至此之後再無她的消息。迪諾無法忘記當時她的模樣——而現在看來,她的生活環境似乎也沒有太多的改變。

  可不管怎麼樣,現在好好的,那就行了。

  「要不要留下來吃個飯?」迪諾放棄瞭解釋,乾脆邀請道。

  「不必了,我還要去暗殺那個彭格列十代呢,」洛陽心底琢磨著暗殺手法,順便問了句,「他家怎麼走?」

  「……」迪諾眼角一跳。

  聽聞自己的師弟真要被這個可怕的女人追殺,迪諾也說不上自己的心情。那是幸災樂禍?還是提心吊膽?

  師弟呀,別怪師兄沒有提醒你,師兄當年也是這樣過來的——

  看在同一個師門的份上,迪諾問了一聲:「又是Reborn叫你過去幫忙的?」

  「沒呀,我養了個小娃子。她這個任務做了好久還沒結束。所以我現在想去搭把手呢。」

  「……」

  迪諾看著她身邊的風點了點頭——有點被嚇到了。

  不是Reborn指使的=洛陽下手沒有輕重=她可能會真的下手=被這樣一個瘋女人追殺師弟無論身還是心都肯定扛不住=沢田綱吉有生命危險!!

  一套等式在迪諾心中成立了。他又細想了一遍這個等式,確認了眼下可能會有的發展,馬上抬頭打算阻止洛陽——

  可眼前的人早已不見蹤影。

  「…………快去給阿綱打電話。」

  這可不是幸災樂禍的時候啊。

  —

  街頭。

  與其說是秋風蕭索,倒不如說,那些風兒早就被這些高樓大廈給擋在了城市的週邊。整條街也完全不顯得有幾分蕭條。那些進進出出的人有說有笑,再加上張燈結綵的店面,整條街顯露出了與季節完全不符的繁榮。

  洛陽走著走著,突然問了句:

  「話說回來,你不是說你找到解決詛咒的辦法了嗎?」

  她低頭看了眼身旁的小嬰兒,那兩歲的體型還是沒有任何拔高。臉紅撲撲的,像他頭頂上的猴子屁股。洛陽一把抓起那只猴子的屁股,放在眼前玩了一玩。

  「可你怎麼腿還是這麼短?」

  風無奈地看著自己撿到的寵物在洛陽手下瑟瑟發抖,難免有些羡慕。他低頭瞅了眼自己那短短的腿:「……現在只能算是找到方法了吧。」

  「這樣啊。」

  洛陽腦補了一下風的腿變長了的模樣——她想到那一個腿就長了身高的八成是身體的八倍長度……這畫面有些不能直視。

  她被自己的腦補嚇到了,很想讓對方保持原樣——卻說不出這樣的話來。

  風從以前就一直想著要解除詛咒,雖然其中放棄了一段時間,可現在看到了希望,又怎麼可能放棄。

  洛陽不明白他的處境,無法設身處地的著想。只能在後面稍微為他加油。偶爾憑著她的狼心狗肺幫點兒倒忙。

  「等你解除詛咒了,我帶你天天去吃漢堡。聽說多吃漢堡長得比較壯實,不會變的像根瘦竹竿兒似的。」

  這加油的方法有些不太對勁,可卻是很有洛陽的風格。

  風啞然失笑。

  「你要去找彭格列十代,是真的嗎?」他突然問道。

  「對呀,一平呆了那麼久都沒法解決的人——」

  洛陽說到一半,奇怪的瞅了眼下面的風:「話說,明明你也在附近,怎麼就不幫著她一點呢?有你這樣一個不為她著想的師父,還真糟糕。」

  「她現在跟彭格列十代相處的很好。我想就讓她待在那兒也不錯,」風說道,頭頂突然一沉,原來是裡奇從洛陽的手下逃走了。他拍了拍對方的背,安慰著這只小猴子,「而且她在那兒,也有玩伴。」

  「……所以,我這才養了五年就跟別人跑了?」聽風的口氣,洛陽大概明白了一些——那是絕對不可能發生在自己身上的,被目標策反,「……所以說,當時就不應該……」

  會被策反的殺手,永遠都沒有委託人敢用了——甚至會進入所有仲介人的黑名單,前途不單單是黑暗,已經到了黑洞的程度了。

  洛陽感覺有點煩躁。

  「孩子長大了自然會離開的,這當時不是你說的嗎?」風輕飄飄地說了一聲。

  洛陽的氣勢在這句話下減弱了不少:「話是這樣說的,可這也太早了,我現在又要變成——」

  「不會的,」風輕聲一笑,「你還有我。」

  「…………」

  洛陽不說話了。她把腦袋往旁邊撇了一點,像是在看街邊展示的新衣服。風幾次想繞過去看她的表情,最後都被她避開了。

  洛陽的這種行為他倒是很熟悉,不過是害羞了。

  這時候要是再乘勝追擊——

  他會被當成鐵餅扔到遙遠的河中央。

  有過這樣經歷的風放棄了這個大好機會。

  些許是因為時間在下午靠近傍晚的緣故,街上的人越來越多,而且幾乎都是些年輕的情侶在打情罵俏。洛陽在剛剛那段對話下簡單地放棄了暗殺彭格列十代的行為,可儘管風那麼說,她還是為一平的離開而感到傷心。

  而且,風在來到日本後,行為也變得有些奇怪了。

  「——往這走吧。」

  在帶洛陽回她預定的酒店的路上,風總是轉換著兩人的前進方向。一些拐彎的地方莫名其妙,明顯就是繞遠路了,可風卻執意要這樣子走。

  「……怎麼說呢?有一些比較麻煩的人吧,他們在傍晚就是喜歡到處晃悠。」

  風腦海中浮現出那張與自己相似的面孔。他腦海中在瞬間閃過了很多洛陽看見那人後可能會有的反應、可能會有的想法,沒有一樣是好的方面。

  況且,就連他都不清楚,為什麼會出現那樣一個跟自己樣貌相似的人。——肯定不是血緣關係。

  「我最喜歡麻煩的人了。」洛陽聽了他的話,天性作亂更想過去瞧兩眼。

  「還是別去了吧,現在時間也不早了。」

  「沒事啦,我當過多少次夜貓子呢。」洛陽不屑。

  「這附近晚上也有點混亂。」

  「你覺得我還打不過那些小混混?」洛陽反問。

  「……我不喜歡。」

  「……」洛陽無話可說。

  她瞅著旁邊走在圍牆上的風的背影,摸了摸下巴。她仔細琢磨了一番剛剛風的語氣,……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撒嬌?

  這好像還是他第一次撒嬌哎。

  洛陽好奇地走快了一點,繞到了風的面前,可對方的面色還是那麼的正常——他正常地問道:

  「怎麼了嗎?」

  仿佛剛剛的一切都是洛陽的錯覺——當然,她不可能相信這是錯覺:「剛剛的語氣再來一遍?聽上去挺好玩的。」

  「……走吧,回酒店吧。」

  「——再來一遍啦。」

  更有趣的事情吸引了洛陽的注意——她就是這麼可悲的容易被轉移話題的人。

  在昏暗的小巷中看不太清他的表情,可洛陽直覺,他的面上,一定是偏暖的色彩。

  「……這邊的事情馬上就會結束了,在這之後我們再去旅遊吧。」

  「去哪兒?」

  「你想去哪裡?」

  這對話似乎曾經也有過,可洛陽沒有一點兒記憶了。她摸摸下巴,看著眼前的風,說道:「……我們先回國吧,那個家裡,有很長一段時間只有我一個人了。」

  洛陽已經不記得時間有多長,她只記得。把她的耐心消耗到了天天去找那明明都安排了人監視她的長安那兒。

  風聞言,略帶愧疚地低下了頭。

  確實,挺久了。

  孤單一人的寂寞,明明當時已經承諾過不會讓她承受了——可又毀約了。

  不過——時間也快到了。

  等他解除了詛咒,就能繼續在一起生活了。

  他先道了聲歉:「……對不起。」

  「……」

  洛陽看著他這副愧疚的模樣,洋洋得意地點點頭,「知道就好。」

  然後,視線落在了正巧經過小巷口的某位少年身上——                        

  作者有話要說:

  【洛陽點了點頭:那就是你親爹對吧?

  風:……

  洛陽:我是你娘,所以,……他是我物件?

  風眼角一跳。

  洛陽:原來我吃了嫩草嗎??這也嫩過頭了吧……

  風看不懂洛陽的邏輯了。】

TOP

☆、結尾了

  風長大了,洛陽琢磨著騙他去領證的事情。

  當然,她的那點小心思肯定藏不過風的眼睛。後者就這樣看著對方一邊糾結一臉嬌羞地伸出手要他的身份證

  雖然說是騙,可這個字在洛陽那也是個直球。

  直到後來洛陽變聰明瞭,發現了對方已經看明白了自己的小伎倆,然後就一臉彆扭的不理他了。

  洛陽從從前開始似乎就這麼的好懂——也是從從前開始,她的模樣似乎就沒有多少變化。

  雖然她一直稱這是她保養得好,可一個人過了十幾甚至二十年,除了偶爾頭髮長長以外,幾乎沒有其他任何改變,這怎麼可能呢?

  洛陽一開始還以自己保養而沾沾自喜,到後來就越來越不願提起了。每次風稍微提起相關的事情,她就一副緊張的模樣。

  風明白其中的原因——他一看見同樣沒有變化的長安便瞭解了其中的隱情。

  跟她的體質有關吧。

  洛陽一向很不喜歡別人提起她的身體——提起它的特殊性。風如今解除了詛咒,已經進入了正常的成長狀態。擺脫了永不長大的詛咒後期,風已經不能算是怪物了。

  然而,她卻還是沒有任何改變。

  風每每想到這,就會想起長安那副不屑的表情——現在想來,他大概能夠解讀出來了。長安的意思無非就是在說,他不過是洛陽漫長的生命中渺小的一瞬間。

  倒還真是如此——他現在也沒法像曾經的帝王那樣,耗費千山萬水,去蓬萊仙境尋找長生不老藥。而長生不老藥是否真的存在,也不得而知。

  況且好不容易從看不見未來的詛咒中掙紮出來了,現在又要回到那個未來嗎?

  他看著可能擁有長久生命的洛陽,陷入了沉默。

  然後,交出了身份證。

  「……啊,我忘了。」洛陽嘲笑了一番他的照片,突然一拍腦袋,「我的證件都放在長安那兒。他之前說我會亂丟,就都幫我收起來了。」

  撇開戶口本跟身份證不談,洛陽其他大大小小的房產證、存摺啊,都被長安拿走了。有關那個哥哥究竟在想些什麼風不太清楚,但他知道對方肯定在防著自己。

  洛陽在這之後跑去找了長安一趟,然後一臉失望的回來了。

  「他說之後會來跟你進行一場深入的談話。」洛陽想到最近突然龐大起來的女性群體,叮囑道,「你們不要談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啊。」

  長安很明顯是不打算答應這件事了。此時等他找上門來,還不如風親自去找他一趟,這樣也許還能讓對方看見他的一些誠意呢。

  雖然他在某方面確實沒啥誠意。

  這樣想的風便去了一趟。回來的時候,手上帶上了洛陽的那些證件。

  「……你是怎麼拿到手的?」洛陽想到她翻了長安半個房間都沒有找到這些東西的經歷。

  「我跟他談了一些。」

  「談了什麼?」洛陽好奇。

  此時已然成人的風比起嬰兒時順眼了不少。他似乎鍾愛那身紅色的唐裝,偶爾才有衣服顏色的程度會有稍許變化。

  此時的那套深紅色,正是洛陽喜歡的血的顏色。

  他輕輕一笑:「我跟他說,如果不把證件交給我,你可能就要當未婚媽媽了。」

  「……未婚媽媽?」洛陽眨了眨眼,「沒有啊?」

  「沒關係,馬上就有了。」

  洛陽似乎從來都是被風忽悠的主。她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不管風說了些什麼,也不管長安調查過明白自己被騙了後如何勃然大怒。總之,這件事情就在洛陽的興奮與風的忐忑中定了下來。

  而且,還真的「馬上就有了」。

  只是——

  像是為了報應風之前做的很多事情一般,洛陽的孩子——一個男孩——出生的第一抱給了大舅子。

  然後在室內的護士、甚至連大舅子最親近的屬下小張都抱過以後,才輪到了風手上。

  「……」

  這剛出生的事情,就足夠風想到以後的格局了。

  「這小子長得還真醜,乾巴巴的。」洛陽就算是對自己的親生孩子,也是毫不留情。

  一旁的大舅子點點頭,鄙視著另一半的風的基因:「差不多只有你出生時一半可愛吧。」

  被排擠在外的風:「……」

  長安不喜歡人類,他除了洛陽外唯一不討厭的存在似乎只有那個貼心下屬小張。他抱著手中有著洛陽一半血統的小嬰兒,第一次有種愛不釋手的感覺。

  大概因為這個嬰兒身上,留著跟他相似的血液吧。

  「他叫什麼名字?」

  「洛小——」

  「還沒有起,」風見洛陽張口便是熟悉的開頭,趕緊打斷了她,「打算等洛陽身體恢復了再說。」

  「她身體恢復得很快,應該再過幾天就可以走動了。過個一兩周跑跑跳跳再生一個都不是問題。」長安對洛陽的體質倒是很放心,「孩子叫什麼?」

  「洛小鴨已經用過了,」洛陽摸摸下巴,「那就洛小鵝吧。」

  這隨意到極點的名字、讓長安一聽就知道了風剛剛打斷的理由。他一愣後輕咳一聲,旋即義正言辭的說道:「那這件事還是等你身體恢復了再商量吧。」

  風微笑著點了點頭。兩人第二次站在了同一陣線上,第一次是在洛陽做的那一桌子菜前。

  小孩的名字就這樣沒有定下來。——在這之後,風想了個還算正常的名字。

  當然,這些都不是重點。

  風發現,自己那大舅子真的對自己的孩子愛不釋手。

  愛不釋手到,那傻孩子第一句話學會的竟然是長安的名字。

  「……很難得看見長安這麼喜歡一個玩意呢。」自己的孩子更喜歡別的男人,這讓風感到很受挫——不過看見長安那副模樣,他沒有將受挫感表現出來。

  洛陽給他端了杯茶,然後喝了一口:「大概是長安透過那孩子看到了什麼吧。」

  「……」

  風聽洛陽這樣說難免一愣。……不過確實,長安有跟他說過一些洛陽還沒有出生時的過去。

  一個怪物與他們的父親,結為了夫妻,生下了一個怪物。

  ……此時洛陽跟自己的孩子,確實與過去的長安十分相似。

  怪不得風總覺得長安在看著那孩子時,有那麼一點點的緊張。

  ……他應該是不想讓那孩子,感受到她曾經那種絕望吧。

  風想來想去,無奈地呼出了一口氣。教孩子說爸爸的事情就留到之後吧,眼下的事情——

  他放下手中的茶杯,抬眼看著眼前依舊年輕的洛陽:

  「那我們再生個女兒,給他做個伴吧。」

  長安肯定更喜歡女兒。

  誰知洛陽哼了一聲:「不要,痛。」

  「……」

  這件事情也就到此為止了,風做事情一向順著洛陽的心思。況且他也沒有必須生第二個的想法,加上目前政策不允許——當然在洛陽這種連身份證都是假的的人面前,政策什麼都算不上。

  反正有了一個孩子。至少在以後——等他死後,洛陽也不會寂寞了吧。

  「……你在說啥玩意兒呢?」洛陽聽說了他這種想法,第一次用看傻逼似的眼神看著他,「你現在才幾歲?就想到死後的事情了?」

  「總會發生的吧,」風的真實年紀其實早已到了老年,就算外表不老,心態一老起來就難免想東想西,「況且你的記性還有點差。」

  洛陽記性不好,這是她親口說的。風跟她一起生活了這麼久,也深有同感,她的腦子就像是一個已經確定容量的杯子,要想加入一些東西,就必須倒掉一些才行。

  隨著時間的推移,洛陽肯定會把他給忘記吧。

  ……還真是一件很悲傷的事情呢。

  「……就算是記性差的人,」洛陽看著那邊,抱著自家孩子飛高高的長安,一手撐著臉,有些無奈,「也會有辦法,把事情記在心裡的。」

  「……」

  「……況且,怎麼可能忘記啊。你這麼有趣的人,估計這輩子都碰不到了吧。」

  風聽了他的這些話,不由得輕笑了起來。

TOP

前期還不錯,人物設定、大師兄安陽刻劃還算可以。
如果長安不是親哥,我覺得洛陽和他在一起也挺好的。

後面,特別是接觸家教主線人物後,劇情開始亂掉了。
感覺作者是突然寫到黑手黨的汙水太濁,有點接不下去。
到了並盛更顯得雜亂、跳太快。
剛碰到雲雀,後面就和風領證了,我有點反應不過來。

劇情中作者對於「風」心情的轉變還不錯。
難得看到風的文,稍微支持一下。
這篇沒看過家教也可以觀賞,因為和主線關係並不大。
本帖最近評分記錄
  • 悠于 熱心度 +1 認真回覆 2017-2-3 13:12
習慣看著。

TOP

剛開始還ok的⋯⋯到了後期就覺得有點亂跟有點跳躍⋯⋯如果能把跳了的劇情補上的話感覺會好很多。

TOP

怎麼才遇到雲雀就完結了
感覺跳的好快啊
一花一木一世界,
一草一葉一天堂。

TOP

發新話題

當前時區 GMT+8, 現在時間是 2024-4-30 02:58

Powered by Discuz! 6.0.0Licensed © 2001-2014 Comsenz Inc.
頁面執行時間 0.046057 秒, 數據庫查詢 7 次, Gzip 啟用
清除 Cookies - 聯繫我們 - ☆夜玥論壇ק - Archiver - WAP
論壇聲明
本站提供網上自由討論之用,所有個人言論並不代表本站立場,並與本站無關,本站不會對其內容負上任何責任。
假若內容有涉及侵權,請立即聯絡我們,我們將立刻從網站上刪除,並向所有持版權者致最深切的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