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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 《(綜韓劇)「芯」人生》作者:半卷舒簾【完結】

《(綜韓劇)「芯」人生》作者:半卷舒簾【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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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案:

  崔芯愛,被調換了身份的女孩,以至於她的人生變成一場錯位人生!
  錯位的命運中再次出現一個意外,那麼這次芯愛的命運又會如何呢?

[ 本帖最後由 悠于 於 2017-2-18 15:24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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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境況

  崔英雄一手拎著東西,一手牽著崔芯愛走在偏僻的小路上,准備回家。眼看就要到路盡頭拐入村頭的時候,村裡常常和他打架的裴仁秀帶著他的兩個小跟班迎了上來,崔英雄下意識的放慢腳步,將本來和他並排走的崔芯愛推到身後,警惕的望著“敵人”。
  “喔,喔,崔英雄和崔芯愛兩個大可憐蟲,有娘生沒爹養!⋯⋯”裴仁秀三個見到崔英雄和崔芯愛,果然圍了上來,大聲的奚笑兩人,伴隨著奚落聲,還有不少石塊和土坷垃砸向崔英雄和崔芯愛兩人。崔英雄一開始帶著妹妹左躲右閃,躲避著砸向他們的石子和土塊,盡力啊往前快跑,想著回家,不理會他們。但是裴仁秀他們早已經將前行的路堵住,而且崔芯愛人小腿短,根本跑不快,石子和土塊越來越多的砸在身上。
  竭力將崔芯愛護在身後,承受更多石子和土塊的崔英雄眼見逃不掉了,將手裡的東西交給崔芯愛,嗷的一聲沖了過去,兩下裡廝打了起來。崔芯愛見裴仁秀他們和崔英雄糾纏扭打在地,也顧不得了,將懷裡抱得東西往地下一丟,任由它們散落在地,撒腿就往村口,一面跑,一面大聲喊人。
  崔英雄雖然生的高大,但是雙拳難敵四手,很快就被裴仁秀他們打倒在地,戰況向一面倒去。等崔芯愛將村頭醬菜館的金師傅叫過來的時候,崔英雄已經被壓在地上被揍的鼻青臉腫。金師傅的到來並沒有讓已經打出火氣,扭成一團的幾個孩子停止,還是他親自動手才將他們分開。
  金師傅先是責備崔英雄和裴仁秀他們不該打架,而後又訓斥裴仁秀他們更不該三個打一個。三人中領頭的裴仁秀不僅不認錯,反而一副道理都在他這邊的模樣:“我媽媽說了,說崔英雄和崔芯愛的媽媽不要臉,整天就知道勾引男人!⋯⋯有這樣的娘在,他倆也不會是什麼好東西!這樣的人打死活該!⋯⋯”
  “呸,一家子窮的要債的堵門,差點連飯都吃不上了,跟乞丐沒什麼差別,還整日裡在那裝模作樣,難道就能讓人高看你們家一眼,該瞧不起還是瞧不起!”裴仁秀也不道歉,反而對著崔英雄狠狠的吐了一口吐沫,丟下明顯是從大人那裡學來的幾句話,帶著兩個跟班揚長而去。
  金師傅見裴仁秀不禮貌的離開,忍不住搖搖頭,“這孩子,這孩子,⋯⋯”想要說什麼,終究什麼也沒說,畢竟一個大人怎麼好意思和個孩子計較。歎了一口氣,金師傅的目光落在崔英雄身上,說:“崔家小子,你也是個不讓人省心的,好好的,閒著沒事招惹裴家小子做什麼?平白挨一頓打。今後見到裴家小子你盡量躲著點,你一個人哪裡打得過他們三個。再說,裴家小子的媽媽也不是個省事的,若是裴家小子被打出個好歹來,到時還不是你們家吃虧。”
  見金師傅將錯處歸咎於己,崔英雄心中不服。站在一旁的崔芯愛見他張嘴欲駁,忙伸手拉了拉他的右手衣袖,輕輕搖了搖頭,示意他不要說話。接收到崔芯愛的眼風,崔英雄滿心不甘的閉上了嘴,只是臉上依舊是憤憤的,透露出他的真實想法。金師傅哪裡理會崔英雄的那點小心思,“你們也回快點回家吧,免得你們的母親擔心。”轉身大步向村中走去。崔英雄和崔芯愛忙答應著,抱著東西跟在金師傅的後面,快步走著。
  崔媽媽開的順任飯店是家庭飯店,利用的崔家的外廳。兄妹兩個到家的時候,因還不是飯點,飯店裡並沒有客人,崔媽媽正在外廳擇菜洗米做著准備。兩人向崔媽媽打招呼。崔媽媽見到崔英雄鼻青臉腫,衣服上沾滿泥土的狼狽模樣,擇菜的手停了下來,掃了兄妹兩個一眼,然後對崔芯愛說:“芯愛,你先拿著東西進屋,沒事不許出來。”
  聽到崔媽媽的吩咐,崔芯愛擔心的看了崔英雄一眼,崔英雄丟給她一個“我沒事,你安心”的眼神,示意崔芯愛乖乖進屋。崔芯愛進入房間後,崔媽媽隨後就把門關上,從外面把門鎖住了,跟著拿起丟在牆角的掃帚,將掃地的那頭對著崔英雄打去,一面打,一面罵:“死小子,一天不打你就皮癢癢!你老娘我一天天累死累活的,你竟然還在外面總給我打架,有那個閒工夫你怎麼不說來幫幫我的忙?而且這次你竟然還帶著你妹妹,你不學好,難道也讓你妹妹跟你學?你這個混球,和你那個死鬼老爹一模一樣,都不是什麼讓人省心的家伙!我打死你這個屢教不改的王八蛋!⋯⋯”
  崔媽媽的嘴張張合合,就好像打開了開關的自來水籠頭,各種粗俗不堪的言語連續不斷不斷地傾瀉而出。不管面對多少次,對於這種情況崔芯愛都無法適應。相反崔英雄對此到是習以為常,對於崔媽媽的責打不躲不避,僅僅是盡力用手護著頭部,也不出言辯解,因為他知道,不管是什麼理由,崔媽媽都認為只要打架就不對,而且越辯解,崔媽媽越生氣,打的越發厲害,時間長了,崔英雄乾脆也就什麼都不說了。
  見崔英雄一言不發站在那裡挨打的倔強模樣,崔媽媽忽然覺得心中一酸,丟掉手中的掃帚,坐在一旁的凳子上嚎啕大哭起來。對於崔媽媽的不按理出牌,崔英雄先是一愣,旋即有些擔心,張口欲言,但是又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愣愣地站在一邊看母親哭泣。崔媽媽哭了一會兒,將心中的郁悶和委屈發洩出來後就停了下來,見崔英雄手足無措的站在旁邊,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說:“站這發什麼呆,還不快去廚房將你和芯愛的飯端過去吃。吃完飯給我老老實實呆在家裡好好寫作業,溫書,要是敢出去給我惹禍,仔細你的皮!”說完看都不看崔英雄一眼,繼續擇菜去了。
  崔英雄和崔芯愛吃完飯,收拾好碗筷。崔英雄趴在折疊的書桌上開始寫作業,崔芯愛則坐在對面,拿著字典,翻閱著崔英雄的一年級課本。翻了一陣書,跪坐的崔芯愛覺得小腿有些發麻,於從桌下伸直了雙腿,仰躺在地,書本蓋在了臉上。崔英雄對於崔芯愛的這副姿容已經熟視無睹,繼續做著他的作業,看他的書。
  很快就到了飯點,順任飯店熱鬧起來了。飯店的門被推開,一個大嗓門在“順任飯店”的小屋中響起。“崔家嫂子,給我來兩份炒年糕,兩份大醬湯,一份生菜黃瓜蘸辣醬,一份炒豆芽。再來十瓶燒酒!”
  “一份湯拌飯,兩瓶燒酒!”
  ⋯⋯
  飯店裡很熱鬧,除了喝酒乾杯聲,嚷嚷著在飯菜裡多加點肉的吵嚷聲外,還有一些調戲順任的言語夾在其中,以及起哄聲。崔芯愛能夠清楚地聽到外面崔媽媽在陪客人喝酒時要求客人多點幾瓶燒酒或者再點些菜的聲音,雖然知道崔媽媽這樣做是為了生活而不得已,但是崔芯愛心中還是覺得不是滋味,湧起一陣悲哀,歸根到底就是一個字“窮”呀!
  “崔家嫂子,不要老躲在廚房裡嘛,出來多陪兄弟們喝幾杯!”
  “哈哈,崔嫂子,這崔大哥沒了,一個人帶兩個孩子生活多不容易,要不要兄弟們幫幫忙?”
  ⋯⋯
  外面的言語越來越不像話了,漸漸往下流上走。對著這種幾乎每天都能聽到的對媽媽的調戲和羞辱,崔芯愛和崔英雄不管聽多少次,依舊如同初聽到般氣憤填膺,但是氣歸氣,對於堵住外面人的嘴,讓他們無法胡說八道兄妹倆卻無能為力。
  韓國是個男權中心的國家,因此是以男性為主導的家庭模式,在家中支撐整個家庭的都是男性。但是,現在這個家中,成年男子已經因病去世,剩下的男性是崔芯愛的哥哥,崔英雄,一個才九歲的小豆丁。父權制度造成女性家庭和社會地位低下,更何況,順任還是個失去丈夫的寡婦,因此才讓人欺上門來。等崔英雄長大成人,能夠撐起這個家,起碼還需要十幾年。家裡沒有個頂門立戶的男子實在是傷不起呀!
  以前,碰到這種狀況,崔英雄曾經不管不顧的沖出來大罵客人一頓,並且還拿掃把去打他們,最終將他們攆了出去。韓國生活中等級嚴明,後輩要對前輩恭恭敬敬。因此,崔英雄的行為被人指責頑劣,沒有教養,冒犯長輩。落得一個壞名聲的同時,崔英雄的行為也沒有給家裡帶來什麼好處。家裡靠著飯店生活之餘還要還為了給爸爸治病借下的巨額高利貸,生活壓力非常大,因為崔英雄的“不禮貌”行為,好多客人好長時間不在登門吃飯,飯店生意受到了損失。
  崔芯愛一家現在居住的地區是“貧民區”,在這裡居住的人都是窮人,接受的教育並不高,所以並沒有什麼素質。好多人都沒什麼正經的工作,什麼打架鬥毆都是家常便飯,敲詐勒索,甚至殺人放火這裡人的也不是沒有人做過。因此對有幾分姿色的飯店老板娘說些“下流話”不過是小意思。飯店裡的客人少了,並不代表沒有人不調戲順任媽媽了。除非順任躲在家裡不出門,不然只要拋頭露面,依舊免不了這種事情發生。因此,事情的最終結果以崔英雄挨了一頓胖揍,然後又被媽媽拉著去對被他用掃把打到的客人道歉,順任又做了一桌好菜,請大家來吃作為賠禮,事情得以終結。然後,一切又恢復了原樣。
  對於崔英雄用掃把攆客人事件,對於順任來說,事情既然已經得以解決,那麼就過去了,所以也就不要再提了。但是,對於崔英雄來說,這件事並沒有過去,他不明白,為什麼媽媽要忍受那些不堪的言語,為什麼就不能正正經經的開飯店?就是因為媽媽不能“正直做人”,他就要因此被人恥笑,並受到村子裡小孩子的欺負。明明是別人的錯,為什麼最後受罰,賠禮道歉的是他?⋯⋯崔英雄的自尊接受不了這一切,他對媽媽很失望,對她也不如以往的敬愛了,甚至於仇視她,認為造成這一切的都是她的錯。
  大家都生活在村子裡,她又怎麼會不知道人們背後是怎麼議論她,怎麼說她的,她的行為和村民的言語又會帶給孩子怎樣的傷害。其實,順任都知道,可是讓她怎麼跟崔英雄說,說因為生活,所以媽媽不得不這樣做。這話順任說不出口,因為她是媽媽,她的羞恥心不能接受她對自己的孩子這樣說。因此,她只能對崔英雄的不滿視而不見,只盼著孩子能夠理解她,她盡力多賺點錢,早起擺脫債務,使生活走向正規。
  這種情況下,懂得世間艱辛的芯愛接受了開導崔英雄的任務。她沒有向崔英雄過多的訴說順任的為難,只是將她轉彎抹角費了好大氣力從順任口中得知的債務告訴了他。那時,雖然崔英雄還沒上學,但是因為家裡開飯店的緣故,他對數字還是有一定概念的。就算不懂也沒關係,將它換算成崔英雄最愛吃的炒年糕就可以了。面對一連串嚇死人的零,崔英雄沉默了。何況順任是有底線的,頂多言語上占些便宜,動手動腳是絕對不行的,這樣的人,不用他趕,母親就動手親自攆出去了。
  順便,芯愛還告訴崔英雄,想要擺脫這種情況,並不是搬走就能解決的,因為順任沒有學歷,沒有手藝,離開這裡也找不到好工作,根本無法養活他們並供他們上學,因此就算離開,過不了多久,生活還會落入現在這個樣子。而他們能夠擺脫這種境況唯一的手段,就是好好讀書,考個好大學,然後找個好工作,從而脫離這裡,去過“上等人”的生活。
  崔英雄把芯愛的話聽進去了,隨著他一年年的觀察,他發現,芯愛並沒有說錯,村子裡縱使沒有欠債的人家生活,一樣是貧困拮据的,並不比他們家強上多少。“五十步笑百步”,大家欺負他,並不僅僅是因為他沒有父親,更多的是因為這些貧困的人家要在他們身上尋找一種“高人一等”的優越感。
  因為崔芯愛的開導,崔英雄不再仇視母親,開始試著理解她。因此對於飯館客人的言行雖然依舊生氣,但是卻再不會魯莽行事,而是將一切記在心裡,將怒氣化作奮進的動力,努力學習。
  韓國人喜歡喝酒,因為白天大家都忙於工作,所以喝酒的時間大多放在晚上。到了晚上,約上幾個親朋好友或者同事,大家在一起喝上一杯。通過這種方式,減輕緊張的生活壓力、並和朋友交流信息、相互溝通、聯絡感情。有錢的就去高檔的飯店、酒吧、夜店之類的地方,沒錢的就去吃路邊攤,大排檔,哪怕點上一盤便宜蔬菜也要就著喝幾杯。
  在韓國這個仍存在“男主外,女主內”觀念的社會裡,如果一個男人一到了晚上就回家,而從來不出去喝一杯,時間長了會被人看不起,認為這個人“沒有本事”,“人緣不好”。因此順任飯店最忙的時候就是晚上,每次客人都要鬧到深夜才散去,順任每每收拾完,都要半夜兩三點。為了省幾個菜錢,第二天早晨還要早起去早市買菜。看到順任疲累的面龐,芯愛心疼不已。
  芯愛知道順任手藝一般,來店裡消費的客人也大都是住在附近的村民,也不是什麼有錢人,因此每個月店裡賺的錢除了維持他們三個人的生活所需之外,勉強夠付高利債的利息,偶爾有多餘的,還的那點本金相對龐大的債務本身也是杯水車薪,無濟於事。這種情況下,必須另想法子賺錢才行,不然,債務利滾利,滾雪球般越滾越大,而她也要上學了,家裡的開銷又增加了一份,再不想法子,恐怕這錢就要還不起了。可是,想出一個符合韓國國情,而且又能夠讓這片地區裡的人消費能力接受的賺錢方法實在是太難了?

  第二章:救濟站

  崔芯愛想賺錢都想瘋了,這幾年她是切切實實的體會到了“錢不是萬能的,但是沒有錢卻是萬萬不能的。”這句話的真實含義。平常日子裡除了崔英雄和她生日這天能喝上一碗新鮮的海帶湯,吃的全是招待客人剩下的剩菜和醬湯。崔芯愛並沒有潔癖,但是看到客人帶著口水的筷子在菜裡翻來翻去,喝酒時口沫橫飛,嘴裡的飛沫落入菜裡的模樣,她都食不下咽。有的時候因為菜裡混合了客人不小心傾灑到裡面的酒水,味道變得極為奇特,根本沒有讓人吃的欲望。而想要改變這一切的最基本條件就是錢。
  想要賺錢這個想法從第一次吃剩飯剩菜就開始在芯愛的腦海裡蠢蠢欲動,只是,當時她年紀太小,就算想作個天才,她三頭身的身子,整日被關在家裡,每天見得人除了媽媽和哥哥再就是飯館裡粗俗不堪的客人,在這種情況下,她想天才也天才不起來。能賺大錢的點子不少,但是崔芯愛知道,她只能在這個飯館的基礎上打主意,另謀他途是不可能的。
  崔英雄和她都未成年,小胳膊小腿在飯館裡幫幫忙還可以,獨立操作一件事是不可能的,所以這件事最後還要著落到順任身上。可是順任整個人已經拴在飯館裡了,讓她改弦易張,沒有切身體會,哪怕崔芯愛把前景說得天花亂墜,順任也不會放棄全家安身立命的飯館。何況就算說服了順任,那麼啟動資金又在哪裡?錢生錢容易,但是原始資本永遠是困擾大多數人的問題。
  順任的小飯館開在貧民區,因為這裡人的收入水平,人們首先考慮的是便宜,然後再考慮其他。一開始,芯愛准備在飯館開發新品種,但是她的市場調查發現,因為韓國多山,幾乎百分之九十都是山區,平原面積小,耕種土地資源少,所以米面糧油果蔬肉類這類生活物資,除了本土生產很大一部分都需要從外國進口,所以這些生活物資的價格比較貴。崔家除了面前的這間家庭飯館,沒有地,為了省幾個菜錢,芯愛見縫插針的將兩邊牆花和房後利用上,從遠處挖來土,種上了豆角、葫蘆、南瓜、黃瓜這類攀援蔬菜。
  韓國的飲食的主要以高蛋白、多蔬菜、喜清淡、忌油膩為主要特點,味覺以涼辣為主,把米飯當作主食,面食常吃的是面條,菜餚以燉煮和烤制為主,基本上不做炒菜。芯愛曾經想過開發其他的面食,但是她發現韓國人不太喜歡吃饅頭,至於包子水餃這類帶餡的面食,算算買面粉和蔬菜的錢,就算不算人工費,價格這片地區的人也接受不了。芯愛將主食這一塊丟開,想做炒菜,思索良久,也放棄了。還是接受度和成本問題。
  鑒於韓國人愛喝一杯的習慣,芯愛從下酒菜這方面下手。鹵菜用來做下酒菜是最好不過的了。韓國的肉以牛肉最貴,豬肉次之,雞肉則比較便宜。內臟最便宜,便宜的近乎賤賣,因為韓國人基本不吃,認為那是“下賤”食品。但是對於芯愛所住的這個貧民區來說,哪裡還有挑剔的餘地。因此芯愛努力的利用崔英雄的課本學習韓文,利用字典,費勁九牛二虎之力終於在這天編纂完成了一份鹵菜單子,剩下的就是怎麼想辦法把這個交給順任了。
  “芯愛,你在蘑菇什麼,我們快走!上次我們就是因為去晚了,所以那件漂亮的裙子被南勇浩的媽媽搶了去,要不然我們拿回來,讓媽媽改一下,等你上學那天穿多好。”崔英雄拉開臥室的門,對發呆的芯愛大聲喊著。正在想如何把單子交給順任的芯愛聽見崔英雄的喊聲,反應過來,忙忙的穿鞋跑出來。崔英雄拉著她的手,兩人一起往村外跑去。
  韓國人一般處理家裡廢棄或者淘汰下來的東西時,挑選還能用的,清理整潔後,或放到路邊,以便有需要的人自行拾取,或者捐給回收機構,然後由這些機構整理後,投放到救助點救助窮人。這也是韓國慈善的一部分。作為貧民區,村子的不遠處就有這麼一個“救助垃圾點”,每個月月中那幾天這裡就會擺放上一些東西,任人取用。因為村子離旅游重地束草和花津浦海水浴場不遠,很多有錢人被這裡美麗的風景吸引而在這裡定居。所以這個救濟點有的時候會有很多比較好的東西。
  起初,崔芯愛是不知道這個地方的,只是一次跟在順任身邊聽她和村裡人聊天,說像順任可以去救濟點拿些東西回來,從而能夠省些錢。雖然芯愛當時看到順任生氣的拒絕了,但是她把這件事記到了心裡,過後偷偷的問崔英雄,才知道這個地方。聽到還有這樣的好事,芯愛高興的不得了,但是順任和崔英雄都反對芯愛去那。
  芯愛知道兩人是礙於自尊,不肯接受這種救濟,怕被人笑話。可是在她看來,根本沒有必須,她們家什麼樣,村裡誰不知道,就算不去救濟站拿東西,難道人家還會高看她家一眼不成?就不會笑話她們家了?她們家現在首要的問題,就是存錢還債,在不能開源的情況下,自然要節流,如今有這樣節儉的好事,為什麼要抱著那可憐的自尊心將它拒之門外?
  崔英雄畢竟年紀小,說服他很容易。人窮志短,被龐大的生活壓力快要壓垮的順任之所以反對更多的是因為崔英雄和芯愛兩人,當他們都不在意的時候,她還有什麼好反對的,因此芯愛和崔英雄每個月月中都去救濟站搜尋家裡用得上的東西。
  後來,芯愛發現除了自家,還有不少村裡的人也都到這裡來。只是他們都遮遮掩掩的,不是帶著帽子,拉低帽簷,就是用圍巾圍住頭,只露出眼睛,好像做賊一般。只是大家村裡村外的住著,整日裡低頭不見抬頭見的,彼此非常熟悉,就算遮住了臉,從身形上也能認出誰是誰來,又何必做出這般打扮?真是掩耳盜鈴!芯愛很是不理解這些人的心態。
  崔英雄和芯愛來到救濟點,崔英雄一下子就撲到衣服那一堆裡翻找,給芯愛找一件漂亮的衣服這件事他一直惦記著呢。芯愛站在一邊,目光從家具、電器、碗碟等日常用品上掠過,目光落到書籍那堆上,目光一亮。救濟點這邊擺放的書籍一般都寥寥幾本,有時甚至沒有,就是有,大多也是字典詞典之類的用書。今天,芯愛翻了翻,竟然發現一本《服裝結構設計及其應用》裁剪基礎入門工具書,讓本來想隨便拿一本,將鹵菜單子放到裡面,當作本來就夾在裡面的東西,拿給順任,如今不僅發現了好東西,並且也把事情解決了,真是幸運。
  回到家,芯愛把早就准備好的鹵菜單子當作翻書的模樣翻了出來,她裝作不知道是什麼的模樣,裝模作樣的把單子拿給順任去看。“媽媽,這本書裡好像夾了一份菜譜,你看看,有沒有用?”
  正在忙著擇菜、洗鍋,蒸飯的順任一開始毫不在意,若非看在芯愛一直乖巧的份上,而且說的又是菜譜,和飯館有點相關,一定會因為芯愛“搗亂”,打擾她幹活而大罵一頓。順任濕淋淋的洗菜手擦都沒擦,直接將單子接了過來,看了下去。順任臉上的神色由一開始的漫不經心變得嚴肅了起來,作為一名廚師,雖然技藝並不高超,但是她還是能夠看得出來,這份菜譜並不是胡編亂造的,是切實可行的。而且作為一名飯店的老板娘,順任並不難從中看出商機。
  看到手上的水打濕了紙,順任將另一隻手在圍裙上蹭了蹭,蹭乾淨水之後,將手中的紙換手,又仔仔細細的看過之後,小心翼翼的疊好,放入兜中,彎腰,視線和芯愛平齊,問道:“芯愛,這個單子你是從哪裡找到的?除了你還有沒有人看過這個東西?”
  芯愛向她揮了揮手手中的書,回答:“就夾在這本書裡,這書是我和哥哥剛剛從救濟站那邊拿回來的。我剛才看書的時候,一下子翻到了這個,第一時間就拿來給媽媽了。怎麼了,媽媽,有什麼問題嗎?”芯愛裝作疑惑不解的模樣看著順任。
  “哦,沒什麼事。去玩去吧。”順任什麼也沒說,直接把芯愛打發了,轉身洗菜,彷彿什麼事也沒發生一樣。但是只有芯愛之後,自從那天起,一臉好幾天晚上,在大家都睡著之後,順任輾轉反側,然後拉燈坐起,拿著那個鹵菜菜單發愣。隨著高利貸的又一次上門討債之後,順任不再是拿著單子發愣了,而是利用閒暇拿紙筆在攤開的桌子上開始計算投入,手指,然後終於下了決心,請人在廚房的最邊角,搭了一個土灶,買了壇子,豬內臟、調料開始嘗試著作鹵菜。看見順任終於邁出了第一步,芯愛長出一口氣,放下心來。
  盯著低矮斑駁的頂棚上的裂縫發了好一會兒呆,崔芯愛才醒過神來,側頭看了一下身邊母親的位置,空空無人,床鋪已經疊好,收拾整齊。看著屋外還有些發黑的天色,她心中輕歎一聲,在不驚動熟睡在另一邊的哥哥情況下,悄悄起身穿衣,揉了揉因為直接躺在地板上睡覺而酸痛的肩膀,輕捶了腰際,心中暗自歎息,不知道什麼才能夠躺在床上睡覺,而不是像現在這樣躺在地板上呀。真不習慣!
  嘴邊露出一絲苦笑,崔芯愛心知,就家中目前這種境況,想要實現她這個心願實在是太難了。家裡的財政狀況就是一個赤字,每個月節衣縮食,努力存錢,然後到了月底,放高利貸的一來,家裡又是一窮二白,又要開始努力存錢。如果這個月不僅還上了債務的利息,並且還能夠有那麼一點結餘,從而還上一點本金,那已經是非常值得慶祝的事情了。
  家裡目前用錢的原則是能不花就不花,能省則省。以前,芯愛最推崇的一句話就是“錢是要賺出來的,不是省出來的。”現在的她真想對當初的她說一聲,真是站著說話不腰疼。現在雖然順任開始在店裡做鹵菜賣,但是因為時間尚短,而且順任還是有些膽小,或者也是因為沒錢,所以品種並不多,鹵的都是最便宜的內臟,連最便宜的雞都捨不得放。因此雖然有些收益,但是並不多,家裡狀況並沒有多少改善。何況,以這個地區的消費水平,芯愛對這個賺錢辦法能否改變家裡狀況持懷疑態度。
  其實現在床的問題還是個小問題,狹窄逼仄的房間才是個大問題。家中一共就現在住的這間房子和過廳、廚房三個房間。作為三間房間中面積最大的一間——過廳擠下了三張桌子,被當作店面用來招待客人。廚房兼具洗浴間和雜物間的功能。剩下的這間屋子則肩負著客廳、飯廳、書房、臥室等諸多功能。她和哥哥以及母親起臥飲居皆在這麼一個小房間,現在她和崔英雄年紀還小,勉強還能住在一起,可是等兩人再大一點,到了青春期,才尷尬呢。對於本身就背負著龐大債務的崔家來說,換一個能夠每個人有個單獨的房間,哪怕小點也無所謂的房子,那恐怕是做夢才會夢到的好事吧!

  第三章:生活

  清早芯愛起床時,順任已經去了早市買菜,崔英雄還在睡,芯愛躡手躡腳的起來,走進廚房。洗漱完畢,芯愛打開電飯煲,用勺子打散裡面的剩飯,又往裡面加了一點水,插上電源,熱了起來。等飯熱好的這段時間,芯愛拿著筷子在昨天餐館中招待客人剩下的剩菜順任特意留下比較好的中挑揀著合用的材料。
  想起自己關於床和房子的念想,再看看眼前的剩菜,芯愛忽然覺得自己的想法是那麼的遙遠,什麼床和房子,能夠不吃剩飯菜才是當前最首要的問題。誰知道在店裡來來去去的客人有沒有傳染病呢?家裡所有的錢都用來還債了,根本沒有買保險,要是一不小心生了病,對家裡又是一個負擔。⋯⋯
  崔芯愛輕歎一聲,將飄散的思緒拉了回來。放高利貸的人都是游走在社會邊緣的人,這些人窮凶極惡,要錢不要命,若是不能按時還錢,讓人家破人亡也不是不可能的!在當前的情況下,能夠存下更多的錢為第一要務,關於健康衛生問題,只能放到之後了,頭痛醫頭腳痛醫腳,無法考慮那麼多!
  飯熱好了,芯愛將米飯盛到案板上早已經攤平的竹簡上,用飯勺壓平,將挑出的剩菜切成碎丁灑在上面,竹簡一卷,雙手加壓,定型,拿刀切成片狀,而後在上面滾了一層碎花生。將做好的飯團放到了崔英雄的便當盒裡,芯愛輕吐一口氣。沉吟了一下,她腳底下墊著板凳,拿著筷子從鹵肉壇子裡插出一個豬心出來,切了一半,放到便當盒裡。
  “吸矮(芯愛)!”正在刷牙的崔英雄看到芯愛的行為,含著牙刷滿嘴牙膏沫,含含糊糊的喊道:“麻麻灰身齊的!(媽媽會生氣的!)灰艾瑪的!(會挨罵的!)”
  芯愛將飯盒蓋好,轉頭對崔英雄笑了笑,“沒事,放心好了。媽媽生氣就罵我好了。哥哥你洗漱完去吃飯。我先去給你熨校服去了,等你吃完飯我這邊也該熨好了。”芯愛進屋從頂櫃上翻出從救濟站中撿回來的笨重的電鐵熨斗,開始給昨天崔英雄穿回洗掉,經過一晚已經晾乾的校服熨燙起來,衣服熨燙的板板整整,芯愛用衣架掛在一邊,等崔英雄吃完飯穿。
  崔英雄吃完飯,換過衣服,和芯愛打過招呼,將便當裝好,背著書包離開了家。芯愛看著崔英雄穿在身上有些吊腳脖的褲子,輕歎一口氣,又短了。這次是真要訂購新的校服了,又是一筆支出。
  韓國所有的學校從八十年代初就開始實行統一強制性的校服政策。如今,韓國校服已經作為成衣的一個種類在市場上參與商業競爭,引領校服市場的走向。校服開始形成自己的風格,逐步品牌化。在教學等級差不多的學校中間,學生會因為這個學校的校服比那個學校的校服漂亮而選擇這個學校,所以學校為了吸引生源,會把校服當作重要的一個賣點。
  芯愛他們所在的地區只有一所學校,本來並不存在生源競爭的問題,但是為了吸引住在附近的有錢人家的孩子入學,所以校服定的很高檔,當然價錢也不菲。因為小孩子長得快,往往今年穿著合適的衣服到了明年就不能穿了,所以崔英雄入學的時候,為了能夠省下一年一年訂購校服的錢,想著讓崔英雄多穿幾年,順任在崔英雄的衣服碼子上要大了兩號,並且只訂購了一身校服。
  校服拿回來之後,崔英雄穿著又肥又大。看到順任對此不以為意,不加理會的模樣,芯愛歎了一口氣,顧不得會不會引起順任的懷疑,用勉強捏住針的小手,長的地方掖回去,肥的地方剎一剎,忙了一夜,才幫崔英雄改合身。
  對於芯愛這麼小就能改衣服的事順任並沒有大驚小怪,反而覺得芯愛是多此一舉。以前崔英雄的衣服買大了,不也沒改,就那麼穿的嘛,也沒怎麼著。芯愛聽了之後,心中苦笑連連。或許生活的苦難磨滅了順任作為女人的細膩心思,她心中的事,只有賺錢還債吧。對她來說只要兩個孩子健康無事就好,其他的縱使有怪異之處,只要不傷害到這個家,都無所謂。對順任就這麼接受了自己身上的不合理之處,芯愛是欣喜的。可是對於順任的粗神經,芯愛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算了,順任考慮不到的事情,就由她查漏補缺吧。
  崔家是窮,骨氣和自尊在窮困面前是沒有意義的,但是這並不意味著沒有底線。這就好比她能接受到救濟站去見“垃圾”,但是卻不能接受“嗟來之食”。學校從某方便來說就是個小社會,社會上的好多現象在裡面都有折射面。據芯愛了解到的情況,韓國學校裡面的情況很復雜,在這種情況下,能夠幫崔英雄減少一份壓力,少幾分帶有特殊意味的注視總歸是好事。
  雖然說韓國的中小學是義務教育,學費全免,但是這並不意味著上學就真的不花錢了。學校教學樓修繕維新,課桌換新,添置新的教學設備,圖書館添置新的書籍,學生社團活動經費,聘請更好的老師教學等等,這些都是需要花錢的,國家撥款不夠用,需要每位學生家長為支持學校教育事業,感謝老師教育學生進行捐助。這種用捐助費代替學費的方式是國家政策允許的。
  學校的國家教育經費是固定的。學校的軟硬件要想更上一層樓,那麼就需要更多地捐助費。從捐助費的捐助情況能夠看出一個學生的家庭狀況,因為十個窮人的捐助費也比不上一個富人的,所以學校對那些金主的子女自然免不了有所偏頗,至於其中是否損害了窮困學生的利益,誰在乎!
  在韓國,一般情況下,每逢節日,家長都會給孩子的老師送禮,不僅表示“尊師重教”之意,更是希望老師能夠多照顧一下自家的孩子。雖然後來韓國政府出台了措施,禁止學生家長向老師遞送紅包和貴重禮品,但是正如貪腐之風無法根絕一樣,政府的措施並不能阻止學生家長給老師送禮。
  以崔家的經濟狀況,在崔英雄開學的時候,順任都是按照最低標准繳納的捐助費,至於給老師送禮,請同學吃飯,給同學過生日等等這些額外支出,因為不是像校服訂購和捐助費一樣硬性規定,必須繳納的,所以恨不得把每一分錢都省下來的順任是不會給崔英雄這個錢的。崔英雄和芯愛兩人從小長到現在,節儉的順任從來沒給過他們一分零花錢。
  都說孩子的世界是單純的,社會制度、道德倫理、法律法規在這份單純面前都沒什麼用,也正是這樣,這份單純傷害起人來,更直接,更鋒利,更肆無忌憚。在村子裡,大家都是窮人,縱使鄙視,嘲笑,來來去去也就是那麼些,不過就是老大笑老二罷了。可是到了學校,世界變得更大了,貧富差距、仇富心理、鄙視窮人的心態,再加上學校和老師的偏頗,這些都足以在崔英雄沒有形成正確的價值觀之前,能夠正確的看待世界,看待身邊的一切的時候毀掉他。
  窮困的家庭環境,暴躁易怒的母親,周邊人的嘲諷和鄙視,老師和同學們異樣的眼光,⋯⋯生存條件如此惡劣,為了使崔英雄不至於走上歧路,芯愛每天都會在崔英雄面前一遍又一遍的為他打氣加油,並不厭其煩的像他灌輸這樣一個思想:像他們這樣的家庭,沒資金,沒人脈,沒有任何捷徑可以走,想要擺脫讓人瞧不起的窮苦命運,只有讀書這麼一條路可走。
  盡管條件簡陋,但是芯愛還是竭盡所能為崔英雄減少被人嘲笑的地方。在一個髒孩子和一個乾淨孩子面前,顯然人們更喜歡後者。因此每天,崔英雄放學回來,芯愛就會提醒他換下校服再去飯館裡幫忙,免得沾上油污,從而洗不下去。之後將校服洗乾淨,掛在背陰處晾乾,然後在早晨崔英雄上學之前,熨好,讓他穿的乾乾淨淨整整齊齊的上學。
  順任第一次給崔英雄整理便當,將各樣剩菜直接倒在一起,根本沒有整理,一個亂七八糟的大雜燴,看著就沒有食欲。帶這樣的便當去,擎等著讓人嘲笑呢。芯愛徑自把這項工作接了過來,再也不讓順任動手了。為了讓便當更好吃一點,看起來好看一點,因此炒飯和飯團是崔英雄最常帶的兩項便當。
  順任不給零用錢,那麼就自己賺。最開始芯愛不了解情況,想撿垃圾賣錢,但是後來才知道,在韓國所有的垃圾國家統一回收,因此這個想法被“斃”。後來,知道附近有海,又想著去趕海,拾海貨賣,結果又被崔英雄嘲笑,因為近海養殖和海水浴場的開發,是不允許人們隨便到這裡趕海。⋯⋯
  沒等芯愛想出適合崔英雄和她賺錢的點子,崔英雄自己找到了一份工。花津浦海水浴場是韓國非常知名的旅游地點,游人如織,離崔家並不算遠。崔英雄因為個子生的高大,在實際年齡上長了兩歲,隱瞞年齡找到海水浴場的負責人,向他請求周末在這裡打工,拾撿游人丟在沙灘上的垃圾。在崔英雄的誠懇請求,甚至跪拜下來訴說家庭的困苦,並表示,因為是小孩子,所以只要一半的工錢就好,這才好不容易求得負責人的同意。
  對於崔英雄小小年紀去打工,順任一開始是堅決反對的,但是不管順任如何打罵,崔英雄都拿定了主意,不肯放棄。無可奈何的順任也只能聽之任之,可是好多次,半夜裡,芯愛都能聽到順任低低的,壓抑的哭聲。作為母親,本該給孩子最好的,並為孩子遮擋外面的風雨,讓孩子無憂的成長,可是她什麼都給不了,還讓孩子過早的嘗到了生活的艱辛,這不得不說這是她這個做母親的失敗。就算順任的神經再粗,她到底還是一個媽媽,還是愛著孩子的,這讓她怎麼不心酸,可是面對這種情況,她又無可奈何,只能默默地接受。不過自此以後,順任很少大發脾氣責罵崔英雄了,更不再動手打他,只是默默地幹活,將生活賦予她的所有苦與痛默默地咽了下來。
  崔英雄打工賺來的錢,並沒有交給順任,而是自己存了下來,不過他上學後用的文具費用再也沒有向順任伸過手。在學校組織出去的春游、野營、秋游等和運動會等活動的時候,崔英雄終有不再是只吃別人的或者乾看著,他也有錢買零食,並且能夠請人吃了。當崔英雄拿著特意留給芯愛的零食,向她講述他拿自己掙得錢請人吃東西時,那種神態,那閃閃發光的眼睛,讓自詡心態成熟的芯愛也為之心一酸,只覺得眼淚就要奪眶而出。
  貧窮,是一種另類的財富,如果沒有被它壓垮,那麼反過來它會催促孩子更快的成長,使之更加成熟懂事。崔英雄在芯愛的關注下,並沒有長成一個破罐子破摔,放棄學習,整日裡只知道打擊鬥毆的小混混,而長成了一名有擔當的小男子漢。生活,對崔家來說,依然艱辛,但是芯愛覺得,她已經看到了一絲曙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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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朋友

  順任做的鹵菜漸漸成了飯館裡的招牌菜,只要來吃飯的客人或多或少的都要點上些,而且順任還無師自通的做起了“外賣”服務,因為成本低,所以隨著鹵菜的受歡迎,飯館的收入也增加了起來,每個月到了還債的日子除了利息,多多少少的都能還些本金。孩子聽話乖巧,飯館生意順遂,壓在身上龐大的債務看到了還清的希望,因此順任對崔英雄和芯愛兩個耐心多了,臉上的笑容也多了。
  不過崔家的鹵菜並沒有很多品種,只有內臟和雞及雞爪、雞脖等雞身上的零部件。究其原因還是附近居民消費水平不高的問題。住在貧民區的人日常飲食中缺乏油水的,所以內臟這類便宜又解饞很是歡迎,對於豆制品、蛋類這些素菜就不怎麼感興趣了。成本上又不比內臟低,因此順任鹵過幾次,賣的不是很好,自家吃了後沒有再鹵。
  芯愛對於鹵菜賺錢的速度並不太滿意,但是礙於她實在想不出能夠讓順任賺大錢的方法,而她自己年紀小,又不能親身上陣,因此只能暫時接受家中現狀。芯愛坐在臥室中飛針走線改衣服,很快的就改好了一大兩小三件。自從第一次給崔英雄改校服開始,芯愛就再也不藏著她這份技能,從救助站拿回來的衣服,她一般都是改過後再給家人穿,進而家裡省下了一筆買衣服的錢。
  之所以把衣服拿回來還要改,而不是直接穿,不僅僅是衣服合不合身的問題,還是因為救助站裡的很多衣服都是住在附近的有錢人丟棄的,芯愛不想家人穿出去,被衣服的原主認出來,從而當眾受辱,接受別人的鄙夷,生活的苦難已經夠多了,能夠保護家人少受點傷害就少受點。當然,更重要的是因為,哪怕韓國的服飾一直引領潮流,但是以芯愛的眼光來說,這衣服也實在是太老土,太落伍了,實在是接受不能。
  把衣服放到一邊,芯愛抬起因為低頭時間長有些發酸的脖子,手撫上後頸,搖頭晃腦活動了幾下脖子,目光落到前陣子從救助站撿回來的手工小縫紉機上,雖然撿回來時,因為幾個零件有點問題影響使用,不過花點錢把它修好後,可是頂大用了,省了她好多事。
  “芯愛,我給你買了個好東西,你快來看看吧?”沒有進屋,崔英雄的大嗓門就遠遠的傳了過來。不等崔芯愛迎出去,崔英雄懷裡抱著一個漂亮的便當盒已經進屋了。“這個是我跟柳俊河那個小子去超市裡看到的。前兩天媽媽還說你上學帶便當,要給你買個便當盒,我覺得這個質量不錯,又在打折,便宜了一萬多塊呢,所以就買了下來。就當作是哥哥送你的上學禮物了。”
  盡管崔英雄打工賺了錢,可是他的便當盒還是順任在外面的攤販處隨便買的一個,到現在他也沒想起要換。況且芯愛知道,盡管崔英雄賺的錢不用交給順任,全都留下自用,但是只是周末打零工,而且找工作之時已經講好,只是別人一半的薪水,所以崔英雄賺的並不多。況且他性格大大咧咧的,喜歡出去玩,喜歡交朋友,學校裡的活動也不少,根本沒存下多少錢,而這個便當盒單打折就便宜這麼多,對他們來說,是很貴的東西,只怕崔英雄是傾其所有了。
  面對崔英雄的這份心意,芯愛非常感動,鄭重的道了謝,從她剛改完的衣服裡面挑出給崔英雄改的那件,遞給他:“這是我剛做好的,你試試看,看看有沒有不合適的地方?若是合適,等我熨燙好了就可以穿了。”
  崔英雄接過衣服,一面試穿,一面不以為然的說道:“試不試都一樣,絕對合適,芯愛你的手藝還有什麼不放心的。”
  芯愛沒有理他,站在崔英雄的身邊,讓他抬抬手,轉過身子,看了看腋下和後背,又拉了拉袖口,翻來過去查看了好幾次,這才讓崔英雄把衣服脫了下來,她拿到手裡對剛才看到的不妥處進行整改。
  崔英雄跑到廚房拿了兩個鹵雞爪啃,一面啃,一面說:“芯愛,我還要告訴你一個好消息,今天我去打工的時候,我們組的組長向我透露,說是公司裡的度假酒店要招球童,他向公司那邊推薦了我,過幾天我就要去面試了。”言語中自信滿滿,確信一定會被錄取的模樣。
  當然,芯愛也知道,如果崔英雄不出�折子,被錄取的球童中一定會有他一個。類似於這種公司內部推薦員工的面試,基本上是走個過場,在告訴員工的那一刻,其實就等於板上釘釘,確定下來了。
  “那恭喜哥哥了。”芯愛趕忙向崔英雄道喜。當球童,不僅收入增多,而且有些客人還會給小費,這可是一大收入。“哥哥可要好好謝謝你們組長!”如果不是人家好心推薦,崔英雄怎麼可能會得到這個機會。
  “嗯,當然。”崔英雄點了點頭,想了一下,又說:“芯愛,你說我把媽媽做的鹵菜作為禮物送給組長,可不可以?”
  崔英雄想要給組長送禮表示感謝,但是家裡的情況他是清楚的,拿不出錢來置辦好的東西,所以他想著拿自家的鹵菜做禮物。崔英雄知道自家的鹵菜還是很受歡迎的,他帶到學校去的便當,其中就有自家的鹵菜,分享給同學,很多人嘗了之後都贊味道很好。所以他覺得送這個很不錯。當然不可能送人家內臟,但是可以選擇其他價值不算高,自家又承擔的起的菜蔬和肉類。還有什麼禮物比自家做的更能表達他誠摯的心意呢?
  “嗯。”芯愛沉吟了一下,想了想說:“這我也不知道哎,要不回頭你還是和媽媽商量一下吧,到底要怎麼做,讓媽媽給你拿主意吧。”韓國禮節多,講究也很多,她可不想送禮不成反而落下不是來,這件事還是由順任負責的好。
  “哥哥,你去做球童,那你在海水浴場那邊的工作由誰來作?”芯愛眼睛晶亮的盯著崔英雄。
  “那份工作你就不用想了。”崔英雄一下子就看破了芯愛的心思,不給她開口的機會直接拒絕,“俊河已經和我說了,他想接替我,我已經帶他去見過我們組長去了。組長也同意了,如果沒有意外的話,等我到度假酒店上工,柳俊河那小子就會開始工作了。”
  “啊!”芯愛一聽,有些不樂,低聲嘟囔著:“手腳那麼快做什麼!不是今天才知道的消息嘛!”
  崔英雄伸手摸了摸芯愛的頭,裝成一副大人的模樣,勸她:“乖啊,芯愛,你還小,這麼大點打工會累壞你的。你要是生病了,那就要花好多好多的錢。”你賺的那點還沒你花的多呢!
  芯愛腦袋一歪,躲開崔英雄的手,不服氣的反駁:“你還不是上一年級的時候就開始打工了?你行我怎麼我不行?”
  崔英雄神色嚴肅的說:“那怎麼一樣,我是男孩子,你是女孩子,而且我是在一年級後學期才開始打工的。”擔心他嚴厲的神色嚇住了芯愛,又緩和神色說:“聽哥哥的,你當打工是那麼簡單的呢。乖乖的在家裡幫媽媽的忙,免得媽媽一個人忙上忙下的。”
  盡管在家裡順任也常指使崔英雄干著干那的,在上工的時候,崔英雄覺得他完全應付的過來,但是真正作了起來,才發現他把事情想簡單了。那些散落在海灘上,目標明顯的瓶瓶罐罐並不是問題,浴場這邊怕的就是沙灘中混有碎玻璃、鐵絲、鐵釘這類鋒利的物品,若是到時弄傷游客就不好了,因此需要蹲下來,拿著浴場這邊發下的耙籬挨著邊細細的翻檢。
  長時間的彎腰低頭,蹲著,腰酸腿疼,剛干了半天崔英雄就受不了。在家裡累了,能夠隨時休息,在這裡是沒有這一福利的。當時他累得都想撒手不干了。後來一想到這份工作是他跪在負責人面前好不容易求來的,不想讓人小看,這才咬著牙,仗著一股倔勁熬了過來。他一個男孩子都覺得辛苦,芯愛一個女孩子,在家裡又比他嬌慣,哪裡吃得了這個苦。
  本來晚上就是飯館最忙的時候,又因為鹵菜外賣的緣故,所以順任是忙上加忙,分身乏術。想到這一點,芯愛覺得在家幫順任幹活比出去打工更重要,因此也就不和柳俊河爭了,對崔英雄點點頭表示她接受他的意見。
  “回頭我讓俊河請你吃東西。”見芯愛答應了,崔英雄非常高興,忙不迭的許諾。“好,到時,我一定大吃一頓。”
  見芯愛一副大敲竹槓的模樣,崔英雄趕忙勸阻:“那可不行。芯愛,我不是和你說過嘛,柳俊河那小子和我們家一樣,爸爸都不在了,他媽媽身體不太好,又沒有正是工作,只能打打零工,家裡只靠他爸爸留下的錢過日子。俊河家不比我們家強多少,只不過不像我們家有債務在身罷了。我和俊河是好朋友,浴場的工作是我主動介紹給他的,所以我們的芯愛是不會讓哥哥難作的,對不對?”敲竹槓要根據人家的情況來,不要讓人家為難。
  芯愛對著崔英雄翻了一個大大的白眼,真是個笨蛋,原來在他的眼中,除去債務問題,柳家和自家的境況差不多。差遠了好不好?除了兩家的男主人都過世了了這一點相同,其他的地方天差地別。柳家所在那個村子雖然離這裡不算太遠,但是那裡是平民村。柳俊河的父親在世的時候,在首爾一家大的建築公司上班,據說已經升至主管級別了。本來他是想在首爾買房將一家人接到一起的,誰知道一次意外,柳俊河的父親因公殉職,所以柳家繼續留在了這邊。
  在韓國生活久了,芯愛才知道,以往對韓國的印象全都被韓劇騙了,其實對於普通韓國人家來說,家裡買一輛普通車子也不是特別簡單的一件事。在首爾有將近百分之八十的人就算是貸款買房也是買不起房子,多半是租房子住。整個首爾的房地產買賣都控制在三星和LG兩大財團手中,普通民眾只有仰望二千多萬(折合人民幣十多萬)一平高房價黯然歎息,這還並不是首爾市中心黃金地段的房價。在韓國,很多人貸款了房子,常常是一家三代,甚至四代還房貸。
  柳家能夠想在首爾買房,不管是老輩子留下的錢財,還是柳俊河父親賺到的,這筆錢數額都不算小。柳俊河父親過世並不代表著柳家的財產也跟著不翼而飛。柳家如果真要生活困難,柳俊河的母親怎麼可能會不出去工作,繼續留在家裡做家庭婦女?她哪裡來的這個底氣?在崔家,縱使沒有高利債,為了養活崔英雄和芯愛兩個,順任也是必須得工作的,只是或許沒有現在這麼辛苦,斤斤計較罷了。
  柳家之所以對外表示生活困難,不過是一個寡婦,和一個孩子從安全的角度考慮罷了。這些都是崔英雄和柳俊河成為朋友之後,芯愛擔心崔英雄誤交損友,特地跑到柳俊河所在的村子向村民打聽出來的,然後根據收集的資料分析出來的,縱使和實際情況有些誤差,不過也八九不離十。
  盡管芯愛知道柳家不像崔英雄說的那樣,但是她並不想向他說明,這需要他自己的雙眼慢慢去看,去發現。何況,如果現在告訴他實情,一不小心對崔英雄和柳俊河之間的友情產生壞的影響,這才是最糟糕的呢。
  對於崔英雄的交友情況,芯愛一直很擔心。交朋友並不是一件壞事,要看交的是什麼朋友,她把崔英雄掰正之後,總擔心他誤交損友,被帶入歧途,又變成一個讓人厭惡鄙棄的小混混。幸好,崔英雄上進之後,看不上村裡一直混日子,偷雞摸狗,整日裡打架鬥毆的同齡孩子,離他們遠遠的,可是這樣一來,崔英雄就等於脫離了他們。
  但是學校裡,學生在劃分團體的時候,又會把崔英雄劃分到他們之中。沒有幾個孩子願意和貧民村出來的孩子交往,做朋友的。在同一階層裡,崔英雄是個異類,但是另一個階層又不接受他,他的交友情況還是挺尷尬的。只是如果一個孩子的世界裡沒有同齡人,總是一個人孤零零,孤獨寂寞,對其成長不利。
  因為沒有朋友,崔英雄在學校一直都是獨來獨往的。一次放學回家路上,一句“你這個沒爹的小雜種”吸引了崔英雄的注意,進而柳俊河走入了崔英雄的生活。
  柳俊河,好學上進,成績優秀,家境小康,但對外表現出的為一般。不去考慮柳家這個因素,他和崔英雄除了一樣沒有父親這個相同點,兩人還有很多相似之處,所以認識後,不僅僅限於是玩伴,而是成為了朋友。
  芯愛打聽清楚柳家和柳俊河的情況,也就放下心來,任由兩人來往。有這麼一個朋友兩個人互相幫助,共同上進,挺好的。崔英雄的生活已經步入正常了,從今以後就不用她操心了,而她也該挪出更多的精力去想想未來了。

  第五章:校園暴力

  雖然芯愛的校服訂購和捐助費的選擇和崔英雄一樣,但是她在學校過得並不艱難。不僅僅是因為有身為高年級學長哥哥崔英雄的護持,更是因為她成熟的心態,對同學的嘲笑譏諷渾不在意。因為芯愛並沒有如他們所願,表現出被欺負後委屈哭泣的模樣,反而不焦不怒,雲淡風輕,儼然一副我是大人,不和你們這些小孩子計較的模樣,讓出口譏笑她的同學郁悶之餘,覺得很沒有意思,沒有成就感。
  再加上,芯愛上學分班後,崔英雄就到班裡作了宣言:誰若是欺負他妹妹,到時不要怪他過來替妹妹主持公道。放話之餘,他還晃了晃拳頭。拜韓國等級分明的前輩後輩傳統所賜,高年級學長對學弟學妹有著天然的壓制,因此韓國的校園暴力屢禁不止,崔英雄又生的人高馬大,大家害怕,因此對於崔芯愛也不敢欺負狠了。動手是不敢的,動嘴人家又不理會,討不到便宜的他們也就安靜了下來。
  因為崔英雄今天有社團活動,所以放學後,芯愛沒有等他,先走了。回到家,芯愛換過衣服,到廚房將順任給她預留的晚飯端進屋裡。吃過飯,她到飯館幫忙,看見順任站在門口正和一位年齡和她差不多大的小女孩說話。地方窄小,盡管芯愛不是有心要聽,可是順任的言語還是飄到了她的耳朵。
  “迎美呀,不是阿姨不肯賣給你,我這邊一般都不賒賬的,就算賒欠,一般兩三天後都結了。你家倒好,天天來買下酒菜,可是卻不付錢,這都欠了一個多月了。阿姨這邊本小利薄,欠不起。你回去和你爸爸說清楚,等把欠賬換完,再拿錢來買。”
  順任說完,對迎美揮揮手,示意她趕緊回家。迎美一動不動,似乎沒有聽到順任說什麼。順任看著呆立不動的迎美,歎了一口氣,搖搖頭,轉身要進屋,卻被迎美伸手拽住了衣角。順任回過頭,看著迎美,提高了聲音說:“你這孩子,我剛才的話你沒聽到嗎?要買東西,可以,拿錢來。你拽住我衣服又什麼用?回去找你爸爸去。”
  迎美還是不發一語,只是拽著順任的衣角不鬆手。順任低咒一聲,伸手去掰迎美緊緊拽住她衣服的手,一面掰,一面罵:“徐成柱你這個老混蛋,跟這個烏龜似的縮在家裡不露頭,打發個孩子出面是什麼意思?合著看老娘心軟,好欺負,吃白食上癮了是不是?該死的烏龜王八蛋,老混球,⋯⋯”
  順任很輕易的就把迎美的手給掰開了。迎美仰著頭,癟著嘴,要哭不哭,兩隻大眼睛水光粼粼的望著順任。對上迎美的眼神,順任的眼睛在迎美髒兮兮的衣服和臉上斑駁不一的傷痕上轉了一圈,無奈的歎了一口氣,回身切了一個豬腰,裝好丟給迎美,大聲道:“死丫頭,你聽清楚了,這是最後一回。回去和你那個死鬼老爹說清楚,再不還錢,我就不客氣了。你也別裝出這副可憐樣博同情,大家一個村子住著,彼此情況什麼樣都清楚。你家可憐,難道老娘我一個寡婦帶著兩個孩子就容易!”
  迎美依舊保持沉默,只是對著順任深深鞠了一躬,然後帶著順任給的豬腰轉身匆匆離去了。芯愛探著頭,把這一幕盡收眼底,在順任進屋的時候,問道:“媽媽,這個迎美是村裡誰家的孩子呀?我怎麼從來都沒見過。”就算芯愛平時在“宅”,可是一個村子裡的人她還是認識的,但是很顯然這個徐迎美,她以前沒見到過,可是明明順任說大家是同村人。
  順任忙得很,哪有功夫和芯愛閒扯,直接把芯愛給打發了。“去,去,去,我忙著呢。你有那個閒工夫幫我把蒜剝了。”
  芯愛幹活去了,這個疑問等崔英雄回來後,得到了解答。
  崔英雄一面吃飯,一面說:“哦,你說徐迎美家呀?他們家原本是村子裡的,本來搬走了,這才搬回來不到三個月,他們搬回來的時間不長,也不怎麼在村子裡露面,你呆在屋裡又不怎麼出去,沒碰上過,自然不認識。據說爸爸在的時候,她爸爸和爸爸是好朋友,常來我們家和爸爸一起喝酒。後來她爸爸去釜山打工,聽說發了一點財,就搬走了,並在那邊娶了迎美的媽媽。至於為什麼回來就不清楚了。⋯⋯”
  說道後面,崔英雄壓低了聲音,左瞧右看了一下,繼續:“本來迎美的媽媽是跟著一起回來的,說是個大美人。後來,回來沒兩天,她媽媽就不見了,有人看見她離開村子,走後就再也沒回來。迎美的爸爸從搬回來後就整天喝酒,喝醉了就打人,開始是打她媽媽,等她媽媽走了,就打她。”
  媽媽遺棄了她,又有一個醉酒施暴的爸爸,芯愛忍不住對迎美坎坷的命運表示同情。“真是可憐。”
  崔英雄沉默了片刻,低聲道:“誰不可憐,我們也不比她強到哪去。”提及自家狀況,兩人都沒有了說閒話的興致。崔英雄三口兩口的將飯扒拉完,就去飯館幫忙了。芯愛收拾完碗筷,將兩人換下來的校服洗好,晾起來,也去飯館幫忙,一夜忙碌。
  芯愛猜到她可能會在學校裡碰到徐迎美,畢竟兩人年紀相當,按照韓國的義務教育,她應該也在上學,附近又只有這麼一所學校,所以兩人自然會在一個學校,但是沒想到她和徐迎美的緣分來的這麼快。
  午休時間,芯愛帶著便當去和崔英雄匯合,轉過教學樓的拐角,看到幾個一年級生圍住了一個同年級的女孩子。
  “徐迎美,你這個惡心的鄉下人,因為你的存在玷污了我們一年一班的高貴,你給我們滾!離開一年一班!”邊說,這些孩子還拿手用力推搡徐迎美。
  徐迎美身子竭力往後退,躲避著,抱在懷裡的便當被打翻在地,露出裡面簡陋的飯菜。
  “哈哈,看看徐迎美的午餐,除了蘿卜泡菜就是蘿卜泡菜,什麼都沒有,這麼窮酸的飯菜給我家的狗都不吃。你看看你,又髒又窮,有什麼資格和我們作同學。聰明點的趕快退學,省的我們動手。”圍著徐迎美的幾個孩子七嘴八舌的數落著她。
  “你們怎麼可以這個樣子,怎麼能欺負同學呢?開學的時候老師教導我們要友愛同學,你們難道都忘記了?”正在徐迎美被欺負的時候,跑出來一位“正義使者”主持公道。
  “啊,恩熙呀,原來是你呀。你看錯了,我們並沒有欺負人,我們是在和徐迎美鬧著玩呢。”欺負人的這幾個人看到尹恩熙出現,知道對方惹不起,趕忙出聲遮掩。
  恩熙帶著懷疑的目光看了看雙方,問道:“是嗎?可是你們打翻了她的便當。”
  欺負人的這幾個人趕忙點頭,忙不迭的說:“是的,是的,我們並沒有欺負她,不過是鬧著玩,一不小心打翻了她的便當。”轉身向徐迎美道歉,並邀請她和她們一起吃便當。
  徐迎美任她們自說自話,只是站在那裡一言不發。
  “好呀,我們大家一起吃午飯,我媽媽給我准備了好多好東西,有排骨,有魚,有蝦,⋯⋯還給我帶了水果,是一大盒草莓。”見對方給徐迎美道歉後,尹恩熙徑自把這事掀了過去,帶著一點炫耀的意味,歡天喜地的向眾人表述她的午餐。
  除了徐迎美,大家一起向教室走去,准備去吃飯。走了幾步,尹恩熙回過頭來見她站在原地不動,熱情的招呼她:“徐迎美同學,快點,我們大家一起。”
  徐迎美沒有理她,彎下腰,將打翻在地的便當盒撿起,帶著剩下的小半盒飯向著相反的方向走去。
  尹恩熙熱情受挫,被徐迎美的言行弄得有點下不來台。正覺得尷尬的時候,剛才欺負人中的一個女孩子走過來,挽過她的胳膊,笑道:“整天一副陰陽怪氣的樣子,好像誰都欠了她似的。恩熙,不要理她,好心被當成驢肝肺,我們吃我們的去。”
  大家拉拉扯扯將尹恩熙拽走了。徐迎美找到一個僻靜的地方,靠著牆角,打開便當,開始吃飯,嘴裡含著飯,眼淚慢慢的滴了下來。
  “我想,這個時候,你應該需要一塊手帕。”一塊還帶著肥皂清香的手帕遞到了徐迎美的面前。
  徐迎美淚眼模糊的雙眼看到芯愛的身影,她伸手打開芯愛的手,用衣袖抹了一把眼淚,倏地一下站起來,帶著幾分怒意的說:“你躲在一邊多久了?你都看到了是不是?看到我的笑話讓你很開心嗎?”
  芯愛掃了一眼被打落在地的手帕,平靜的望著徐迎美,“是的,我都看到了,可是那又怎樣?我並不是有意的。我和哥哥約在一起吃飯,你和你的同學堵住了我前進的道路。無所謂開不開心,你又不是我的什麼人。你被欺負和我又沒關係,你沖我什麼發火?有能耐去找欺負你的人去算賬,不要在這牽連無辜。”
  不知道被芯愛的哪句話刺激到了,徐迎美突然大哭起來。“你無辜?哼,裝模作樣,你表面上是沒笑話我,可是心裡不定怎麼笑話我呢!我知道你們都瞧不起我,⋯⋯覺得我是媽媽不要的孩子,還有個酒鬼爸爸,⋯⋯”
  芯愛歎了一口氣,無奈的說道:“我有什麼資格笑話你?我們的家都在貧民區,你沒媽媽,我沒爸爸,大家半斤八兩,有什麼好笑話的。別人瞧不起你那有怎樣?只要不是自己瞧不起自己就行了。”
  “呃。”徐迎美哽咽著,傻乎乎的望著芯愛,似乎沒聽明白她說的話。
  因為在相約地點沒有見到芯愛,找過來的崔英雄感覺出兩人之間氣氛的僵硬,趕忙問:“芯愛,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誰欺負你了?”發狠的目光對准徐迎美。
  “沒事。”芯愛撿起被徐迎美打落的手帕,重新遞給她,“把眼淚擦一擦吧。哭泣除了讓我們更加悲傷,並不能解決問題。不想一直這樣被人找麻煩,那麼就要想辦法保護好自己,在自己沒有強大起來之前,不管是告訴老師也好,還是找個高年級前輩作為庇護傘也好,不能這樣隱忍下去,不然就會被當作軟柿子,一直被欺負下去,時間長了,會影響你生活的。”還會影響人格。
  對付這種校園暴力,芯愛告訴徐迎美她自己的經驗之談。徐迎美愣愣的點點頭,表示知道了。
  “芯愛,囉嗦完了沒。我都餓死了。”今天吃飯的時間比以往耽誤了快半個小時,崔英雄是不禁餓的,不耐煩的催促著。
  “嗯,這就好了。”芯愛知道崔英雄毛病,趕緊止住話頭。正要轉身離去之際,目光落到徐迎美沒有幾口的午飯上,忍不住多了一句嘴。“你要不要和我們一起吃午飯?”
  “好呀。”徐迎美笑著答應,拿著便當盒跟了上來。
  本來芯愛不過是客氣一句,在她看來,以徐迎美昨天在店裡和今天尹恩熙邀請她吃飯的表現,是不會答應的,沒想到徐迎美竟然應允了,讓她一時愣怔在地。崔英雄看見她發愣,拉了她一下,“傻丫頭,發什麼呆,走了,趕緊吃飯去了。”
  自此本來崔英雄、柳俊河、崔芯愛午飯三組合又多了個徐迎美。而崔芯愛算是多了個叫做徐迎美的朋友。

  第六章:兩種日子

  徐迎美聽從芯愛的建議,校內被欺負就去找老師,校外跟芯愛形影不離,從而校園生活得到了安穩。家裡她爸爸徐成柱在家醉生夢死三個多月後,家中彈盡糧絕,再不賺錢,他和女兒就只能餓死了。無奈之下,他只能出去工作。只是本來賺的就不多,勉強能養家糊口,但是大部分都讓他買酒了,剩下的才丟給迎美作生活費,所以到崔家買下酒菜總是賒欠,而且如果不是順任上門討要,根本想不起還。
  哪怕迎美再怎麼精打細算,節儉使用,生活費還是不夠用。向徐成柱討要,碰上他心情好的時候,能夠要來一些錢,但是大多數除了挨上一頓臭罵,甚至是暴打,是要不來錢的,所以只能餓肚子。這種情況後來被芯愛發現了,就把她拉到了自家。到崔家,雖然是剩飯剩菜,可是迎美還是能混個肚飽。因此日子雖然艱難,但是迎美磕磕絆絆的也過下來了。
  周六晚上,崔家一家人和迎美一直忙到半夜三點鐘才送走客人。收拾乾淨利落後,順任將剩下的醬湯熱了熱,又重新盛了點泡菜,端到桌上,喊大家吃飯。順任看到飯桌上迎美辛苦的樣子,甕聲甕氣的說:“哎,死丫頭,你要是累壞了可不要找上我們家,我可沒讓你來幫我幹活,是你自己主動要幫忙的。你這麼大點人能干多少活呀,下次還是不要來了。”
  芯愛聽了,忙嗔道:“媽媽,你在說什麼?”目光看向迎美,擔心迎美生氣。
  迎美對芯愛俏皮的眨一下眼睛,笑著對順任說:“放心吧,順任嬸嬸,我沒事。我知道順任嬸嬸關心我,但是我真的沒事。我和芯愛年紀相同,但是我生日比她早三個月,她都沒事,我更沒事。”她能夠體會到順任隱藏在尖刻的言語後面的關心。
  對於順任,相處這些日子下來,迎美已經了解到順任其實是面惡心善的一個人。當初她被芯愛發現餓了幾天,給拉到崔家的時候,是順任熬粥給她喝。崔家的境況,她是知道的,日常生活中,順任是能省則省的,近乎到吝嗇的地步,可是就是這樣,她到崔家吃飯,順任從來沒有表示一絲嫌棄的言行。是她不想在崔家吃白食,所以才自願來幫忙的。順任剛才之所以那麼說,更多的是擔心累壞了她,從而變相的阻止她來幫忙。
  聞言,順任看了看坐在迎美旁邊的女兒,就沒再說什麼。吃過飯,崔英雄將迎美送回家。一夜好睡。因為飯館上午的生意清淡,所以芯愛睡了個大懶覺,近乎中午才起床,到廚房自己動手弄了點吃的,然後回到屋裡打開從鎮上圖書館借來的《百年韓國——生活與文化》,翻到以前做記號的地方繼續閱讀。
  吃過午飯,順任准備飯館的一干事宜。芯愛則轉到牆花和屋後去采摘她種植的蔬菜。剛開始種植的頭幾年,收獲並不好,還供應不上家裡所用。但是今年不知為什麼,似乎是厚積薄發,豆角、黃瓜、葫蘆、⋯⋯結滿秧蔓,沉甸甸的,幾乎把秧蔓墜到地上,幾日不摘就是一大筐,今年的菜錢省了不少。
  順任看到芯愛提著一大筐豆角回來,有些發愁的說:“前兩天摘的還沒用完,怎麼又摘了這麼些?吃又吃不完,放也放不久,這可怎麼辦?要不在村裡看看有沒有要,把它賣掉?”
  芯愛根本沒覺得這事又什麼好發愁的,直接說道:“這有什麼難的?曬成菜干不就行了?賣什麼賣,曬成菜干冬天的時候吃,豈不省下很多菜錢。”
  “曬成菜干?那還怎麼吃?大家都吃新鮮的蔬菜,因為新鮮的蔬菜有營養。曬成菜干營養就流失了,誰還吃?”順任對芯愛的提議並不贊同。
  芯愛只覺得順任這話好笑,將泡菜作為一日三餐不可缺少的食品的人,竟然不能接受菜干?難道菜干會比醃漬食品更沒有營養?“沒人吃的話我們自己吃。現在正是蔬菜上市的季節,就算賣掉,又能賣幾個錢?將它們處理好了,留到冬天吃,那個時候的蔬菜多貴呀,媽媽,你算一下,裡外裡,這能省多少菜錢?”
  知道該從什麼角度勸說順任同意的芯愛直接打出了“經濟”這個殺手?。果然,順任心裡盤算一下,想了想,也就不再出言反對,任由芯愛去折騰。當然,其中還有一個原因是這些菜自家結的,沒花錢,否則,若是讓她花錢買菜做菜干她是不會同意的。
  芯愛忙活了一下午,這才忙好,累得腰酸背痛,躺在屋裡休息。崔英雄興高采烈的回到家,跑到屋裡,從兜裡掏出兩張握的汗津津的韓幣到芯愛眼前晃來晃去。芯愛一伸手就將它拽到手中,看清上面的幣額,驚叫出聲:“兩萬元?”
  “這是哪裡來的?”芯愛按捺住心的懷疑,趕緊問道。
  崔英雄一屁股坐到芯愛對面,得意的說:“今天客人給的小費。”
  芯愛長出一口氣,放下心來,將它還給崔英雄:“嗯,還你,收好。”
  崔英雄接過來,只拿了一張,剩下的一張又遞給她,“嗯,我們倆一人一半。這是你的,你收好。”
  芯愛有些猶豫的接了過來,想了想,說:“不給媽媽嗎?”
  “不用,你收起來吧。我這個月的工資就要發了,回頭我把工資交給媽媽。”崔英雄顯然在拿到錢時,就已經想好了處置辦法。崔英雄在海水浴場的工資不過一萬五千塊,可是他在度假酒店的薪水卻是五萬。這些錢,他當然不可能像以前一樣,全部留下來,不上交。
  崔英雄倒在地板上,望著天花板,幽幽的說:“芯愛,你不知道,你不知道,我這些日子在度假酒店裡受到的震撼有多大。住在那裡面的人過的日子根本是你想都想不到的。我以前覺得家裡每天能有新鮮的飯菜吃,偶爾想吃點好吃的就能拿錢立刻買回來,那樣的生活就是做夢都夢不到的好日子了。可是進了度假酒店後,我發現,原來這世上還有一種人過的是另外一種日子。”
  轉過頭,望著芯愛,繼續:“兩萬塊就嚇你一跳,可是這不過是人家隨手給我的小費罷了。我們家欠的債壓得我們喘不過來氣來,整日裡省吃儉用,想著存錢還債。可是這些錢對住在那裡面的人來說,根本不算什麼。”
  看到崔英雄一副備受打擊的模樣,芯愛沉默了。她不由得想起一則笑話說是古代一農民夫婦在種地時閒聊,暢想皇帝皇後的生活,農夫覺得皇上皇後用的鋤頭應該是金鋤頭種地,農婦則覺得皇後織布的織布機和梭子應該也是金子做的。
  崔英雄站起來,作了一個加油的姿勢,大聲說:“芯愛,你知道嗎?我們的這個村子在外人的眼底代表的就是貧窮。除了徐迎美一家,村子搬走的人再沒有搬回來的。為了將來不受到更多異樣的目光,我要努力,我希望,將來我們能夠搬離村子。”他給自己樹立了一個目標。
  對崔英雄的話,芯愛深有感觸。家裡由於鹵菜的存在,經濟有所好轉,因為鹵菜單子是她發現的,再加上,比起崔英雄,順任更疼愛她,所以順任在她上學時給她買了一個新書包和一雙新鞋。入學時,芯愛穿著新校服,新鞋,背著新書包,如果她不說,剛入學,大家彼此不熟悉,誰會知道她家庭困難?但是當她被同學問起家庭居住地,得到答案的同學一下子就和她疏遠了,看她的目光帶有鄙視,並且在她背後指指點點的,不正是因為村子“聲名遠播”嘛。
  有一個正確的奮鬥目標,對崔英雄絕對是一件好事,對於這種情況,芯愛樂見其成。她站起來,拉住崔英雄的手,大聲附和:“好,我們一起努力。”
  時光在不經意中流逝,春去秋來,轉眼就到了冬天。學校是沒有熱便當的地方的,所以中午的午飯都是涼吃的。夏天吃涼的,芯愛還能湊合,可是冬天,吃涼飯,她接受不了。
  自從到度假酒店打工後,崔英雄斷斷續續的給了她不少錢,芯愛都把存在了起來,用這錢買了個保溫桶,每天用它盛湯,帶到學校去。保溫桶保溫的效果很好,到了中午湯還熱的,用它泡飯吃。因為芯愛買保溫桶的時候,特意買了個大號的,所以跟她一起吃飯的崔英雄、柳俊河、徐迎美都受益了。
  柳俊河身為化學課代表,保管著化學實驗室的鑰匙。因為天氣緣故,四人的聚餐地點就由室外改到了化學實驗室。芯愛拎著便當和保溫桶到一班等徐迎美時,見她出來時面帶慍色,詢問緣故,才知道又是因為尹恩熙。
  尹恩熙這個小女孩,據芯愛了解,人並不壞,但是被家裡人寵壞了,有點不知道人情世故。比如這次,徐迎美班裡組織冬營,尹恩熙覺得徐迎美家庭困難,所以她向老師報告,她要幫助徐迎美,徐迎美冬營的所有費用都由她來承擔。尹恩熙的舉動立刻博得了老師和同學的贊揚,而當時徐迎美還要忍著難堪,當眾向她道謝,表示感激。憑心而論,尹恩熙是好心,但是芯愛相信,不管是被幫助的是誰,恐怕都不會從心裡感謝她。
  徐迎美和芯愛訴委屈:“她要做好事,沒人攔著,可是能不能換個人,不要總是踩著我的名聲做好人?每次都這樣,現在我在班裡給人的印象,除了窮就是窮了。”因此免不了被孤立。
  芯愛乾笑著,不知道說什麼才好。心裡再一次慶幸入學分班的時候,沒有把尹恩熙和她分到一起。若是她身邊有這樣一個老師和同學都稱贊的“善良”同學,可真是吃不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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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章:發火

  冬天天冷,早晨芯愛貪戀被窩的溫暖,賴了一會兒床,結果起來晚了,早飯都沒來得及吃,只胡亂洗漱一下換過校服,背起書包就跑了,幾乎是踩著上課的鈴聲進入的教室。
  除了崔英雄第一天上學,順任幫著准備便當,而後被芯愛否決,從那以後,順任從來沒有在便當上插過手。當芯愛因為快要遲到而連洗漱都糊弄的時候,哪裡還有時間准備便當,順任倒是想起來了,不過因為時間緊張,來不及好好准備,所以只是往便當盒裡面隨便裝了些東西,就讓芯愛帶走了。
  因為崔英雄他們班去參加野營,所以中午就只有迎美和芯愛兩人一起吃。兩人也就沒到化學實驗室去,直接在芯愛班裡吃了。
  迎美目光從芯愛綁的歪歪扭扭的頭髮,落到她手上裝的亂糟糟的便當盒,嗤笑道:“我聽說你今天是踩著點到的,難怪我說英雄哥不在的這幾天早晨我和你一起上學被拒絕。你也差不多點,就算英雄哥不在家,沒叫你起床,但是順任嬸嬸還在呢。幸好,英雄哥只是出去三天,若是多出去幾天,恐怕‘遲到大王’這個稱號就要落在你身上了。”
  芯愛到了冬天就喜歡睡懶覺,賴床。崔家生活條件不好,在這方面順任就嬌慣她,任由她睡。但是一上學,這個毛病就要不得了,因為學校離家並不近,從家到學校差不多要走上將近一個小時的路程,所以要想不遲到,必須要早起。
  到了冬天,因為順任每天都要早起去早市買菜,所以叫賴床的芯愛起床這項任務就落到了崔英雄的身上。他每次都要連拉帶拽的,花費好一番氣力才能把芯愛叫起,這次崔英雄出去野營,要在外面留宿,沒人叫她起床,芯愛自然趁機多睡一會兒。
  芯愛拿筷子有一下沒一下的扒拉著便當,有一口沒一口的,心裡也在懊惱,因為起來晚了,沒有來得及准備熱湯,所以每天中午的熱湯沒了,冷冰冰的飯菜實在是難以下咽。芯愛心裡雖然懊惱,但是面上卻不肯表露出來,見迎美取笑她,夾了一筷子鹵豬肝塞到她嘴裡,白了她一眼道:“就你話多,快吃飯,吃都堵不住你的嘴。”
  迎美急急忙忙的將嘴裡的豬肝咽下,笑著正要和芯愛說什麼。尹恩熙捧著滿滿一大盒切好,上面還插著牙簽的西瓜從外面進來。她進屋後,笑著向班裡的人打招呼:“我媽媽中午給我帶了西瓜,大家一起來嘗嘗。”
  班裡的同學除了迎美和芯愛兩個,歡呼著,一擁而上,將尹恩熙圍住。
  “恩熙,你真好,我真是太喜歡你了。”
  “哇,這個時節的西瓜好貴的。只有像恩熙你們家這麼有錢,才捨得買來吃。”
  “恩熙,我都要愛死你了,你每次來都帶好東西給我們吃,你真大方。”
  ⋯⋯
  面對大家的贊美,尹恩熙非常高興,笑容滿面的說:“這個季節的西瓜真的是很貴的,媽媽在超市看到後,也是下了好大的決心才買的。若不是媽媽疼我,根本捨不得買。所以這次之後,下次吃還不知道是什麼時候。我想著東西難得,大家平時想必吃不到,所以就拿出來請大家一起吃了。”
  正在吃西瓜的眾人聞言,臉上的笑容一滯,旋即又什麼也發生一樣,一面繼續贊美尹恩熙,一面吃西瓜。恩熙從人縫中看到坐在座位上不動的芯愛和迎美兩個,於是走向她倆,將西瓜遞到兩人面前,笑著邀請她們:“迎美,恩熙,你們也吃一點吧?這是西瓜,非常好吃的。”如同純真的小鹿般的大眼睛熱情洋溢的望著芯愛和迎美兩個。
  迎美正要開口拒絕。芯愛拉了她一下,阻止她說話,然後伸手從裡面拿了一塊,放入嘴中,然後對尹恩熙點點頭,笑了笑說:“嗯,是挺好吃的。謝謝。”
  尹恩熙見芯愛吃了,又把目標轉向迎美。“迎美?你要不要也品嘗一下?其實夏天的西瓜也很貴的。”依照你的家境,夏天都未必吃得到西瓜,何況現在是冬天。
  芯愛見迎美氣鼓鼓的樣子,知道她才不會吃的尹恩熙的東西,因此直接幫迎美拒絕:“謝謝尹恩熙同學,我們還是不吃了,已經沒剩多少了,想來尹恩熙同學還沒吃,所以還是尹恩熙同學自己吃吧。自己家的東西,全都給別人吃了,自己卻沒吃到,這怎麼可以。你媽媽知道了,恐怕會生氣的。”這可是花大錢買給疼愛的女兒吃的。
  尹恩熙連忙搖頭,說:“沒關係,就是都吃了也沒關係,我不在意的。就算媽媽知道了,也沒事。我媽媽非常疼我,才捨不得生我的氣,怪我呢,說不定她還會買來更多的東西請大家一起到我家去吃呢。⋯⋯”
  對迎美來說,媽媽是她的“逆鱗”,尹恩熙是她目前最討厭的人,聽尹恩熙在她面錢訴說媽媽對她的疼愛,迎美的怒氣終於克制不住了,騰地一下從座位上站起來,大聲嚷著:“尹恩熙,知道你家有錢,你媽媽疼你,你需不需要這麼三天兩頭的炫耀,向大家表白一番?你耳朵被堵住了是不是?為什麼一定非要人家吃?都和你說了不吃,不吃,你是不是聽不懂人話呀!”
  尹恩熙被迎美勃發的怒火嚇住了,呆呆的站在那裡。看到尹恩熙受了委屈,班裡的其他人忍不住出來抱打不平。“恩熙,不要理她,徐迎美就是神經病,你好心請她吃東西,她竟然對你發脾氣。不過是個從貧民區的出來的窮鄉下丫頭,有什麼好拽的!”
  “恩熙,就算要請人吃東西,也要看看清楚人。你看徐迎美吃的是什麼?看看她的便當盒,寒酸的要命,裡面的東西都不知道還能不能吃!她那樣的人只配吃她帶來的那些東西,根本不配吃你拿來的東西!”
  “恩熙,幹嘛請這種不知好歹的人吃東西,請她吃東西都不如把東西丟到大街上餵狗!給狗吃都比給她吃要強!”
  ⋯⋯
  尹恩熙本來因為迎美辟裡啪啦一頓數落,站在那裡委屈的眼圈都紅了,眼淚都要落了下來。尹恩熙的情緒轉換的很快,因為大家的“拔刀相助”,立刻由陰轉晴。因為大家的話,她的注意力落到迎美和芯愛簡陋的便當上,又是一陣驚呼。“迎美,你的便當怎麼會是這樣?怎麼除了泡菜之外,什麼都沒有,這樣怎麼可以?沒有營養,對身體不好!芯愛,你的便當裡怎麼會有內臟?我媽媽說那些東西都髒的很,是‘下等人’才吃的東西!⋯⋯”
  剛入學時,因為便當寒酸,怕被嘲笑,迎美從來都不在班裡吃飯,一到了午休時間,就帶著便當跑到僻靜的地方單獨解決。後來,遇到了芯愛,加入“午飯四人組”,更是不在班裡了。因此盡管尹恩熙和迎美是同班同學,她還是第一次見到迎美的便當。
  至於以前迎美被欺負,尹恩熙出來幫著解圍的那次,人家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人身上了,根本沒注意迎美被打翻在地的便當。
  芯愛和尹恩熙不在一個班。盡管午飯時,尹恩熙有時會到芯愛的班上刷存在感,但是自從入學,芯愛就一直是和崔英雄一起吃飯,所以,芯愛的便當也是首次在尹恩熙面前露面。
  “夠了!”迎美大聲打斷尹恩熙,雙眼冒火,怒瞪她,“尹恩熙,你到底想幹什麼?我們的便當好與壞又和你有什麼關係?你有什麼資格在這裡說這說那的?你真的很討厭,你知不知道!”
  說完,迎美拉著芯愛一陣風似的跑出教室。跑到操場上,迎美鬆開拉著芯愛的手,低聲向她道歉:“對不起。我剛才不該發脾氣,讓你在同學面前難做了。”
  芯愛搖搖頭,表示對剛才發生的事情並不在意,“沒什麼對不起的。其實你說的話都是我想說的。至於班裡的同學,也沒什麼難做不難做的。你又不是不知道,沒有一個和我交好的。倒是你,剛才那麼說尹恩熙,回去後,還不知道會怎麼樣?”
  在大家的眼裡,尹恩熙總幫助迎美,可是迎美不但不感激人家,反而討厭尹恩熙,典型的“忘恩負義”。若是被老師知道的話,絕對會認為迎美品行有問題。到時說不得要在班上進行批評教育,甚至有可能進行體罰。在韓國,老師體罰學生被認為是正常合理的。
  迎美郁悶的低下頭,用腳揉搓著一塊小石頭,悶悶的說:“隨便了。反正我無所謂。我沒撒謊,說的都是實話,我就是討厭她,一看見她我就生氣。”
  芯愛笑笑,說:“你生氣?恐怕尹恩熙才生氣呢。她好心好意的拿東西給你吃,你不領情也就罷了,還發了一通火,又大罵了人家一頓。這無妄之災來的多冤枉。”
  “誰稀罕吃她的東西?”對尹恩熙的行為,迎美不屑一顧。“她已經活的像個公主似的了,何必還要人匍匐在她的裙子下面,仰望她,贊美她!誰願意誰做去,反正我做不到!”
  盡管尹恩熙表現親切,好像和大家平等似的,但是實際上,細細體會她的言語,帶著一種高高在上的施與和憐憫,似乎是在俯視眾人一般。總是拿來做比較,屢屢被尹恩熙刷“善良”的迎美接受不了的就是這個。
  其實別的孩子或許模模糊糊的也感受到了這一點,但是沒有他們迎美這麼早熟,敏感,對此並不是太在意。何況尹恩熙生的漂亮討喜,家裡有錢,老師偏愛,她爸爸媽媽總是請大家吃東西,送禮物給大家。吃人家嘴短,拿人家嘴短。在尹恩熙的態度上,也就不怎麼在乎了。
  芯愛忽然想到,當崔芯愛和尹恩熙剛出時錯亂的命運回到原點,尹恩熙變成崔恩熙,面對初次見面的富家公子韓泰錫高高在上的態度時,崔恩熙接受不了這種輕慢,不僅責罵了對方,並且給了對方一巴掌。兩廂對比,迎美一直到現在才爆發,而且只是動口不動手,反應還算是好的了。
  輕笑一聲,芯愛扯回飄亂的思緒,不想再談論尹恩熙這個人,直接轉移話題:“這一鬧,午飯根本沒怎麼吃。迎美,你應該餓了吧?這個時候回班上吃飯有點不現實,我這裡還有些錢,我們去便利店買點面包和餅乾之類的東西墊墊肚子。不然還要上一下午課才能回家,我可熬不到那個時候。”
  說完,不等迎美反對,芯愛直接拉著她走向便利店。
  萬幸的是中午的事情沒有傳到老師的耳中,但是經此一事,迎美在一班徹底被孤立,大家來來往往對她如同空氣一般視而不見。倒是尹恩熙生了幾天氣後,又當作麼都沒發生一樣,繼續和迎美說話,從而被大家稱贊“大度”,“善良”。在二班的芯愛受到連累,班上本來還能說上幾句話,點頭微笑的同學也一下子疏遠了起來。對於這一情況,不管是迎美還是芯愛,都沒有在意,日子照常過。

  第八章:孩子

  今天是崔英雄野營回來的日子,他愛喝豬肺湯,放學回家,芯愛換下校服,就鑽到廚房裡忙活起來。兩三個小時後,湯都燉好了,天都徹底黑了下來,還不見崔英雄的歸來,順任和芯愛都著急了。
  順任站在門外,又往村口望了望,不見人,回屋後,忍不住發狠道:“崔英雄,這個混蛋臭小子,真是‘三天不打就上房揭瓦’,在外玩野了,不想著家了。等他回來後看我不狠狠打他一頓才怪,讓他長長記性!”
  芯愛按捺住心中的焦慮,安慰著順任:“媽媽,你不用擔心,哥哥可能是有什麼事情耽誤了,所以才回來晚了。外面這麼黑,我拿著手電到村口迎迎他。”說著就進屋拿著手電走了出去。
  站在村口,吹著冷風,芯愛用力拉了拉身上的衣裳,只覺得渾身都凍僵了,還看不到崔英雄的身影,正想著要不要給崔英雄的班主任或者同學打個電話,詢問一下的時候,遠遠的看到幾個黑乎乎的身影。芯愛趕忙拿著手電晃了幾下,大聲喊著:“哥,是你嗎?”
  就聽見崔英雄呼哧帶喘的聲音:“是我。⋯⋯臭丫頭,快回去叫人來幫忙。”說話斷斷續續的,給人一種喘不上來氣的的感覺。
  芯愛擔心的往前跑了幾步,迎了上去。只見崔英雄彎腰背上背著一個七八歲的男孩一步一挪的往前走著。那個男孩在崔英雄的背上歪著頭,閉著眼睛,似乎睡著了。柳俊河在後面幫忙向上推著,崔英雄還累得滿頭大汗。
  崔英雄見芯愛過來,將背上的男孩往上托了托,停下腳步,大喘了幾下,怒瞪著她:“死丫頭,我不是讓你回去喊人幫忙嗎?你怎麼不去?跑過來做什麼?快去,要累死我了!”
  芯愛看到崔英雄安然無恙,放心了,答應著,回去將順任喊了過來。過了沒一刻鐘,順任走在前面抱著那個孩子,崔英雄和柳俊河跟在後面,走了回來。因為外面還有客人,順任將孩子放到屋裡,就出去忙去了。
  崔英雄進屋後,呈“大”字攤開,倒在地板上,大喘氣道:“可累死我了。芯愛,給我倒杯水,我要渴死了!”
  芯愛倒了兩杯水,一杯給他,一杯給柳俊河,目光看向躺在一邊睡覺的孩子,用下頜點了點,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不等崔英雄回答,一旁喝過水的柳俊河出聲:“英雄,我要回家了。”
  “這麼晚了,你還走什麼?乾脆就在這裡住下算了?若是怕伯母擔心,打個電話告訴一聲就是了。”見柳俊河要走,崔英雄忙出聲挽留。
  “不行。”柳俊河搖頭拒絕:“我不能在這裡住。本來打電話告訴媽媽說我要晚點回家的時候,媽媽就很擔心。若是今晚我不回家,我媽媽還以為我出了什麼事情不敢回家,以至於躲到你這裡來了呢,所以我必須回去。”
  柳俊河說的堅定,崔英雄也就沒強留。送走了柳俊河,芯愛和崔英雄一起回屋,芯愛問他:“哥,你和俊河哥是一直在一起的嗎?”
  “嗯。”崔英雄點點頭,伸腳輕踢了一下躺在那裡的小孩,說:“我們一起回來的。若不是他在一邊幫忙,我一個人怎麼可能從松林將這個小鬼背回來。”
  芯愛氣急,伸手揪住崔英雄的耳朵,對著他耳朵大喊:“你個白癡!俊河哥都想的起來,提前給家裡打電話,免得他媽媽擔心。你呢?俊河哥打電話的時候,難道你就沒想著要通知家裡一聲嗎?你不知道,我和媽媽一直看不到你回來,有多揪心!”
  “死丫頭,鬆手,鬆手!”崔英雄伸手護住耳朵,見沒有效果,趕緊討饒:“好了,好了,我知道錯了,行不行?下次不敢了。”
  芯愛鬆手。崔英雄一面揉著被揪紅的耳朵,一面訴說他沒打電話的理由:“我根本沒想到會耽誤這麼晚。都怨這個死小鬼,這麼沉,還一直要讓人背著。”不肯承認是自己的失誤,崔英雄把這事的責任推到別人身上。
  “這個,到底是怎麼回事?”芯愛指了指崔英雄帶回家的這個孩子,再次追根問底。
  崔英雄有些郁悶的說:“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我們在松林野營完了,大家就解散,各回各家了。我和俊河一起走的好好的,半路上,誰知道他是從哪裡冒出來的,然後就抱著我不撒手,問他什麼他也不說。沒辦法了,我只好把他帶回家嘍。”
  芯愛聽了,心有疑惑,正想著要說什麼。崔英雄又嚷嚷起來:“芯愛,快找點東西給我吃,我還沒吃晚飯呢,快餓死了。”、
  思路被打斷的芯愛趕忙將做好的豬肺湯端了上來,又給崔英雄盛好米飯。崔英雄一面大口吃飯,一面嘀咕:“哎呀,真是不好意思,我都忘了,俊河也沒吃晚飯,應該讓他在咱家吃了飯再走。”畢竟家裡開著飯館,飯菜什麼的比柳家要方便,何況柳俊河是給他幫忙,才誤了飯時的。
  芯愛也覺得失禮,不過她才不會告訴崔英雄她也沒想到呢,因此說道:“放這馬後炮又有什麼用?俊河哥早走了,要是快的話,這會都該到家了。”都怪你。
  崔英雄吃飽喝足,芯愛收拾碗筷,目光落在睡熟的孩子身上,遲疑了一下,說:“他應該也沒吃晚飯,要不要把他叫醒?”吃一點。
  打了個呵欠,崔英雄困意湧了上來,想了想,說:“不用了。下山的時候我買了面包給他吃。”
  冬日天冷,在飯館喝酒的人撤的早,但是順任收拾完畢也過了十二點。勞累一天的她也顧不上責罵崔英雄了,大家也就洗洗睡了。
  一夜好眠,次日崔英雄和芯愛正常起床上學。放學後,兩人回家。忙碌的順任見到崔英雄,一把把他拉進屋,指著縮成一團,貓在牆根的那個孩子,問道:“臭小子,你給我說清楚,你從哪帶回來的這麼個不省心的東西?麻煩死了。早上我從早市回來就看到他躲在那裡一動不動,不管我說什麼都不理會,不吃飯,不說話,也不上廁所,就蜷在那。要不是看見那麼一個大活人在那,就他這不聲不響的,誰知道這屋裡還有個人呢!趕緊的,從哪帶來的送哪去,這要是餓壞了,我們可賠不起!”
  看著縮在那裡小小的一團,聽了順任一席話,崔英雄也有些發愁,但是他絕不能按照順任說的話去做。從哪裡來的送哪去?這麼冷的天,要是把他扔山上,不凍死才怪!““行了,我知道了。媽,你忙你的去吧,這就交給我了。”
  “那行,那就交給你了。”順任放心的出去了。
  芯愛聽說這個孩子一天沒吃飯,到廚房拿飯的時候,多拿了一份。崔英雄端著一碗飯,對著那個孩子喊道:“嗨,那個小子,你餓不餓?要是餓了,就來吃飯。”
  本來那個孩子腦袋對著牆角,背對著大家。在順任說話的時候是一動不動,根本不予理會。沒想到崔英雄這麼一叫,就轉過身來,挪到飯桌前,拿起筷子,吃了起來。
  看到這個孩子的反應,崔英雄納悶的說:“這不挺聽話的嗎?一叫就來了。哪有媽媽說的那麼多事呀。”對比之下,順任說的也太不靠譜了。
  芯愛給那個孩子夾了一筷子葫蘆條,笑著讓他:“小哥哥,你嘗嘗這個葫蘆條,挺好吃的。”
  那個孩子將飯碗捧起,身子一轉,給芯愛一個後腦勺。芯愛筷子落空,只好夾回來放到自己碗中。一頓飯安靜的吃下來,吃完後,那個孩子把碗筷一放,又縮了回去。不過,這次倒是沒背對人,而是面朝外。他靠牆而坐,低著頭,擺弄著手指,一聲不出。
  崔英雄上前詢問:“嗨,小子,你想不想家?你今年多大了?你叫什麼名字呀?你是哪裡人呀?⋯⋯”
  那個小子自顧玩著手指,對崔英雄的問問話不予理會。
  得不到答案的崔英雄急了,揮了揮拳頭,裝出一副凶狠的模樣,惡狠狠的說:“小子,你要是不說話,我可要揍你了。平白無故挨一頓打多不值得,你就不想念你的家人嗎?你要是告訴我,我就想法子讓你和你的家人團聚。”
  聽崔英雄說要揍他,那個小子抬頭看了崔英雄一眼,又低下頭,對於他的話根本置若罔聞。
  見對方軟硬不吃,嘗到了滋味的崔英雄這個時候非常贊同順任的話,真是麻煩呀。芯愛見崔英雄氣餒,無奈之下上場,可是不管她怎麼問,對方就是一點反應都沒有,任由她自說自話。對此芯愛無可奈何,也洩了氣。兩人面面相覷,想著辦法。
  忙碌的順任掀開簾子,探出頭來,大聲問道:“怎麼樣?英雄,問出來了嗎?要是問出來的話,趕緊的吧他送回去。”
  怕被順任責罵,崔英雄躲在一邊裝死,不吭聲。芯愛苦笑了一下,說:“媽,他什麼都不肯說。”沒處送。
  順任一聽,拿著鏟子就進了屋,指著崔英雄,大聲責罵:“你個死小子,就是不讓人省心。出去野營也要弄出點事來。你說你把他領回來做什麼?這孩子在咱們家都呆了一天一夜了,他爸媽找不到他都該急死了,難道你還等人家上門嗎?你還不想辦法給送回去,或者說你還想著把他留在家裡養著不成?”邊說,邊揮著鏟子想打崔英雄。
  崔英雄一面躲,一面不服氣的反駁:“又不是我要把他領回來的。昨天不是和你說了嗎?我和俊河在松林山上碰到了他,他抱住我不放,問他什麼他也不說。當時他人都要凍僵了,要是不把他帶回來,丟在山上,難道要看著他被凍死不成?”
  芯愛見順任要打崔英雄,趕緊拉架。順任見崔英雄回嘴,越發生氣,也不追打他了,站住,用手指著他,氣道:“行,你有理。有能耐你領回來的,你就送出去,反正我不管了。”丟下這一句,順任甩門而出。
  芯愛勸道:“哥,別擔心,媽媽的氣來的快,消得也快,過一會兒就好了。”話題一轉,“不過媽說的也有道理,我們總不能就這麼把他一直留在家裡吧?這孩子‘失蹤’這麼產生過長時間,他爸媽還不知道要擔心成什麼樣呢。”
  崔英雄無奈的說:“我倒是想送,可也得有地方呀。問他,他又什麼都不肯說。”
  芯愛笑了笑,眼珠一轉,說:“我們沒辦法,可是有人有辦法呀。”把這個孩子領到警局,由警方出面尋找他的父母,不就行了。
  對芯愛的主意,順任和崔英雄都表示贊同,於是次日崔英雄請假,和順任帶著孩子去了小鎮上的派出所。可是晚上芯愛放學回來,發現那個孩子依舊在家中,忙問道:“這是怎麼回事?他怎麼還在我們家呀?”就算一時半會沒找到孩子的父母,這孩子也應該留在派出所呀,你們怎麼把他又帶回來了。
  順任郁悶的說:“我們當然想把他留在那裡了,可是這哪裡是我們想就能成的事。”
  原來,順任和崔英雄把情況和派出所的人說明,留下了孩子。在他們離開時,那個孩子抱著崔英雄不撒手,掰開他的手,就嚎啕大哭,怎麼哄都哄不住,無奈之下,派出所和順任協商,在孩子的父母還沒找到之前,這個孩子就暫時先寄養在崔家。
  對此,順任也沒什麼好的解決辦法,只能答應下來。只是誰也沒想到,這一答應,這個孩子從此就在崔家留了下來。

  第九章:態度

  順任對家中現在的生活很滿意,雖然每個月必須要還一筆不小的債務,但是店裡的生意不錯,每個月還了債務之後還能有餘錢,這些錢被她一分為二,一部分作為本金償還給放高利貸的,一部分存了起來,作為家人醫療基金和芯愛將來的嫁妝。雖然錢並不多,但是在以前,她從來沒想過,以家中的狀況還能存下錢來,因此對此她很滿足。
  沒了丈夫後,就算順任有幾分姿色,但是畢竟有兩個孩子,而且家中境況艱難,所以大家只想著調戲她,卻從沒想過把她娶回去。等家中生活條件有了改善,就開始有人上門給她保媒來了,對此順任不留一絲口風,全都給予拒絕,她就守著兩個孩子過了。誰知道她不想再嫁,可是家裡卻莫名其妙的多了一口。
  看到崔英雄從外面進來,順任和店裡的人打聲招呼,將他拉到屋後,背著人的地方,壓低了聲音說:“臭小子,你到派出所去後,那裡的警員怎麼說?那個小子還要在我們家住多久?他的父母還沒找到嗎?”
  崔英雄不敢說實話,搪塞著順任:“應該住不了多久了,快了,快了。等他爸媽找過來就馬上離開。”
  得到滿意的答案,順任回去忙去了。可是崔英雄說的這個“快了”一直到,那個孩子在崔家過了年,到了春暖花開的時候都沒動靜。
  這日吃過午飯,順任當著那個孩子的面,叫住崔英雄:“臭小子,你今天別想跑,你給我說清楚,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每次問你,你都說很快就會有人把他接走,結果一推就推到現在,連他家裡人的影子都沒看見。若是他家的人一直不來,我們家難道就要這麼一直把他養下去?”
  順任都說的這麼清楚了,崔英雄也知道再不好糊弄她,可是他也沒辦法。一有空閒,他就往派出所跑,但是到現在派出所也沒有這個孩子父母的信息。找不到孩子的父母,那麼他的撫養自然就成了問題?派出所不是福利院,是不可能養這個孩子的。若是崔家不養他,那麼只能把他送到孤兒院去。
  崔英雄去過派出所提供的孤兒院。回來後,看到那個孩子,想想孤兒院的環境,崔英雄不知道為什麼,心裡捨不得,他不想那麼做,因此這事就這麼拖了下來。面對順任非要說個明白的態度,實在搪塞不過去的崔英雄鬼使神差的低聲嘟囔了一句:“就這麼養著有什麼不可以,反正也不費什麼事?”
  將崔英雄的話聽得清清楚楚的順任拿起手邊的抱枕,對准他丟了過去,氣道:“什麼叫就這麼養著有什麼不可以?不費什麼事?你當是養個小貓小狗呢?他是個人,穿衣吃飯,難道不要錢嗎?有個頭疼腦熱的,看病治病難道不花錢嗎?家裡什麼情況你又不是不知道,養你和芯愛兩個都已經很困難了,再養一個,你是不是想要累死我呀!”
  崔英雄被訓的低頭耷拉腦,一聲不吭。順任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問道:“警局裡的警員到底是怎麼說的?你最好老老實實的告訴我,要不然,我也不用在這聽你廢話了,直接到派出所去問就是了。”
  崔英雄轉頭看了看,安靜呆在一邊的那個孩子,說:“他們說,已經和各個地方的警局聯繫了,但是都沒有收到有尋找他的信息。因為沒有人報案,所以他們推測,推測,這個孩子可能是因為‘先天缺陷’而被父母遺棄。這種情況,如果找不到收養他的人家,那麼就只能把他送到孤兒院去了。他們還提供了孤兒院的地址。”
  崔英雄把揣在兜裡很長時間,都有些折舊毛邊,寫有孤兒院地址的便簽紙拿了出來,遞給順任。順任接了過來,看了一下,又看了一眼躲在一邊,一聲不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的小孩,歎了一口氣,低喃:“孤兒院嗎?”那可不是什麼好地方。
  丈夫病死,丟下兩個不懂事的孩子,並欠了一大筆根本承擔不起的債務的情況下,順任曾經想過自殺。順任打聽過,父母都沒有了的孩子,一般政府會安排孤兒院接收,因此她到孤兒院,躲在一旁,悄悄的觀察孤兒院的情況,和裡面孩子的生存狀況。因此,順任對於孤兒院還是了解一二的,所以一聽把這個孩子送到孤兒院,她遲疑了。
  看出順任有些心軟,崔英雄向順任請求:“媽媽,把他留下來吧。隨著我的長大,我能干的事情越來越多,我會努力打工賺錢,不會讓媽媽養他花很多錢的。”
  崔英雄看向一旁的芯愛,希望她也一起向順任請求。芯愛對崔英雄的目光視而不見,他想的也太簡單了,養大一個孩子哪裡是那麼容易的事,何況這個孩子還明顯有問題。
  順任有些頭疼的撫著頭,深歎一口氣,說:“這事讓我再想想。”說完起身出去忙去了。
  明顯順任心軟了,芯愛起身,想追了出去,勸說順任,被崔英雄攔住,“芯愛,你要幹什麼?你是不是不想留下他?”
  “是的。”被崔英雄看出意圖的芯愛直接承認她的心思。“崔英雄,你要做好人,我不反對。但是請你考慮考慮實際情況好不好?養一個孩子,難道僅僅是花錢的問題嗎?何況,就算是花錢,你覺得我們家是有錢的人家嗎?有那個閒錢再養一口人嗎?拜托,請你懂點事,不要再給媽媽增加負擔了好不好?”
  崔英雄生氣了,怒吼道:“錢,錢,錢,你張口閉口就是錢,你掉進錢眼裡去了。芯愛,你太讓人失望了,你怎麼這麼沒有同情心!他都這麼大了,生活也能自理,留在我們家根本不需要媽媽費多少心!我已經說了,我會努力賺錢,養活他的。媽媽都不反對了,你為什麼不同意?留下他,礙著你什麼了?”
  窮人家養孩子哪裡比得上有錢人家的精細。崔英雄和芯愛從小到大順任一直處於放牛吃草狀態,生活的壓力讓順任沒有時間和精力花費在孩子身上。吃飽穿暖,到了年紀送孩子去學校接受教育,對順任來說,這就行了。至於什麼興趣培養,特長培養、教育規劃、未來職業考慮,⋯⋯這些順任從來沒有考慮過。順任的教育和她的人生經歷讓她根本想不到那方面去。
  在芯愛看來,此時的崔英雄也顯然接受了順任的思想,所以他才會覺得養個孩子並不是什麼費事的事情。這讓芯愛想到放羊孩子的故事,放羊的孩子養羊,等羊長大繁衍小羊,有更多的羊後能娶媳婦,娶媳婦生孩子,然後生的孩子繼續放羊。⋯⋯祖祖輩輩人生軌跡就被限定在了某些軌道上,不肯偏離。
  見識過更廣闊世界的芯愛對於這樣一種無意識的生存態度是不滿意的,但是礙於生存條件的問題,所以不得不暫時接受。芯愛想要反駁崔英雄的話,張了半天嘴,卻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盡管家裡的現狀是芯愛的成就,因為鹵菜單子是芯愛編纂的,但是順任和崔英雄並不知道。所以目前,家裡她是只花錢,不賺錢的那一個。對於順任他們是否把那個孩子養在家裡,芯愛的同意與否都無所謂,因為她還處在伸手向人家要錢,靠別人養的境地,所以只要賺錢的人不反對就行了。
  正如芯愛所想,她的意見並不重要,最終這個孩子留在了崔家,被崔家收養,起名崔智彬。不知道是警局對沒有找到崔智彬的父母而感到愧疚,還是怕崔家反悔,反正崔志彬的收養手續很快的就辦了下來。因為不知道崔志彬具體年齡和生日,但是他看上去比崔英雄要小,考慮到他的情況,上學的時候,身邊最好還是熟悉的人,所以順任按照芯愛的年紀,崔英雄撿他回來的那天為生日來登記,因此崔智彬插班成了芯愛的同學。
  除了崔志彬,芯愛的班上還多了一名叫做韓友莉的女同學,她和插班到崔英雄班上的韓泰華是親兄妹。兩人原本生活在春川,不知道什麼原因搬到這裡,和姑姑住在了一起。韓友莉的姑姑家和柳俊河家是一個村子的。韓友莉在班上是個活潑大方,嘴甜愛笑,很討人喜歡的姑娘,她插班之後,很快的和班裡的同學打成了一片,但是見識過她真面目的芯愛對她是敬而遠之,保持距離。
  前一陣子柳俊河生病請假,放學後,崔英雄去看望,並帶筆記給他。芯愛也跟著去探望,到了村口,正趕上一場熱鬧的罵架。主角之一就是韓友莉。
  韓友莉站在村口,聲音尖利,遠遠和一個中年婦女對嘴:“整天說我們白吃飯。自從我和哥哥來了,你們家的家務全都被我和哥哥包了。以前,你去春川,到我們家,每次我爸爸媽媽都要給你們一大筆錢,難道這些錢都餵狗了不成,怎麼就養活不了我和哥哥了?以前我們家有錢的時候,你去了,向我爸爸媽媽點頭哈腰,不住嘴的誇獎我和哥哥,聰明能干,怎麼這會子到了你嘴裡,又變成廢物了?就這麼對待你哥哥家的孩子,你配作我們的姑姑嗎?”
  “呸,你當我願意給你們當姑姑。還在這裡裝什麼裝,還當你們家是以前呢。你爸爸貪污公司錢,坐了牢,你媽媽那個不要臉的,跟人跑了。若不是我收留了你們,你們就等著睡大街去吧。”韓友莉的姑姑也一點都不客氣,直接揭了他們的老底。
  因為柳俊河家在村裡,所以崔英雄和芯愛在進村時,聽了一會兒熱鬧,對於韓友莉的牙尖嘴利印象深刻。柳俊河家所在的村莊為平民村,因此住在這裡的人並不算富裕。
  韓友莉姑姑家生活條件一般,姑姑是個家庭婦女,在家持家,順便接點手工活補貼家計,姑父是個計程車司機,收入並不高,賺的錢馬馬虎虎將將夠用,這一下子又多了兩張嘴,生活上就吃緊了。因此她姑姑很不高興,每天指使他們不停地幹活之餘,嘴裡還罵罵咧咧的,甚至還動手打他們。對此,韓泰華一聲不吭,選擇了隱忍。但是韓友莉卻不肯乖乖忍受。
  韓友莉的父親在一家大公司做財務工作,母親是個演員,雖然父母總是爭吵,但是在春川的時候,他們家雖然還算不上什麼小康之家,也算是衣食不愁的,生活條件比上不足比下有餘。從大城市搬到鄉下,生活水准又下降了很多,又總是挨打挨罵的,於是繼承了母親潑辣性格的韓友莉選擇了反抗。
  讓她燒火做飯,韓友莉不是燒干了鍋,就是打碎了盛水的水缸。讓她洗衣服,不是洗壞了就是弄丟了。反正按照她姑姑的話說,幹活總是要工錢。一次兩次還可當作是不會干,不小心才弄成這樣的,但是總是出狀況,就能看出是故意的了。為了讓她長記性,韓友莉再做錯事,她姑姑不僅僅是罵了,還動手打她,韓泰華護在裡面,就兩個人一起打。
  人在屋簷下,韓友莉卻不肯吃虧,對於老實厚道的哥哥韓泰華,百般瞧不上,總想著有一天,媽媽會把他們接走,因此和姑姑的關係越鬧越僵,若不是韓泰換從中緩和,幾乎都要把她趕出去的地步。對此,韓友莉毫不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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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章:退學

  崔智彬插班到芯愛的班上學習,成績名列前茅,但是,他並不是老師眼裡的好學生,除了崔家家庭的原因,還是因為他不喜歡參加團體活動,上課從來不提問,也不回答老師的問題,對於老師布置的重復性作業,比如單字每個要抄寫二十遍,他總是只抄寫一遍就完事。說教,懲罰,請家長,他也不認錯,屢教不改。
  事情鬧到最後,崔智彬幾乎被退學,後來由醫院出示證明,他患有自閉症,事情這才得以解決。因為崔智彬原來留下的壞印象,老師並沒有因為他的病而有所改觀,反而覺得他不該繼續留在學校,應該去給像他這樣人開的專門學校去學習。
  類似這樣的專門學校非常稀少,整個韓國都沒有幾家,崔家附近根本沒有這樣的學校,何況這樣的學校收費高昂,根本不是崔家能夠負擔的起的。因為醫院出示的證明上表明崔智彬智力正常,雖然語言障礙嚴重,但是沒有傷害性傾向,是能夠在普通學校裡接受正常教育的。為了崔智彬能夠繼續上學,順任苦苦哀求學校的校長,並狠狠心,買了貴重的禮物送給對方。
  韓國的義務教育規定,出現失學兒童不僅是政府人員的問題,和學校也有關係,出現這一狀況,政府是要追究責任的。校長不想承擔責任,而且崔智彬成績優秀,如果一直繼續保持,對學校也大有好處,就算不參加什麼競賽,將來的升學率還提高百分比呢。所以在順任作出了崔智彬絕對不會惹事,若是他在學校惹是生非,在學校的崔家三個孩子就全部退學的保證之後,校長同意讓他繼續讀書。
  對此,老師雖然不滿,但是也不能違逆校長的意思,因此只好收下崔智彬。因為知道崔智彬的情況,所以什麼班級活動,團體項目,集體活動,⋯⋯全都把他排出在外,但是費用照收不誤。在老師眼裡,崔智彬宛如小透明一般,對他什麼要求也沒有,只要乖乖的,不惹事就好。
  崔智彬的“特殊待遇”曾經讓班裡的同學不平,暗地裡欺負他。盡管為了照顧崔智彬,他被安排和芯愛一個班,但是芯愛也做不到和崔智彬形影不離。而且崔智彬受了欺負不會和人說,也不懂得還手,因此,直到晚上睡覺脫衣服的時間看到他身上青紫的傷痕,芯愛才知道崔智彬在學校被人欺負。為此,她挨了順任和崔英雄好一頓數落。
  芯愛低頭乖乖的聽完順任的訓斥,抬起頭,湊到順任身邊,搖著她的胳膊,撒嬌:“好了啦,媽媽,不要說了。是我沒保護好智彬,我知道錯了。”
  承認錯誤後又趕緊表明自己的無辜:“媽媽,其實這真怪不到我頭上。我是反對你們把他留下,但是他既然成為崔家人,我也不會眼睜睜的看著他被人欺負。這事我是真不知道。是,我是和智彬同班,但是我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呀,何況男女有別,總不能他走到哪我就跟到哪吧?就算再怎麼形影不離,他去上廁所,我也不能追進去吧?”
  芯愛說的有道理,順任歎了一口氣,看了一眼正在給崔智彬上藥的崔英雄,歎道:“唉,是我考慮不周,忽略了你是女孩子。當初要是讓智彬和英雄在一個班就好了。可是那樣的話,智彬的成績未必追的上。”英雄可是快國小畢業了。
  崔英雄給崔智彬上完藥,扶他躺下,蓋好被子,看著崔智彬閉上眼睛乖乖的准備睡覺,這才插言:“媽,沒事,沒什麼好擔心的。這以前是我們不知道,現在我們不是知道了嘛。我們是在校長跟前作了保證,但是我們是保證智彬在學校不惹事,可是這並不意味著就任由智彬在學校被人欺負。”
  “嗯。”順任點頭,贊同:“對,學校應該是教導孩子學習明理的地方,根本不應該有這些亂七八糟的事。”
  本來芯愛以為順任會把這件事告訴他們的班主任,由班主任出面解決,誰知道順任竟然直接把這件事捅到了校長那裡。看到班主任從校長那裡回來之後難看的臉色,以及望著芯愛和崔智彬惡狠狠的眼神,芯愛心中暗自叫苦。
  芯愛知道順任越過班主任,直接找校長,並不是沒把班主任放在眼裡,也不是不信任班主任,更沒有拿校長來壓班主任的意思,而是因為上次崔智彬上學的問題,順任和校長打過一次交道,在順任看來,做生不如做熟,有前一次交情在,彼此熟悉,好說話。
  何況校長管理學校,對學校負責。學校出現這種事情,作為校長,應該知道,免得將來出事,校長背負責任的時候還什麼都不知道,這也是順任在告狀之餘還人情。
  班主任自然不會那麼想,因為順任的越級告狀,讓班主任的年級考評中出現了“污點”,對她的升職加薪都有嚴重的影響,所以班主任認為這是芯愛和崔智彬對他不滿,甚至是對他忽視崔智彬的報復。
  從校長室出來的班主任離開召開班會。班主任站在講台上,居高臨下的望著同學,嚴厲的說:“老師教導同學們要尊敬師長,友愛同學,可是班上的有些同學卻對老師的教導置若罔聞,竟然背地裡欺負同學。對這些同學是誰,在這次班會上,老師就暫時不點名字了,只是警告一下。但是若是再被老師發現一次,那麼請這些同學家長將你們帶回吧,學校是不會留這樣的學生在學校的。”
  面對校園暴力,班主任直接以退學作為威脅。看到下面的學生被嚇得噤若寒蟬,班主任滿意的笑了笑,目光從芯愛和崔智彬的身上掠過,然後說:“崔智彬同學患有自閉症,所以很多大家都能參加的活動,能做的事,他都不能參加,不能做。這種病比較嚴重,目前國內外都沒有很有效的醫療手段能夠徹底根治。本來像崔智彬同學這種情況,應該去專門學校學習的,因為校長考慮到崔智彬同學的家庭情況,所以破例將他招收了進來,所以作為同學,大家應要多照顧一下崔智彬同學。”
  班主任這麼一說,班上立刻炸開了,底下議論紛紛說什麼的都有。班主任狠狠的用黑板擦拍了幾下講台桌面,大聲喊著:“肅靜,肅靜!”
  等班上安靜下來後,班主任板著臉,神情鄭重的說:“同學們放心,崔智彬的病對同學們的生活和學習都沒有影響。在這裡,老師向你們百分之百的保證。相反,之所以將崔智彬同學的病告訴大家,正是因為老師不希望今後因為崔智彬同學的‘特殊’,影響到同學們的正常學習和生活。”
  經班主任這麼一說,芯愛臉上神色一變再變,差點想掀桌。崔智彬有些各色,班裡的同學都知道,但是大家只是以為他不喜歡和人說話,不愛參加群體活動罷了。畢竟他除了這兩點,日常行為看上去還是挺正常的。
  連小學都沒畢業的小孩子哪裡懂得什麼是自閉症?大家記住的是:這是一種連國外都無法治癒的,很嚴重的病。在小孩子的印象中,既然有病,就要治療,治不好就要繼續治,一個病人怎麼能夠生活在正常人中呢?縱使這種病不會傳染,不會影響大家生活和學習,但是依舊讓人擔心。作為病人,崔智彬必然要承受大家的疏離和更多的異樣目光。
  崔智彬的自閉症並不算特別嚴重,雖然他不能夠進行正常的社交,言語溝通中也存在障礙,但是他並不排斥陌生的環境,並能慢慢適應,對於喜怒哀樂,也有自己的表達。因此醫生建議把崔智彬帶到正常社會裡生活,逐漸掌握生活技能,從而一點一滴的恢復正常。
  順任、崔英雄和芯愛除了多幾分耐心,其他的方面,對待崔智彬如同正常的孩子一般。在學校,不知道內情的同學對待崔智彬的態度也和正常人一般無二。崔智彬進步雖然不明顯,一天兩天的看不出來,但是日子一長,崔家人還是感覺到了,他正在逐漸往好的方向好轉。可是如今,這一切都被班主任的一席話給破壞了。
  或許自閉症患者生活在自己的小世界裡,表現的對周圍的事漠不關心,似乎都與他無關,聽而不聞,視而不見。但事實上,他們對外界的目光和環境的改變是最敏感的。哪怕溫度高了一度,低了一度,甚至有頭髮絲般的變化他們都能感覺的到。
  一旦周遭環境改變,他們覺得對自己不利,就如同烏龜一般,又重新縮回殼裡,等他們重新探出頭來,不知道又要花費多少精力和心血。受驚過的他們更難接受外面的世界。同學們驟然改變的態度,帶有惡意探尋的目光,鄙視的視線,⋯⋯全都需要崔智彬重新適應,重新接受。一旦崔智彬接受不了,他就不會再來上學,呆在家裡不出來,他只有躲回熟悉的地方才能找到安全感。
  造成這一切“後果”的班主任不會有半點責任,因為她只是實話實說。崔智彬受欺負是因為他受到了很多“優待”,班上的同學心有不平。為了避免這一現象再次發生,班主任這才選擇將崔智彬的真實情況告訴同學們。
  語言的魅力就在於藝術性,同一件事有多種說法,不同的說法造就不同的結果。曾經玩過幾年文字游戲的芯愛又怎麼會看不出班主任那藏在語言背後的叵測的心思。但是她沒辦法出面指責她,因為崔智彬的病是事實,他受欺負也是事實,因為他的病引起同學不平,從而而被人欺負也是事實。班主任說的都是真相,並沒有說錯什麼。
  芯愛果然沒有猜錯。班主任告訴同學們崔智彬有病之後,對崔智彬的態度,同學們一下子就變了,彷彿他是瘟疫一般,避的遠遠的。崔智彬和芯愛是同桌,他的前後左右,除了芯愛,空無一人,大家寧願擠在一起,也不肯挨著他坐。直到要上課了,怕老師看見,挨批評,沒辦法了,大家才推推搡搡,推出幾人挨著他們坐下。下課後,挨著他們坐下的人如同凳子上長了釘子,屁股像按了彈簧一樣,迅速的跑開。
  不僅沒人願意挨著和崔智彬坐,芯愛還聽到好多同學的議論。
  “討厭死了,有病不去治病,反而四處亂跑。雖然老師說不會影響我們,但是老師又不是醫生,萬一要是傳染怎麼辦?”
  “就是。看病很貴的,是要花很多錢的,要是傳染上了,崔智彬家很窮,他們家根本沒錢賠償我們!”
  “老師不是說有崔智彬這樣人的專門學校嘛,他不去那裡上學,跑到我們學校來和我們搶奪資源,真不要臉!”
  “我查了一下資料,書上說崔智彬自閉症是一種精神疾病。這種病很有可能會遺傳,⋯⋯”
  “啊,精神病?不是真的吧?學校怎麼會同意收一個精神病人入學呢?”
  “哎呀,我聽說精神病殺人不犯法,要是哪天崔智彬犯了病,那可怎麼辦?我們好危險!我好害怕!不行,我要回家和爸爸媽媽說,我不要和一個精神病一起上學。”
  “讓你這麼一說,我也好害怕。我也要和爸爸媽媽說,我也不要和一個精神病一起上學!”
  ⋯⋯
  因為感受到同學惡意的崔智彬不肯上學,勸說無用,他已經連著請了好幾天假。本就心急的芯愛聽到同學的議論,見話題從崔智彬的病漸漸歪了起來,變成了不要和崔智彬一起上學,心中一歎,這麼多同學因為崔智彬而鬧著不上學,家長必然會將意見反饋給學校。崔智彬上學是順任跪求校長,苦苦求來的,本來就勉強,如今看來,學校是不肯再接受他了。
  果然,沒幾天,校長將順任請了過來,告訴她,多名學生因為崔智彬不肯繼續上學,家長意見很大,都到教育局裡告狀去了。學校研究了一下,鑒於崔智彬已經影響到了學校正常運行,所以對崔智彬進行退學處理。順任有了芯愛預先告之,已經有了心理准備,而且崔智彬也不肯上學,所以她沒再哀求,接受了學校的處理意見。
  盡管崔智彬被退學,但是芯愛作為他的家人還是受到了影響。同學對她避而遠之,依舊沒有人願意挨著她坐,面對這種情況,班主任將她調到了班裡最後一排,最邊上,一個犄角旮旯,讓她一個人坐。對此,芯愛心中冷笑連連,這正是班主任想看到的吧。這就是對順任越級告狀的報復嗎?難道班主任以為把她安排在角落裡,就會對她的成績有影響?她想的也未免太好了!這件事還沒完呢!

  第十一章:戳破

  課間,躲在角落的芯愛懶洋洋的趴在桌子上,享受著從窗外透過來曬在身上的陽光。不遠處班裡的幾名女同學嘰嘰喳喳的圍在一起,談論並炫耀彼此的新衣服、新鞋子、新發卡。韓友莉在其中永遠是最活躍的一個。
  韓友莉滿臉不屑的評價樸欣雅剛才展示給大家看的新運動鞋:“你們也太老土了,城裡都已經流行過的才傳到鄉下,農村這邊的流行永遠要比城市慢三拍,這鞋子算不了什麼,也就在這個小地方覺得時尚,在大城市早就過時了。”
  每每班裡的女同學穿了什麼,戴了什麼,讓韓友莉看見後,她從來都是大肆貶低,擺出一副大城市裡來的高傲模樣。剛開始,摸不清她底細的同學見她穿戴漂亮、洋氣,而且老師也說她是從春川轉來的,因此都趨奉她。
  但是日子一久,韓友莉身高漸長,從春川帶回來的衣服鞋子都小了,不能穿了。她姑姑家家境一般,和她關係緊張,怎麼捨得花大錢買名牌鞋子和新發卡給她,因此韓友莉的穿著檔次立刻下降了很多,發卡帶來帶去總是那兩個,也舊了。
  再加上,學校招收的學生都來自周邊,就算這個班沒有認識你的人,總有一個班有一個和你一個地方出來的,因此大家家境彼此什麼樣,就算一開始不清楚,時間長了,也都知道個十之八九。韓友莉住在她姑姑家,兩人吵架,互相揭底,彼此揭了個底朝天。就算班裡沒有同村人,但是這麼長時間了,總會有風聲傳到班裡同學的耳朵裡。
  因此當韓友莉再一次對樸欣雅的新鞋子大發厥詞的時候,她不願意聽了,斜了一眼韓友莉,臉上露出譏諷的笑容,反駁道:“韓友莉,你也差不多點。只要人家穿了新衣服,新鞋子,你見了總是要批評兩句,不是這不好,就是那不好,好像在你看來,都是不時興的破爛一般。只是別盡說我們的呀,你也穿件新的來,讓我們也開開眼,見識一下大城市裡的好東西。”
  一席話說的韓友莉張口結舌,面紅耳赤。半晌,韓友莉笑道:“我知道你們懷疑我。等我爸爸和媽媽休假的時候,讓他們帶著我們去春川或者首爾,我們到那裡去買衣服,那裡的衣服都非常時尚漂亮。那時你們就該相信我說的話了。”
  樸欣雅對著她,不屑的撇撇嘴,嗤笑道:“哈,你真厲害,韓友莉,你撒謊都不眨眼。還去首爾,讓你爸爸帶著?你騙誰呢!當我都不知道是吧?你爸爸不是在作牢嗎,怎麼讓他帶我們去首爾?整天傲氣沖天的,一副瞧不起人的模樣。是,我們是鄉下的孩子,你是大城市裡來的,那又怎麼樣?瞧不起我們,我們還瞧不起你呢,不管怎麼說,至少我們沒有一個坐牢的爸爸。”
  “哼,就是。打量我們是傻子呢,不過是個罪犯的女兒,有什麼了不起的。整天大城市這樣,大城市那樣的,就算在大城市裡生活過又怎麼樣,瞧不上這裡,有本事你別住在這,搬回去呀!”
  ⋯⋯
  被樸欣雅說穿她真實境況的韓友莉一下子變成了委屈的小白花,眼淚在眼圈裡打轉,哭著跑了出去。見她這樣,有一個同學有些擔心的往外望了望,問道:“韓友莉這樣,不會出什麼事吧?”
  “沒事。”樸欣雅毫不在意的說:“在學校,能出什麼事?你們可別被韓友莉給騙了。和我姐姐同班同學的徐前輩和她姑姑家住在一個村子。徐前輩說韓友莉可會裝了,原本她和她姑姑吵架,罵的非常厲害,都動起手來了。把她姑姑氣得要把她攆走,她又裝出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在她姑姑面前認錯求饒,這才留下的。”
  在韓國等級分明,後輩必須尊敬前輩。晚輩和長輩吵架,甚至都動了手,這對這群小孩子來說,實在有些不可思議,聽了之後,噓聲一片。
  “她也是夠能裝的,整日在我們面前耀武揚威的,好像多了不起似的。如果今天不是你說穿,誰會想到,她家竟然是這樣。”
  “我聽說,她爸爸坐牢後,她媽媽也不肯撫養她和她哥哥,就把他們丟給了她姑姑。不過一個寄人籬下的可憐蟲,吃穿全都靠著她姑姑,都這樣了,還整天在我們跟前吹牛,真是夠厚臉皮的。”
  ⋯⋯
  其實韓友莉早就來上學的第一天就已經露出破綻了,只是大家年紀小,閱歷少,沒有看出來,暫時被蒙騙過去了而已。她剛入學時,就向同學大肆吹噓,說她家是大城市裡的,家裡父母都有非常好的工作,她的衣物都是名牌,等等⋯⋯順便還貶低一下這邊,擺出一副瞧不起這邊,覺得這邊太落後的模樣。
  以韓友莉這樣的性格,若是她的情況真如她所說,那麼午休時間,她更應該向大家炫耀了,享受大家艷羨的目光,而不是要和哥哥一起吃午飯,帶著便當溜之大吉。因此芯愛立刻就猜出韓友莉在說謊,而後,柳俊河家之行,更是證明她懷疑的正確。芯愛沒有在學校戳穿韓友莉的謊言,而是饒有興致的看著她在班上“表演”,並猜測她能裝多久而不被識破。
  識穿韓友莉真面目的芯愛在班上想著和她保持距離,然而發現韓友莉的眼裡根本沒有她這個窮人家出來的同學。不用她疏離,韓友莉根本不屑搭理她,偶爾和她說上一句話,態度都高高在上,眼神裡,言語中,行為上,都帶有明顯鄙視的意味。有韓友莉作為對比,芯愛忽然發現,尹恩熙還是挺可愛的。
  韓友莉愛慕虛榮,在班上裝腔作勢。謊言重復一千遍也變不成事實,向同學欺瞞自己的身份本來是她自己的錯,但是韓友莉卻把戳穿她的樸欣雅記恨上了,在以後的日子裡屢屢找碴,和樸欣雅過不去。
  期末,班裡評選優秀學生的時候,論成績樸欣雅比韓友莉要低二分,但是樸欣雅入選了,而韓友莉沒有選上。韓友莉認為不公平,在班裡大發牢騷:“這怎麼可能,憑什麼樸欣雅當選而我沒有被當選?這裡面一定有貓膩,我要找班主任問清楚。”
  芯愛走過去,嘲諷她:“真是好笑,這是班主任確定的名單,你找她又有什麼用?難不成她還會自打嘴巴不成?要怪,就要怪你窮,沒錢給老師送禮吧。要是不服氣,有本事你找校長告狀去!”裡面確實有黑幕,看你查不查的出來。
  樸欣雅家境小康,她父母對她的教育非常上心,因此常常給老師送禮,好讓老師多照顧一下她。這一情況,班裡很多同學都知道。因為不僅僅是樸欣雅,只要家裡還過得去的,或多或少的都給老師送過禮。所以韓友莉一打聽,就打聽出來了。因此她認定了班主任之所以選樸欣雅,不選她的理由,於是雄赳赳,氣昂昂的真的去找校長告狀去了。
  看到韓友莉走進校長辦公室,芯愛知道計劃成功了,班主任這回絕對不會有好果子吃。芯愛深知,因為崔智彬的事情,被學生的家長告到教育局,以至於校長弄得灰頭土臉,給上面留下了壞印象。
  校長追本溯源,自然查到了她們班的班主任頭上。對於班主任的那些小伎倆,校長不會看不出來,但是他頂多在心裡記上一筆,不可能馬上處置班主任,畢竟班主任明面上沒有做錯什麼。而今,芯愛借著韓友莉之口,將班主任的把柄遞到校長手中,她相信校長不會錯過這個機會的。
  盡管,學生家長給老師送禮是約定俗成的定例,但是,韓國政府並不鼓勵這類舉動,並對此出台了管理措施。芯愛研究了好久,發現學校對老師收禮這事,一向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屬於民不舉,官不究。但是只要被舉報,就當作典型來抓。所以這次,芯愛她們班的班主任碰到網上了。
  果然,在放寒假之前,學校裡已經傳開了,芯愛她們班的班主任因為犯了大錯而被學校解雇。聽到這個消息,芯愛回家後,告訴呆在家裡的崔智彬,她給他報仇了。班主任不是把他攆出學校了嘛,現在她也被攆走了。至於韓友莉,看在她這次“出力”的份上,她大肆傳崔智彬閒話,並落井下石的事就不和她計較了,一筆勾銷了。
  還有一個意外之喜,因為韓友莉的告狀,樸欣雅的“優秀學生”資格被取消,但是替代她的人並不是韓友莉,這個名額反而落到了芯愛的身上。據說韓友莉之所以沒有當選是因為操行品德不過關。
  其時,憑心而論,芯愛入選是一點問題都沒有的,她的成績比韓友莉還好,班級第三,除了家庭貧困之外,操行品德都沒有令人質疑的地方。可是評選優秀學生,家庭狀況並沒有列在評選資格裡。以前班主任沒有選她,是因為班主任並不喜歡她,所以最開始就把她排出在外,根本沒有考慮她。因此,當芯愛當選為年級優秀學生後,並沒有在班上引起異議。
  但是韓友莉對此卻心有不忿,因此老師宣布完結果,等大家都散去,她氣沖沖的攔在了芯愛面前,大聲質問道:“崔芯愛,你好陰險,你既然想當‘優秀學生’幹嘛不自己出頭,等別人辦成了,你在後面撿現成的,真卑鄙!”
  芯愛笑了一下,微微挑著眉頭,斜著眼睛看著她:“韓友莉,如果我說我沒想當這個優秀學生,你一定不相信,對不對?”
  韓友莉毫不猶豫的說道:“那是。如果你不想當,那現在是怎麼回事?”她懷疑的望著芯愛,想了想又說:“好,既然這樣,那你就去告訴老師說你不願意,把這個名額讓出來,我就相信你。”
  “你相信不相信我又有什麼關係?我本來也沒想著向你解釋。我雖然不想當,但是它既然落到我頭上,我也不會推卻。”芯愛不理會韓友莉的糾纏,直接從她身側走過去,回家了。
  望著芯愛的背影,韓友莉使勁跺了一下腳,低聲咒罵了幾句,恨恨的離開。

  第十二章:決定

  褪去了從大城市來,家境富裕的外衣,韓友莉在班上也遭到了“孤立”。小孩子的氣來得快,去的也快,再加上韓友莉肯放低姿態,彎下腰討好人,所以沒用多長時間,她就又加入了一個小團體。韓友莉就算“落魄”的時候,也沒想著和芯愛走近,她看向芯愛的眼神依舊是高傲,不屑一顧的,似乎就算是這樣,她依舊要比芯愛高人一等一般。
  韓友莉瞧不上她,芯愛對她也看不上眼,因此兩人的關係很是疏淡的。因為“優秀學生”這一過節,韓友莉在心裡記了芯愛一筆,因此之後和芯愛打交道,言語中不由得“火藥味”十足。她若是做的過分了,芯愛就毫不客氣的反擊回去,若是不痛不癢,就全當狗吠,置之不理。
  不同於韓友莉和芯愛關係緊張,韓泰華則和崔英雄、柳俊河處的很好,甚至成了朋友。柳俊河的媽媽心疼柳俊河小小年紀就打工,辛苦之餘賺的又不多,怕累壞了他,何況家裡並不缺錢,因此老早就要求柳俊河把工作給辭了。只是不清楚家中真實情況的柳俊河不肯,這才堅持了下來。
  韓泰華和韓友莉兩個一無所有的來投靠姑姑,依附姑姑家生活。奈何他們的姑姑家生活並不寬裕,家中一下子多出兩個人,資源重新分配,生活變得拮据起來。韓泰華和韓友莉在他們姑姑家地位尷尬,哪怕盡力幹活也得不到什麼好臉。寄人籬下的日子艱難,崔英雄和柳俊河都很同情他,只是自家情況也不好,所以幫不上他的忙。
  在柳俊河的媽媽再一次阻止柳俊河去打工時,柳俊河想到了韓泰華,和韓泰華商量過後,他就把手上的工作介紹給了他。這樣一來,柳俊河不僅滿足了媽媽的心願,而且還幫助了朋友,一舉兩得。而韓泰華有了工作,能夠賺錢補貼一下生活,或許能稍微改善一下他們在姑姑家的處境。這對韓泰華也是件好事。
  因為韓泰華和崔英雄、柳俊河他們成了朋友,所以中午午休期間,韓泰華帶著便當加入了崔英雄他們。韓友莉一直都是和韓泰華一起吃午飯的,因此她也被韓泰華帶了進來。對此,芯愛並沒有表露什麼意見。
  很明顯,崔英雄他們和芯愛的關係更親密。若是她和芯愛爭執起來,哪怕韓泰華是她哥哥,韓友莉明白,他也不會站在她這邊,所以她隱藏起對芯愛的不喜,盡力和芯愛保持平和。甚至,韓友莉還想在大家面前裝出一副和芯愛和親密的模樣,卻被芯愛一句“我們不熟”而拉開距離。因此,午休期間,芯愛和韓友莉之間的關係就如同芯愛和班上其他同學一樣,不遠不近,不親不厚,不疏不離。
  不管春夏秋冬,便當小組不在另選地點,直接將化學試驗室作為聚餐“大本營”。個中原因,除了另尋地點麻煩之外,最主要的是因為芯愛看中了這裡的報紙。家裡沒有電視,沒有廣播,更沒有那個閒錢去訂購報刊雜志,⋯⋯傳播消息全靠大家口耳相傳,消息閉塞。
  不知道是什麼原因,鎮圖書館中並沒有報紙留存,也沒有訂購能夠及時傳播消息的報紙。盡管芯愛可以從鎮圖書館中的書籍和雜志中了解國際上和韓國的一些動態及政策法規,但是消息都是滯後的,而且並不全面。所以崔英雄他們的化學老師訂購的《韓國日報》是她能夠及時了解外面世界即時消息的通道,不至於成了瞎子、聾子。
  吃過飯,芯愛坐到一邊翻看報紙。柳俊河也拿了幾張,到另外一邊去看。崔英雄他們對此不感興趣,坐在一邊閒談。芯愛的目光落到報紙的第二版面上就不動了,大半個版面上登著一則由政府出面組織,幾大財團贊助,面向全國“紀念二戰停戰XX周年,以和平為主題”不限題材(詩歌除外)的征稿消息。盯著上面一等獎的獎金,芯愛眼睛放光,口水直流。
  迎美湊了過來,“芯愛,看什麼呢?看的這麼入神?喊你半天了也不見你應聲。”目光落到芯愛眼睛緊盯之處,驚訝的喊出聲:“一千萬元!”
  迎美的喊聲把大家的目光都聚到這邊。看著芯愛,崔英雄疑惑的問道:“芯愛,迎美說的是什麼?什麼一千萬?”
  芯愛沒有回答,直接把報紙遞了過去,柳俊河他們也都湊了過去,大家一起看。看完後,屋裡一陣沉默。崔英雄把報紙抖了抖,放到一邊,說:“錢是好錢,可是和我們沒多大關係,只能乾看著,眼饞。”
  “誰說和我們沒關係?”迎美不服氣的反駁:“既然是面向全國征稿,又沒限制參賽人員的年齡,為什麼我們不可以參加?就算得不了一等獎,哪怕是個優勝獎,還有三百萬獎金呢!”
  崔英雄不贊同迎美的意見,往上潑涼水:“我們在班裡算是優秀的了,可是學校裡還有比我們更優秀的。這僅僅是一個學校,整個韓國有多少學校?就我們這樣的,放在裡面根本就顯不出來。何況,參加的人,顯然不僅僅是學生,還有其他各行各業的精英,我們拿什麼和人家比?”
  柳俊河笑道:“英雄,你也別太妄自菲薄了。人人要都照你這麼想,這個活動還怎麼辦的起來?若是有心,大家就去投稿。總之我們也不要把這件事看得太重,獲獎是其次,重在參與。”
  事情到了最後,柳俊河給它定了基調。這件事,別人放沒放在心上,芯愛不知道,但是她上心了。順任和崔英雄或許滿足現在的生活,還債之餘能存點小錢,但是芯愛接受不能。如果生活就這樣按部就班的下去,芯愛計算過,家裡四千多萬的債務等到她大學畢業那年才有可能還完。
  但是這意味,這些年中,家裡沒有人生病,沒有其它意外情況發生,生活順遂才行。可是,芯愛知道,這是根本不可能的。不說家庭成員健康問題,也不說芯愛身世問題,單高利貸那邊就不讓人放心。對於這些游走在社會灰色地帶,處於法律邊緣的存在,芯愛對他們的信任度真心不高,他們會眼睜睜的讓崔家那麼順利的把錢還完嗎?
  每次放高利債的來要錢,明明順任早已經把錢准備好了,他們還是要進店踢翻桌椅,打破碗碟,隨便吃喝,⋯⋯走時,再順手牽羊拿些東西才罷手。以至於他們來收賬的那天,店裡都不敢營業,免得打傷客人。至於他們造成的額外損失,他們是不會賠付的。因此,每個月店裡都會多出一項額外支出,若是這些年,這筆錢省下來,也是好大一筆,不管是用來還債,還是存下來,都能頂好多事。所以,芯愛擔心,若是中間出了岔子怎麼辦?
  韓國的法律很奇怪,明明放高利貸是違法的,但是簽了字的借條又受法律保護。只要簽了借條,就算是到警局,也不可能不還錢。放高利貸的這些人,沒有什麼事情是做不出來的。未免夜長夢多,能夠早一刻還清就盡早還清的好,省的一直和他們打交道,從而又惹出什麼事來!
  還有崔智彬這邊,盡管自閉症不能徹底根治,但是這病越早治療,人越正常。可是崔家沒錢,所以只能任由崔智彬自生自滅。
  閒暇時間,芯愛寫了很多文稿,但是最後都不滿意,又都撕毀。周末崔英雄去打工,芯愛悶在家裡繼續寫文,隱約中,一陣哭鬧聲傳入耳中。
  “嗨,快去看呀,老金家出事了?”不知道是誰在飯館裡喊了一聲。跟著呼啦一下,飯館裡的客人都跑出去看熱鬧去了。心中煩躁的芯愛丟下筆,也跟著走了出去,只見村頭醬菜館門口,一堆人圍在那裡。
  “求求你們,放過我女兒吧,我不是一直都在按時還錢給你們嗎?你們為什麼還要這麼作?求求你們,放了她吧,我會努力賺錢,我會加倍努力賺錢,每個月我會再多還一些給你們。”醬菜館的金師傅跪在地上,向幾個打手模樣的人磕頭求告。
  貧民區裡的村民勉強維持日常生活,一旦家裡出了什麼事,需要大筆用錢的地方,資產近乎負債的他們向銀行借貸無門,親朋好友都不是什麼有錢的人家,也無力支援,就算有那麼一兩個有錢的親戚,人家也不會借錢給你,和銀行的理由一樣,怕你還不起。所以高利債是大家唯一的選擇,因此村中借高利債的不止順任一家。
  醬菜館的金師傅醬菜做的好,見孩子漸漸大了,想給孩子更好的發展,多存一點錢,於是就向高利債借錢做本錢,到外面作醬菜生意,結果折了本。這幾年,正在慢慢還債,據說已經快還完了,這又是鬧得哪出?
  幾名打手中領頭的那個蹲了下來,嬉笑著對跪在地上的金師傅說:“你這老家伙,真把不識趣。你想想,你起早貪黑的,那麼辛苦做醬菜,每個月才賺多少?你女兒到夜總會上班,只要陪人喝幾杯,賺比你辛苦一個月賺的還多,這麼輕鬆的好事你哪找去?也不用你那麼辛苦工作還債了,這多好,你有什麼不願意的呢?啊!”
  金師傅不住的磕頭,拽著對方的褲腳,哭求道:“她不能去那種地方呀。求求你們,求求你們,高抬貴手,放過我女兒吧。我們會非常努力賺錢還債的,她真的不能去那種地方,去了那種地方她一輩子就毀了呀,她還不滿十六歲,⋯⋯”
  “那種地方?”領頭的那個冷笑一聲,“那種地方又怎麼了,到了那裡你女兒不僅不用幹活,而且還可以打扮的漂漂亮亮的,有什麼不好?就你這個窮家,恐怕你女兒到了出嫁的時候也准備不出什麼像樣的嫁妝來,可是你女兒到我們那裡去上班,不僅很快就能還完你家欠的債,而且不出幾年就能攢出一份厚厚的嫁妝來,也免得她出嫁時因為嫁妝被婆家挑剔,被人笑話。這種天下掉下來的好事,可是打著燈籠也難找,你應該高興才是,哭哭啼啼的,真是讓人掃興!”
  領頭的那人不理會金師傅的哀求,抬腿踢了他一腳,將金師傅踢開,喊了一聲“走了”,轉頭就走。跟隨他一起來的幾個人跟在他身後,一起上車。車門打開的時候,芯愛非常清楚的看到金師傅的女兒塞著嘴巴,雙臂綁在身後,被幾個彪形大漢看著,坐在車上,大滴大滴的眼淚順著臉頰淌下。
  車子開走,金師傅也被人攙起,圍在一起的人也都散了。芯愛站在原地不動。迎美走過來,拍了一下她的肩膀,順著芯愛的目光看去,什麼都沒有,納悶的問道:“芯愛,你怎麼了,發什麼呆呢?”
  “沒事。”芯愛搖搖頭,打了個寒噤,雙手握緊,感覺手心汗津津的,幾乎能攥出水來,“我們回去吧。”
  芯愛和迎美兩個一起回到飯館。進屋,迎美看到芯愛放到一邊的稿子,拿了起來,一面看,一面問:“芯愛,這是你參賽用的稿子嗎?”
  芯愛沒有正面回答,反問道:“你覺得怎麼樣?”
  迎美放下文稿,看著芯愛,小心翼翼的說:“芯愛,我說實話你別生氣。我覺得吧,以我們的年紀來說,你寫的已經不錯了,但是,但是若是拿去參賽,我覺得水平似乎還差點。”
  哪裡是還差點,差的遠呢!芯愛心知,就是用母語寫,她寫出來的文章也未必出類拔萃,何況是用外語。雖然眼饞那一千萬的獎金,但是芯愛一直拿不定主意,因為她深知,靠她自己,她是不可能獲得一等獎的,她寫作水平沒有那麼高,她專精的並不是這方面。可是經過今天金師傅家的事,芯愛下了決心,是不是“作弊”,對參賽的其他人是不是公平,她都顧不得了。她不想有一天落到金師傅女兒的那個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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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三章:商量

  自從參賽稿件寄走,崔英雄表現得比芯愛急切,想法設法密切獲獎消息。對此芯愛則比較平淡,其實不是她沉得住氣,而是她有信心,經典永遠是經典,不管是在哪個世界,它的魅力都不會減退,璀璨依然,光彩永恆。
  晚上,送走飯館裡的客人,芯愛燒水,准備洗頭。崔英雄跑了過來,“芯愛,明天放學後先不要回家,我們去趟首爾。”
  “啊?”聞言芯愛十分驚訝,“去首爾做什麼?”
  崔英雄轉頭看了臥室一眼,才說:“智彬不肯出門,整天呆在家裡發呆,家裡也沒什麼讓他打發時間的東西。聽說首爾有個二手市場,裡面出售淘汰下來的日常電器,我存了一點錢,想給他買台電視,讓他用來打發時間。”
  芯愛點了點頭,“嗯。這些天我也在想著這個問題,智彬這個樣子也不是個事,他又不肯出屋,整日在屋裡這麼悶著,就是好人也悶出病來。他不肯出去,家裡買台電視,通過電視接觸外面的世界,這對他有好處,而且又消磨了時間,是個好主意。”
  崔智彬的情況比剛來崔家的時候還嚴重。每次看到崔智彬生活在自己的小天地裡,旁若無人,對外界幾乎沒有反應的模樣,芯愛都在心裡咒罵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被攆走的那個班主任。崔智彬之所以變成這個樣子,都是她害得。像她這樣的人,根本不配做老師,只是被學校解雇都是輕了,應該徹底在教育界消失才對。
  將責任歸咎於當時的班主任並不是無的放矢。打個比方,崔智彬的自閉症,一開始不過是良性腫瘤,只要多方控制,就有轉為正常的跡象。可是因為班主任的舉措,以至於本來已經往好的方向發展的良性腫瘤,不見變好,反而有往惡性腫瘤變化的趨勢。以前做的工作全部白費不說,而且治癒起來更加困難。
  想到順任,芯愛忙問道:“哥,這事你和媽媽說了嗎?”買電視回來,家裡每個月除了要多繳納電費外,還要收取收視維護費等其它雜七雜八的費用,好多額外支出。一項節儉的順任會同意嗎?
  “我和媽媽說了,媽媽沒有反對。”崔英雄想起當時和順任說到買電視時,順任那種無奈的神色,心中一動。
  看著拎壺倒水的芯愛,崔英雄不禁想起當初她反對收養崔智彬說的話,又想到崔智彬。不說他的病,單因為他上學的問題就惹出那麼多的事,順任前前後後往學校不知道跑了多少趟。如今,崔智彬留在家中,順任忙活飯館那一攤的同時還要照顧他。⋯⋯家裡家外,幾乎都圍著他轉。
  崔英雄猶豫再三,終於把心裡的話問了出來:“芯愛,我將智彬留在家裡,是不是做錯了?”
  廚房裡的燈光昏暗,燒開的開水,水氣彌漫,讓芯愛看不清站在背影處崔英雄臉上的神情。那個時候,崔英雄真是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他不知道崔智彬患的是自閉症,還以為他只是聽力或者語言上有障礙,但是從崔智彬對外界的反應來看,似乎並不是什麼大問題。
  嘩嘩的流水聲遮住了崔英雄的聲音,只有支零片語傳到芯愛的耳中,她根本沒聽到崔英雄的話。芯愛提高了聲音,大聲說:“啊?剛才你說什麼?哥,你再說一遍,我剛才沒聽清楚。”
  話說出口,崔英雄忽然覺得很沒意思。就算後悔了又怎麼樣?事情已經這樣了,難道要把崔智彬再次“遺棄”嗎?這樣的事他又做不出。世上沒有回頭路,既然如此,只能硬撐著往前走下去。“沒什麼,你忙你的吧。我回屋了。”
  覺得莫名其妙的芯愛向崔英雄看去,見他不肯再說,反而轉身進屋,雖然心中納悶,但是既然崔英雄不說,她也沒有追上去刨根問底的意思,回過頭,將倒滿開水的盆裡兌上合適的涼水,開始洗頭。芯愛不知道,她就這麼錯過了一次知悉為什麼警局沒有找到崔智彬父母真相的機會。
  次日,吃早飯的時候,想到崔英雄每個月賺的錢都上交給順任,把客人給的小費作零用錢,而且還要給芯愛一些,所以芯愛有些擔心,問道:“哥,你的錢夠嗎?要是不夠,我這裡還有點。”
  崔英雄遲疑了一下,“嗯,應該差不多吧。我聽他們說,那裡的電器非常便宜,連商場裡一半的價格都不到。我們也不用買太好的,能用就行。”
  盡管崔英雄這麼說,但是芯愛還是把她存了那點錢一起帶上了。兩人下了渡輪,打聽著,來到二手市場,因為崔英雄要求並不高,他們很快就挑好了一台七八成新的電視機。餘下的錢,芯愛又挑了一部復讀機。復讀機雖然還能用,但是已經很老舊了,而且價錢並不便宜,不過隨機附送了大量初級、中級英語和法語磁帶。實際上,芯愛看中的就是這個。
  想學好外語,要從聽說讀寫做起。說和聽這兩關難住了太多人,很多人學出來後都是“啞巴”外語,說和聽的能力並不高。在這一點上,同樣困擾著韓國學生,崔英雄也是其中一員。對此,芯愛很有學習心得,但是崔家沒有實施的條件,她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只能在一邊乾著急。今天恰好碰上機會,她當然不會放過。
  電視買回來了,裡面各式各樣的精彩節目吸引住了崔智彬。若不是強烈阻止,崔智彬都不肯睡覺,目不轉睛的一直看。為此,芯愛和崔英雄兩個不得不就崔智彬喜歡的節目制定了時間表,讓他遵循時間表來看電視,這才罷了。
  當崔智彬在固定的時間裡,沒有看到他要看的綜藝節目——《繽紛韓國》,於是不停地把電視播來播去,甚至起身使勁的去拍電視。因為感冒在家休息的芯愛被他砸電視的聲音吵醒,趕忙阻止:“智彬,你在做什麼?為什麼要砸電視?”
  崔智彬不說話,只是瞪著一雙黑黝黝的眼珠看向芯愛,指了指電視,然後把手裡的時間表遞給她。
  芯愛發現緣由,無奈的歎了一聲,趕忙向他解釋:“智彬,這不是電視的問題。你砸它沒用。你看,播這個節目的電視台已經在電視下面通知了,因為電視台節目調整,《繽紛韓國》這個綜藝節目將延後一小時播出。”
  崔智彬日常生活如同強迫症一樣,每天重復同樣的事,保持原來形成的習慣和行為方式,這是他正常表現。因此芯愛說的理由對於已經形成習慣的崔智彬是說不通的,他根本不理會芯愛的解釋,看不到他要看的節目,固執的認為是電視出了問題,就去砸它。
  拉住崔智彬,不讓他動,他就大哭大鬧,鬧得本來就因為感冒而頭昏腦脹的芯愛更加頭疼了。好不容易將崔智彬安撫下來,覺得難受的芯愛躺在地板上,蓋著被子迷迷糊糊的又睡了過去。
  崔英雄興奮的從外面跑進來,顧不得脫鞋了,直接就竄進屋,見芯愛正在睡覺,也不管不顧,徑自掀開她的被子,使勁的揮舞著手中的報紙,興奮的喊著:“芯愛!芯愛!⋯⋯你看,你看,這上面登了你的名字。你獲獎了!是一等獎!一千萬!”
  被喊醒的芯愛因為和周公約會而僵化的頭腦半晌才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看到崔英雄一副“天上掉餡餅,砸到腦袋上”的模樣,本來有些興奮的芯愛一下子變得意興闌珊起來,目光從崔英雄遞到眼前的報紙上掃過,看到上面自己的名字,輕飄飄的“哦”了一聲,打了個呵欠,拉過被子,翻個身,准備繼續睡。
  “芯愛!”崔英雄阻止了她,滿眼壓抑不住的興奮:“芯愛,你沒聽到我再說什麼嗎?你參賽的文章獲獎了。不僅獲獎了,而且還是一等獎,獎金一千萬的一等獎!你看看,報紙上都登出來了。”
  縱使芯愛還有困意,被崔英雄這麼一鬧,一吵吵,也不翼而飛了。她也不睡了,起來,將被子疊好放收起來,問道:“哥,這個時候你不是應該在上學嗎?你怎麼跑回來了?和老師請假了沒?”
  沉浸在興奮中不能自已的崔英雄被芯愛這麼一問,臉一下子垮了下來,“哎呀,糟糕。俊河將報紙拿來給我看,我看到後,太興奮了,一心想著要快點把這個好消息告訴給你,就直接跑回來了。”哪裡還顧得上請假。
  “沒事。俊河哥會記得幫你向老師請假的。”芯愛趕緊安撫他,轉移話題:“報紙上說獎金什麼時候可以領了嗎?”
  崔英雄把報紙攤開,放到芯愛面前,指著上面的一行字說:“這上面說了,獲獎者在見報的次日就可以帶著證明身份的有效證件去首爾領取獎金。地址這上面也寫的非常清楚。這樣的話,這個周末我請假,陪你一起去。”
  芯愛想了一下,拒絕了崔英雄的意見。“這麼大一筆錢,我們兩個都未成年,恐怕要媽媽跟著才行。”沒有大人,安全上不放心。
  崔英雄點頭贊同,“嗯,也是。這麼多的錢,怎麼拿回來都是個問題。就我和你,把這錢就這麼帶回來,我可不敢。”要是出了差錯,可遭了。
  參賽這事,崔英雄和芯愛並沒有告訴順任。芯愛和崔英雄商量過後,覺得,這事若是有了結果,能獲獎,就告訴順任,若是沒獲獎,也就沒有告訴順任的必要了,因此,到現在,順任還不知道芯愛獲獎。
  既然獎金領取需要順任出面,崔英雄急著告訴順任:“剛才我進屋,沒看見媽媽,她應該出去了,等媽媽回來我就告訴她。”有這一千萬,順任應該不用那麼辛苦了。
  芯愛神色鄭重的對崔英雄說:“先別急著告訴媽媽。哥,我有事要和你商量。”
  見芯愛態度嚴肅,崔英雄一愣,目光不由自主的看了一旁看電視的崔智彬一眼,問道:“什麼事?”可別是又出了什麼花錢的大事。
  “別緊張。沒什麼大事。”芯愛趕忙阻止崔英雄的胡思亂想,“就是想和你商量一下獎金分配的問題。哥,你是知道的。這次參賽我畫的是漫畫。故事情節是我想的,人物圖像卻是泰華哥幫著畫的。因此這次獲獎有泰華哥一份功勞。所以這筆獎金我想著要不要分給泰華哥一份?要是給的話,給多少合適?”
  下定決心作弊參賽後,芯愛就想到了《再見螢火蟲》這副經典的動漫作品。盡管人們認為大師是用這副作品探討“生死”,但是芯愛覺得稍微修改一下,完全可以表述出戰爭帶給人們的災難,人們期望和平的意思。
  雖然選定了作品,但是芯愛面對的問題依舊不少。她可以很好地表述出故事情節,甚至腦海中也有完美人物形象概念,但是落到紙上,她卻畫不出來。找不到好的畫工,故事情節再完美,也等於白搭。
  、據芯愛所知,學校裡能夠滿足她要求的或許只有尹俊熙,但是她真心不願意和他打交道,而且芯愛懷疑,就算求到他頭上,他也未必願意幫忙,因此這事就僵了那裡。迎美知道芯愛正在滿學校找畫畫出色的人,一直沒找到,於是就安慰她,要是實在找不到,就找尹俊熙試試。
  韓友莉對迎美和芯愛推崇尹俊熙,嗤之以鼻。她炫耀的告訴她們,她哥哥韓泰華比尹俊熙還要強,他從小學畫,在春川參加了好多次畫畫比賽,都獲得了非常好的名次。只是到這邊來以後,因為經濟問題,不能繼續學畫,韓泰華這才無奈的放下畫筆。
  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韓友莉的話在芯愛的眼前推開了一扇窗戶。芯愛求到了韓泰華的面前,韓泰華毫不猶豫的幫忙。韓友莉這次並沒有吹牛,韓泰華的水平很高,完全能夠按照芯愛的要求畫出她所需要的人物來,在韓泰華的幫助下,最終芯愛在參賽日期截止前一天完成了作品,寄了出去。
  這事,崔英雄也知道。因此聽芯愛這麼一說,沉默了。他有點捨不得,這可不是幾萬塊的事情,而是一千萬。家裡有了這一千萬,能解決好多問題。只是想到韓泰華的處境,再想到正如芯愛所說,要是沒有韓泰華的幫忙,芯愛根本完不成作品,所以不能抹殺韓泰華的功勞。
  思想鬥爭半天,依舊拿不定主意的崔英雄問芯愛:“你是怎麼想的?要分他一半的話,未免太多了吧?”
  “不是一半。”芯愛搖搖頭,“我想分給他四百萬。”也不少了。
  本來芯愛想給韓泰華三百萬的,但是她想了想,又加了一百萬。就算這一千萬全部拿到手,也不能還清家裡的債務。為了盡快還完欠債,芯愛想著繼續畫下去,這樣的話,她還會和韓泰華繼續合作,因此這次就多給一點。以後,再畫,事前簽訂分成協議就好了。
  “四百萬?”崔英雄驚呼出聲,他建議道:“我覺得有點多了,你再考慮考慮吧。不過最終怎麼分配還是你拿主意。你賺來的錢,怎麼分配你說的算,但是不管怎樣,你要說服媽媽才行。”順任捨得把這麼一大筆錢推出去嗎?他很懷疑。
  芯愛嗯了一聲。沒有事先講清楚獎金分配是她的失策。但是她也不能向大家表露出一定就能獲獎的意思來呀。後面,再畫的話,分成協議一定要簽好。

  第十四章:采訪

  盡管征文大賽獲得了全國的關注,但是學校並沒有組織參加,而且也沒有告之學校裡的學生,究其原因不過是因為學校裡都是涉世未深的小學生,校領導覺得學校裡的學生沒有參賽的能力。
  因為不知道,與己無關,所以學校上下也不關注此事。倒是芯愛的老師無意中在報紙上看到獲獎名單,見到上面崔芯愛的名字,因為芯愛沒有宣揚,誤以為不過是重名,也就馬虎過去了。所以芯愛獲獎的事在學校裡波瀾不興。
  知道芯愛參賽的幾個人,對於芯愛能夠獲獎,都非常高興。順任更是興奮的特地將飯館關門一天,作了一桌飯菜,把大家請來為她慶祝。韓友莉心中嫉妒,對芯愛沒少冷嘲熱諷。不過她知道芯愛的性子,而且她也不願意看到芯愛出風頭,因此在學校,她和小團體裡的其他人一樣,對此事閉口不言。
  因為韓泰華和芯愛繼續合作,所以放學後韓泰華的時間都被芯愛占用了。對於韓泰華不早點回來幹活,反而到了很晚才回來,他姑姑很不滿意。當韓泰華再一次晚歸時,他姑姑大罵他一頓還不夠,甚至動手打他,以便讓他乖乖聽話。
  無奈的韓泰華只好以找到工作,放學後要打工為理由,這才將他姑姑哄騙過去。韓泰華不在,活計就落到了韓友莉的頭上。討厭幹活的韓友莉不肯一個人回姑姑家,厚著臉皮跟著韓泰華去崔家。
  當崔英雄、芯愛和韓家兄妹四人放學一起回崔家,快走到家門口時,他們遠遠的看到飯館門口站著幾位一看就和順任的飯館形象不搭,西裝革履,似乎是社會精英的人士。
  看到芯愛他們回來,順任從飯館裡出來,緊張的將芯愛拉到一邊,悄聲說:“芯愛,他們是從首爾來的,好像是因為你獲獎那事來的,其中一個還說他是記者,⋯⋯”
  別是發現弄錯了,要把獎金要回去吧?哪怕獎金都拿到手,並且已經花了。但是順任到現在對於芯愛能夠獲獎依舊處於一種不敢置信的境地,她總覺得是在做夢,有一種飄渺的不真實感,一旦夢醒了,原來什麼樣就還是什麼樣。
  “媽。放心,沒事。”芯愛輕拍著順任的手背,安撫著她,“電視上人家獲獎之後,都有記者采訪,讓獲獎者表述獲獎感言。”這個記者的目的應該也差不多。
  經芯愛這麼一說,順任提著的心稍微放下了一點,“那啥,既然這樣,芯愛你就和他們好好說說,我就不耽誤你們了。我去忙了。”
  看著順任回飯館,芯愛請人到崔英雄搬出來放到一邊的桌椅坐下。其中帶著眼鏡的年輕男子率先向她開口,進行自我介紹:“你好,崔同學,我是《太陽日報》的記者,我叫樸成俊。”指著坐在他上首風度翩翩的中年男子介紹道:“這是我們《太陽日報》社會部課長殷先生。”
  因為在座的還有幾位其他成功男士,所以那位殷先生拿出幾張印刷精美的名片散發。發完後,殷先生落座,把一張名片放到桌子上,伸手推了一下,推到芯愛這邊。芯愛起身,彎腰,雙手恭敬的將名品捧了起來,看了一眼,而後請兩人到擺在另一邊的桌椅坐下,說:“我記得我去領獎的那天,我就已經謝絕了在場的記者的采訪,不知道兩位先生此來⋯⋯”
  《韓國日報》地位比《太陽日報》還要高,我都已經拒絕了《韓國日報》的采訪,怎麼可能轉身又去接受《太陽日報》的采訪呢。
  樸成俊忙道:“崔同學誤會了,我們此次並不是僅僅為了崔同學獲獎的事。”目光轉向他的上司。
  “本來我們驚訝崔同學小小年紀就在這麼重大的國家舉辦的活動中獲得一等獎,而後我們又從側面了解到崔同學家庭狀況,在這種情況下,崔同學品學兼優,發憤圖強,更讓我們驚訝。所以我們想就此寫一篇勵志的文章發表在《太陽日報》,以崔同學的事跡來彰顯我們大韓民族積極努力,奮發向上的精神。”殷振?帶著一種居高臨下,似乎芯愛聽到後應該向他們低頭謝恩的態度,向芯愛表述了他們的來意。
  本就因為殷振?的態度而不爽的芯愛聽了他的話,氣上加氣。哈!芯愛冷笑一聲,“殷先生,你說的話真是讓人費解。什麼叫在這種情況下,我品學兼優更讓人驚訝?”
  轉頭看了一眼順任飯店,她冷笑連連,“是,我家是比較貧困。但這和我的學習扯得上關係嗎?在你的眼中窮人該是什麼樣?就該不學無術嗎?作為窮人,就不該成績優秀嗎?難道人窮就是罪,就不該有優秀的地方嗎?按照殷先生的觀點,我該感謝殷先生,沒有因此給我冠上‘作弊’的名頭。⋯⋯”
  雖然韓國貧富差距等級分明,但是這個並不能宣之於口,特別殷振?還是個記者。若是芯愛的指責被當作他的觀點宣揚開來,被公眾知道的話,連帶太陽報社都會受到連累。因此殷振?臉色大變,不安的看看一旁的樸成俊,又瞄了一下離他們不遠的那幾位男士,怒不可遏的喝道:“你胡說什麼。我什麼時候有這個意思了,你完全是在誹謗。這是誹謗!崔同學,我念你年紀小,就不和你計較了。你要是繼續胡說八道,我可不客氣了。”
  到底是不是這麼想的,不是幾句話就能否認的了的。芯愛無心和殷振?辯駁,只是冷笑一聲,低頭喝水,不再說話,也不抬頭看人,只是盯著手中水杯的水發愣。本以為手到擒來的事情卻平生波瀾,而且還被被芯愛氣得火冒三丈的殷振?氣呼呼的瞪著芯愛,也不說話、這下子,兩下裡僵住了。
  樸成俊看到氣氛僵硬,趕忙開口打圓場:“都是誤會,都是誤會。大家不要在意,不要在意。”趕緊把跑偏的話題拉回來,說正事:“剛才殷課長雖然,雖然⋯⋯言語中有點‘小毛病’,但是我們的來意崔同學應該清楚了。那麼現在我們就開始專訪吧。”
  一面說,樸成俊一面把筆記本和速寫筆拿了出來,攤開,放到桌子上,准備開始訪問。
  芯愛抬頭,看向對方,“對不起,樸先生,對於這個專訪我拒絕。”
  “啊?”樸成俊詫異的看向芯愛,問道:“為什麼?”隱晦的掃了一眼殷振?,說道:“我剛才不是說了嘛,殷課長言語中或許是有那麼一點不妥當的地方,但那都是誤會,是誤會,不要放在心上。”
  他經過激烈的競爭,打敗競爭對手,考進太陽報社,因為入職不久,正在考察期。正因為他菜鳥一個,所以上面才會把這個簡單的案子交給他,為了保險,還讓前輩帶一帶他。要是這次采訪不成功,這麼簡單的案子就搞砸了,那麼他考察不能合格,恐怕會被太陽報社辭退。
  就業形勢嚴峻,再找一份專業對口,薪資待遇方面各方面都合心意的工作太難了。所以樸成俊不由得對造成采訪失敗的殷振?心生怨恨。本來是前輩帶後輩,卻沒想到前輩惹出了事,以至於後輩吃了掛落。
  “不是殷先生的原因。從一開始,我就不會接受這個專訪。”芯愛雖然對殷振?不喜,但是她有一說一,實事求是,不會把理由歸咎於他。
  芯愛神色平靜的說著她的理由:“勵志也好,不勵志也罷,都是我自己的生活。我過的好不好,都是我再過,與旁人無關。我不想把我的生活展現給公眾面前。博那個眼球?根本沒必要。”
  回身盯著順任飯館看了好一陣,芯愛對樸成俊笑了笑,“這個專訪就算還沒有寫,我也能猜個大概。無非是要描述我們家怎麼怎麼的貧困,生活又是多麼多麼的艱辛,在這種情況下,我又是怎麼堅韌不屈,不被生活的艱難打垮,克服困難,刻苦學習,努力奮鬥,最後取得了什麼樣的成績。”這一套路,她已經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
  樸成俊被芯愛的一席話說的目瞪口呆,心中納悶,芯愛猜的竟然和他所想的差不多。殷振?也有些驚訝的看著芯愛,沒想到她竟然會想到這些。
  “可是,可是⋯⋯”樸成俊結結巴巴的還想著勸服芯愛。“崔同學,你應該好好考慮一下,文章登出,不僅能夠激勵很多像你一樣處境的人,而且對你也是一件好事,你會受到很多人的幫助。”
  這個幫助可不僅僅是一兩句言辭,很有可能是同情你的人送來的錢物。有了這些,你的生活就會得到改善,不再這麼貧困了。
  聽懂樸成俊潛台詞的芯愛感激的對他笑笑,“樸先生,你家裡條件應該不錯,衣食無憂,對吧?”
  對上樸成俊“你竟然猜中了”了的驚訝眼神,芯愛笑了一下,不等他回答,她徑自說道:“知道為什麼我會猜中嗎?其實很簡單。因為樸先生如果你也苦過來的話,那麼你就不會這麼說了。因為和我處境相仿的人,整日都在為口中食,身上衣而忙碌。為生活奔波忙碌的他們根本沒時間,也沒那個心情去關心。所以什麼典型,什麼模范,什麼榜樣,⋯⋯他們根本不會注意這個,有那個時間,那個閒心,他們還不如去想怎麼再去找一份工,怎麼能再多賺一點錢,去計算一下物價,看看什麼東西漲價了,什麼便宜了。”真正能被激勵到的至少是衣食不缺的人。
  “或許在你看來,我生活的並不好。但是我不這麼想。雖然貧困,但是我的媽媽努力讓我吃飽穿暖,並供我讀書。我對我現在的生活很滿意。文章登出,或許有人會同情我的處境,進而送來衣物和錢財,但是這對我的媽媽是一種傷害。這是我不能接受的。”
  喝了一口水,潤了一下喉嚨,芯愛繼續說道:“我有什麼事跡值得報道的?學習優秀?和我一樣出身的,甚至還不如我的,比我成績更好的,整個韓國應該有很多。我比他們強的不過是在全國的征文活動中獲得了一等獎罷了,但是這也沒什麼了不起的,小學生在全國性的比賽中獲獎的應該也有不少。為什麼他們沒有被報道?只不過是因為他們沒有二者合一罷了。整個韓國貧苦出身,力爭上游,從而取得好成績的我相信也大有人在。我的年紀還小,未來如何,現在根本看不出來,如果將來有一天我生活貧苦,和乞丐差不多,今天的勵志報道豈不是一樁笑話?”
  芯愛的一席話讓殷振?好樸成俊陷入了沉思。芯愛清楚,他們不過是趁著全國征文比賽剛剛落幕的熱潮才來采訪自己,借此東風來搏版面,什麼勵志不勵志吸引人眼球的一個手段罷了。
  正如芯愛所言,一個將來如何還不知道,也沒什麼大成績,唯一值得書寫的就是這次征文大賽的小學生,能勵志到哪去?若不是看在她年紀不大,家庭背景“特殊”,借著這股熱乎勁,這次有幾分寫頭,不然,這事放到平常,遞交報社,上面絕對看都不看。
  芯愛反對專訪最重要的理由是因為她知道,她的事,對於那些看報紙的人來說,不過是茶餘飯後的一項談資,生活中的一項微不足道的調味劑,隨之既忘。
  拿自己的悲慘生活去給別人的嘴邊作話頭,她圖什麼呀?
  圖看得人流幾滴同情的眼淚,圖對方因為憐憫而送來的財物?這些她都不需要,她的生活不需要別人的同情,至於錢財,她現在已經再賺,有了開頭的一千萬,隨之以後,會有更多!
  對此,芯愛並沒有和殷振?和樸成俊說,她覺得沒有這個必要。以殷振?擺出的那高高在上的態度,他根本不會明白。而樸成俊,或許他能明白,但是也未必能理解。

  第十五章:商談

  殷振?和樸成俊是《太陽日報》社會版的兩名記者,他們想以她為勵志典型寫成文章登在報紙上,被芯愛嚴詞拒絕。送走殷振?和樸成俊,芯愛回身,走向坐在在另一張桌子旁等待她的幾名男士,“對不起,讓幾位先生久等了。”
  “沒關係。”其中一位穿著墨藍色西裝的男士作了做我介紹之後,又向芯愛介紹跟著她一起來的人:“我是神話集團影視部部長金正洙,這是我們部的法律顧問洪長宇先生,這位是我的助手鄭源,這位是我們部的影視導演申賢昌先生。”
  在金正洙的介紹下,芯愛一連串的問候過去。從對方的介紹中,她已經猜到了對方的來意,心中一喜,這個結果正是她所期盼的。芯愛心裡默默地盤算,若是操作好了,家裡的債務這次就能得以解決了,她以後再也不用提心吊膽了。
  金正洙提出請求:“崔同學,我們這次談的事情比較重要,涉及到一些法律事務,你尚未成年,是不是請你的媽媽一起過來商談?”你太小,做不了主。
  芯愛笑笑,拒絕了他的提議。“金先生,我的媽媽很民主,我們的事情都由我們自己做主,只要不作違法亂紀的事情,她基本不干涉。所以有什麼事情可以先和我談,等我們談好了,涉及到法律部分,再請我媽媽出面也不遲。”
  在座的幾位互相看了一眼,聽明白了芯愛話中暗含的意思,合著順任就是個“人形圖章”。他們雖然沒和芯愛進行深談,但是對她的早熟還是有一定認識的。芯愛和太陽日報的兩位記者就坐在他們不遠處,盡管不是有心,但是他們的談話還是被他們聽了個一清二楚。芯愛言語犀利,發人深思讓人驚訝,和她的年齡根本不相符。聯想到芯愛的家庭,讓人不禁驚歎,生活的艱辛催人長。
  “那麼,崔芯愛同學,我們就直接談正事了。”金正洙也不繞彎子,直接開門見山,提及主題。“我們神話集團是這次全國征文活動的其中一家贊助公司。我們公司旗下欲開展影視業務,看到了崔同學的作品,覺得很有意思,想把它拍成電影,因此此次我們是來和崔同學商談一下改編和版權的問題。”
  芯愛很淡定的點點頭,“嗯。我知道了。”她早就猜到了,只是她有些納悶,不過是簡簡單單的一樁作品被看中要拍成電影的普通事件,這事,只要金部長的助手鄭源來做就完全可以了,但是神話集團怎麼這麼大動仗,部門部長親自上陣。沒有理由呀!
  雖然疑問滿滿,但是芯愛並沒有不識趣的問出口。其實她想不通,那是因為她不知道背後的事。若是了解了,也就明白了。
  神話集團是世界級的財閥,集團創始人是韓國人,因為掌舵人的家族情結,為了培養下一代的愛國情感,因此特地在韓國建立了財團私立高中——神話學院。實際上因為韓國國土狹小,資源並不豐富,因此神話集團總公司雖然設在韓國,但是業務重心並不在韓國,而是在國外,所以集團的繼承人大多並不在韓國接受教育,只有在高中的時候,才回來讀書。
  前幾年具會長因為飛機出事,意外身亡,因為繼承人年紀幼小,還不能承擔起公司的擔子,一時間公司股價大跌,商場的對手對其市場虎視眈眈。盡管具會長的妻子姜熙秀臨危受命,迅速接任丈夫的職務,出來穩定局面,但是集團業務和市場份額還是被以克洛法集團為首的幾大公司搶占,特別是韓國市場,更是被瓜分了好大一塊。
  因為具會長突然去世,集團不止韓國市場出現問題,其他國家都有狀況發生,因此忙著穩定公司,安撫股東,讓他們對公司繼續持有信心的姜會長把重心全都放在了國外,雖然並沒有放棄韓國,但是對這邊的市場制定的方針是防守型的。
  經過幾年的努力,姜會長已經徹底掌控了集團,把目光從國外轉向韓國。已經失去的市場再想搶回來並不容易,而且神話集團商場的對手也在一旁緊盯著不放。因此姜會長考慮之後,決定在保持公司原有業務的情況下,開拓新的市場,將公司的觸角伸到影視行業來,所以成立了一個新的部門——影視部。並任命了心腹金正洙為部門部長。
  金正洙知道姜會長對新部門的期望,戰戰兢兢的想著打響並打好這第一炮,以彰顯神話集團的回歸,因此親力親為,對劇本挑選及其嚴格,看了許多都不滿意。這個時候,金正洙無意中看到芯愛畫的漫畫,從而有了今日順任家之行。
  神話集團是這次征文比賽其中最大的贊助商,按道理說應該是只管掏錢,並不涉及到作品的評選。等作品被選定之後,再把獲獎作品拿來給他們看,至於神話集團這邊的負責人看不看,則是另說了。
  芯愛的作品在評選專家那裡引起了爭議,盡管征文時,表明除了詩歌外,體裁不限,但是漫畫對於這些文字工作者來說,總覺得不正規。在他們的眼中,漫畫根本不登大雅之堂。所以在看到芯愛的作品時,發現是漫畫,第一時間反應就是被罷黜。但是看了下去之後,卻又被感動的一塌糊塗。因此引起了爭論,有的人覺得內容精彩,可以忽視體裁,但是有的人堅持體裁不成體統,不能評優,最後兩方爭執不下,就把事情交給“金主”處理。
  因為金正洙想聘請幾個文筆好的作部門編劇,所以這次和大賽組委打交道的事情就由他來負責,因此飽受評議的芯愛作品交到了他這裡。金正洙看到後,眼前一亮,一直猶豫集團公司的第一部電影要拍什麼的他有了主意。因此芯愛的作品被評為一等獎。
  金正洙能夠看到芯愛作品的好來,自然其他人也能看出來。按照規定,獲獎作品是要在報紙上刊登出來的。為了不被人捷足先登,他向大賽組委會提出要求,雖然芯愛的作品被評為一等獎,但是作品不能在報紙上登出來。對此,大賽組委會表示同意。
  金正洙拿著芯愛的作品給上級看,征得了他們的同意,開始為拍攝電影作准備。作為部門的第一部電影,而且還有著向韓國商界宣告神話集團歸來的意思,金正洙不顧部長之尊,帶著人,親自出馬,來到崔家,商談一應事宜。這一切當然都不是芯愛能知道的。
  芯愛和金正洙的商談並不困難,因為行業價格在那,就算有所浮動也變化不大。作為一個新人,金正洙給出的三千一百萬的價格已經非常優厚,畢竟芯愛並不參與改變,而且也不出售版權。
  盡管芯愛對於價錢比較滿意,但是她的目標是將家裡欠的債務還清,因此在商談完畢後,她笑著問道:“金先生,你對動漫感不感興趣?”這個作品不僅可以拍電影,而且還可以製作成動畫片。
  金正洙看著帶來的法律顧問洪長宇在協議上擬寫條文,聽到芯愛的問話,一愣,旋即反應過來,搖頭拒絕:“那不過是小孩子看的東西,我們部門暫時還沒有往那邊發展的意向。”
  在開始畫漫畫以後,芯愛就開始有意識的收集這方面的信息,發現在韓國,動漫市場成人這一塊幾乎是空白。大家的主流思想認為動漫是給小孩子看的東西,不是大人看的。不止是韓國,整個世界都這樣,美國稍微好一點,迪尼斯集團已經開始在這邊伸出觸角,有所嘗試。
  其實不止動畫片,連漫畫也是這樣,大家也都認為只有小孩才看漫畫。當初芯愛征文時因為用的是漫畫,還曾經被評委認為是不尊重比賽,後來看到她的年紀,發現她不過是個小學生,這才罷了。
  “我不贊同金先生的意見呢。”芯愛神色認真的反駁:“可是金先生,既然這個題材能夠被拍成電影,就說明它並不是給小孩子看的。而且它最開始是用漫畫畫出來的,把它制成動畫豈不是要比改編成電影更簡單?動畫之所以都是給小孩子看的,那是因為‘沒有’製作出給大人看的來呀。這片市場還是一片‘空白’,作第一個吃螃蟹的人,可未必會被毒死!”
  芯愛特地在特殊的詞語和最後一句話上加重了語氣。讓金正洙自己去想。其實金正洙並不注重芯愛這個一個小孩子的話,但是他還是抓住了重點。作為一名商人,再沒有比“空白市場”這四個字更吸引他的了。因為這意味著商機、財富、挑戰、機遇、發展,⋯⋯敏感的商業觸覺讓金正洙心動了。
  做成動畫的話,因為有電影的關係,和電影一起宣傳,借著這股東風,不僅能夠省下一筆宣傳費用,還能吸引更多的人去觀看。至於動畫這邊,花的不過是製作費罷了。就算失敗了,不放映給成人看,賣給電視台,當作普通的動畫片播放,也不會虧本。若是投放到市場,給成人看,獲得了成功。這表明集團開拓了新的市場,在這方面會領先其他集團公司一步,這樣一來,作為邁出第一步的他,將會獲得什麼金正洙再清楚不過了。
  盡管只是粗略的計算了一下盈虧,並沒有做出詳細計劃,但在商場上摸爬滾打了多年的金正洙的直覺告訴他,這筆買賣前景巨大,絕對大有可為,值得做。因此金正洙當機立斷,讓洪長宇在草擬一份合同,買下動畫改版權。
  和金正洙商談好價錢的芯愛將順任從飯館裡喊了出來,將事情告訴給她。然後順任從頭到尾幾乎是以神游一般的模樣在草擬的兩份協議上簽了字。她都說了些什麼,作了些什麼,等順任回過神來,根本記不清,只覺得一切宛如在夢中。
  雖然要等到雙方在正式合同上簽字,合同被公證,具有法律效力的時候,芯愛這邊才能拿到錢。但是已經確定有了這筆錢就能還完欠債的芯愛在送走金正洙一行後,回到飯店就大聲要求要慶祝,不顧年齡的限制,喝起酒來。她快要樂瘋了,身上的包袱終於要甩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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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六章:嫉妒

  芯愛通過作品影視改編賺了一大筆錢,這對順任來說,簡直太不可思議了。一直到送走神話集團影視部金部長一干人等,她都處於一種不真實感,恍然如夢。在順任看來,錢沒有拿到手,到底屬不屬於她家還未可知,因此她要求芯愛在事情塵埃落定之前不能對他人露一絲口風,連崔英雄在內。
  因此,芯愛要求慶祝,用的理由是她的作品被神話集團看中,要拍成電影。畢竟將來是要上映的,這個是瞞不了的。順任和芯愛並沒有提起改編費的問題,在場的只有韓友莉不識相,加以詢問,得到芯愛含糊其辭並沒有多少的回答還不滿意,依然追根究底詢問詳細數字。
  沒有在崔家得到確切答案的韓友莉並不罷休,竟然發揮鍥而不捨的精神,不僅向周邊的人打聽,而且還到圖書館查詢資料,最終得到新人作品改編費並不多,甚至有的被影視公司盤剝,只有幾十萬,這才罷了。
  午休吃飯的時候,韓友莉笑盈盈的說:“芯愛,我們這些人中,你是最厲害的,我們都比不了,作品獲獎不說,而且還獲得了影視改編。只是很可惜,我聽說像你這樣沒有一點名氣的新人,就算影視改編,價錢也不高,特別是芯愛你簽的還是神話集團這樣的大公司,據說那些大公司最能‘壓搾’像你這樣名不見經傳的新人了,把價錢壓的低的不能再低。”
  認定芯愛是因為神話集團給的錢少,她羞於說出口,所以才瞞著大家。因此韓友莉輕歎一聲,憐憫的看著芯愛,“胳膊扭不過大腿,這也是沒辦法的事,誰讓話語權在人家的手裡呢。不過芯愛你放心,只要你一直寫下去,總有出頭的那一天,到了那個時候,他們就不敢小看你了。”價錢也就上去了。
  芯愛看都沒看韓友莉一眼,轉頭和迎美說話:“你嘗嘗這個,味道怎麼樣?”夾了一塊肉,放到迎美的便當裡。
  韓友莉見芯愛根本不理她,只覺得一拳頭打在棉花上,胸中堵著一口悶氣,卻又發洩不出,不好對人撒氣,於是低下頭,也不吃飯,只是拿著筷子恨恨的戳著便當。韓泰華看出她的氣悶,但是是她挑釁在前,錯在她的身上,也不好說什麼,只是把崔英雄夾給他的肉給她夾了過去,希望她能專心吃飯,不再惹事。
  迎美明白芯愛的意思,而且她也看不慣韓友莉的態度,冷落韓友莉,自顧和芯愛嬉鬧著。看到芯愛夾過來的肉肥瘦相間,她驚呼出聲:“芯愛,這是五花肉嗎?這個肉好貴的,順任嬸嬸竟然捨得買?”你家發財了嗎?
  “我們家可沒錢買五花肉,這個不是五花肉。”芯愛笑道:“你嘗嘗看,看能不能吃出來是什麼地方的肉?”
  迎美疑惑的將肉夾起慢慢地放到嘴中咀嚼,點頭贊道:“好吃,真好吃,肥而不膩,瘦而不柴,吃起來非常勁道,有咬頭。以前媽媽在的時候,我們家曾經買過五花肉,吃起來和這個不太像,但是這麼好吃的肉除了五花肉還能是哪?你別騙我了,我不上當。”
  芯愛笑笑,“我真的沒騙你,真不是五花肉。不信你問我哥哥?”
  迎美已經認定就是五花肉,只是和她媽媽當初的做法不同罷了。見芯愛一再否認,將疑惑的目光投向一邊的崔英雄,崔英雄沒有故弄玄虛,直接揭開謎底:“不是五花肉。五花肉那麼貴,我們家怎麼買的起。這個就是我們常吃的豬頭肉。”
  午餐小組裡,柳俊河的便當是最好的,雖然沒有排骨和牛肉這一類價錢昂貴的食物,但是一直都有葷有素,搭配得當,屬於普通大眾之流。迎美的便當裡一開始除了泡菜就是米飯,沒有其它東西,後來她聰明了,再給她爸爸買下酒菜的時候,每次都偷偷的留下一點,再加上她爸爸給她伙食費,因此便當裡也有點花樣了。
  後加入的韓泰華和韓友莉兩個則比較淒慘,因為他們的姑姑不待見他們,所以從不幫著他們准備便當。他們的便當並不是和姑姑家的孩子一樣提前准備好的,而是要等大家都吃完飯之後才能去裝便當。就算是這樣,剩飯菜也不一定能有,有的時候不是沒飯了,就是沒菜了。
  沒飯了,他們的姑姑也不會給他們錢讓他們買著吃,他們只能餓肚子。沒菜的時候,他們連泡菜都沒有,只能裝白飯泡醬油。後來,韓泰華從柳俊河那裡接來一份工作,情況才得以改善,不至於有餓肚子的情況發生,只是便當裡大多情況是只有飯沒有菜,雖然不至於泡醬油了,但是只能配著泡菜吃。
  崔英雄和芯愛的情況是比上不足比下有餘。雖然都是剩飯菜,但是不缺葷腥。只是他們吃的大多是韓國主流不肯入口,認為髒污,是下賤食物,只有下等人才吃的豬頭肉,內臟這一類的東西。只是芯愛巧手整理,用豬頭肉裡的肥肉作油,炒飯,或者做成飯團,因此讓人看上去,還能入口。
  除了硬扒上來的韓友莉,大家都是朋友。聚在一起吃飯,少不得你嘗嘗我的,我吃一口你的。分吃下來,縱使沒人分給韓友莉,有韓泰華這個愛護妹妹的哥哥在,韓友莉也能吃到其他人帶來的食物。因此聽崔英雄這麼說,除了芯愛,其他四人,幾乎異口同聲的說道:“騙人,怎麼可能是豬頭肉?”
  崔英雄笑著向大家解釋:“是的。真是豬頭肉。不過芯愛要求媽媽剛把肉煮出來的時候,趁熱用麻布將它們緊緊的包裹好,放到案板上,並在上面壓上一塊大石頭,足足壓了一晚上,壓好後,切出來的肉就變成這樣了。其實不止你們這樣,就連媽媽品嘗的時候,也非常驚訝肉竟然變得這麼緊密可口,難以置信呢。”
  芯愛在一旁微笑著,這個手法說穿了非常簡單。之所以覺得豬頭肉不好吃,不過是因為肉質松散,肥肉肥膩,瘦肉乾柴的緣故。用這種法子緊一緊,熱煮出來的肉被擠在一起,兩下裡中和一下,口味當然比以前要好。
  小的時候老一輩人過年煮豬頭,煮出來之後就是這麼做的。雖然到現在她也不明白其中的原理,但是這個辦法能夠一代又一代的傳下來,自然有它生存的道理。芯愛老早以前就想到這個法子,想著讓順任試試。只是這樣做出來的豬頭肉要比以前的少好多,這種擺明“虧本”的辦法,哪怕芯愛說出個大天來,順任也不會去試的。
  這一次,若不是因為芯愛大賺一筆,順任才不會任由芯愛“胡鬧”。從這個有咬頭的豬頭肉身上,芯愛又想起吃起來又彈又Q勁道十足的豬皮凍來,只覺得口水直流,雖然做起來要費些功夫,但是做法簡單,做起來並不難。豬皮便宜,而且也是下酒的好菜,味美價廉。嗯,等回家,就讓順任試著做做看。
  吃過飯,大家各自散去。和芯愛一起走的迎美看著走在前面韓友莉孤零零的一個人的身影,納悶的說:“你到底怎麼惹著她了?她怎麼總是針對你呀?”怎麼尖酸刻薄怎麼來,外加譏諷,不明內情的聽到了,還以為兩個人有多大仇呢。
  “誰知道呢?”芯愛笑笑,歎息一聲,“或許⋯⋯或許是嫉妒吧?”
  “嫉妒?”迎美更疑惑了,笑著調侃芯愛,“你不是再說笑話吧?就你這樣還有什麼好讓她嫉妒的?不管是家庭,還是成績,或者個人條件,她都不輸於你,在班裡的人緣上,她比你還要好上幾分。總得來看,她的條件比你還要好點,她有什麼好嫉妒你的?”
  要是嫉妒,總得有一方條件相差懸殊,才能引發嫉妒吧,像韓友莉和崔芯愛兩個,條件差不多,她寄人籬下,芯愛家背負巨債,大家彼此彼此,半斤八兩,有什麼好嫉妒的?
  覺得不能理解的迎美進一步思索,“嗯,⋯⋯除此之外,才華上她輸給了你,上次評選優秀學生你評上了,她沒評上,難道是嫉妒這個?不對,在這老早以前你們就不對付了,才不是因為這個。那她到底嫉妒你什麼?真是讓人搞不懂。”
  “誰知道呢。”芯愛笑著把迎美的問題含糊過去,不肯回答。
  迎美不知道韓友莉嫉妒什麼?但是芯愛知道。韓友莉嫉妒芯愛家裡條件都那樣了,還能活的這樣自在。她嫉妒的是芯愛的這份自在,雲淡風輕,一點都不在意旁人的眼光和背後的議論。說穿了,還是她的虛榮心在作怪。
  韓友莉是個虛榮的孩子,因此她才會在從春川搬到這邊後,隱瞞自家的真實情況,說謊欺騙同學。在班裡的同學都熱切的圍著她的時候,芯愛的態度卻很冷淡。芯愛的態度讓韓友莉不舒服,讓她覺得她謊言編造的外衣被剝離,真實的她被放在了同學的目光中,被審視,被懷疑,被評價。
  打聽清楚芯愛的家庭背景,發現她還不如自己的時候,韓友莉更無法接受芯愛的態度。縱使她不說謊,她真實的境況也要比芯愛強,都要高芯愛一等。如此一來,窮困的芯愛不巴結她也就算了,但是她憑什麼冷淡她?好像她反而不如她似的!⋯⋯於是在韓友莉自己都還沒有察覺到的時候,就此對芯愛產生了莫名的敵意,日常生活中有意無意的開始針對她,孤立她。
  當謊言被戳穿,芯愛態度依舊,在韓友莉對芯愛的敵意沒有消失的時候,又發生了優秀學生的事,盡管芯愛口口聲聲說她無意於此,但是韓友莉看到的是於芯愛言語相反的結果,而且芯愛利用她是事實,但是芯愛卻對此沒有任何表示,因此韓友莉對芯愛的敵意更深。她瞧不上芯愛,覺得芯愛是在裝,是個暗地裡耍手段的人。
  但是韓友莉沒有想到,正是這個她瞧不上的人,幫了她和哥哥。韓友莉並不傻,相反,她很聰明,她知道姑姑對她和她哥哥的厭惡,礙著一層親戚的關係,而且以前也曾受過韓父韓母的好處,又擔心把他們攆出去了,韓母找來,不好交代,姑姑這才一直收留他們。
  在姑姑家生活艱難,這種情況直到韓泰華有了工作,賺了錢之後才有所改變。韓泰華海水浴場的工作是柳俊河讓給他的,哪怕以前是崔英雄介紹給柳俊河的,也不用搭芯愛的交情。但是海水浴場的工作薪資並不高,對他們的生活並沒有大的改善,真正讓他們生活起變化的是芯愛請求韓泰華幫著她畫畫以後。
  韓友莉並沒有因此向韓泰華一樣對芯愛產生感激之情,覺得要感謝芯愛。因為她接受不了自家竟然被一個境況不如自家的人幫助,這讓她覺得事情並不如她想的那樣,她並不是高芯愛一等,相反,她反而低芯愛一頭。韓友莉無法接受這個想法,所以為了表示她並不低等芯愛,在芯愛面前更要擺出一副比以前更氣勢凌人的姿態來。⋯⋯
  對於韓友莉的這點小心思,芯愛看的非常透。也許⋯⋯從春川那個大城市的小康生活到現在寄居親戚家,三餐難以為繼的生活,這種從上到下的經歷讓韓友莉自卑。人走兩條路,一條向上,一條向下,⋯⋯接受不了現在的處境,難忘以前富足的生活,心態不平衡的韓友莉如果再想不通,一直這樣下去,可就要入魔了。
  說到底,韓友莉並不是一個壞孩子,不忍她走向歧途的芯愛想著找個時間和韓泰華說說,讓他想法勸勸她才好。自認已經盡到同學責任的芯愛心思一轉,琢磨起怎麼開口向社團老師借書的事情來。她要操心,要忙的事很多,能夠記得提醒一下,已經足夠了,何況就韓友莉對她的態度,她什麼都不錯,也沒錯,如此一來,她已經仁至義盡了。

  第十七章:疼妹妹

  懷著對韓友莉未來的擔心,芯愛找了個機會委婉和韓泰華談了談。不知道是她說的比較隱晦,還是韓泰華理解有誤,或者是韓友莉腦波接受不良,⋯⋯總之中間不知道出了什麼差錯,韓友莉對芯愛的態度越發的惡劣。
  以前在崔英雄他們面前,韓友莉還會稍加掩飾,縱使有的時候忍不住對芯愛冷嘲熱諷,也還注意分寸,再加上有韓泰華從中轉圜,在大家聽不過去之前偃旗息鼓了。如今則是不加掩飾,赤裸裸的表現出針對芯愛的意思。
  芯愛不是受虐體質,總被韓友莉這麼踩,就算看在韓泰華的份上,她也忍受不了。因此當韓友莉再一次以一種高姿態譏諷芯愛時,芯愛攔住了要為她出頭的崔英雄,瞪著韓友莉,沉著臉,質問她:“韓友莉,你是不是看不得我過得好?我若是生活在水深火熱中,過得格外淒慘,這才稱你的願,是不是?”
  韓友莉沒想到一直不理會她的芯愛會突然向她發難,而且一開口就直中“靶心”。被芯愛揭破深藏心底深處心思的韓友莉惱羞成怒,矢口否認:“崔芯愛,你胡說什麼!什麼叫我看不得你過得好?你好不好與我有什麼相干!我們之間又沒什麼干系,別在這裡胡說八道,想著給我亂按罪名,我可不認!”
  “是嗎?”芯愛也沒想著韓友莉會承認,輕笑出聲,“那麼既然是這樣,你每天數落我這個,譏諷我那個,又是為的什麼?只是單純的瞧我不順眼?要麼是我做了什麼天怒人怨的事情,要麼是妨礙到你了什麼,以至於你這麼看不上我?每天都想著要踩我一腳。到底是什麼深仇大恨,讓你對我這麼不依不饒的?”
  韓友莉被芯愛質問的啞口無言,除了優秀學生的事情,她和芯愛之間再無半點有芥蒂之事。畢竟評選的最終結果並不是芯愛能決定的,根本歸咎不到她身上,她針對芯愛,拿出來說根本站不住腳。
  何況因為那麼一點小事就記恨這麼久,完全是她心胸狹窄。而且她針對芯愛這麼久,芯愛一直不和她計較,對比之下,更襯托她的狹隘,芯愛心胸寬大,善良美好,總之是她不占理。
  除了此事,她和芯愛之間,再無其它有交集的事情發生。韓友莉舉不出事例,又不想在芯愛面前弱了氣勢,因此含糊其詞的說:“你自己做了什麼你心裡清楚!”
  韓友莉想著就用這麼一句含糊的話把事情模糊過去,她肯,芯愛還不肯呢。芯愛冷笑一聲,說:“不好意思,我還真不知道。我記性不好,要不韓友莉,你提醒我一下,怎麼樣?”
  見芯愛不像以前那麼好欺負,反而言辭鋒利,咄咄逼人,韓友莉心中覺得委屈,又氣又急,怒道:“崔芯愛,你到底想怎樣?這麼不依不饒的到底想做什麼?”
  在場的都看出韓友莉如今是紙做的老虎,雖然在那裡張牙舞爪,不過是虛張聲勢,一戳就破了。迎美、柳俊河和芯愛相處這麼長時間,對芯愛是個什麼樣的人非常清楚。看著平時不言不語的,似乎很好欺負似的,但是實際上,崔家三口,最不肯吃虧,不好欺負的就是她了。日常小來小去的摩擦,芯愛是不計較,但是她心裡都一筆一筆的記著呢,不定哪天就找機會還了回去。所以見芯愛一直隱忍韓友莉,迎美和柳俊河都有些驚訝,都在懷疑芯愛是不是改了性子,如今芯愛發作起來了,發現芯愛還是他們認識的那個芯愛,不發作則已,一發作,就要一擊必中,見到真章才肯罷手。
  韓泰華見韓友莉雙目含淚的可憐樣,心中不忍,上前一步,開口想替韓友莉說話。被柳俊河眼疾手快的一把把他拉了回來,阻止他犯傻。
  柳俊河壓低聲音,湊到韓泰華耳邊悄聲說:“她們之間的事讓她們自己去解決,你總插手,像什麼樣子?你妹妹做錯了,難道還不不許人說了?你到底有沒有把我們當成朋友?韓泰華,我警告你,要是還想和英雄作兄弟你最好閉嘴。不然,大路朝天,我們各走一邊。”
  韓友莉對芯愛的囂張態度,崔英雄早就看不過去了,早想教訓她一番。只是芯愛習慣自己的事情自己處理,她處理不了的才會求助別人,因為芯愛一直沒表態,又礙著韓泰華這個兄弟的面子,再加上男女有別,前輩後輩的關係,崔英雄才沒有理會韓友莉,但是他心裡一直憋著一股對韓友莉的火。
  對於韓泰華一直在其中和稀泥,不作為,崔英雄雖然不說,但是很有意見。今天芯愛爆發,崔英雄樂見其成。若是韓泰華今天再不開眼的幫著韓友莉說話,恐怕崔英雄就會和韓泰華掰了。你妹妹是妹妹,人家的妹妹就是大風刮來的?
  在柳俊河看來,韓泰華和崔英雄兩個都疼妹妹,但是韓泰華的疼,根本不叫疼,叫“慣”。韓友莉變成今天的這個樣子,讓他說,至少有韓泰華一半的責任。一樣是疼妹妹,崔英雄因為知道妹妹在自己能處理的了情況下,不喜歡別人插手她的事情,所以生生按下想教訓韓友莉的沖動,放手讓芯愛自己去解決。
  崔家目前最貴的就是崔英雄給芯愛買的便當盒。哪怕是打折下來,還三萬多呢。崔家的那個電視,買下來還不到三萬塊。崔家買東西從來只是在地邊攤,崔英雄長這麼大,第一次去超市,就為了給妹妹買便當盒。那麼貴,柳俊河買的話還要思量一番了,可是當時崔英雄眼睛都不眨的就買了下來,辛辛苦苦攢下的錢就那麼花了出去,他一點都沒有捨不得。
  韓泰華看了柳俊河一眼,見他神情嚴肅,並不像是在開玩笑,又看了看一旁黑著臉,看韓友莉和芯愛爭執的崔英雄,抿了抿嘴,雖然有了不甘願,但是到底還是把邁出的腳步退了回去。
  哼!芯愛冷哼一聲,說:“我不想怎麼樣?有理不在聲高,你咋咋呼呼的,就算你把房蓋掀翻了,道理也不會占在你這邊。”
  頓了一下,看著韓友莉氣得發青的臉色,芯愛覺得稍微出了一口氣。“整日裡和我過不去,找我的別扭,你這麼做的理由我不問,知不知道對我來說都無所謂。只是我們做什麼事之前總有個目的吧,沒目的怎麼做事。所以其實不該是你問我,而是我問你,你想怎樣?到底想做什麼?”
  韓友莉被問住了,這個問題她無法回答。因為她沒想怎麼樣,也不想做什麼。如果非要說的話,那麼就是只要看見芯愛不開心,她生氣,她郁悶,⋯⋯就行了,這就是她屢屢找碴的目的。但是這個理由根本堂而皇之的說出來,一說,她陰暗的心思不就暴露了嗎?盡管韓友莉保持沉默,但是她的態度,正表明了她對芯愛最開始對她的質問不打自招。
  盡管在場的沒有人說她一句不是,但是韓友莉覺得大家看她的目光裡全都是指責,她覺得她那些隱藏在內心深處,見不得人的小心思全都被芯愛解剖出來,攤在了大家面前。
  韓友莉承受不了這種“羞辱”,咬咬唇,沖過去,拉著韓泰華就往外走。她一面走,一面嚷嚷:“哥,我們走,這裡不歡迎我們,我們何必在這裡自討沒趣。有的人過河拆橋,不是當初求著你的時候來了。哼,我們走!”轉頭狠狠的瞪了芯愛一眼,得意的說道:“這次你就是跪著求我們,我們也不答應了。”
  現在韓泰華還幫著崔芯愛畫漫畫呢,韓友莉想著韓泰華被她拉走了,崔芯愛這邊開了“天窗”,沒有合適的人補上,看她怎麼辦!到時還不是要轉過頭來求他們!韓友莉一想到不久的將來,崔芯愛會在她面前鞠躬彎腰,低聲下氣,說好話的模樣,只覺得剛才生的氣都不算什麼,煙消雲散了,又眉開眼笑起來。
  聞言,芯愛一愣,沒想到了這個時候,韓友莉還不肯認錯,還倒打一耙。她過去攔阻韓泰華和韓友莉兩個,目光落到韓泰華的身上,問道:“泰華哥,韓友莉的意思我聽懂了,我有些納悶,所以我想問問你,她說的話能代表你嗎?”
  不等韓泰華回答,韓友莉趾高氣揚的看著她,搶著說道:“崔芯愛,你不用問他了。我哥哥和我是一個意思,他最疼我了,我的話就是他的話。”抱著韓泰華的胳膊搖了搖,仰頭向韓泰華撒嬌,“是不是呀,哥哥?”
  “你給我閉嘴!”芯愛呵斥韓友莉,“韓友莉,給你三分顏色你就開起染坊來,不知道自己骨頭幾兩重的家伙!你覺得我看不上,所以不服氣,四下找我麻煩。是的,我就是看不上你,那又怎樣?你能拿我奈何?整天像個跳梁小丑一般上躥下跳,還一點自覺都沒有!不稀罕搭理你,不代表怕你!”
  芯愛冷笑連連,“平白無故的,我為什麼要低你一等呀?你是有權,還是有勢,或者還是有錢呀?不過寄人籬下的可憐蟲,吃穿都要仰人鼻息。我們家是窮,但是至少吃什麼,穿什麼我們還能自己做主,比你強多了,你憑什麼瞧不上我?我們家是沒錢,可是我在努力賺錢。你厲害,卻寄生在你哥哥的身上,花的是他辛苦賺來的錢,這種情況下,你又有什麼資格看低我?你想讓人高看你一眼,你倒是有那個讓人高瞧你的本事才行!”
  看著韓友莉,芯愛臉上露出譏諷的笑容,“是,我是請你哥哥幫我畫畫。但是你以為憑著這個就可以要挾我,韓友莉,你做夢!學校裡找不出比你哥哥畫的更出色的來,但是韓國並不是只有學校這麼巴掌大的地方,會畫畫的人多著呢,我就不信沒有比你哥哥更出色的。韓友莉,我請你哥哥可不是白請的,我付錢了的。你覺得報酬少,沒關係,在韓國找不到便宜的畫工,大不了我不畫了,反正我們家不等著我賣漫畫的錢吃飯!”
  芯愛就不相信了,她真就找不出一個替代韓泰華的畫工來。韓國,吃不上飯,會畫畫的人選,肯定不止韓泰華一個。若是找不到,大不了,大不了,她先上手就是。芯愛也不是一點都不會畫,只是她畫的和韓泰華的比起來,就是泥捏的粗坯和燒出來的瓷器的差別。
  她的就算放到窯裡去燒,燒出來的頂多是陶器,也不是瓷器。不然,沒有芯愛畫出來的東西作底子,就憑她的語言描述,韓泰華就能畫出她要的感覺,那水平逆天了。韓泰華就是大師,那裡還輪得到芯愛來支使他。
  韓友莉這麼鬧,韓泰華一直保持沉默,不說話,崔英雄很是不滿,因此聽芯愛這麼說,他走到門口,拉開門,做出一個“請”的姿勢,轉頭看向韓泰華和韓友莉,說:“慢走,不送!”
  走不走,韓泰華有些猶豫。正如芯愛所言,芯愛不畫的話,崔家還不至於吃不上飯,但是對他們來說,影響很大,沒了這筆收入,他們在姑姑家的日子絕對不好過。只是韓友莉和芯愛鬧得這麼僵,留下的話,韓友莉性子那麼倔,讓她向芯愛認錯根本不可能,⋯⋯
  不等韓泰華想清楚,該怎麼做決定。氣急敗壞的韓友莉根本不容他去想,早一把他拉了出去。在韓泰華和韓友莉邁出門口後,門在他們的身後“砰”的一聲,關上了。韓泰華望著緊緊關閉的門,看著一旁氣沖沖的韓友莉,忍不住苦笑連連。得,不用他做決定了。

  第十八章:計劃

  芯愛坐在桌前,一張一張的翻著已經畫好的漫畫。崔英雄拿著本書從外面進來,把手中的書遞給她,說:“諾,這是我前些天和同學商借的,因為同學生病請假,耽誤到現在。也不知道你還用不用的上?”畫畫的韓泰華撂挑子,已經好幾天沒畫了。
  目光落到書上,是十幾年前出版的《二十位王中王棋式集》。芯愛面露微笑,把書接了過來,謝道:“謝謝哥哥,讓你多費心了。”縱使不畫了,崔英雄的這份心意也要領。
  對著崔英雄投過來的擔心目光,芯愛笑道:“放心吧,哥哥,我沒事。我會繼續畫下去的,那天我和韓友莉說的話並不是虛言,難道‘死了張屠夫,就得吃帶毛豬’了不成?我這邊不是非泰華哥不可,替代他的人還是能找的出來的。”
  崔英雄何嘗不知道韓泰華並不是無可取代的,只是一想到要花錢去請,忍不住歎氣道:“唉,請別人,就要多花錢了。”家計艱難,能省一點是一點。
  芯愛失笑,“哥,你覺得泰華哥便宜?”沒想到自己行事竟然給了崔英雄這個錯覺,是不是其他人也這麼想呢?或許這就是韓友莉離開時擺出一副芯愛一定會把韓泰華請回來的篤定的態度的原因?
  通過和神話集團接觸,芯愛對漫畫界有了清楚的認知。對漫畫來說,再好的繪畫技巧是為了表達故事情節,故事是漫畫的“靈魂”所在。學過美術的可以通過培訓學習繪畫技巧,成為漫畫畫手,這個甚至可以大規模批量生產,但是編故事的能力卻不是培訓就能培訓出來的,大部分畫手都做不到。
  創作故事是最難的,為作品設計一個令人印象深刻的漫畫形象也是其中之重。作為一部漫畫,最重要的兩點,芯愛都包了。韓泰華只是幫忙將之落實在紙上而已。
  畫手好找,精彩的故事難得。擁有好故事,卻畫不好畫的,依舊可以成為“漫畫家”,但是有高超的繪畫技巧,卻不能講故事的,不管技藝多高超,也只不過是個漫畫畫手,只能給漫畫家作助手。這是工程師和技工的本質區別。兩者的薪資待遇不僅不一樣,而且相差懸殊。
  盡管是做助手,一些新手漫畫家因為自家剛勉強維持,也請不起,所以只有出了點名的漫畫家才請的起。像韓泰華這樣的新人畫手,要是給漫畫家做助手,剛開始,即使給錢,也不過意思意思,苦幹一個月,拿到的報酬甚至還不夠喝一次茶的。甚至有的時候根本一開始不支付報酬,僅管飯,不過是靠出租自己的手藝勉強混個肚飽罷了。
  當初,芯愛之所以肯分給韓泰華四百萬,是因為那時,距離參賽截止時間沒幾天了,而芯愛再找不到人幫忙,就錯失機會了。這種情況下韓泰華緊急上任,任務重,時間緊。他見縫插針,利用所有閒暇時間,緊趕慢趕,最後幾天甚至請假沒有上學,不眠不休幫芯愛在限定時間內趕了出來。
  芯愛感激他,所以從原本准備給他三百萬的報酬上又多加了一百萬。之後,因為大家合作愉快,她接下來要畫的是連載作品,耗費時間長,需要占用韓泰華周末和放學時間,因此不免耽誤韓泰華打工。
  新作品的前景如何,尚未可知,但是韓泰華卻毫不猶豫的辭掉了海水浴場的工作,專心投入其中。韓泰華寄住在姑姑家,處境艱難,因為有了海水浴場的工作,能夠賺錢貼補一下家裡,姑姑這才給了他們一點好臉色。
  沒了工作,盡管有芯愛給的四百萬,可是有韓友莉幫著花,再加上還要上交給姑姑的,這麼只出不入,坐吃山空,根本不能支撐多久。就算芯愛對新作品有信心,但是在沒出結果之前也不能說。韓泰華這麼信任她,讓芯愛很感動。
  見韓泰華如此行事,芯愛向來是“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的,自然不肯讓他吃虧,於是就按照獎金分配比例簽訂了分成協議。這樣的分成,不要說韓泰華在漫畫界的新人地位,就是老人,也沒幾個能比得過。只是崔英雄他們不關注這個,也沒有刻意去打聽,所以才不知道。
  至於順任那邊,錢不拿到手都不是她的,到現在為止,哪怕改編費都落實到紙面上了,因為還沒有領到手,順任都不覺得那錢是她的。何況芯愛這個漫畫,連往出版社郵寄都還沒郵寄,能不能出版還不知道呢?那錢在順任看來,還在天上飄著,不定是誰的呢,連影都沒有,根本沒指望,提什麼分成呀!不要說六四分,芯愛這邊還是占大頭,就是都給了韓泰華,她也無所謂,一點都不心疼。
  “啊?不便宜嗎?”崔英雄訝然的問道。芯愛笑笑,將韓泰華的報酬並不便宜,反而拿的是高價,而且她為什麼給他高價的理由一說,他了然的點點頭:“哦,原來如此,竟然是這麼回事。這樣很好,很好。”我們不欠韓泰華這真是一件好事。
  芯愛和韓友莉大吵一架,韓泰華被韓友莉拉走之後,崔英雄惱恨韓泰華的不作為,和他疏遠了。韓泰華不是個性子主動的人,見崔英雄態度擺出來,也默默的和他拉開了距離。韓泰華的行為被崔英雄看在眼裡,心中更加惱怒,這下,兩人之間真起芥蒂了。
  “對了。”崔英雄忽然想起一事,問道:“這次影視改編,拿到報酬後還要不要分給韓泰華?”
  盡管順任的意思是先瞞著,等錢拿到手再告訴崔英雄。但是急於想和人分享興奮的芯愛沒有等到那個時候,還是找了個機會悄悄把事情告訴了崔英雄。崔英雄知道後,也知道事情重大,關係著家裡的未來,所以嚴守秘密,沒有向外透一絲口風。這次提起韓泰華畫畫的報酬來,他才想起,影視改編費中似乎沒考慮韓泰華的那一份。
  不等芯愛回答,他自顧說道:“應該沒那個必要了吧?神話集團看中的是你的故事,和他畫的畫沒關係。”
  “嗯。”芯愛沉吟了一下,思索半晌才道:“話是這麼說,但是沒有他幫忙,我也不會獲獎,也就不會被神話集團看中,所以還是給點,意思一下吧。”
  崔英雄想了一下,歎道:“你說的有道理,只是就怕有些人並不會滿足,拿著那點功勞說話,覺得我們過河拆橋,翻臉不認人。”
  芯愛知道崔英雄言語中的“某人”指的是誰。對此,她無法回答,沉默不語。
  當初沒有韓泰華,她根本完不成作品去參賽。那個時候,韓泰華是她唯一的選擇。之後的一系列事情,都源於她最開始的成功,說起她最開始的成功就要感謝韓泰華的幫助。
  沒有韓泰華,她無法參賽,她沒有參加比賽,那麼現在的這一切都是空的。韓泰華是她獲得這一切的推手。雖然沒有韓泰華,芯愛也能想法賺錢把債還清,但是至少不是現在,沒有這麼快,還要耽擱一段時間。計劃沒有變化快,誰知道被耽擱的這段時間又會發生什麼事情呢?
  對於韓泰華的幫助,芯愛是感激的,並加以感謝。對芯愛來說,她覺得她對韓泰華的感謝已經足夠了,但是,在別人看來,卻未必如此?就算芯愛有才華,是匹千里馬,那又怎樣?老死槽頭的千里馬也不是沒有!
  不管是“施恩不求回報”還是“滴水之恩,則當湧泉相報”,都是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到底哪個才是正確的,因為雙方都有道理,誰都說不清楚。如同先有雞還是先有蛋一樣,是一個爭論不休,永遠難解的問題。
  想到韓友莉的難纏,芯愛一下子沒了好心情,“算了,不說這個了,一想到這個我就頭疼,等錢拿到手再考慮這個吧。”她轉移話題,問崔英雄:“新工作怎麼樣?還適應嗎?”
  因為表現出色,崔英雄在度假酒店的工作又一次被調動,從網球場調到了高爾夫球場作球童。
  “嗯,還行。”崔英雄點點頭,說:“我們在上崗之前,都培訓過了,考核通過了才准許上崗,所以沒什麼問題。”
  在她印象裡,打高爾夫是有錢人的消遣。因此,芯愛問道:“哥哥,你服務的客戶是不是都非富即貴?”
  崔英雄不假思索地答道:“那是,一個個都是大富豪,有錢的很。一套好的高爾夫球桿咱們不吃不喝,咱家的店鋪作一年的生意存下來的錢,都未必能買的起。”
  芯愛不答,又問道:“那麼他們會不會在打高爾夫的時候商談一些事情,你作為球童,能不能聽清他們的談話?”
  “嗯,這個沒准。他們在那裡有時會說些商場上的事情,有時則是純粹閒聊,有時談政治上的事情,⋯⋯山南海北,什麼都聊。什麼股票、基金、大選,⋯⋯好多我根本聽不懂,也不是我們該關心的事情。”崔英雄詫異的望著芯愛,“要是距離遠了就聽不清,離的近了的話,就能聽清,只是你問這個做什麼?”
  芯愛的眼睛閃閃發亮,“哥,下次你在聽到他們談論商場上的事情你若是聽到了,就記下來,好不好?”
  “記那個做什麼?”崔英雄很是不解,納悶的問道。
  芯愛向崔英雄托出她的計劃:“因為那些東西對我們可能有大用處。有了這些信息,我們或許能夠從中插上一腳,賺點錢。”
  從崔英雄進入度假酒店作球童的那天,她就開始想了。若是崔英雄從中聽到什麼有用的商業信息,他們完全可以利用起來。只是想歸想,崔家拿不出啟動資金,只能作罷。這可不比作鹵菜,不拘從哪裡擠一擠,省一省,就能把本錢省出來。
  用來還債的影視改編費,芯愛不想拿到手就直接還給放高利債的,因為還完債,所剩無幾,她若是想做什麼,還是沒本錢。所以就把早已丟開想法又拾了起來。
  就算不拿它作本錢,芯愛不會在錢拿到手,就全拿去還債,因為崔家欠高利債一大筆錢,滿村皆知,若是一下子就還清,村民就會知道崔家發了財。那麼等待崔家的,絕不是什麼好結果。住在村裡這麼久,雖然沒發生什麼事,但是就此讓芯愛以為村民良善,那可就大誤了。
  當初,為了省錢,芯愛想著家裡開著飯館,剩飯菜多的是,用來養雞也不浪費。長大的雞不僅可以生蛋,還可以殺了吃肉,就用把籠筐倒扣著,在後院養雞。結果還不等雞長大,剛半大的時候,就被人連籠帶雞一窩端了。教訓深刻的讓芯愛至今難以忘記。至於,芯愛種的菜,被人東摘一個,西掐一把,也是常有的事。
  一個寡婦帶著兩個未成年的孩子,能夠在村裡安全的活著,是因為崔家窮困眾所周知,沒什麼好偷的。若是發了財,沒有強硬的力量,拿什麼守護住?所以,崔家還清高利債那天,就是搬家的那天。但是目前,崔家手裡的錢並不能滿足他們在還完欠債後,搬走到其他地方開始新的生活。何況,誰知道,在還債的時候,放高利債的會不是出么蛾子,讓崔家順利還完債,還是要有餘錢打埋伏,滿足他們額外的要求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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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九章:討論

  神話集團影視部金正洙部長本來打算舉行一個盛大的簽約儀式,以最小的影視劇本創作者為噱頭來宣傳影片,並借此宣告神話集團的回歸。芯愛謝絕金部長的提議,她不想因為自己的不配合惹惱了神話集團,因此向金部長和導演申賢昌先生建議電影裡的兩個主角可以采用全國海選,評委和觀眾票選,層層選拔淘汰晉級的方式選出來。
  至今芯愛還記當初這個海選舉辦時在全國造成的轟動和影響,民眾的瘋狂,簡直讓人不可思議。所以她相信,這足以彌補神話集團對她的不滿了。果然,她的建議一說出來,金部長的眼睛就是一亮。他看的要比芯愛看的更深遠,這個辦法對於宣傳神話集團,加深其在公眾中的印象,擴大其影響力,簡直是無與倫比。
  從神話集團離開,到銀行裡拿著存單出來,順任走出銀行大門的時候,神情恍惚,腳下都是虛的,好像踩在棉花上一般,輕飄飄的。下台階的時候,她一腳踩空,從台階上跌了下去。盡管被走在一邊的芯愛扶住,避免其跌倒在地,順任因此卻把腳崴了。
  “媽,怎麼樣?疼不疼?要不我們就去醫院看看吧?”見到這種情況,芯愛站在路邊張望,想打車帶順任去醫院看腳。
  一想到去醫院就要花錢,順任趕忙搖頭,拒絕:“不用,不用去醫院,我沒事。”在芯愛懷疑的目光中,她鬆開扶著芯愛的手,把腳放在地上來回走了幾步,證明給芯愛看。“你看,是真沒事,哪有那麼嬌氣。回去擦點藥水揉一揉就好了,真不用去醫院。”
  因為順任堅持,芯愛知道說服不了她,指著對面廣場的座椅說:“那我扶你到那邊坐一下,休息一下我們再走。”
  盡管順任說的輕鬆,表現得若無其事,但實際上,腳鑽心的痛,因此點頭答應芯愛的提議。芯愛扶著順任走到廣場,挑了一個大樹遮陰下的座椅,扶著她坐好,叮囑:“媽,你先坐在這裡等一下我,我去買點東西,一會兒就回來。”
  見順任答應坐在這裡乖乖的不離開,芯愛這才放心的離開。找到藥店,買了冰袋、藥水和繃帶後,她又去了便利店。在神話集團和銀行耽誤了大半天,現在太陽過午,她倆還沒吃午飯,早已經腹鳴肚饑了。
  按照順任的意思,是要省下這頓飯錢,等回家再吃。只是芯愛下午還要在首爾停留一下,處理一些事情,回家之後恐怕得是晚上了,要餓到那個時候,對身體不好,因此芯愛去買午飯,知道順任節儉,她選了最便宜的面包和牛奶。
  大中午的,烈日當空,這會附近的寫字樓裡的員工正是上班時間,所以廣場空蕩蕩的,根本沒人,把順任一個人丟在那裡,芯愛有些不放心。所以芯愛買好東西後急急忙忙的跑了回來。
  順任看到芯愛買的面包和牛奶,果然念叨起來:“花錢買這個做什麼,我們一會就坐車回家了,沒多大工夫就到家了,完全可以到家再吃。家裡有菜又有湯,什麼都是全的,在家吃多好。這個又貴又不實惠,真是浪費。”
  芯愛將面包撕開包裝,牛奶插好吸管,遞給順任,笑道:“媽,有了這些錢,從今天起我們家就能還清欠債了。今後我們家不欠錢了,用不著再那麼省吃儉用了,苛待自己了。”想到多年的辛苦,說道最後一句話,芯愛忍不住哽咽起來,淚光閃閃。
  “對啊!”順任伸手摸了一下貼身存放的存折,喃喃:“是呀,我們今後就不欠債了。”言語中猶自帶著那麼一絲不可置信。
  轉頭,順任笑著向芯愛許諾:“從今天起,媽媽就可以給我們的芯愛存錢了。別人家的姑娘都是從出生起就存嫁妝和美容費,我們家芯愛雖然從今天才開始存,但是往後媽一定把賺錢以前欠你的都給你補上。”
  伸手撫上芯愛的頭,順任笑中含淚,“我們芯愛能干,這麼小就能賺錢了,長得又這麼漂亮,長大後也不花不了多少美容費。這些錢媽媽都存起來,存起來給你做嫁妝,將來芯愛是要過好日子的⋯⋯”
  說道後面,順任已經是涕不成聲。從丈夫生病,到現在,她一直都繃著一口氣,渾身跟上滿彈簧一般,一直都不敢放鬆。今天,今天她終於可以放下身上的包袱,喘口氣了。
  痛哭一場後,順任接過芯愛遞過來的面紙把眼淚擦乾。兩人一起吃過午飯,芯愛把順任崴了腳上藥包好,“媽媽,雖然我們有錢還債了,但是我們不能一下子就把欠債還完,不然⋯⋯”
  “這事英雄和我說過了。”順任打斷芯愛。“你想的不錯,是不能一下就把債還了。但是你要拿這錢做本錢去做什麼股票基金的,我不贊成。”
  順任伸手拉著她到身邊坐下,撫上她的手,苦口婆心的勸道:“芯愛,媽媽知道你能干,小小年紀就能賺來很多大人都賺不來的錢。但是你也不能太心急。媽媽知道你聰明,商場上的事瞬息萬變,但是就憑英雄聽來的只言片語你就去投資,你膽子也太大了。再說那些股票基金,都是有錢人玩的玩意,你懂嗎?一個不好,就是血本無歸。家裡情況是什麼樣子你是知道的,如今情形好不容易有了好轉,所以是不可能陪你去賭的。”
  順任還否決了芯愛搬家的意願。“至於搬家,根本沒必要。村子是不好,但是也不至於到了搬走的地步。不就是慢慢還債嗎,這沒問題。要是搬走的話,我們要搬到哪裡去?搬走後我們靠什麼生活?⋯⋯這些你都想過沒有?搬走的話,村裡的房子不值錢,不要說賣不上價,而是賣不出去,根本沒人買。到了外面,我們沒錢買房,卻只能租房住,又是額外一筆支出。”
  歎了一口氣,順任說著留在村子裡的好處:“我沒學歷,沒技術,你和英雄還都是個孩子,單靠我打工,可養活不了你們兩個。在村子裡,房子是免費的,我好歹開著個飯館,一家大小的衣食不用擔憂。慢點還債就慢點還唄,只要保證錢在銀行裡,還怕什麼!家裡沒有負擔,安分的呆在村裡開飯店,過日子,挺好。”只要銀行裡存的錢超過欠的,哪怕讓她分二十年還高利債都沒問題。
  芯愛先是點頭承認錯誤:“媽,你說的對,是我錯了。媽,當時是我考慮的不清楚,我不懂商業上的事情,有點異想天開了。對不起,讓媽媽為我擔心了。”
  見芯愛認錯,順任有些驚訝。芯愛沒有出言反駁,反而乖乖的主動承認錯誤,這和芯愛一貫的個性不符。在她印象中,芯愛是個主意非常大的一個孩子,拿定了主意,基本上誰說都沒用,絕不改變。沒想到這次她會這麼輕易的認錯,看來芯愛真是長大了,順任欣慰的想著。
  笑了笑,芯愛又說:“只是繼續留在村子,我和媽媽的意見有些不同。媽媽,你說的不錯,我們要是搬走的話,有很多問題需要解決。但是要是留下的話,也存在問題呀。媽媽,你想,若是以一個漫長的時間來還錢,那麼在負債的情況下,我們根本不可能吃好,穿好,還要繼續過窮日子才對。我們努力賺錢的目的不就是想過好日子嗎?結果明明就能過日子,可是我們卻要遮遮掩掩的,因為我們家還欠著債呢!這種情況下,我們又能過得有多好?”
  為了讓順任盡快認清事實,芯愛繼續陳述:“我們的飯店開在村裡,大概能賺多少錢,這些年下來,村民心裡都有數,能估量個大概。若是表現得與經濟收入不符,一開始可能大家還不會發現不對勁,但是時間長了,根本掩蓋不住。我們本來是從安全方面考慮,才不肯一次性的把債還完。可若是裝窮露餡的話,這還有什麼意義?可是若是縮短還債期限,要縮短多長時間才合適呢?時間短的話,依舊說不過去,還是會被村民發現的。這種情況下,我們還怎麼在村裡住?”
  在村裡住了快一輩子的順任對村裡的情況再清楚不過了。貧民村的村民生活就沒有寬裕的,家裡不欠債,這就算富裕的了。這裡的人受教育水平低,就業範圍受限制,只能從事又累又辛苦,安全性低,賺的還不多的工作,一旦失業就面臨著生存問題。
  為了生存,很多村民,從事的職業都是非正常職業,違法犯紀的事情也多涉及。只是因為村民經濟窘迫,他們這才“兔子不吃窩邊草”。有些村民直接和放高利債的有聯繫,當初順任和放高利債的借錢,就是村民幫著從中牽線搭橋的。
  有錢了,自然不能繼續苛待孩子,但是若是為了家中安全,絕不能露富,要繼續保持原有的生活狀態,這也太憋屈了。順任一下子急了,忙道:“那,那我們該怎麼辦呀?”
  就算不搬家,也不能繼續忍受那個鬧哄哄的環境了,改善一下生活環境總可以吧。芯愛把她早就想好的辦法說了出來。“媽媽,回去之後,我們就把飯館給關了吧。⋯⋯”
  “不行,絕對不行!”順任不等芯愛說完,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直接否絕了她的意見:“關了飯館,我們靠什麼生活?我們吃什麼,喝什麼?這錢是用來還債的,不能動。”
  “媽,你先聽我說完。”芯愛哭笑不得,趕緊說:“關了飯館,不代表就不做生意了。你還可以繼續賣鹵菜。買個小推車,推著它,到村外去賣,到別的村裡,到鎮上,都可以。晚上回來,家裡可以繼續做外賣,這樣一來,你在外面賣多少,不在村民的眼皮子底下,收入怎樣,他們也不清楚。也省的你那麼辛苦,每天都要工作到半夜。一舉兩得,多好。”
  因為韓國的夜生活習慣,對於家裡一到晚上,亂糟糟的環境,芯愛早就不想忍受了。但是那個時候讓順任關了飯館,到外面賣鹵菜,順任是不會答應了。如今有了足夠還債的錢作保障,就算順任重新開始,賣鹵菜賺的少點也無所謂。
  其實,芯愛覺得,如果順任就這麼賣鹵菜,絕對賺的不比開飯館賺的少。村民的消費能力在那裡擺著呢,連肉類中最便宜的雞都不怎麼捨得買,更不要說其他貴的肉食和豆制品了。飯館裡飯菜的定價都不高,順任每天賺的都是辛苦錢。
  同樣的一碗面,一千塊一碗,村民覺得價格高,不肯買,但是外面的居民卻可以接受,不覺得價錢貴。外面的居民,收入高,消費水平自然也高,價錢就算上去。順任不是不知道這個道理,但是在背負巨額欠債的情況下,她沒有破釜沉舟的勇氣。若是失敗了,不僅是沒有退路的問題,而是沒有活路。況且順任也沒資本改行,如今,條件具備,順任自然不拒絕比起她的飯館來說輕鬆而又能多賺錢的工作。
  和順任說定了關閉飯館,改專賣鹵菜之事,芯愛本想順便和順任商量一下關於投資之事,雖然她接受了順任的勸說,但是並不意味著她完全放棄了這條路,只是變得更謹慎了而已。但是她想了想,還是把事情撂下了。因為她覺得順任今天受的刺激已經夠多的了,就不要再刺激她了,何況芯愛也沒信心能夠說服順任,等以後再說吧。

  第二十章:投資

  晚飯後,崔家一家四口雷打不動的端坐在電視機旁,准備看電視。節目結束後,順任意猶未盡的點評道:“五號小姑娘長得挺喜興,說話做事跟著小大人似的,討人歡喜,就這麼被淘汰了,蠻可惜的。”
  崔英雄接過順任話茬:“還沒到可惜的時候呢。不是還沒有完全被淘汰嘛,只是待定而已,若是場外觀眾的支持足夠,很可能會復活,晉級,繼續參賽。”
  “哥哥說的是。”芯愛跟著後面表示意見,“媽媽要是喜歡她,明天就去投她一票,支持一下那個小姑娘。”
  神話集團舉辦的全國選秀活動轟轟烈烈的在全國展開了,如今如火如荼,電視台的收視率節節攀升。盡管電影還沒有上映,神話集團影視部已經迎來了開門紅,賺的盆滿缽滿之餘,更是把公司在韓國的影響力擴大到各個階層,上至七八十歲的耄耋老人,下至牙牙學語的稚齡幼童,幾乎到了無人不知的地步,可謂是家喻戶曉。
  當初順任覺得芯愛想著憑借崔英雄在工作中偶爾聽來的一言半語就參與股票基金這些金融行業,實在是不靠譜,怕她虧掉了,不同意把錢拿出來給她作本錢。芯愛也覺得自己的確欠考慮,她對韓國的商界幾乎一無所知,就這麼貿貿然的闖進去,肯定要吃虧,就她家的情況,根本沒能力支付她的這個“學費”。
  本來芯愛已經准備在股票和基金這些風險投資上偃旗息鼓了,但是在給神話集團出主意的時候,她靈光一閃,想到神話集團的股票大有文章可做。
  神話集團因為前會長突然去世,繼承人年紀小,韓國市場被對手趁機搶占,以至於股市動蕩,股價下跌。新會長上台後,為了穩定公司,心力都放在國外,對韓國這邊就有些關注不到。
  失去了集團的支持,神話集團在韓國的份額只能勉強保持,無力擴大市場,所以股價下跌後沒有上漲,波動不大,一直平穩的維持在那裡。
  如今神話集團回歸,並涉足新的市場。對於一個公司來說,不管是把丟掉的市場份額搶回來,還是開拓一個新市場都不容易。盡管神話集團實力雄厚,但是股價並沒有因此有太大波動。
  芯愛是見識過全國海選,全民參與這種舉措會引起什麼樣風暴的。若是神話集團真的舉辦了這一活動,在其中的獲益自然不必說,因此她推測,如果沒有意外,神話集團很久不變的股價將會有一個大幅的上漲,這絕對是個穩賺不賠的投資生意。
  只是在說服順任拿出錢來投資上,芯愛觸了礁。哪怕她磨破嘴唇,能說的理由全都說了出來,保證一定會賺錢,順任對此的反應都是拒絕。究其根本原因,順任不信任股票基金這種風險投資是一個原因,更重要的是她膽小,她害怕,她怕若是事情有個萬一,萬一要是虧了,這些錢打了水漂,崔家又回到了從前,她承受不了這種結果。
  如果崔家一直保持赤貧,沒有這筆錢,也就算了。如今有了這筆錢,崔家就不再負債,身上的包袱被卸下,順任已經沒有勇氣再把這個包袱背上了。有了希望,然後又失去,這種打擊她承受不起。所以順任拒絕接受任何有可能改變這一事實的方法。她寧願不賺大錢,只要保持現狀就好。
  口水都要說干,依舊說服不了順任,拿不到錢的芯愛無可奈何,心浮氣躁,歎息一個賺錢的機會在眼前,卻要讓其白白溜過。
  不同於芯愛動口,崔英雄直接動手。家裡就巴掌大的地方,順任就算把東西藏得在隱秘,只要仔細翻找一下還是能找出來的,所以崔英雄只是大概翻了幾個地方,就把順任藏錢的地方找了出來。
  在芯愛說服順任的時候,崔英雄也在一旁靜靜地聆聽,不發表意見。後來,他見芯愛一再被順任拒絕後不再向順任要錢,只是在背後長吁短歎,想了一下,把存折偷了出來,拿到芯愛面前,給她。“諾,你不是要錢嗎?錢都在這了,你拿去用吧。”
  “啊?”當芯愛看到崔英雄遞過來的存折時,一下子愣住了,根本沒反應過來。就算崔英雄沒說,她用腳趾頭想也知道,這絕對是他背著順任拿的,她沒想到崔英雄竟然會這麼做。芯愛有些猶豫,“這不好吧。要是媽媽知道的話,⋯⋯”這事順任不同意。
  崔英雄見芯愛不接,把手裡的存折直接塞到她的手上,說:“沒關係。媽要怪的話也怪不到你的頭上,錢是我拿的,和你沒關係。”一副大包大攬,把責任都承擔過去的樣子,
  “可是,⋯⋯”芯愛看著手中的存折,還是有些遲疑,忍不住抬頭問道:“哥,你就這麼對我有信心?要是我虧了怎麼辦?”縱使芯愛有把握,可是事情沒有絕對,萬一事情並不像她推測的那樣,賺不到錢怎麼辦?
  崔英雄滿不在乎的說:“虧了就虧了唄。就算血本無歸,大不了我們再重新來過。日子再壞還能壞到哪裡去,也不過就是回到原來罷了,那種苦日子我們又不是沒過過。”
  哪有崔英雄說的那麼簡單,從來都是由儉入奢易,由奢變簡難。芯愛只覺得眼眶熱熱的,有些擔心要是辜負了崔英雄這份心意可怎麼辦?見芯愛忐忑不安的模樣,崔英雄反而安慰她:“放心,就算不賺錢,虧也虧不到哪去,還不至於到了血本無歸的地步。神話集團那麼大公司,我聽說海外還有好多分公司,後盾堅實的很,所以出不了大問題。”
  聽了芯愛的話,見芯愛信誓旦旦的保證投資一定會賺錢,崔英雄雖然不懂股票,但是因為芯愛和神話集團簽約的問題,他對神話集團的背景資料還是有一定了解的,覺得這事有幾分譜。
  見芯愛還是一副不敢用的模樣,崔英雄笑道:“讓你拿著就拿著。這錢是你賺的,就算虧了也沒什麼。你放心的用吧,媽那裡有我呢。放心,媽就算生氣也氣不了多久。她會想通的。當初那麼難我們都熬過來了,就算這錢虧了,難道現在還會比當初還困難不成?我還等著你賺大錢,帶著我們一家搬離這裡呢。”
  芯愛給順任出了關閉飯館,出村賣鹵菜的主意。這個主意得到了崔英雄熱烈贊同。家裡就只有一間住人房子,一家四口起居飲食全都在這裡,太不方便了。關了飯館,就能多出一間房,這樣男女就能分開睡了。沒了飯館,地痞流氓上門的機會也少了,對順任這麼一個寡婦來說,減少了很多被騷擾的機會。
  因為韓國人喜歡夜生活的緣故,飯館裡的客人到了半夜十二點都還未散去,喧囂嘈雜,崔英雄他們一直是伴著客人的吵鬧聲入睡的。順任送走客人,打掃乾淨,睡覺時常常都是半夜兩三點了,為了省幾個菜錢,早晨還要起早去早市,回來之後,就忙忙碌碌的為飯館最准備。辛苦一天,又休息不好,日復一日的這麼連軸轉,身體根本吃不消。順任能夠堅持到現在,沒有病倒,很是讓人吃驚。所以為了身體好,順任也該歇歇了。
  從首爾回來後,順任就按照芯愛的要求,只賣鹵菜,不開飯館。花錢將出村賣鹵菜的家什置備齊全,各項手續都辦好,順任開始出村賣鹵菜。剛開始的那些日子,因為鹵菜種類准備不足,有所偏差,順任都要剩下好多帶回來,收入一般,但是到了後面,順任根據村外居民的需要調整的了種類,收入一下子上漲了一大截。
  順任早晨出村,到了傍晚回來,比在村裡開一天飯館賺的還要多,而且比那還輕鬆。回來後,在村裡還可以繼續鹵菜外賣生意,又能賺一筆。就算沒有芯愛這筆改編費,頂多無法一下子還清高利債而已,收入增加,日子比原來輕鬆不少。
  對此,崔英雄慨歎過,早知道這樣,就讓順任早點改行好了。芯愛心中暗笑,若是沒有這筆改編費,置辦家什的錢,注冊費用和各項手續費從哪裡來?盡管現在沒問題,但是原本崔家拿不出這些費用。為了不引起村民的懷疑,順任向高利債借錢。若沒這筆錢,她哪有那個膽子,繼續借錢?剛開始順任出去賣鹵菜的時候,賣不出去,甚至賠本的時候,沒有這筆錢作保障,她哪來的底氣繼續下去?
  家裡有錢足夠還債,順任賺的又比以前開飯館時多,對此,貧困了半輩子的順任很滿足。但是芯愛和被她影響崔英雄卻覺得很是郁悶。明明有能力改善生活,卻要繼續委屈自己,可是為了安全,一家人還要保持原來的生活水准,真讓人憋屈。
  因此,崔英雄才會把順任藏起的錢偷出來給芯愛,他想賭一把。若是失敗,那也沒什麼。順任出村外賣鹵菜的生意已經步入正軌,不需要再投入。頂多就是崔家不用裝窮了,沒有了一次性還債的能力,那就慢慢分期還唄,反正本來就是那麼打算了。何況,也不是一點好處都沒撈著,至少,將順任的工作在多賺錢的基礎上減輕了不少。若能成功的話,他們家就有了搬離貧民村的資本。
  到底是捨不得丟掉眼前的賺錢機會,芯愛在崔英雄的勸說下,背著順任,偷偷的把這筆錢拿去買了神話集團的股票。順任隔個三五天就要檢查一下她藏錢的地方,所以崔英雄偷了存折的事情很快就被發現了。就算崔英雄主動承認錯誤,芯愛也跟著認錯,想幫他分擔責任,但是兩人都沒有想到順任會發那麼大的火。
  氣急的順任直接把她常用來打崔英雄的掃帚被打折了,崔英雄被揍的小腿腫的都無法走路,不能上學,只能請了好幾天假。芯愛這邊順任倒是沒打她,怕打壞了女孩子落下疤痕,不好看,但是連著每天放學後罰跪,連跪一個星期。兩人還被罰一周不允許吃晚飯。
  那錢在芯愛拿到後,第一時間就把它買成了股票,順任發現時已經木已成舟。對此,她沒有讓芯愛把股票拋售,重新換成錢,而是默認了芯愛用它來投資這一事實。因為關心投資的盈虧,所以順任在神話集團全國海選演員的時候,不由自主的播看他們的節目,好像能夠從節目製作的好壞,能夠從中得到神話集團經營的消息,看出公司股票的升降來似的。
  一開始順任還是屬於被迫觀看,但是隨著節目的播出,她漸漸的投入其中。而神話集團的股票果然不出芯愛所料,隨著節目的熱播,影響力的擴大,有了大幅度的升漲,芯愛在其中大賺一筆。
  對此,順任雖然興奮,但是因為擔心不知道什麼時候又會跌下去,因此一直建議芯愛趕緊出售。覺得還有增長餘地的芯愛沒有聽她的話,選擇繼續持股。順任說了幾次,見芯愛無動於衷,歎了口氣,從此不再多言。

  第二十一章:首爾之行

  借著全國海選掀起的熱潮,隨後用選出的演員拍出的真人電影關注度非常高,不等神話集團找人宣傳,記者們蜂擁而來,主動曝光宣傳。神話集團下面的宣傳部門和其配合而來,影片未映先熱。
  電影上映後,觀影人數創歷史新高,上座率在百分之八十以上。看完電影的人對影片的評價大都是好評,認為拍得很細膩,很感人,媒體對其評價也都是正面的。因此影片贏得口碑的同時又帶動了上座率,影院又迎來一股觀影熱潮。
  本來神話集團覺得影片上映的安排已經能夠滿足觀眾需求,但是沒想到電影上映後反應會如此熱烈,原本的安排呈現不足。面對這種情況神話集團趕緊復制拷貝,和影院協商,增加放映場次。借著這股東風,動畫影片也隨之上映,除了對動畫電影感到好奇的觀影者,很多看過的真人電影的人又進入電影院看了一遍,所以動畫影片的收入統計出來嚇了神話集團影視部一跳,和真人電影的收入不相上下。
  在真實影片和動畫電影熱映的時候,估計著神話集團的股價已經差不多到了峰谷,芯愛將手中神話集團的股票盡數拋售,賺來的錢連同本錢一起存好,盡數交到順任手中。順任接過來,看到存折上翻了幾倍的數字,又驚又喜。
  動畫電影結束上映期結束後不足一周,芯愛接到通知,來到首爾神話集團影視部和預約好的金正洙見面。兩人見面互相問候後轉入正題,金正洙拿出一份資料遞給她,“崔同學,這是動畫影片上映後觀影情況統計,你看看。”然後又把一張支票遞給芯愛,“崔同學,這是你的報酬。你查看一下,支票上的數字是否正確。”
  當初,金正洙被芯愛說服買下動畫影片的改編權,但是到底是新生事物,金正洙出的價錢並不符合芯愛的期望,兩下裡談不攏,最後芯愛退了一步,將改編費降低,但是要求動畫電影上映後,按照票房給她分成。
  動畫電影這塊還是塊空白市場,盡管金正洙覺得這塊市場大有可為,但是他不認為第一炮就能打響。對於這部同名改遍的動畫電影,他覺得製作成本通過賣給電視當動畫片看差不多就能拿回來,借著真實電影放映的東風應該有人會去電影院去看,能夠小賺一筆,這已經是非常好的了。
  正是因為覺得沒有多少人會去看動畫電影,所以金正洙同意了芯愛降低改編費,影片分成的要求,並且把票房分成定在了一個他覺得根本不可能達到的高度。只有票房達到了這個數字,芯愛才有分成的可能。在金正洙看來,有些真人電影放映後還沒有達到這個要求,動畫電影更不可能,所以神話集團承諾給芯愛的影視分成不過是個空中樓閣。
  芯愛看出他這個心態,於是在分成上又作了進一步要求。比如觀影人數達到500萬人次,她拿千分之一,若是達到700萬人次,她拿千分之五,逐次遞增。彼此商談後,金正洙答應了下來,但是他把票房分成的收入又提高了一個高度,其它要求絲毫不變。
  當時在場的人來看這是個不可思議,根本不能達到的目標,實在是苛刻之極。對芯愛來說,完全是畫餅充饑。芯愛卻毫不猶豫的答應了下來。對於他們的疑問,芯愛則回答道,反正不管是前一個票房收入,還是後一個,既然都達不到,那麼把標准定高定低也就無所謂了。
  因為芯愛的回答,讓當時和芯愛談判的金正洙湧現出一種“欺負人”的感覺,因此本來還想就分成標准,芯愛在其中份額再進一步作要求的,結果就沒有更改,直接按照原來商談的數字簽約。當時還覺得是占了便宜,等動畫電影放映結束,統計數字下來後,金正洙大歎失誤,失誤,終日打雁反被雁啄。
  本來芯愛拿的錢能夠再少一部分的,但是金正洙卻因為她是小孩子,見她的家庭環境又是那樣,被芯愛示敵於弱,一時心軟,在提高票房分成標准後沒有降下分成比例,以至於吃了虧。只是這並不是金正洙的錯誤,畢竟在動畫電影未上映之前,誰也沒想到它的票房竟然會這麼高。當時金正洙把談下來的合同上報上去後,上級還表彰他合同簽的好,價錢談的不錯呢。
  芯愛查看完資料,見支票上的數字無誤,拿出和順任在銀行領取改編費時順便以自己的名字辦的存折,遞了過去,問道:“金先生,能不能不使用支票,把錢匯到這個賬戶裡?”
  用支票的話,需要順任幫她把錢領出來。可是這筆錢,她不打算交給順任,因此也不想讓順任知道,所以想把錢直接存在她名下的賬戶,以後用自動取款機取錢,從而免去她年齡的問題。
  金正洙點頭答應,打了個電話把他的助手鄭源叫了進來,將芯愛的要求說給他聽,然後把支票和芯愛的存折遞給他,讓他到財物部辦理此事。
  鄭源退出後,金正洙和芯愛閒聊,話題說道了這次芯愛領取的分成上,金正洙笑道:“崔同學,我在商場上摸爬滾打多年,沒想到這次竟然看走了眼。崔同學商業觸覺真是敏銳,讓人驚訝。崔同學要是經商的話,我這個做前輩的恐怕要讓賢了,將來崔同學一定是非常出色的商人。”
  芯愛沒有把功勞攬在自己身上,語氣誠摯的說:“多謝前輩誇獎。其實不過是誤打誤撞罷了。將來做什麼我還沒想好,未必是從商。”她小學還沒畢業,這個時候定未來職業,未免太早了。
  “是嗎?”金正洙從芯愛的態度上看出芯愛說的是實話,忍不住歎息道:“崔同學若是不從商真是可惜呢!”
  點破動畫電影市場空白,對動畫電影票房的信心,建議全國海選電影演員,⋯⋯林林總總,都有芯愛的身影。她年紀這麼小,就擁有這樣的能力,將來若是不從商,絕對是對其天賦的浪費!
  知道金正洙在意動畫電影票房分成上的失策,芯愛誠懇的說:“不管前輩相不相信,其實我對動畫電影的票房並沒不像前輩想的那樣那麼有信心。當時商談條件時,我說的都是實話,後來出現這種結果我也很意外。”
  “呃?是這樣呀?”金正洙有些懷疑的看芯愛一眼,微挑著眉毛,問道:“那你為什麼還提出那麼一個方式?對提高票房標准沒有任何異議的就接受了?”他認為芯愛沒有說實話。
  歎了一口氣,芯愛說:“前輩,我作品本身畫的就是漫畫,拍成動畫,花費的製作費在成本上要遠遠低於真人電影。我知道,這是動畫電影是神話集團影視部的一次嘗試,可是對比真人電影的改編費,不足一千萬的動畫改編費實在是不高。漫畫被看中,拍成動畫片在電視台上播放,差不多都是這個價錢。明明是動畫電影,前輩將它等同於幼兒動畫片,我無法接受。雖然是動畫電影,但是到底是電影,我不想工會上門來。”
  因為電影是推向全世界的,而電視太多是在國家範圍內傳播,因此彼此的影響力不同。所以約定俗成,電影要比電視地位高。表現在金錢上,就是價錢的高低。動畫電影不需要演員,對導演的要求也不同於真人電影那麼高,劇本是第一位。只有好的故事才能吸引人去觀看。
  編劇在韓國影視產業鏈中處於上游,地位崇高,不僅對劇本擁有解釋權、修改權,甚至可以選擇導演和演員。一些知名編劇還會為自己心儀的演員定制劇本。為了保障編劇的權益,韓國編劇工會對於劇本的價格,有相關的價格參考。編劇工會雖然不是官方組織,但做得很強大,會為編劇提供相關的服務、培訓、編劇劇本的營銷,還有法律維護都做得很到位。
  神話集團上映的這部動畫電影是韓國電影史上第一步動畫電影。芯愛的作品是用漫畫的形式寫出來的,不同於拍攝真人電影,需要將故事重新改編,製作成動畫電影基本上只要照搬就可以,需要改動的地方不多。所以說芯愛是這部動畫電影的編劇並不為過。既然做了編劇,自然要遵守行規。
  聽芯愛這麼一說,金正洙恍然大悟。不是他忘記了編劇工會的存在,而是在最開始協商簽約的時候,他根本就沒把動畫電影當電影看,就是把它當作電視台播放的動畫片了,這也是他為什麼給的價錢就和動畫片的價錢差不多的緣故。
  金正洙覺得芯愛太小心了,不以為然的說:“這片市場先前還是一片空白,我們製作的這部電影是韓國歷史上第一部動畫電影,恐怕工會那邊的行規並沒有這方面的具體規定,你就是按照幼兒動畫片拿錢,工會拿什麼理由找上門來,它根本說不出你什麼來。”
  芯愛笑笑,“前輩說的是。工會以前沒有這方面規定,不代表以後沒有。何況,任何人都可以看低動畫電影,只有我不能。如果我接受了前輩給的價錢,就算我沒有這個意思,也會被看成就是那個意思。作為動畫電影第一位編劇,我不想以後被人指摘。”
  不管以後芯愛還吃不吃影視這晚飯,作為韓國電影史上第一部動畫電影的參與者,芯愛絕對能夠在其電影史上留下名字,但是她不想在留名的同時,因為改編費違背行業規則,再留一個臭名。
  金正洙被芯愛說的啞口無言,她歎道:“既然讓前輩你提高改編費做不到,那麼我另想辦法也是正常。如果我退一步,能夠提高改變費,我何樂而不為?但是我沒想到前輩你會把這個條件定的那麼苛刻,那個時候我已經否定了直接拿改編費的主意,影片票房分成的主意是我自己提出的,我總不好再把它否了吧?”
  芯愛苦澀的笑了一下,“翻過頭再去直接拿改編費,這是不可能的,如此一來就只有硬著頭皮走下去。前輩定的票房標准那麼高,我無法讓前輩把標准降了下來,就只能同意。不同意,不簽約,前輩沒有任何損失,畢竟動畫電影是我向前輩的提議的,前輩做不做都無所謂。成功了還好,若是失敗了話,前輩可能還要承擔責任。比起前輩來,我這邊損失不起,前輩要是不做的話,我這裡就會少了一筆收入。我家的情況前輩是知道的,對我們來說,每一分錢都是好的。”
  芯愛實話實說,將她當時的處境如實倒出。那種情況下,她根本沒有選擇的餘地。至於動畫電影的票房,雖然她沒有金正洙那麼悲觀,但是真的預想不到會有這麼高。畢竟,電影票房是不可預測的。
  她曾經在春節的時候看過一部大熱的喜劇電影。說實話,她看了之後,覺得還沒有第一部描述春運那部好看,但是它卻創造了一個票房奇跡,總票房達到10多億人民幣,把同期放映的很多知名大導演都壓了下去,至今沒一部電影破了它的票房總紀錄,但是她真的沒看出哪好來。
  雖然最後簽了合同,但是芯愛真心對其沒抱什麼希望。甚至還有些後悔,早知道條件會變成這樣,她還不如答應直接拿錢呢。可是影視規則在那,她絕對不能接受那個價錢。好在最終的結果是令人歡喜的,這筆錢對於芯愛來說,真算是意外收入。
  芯愛的話入情入理,說服了金正洙。他不在揪住那個問題不放,想了想,問道:“崔同學,將來是要讀大學的吧?”據調查,崔芯愛的成績很好,對她那個家來說,讀書是她唯一的出路。
  “嗯。”芯愛點了點頭,說:“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是要讀大學的。”小學成績好並不算什麼。小學是優等生的,到了初中和高中變成差生的有很多。
  金正洙聽懂了芯愛話裡的意思,笑了笑,“如果崔同學國中成績保持在現在水准的情況下,等你升高中的時候,我推薦崔同學去我們集團公司建立的學校——神話高中入讀,怎麼樣?”
  神話集團在韓國建學校,表面的理由是因為集團會長的培養家族子弟的愛國情結,事實上是為了給家族子弟結識人脈,順便挖掘人材才是其真實目的。
  神話集團因為芯愛的建議,在新市場開拓上事半功倍,比起擬定的計劃來說,是超額完成任務!省下的時間,投放的人力、物力和金錢完全可以再籌備一個分公司。這樣一個人才,神話集團當然不會放過,要招致麾下。
  “進神話高中讀高中?”芯愛一愣,旋即反應過來,想了一下,說:“不勝榮幸,我在這裡先謝謝前輩了。”先答應了下來。
  金正洙和芯愛說定,正向芯愛介紹神話高中情況的時候,鄭源事情辦好後走了進來。接過存折,芯愛又稍坐了一會兒,然後向金正洙告辭。到家後,她對首爾一行一字未提。盡管金正洙那麼說,但是芯愛相信,如果她小時了了,大必未佳,神話高中未必肯收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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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二章:慈母之心

  周末芯愛從圖書館借書回來,一輛裝著舊地板、浴缸、舊家具、⋯⋯的小型貨車上停在家門口,崔英雄領著幾名來幫忙的村民,正在卸貨。芯愛拉住崔英雄,問道:“哥,這是怎麼回事?”
  崔英雄咧著嘴笑道:“哦,你是說這些東西呀,這是我們酒店裡的一名員工,他家裡裝修,這些舊的都不要了。若是當作垃圾送到資源回收處他們還要花錢,所以聽我說想要裝修屋子,因為知道咱們家情況,問我要不要,我看這些東西都還不是很舊,還能用,就雇車把它們都拉回了。”
  因為家裡關閉了飯館,多出一間房間。本來想把這間放收拾出來,給崔英雄和崔智彬住的,但是因為這間房一直用來招待客人,當作飯館營業地點,盡管順任每天在客人走了後都打掃乾淨,但是勞累了一天,辛苦的順任根本沒有精力進行徹底的打掃,反正來店裡吃飯的客人並不計較吃飯的環境。
  原本的小飯館髒、亂、差,多年積累下來,就算是飯館關門,房間裡的油煙和污垢已經清除不掉了,特別是地板,根本不能用來睡覺。因此想要這間房住人,必須要好好重新收拾一下才行。
  買裝修材料裝修房間,需要一大筆錢。盡管這筆錢崔家負擔的起,但是從安全性考慮,連高利債都選擇分期還款,裝窮的崔家自然不能拿錢出來裝修。當然,更重要的原因是大家想著反正就快要搬走了,先這麼湊合吧,不然花一大筆錢裝修好了沒多久,就搬走了,多虧呀。因此這個房間就這麼放著了,一家人還是起居在一個房間裡。
  本來芯愛覺得家人在房屋裝修上已經取得共識了,但是崔英雄又把這些舊東西拉回來是怎麼回事?就算裝修材料不要錢,但是請裝修工人還是要花錢的好不好?家裡不是已經請中介在留意束草市的房屋,准備找到合適的就搬過去,現在這又是鬧哪篇?
  聽了崔英雄文不對題的回答,芯愛氣得在崔英雄手臂上的嫩肉使勁擰了一把,左顧右盼,見大家都在忙,沒人注意到他倆,這才壓低聲音問道:“哥,你知道我問的不是這些東西的來路。我想知道的是怎麼又想起裝修房子來了?我們不是要搬走了嗎?還費這個力氣做什麼?你別在這裡給我裝傻,快說,到底是怎麼回事?”
  崔英雄被芯愛擰得一疼,卻不敢叫出聲,齜牙咧嘴,直吸氣,嚷嚷著:“芯愛,你也差不多點!我是你哥,是你的親人,不是你的仇人,使那麼大的勁做什麼!”
  “別在這裡給我逗悶子!”芯愛不理崔英雄的調笑,沉下臉說:“別想著轉移我的注意力,快說,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懷疑的看著崔英雄,問道:“難道你又該主意了?”不想搬家了。
  見芯愛窮追不捨,非要問個究竟,崔英雄看了一下在忙的村民,低聲說:“這事一時半會,三言兩語說不清楚。等這邊忙完了,回頭我們再說。”說著就想去搬東西,邁步向前,又停住了,因為芯愛拉著的手並沒有鬆開,他回過頭,哄著芯愛:“乖,放手啊。不是已經和你說了,等人都走了,我們就你的問題再聊。你看人家都在幹活,給我們幫忙。我們自家的事,總不能都讓別人干,我們在一邊看著吧?”
  見芯愛拽著他就是不鬆手,崔英雄有點急了,伸手掰開她的手,一面掰,一面說:“快鬆手,人家都在看你了。你鬧什麼別扭。不都說了嘛,等一會兒外人都走了,我們就告訴你。難道你想讓別人知道我們家的真實情況?這事不是我一個人的主意,等會讓媽媽和你說。不過等一會兒的功夫而已。”
  果然是改變主意,不肯搬家了嗎?芯愛鬆開了拉著崔英雄的手,看著他搬來搬去的,在屋裡進進出出,想著他剛才言語中透露的意思,不明白,明明不是說的好好的,怎麼又改主意了?住在這裡到底有什麼好?有什麼捨不下的?⋯⋯
  芯愛越想越氣,她不去幫忙搬東西,也不站在外面等著他們搬好,徑自進屋和崔智彬一起看電視去了。看了半晌也不知道看的是什麼,芯愛拿起遙控器,胡亂的播著。一旁的崔智彬不願意了,按住芯愛拿遙控的手,不讓她繼續調台。
  對上崔智彬緊盯著她的黑黝黝的大眼睛,芯愛心虛,趕忙把遙控器還給他,怕他生氣,雙手合十,向他道歉:“對不起,智彬,我錯了,不該給你搗亂。諾,遙控器還你。”
  崔智彬接過遙控器,並沒有調回他往常這個時間應該看的節目,依舊瞪著一雙大眼睛,盯著芯愛看。開始芯愛還不解,“智彬,我不是都向你認錯了嗎,遙控器都還你了,你怎麼還不去看你的電視?”
  “快去看電視呀!”芯愛把遙控器塞到崔智彬的手中,支著電視對他說,卻不見崔智彬有反應。芯愛無奈的歎了一口氣,和崔智彬說話有的時候如果不看人,會讓你覺得像是和空氣說話,沒人搭理你,崔智彬的反應基本上需要靠猜,真是累呀。
  見崔智彬一直盯著自己看,芯愛被看的都有些發毛了,終於腦波和他的同步了一次,芯愛反應過來崔智彬舉動的意思了,興奮的伸手摸上崔智彬的頭,使勁揉了揉他毛茸茸的頭髮,笑道:“我沒事,剛才有些煩,不過現在已經好了,不用擔心我。謝謝你。”
  聽芯愛說她沒事,崔智彬不繼續盯著她看了,也不說話,腦袋一歪,甩開芯愛的手,拿著遙控器往後挪了幾步,拉開和芯愛的距離,轉頭繼續看起了電視。
  對上崔智彬的反應,芯愛又氣又笑,笑罵了一句:“臭小子!”拿起她從圖書館借來的書翻看起來。
  等外面都收拾完了,順任和崔英雄進屋休息。芯愛放下手中的書,盯著崔英雄說:“好了,現在可以說了吧,哥?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我們是不是不搬家了?”
  崔英雄沒有回答,轉頭看向順任。順任把芯愛的問題接了過來:“是的,我們不搬了。英雄從他酒店裡同事那裡弄來了舊材料,回頭我再找人收拾一下,將房屋裝修後,外間就分給智彬和英雄住了。”
  盡管早已經有此猜測,但是從順任那裡得到確定的答案,讓本來抱著一絲自己猜錯了的芯愛一下子如同戳破了氣球,癟了下來。忍了又忍,芯愛還是忍不住下去,一下子爆發了:“為什麼不搬了?我們不都已經說好了嗎?都已經在束草請中介幫著找房子了,只等房子一找好,我們就搬家,為什麼又改變主意?這裡到底有什麼好?這裡到底有什麼好留戀的?不過一個貧民村,家家窮的差不多都要吃不上飯了,又不是什麼風水寶地!”這個鬼地方她是一天都不想呆了。
  芯愛很後悔,早知道這樣,在把神話集團股票都賣出去後,就該搬家。聯繫的中介曾經介紹了好幾家房子給崔家,但是因為幾家房捨都有幾處不如意的地方,所以搬家之事就耽擱了下來。沒想到這一耽誤,順任就改了主意。早知如此,還不如當時就搬。不如意就不如意吧,不要說是租的房子,就算是自家買的房子,也未必處處都合心思。除非你有錢,能夠買塊地,按照自己的心思設計建造。
  “你也別費那個力氣想著說服我了。”順任看著芯愛,說:“我這次拿定了主意,不管你說什麼,有什麼理由,都不會改變。”
  見芯愛沉著臉,順任輕歎一聲,說:“芯愛,我知道你想不喜歡這裡,想搬離這裡。其實如果能搬離這裡,我為什麼不搬?我之所以留在這裡,也是有理由的。”
  順任伸手捋了捋鬢邊的亂發,緩緩的說:“我這大半輩子也就這樣了,將來是在哪裡生活都無所謂。但是你們不同,你們應該有個光明的未來。以前我們家裡窮,沒錢,自然也沒機會去考慮那些。現在我們是有點錢了,可是這錢不能瞎花了。”
  芯愛有些不明白,搬家,家人換個好的生活環境,怎麼到了順任的嘴裡變成瞎花了?芯愛心中有氣,不想和他們說話,只是疑惑的看著順任。
  順任歎了一口氣,繼續:“是的,芯愛你是又賺了一筆錢,還了債,我們還能剩不少,靠著我每天賣鹵菜,加上還債後剩下的積蓄,我們搬到外面,日子會過得不錯。可是我們不能只看眼前,還要看以後?”
  “看以後?”芯愛發覺她越來越聽不懂順任的話了,看什麼以後?如果說以後的日子,崔英雄現在就已經能夠打工賺錢了,隨著她年紀增長,搬到束草,到了大地方,她也能找到合適的工,家裡又沒有債務的壓力,又有積蓄,賺的錢足夠養活一家人,說不定還能稍微存下一點,這樣的日子不是挺好的嗎?還要怎麼樣的以後?
  “是呀,要看以後。”順任點點頭,“將來你和英雄一嫁一娶,都是要花大錢的。特別是你的嫁妝和美容費已經開始存了,媽媽希望你將來能夠嫁個好人家,所以我絕對不會讓你在這方面被人挑出毛病來。至於英雄,要准備聘禮,還有結婚的房子,總不能將來在這個屋子裡把妻子娶回來吧?這些錢都是必須准備的,這筆錢可是非常龐大的數目,想要存夠它,我們必須要節儉生活,因此我們根本沒有搬出去的必要。”搬出去租房的錢實在是浪費。
  芯愛被順任的“雄心壯志”嚇到了。在韓國,嫁女兒,是要給男方“彩禮”的,盡管這筆錢被稱之為女方的嫁妝,女方的嫁妝在數額上一般都要超過男方給女方的聘禮。不僅如此,女方還要給男方的長輩准備名貴的禮物。因此,在韓國,女兒生下來,家裡就要想法設法給她存嫁妝,免得她出嫁的時候,因為嫁妝的問題,被婆家瞧不起,被欺負。
  在韓國,整容是件非常普遍的事,對韓國人來說就如同吃飯喝水一般,習以為常,已經被視為生活的一部分。因此家裡還要給女孩預備一筆美容費,這筆錢也大多是從小就存的。等女孩滿十八歲,骨骼定型,就可以用存下的這筆錢去美容,實際上就是整容。所以,在韓國,養女兒是一件非常費錢的事情。
  以前,崔家的經濟條件不允許,這些錢都沒有預備出來,如今順任不僅准備把它准備出來。順任言之鑿鑿的不讓芯愛在這方面挑出毛病來,也就意味著她並不是按照一般水准准備,而是在中上水平上。
  在韓國,傳統上,新郎及其家人應為新人准備新房,而裝修和家具則由女方負責。但是韓國房價太高,不說首爾,就算在普通的地方城市,能夠勉強讓三代人住在一起90多平的房子價格也都在3億元韓幣之上。順任手裡的錢如果不還債,全拿出來也不夠。盡管離崔英雄結婚年紀還有很長時間,如果順任想在到了那個時候存夠買房的錢,可不是得省吃儉用,現在就開始存,就這樣,也未必夠。
  看了一旁沉浸在自己世界裡的崔智彬一眼,順任皺著眉頭,說:“還有智彬,雖然已經交了保險,看病不花錢,但是這並不意味著真一點錢都不花。還有,總不能總把他關在家裡吧?普通的學校不收他,只能送到特殊的學校去,這也需要一大筆錢。我們搬出去買不起房,還要租房住。我沒工作,不能租住公司提供的便宜公寓。方方面面都需要錢,若是不搬走,繼續住在村裡,總能把租房的錢省下來。”
  改變費拿到手後,順任就把家裡人的保險給上了。以前沒錢,不能上保險,但是現在手裡松快了,當然要享受社會福利了。只是看病雖然不花錢,但是醫院裡請托醫生的“紅包”依舊存在。這個和老師收禮一樣,盡管政府有措施禁止,但是卻屢禁不止。
  聽順任霹靂巴拉一席話說完,芯愛傻了,合著這麼一算,就算不欠債了,家裡還是窮呀。她想出言反對,順任的一片慈母之心,為兒女計,錯了嗎?韓國的國情如此,她小胳膊小腿的能和整個社會的大規則對抗嗎?她如果繼續堅持搬家,拿什麼說服順任?芯愛啞口無言,沉默以對。

  第二十三章:郁悶

  崔英雄興沖沖的從外面進來,沖到屋裡灌了一大杯水,用手抹去嘴角的水漬,興奮的向芯愛宣告:“芯愛,你不知道今天我在資源回收處發現了什麼?”
  不等芯愛說話,他咧著嘴宣布答案。“是一部太陽能熱水器,近七成新,原來的主人才用了五年多就換掉不要了。我一看見就趕緊定了下來,回頭裝上這個,你就能在家裡洗熱水澡了。”
  崔家是沒有熱水器的。想要洗澡,非常不方便,要麼到鎮上的浴池去洗,要麼在家燒水,在廚房用盆洗。為了省錢,順任一般都要求孩子在家洗。在家洗,夏天還湊合。冬天,水涼的快,往往沒洗多大功夫,盆裡的水就涼了,折騰來,折騰去,洗不好不說,還容易感冒。因此芯愛從崔英雄那裡得來的零用錢大多用來洗澡了。對此,芯愛怨念非常大,這也是芯愛鬧著搬家的原因之一。
  “謝謝,有心了。”芯愛有氣無力的向崔英雄道謝。她感謝崔英雄的這份心意,但是對不能搬家還是心有不甘,所以不管順任和崔英雄興致勃勃的計劃怎麼裝修房屋,她都提不起興趣,整個人懶洋洋的,一點精神都沒有。
  在廚房的順任掀簾進來,問道:“英雄,東西都買的差不多了吧?家裡的地板,我估摸著你同事給的足夠用了,你怎麼還買呀?”
  “嗯,差不多了。回頭把工具借來,就可以開工了。”崔英雄摸摸腦袋,說:“我想把我們住的這間屋子再鋪一層地板。這東西便宜,重新打磨一下,和新的一樣,也不影響使用,我買了這麼些,足夠再鋪一間房的了,才兩萬塊錢,跟我一塊去的,好多人都買了,也都想著把家裡也再鋪一下。”
  “兩萬塊!”順任十分驚訝,不過一頓飯錢,就能重新鋪一個屋子,太便宜了。忍不住歎道:“這資源回收處真是個好地方,回頭我們在缺什麼,英雄,到時你問問村裡的人,大家一起去,好去那裡買東西。”
  芯愛翻了個白眼,郁悶的說:“媽,你還真把資源回收處當作商場了?雖然名字好聽,稱之為‘資源回收處’,其實不過就是個大的垃圾場。要在垃圾場買東西過日子,你可真了不起!”
  越說越氣。“媽,你這心氣,真是不知道該讓人怎麼說才好!厲害!這日子真是越過越有意思了,人家都往高處走,就我們家,倒著來,我真是佩服死你了!”省錢也不是這麼個省法。
  說完,芯愛也不理會順任聽了之後是什麼反應,起身甩門跑了出去。越走,芯愛心裡越郁悶,只覺得胸口堵著一口氣,咽不下,吐不出,憋屈的要死。
  崔英雄的同事給了他一些因為家裡重新裝修換下來的舊東西,讓他將其再次利用。從中,崔英雄知道了資源回收處的存在。資源回收處是一個特別的地方,簡單的來說,它就是個收垃圾的地方。它不僅是大型垃圾回收站,也是垃圾集中處理處,附近各個地區的垃圾都要運到這裡進行處理。
  這裡的垃圾分好幾種,有些會流入二手市場,有些會進駐福利機構,由福利機構進行再分配,救助站的大部分東西來源於此。還有一些會被拆毀,回收其能夠被利用的部分,最後沒有一點利用價值的則被當作垃圾徹底銷毀。
  像崔英雄同事進行裝修,拆下來的舊裝修材料,和淘汰下來的大型家俱等物品,街道垃圾箱放不下,又不允許就這麼隨意放置一邊,有礙整潔美觀,必須把它們送到資源回收處。送過去,資源回收處並不是免費接收,是要付錢的。
  在韓國,丟垃圾是要收費的。像崔家,每個月必須繳納的費用裡就有垃圾處理費,按照人頭收納。所以像崔英雄這樣,把同事換下來的東西拉到自家使用,不僅替他同事省了事,還省下了處理費。雙方皆收益,一舉兩得。
  二手市場的貨品大多來自資源回收處,對窮人來說是比二手市場更便宜的存在。但是資源回收處位置偏僻,去一次非常不方便,若是需要的東西不多的話,相較於東西的價值,與來回一次的車費,還有把東西雇車拉回來的費用相比,頗不值當。所以盡管這裡東西的價錢近乎白送,但是直接去那裡買東西的人並不多。
  崔家需要裝修房屋,需要的東西非常多。盡管崔英雄的同事給了崔英雄一些東西,但是並不夠。沒有了免費的機會,他就跑了幾次資源回收處。因為去一次,未必能夠找到合用的東西,為了避免跑空車,所以崔英雄就把這個地方介紹給村民。
  貧民村的村民,家家都有需買添置的東西,因為沒錢買,只能把需求擱置一邊,就這麼湊合著過。當大家知道有一個地方能夠以買人參用白菜價買到所需東西時,當即心動,不少人跟著崔英雄一起去。大家買完東西拼車回來,車費分攤,各自又省了一筆錢。
  芯愛雖然沒有去過資源回收處,但是她想了也能夠想到,崔英雄所做的和撿垃圾的沒什麼分別,只不過垃圾堆變成了垃圾山而已,在那個髒亂的環境中翻檢出合用的東西是件非常不容易的事。順任只看到了結果,卻沒看到崔英雄在其中的辛苦和迫不得已。她真是想省錢想瘋了!⋯⋯
  “芯愛!”芯愛正郁悶的用腳踢飛地上的石子,聽見身後有人喊她的名字,轉身看到迎美,忙打招呼:“迎美,你忙完了?”
  在崔英雄回來之前,芯愛去找迎美。迎美正在家裡作手工活,往衣服上釘珠片,一件700韓元到1500韓元不等。盡管附近工作機會不少,但是因為年齡和性別的限制,迎美想打工並不是很容易,找了好幾份工作都沒有應聘成功。
  當初韓泰華辭掉海水浴場的工作,迎美想去試試,結果被負責人拒絕。現在的這份工作是柳俊河的媽媽介紹給她的。迎美很珍惜,工作認真,總是又快又好的完成它。所以芯愛見迎美在忙,恐怕一時半會不會停下來,她就沒有打擾她,說了幾句閒話就回家了。如今見迎美出來,想到那一堆衣物,這麼快就釘完了,有些驚訝。
  “沒。我才釘了三件,還有好多呢。”迎美走上前,拉著芯愛說:“你忘了今天是月中,是救助點發放東西的日子,我正想去你家找你,我們一起去呢,沒想到在這裡見到你。走吧。”迎美拉著芯愛往前走。
  剛剛諷刺完順任,這會自己就要去撿東西,芯愛覺得別扭,停下腳步,聲音生硬的拒絕:“我不去!你自己去吧!”就算改編費拿到手,也沒耽誤芯愛去救助點拿東西,不過關注目標有了改變,從以前的衣物和日常用品變成了書籍。
  迎美回頭看她,不解的問道:“你怎麼了?為什麼不去了?當初還是你帶我來的,每次都是你找我,積極地不得了,怎麼今天反而不肯去了?”使勁拉了她一把,“鬧什麼脾氣呀,快走啦,去晚了,都讓別人挑走了,就沒什麼好東西了。”
  芯愛被迎美生拉硬拽,來到救助點。看到那裡破天荒的擺著一摞摞的舊書,她眼睛一亮,什麼都顧不得了,直接撲上去,翻看起來,越看越樂,很多都是有用的。
  回去的路上,芯愛將書放到胸前,雙手環抱,和迎美一起走在回村的路上。迎美擺弄著手裡的東西,拿著一大塊布,問她:“芯愛,這應該是塊窗簾吧?”
  “嗯,沒錯。”芯愛掃了一眼,點點頭,提醒她:“等到家再看,我們現在要先回村,你給我注意點腳下的路。”摞起來的書,差不多到了芯愛的下巴,以至於她根本看不清腳下的路,只能指望迎美。
  迎美又從懷裡抱著的布料中翻了翻,:“一共好幾塊。這麼大,你們家裝修我幫不上什麼忙,也沒錢買禮物,這個東西回頭我把這個洗好,送給你們家,讓你們把它糊牆上,當牆紙用。”
  芯愛對此不以為意,“還是算了吧。你自己留著吧,保不齊你們家有什麼地方要用,給我們家純屬浪費。我們家那牆,貼不貼牆紙都無所謂。”
  迎美不吱聲,心裡已經拿定了主意。前前後後,崔家幫了她很多,她沒有能力回報,這麼點小事還是能做的到的。
  見迎美的樣子,芯愛知道她所想,歎道:“隨便你了。反正東西是你的,你愛怎樣就怎樣。”
  抱著書回到家,芯愛將書一本本的收好。抽出其中的一本,將折疊的圍棋棋盤找出來,照著書擺起了棋譜。
  順任見她回來,坐到她面前,吃吃艾艾的說:“芯愛,你還在生媽媽的氣嗎?剛才媽媽說錯話了,媽媽不是那個意思。我只是覺得⋯⋯”
  “媽。”芯愛打斷她:“你別說了,剛才是我的錯,是我口不擇言。是我的錯,對不起,媽媽。”
  “芯愛,⋯⋯”順任被芯愛的道歉弄傻了,吶吶的喊著她的名字,只覺得千言萬語盡在其中,剩下的一肚子的話吐不出來。半晌,順任才找回聲音,“芯愛,對不起,是媽媽不好,都是媽媽的錯。明明我們芯愛那麼能干,這麼小的年紀就能賺那麼多的錢,可是媽媽卻不能讓你過好日子,只能撿別人不要的二手貨,都是我的錯,你能原諒媽媽嗎?⋯⋯”
  “媽——”芯愛拉長了聲音,再次打斷順任,“媽媽,沒有什麼原諒不原諒的,從頭到尾我都沒怪過你。其實我也並不是不接受二手貨,⋯⋯”
  本來芯愛也有好多話要和順任說,但是話說到一半,她又停了下來。她和順任之間的問題並不是幾句話就能解決的,她們之間的根本問題是生活態度的問題,這個問題如果不能解決,就算今天把話說開了,以後還會因此產生矛盾。
  想明白後的芯愛也沒有和順任溝通的想法了,因此她說:“好了,媽媽,就這樣吧。你是長輩,今後的日子怎麼過,你說了算,我都聽你的,我也不會在鬧脾氣了。”
  得到芯愛的保證,順任還有些疑慮。見此,芯愛舉起手,笑道:“媽,我保證說話算話。要我發誓嗎?”
  “胡鬧什麼,這麼點事發什麼誓呀。”順任伸手把芯愛的手打下去,覺得事情已經了結,起身向外。“你在屋裡呆著吧,我忙去了。”
  送走了順任,芯愛摸了一下揣在懷裡的存折,長歎了一口氣。這筆錢她藏起來,是為了將來作打算。若是將來她身份揭穿,回到尹家,如果她不想忍受尹家的“冷暴力”,想要脫離尹家生活,必須有一定的經濟基礎才行,她不想用尹家的錢。
  因為順任說要存嫁妝、美容費、買房款,還要准備崔智彬的治療費和上學費用,所以必須節儉度日,拒絕搬家,所以本來她打算把這筆錢拿出來,先交給順任用,至於她原本的計劃,先挪後,反正錢再賺就是了。
  雖然這筆錢和順任手裡的錢加在一起,依舊買不起束草市裡的大房子,但是買間小戶型,平米數小點的房子還是足夠的。如今她改變想法了,這筆錢她不會交給順任了,她要繼續賺錢,自己買房。

  第二十四章:閒聊

  迎美傷痕累累的坐在屋子裡,芯愛一面給她上藥,一面心疼的說:“早就告訴你了,你爸爸喝酒時,你不用管他,躲在房間裡,把門鎖好,不管他喝醉了,怎麼叫罵都不要開門,避免挨打。要是來不及躲,就在他動手的時候,趕緊跑,跑出房間,到外面就好了。”
  上藥時,盡管迎美已經竭力忍耐,不肯喊疼,但是嘴裡仍然忍不住“嘶嘶”吸氣。芯愛已經盡力放請輕手腳了,還是避免不了迎美的疼痛,聽見她的響動,她無奈的歎了口氣,說:“再稍微忍一下,就快好了。”
  “我沒事。”迎美艱難的咧嘴對芯愛笑了一下,牽動嘴角的傷口,大吸一口涼氣的同時,本來比起鼻青臉腫的臉因為她這個笑容,更加不能看了。
  看著迎美恐怖的臉,芯愛忍不住說道:“這也沒外人,你也別在這裡撐著了,有事沒事不是你說的算的。我自己有眼睛,會看,你這副模樣像是沒事的樣子嗎?”又歎了一口氣,關心的問道:“你真不用去醫院檢查一下?”
  “不用。”迎美搖頭拒絕:“我這傷看著嚴重,其實都是皮外傷,上了藥,過後就好了。沒什麼可擔心的。”垂頭低語,“就算去醫院檢查,我家哪有那個閒錢!”沒上保險,去醫院是要自己掏錢的。
  不用迎美說,芯愛也知道她家的經濟狀況,因此說道:“錢的問題你不用擔心,去醫院檢查的錢,我家還是能拿的出來的。這錢你可以先用著,等你做手工賺到錢後慢慢還,不著急。”
  迎美使勁搖晃的雙手,說:“不用,真不用。”苦澀的笑了一下,“我爸爸他也知道家裡沒錢上醫院,怕把我打壞了,要去醫院,所以下手的時候不會太過分。再說,我皮實,也被打習慣了,知道怎麼挨打看著嚴重卻不會受重傷。真的沒事,我的身體我知道,要是有事,不用你說,我就去醫院了。”
  盡管迎美盡力把話說的輕鬆,但是芯愛聽著心裡難受。只是同情歸同情,對於這種事,她也無可奈何。
  家庭暴力一直伴隨在韓國家庭中,對此,盡管政府出席了《家庭暴力特別法》,但是依舊不能得到有效的解決措施。因為學校裡體罰學生,家裡父母打孩子作為教育手段,這都是被社會認可的,認為是正常的。
  “好了。”芯愛上完藥。一面收拾藥箱,一面說:“你這副樣子回去要是再挨打怎麼辦?先在我們家住下吧,隨便住多久都沒問題。如今我們家現在有兩個房間,比以前寬敞多了。以前都能住的開,現在自然沒問題。你也不用擔心我媽媽那個人,這麼長時間你還不了解她,刀子嘴豆腐心,雖然話說的可能不好聽,但是她絕對沒有攆你的意思。”
  徐迎美一家本是搬走了又搬回來的,回來後,妻子又跑了。村民沒少笑話他們一家。徐成柱雖然落魄了,但是他並不怎看得起貧民村的村民,因此和村民的關係並不好,很是冷漠。對徐家的事,他們都采取冷眼旁觀,所以徐成柱酗酒打孩子,根本沒人管。
  只有順任,因為迎美和芯愛交好的緣故,勸過徐成柱幾句。因為徐成柱老是在順任這裡賒欠下酒菜,如果不是順任追在後面討要,他就欠賬不還。因此徐成柱在順任面前,說話沒底氣,所以順任說他兩句,他只能豎著耳朵乖乖的聽著。
  開始因為順任的勸告,徐成柱曾經有兩天對迎美只是破口大罵,並沒有動手打她,只是不久以後他故態復萌。再之後,順任再說什麼,徐成柱不過是這耳朵聽,那耳朵冒,根本不聽了。順任說多了,徐成柱對她也不客氣起來,沒有好言語,譏諷她狗拿耗子多管閒事,這是他們徐家的事,不用順任多管。不過因此崔家得了一個便宜,就是徐成柱再也不欠順任的鹵菜錢了。
  發生的這些事,林林總總,迎美都知道,雖然最後順任並沒有把徐成柱勸好,她該挨打時依舊挨打,但是順任曾經為她做的,她還是非常感謝的。因此迎美點點頭,接著芯愛的話茬說:“我知道,順任嬸嬸是好人。”
  聽了迎美對順任的評價,芯愛失笑。聞到廚房裡的香味,她跳了起來,急急忙忙往廚房跑去。半晌,端著一個大碗進來,笑道:“來,我請你吃好東西。”
  看清碗裡的東西,迎美驚訝出聲,“啊!竟然是排骨!”疑惑的問芯愛:“天呀,芯愛,你家是發財了,還是順任嬸嬸出去撿到錢了,竟然買排骨回來吃,真奢侈。”
  芯愛把碗放到迎美跟前,坐下,笑道:“哪裡是媽媽買給我們吃的,這是媽媽在外面賣鹵菜,客戶和媽媽預定的,要不是客戶指定,媽媽怎麼肯買這麼貴的東西回來鹵?要是賣不掉,豈不虧到手裡了。”
  指著上面順滑的兩塊排骨,芯愛說:“因為脊椎骨的價錢還能接受,所以媽媽給客戶買排骨的時候,順便買了一點脊椎骨,鹵了給我們嘗嘗。不然長這麼大,還沒吃過排骨,說出去都會被人笑話。我偷偷的挑了兩塊好的骨頭,一會一起嘗嘗。”
  韓國的排骨貴的驚人,就算是有錢人家天天吃也吃不起。在韓國,提起排骨,不用特指,一般說的都是肋排,價格非常昂貴。其它的骨頭沒什麼肉,比較起來,價錢還能接受。但是這也不是以前的崔家能吃的起的。如今崔家有錢了,順任雖然捨不得買排骨,但是買點其他骨頭給孩子吃,還是可以的。
  既然芯愛請迎美吃,迎美也就不客氣了,她一面吃,一面大聲贊道:“真好吃。順任嬸嬸的手藝真是太贊了。以前我⋯⋯”
  話說到一半,迎美情緒忽然低落起來,手裡的骨頭也不啃了。芯愛忙問道:“你怎麼了,迎美?”
  迎美抬頭看了芯愛一眼,苦澀的笑笑,“我想起我媽媽了,以前媽媽和我們還在一起的時候,到了月末爸爸領薪水的日子,媽媽都會作一大桌好吃的,我們一家一起吃。我媽媽的手藝也很好,不比順任嬸嬸的差,⋯⋯”
  提到迎美媽媽這個沉重的話題,芯愛也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迎美咧了咧嘴角,強笑著,拿起手中的骨頭繼續啃起來,反過來安慰芯愛:“好了,沒事了。我一點都不在意。”舉起手裡的排骨,對著芯愛晃了晃,說:“難得順任嬸嬸大手筆,買排骨回來吃,我有口福的,竟然趕上了,當然要大吃一頓才行。”
  見迎美轉移話題,芯愛也趕忙附和,“沒事,你就盡量吃。”見迎美吃的很香,芯愛笑道:“其實鹵排骨沒有醬排骨香,我覺得,醬排骨最好吃,那個滋味真是讓人難忘,原來我家每次醬排骨⋯⋯”
  話說到一半,芯愛發覺說露餡了,趕緊閉口不言,見迎美並沒有注意,這才放下心來。不過提起醬排骨,回想起來,芯愛忍不住口水直流。忽然她腦海裡靈光一閃,除了鹵菜,醬著吃也可以呀,依舊可以做下酒菜。醬排骨,醬牛肉這些昂貴,做不起,但是可以作醬豬蹄,醬雞爪,醬雞翅,醬鴨,⋯⋯
  推陳出新,順任的外賣增加一大種類,給客戶換換口味,這是件好事。打定了主意的芯愛又開始琢磨,除了醬和鹵兩種手法,還有沒有其他手法能夠利用起來。
  迎美和芯愛啃完骨頭,兩個人吃飽喝足,倒在地板上,閒聊。迎美左右看看,贊道:“芯愛,你們家的裝修若是不說,都看不出用的是二手貨。我聽說,這裡的好多東西,除了是英雄工作上的度假酒店同事送的,就是他跑到資源回收處淘回來的,所以總共裝修下來並沒有花多少錢。”
  芯愛伸手四處指點,“誰說沒花多少錢?地板和家俱倒是沒怎麼花錢,但是我哥不肯把東西就這麼用,非要重新漆過。所以盡管有人幫著介紹,用內部價買回來的,但是買油漆,還有刷牆面的塗料也花了不少。零零碎碎的加在一起,花了四十多萬(人民幣兩千三四百左右)呢。這還不算人工費,請高師傅幹活的錢,我們還欠著,沒給呢。”
  聽到芯愛訴苦,迎美忍不住反駁道:“老大,你家裝了兩間屋子不說,還隔了洗澡間,四十多萬還多呀?真是不知足!只是你家請的裝修師傅是誰呀?你們倒是好大的臉面,竟然還能先欠著?”
  貧民村請人幹活,事先都要講好,干完活後,立即結算,當即付款。不然請不來人,因為對方怕村民付不起錢,討要起來,麻煩。
  芯愛打了呵欠,答道:“我們沒有從外面請,直接用的村裡的往裡右排第三家——高穎的爸爸。都是同村住著,錢可以暫緩一下。高穎的爸爸也說了,要是實在困難,還不上,就拿鹵菜頂,他的下酒菜也先不用付錢了。”
  迎美不解的問道:“你們倒是真會找人,高穎的爸爸是在裝修公司幹活,這不假,但是不過是個打下手的。他要真有裝修的技術,還會帶著一家人住在這?你們就這麼把裝修房子的事情交給他,可真放心,要是裝修壞了可怎麼辦?”
  芯愛毫不以為意:“不過就是刷刷漆和牆的事,這活,我都干的了。要不是媽媽忙著賣鹵菜,我和哥哥個子不夠,踩上踩下的不安全,哪裡用的找請人來做。至於地板,有平線在那,就算鋪不平也傾斜不到哪裡去,只要縫隙對好了,緊密合縫就行了。我們要求又不高,這又有什麼做不來的?就算高穎的爸爸不在裝修公司做過,也能做。又不是建房子,技術不夠,會漏,差不多就可以了。”
  高穎的爸爸裝修技術並不高,不能獨立操作,但是至少他懂。芯愛家這邊裝修,非常簡單,也沒什麼高要求,裝修完了也不會請專門人士來檢驗是否合格,只要過得去就行,這個要求高穎的爸爸還是能達到的,何必再到外面去請專門技術人員?
  何況這個人並不好請,人家不愛來貧民村幹活,一是因為對這有偏見,二是嫌棄報酬低。所以能從村裡找人,就從村裡找人干,何必去費那個事!
  “哼!”迎美對芯愛的說法嗤之以鼻,直言不諱的說:“費那麼多話做什麼,什麼理由都是虛的,不過就是為了省錢罷了。”一針見血。
  芯愛坐起來,拍手笑道:“這話對極了,知我者迎美是也。不過這不是我的主意,是我媽的決定,我只是跟在後面表示贊同罷了。”
  因為韓國人睡在地上的關係,所以韓國人的地板並不只鋪一層,防潮地板,發熱地板,隔音地板,吸音地板,⋯⋯這些功能地板都是要鋪上的。所以層層疊疊,最少也要鋪四層,而且地板的厚度不小於七公分。
  裝修時,為了省下水泥沙石錢,順任沒有讓人把原有的地板敲掉,而是直接在上面鋪上地板。對此,芯愛不發表任何意見,任由順任做主。不管順任和崔英雄是什麼意思,芯愛都不反對,都說好。所以房屋的整個裝修全都是順任和崔英雄拿主意,商量著辦下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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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五章:打算

  崔英雄和崔智彬回來的時候,芯愛正在改衣服。打過招呼,芯愛放下手中的活,起身去廚房做午飯。飯早已經用電飯鍋燜好,菜切了出來,只等著人回來下鍋熱炒,芯愛乾淨利落的將兩菜一湯做好,端了上去,米飯盛好,三人開始吃飯。
  崔英雄看著飯桌上的泡菜豬肝,辣拌鹵豬肝,西紅柿豬肝湯,調侃她,“芯愛,你這是和豬肝較上勁了?”拿著湯勺盛了一碗湯,放到崔智彬面前,轉頭問:“芯愛,你存下的西紅柿還有多少?最近老看見你拿它做湯,夠不夠吃?”
  芯愛想了一下,帶著幾分不確定的說:“應該夠吧。我今年做的比去年多,除了給迎美家送了些,都留下了。你問這個做什麼?難道你有什麼打算?”想送給誰?
  西紅柿夏天大量上市的時候,芯愛買回來,放入用橡膠塞封住瓶口的輸液瓶中,高溫蒸煮半個小時以上,然後放置在陰涼不見陽光的地方保存,吃到春天一點問題都沒有。
  韓國因為耕地少,本來蔬菜就貴,到了冬天,青黃不接的時候,更是貴的要死,所以芯愛這個辦法和晾曬乾菜一樣,在冬天,不僅有蔬菜吃,而且還省錢。
  但是她這個辦法,和菜干一樣,村民接受度不高,他們更願意吃新鮮的。有的時候,芯愛不是很明白村民的想法。若是經濟允許也就罷了,偏偏一個個家裡捉襟見肘,但是一些在她看來完全不必要的開支,依舊維持。
  在韓國,不僅男人喜歡喝一杯,女人也一樣。自家開飯館,做的就是村民的生意,能夠憑借村民的消費,養活一家,並有餘力還債,可見飯館生意興隆。飯館生意好,對崔家來說是好事,但對村民來說,卻不一定是好事。
  因為每個月的酒錢對貧民村的村民來說,其實是一筆很大的支出。按照芯愛的觀點,既然家裡不寬裕,那麼這個酒錢完全可以省下,但是村民裡沒有人有這個覺悟。有的時候,芯愛覺得他們過日子根本沒個打算,在他們看來,日子就算就算好,也好不到哪去,依舊要在這個貧民村裡打轉,生活。再壞也壞不到哪去,絕對不會餓死就是了。因此就算一時賺到了錢,也不會存起來,反而買這,買那的,大手大腳的花掉,給人一種“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感覺。
  夏天蔬菜便宜的時候,芯愛大量買進,曬制菜干,留待冬天蔬菜貴的時候吃。這本是非常經濟的辦法,但是對此村民接受度不高。他們覺得這樣炮制的蔬菜,沒有營養,味道比新鮮蔬菜差,對身體沒益處,⋯⋯反正理由繁多,接受不能。
  芯愛聽了大為郁悶,她就不明白了,這個菜干,怎麼也比醃製的泡菜好吧?因為經濟困難,冬天沒有錢買新鮮蔬菜,飯桌上只有泡菜下飯,這在貧民村是常有的事。既然這樣,飯桌上多一道其他口味的菜蔬,怎麼也比只有泡菜要好吧?為什麼就沒人翻過這個悶來呢!
  最終結果,要是芯愛做出來成品,送給村民,村民會接受,會把它烹調上桌,但是如果芯愛不送,村裡沒有幾家會去自己動手製作。對此,芯愛只能暗自搖頭歎息,觀念上的差異,不是一時半會就能改過來的。
  一開始,芯愛做出來的東西,除了送了幾家和順任交好的人家,迎美家,柳俊河家,還有後來的韓泰華姑姑家,都送了過去。除了迎美家高興的接受,其他家都不怎麼看得上眼,態度輕慢。特別是柳俊河家,他媽媽根本不吃,把它們直接當作垃圾丟棄。
  芯愛發覺後,除了迎美家,其他家就再也不送了。至於韓泰華姑姑家,是韓泰華和崔英雄要好,所以以前都是崔英雄要送,芯愛聽他的。後來因為崔英雄和韓泰華鬧掰,兩人疏遠,今年就沒送。因為沒有要送的人家,所以今年芯愛做好後,崔英雄根本沒有過問,今天見崔英雄問起這個,芯愛很是納悶。
  崔英雄將嘴裡的飯咽下,悶聲悶氣的說:“回頭你看一下,要是有多的,連同曬的菜干,拿點出來給韓泰華的姑姑家送去。”
  “咦?”芯愛微挑著眉,笑道:“怎麼,哥哥你和泰華哥不鬧別扭了,和好了?什麼時候和好的,我怎麼不知道?你們兩個是誰先低的頭?誰是說和人?需不需要端茶認錯?”後面一句話純是調笑了。
  韓泰華和崔英雄因為什麼而疏遠,芯愛是引起這一緣由的導火索,自然知道的一清二楚。本來,她以為,畢竟是她和韓友莉爭吵,又不是韓泰華和崔英雄吵架,所以他倆就算別扭也就別扭個幾天,頂天了,鬧不了多長時間。沒想到她想錯了,兩個人這脾氣鬧得足足有一年多,直到今天才開晴。
  跟著,不等崔英雄說話,芯愛笑歎一聲,“唉,可惜我沒看見。”言下之意,似乎崔英雄和韓泰華之間有端茶認錯這一幕一般。
  崔英雄沒好氣的瞪了芯愛一眼,說:“你管我倆誰先低的頭呢!我倆什麼時候和好,為什麼一定要你知道?你個沒良心的,也不想想我和韓泰華因為誰鬧到這個地步。要不是因為你,我倆何止如此,你還在這裡說風涼話,也不怕風大閃到舌頭。”
  “哎,打住,打住。”芯愛不認賬,“可別把責任歸咎到我身上,到底是誰的錯,你又不是不知道。至於你和泰華哥,是好是壞,和我有什麼關係,又不是我讓你們疏遠的,也找不到我頭上。怪我?哼,走遍大天去,這理也在我這邊。”
  崔英雄沒好氣的說:“是,都是我的錯,行了吧。誰讓你是我的妹妹呢。”做哥哥的給妹妹出氣是應當應份的。
  芯愛得意的笑了。吃過飯,芯愛收拾乾淨,進屋,見崔英雄從他外出背的包中掏出一台半舊的DVD和幾張光盤,正在電視機前擺弄著。芯愛走過去,拿起光盤,見上面寫著“小學教程”幾個字,她看了看一邊靜坐的崔智彬一眼,心中了然,說:“不送智彬去學校了?”
  崔英雄繼續手中的活計,不肯抬頭,低聲說:“媽說智彬這個樣子,去普通的學校不收,去專門給他這種病開的特殊學校,家裡花不起這個錢,只能讓他自學了。”
  芯愛笑笑,沉默不語,崔英雄的話她只信一半。當初順任同意收養崔智彬,是因為並不知道他有自閉症,不能進入社會,只當他沉默寡言,不愛說話。
  崔英雄在崔智彬這個年紀,就已經開始打工賺錢了,雖然賺得不多,每個月才三萬韓幣(人民幣一百七十塊錢左右),但是隨著他年齡的增長,能干的工作越來越多,賺得也多。崔家開飯館,剩飯菜再養一個人綽綽有餘。穿有崔英雄的舊衣服,崔智彬又不會白吃飯,能打工賺錢,所以崔家在他身上花不了多少錢,因此順任這才同意收養他。
  沒想到,崔智彬竟然有病,不能工作,不賺錢不說,甚至還需要花大錢,這讓順任無法接受。本來崔智彬能夠和芯愛一起正常上學,順任很高興,對她來說,這意味著崔智彬是個正常人,就算不能打工賺錢,在他身上也不需要花太多錢,但是好景不長,崔智彬被退學,病情加重,順任後悔了,覺得當初不該那麼輕率的就決定收養他。
  只是米已成炊,當初因為尋找崔智彬的親生父母,崔智彬在警局已經掛了號。若是順任遺棄他,被發現的話,將會被控告,順任可不想坐牢。不想讓人發現,只能把他丟到荒郊野外,但是就崔智彬這個樣子,若是把他丟到沒有人煙的地方,根本活不了多久。這等同於謀殺。
  順任就算再後悔,不該收養崔智彬,但是讓她這麼做,眼睜睜的看著崔智彬去死,她做不到。因此她只能捏著鼻子認下,就這麼養在家裡了。家裡不會缺崔智彬一口飯,一件衣服,但是想讓順任給崔智彬治病,花錢送他去特殊學校上學,那是不可能的。
  在這一點上,崔英雄和芯愛都心知肚明,卻不會說破。因為如果不說穿,在崔智彬身上,小來小去,稍微花一點錢,順任不會反對。如果戳穿的話,順任惱羞成怒,不僅會收繳崔英雄手裡的錢,而且從她身上,再想往崔智彬身上花一分錢都不可能。真要惹惱了順任,誰知道她腦袋一熱,會做出什麼不可挽回的事情來。不用說別的,只要停了崔智彬的保險,就夠他倆喝一壺的了。
  因此,芯愛相信崔英雄的前半截話,至於後面的那半句“讓崔智彬自學”這話,絕對不是沒有受過多少教育,一直認為只有學校才是學習的地方的順任說出來的,只怕是崔英雄自己的意思。
  崔英雄為了證明自己所言非虛,說服芯愛的同時也說服自己:“我說的都是真的,媽和我不是打聽過收崔智彬這樣的特殊學校。束草市都沒有這樣的學校,首爾倒是有。可是學費貴的要死,半個學期就要一千七百萬,我們在首爾沒有房子,只能住宿。住宿費、伙食費、學費、書費、⋯⋯林林總總全算下來,兩千萬都不夠,賣了我們一家,也供不起他呀!所以我想著,給崔智彬治病的同時讓他在家自學,等他什麼恢復正常了,再讓他和我們一樣上普通學校也不遲。”
  芯愛猜想,這應該是崔英雄為崔智彬做的打算。對崔智彬來說,已經是崔家拿出來的最好的辦法了。對此,她沒有異議。“哥哥已經計劃好了,就按照哥哥說的辦吧。”想了一下,又補上一句,“不過還是要和媽媽說一聲才好。”征得她同意才行。
  對順任的反應,芯愛並不擔心,她覺得,順任不會反對。當初順任不肯搬家,曾經把崔智彬的病拿出來作理由,因此對給崔智彬看病,順任不會說什麼,畢竟現在因為有保險的緣故,崔智彬看病花不了多少錢,只是醫生的“紅包”和禮物,這種額外的錢,順任是不會支出的。對此,芯愛覺得盡管事情不能盡如人意,但是也不能要求過高,這樣已經很好了。

  第二十六章:絕交

  芯愛翻著《初級圍棋推理教室》,對著圍棋棋盤打譜,打了一會兒,煩了,把書一丟,仰倒在地板上,伸手在書架上抽了一本《死活指南》,有一搭無一搭的看著。
  崔英雄從外間進來就看到芯愛這副憊懶的樣子,將她剛才丟的書撿起,掃了一眼書名,拍去上面的灰塵,放好,笑道:“人家看書從來都是由淺漸深,由簡到難,你卻特立獨行,反其道而行之,倒著來。”
  很明顯崔英雄是在取笑她。芯愛以前借閱的圍棋書都是《超一流棋手對局集》,《頭銜賽決戰棋局》,《世界名局解析》,⋯⋯這樣刊印高難艱深圍棋棋譜的書籍,崔英雄幫著借的也都屬於這種。
  芯愛現在的行為就好比前兩天還在研究博士數學中的泛函分析和微分幾何,轉頭又看起了小學數學裡的簡單加減法。和前者比起來,後者簡直是比喝水吃飯還要簡單的事情,但是她卻表現得很煩躁,不耐煩。
  沒好氣的丟了個白眼給崔英雄,芯愛郁悶的說:“這根本是兩回事,好不好?哥,你不知道,不要在這瞎說。”
  隨即解釋道:“以前我看的那些超級棋手的棋局,不過是把上面的棋譜照搬下來而已,都不需要過腦子,只要照抄就行了,連知其然而不知其所然的程度都沒達到。萬丈高樓平地起,現在我重新從打地基開始,准備建高樓,是要花心思,動腦筋的。”
  崔英雄挨著芯愛坐下,將芯愛手中的書拿了過來,隨便翻了幾頁,笑問道:“那你花心思,動腦筋之後的結果怎麼樣?”
  “唉!”芯愛長歎一聲,說:“我發現,我這輩子還是沒有那個天賦,靜不下心來。這玩意不適合我。”
  崔英雄聽了芯愛的話,忍不住失笑,“什麼這輩子?這話怎麼說,好像你活了幾輩子似的?”把手中的書合上,放到一邊,轉頭說道:“你要是對這個真感興趣,目前家裡不可能請老師教你,不過學校裡有圍棋社,據說社團指導老師的水平挺高,你可以去那裡學學。那裡有老師指導,社員之間彼此切磋,交流,總比你這麼閉門造車強。”
  芯愛正在為自己的失言而懊惱,見崔英雄並沒有關注這個,心下放鬆。聽到他的建議,她把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我不去。誰感興趣了?不過是因為我從救助站拿回來的這套書,正適合圍棋入門學習,所以我才翻看翻看。這玩意,太復雜,太費腦子了,我吃不消它。”
  當年,因為一部動漫,讓芯愛對圍棋產生了興趣,不僅將全套漫畫買回來收藏,而且還興沖沖的買了棋盤和棋子,特地報了圍棋班去學它。學了幾節課,剛剛懂了規則,連棋盤還沒有熟悉,下棋放棋子還要數格才行,芯愛就放棄不學了。
  這輩子因為想要用漫畫賺錢,在芯愛看來,再沒有比這套漫畫更適合,更討喜的了。因為韓國圍棋水平世界頂尖,所以韓國民眾對此非常自豪,對自家的知名棋手的名字如數家珍。
  因為韓國圍棋屹立世界之巔,韓國棋手威震四方,為國家爭得無上的榮譽,所以圍棋在韓國受眾者非常多。或大或小的圍棋道場開遍各個城市和鄉鎮,學校裡圍棋社團也深受重視,甚至會請來職業棋手作指導。
  有這麼好的基礎,再加上精彩而又經典的故事,芯愛對其發表後會“大熱”信心滿滿。只是盡管芯愛對情節、人物、場景、⋯⋯都能復原十之八九,但是對裡面的棋局她就無能為力了。對圍棋只知道個皮毛的她可沒能力把裡面的棋局還原出來,因此芯愛盡力借閱關於圍棋的書,想照搬裡面的棋局。
  後來,因為和韓友莉發生爭執,韓泰華被韓友莉拉走,不在幫芯愛畫畫。一時之間,芯愛沒有找到合適的畫手,就把這事擱置起來了。隨著家裡的債務還清,芯愛賺錢的心思也沒那麼急切了。
  而後,芯愛得到一套圍棋入門和初中級圍棋指導書籍,她突發奇想,想再學一次圍棋。學會了,等再畫漫畫的時候,不用老是照抄別人的棋局,她完全可以自己編纂。事實證明,想法是美好的,結果是慘不忍睹的,她腦子裡根本沒有那根弦,想自己動手編寫棋局,那是下輩子都不可能的事。
  崔英雄本來以為芯愛是對圍棋感興趣,才建議她去圍棋社學棋。沒想到芯愛卻表露出對圍棋的嫌棄之意,對於自己理解錯誤,他覺得頗為好笑。芯愛的新漫畫是以圍棋為主題的,翻看,借閱的書也是關於圍棋的,這樣的表現,怎能不讓人誤解!
  忽然,崔英雄想起一事,忙問道:“芯愛,韓泰華沒有來找你吧?”
  “啊?”芯愛對崔英雄突然轉化話題一時沒有反應過來,“沒有,他找我做什麼?”
  原本芯愛是和崔英雄一起吃午飯的,後來因為搬家之事,芯愛對崔英雄有了意見,一時生氣,不肯和他一起吃,兩人就各吃各的。等芯愛氣消了,也沒恢復原狀,依舊是分開吃。她不和崔英雄一起吃飯,自然也見不到韓泰華和柳俊河兩人。
  不等崔英雄回答,芯愛猜到了,“難道他找我,想繼續幫我畫畫?”
  崔英雄氣鼓鼓的說:“是的。本來我以為他認識到了自己的錯誤,才來和我和好的。誰知道他打的竟然是這個主意?哼,我真是看錯他了,我和他徹底絕交,從今往後我再沒有這個朋友!”
  聽崔英雄這麼說,芯愛還有什麼不明白的。想來是韓泰華想繼續幫著她畫畫,但是他和芯愛盡管曾經在一起吃過飯,一起合作畫漫畫,其實兩人並沒有太深交情。韓友莉又把她得狠了,當初就他那麼被韓友莉拉走,而後崔英雄又和他疏遠,不要說芯愛,就連崔英雄兩人都不說話了。
  韓泰華沒有認識到是自己的原因,導致他和崔英雄疏遠,還以為當初崔英雄和他疏遠是因為芯愛。韓泰華不了解芯愛,以韓友莉為參照物,覺得芯愛會因為他是韓友莉的哥哥,惱了他,把他一並記恨,所以才不找他幫著畫畫了。
  過了這麼久,他不知道芯愛消氣了沒有?要是芯愛依舊懷恨在心,他就這麼直接找芯愛開口說想繼續幫忙畫畫,芯愛要是拒絕了就再沒有了轉圜的餘地。如果從崔英雄那邊入手,請崔英雄幫著出面說情,有他的面子在,芯愛可能會答應。
  韓泰華到底不想失去崔英雄這個朋友,借著這個台階也想和崔英雄和好,因此就率先向崔英雄表示了和好之意。崔英雄雖然生韓泰華的氣,氣他不論是非,沒理由的護著韓友莉,氣他優柔寡斷,自己沒有准主意,隨波逐流。
  但是氣歸氣,崔英雄見韓泰華向他低頭認錯,以為他認識到了自己的錯誤,也就大度的不計較,和好了。誰想到,後面韓泰華吞吞吐吐的請他向芯愛說情,讓他繼續和芯愛一起畫漫畫。
  盡管韓泰華和崔英雄和好,這是其中的一個理由,但也不全是因為這個。只是崔英雄不這麼認為,他覺得韓泰華就是為了這個才和他和好的,目的不純。崔英雄惱了,根本不聽韓泰華的解釋,和他大吵一架,甚至動起手來,與韓泰華翻臉絕交。
  崔英雄猶自氣的不行,義憤填膺的說:“真是打的好主意!他想讓我幫他在你跟前說情,從而能繼續和你合作。我說呢,都一年多了,不見他來賠禮道歉,就是要和我徹底生分,只不過後面有求於我,這才低頭認錯,和我和好,虧我還把他當朋友看,我真是瞎了眼,人家是夜貓子進宅——無事不來。我以前還覺得他是好人,不過沒攤上個好妹妹,如今看來,他和他那個妹妹半斤八兩,完全是一丘之貉!只是他比那個韓友莉會裝。”
  見崔英雄氣沖沖的模樣,芯愛勸道:“好了,好了,這事就到此為止了,誰都不許再提。你也別去想它了。不然,你越想,就越生氣。哥,快別氣了。人家沒怎麼著,你這邊卻氣壞了,因為別人的錯誤氣著了自己多不值。既然認清他是什麼樣的人,今後不要和他來往就是了。”
  不管韓泰華與崔英雄和好的理由是他真心認錯,還是因為想繼續和芯愛合作,或者兩者兼而有之,芯愛都不打算繼續和他合作,其中的原因就是韓友莉的存在。
  韓友莉這個人,她比較自我,和她是講不出道理的,一旦事情不符合她的意願,她會和你纏雜不清,記你一輩子。以前,對韓友莉認識不清,被她纏上了,現在有了清楚地認知,而且好不容易擺脫了她,芯愛不想和這樣的人再有牽扯,所以身為韓友莉的哥哥——韓泰華自然上了她要疏離的名單。
  本來芯愛說誰都不許提這件事了,但是她比較好奇,忍不住說:“哥,我記得改編費拿到手後,我們又給他三百萬,前前後後加在一起,他手裡一共有七百萬,這才多長時間,難道這錢他都花完了?”芯愛忍不住咂舌。
  韓泰華找上門來,准備繼續和芯愛合作,很顯然的一個理由就是手裡沒錢了。漫畫畫好,發表後,按照協議,他是有分成的。
  崔英雄冷笑一聲,“又不是他一個人花,除了要給他姑媽一部分,還有一個韓友莉幫著花呢。我聽說有一陣子一到周末,韓泰華就帶著韓友莉去首爾玩,大吃大喝。韓友莉和你一個班,難道你都沒注意,她添了好多衣服和鞋子,還都是名牌呢。就他們那個花法,只出不進,有多少錢禁得起他們那麼花呀。”
  芯愛搖搖頭,她還真沒注意韓友莉的衣服和鞋子,她本身也不關注這個,再說,她和韓友莉都不說話,和陌生人一樣,她注意她做什麼,不過有一次她倒是聽見韓友莉在向大家炫耀她的名牌書包。
  “可是這也太能造了。”芯愛還是有點不敢置信。“就算韓友莉沒個節制,難道韓泰華都不管,就這麼聽之任之?”不為以後做打算,只管享受當下,他們就不為將來想一想?
  就他們那種情況,怎麼也該把錢存起來,細水長流,而不是這麼胡花亂造。韓友莉可以不懂,韓泰華不應該不明白這個呀。
  聞言,崔英雄失笑,“你覺得韓泰華能管的住韓友莉?要是他能管得住她,那麼他們也不會是今天這個樣子了。”
  歎了一口氣,崔英雄回憶著:“別說韓友莉,其實韓泰華也是個花錢沒什麼節制的人,不管自己兜裡有幾個,花得永遠比存下的多。以前沒什麼錢的時候,他賺來的錢除了交給他姑姑之外剩下的,沒幾天他就花光了。到底干了什麼,他也說不清楚,反正錢就是花完了,而且對不上帳。開始我們認為他把錢丟了,還幫他找過,怪他粗心大意。幾次下來後,我們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了,也就不操那個閒心了。”
  對這對兄妹,芯愛真是無語了。難道他們花錢的時候都不想想他們現在的處境嗎?都不為明天作打算嗎?還當他們是父母皆在,家裡有不菲的收入,可以隨意花用零用錢的幸福孩子嗎?⋯⋯都說“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這話真有道理。
  不過說起理財來,芯愛想起順任來,對這方面,順任也沒什麼觀念,只知道一味的省儉。以前,家裡困難,背負著巨額債務,順任的做法還沒什麼問題,但是現在在家有餘糧的情況下,順任這種東一榔頭西一棒子,想到哪裡就是哪裡,花錢沒個計劃的理財方式就大有問題了。
  芯愛考慮如何在不影響基本生活的前提下盡可能的攢更多的錢,決定做個理財計劃,等順任晚上回來,給她看,說服她,以後家裡花錢盡可能按照計劃來。

  第二十七章:公平

  學校放學,芯愛和迎美一起回家。走出校門口不遠,迎美驚叫一聲,“哎呀,我可能把家裡的鑰匙落在書桌裡了。”
  “芯愛,你在這裡等我一下,我去拿鑰匙。”因為徐成柱工作回來的時間比學校放學的時間晚,所以早到家的迎美擔負著煮晚飯的任務,沒有鑰匙,她回不了家,進不去屋沒關係。但是如果因為晚飯沒准備好,引得徐成柱發脾氣,她會挨打的。所以迎美不敢耽擱,轉身就往教室跑。
  芯愛無聊的站在原地,等了好長時間,也不見迎美回來,心中納悶,如果要是落在教室,這個時間都夠打兩個來回了,不會是丟了吧?放心不下的芯愛返回校園,到了教室一看,沒看到迎美。
  走出教室,芯愛沿著教學樓尋找迎美,走到拐角處,聽見嗚嗚的哭聲,她過去一看,一位穿著校服,扎著馬尾辮的女孩坐在地上,雙膝並攏,雙手攏在膝蓋上,正埋頭大哭。
  芯愛以為是迎美找不到鑰匙著急,哭了起來,趕緊過去安慰她。“迎美,別哭了,沒事的。鑰匙就算找不到也沒關係,不用著急。我們回去找個鎖匠先把門打開,讓你先進屋,然後我們再配把新鑰匙,事情就解決了。”
  “好了,別哭了。我拉你起來。”芯愛伸手去拉女孩。那女孩抬起頭,露出被淚水模糊的臉,芯愛看清後,十分驚訝,“啊?是你,高穎!迎美呢?”
  芯愛知道自己鬧了烏龍。兩人都穿著校服,又都梳著差不多一樣長的馬尾辮,高穎又坐在地上埋頭哭,她看不清對方高矮和臉,一時誤認正常。
  高穎抽噎著,啞著嗓子說:“我不知道。我一直就在這哭,沒注意到徐迎美過沒過來。”
  盡管高穎和芯愛是一個村子裡的,但是芯愛和她並不熟,確切的說芯愛和村裡的孩子都不熟。芯愛怕被村裡的孩子欺負,而且還要在飯館裡幫順任的忙,再加上她的心理年齡讓她和村裡的孩子玩不到一塊,所以芯愛基本“宅”在家裡,幾乎不和村裡的孩子打交道,以至於很多孩子她都叫不出上人家的名字,或者知道名字卻和人多不上號。
  但是高穎卻是芯愛少數村裡認識的一員,不過芯愛之所以認識她並不是因為兩人同村,有交往,而是從迎美口中得知的。因為高穎一直是迎美班的班級第一,又和她們是一個村的,所以在芯愛來找迎美的時候,迎美在背後指點給芯愛看,借此芯愛認識了她。
  只是在順任請了高穎的爸爸幫芯愛家裝修房間之前,兩人沒什麼交集,雖然認識,但是僅限於點頭之交。後來,經過高穎爸爸,兩人有了交談,但是依舊沒什麼來往,不是很熟。
  芯愛鬧出這麼一個烏龍,正主沒找到,卻被她撞見高穎躲在這裡哭泣。芯愛和高穎雖然不熟,但是到底認識,她也不好就這麼丟下高穎就走,但是若是留下,她又不知道和對方說什麼。詢問她為什麼躲在這裡哭,芯愛自忖兩人的關係還沒到說這個的地步,問不出口。
  正當芯愛覺得尷尬的時候,去找鑰匙的迎美從對面走過來,撞見兩人,詫異的問道:“咦?芯愛,高穎,你們怎麼在這裡?”
  芯愛瞪了迎美一眼,沒好氣的說:“我來找你。你不是說回教室拿鑰匙嗎?怎麼又從那邊跑出來的?”
  聽了芯愛這麼一問,迎美知道芯愛是等著急了,不放心來找她的,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解釋著:“沒在教室,是我記差了。上體育課打排球的時候,因為運動服衣兜淺,丟在操場上了。我是在操場上找到的它。”迎美邊說,邊得意的晃了晃亮閃閃的鑰匙串,顯然找到鑰匙,讓她心情大好。
  芯愛沒有理會迎美的得瑟,徑自說道:“既然鑰匙找到了,那我們趕快回家吧。”邁步向前,打頭向校外走去。
  迎美見芯愛就這麼走了,目光落在站在一邊的高穎,覺得就這麼丟下她似乎不合適。芯愛和高穎不熟,可以不理會她,但是她和高穎是同班同學,平常在班裡沒少打交道,於是開口邀她:“高穎,我們一起走吧?”
  三人一起回家。本來芯愛和迎美一起回家的時候,路上扯東扯西,說些閒話,一個多小時的路程很快就過去了,並不覺得累。
  今天芯愛在前面自顧的走著,保持沉默,迎美只能和高穎說話,但是高穎興致不高,說了幾句迎美覺得沒意思,就不說話了。
  一路沉悶,迎美覺得今天的時間被撥慢了,往常覺得並不遠的路程好像一下子變長了許多,走回村子的時候,迎美破天荒的感覺到了累。
  早市的菜便宜,迎美的爸爸給迎美的生活費緊張,必須精打細算。順任為了幫助迎美,她在早市買菜的時候,就把迎美的那點菜也捎帶著買了出來。雖然順任現在不開飯館了,但是她去早市買菜的習慣保留了下來。因為迎美家的菜一直都是順任采買的,所以迎美放學回來,需要拐到芯愛家拿菜。
  迎美到芯愛家的時候,發現順任在家,趕緊打招呼。順任笑瞇瞇的留迎美在她家吃飯:“迎美,今天你不用回去做飯了,就在我家吃好了。我今天作了豆腐鍋,雜拌,蒸的米糕,還有海鮮煎餅。”
  迎美常在順任家吃飯,有剩飯,也有新做的。她不挑揀,順任家也不需要她客氣,因此聽順任這麼說,她興奮的說:“那我就不客氣了,我可有口福了。不過今天是什麼日子,順任嬸嬸這麼早回家,而且還作了這麼多好吃的。”
  順任笑道:“也不是什麼特殊的日子。只是以前我忙,幾乎沒時間好好的做一頓飯。今天生意好,東西早早的就賣光了,回來的也早,有時間准備晚飯,就做了點好吃的。”
  在崔家沒有吃飯的時候不許說話的規矩,崔英雄遞給芯愛飯碗,讓她幫著盛飯的時候問:“芯愛,今天怎麼回來比我還晚?”是被欺負了嗎?
  原本怕芯愛被欺負,放學後,崔英雄一直是和芯愛一起走的,兩人一起回家,到飯館裡幫忙。
  後來,順任關了飯館,不需要人幫忙,放學後的時間閒了下來。崔英雄開始還和芯愛一起回來,後來慢慢地他和人約好利用放學後的時間去玩,漸漸的就不和芯愛一起走了。
  反正,學校裡差不多人都知道崔芯愛是他崔英雄的妹妹,也不敢欺負她。但是事有例外,沒准就有那不開眼的人存在呢,所以崔英雄關心的問了一句。
  芯愛將盛滿飯的飯碗遞給崔英雄,搖搖頭,“有點事耽擱了。沒人欺負我,受欺負的是別人。”高穎那個樣子,應該是被欺負了吧?
  崔英雄點點頭,說:“嗯,那就好。要是受欺負了,別不藏著掖著,你和我說一聲,我會幫你找回場子。”埋頭扒飯。
  旁聽的迎美接過話茬,歎道:“英雄哥,恐怕要是芯愛遇上這事,就是被你知道,你也幫不上什麼忙。”學生根本無力對抗老師。
  迎美走過來的時候,高穎雖然沒有繼續哭,但是迎美從她紅腫的雙眼如何看不出來。對於高穎的遭遇迎美心有不平,只是她和芯愛呆的時間長,聽芯愛說多了,知道這事講不出道理去,只能在親人面前發發牢騷。
  “我們班高穎去年市演講和朗讀比賽獲得第一名,這次朗讀比賽老師把她的名字劃去,將名額讓給了尹恩熙。說什麼比賽重在參與,要給其他同學鍛煉的機會。話說的漂亮,辦出的事卻一點都不公平。”
  芯愛聽了暗自歎氣。在韓國,窮人家的孩子想要出頭,分外不易。有的時候,努力了半晌,終於做出了一點成績。卻因為有錢人家花費的一點點錢,將其付出的努力全部抹殺。
  貧苦人家的孩子付出的努力,面對金錢的攻擊,被打擊的潰不成軍,所有的努力都付諸流水,得不到認可,得不到肯定。一切成空。
  心智差的,面對打擊,很可能萎靡不振,從而自暴自棄,本應該上進的孩子走上另外一條道路。沒有人知道,造成這一切的原因是什麼,沒有人在意,也沒有人會想著去追究,他們只會認為,窮人家來的孩子能有大多出息,什麼環境養什麼樣的人,這個窮人家裡出來的孩子是自甘墮落。
  迎美對老師的說法充滿不屑,語帶輕蔑的說:“老師當我們是傻子糊弄呢,班裡誰不知道是因為什麼?老師還說尹恩熙的父母要請我們班上的同學吃烤肉,要我們感謝人家,好像是天大的恩請似的。當人看不出裡面的究竟似的?不過想拿一頓飯糊住我們的嘴,吃人家嘴短,讓我們不要對外亂說罷了。”
  “哼!”迎美冷哼一聲,說:“說不說有什麼用,反正學校和老師都支持她,我們就算反對又怎麼樣,人家還不是照上不誤!誰讓人家有個有錢的老爸老媽呢,年年捐給學校一大筆資助費不說,這回又給學校買了不少新的體育器材。老師這麼不顧班級的榮譽,支持她,還不是她父母給老師送了重禮!高穎再委屈又能如何?除了背後偷偷的哭一場之外,還不是拿她半點辦法都沒有,誰讓她父母比不過人家呢!⋯⋯”
  越說越氣,迎美忍不住繼續吐槽,“像上次芯愛的奧數比賽,英雄哥你的作文比賽參賽資格不都是這麼被人頂了嗎?代替你們參賽的人選哪裡比你們強了?⋯⋯按說這種事也不是第一次發生了,應該早就習慣了。可是我就是不忿,難道就是因為家庭貧困,所以我們就只能眼睜睜的看著本來屬於我們的榮譽拱手讓給別人嗎?真不公平!⋯⋯”
  覺得迎美說的太多了,芯愛忍不住伸手去拉她的衣袖,示意她少說兩句。想起往日的不公,迎美甩開芯愛的手,委屈湧上心頭,哭道:“明明是老師說票選班長,我得票第一,可是老師卻把班長一職讓給了尹恩熙,說是她以前擔任過班長,有經驗,讓我作副班長,協助她。老師偏心,還擺出一副公平的模樣。我呸!既然這樣,那還搞什麼票選嗎?還有,芯愛你,你在你們班的學習成績一直是班級第一,可是為什麼學習標兵從來都不是你?英雄哥也是一樣,雖然你從來都不說,但是你也一定沒少受委屈,⋯⋯”
  “徐迎美!你給我閉嘴!”芯愛見迎美從控訴漸漸變成了訴苦,而且還牽連上了她和崔英雄,終於忍不住出聲喝止了她。
  順任斥責芯愛,“芯愛,你攔著迎美做什麼,她難道說錯什麼了嗎?”轉頭誘哄迎美,“迎美,你繼續說,我家的英雄和芯愛從來都不和我說學校裡的事,這些事我還是第一次聽說,我很感興趣,有什麼你就說什麼,把你知道的都說出來。”
  反應過來的迎美見崔家三口的臉色很不好看,氣氛也有些怪異,想起她剛才說的話,覺得她可能惹禍了,閉口不言,也顧不得飯只吃了一半,就趕緊說吃飽了,借口要回家給爸爸做飯,溜了。
  迎美跑了,崔英雄和芯愛卻無處可躲。順任沉著臉,看著他倆,質問他們:“為什麼迎美說的那些我都不知道?為什麼不告訴我?我還是你們的媽媽嗎?為什麼學校裡發生的一切都不告訴我?為什麼受了委屈不和我說?”說到後面,一句比一句聲大,順任發火了。
  芯愛輕歎一聲,說:“媽媽,不告訴你,是我們不想你為我們擔心,⋯⋯”
  “難道現在我就不為你們擔心了嗎?”順任火大的打斷她。“你們知不知道,我是你們的媽媽,是你們的依靠,可是你們出了事情卻瞞著我,⋯⋯
  崔英雄被順任問得也很火大,明明是他們受了委屈,但是順任發這個火,好像他們做錯了似的,因此說:“媽媽,就算我們告訴了你,又怎麼樣?除了讓你和我們一起生氣,又能改變什麼?發生這種事,難道我們就願意嗎?可是我們又能怎麼辦?我們也想求個公平,媽媽,請你告訴我,這個公平又該怎麼去求?我們家沒錢是事實,給老師送不起禮也是事實。⋯⋯”
  “哥!”芯愛驚呼出聲,阻止崔英雄繼續說下去。
  盡管因為有錢人家因為給學校捐助辦學的資助費,給學生老師送禮是事實,但是這並不就能就此證明,他們用這個換取孩子在學校裡的優待,盡管這是大家心知肚明的事,但是這個並不能拿到台面上來說,因為沒有證據。明面上,老師做事的時候,都給出了理由,哪怕那理由並不足以讓人信服,但是不能就此指摘他們。
  偏偏崔英雄未盡的話,認定了這一點,而且有埋怨自家貧困,因此不能和有錢人家孩子相爭的意思,這種說法讓順任聽了,會傷心的。
  芯愛盡力幫著崔英雄轉圜:“媽媽,你每天忙裡忙外的,累死累活的工作,要操心的事情太多,所以我們才沒告訴你,不想讓你擔心,反正也不是多大事。你也別聽哥哥和迎美他們瞎說,他們是吃不到葡萄就說葡萄酸,事實上是我們做的不夠好,所以老師才沒選我們,如果我們⋯⋯”
  “好了,我忙了一整天,已經累了。”順任定定的看著芯愛,將芯愛看得心裡發毛,揮手打斷芯愛,也不吃飯了,指揮她,“收拾一下,我要休息了。”
  好好的一頓飯,誰也沒吃飽,但是都無心再吃。芯愛把飯桌收拾下去。回來後,順任已經鋪床背對著她睡下了。芯愛挨著順任把床鋪好,也躺下了。只是因為心中有事,一直都沒睡好。因此芯愛聽到她旁邊的順任一整夜翻身的聲音,順任輾轉反側,夜不成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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