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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 《(情深深雨蒙蒙)恍然似夢》作者:迎陽 【完結+番外】

《(情深深雨蒙蒙)恍然似夢》作者:迎陽 【完結+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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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襲白底半袖旗袍,輕輕淺淺的笑著,耳際的流蘇在微風中輕輕顫動。
他執筆而走,神色清冷淡然,然抬頭看向她時,那目光卻瞬間溫軟下來。

“男女雙方戀愛結婚,然後生活到一起,日子久了,不就成為了家人,無論多麼濃厚的愛情也就逐漸轉變成了親情,真正的將對方當作了親人,那種感覺是什麼都無法取代的。”

本人大愛這種溫溫淡淡,溫馨平淡,細水長流式的愛情,所以本文沒有大起大落,轟轟烈烈的愛情,只是溫馨淡然的相處。

特別提醒:
1 既然是同人,那麼結局就一定會變,所以,想看書依如飛配對的童鞋就算了。
2 女主原名顧沐秋,因先天性心髒病死亡,穿越到大出血被送進急救室的陸夢萍身上。
3 本文大多以電視劇《情深深雨濛蒙》為藍本,偶爾會參考原著。
4 關於虐:怎麼說呢,原本開始確實是想好要虐何書桓如萍,甚至依萍的,但漸漸地,只想虐何書桓了,搖擺不定,左右曖昧,優柔寡斷的男人啊,於是,就讓如萍和依萍都將他踹掉,重新找一個吧!



內容標籤: 靈魂轉換 民國舊影 豪門世家

搜索關鍵字:主角:沐秋(夢萍) ┃ 配角:情深深雨濛蒙各位主角配角 ┃ 其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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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彷彿做了一個冗長冗長的夢,夢里她看到父母相互攙扶著等在手術室門前,看到弟弟身軀緊繃,抿著唇握拳焦急等待,看到衛大哥雙手交合,垂著頭靜默祈禱。
  
  然後,手術燈滅,白褂口罩的醫生走出來,無奈的朝幾人搖了搖頭。
  
  母親在父親懷裡嚎啕大哭,弟弟眼圈瞬間變紅,衛大哥似乎不相信般怔愣在原地,一動不動。
  
  不要傷心,她想上前安慰,卻發覺自己無論如何也到不了他們身邊。
  
  心底一急,她倏地睜開了雙眼。
  
  入目是一片白光,眼睛一陣刺痛,她條件反射的闔起,然後再緩慢睜開,這樣重復了幾次,她才漸漸適應了照射而來的明亮光線。
  
  她躺在一張床上,眼前是一片雪白的牆壁,空氣中有著她熟悉的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視線轉移,白色置物櫃,櫃子上放著印花瘦身瓷花瓶,裡面插著一束粉色百合,嬌嫩的花瓣仿若少女。然後是圓形彩色果盤,上面放著些許水果糕點。
  
  這是一間病房。她得出結論,但是,卻不是她熟悉的病房,怪異的感覺從心底升起。
  
  樣式老舊的田字格窗戶,漆了天藍色的漆,泛著淡淡綠光的玻璃窗乾淨而透明,頭微微向後仰可以看到窗外青翠的綠葉,天藍色的窗簾被捲起固定在兩側,溫和的陽光透過玻璃窗照著進來,在牆上打出長方形的光暈。
  
  她,這裡……她微微皺起眉,一時間有著怔忪,心底那抹怪異的感覺更加強烈,好像有個令她難以置信的結果就要呼之欲出。
  
  吱呀——
  
  門被打開,她順著聲音望去,看見了一個相貌柔婉的女子,水盈盈的大眼睛仿若一汪碧波蕩漾的湖水,含嬌含俏,惹人憐惜。粉紅色的短袖,白色短裙,黑髮披肩,發梢帶卷,很淑女的打扮。
  「夢萍,你醒了?!」瞧見她睜開的眼睛,女子驚呼一聲快步來到她身邊。
  
  夢萍?!這一聲傳入她的腦海,仿若一把鑰匙,打開了封閉的閘門,一幕幕陌生而熟悉的記憶蜂擁而至,她抱住頭,疼痛讓她忍不住蜷起了身體。
  
  「夢萍,夢萍,你怎麼了?」女子見狀急呼道。
  
  視線一陣模糊,失去意識的瞬間,心底划過疑問,為什麼叫她夢萍,她的名字明明叫做顧沐秋。
   
  初春的夜晚,涼風送爽,皎潔的明月掛在空中,月光透過乾淨透明的玻璃窗,照射進病房裡。
  
  借著朦朧的月光,可以看到平躺在病床上睜著眼睛的女子,稍稍有些蒼白的面色,纖長而濃密的卷翹睫毛下是一雙微微上挑的丹鳳眼,上提的眼角原本給人凌厲之感,然而那雙漆黑的眼眸中閃爍著的沈靜與淡然的光芒,卻異樣的給人平和寧靜的感覺。
  
  纖長白皙的手指無意識的叩擊著床沿,在靜謐的病房裡回蕩起一聲一聲的輕響。
  
  這是顧沐秋習慣的動作,每當她有什麼想不通或者煩躁的時候,她都會做這樣的動作。所以,此時她的內心遠遠沒有表面上那麼平靜。
  
  可以說很混亂,她記得很清楚,她姓顧,叫沐秋。有一雙愛她疼她的父母,還有一個小她三歲的弟弟,從小到大的一切她都記得很清楚。但是,為什麼,為什麼她的記憶會多出一段,多出了一個叫做陸夢萍的女孩的記憶。
  
  父親陸振華,母親王雪琴,有個哥哥陸尓豪,姐姐陸如萍,還有個小弟陸爾傑,還有好多個同父異母的兄弟姐妹。這……她微微擰起眉,這分明是她曾今有段時間為了打發時間而看的一部電視劇《情深深雨蒙蒙》裡面的劇情。
  
  那麼,她到底是誰?顧沐秋應該是已經死了吧,她那樣的身體,只是時間的問題罷了,但是真的死去,她還是有些不甘心啊。因為是早產兒,加上先天性心臟病,她從小身體就弱,吹吹風也會出事,醫生說她活不過二十歲,如今看來果然沒錯,她就是在差三個月就二十歲的時候病情突然惡化。最後被送進手術室的。現在看來,應該是手術失敗了。
  
  所以,她,顧沐秋是已經死了吧,可是現在是怎麼一回事?重生?借屍還魂?靈魂附體?但是為什麼她還有著陸夢萍的記憶,她從小到大的一切她都清清楚楚,彷彿親身經歷,但是她卻又分得清楚,這個不是她,真正的她是顧沐秋。
  
  混亂。
  
  她抬手揉揉眉心,隱隱作痛的太陽穴提醒她不要再糾結在這個問題上,所以,她決定放棄,不管她是誰,最起碼,她現在活著,只要活著,一切都可以從長計議。
  
  想想剛才,她似乎是看到了親人,那應該是她死後的情景吧。爸、媽,小弟,還有衛大哥,她一個一個的輕聲念過去,終是落下淚來。她以為她已經看得很開,已經可以從容去死了,但現在看來她還是高估了自己。
  
  她閉起眼,無聲的流著淚,腦海放映般划過與家人在一起的一幕幕情景。
  
  許久,天邊似乎已經亮起淡淡的光芒,她才疲倦的睡去。
  
  沐秋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中午時分,窗簾被拉開,燦爛的陽光灑滿一室,空氣中有著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
  
  依舊是昨天的那間病房,淡藍的被單和枕頭,床頭的花瓶里換成了淺黃色的康乃馨。
  
  視線轉向右邊,看到了昨天的那個女子,她正坐在床邊的凳子上,垂著頭看著手裡的書,並沒有發覺她已經醒過來了。昨天她不知道她是誰,但是現在她知道了,她是陸夢萍同父同母的姐姐,陸如萍。
  
  這麼一想,她才想到了她現在的處境。被強\暴,懷孕,流產手術失敗,失去生育能力,按照劇情,應該就是這樣吧。不過幸好,她輕舒一口氣,幸好她是變成了配角陸夢萍,而不是主角陸依萍或者陸如萍。雖然是個比較悲情的人物,但是要她去應付那些死去活來的愛情,她還是寧願悲情一點。
  
  原本的劇情里,陸夢萍是個並不討喜的角色,大小姐脾氣,尖酸刻薄,大手大腳,還喜歡和一些不太正經的人混在一起,根本就是一個小太妹。
  
  俗話說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但反過來,可恨之人也必有又可憐之處。陸夢萍的記憶里,她以為擺出大小姐的脾氣,父親陸振華會喜歡,而尖酸刻薄則以為母親王雪琴會喜歡,大手大腳則是希望身邊的朋友不要離開她。
  
  她本就沒有得到多少的父愛,卻也連母愛也摻雜著勢力,她只能寄希望於友情,卻沒想到一向和她稱兄道弟的朋友會對她作出那樣的事情來,於是她崩潰了,手術台上的時候,她明明可以活下來,而她自己卻選擇了離去。
  
  現在她接手了這副身體,她是顧沐秋,但是她也有著陸夢萍的全部記憶,所以,她現在是一個全新的生命,一個全新的陸夢萍。
第二章
沐秋思考完她現在的處境,抬眼看向一旁的如萍,見她依舊垂著頭看著手裡的書,她動了動身子,發出衣被摩挲的聲音。
  
  聽到聲響,如萍立即抬頭,隨即面上帶了歡喜的神色:「夢萍,你醒了。」她連忙放下手中的書,站起身,伸手來扶她,「你感覺怎麼樣?有沒有哪裡不舒服?要不要我去找醫生?」她一手扶著她坐起,一手將枕頭竪起放到她背後。
  
  「我還好。」沐秋朝她淡淡一笑。
  
  「夢萍……」瞧見她的笑容,如萍有些不知所措的微微一怔,隨即似松了一口氣般展顏一笑,「沒事就好,沒事就好。」然後關切道,「你渴不渴,要不要喝水,或者這邊有新鮮的水果,你要不要吃,我削給你。」
  
  「我想喝水。」沐秋道。她確實有些渴了。
  
  「好,你稍微等一下,我來倒。」如萍側身翻過方櫃上倒扣的青瓷杯,然後拿起水壺倒了半杯水。
  
  「有些燙,先晾一晾,等到差不多了我再拿給你。」她放好杯子,坐回椅子上。
  
  「嗯。」沐秋輕應一聲。
  
  「夢萍!」就在這時,一道女聲從門口傳來。
  
  沐秋隨聲看去,看到了一位相貌嬌美的女人。一襲純黑色真絲旗袍,斜斜的衣襟上繡著銀絲,烏發捲起輓在腦後,看起來三十多歲的樣子,妖嬈的身段顯得風韻尤存。描畫精緻的面上是一雙細長的丹鳳眼,上提的眼角帶著說不出的嫵媚和凌厲。
  
  黑玫瑰。沐秋腦海裡閃過這三個字,此時的王雪琴就像是一朵帶刺的黑玫瑰,渾身散髮著妖嬈魅惑的氣息。眼底不禁划過一抹贊賞,不愧為打敗八個女人成為首寵的女子,單是站在那裡,就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韻味和氣勢。
  
  前世看電視劇的時候,她就對王雪琴這個人印象深刻。從當初陸振華派李副官去後台送彩禮時她說的那翻話,就可以看得出來,她識時務、懂得審時度勢。尤其後來婚禮上她的表現,對於看遍各種女人的陸振華來說,不可不謂特別。
  
  陸振華的八位夫人,不乏書香門第翰林家的千金小姐,這些女人個個都不會是省油的燈,深宅大院裡的爭寵一點都不比皇宮差,但是最後卻讓王雪琴一個戲子佔了上風,完全可以看得出她的手段之厲害。
  
  「媽。」如萍喚道,「你來了。」
  
  「嗯。」王雪琴朝她點點頭,然後急步走到床邊,拉住沐秋的手,「夢萍,你感覺怎麼樣,好些了嗎?」
  
  「我還好。」沐秋微微一笑,她看得出來,王雪琴是真的關心她這個女兒。不管她這個人怎樣,又或者她做錯了什麼,但是她始終還是個母親。
  
  「沒事就好,你沒事就好。」她拉著她的手,面上帶起愧疚的神色,「都是媽不好,媽不該輕信別人的話,害得你……」她說著,眼裡浮現起點點水光。
  
  沐秋微微一怔,不禁想起了母親,心底輕嘆一聲,回握住她的手:「我真的沒事,你看我現在不是好好的嗎?」她微頓一下,終是喚道,「真的,媽。」
  
  彷彿不相信她會說出這樣的話,王雪琴楞了一下,道:「夢萍,你……」
  
  沐秋微微一笑,道:「媽,我是說真的。」她不是真的陸夢萍,對她來說,只要有一副健康的身體她就滿足了,現在這副身體,雖然失去了生育能力,但是對她來說,真的已經足夠了。她終於可以和正常人一樣跑跑跳跳,不用擔心可能下一秒她就會離開這個人世。她可以放開心去交朋友,甚至去戀愛,所以,她才不會去沮喪,不會去難過,她要快些養好身體,去好好感受這個世界。
  
  「你能看的開就好。」王雪琴摸著她的頭,欣慰的笑笑,「我們夢萍終於長大了。」
  
  
  也許是重生的附帶好處,沐秋的身體恢復的很快,不過幾日,就已經能夠下床行走了,讓為她主治的醫生驚異不已。
  
  春日陽光溫暖,花園裡楊柳依依,細長的柳葉盡情舒展著腰肢,空氣中有著青草和泥土的氣息。
  
  柳樹下綠色長椅上,身著淺藍色的病號服的女子低眉看著手中的書。即使穿著單調的病號服也掩蓋不了女子的美貌。烏黑柔軟的發披在肩頭,尖俏的下巴,小巧的瓊鼻,長翹的睫毛下是一雙狹長嫵媚的丹鳳眼,然而那眼裡浮現著的淡然與沈靜淡化了眼角的媚色,配著微揚的唇角,給人一種說不出的平和舒適之感。
  
  陸如萍抱著衣服在不遠處停下來,她凝視著長椅上的妹妹,神色微怔。自從夢萍醒來之後,似乎變得越來越安靜,整日不是看書就是發呆,雖然這樣很好,看到她沒有消沈下去,大家都松了一口氣,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她總覺得她有什麼地方變得不一樣了。不過想想也是,出了這樣的事情,她怎麼可能不變?要是她,她也會變的。
  
  「夢萍!」想著,她輕呼一聲,走上前去。
  
  「如萍。」聽到呼喚聲,沐秋合上手裡的聖經,站起身。
  
  「你怎麼這樣就出來了呢。」如萍將手裡的外衣披到她身上,責怪道,「萬一感冒了怎麼辦?」
  
  「知道了。」沐秋微微一笑,「我下次會注意。」
  
  「還有下次。」如萍怪嗔道。
  
  沐秋輕笑一下。
  
  兩人走出花園,回到病房門口。
  
  如萍正要推開門,門卻從裡面被打開。一道挺拔的身影出現在兩人面前,來人微微一怔,隨即道:「你們兩個跑到哪裡去了?」
  
  「尓豪。」如萍也是一怔,然後笑道,「我們只是去下面的花園裡走走,怎麼了?出什麼事了嗎?」
  
  「沒事。」尓豪道,然後朝沐秋一笑,「夢萍,快進來,看看誰來了。」
  
  沐秋微微一笑,隨著他進房。修養的這幾日,除了如萍尓豪以及王雪琴三人抽空來看她之外,再沒有其他人來過。如萍說是因為大家不想打擾她的靜養,想要等她稍微好一點了再來看她。現在她身體好的差不多,想想,也是主角們登場的時候了。
  
  果然,走進去,看到兩男一女。
  
  坐在椅子上的男子身材頎長,樣貌清俊,姿態灑脫卻帶著良好的家教。他旁邊的女子,留著及肩的短髮,容貌美麗,烏黑的雙眼大而有神,引人入勝。
  
  不用說,這兩人自然就是男女主角,何書桓和陸依萍了。
  
  在兩人對面,一人靠著床沿而坐,沒有何書桓的清俊,也沒有陸尓豪的俊美,但是卻有著一種說不出的親和力,鼻梁上的眼鏡為他添了一絲書卷氣息。這人自然就是杜飛了。
  
  見到沐秋幾人進來,三人連忙站起身。
  
  「書桓、杜飛、依萍,你們來了。」如萍笑著招呼道。
  
  沐秋跟著如萍朝幾人微微頷首。
  
  「夢萍。」何書桓走上前,眼含關切道,「我們來看你了,看來尓豪說得沒錯,你果然看起來氣色好多了。」
  
  「謝謝。」沐秋微微一笑。
  
  「是啊,是啊。」杜飛笑著接過話,「我們原本早早就想來看你的,不過如萍說不要讓我們打擾你靜休,你看,尓豪一說你身體好多了,我們立刻就來了,怎麼樣,夠朋友吧。」
  
  沐秋以笑回應。前世看電視劇的時候,在裡面她最喜歡的人就是杜飛了,很可愛熱心腸的男生。現在看到真人,果然如此。
  
  到了依萍,她看著沐秋,似乎猶豫了一下,才喚了聲:「夢萍。」
  
  「嗯。」沐秋淡淡一笑,按照原本的劇情,夢萍和依萍一直是不對盤的,所以,她也不用和她很熱絡。
  
  「好了,好了。」尓豪笑道,「大家都不要這樣站著,夢萍身體剛好,先讓她躺下再說。」
  
  「是是是。」杜飛連忙讓開路,「看我們,只顧著說話了。」
  
  沐秋不在意的笑笑,然後由如萍扶著躺回了床上。
  
  接下來,幾個人盡力說笑著,想要逗她開心,尤其是杜飛。沐秋只是淡淡的回應。說實話,她並不是很想要和他們親近,所以,看時間差不多,她便做出疲倦的神色,幾人也都會意的起身離開。
第三章
春日和暖,點點細碎的光斑透過窗外的樹蔭灑落在水藍色的被褥上,形同無數金翼小蝴蝶,風過翩躚。
  
  沐秋靠坐在床上,低眉看著手中的報紙。黑色的大字極為醒目:「羅賓漢暗助警方,一條龍全部落網」。
  
  報紙是如萍拿來的,上面報道著最近上海市出現的正義使者羅賓漢的事情,而被懲罰的三個人正是當初強\暴夢萍的那三個混混。
  
  沐秋看著報道,淡淡一笑,算上陸振華,四個羅賓漢。按照劇情,這三個人被尓豪他們修理一頓之後,寫下近兩個月來的罪狀,然後被扔到警察局門口。接著,由於報社的追蹤報道,不但這三個混混,就連他們組織的什麼「虹口一條龍」也被徹底端掉。
  
  看來他們不會這麼容易就出來了,監獄可不是什麼好地方啊,他們能不能活著走出來還是個問題。不過,為了杜絕後患,出院以後,她也許該做些什麼了。
  
  說起這個,她就要開始想想以後的事情了。出事前,陸夢萍是復旦大學音樂系的學生,主修聲樂,說起來,她的嗓子還算不錯,不比依萍差。不過,現在出了這樣的事情,學校自然不能再去了,這樣也好,反正她對於音樂這方面也不是很感興趣。
  
  更重要的是,現在已經是一九三七年春天。這也就意味著,八年抗日戰爭就要開始了。七月七日北平盧溝橋事變後,全國性抗日戰爭就會正式展開。甚至到十二月,令人發指的南京大屠殺也會開始。
  
  沐秋擰起眉,心緊緊糾起,最終還是輕嘆一口氣,這些她都知道,但是她知道有什麼用,就憑她一個弱女子,她能改變什麼,更何況,這些都是歷史,是必然要發展的,她也不能阻止。
  
  她還是想想眼下的事情吧。陸家宅子在租界,所以即使八月份的淞滬會戰開始,日軍進犯上海,但在租界里至少還是安全的。
  
  不過,現在最重要的,是要解決王雪琴和魏光雄的事情。陸依萍陸如萍的事情她不想管也沒有興趣去管,但是她必須阻止盜竊事情的發生,陸振華已經失去了權勢,絕對不能再失去錢財,這樣她們以後的生活要怎麼辦。還有陸振華會中槍而亡這件事,她也要盡全力阻止看看。
  
  但是,要如何盡量完好的解決這些事情,她還需要好好擬定一下計劃。
  
  太陽穴傳來隱隱陣痛,沐秋深吸一口氣,將這些煩惱暫時壓下去,一切等她出院再從長計議吧。
 
  
  吃過午飯,沐秋坐在床上翻著如萍帶來一些小說,都是些喜劇,逗她開心的。如萍坐在她旁邊,為她削著水果。
  
  這時,病房門被推開,一男一女走了進來。
  
  沐秋微微一怔,來人正是她現在的父親陸振華和依萍的母親傅文佩。
  
  陸振華穿著一襲灰色絲質長衫,簡單的樣式卻襯托出仍然健碩的身體,嚴肅硬實的面容,兩道劍眉斜插入鬢,眼眸犀利,整個人保養的很好,看起來不過五十歲左右。站在那裡,帶著一種冷肅的氣息。
  
  而傅文佩站在他的身邊就注定是要被忽視的一方。
  
  「爸、佩姨。」如萍站起身。
  
  「嗯,」兩人朝她點點頭。
  
  「夢萍。」傅文佩走上前,面帶關切的說,「聽說你住院了,我來看看你,希望你早日康復。」
  
  沐秋合上手中的書,正要回答,卻轉念一想,原本的夢萍應該是有六年沒有見過傅文佩了,夢萍的記憶里對於傅文佩這個人已經很模糊了,若不是她早早知道了劇情,她也不一定認得出她來。於是,她保持了沈默。
  
  如萍見她如此,連忙道:「夢萍,是佩姨啊,你不記得啦?」
  
  沐秋聞言,順勢做出恍然的神色,然後朝傅文佩微微一笑。
  
  傅文佩走到床邊,神色溫和道:「夢萍,這次你吃了不少苦頭,不過,人生總有些劫數是逃不過的,等你度過了這場災難,從此,你就一帆風順了。」
  
  「謝謝。」沐秋淡淡一笑。她看得出來,傅文佩是真心勸她的。
  
  「爸、佩姨,你們坐啊。」如萍搬起身邊的椅子放到陸振華身邊。
  
  傅文佩連忙幫著如萍放好椅子,扶著陸振華坐下,她自己卻依舊站在他身邊。
  
  「你媽呢?」陸振華坐下,問道。
  
  「媽她出去了,說一會兒回來。」如萍連忙回道。
  
  「哦。」陸振華輕應一聲,然後轉頭看向沐秋,眼裡有著淡淡的關切,嘴角動了動,想說什麼,卻又沒有開口。
  
  他就坐在病床前,沐秋可以清晰的看到他雙鬢生出的絲絲銀絲,心底一顫,她的父親也是這般,雖然父親要比他年輕,但是為了她以及顧家的事業,操碎了心,早早就已經生出了白髮。眼前的陸振華無論從前多麼風光,多麼厲害,他終究是一個父親。
  
  想想那個羅賓漢事件,想到陸振華拖著六十歲的身體拿著鞭子親自去找那些個流氓的情景,她喉嚨一哽,不知道是屬於她的還是屬於夢萍的感情,一下子湧了出來。雖然他面對著她只字不提,甚至連一句關心的話也沒有說,但是她卻感受得到他對兒女的心思,這就是父親啊。記得有句話叫做父愛如山,父親就是這樣,總是默默地關心著兒女,總是扮演著嚴厲的一方,但是他對子女的愛卻從來不會比母親少。
  
  她深呼吸一下,咽下喉嚨間的哽咽,笑著喚道:「爸爸。」
  
  似乎沒想到她會喚他,陸振華身軀一震,眼裡湧動出什麼,但隨即又恢復沈穩,朝她微微點點頭。
  
  「爸爸。」沐秋依舊帶笑道,「不用擔心,我很好。我是陸家的孩子,陸家的孩子沒有那麼容易就倒下的。」
  
  陸振華凝視著她,隨即朗聲笑道:「好好,不愧是我陸振華的女兒!」
  
  傅文佩在一旁欣慰的笑道:「夢萍真是長大了。」
  
  如萍也跟著道:「是啊,手術之後夢萍雖然沈默了許多,不過給人感覺一下子成熟起來了。」
  
  沐秋眸光一閃,淺笑道:「我知道我以前不懂事,常常給大家添麻煩,但是經歷了這件事情,我也該長大了,以後我不會再讓大家為我操心了。」
  
  「夢萍……」傅文佩和如萍看著她,似乎頗為感動。
  
  陸振華也看著她,眼底浮現起贊賞和驕傲。
  
  就在這時,病房門打開,一道妖嬈的身影出現在幾人面前。
  
  霎時間,整個病房安靜下來,空氣彷彿凝住。
  
  「媽——」如萍輕喚道。
第四章
「媽——」如萍輕喚道。
  
  王雪琴立在門口,環視病房,看了看傅文佩又看了看陸振華,眼中划過一絲瞭然。
  
  【媽,佩姨是特地來看夢萍的。】如萍見狀連忙站出來道。
  
  沐秋微微眯起眼睛,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她怎麼覺得如萍好像話里有話,「特地」兩個字她似乎說的別有深意。
  
  傅文佩神色略帶忐忑的朝王雪琴微笑著說:【雪琴,好多年沒見了。】
  
  「哼!」王雪琴輕蔑的瞥了她一眼,環起雙手道,【太陽真是從西邊出來了。快六年了,我們家過年過節,就連老爺子的生日,文佩姐也沒露過面。今兒可好,我們家夢萍出了事,文佩姐就急急忙忙跑了道喜了呀!】
  
  「媽——」如萍皺著眉上前,【不要在夢萍面前說這種話好不好,佩姨來這兒總是一番好意啊。】
  
  【你真聰明。】王雪琴白了如萍一眼,有些恨鐵不成鋼的咬牙道,【你瞭解什麼是好意,什麼是惡意?我告訴你,她是貓哭耗子假慈悲,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
  
  【雪琴!住口!】陸振華倏地站起身喝道,【文佩是我帶來的,你是不是連我也一起罵呀!】
  
  王雪琴面上迅速划過一抹憤恨,看向傅文佩的目光越發狠厲,但還是將怒火壓了下去,輕哼一聲,不再開口。
  
  傅文佩見狀小心翼翼的走到沐秋身邊,笑著輕聲說:【夢萍,快把身體養好,改天我再來看你。】
  
  「嗯。」沐秋朝她微微一笑。
  
  「振華,我先走了。」傅文佩朝陸振華笑笑,然後垂著頭朝門口走去。
  
  「哎——」經過王雪琴身邊的時候,王雪琴驀地伸手拉住了她,【怎麼,我一來你就要走,你的目的不就是等我來,好向我示威嗎,怎麼你有膽量來,沒膽量說話呢!】
  
  【雪琴,你不要太放肆!】陸振華頓時上前抓過王雪琴的手,面上帶了怒氣,【你給我聽清楚了,我陸振華雖然沒有往年的風光,可是我陸家的家規還是仍然存在的。你進我們陸家,比文佩晚了一步,希望你永遠記住自己的身份,文佩是長,你是幼,長幼有序,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
  
  王雪琴面色霎時難看起來,她看向陸振華,細長的丹鳳眼裡頓時噙起了淚花:【老爺,原來……原來你今天有意把她帶來,是要給我一個下馬威。】
  
  「哼!」陸振華輕哼一聲,偏過頭去。
  
  「傅文佩!」王雪琴雙眼一眯,厲喝一聲,快步走到傅文佩面前,【你這麼大把年紀了,用的是哪一套媚功,你也教教我,你真讓我刮目相看啊。】
  
  王雪琴正說著,門口出現一男一女兩道身影。
  
  沐秋眯起狹長的丹鳳眼,唇角微揚,好戲開場了。雖然她不想管他們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但是有戲看她有何樂不為。她此時所處的位置剛剛好可以環顧全局,每個人的表情神態她都看的清清楚楚。王雪琴的咄咄逼人,傅文佩的一味忍讓,陸振華的適時怒火,還有……她微一蹙眉,如萍的表現倒是出乎了她的意料。
  
  看起來她似乎極為不想王雪琴和傅文佩爭吵,但是卻只是站在一旁看著,連拉都沒有拉一下,就算上前拉,也只是做做樣子,而且她之前的話,明著聽起來是好意,但是仔細分析,卻句句是火上澆油。
  
  看來,如萍倒真不是表面上那麼簡單了。
  
  「住口!」沐秋在這邊想著,那邊依萍已經衝到了王雪琴面前。
  
  【你嘴裡不乾不淨的說些什麼,我要你馬上向我媽道歉!」依萍盯著王雪琴,目光冰冷道,「你平日里欺負我也就罷了,你還想欺負我媽,你馬上向她道歉!】
  
  「哎,依萍……「傅文佩連忙去拉依萍,卻被她甩開。
  
  【你做夢!】王雪琴環抱著雙手,目光輕蔑的在傅文佩和依萍身上掃過,道【怎麼,母女聯手……】又看看一旁的何書桓,【加一個半進門的女婿就可以唬人了嗎?呸!】她朝依萍面上呸一聲,目光鄙夷地看著她,【你別自命清高了,經過舞廳的一番調教,你不但學會了搶男人,還學會了吵架,整個一個潑婦加蕩婦!】
  
  「你——」依萍頓時氣極,就要衝上前去,卻被傅文佩和何書桓拉住。
  
  而陸振華此時已經大步走到王雪琴身後,抓起她的雙肩就朝一旁扔去,將她推倒在一旁的椅子上。
  
  沐秋輕笑一下,目光饒有興趣的瞥了陸振華一眼,他還真是會扔,怎麼就那麼好巧不巧的正好扔到了椅子上,而不是地上呢?
  
  【大家都不要吵了!】陸振華高聲喝道,目光威嚴的掃過每個人,【今天在這門裡面的,都是我陸家的人。我把文佩帶到這兒來,就是要你們大家都弄清楚。】他別有深意的看了王雪琴一眼,【六年來,文佩雖然不和我們住在一起,但是陸家的榮與辱,她也承擔。】
  
  【不,爸爸。】依萍立刻跳出來,神情倨傲道,【陸家的榮和辱跟我們都沒有關係,我媽已經被你趕出大門六年了。她不是一個你招之即來揮之即去的人物!陸家的光彩我們沾不到,陸家的恥辱我們也沾不到!】
  
  沐秋微微搖搖頭,這個依萍真是太過倔強了。陸振華叫傅文佩來原本是好意,是想要緩和雙方的關係,只要走出這第一步,就能有第二步。王雪琴也只是喜歡嘴上刻薄,她不會真的將傅文佩怎麼樣。陸振華他們都是成年人,比起她們這些晚輩,要有經驗、有見解的多,陸振華既然這樣安排,自然有他的道理,況且有他在旁邊看著,也不可能讓王雪琴做出什麼過分的事情來。
  
  大人有大人自己的人生,他們有自己的想法,作為晚輩,無論是時代還是立場都與他們不同,有時候她們插不上手,也最好不要插手。依萍這樣做,無疑只是火上澆油,把事情弄得更加糟糕。
  
  果然,陸振華聞言頓時火冒三丈:【依萍!你這個不識好歹的東西,把我的一片好意全部都破壞了!】
  
  依萍這才後知後覺,面上似乎划過一抹後悔,但隨即又被倨傲佔據。
  
  「夠了。」沐秋淡淡出聲,該是她出場的時候了。
  
  她斂下濃密纖長的卷翹睫毛,並不看他們,目光落在手裡的書上,聲音冷淡:「你們要吵,我不反對,不過希望你們看清楚,這裡是病房,不是陸家大宅,也不是馬路。如果你們想讓這些恩恩怨怨被整個醫院都知道的話,就繼續吧。」
  
  空氣頓時靜默三秒。
  
  如萍最先反應過來。
  
  「是啊。」她站在原地,眼含淚光道,「爸、媽,夢萍說的對,這裡是醫院,夢萍的病才剛剛好,她需要靜養,你們幾十年來的恩怨一定要在夢萍的病床前解決嗎?」
  
  「確實。」何書桓也跟著道,「我們走吧,這裡是醫院,讓夢萍好好靜養著,我們先回去吧。」
  
  說著,拉起依萍朝外走去,傅文佩看了陸振華一眼,也跟著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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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春光明媚,微風吹拂。空氣中飄著淡淡的清香。花園裡的玉蘭樹上掛滿了純白如玉的玉蘭花,那裊裊的香味正是玉蘭花香。
  
  排排玉蘭樹下,是一條筆直的青石路。
  
  沐秋沿著青石路漫步行走著,幽蘭似的馨香縈繞在鼻尖,讓人沈醉。這幾日,她每天早上都會來這裡晨運,走一走,呼吸一下清新的空氣,現在的空氣可是比她前世聞到的要乾淨很多。
  
  與她愉悅輕鬆的心情相比,跟在她身後的如萍看起來就正好相反。
  
  她瞥了她一眼,淡淡一笑。按照劇情,昨天何書桓帶著依萍回去,然後兩人因為醫院的事情大吵一架,依萍負氣跑出門,卻不想被何書桓看了她的日記。
 
  不用想也知道依萍在日記裡面寫了什麼,無非就是關於「那邊」,關於復仇,順便說一下她將何書桓當作戰利品的事情。何書桓那樣的性子,怎麼容忍的下,兩人分手了吧。
  
  再看看如萍,她面色微微有些蒼白,但是眉心卻隱隱浮現著歡喜。她無聲的嘆口氣,她還真是見縫插針啊。昨晚一定是在何書桓家裡待了一晚上吧。
  
  何書桓這個時候正是需要人安慰的時候,如萍這樣恰到好處的溫柔,估計很容易就將他打動。而且,按照劇情,再過些日子,何書桓去了綏遠做戰地記者,如萍再來個千里追君,接下來就是兩人的訂婚宴了。
  
  不過,這些都與她沒有關係,他們愛怎麼鬧就怎麼鬧吧。這幾天她恢復的很好,醫生說再過個三五天就可以出院了。
  
  她舒展舒展身體,深呼吸一口清香的空氣,仰頭感受著溫暖的晨曦,然後朝如萍微笑道:「好了,我們回去吧。」
  
  「哦。」如萍顯然心思不在這裡,沒精打採的輕應一聲。
  
  兩人沿著青石路走出花園,朝著病房走去。
  
  到了病房門口,正要進門的時候,一道小小的身影突然從旁邊竄了出來,沐秋一個躲閃不及,被他撞上,倒退幾步,那身影微微一頓,卻又繼續朝前跑去。
  
  「小少爺——」接著又是幾個人跑了過來。
  
  那人群中的一個穿黑西裝的男子停在沐秋面前施禮道:「這位小姐,對不起,您沒事吧。」
  
  「沒事。」沐秋穩住身子,微微一笑。
  
  「那就好。」黑西裝說完,也連忙轉身追了上去。
  
  「剛剛怎麼回事,那是個小孩吧。」如萍蹙著眉頭道。
  
  「誰知道,也許是小孩子在鬧彆扭吧。」沐秋淡淡一笑。剛剛撞到的瞬間雖然很短,但是她還是看到了,撞到她的人是個六七歲大小的男孩,長得很可愛。
  
  「進去吧。」她推開房門進入。
  
  沐秋以為這只是一個小小的插曲,不會留下痕跡,但卻沒想到她還會再見到那個男孩。
  
 
  
  午後的陽光溫暖宜人,花園裡零零散散分布著出來散步的病人。
  
  小小的池塘邊,纖長青翠的柳枝在微風中翩躚搖擺,沐秋靠著岸邊的大石頭姿態隨意的坐著,曲起的膝蓋上放著幾張報紙。
  
  雖然她知道歷史大的方向,但是還是需要看一看報紙瞭解一下時事,但是報紙上似乎只是報喜不報憂,戰爭的事情也沒有詳細多說。
  
  她低眉看著報紙,突然聽到身後傳來陣陣腳步聲。
  
  抬頭,似乎是上午追著撞到她的小孩子跑的那一群黑西裝。幾人一邊跑一邊四下張望著,看樣子是又在找那個男孩。
  
  一位黑西裝瞥見了沐秋,小跑到她面前道:「這位小姐,請問您有沒有看到一個六七歲的小男孩從這邊經過。」
  
  沐秋微一打量眼前的人,是個二十來歲的年輕男子,英氣勃勃,也正是上午向他道歉的那位。
  
  「我一直坐在這裡,沒有看到什麼小孩子。」她微笑道。
  
  「哦。」男子朝她施禮道,「謝謝。」然後轉身離開。
  
  幾個人在池塘邊尋找一番,沒有發現,便又朝著另一個方向跑去。
  
  「下來吧。」看著幾人走遠,沐秋微微仰起頭對著她旁邊高大的柳樹道。
  
  頓時上面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音,然後一個六七歲的小男孩從書上爬了下來。
  
  「你怎麼知道我在樹上?」男孩躍下來,正好停在沐秋面前,小臉上帶著警惕和不解的神色。
  
  沐秋輕笑道:「你看那個。」她指指池塘。
  
  碧波蕩漾的池面上,正好倒影出那柳樹的影子,雖然他人小,藏在層層柳條間,很難被人發現,但是隨著柳枝的擺動,也是會有破綻露出來的。剛剛那些人可能沒想到他們的小少爺居然會爬樹,竟然沒有朝樹上去看。
  
  「真是!」男孩面上浮現起懊惱的神色,抓起腳下的石頭朝著池塘丟去,打散了那倒影。
  
  「呵呵……」沐秋被他孩子氣的舉動逗笑。
  
  「不許笑!」男孩轉過頭,對著她惡狠狠道,「再笑我就丟你!」他說著撿起一塊石子,作勢朝沐秋打去。
  
  「好了,好了,我不笑,我不笑……」沐秋連忙道,但是唇邊的笑意卻沒有淡去。
  
  「你就不怕他們再找來?」她瞧著男孩在池塘邊坐下,問道。
  
  「哼。」男孩瞥了她一眼,撇撇嘴轉過頭去。
  
  「哦……我知道了。」沐秋微笑著道,「其實你並不想他們找不到你,對不對?」他要是真的躲避那些人,現在就應該乖乖待回樹上,或者去別的更隱蔽的地方,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光明正大的坐在池塘邊,等著那些人發現他。
  
  沒想到這男孩倒是個蠻有想法的聰明孩子。沐秋突然對他來了興趣,他讓她想起了她的弟弟沐冬。
  
  「要你管!」心事被看穿,男孩羞惱的瞪了沐秋一眼。
  
  「不管就不管,我要走了,你一個待在這裡吧。」沐秋收拾著報紙起身,站起身朝他輕笑一下,「真是不可愛,你這個樣子可是不會討人喜歡的哦。」
  
  「等等!」男孩突然叫住她,猶豫一下,問道,「那要怎樣才會討人喜歡?」他仰頭看著沐秋,黑亮的大眼睛里帶著絲絲期待。
  
  「這個……」沐秋瞧著他,神色一柔,微笑道,「你要先告訴我是要討誰的喜歡,是爸爸還是媽媽,這樣我才能告訴你怎麼辦。」
  
  「是爸爸。」男孩道。
  
  「你做錯了事情?」沐秋問道。
  
  「我才沒有!」男孩立即反駁道,「我什麼都沒有做錯,張媽和小趙都說我做得很好。」
  
  「那為什麼?」沐秋走到他面前,蹲下來,和他目光平齊。
  
  男孩神色一黯:「我也不知道,反正爸爸不喜歡我,他看見我總是冷冷淡淡的。」
  
  沐秋微微眯起眼睛,心底猜測著這裡面一定是有什麼恩恩怨怨吧。不過,她最不喜歡這種將大人的恩怨牽連到孩子身上的行為了。想到這裡,她伸手摸摸男孩的頭,微笑道:「這樣吧,下一次見到爸爸,你就鼓起勇氣告訴他,大聲說你很愛他。告訴他你的想法。」
  
  「這樣就可以嗎?」男孩懷疑的看著她。
  
  「你可以試一試啊,如果不行的話,再來找我,我們再想別的辦法。」
  
  「那……好吧。」男孩想了想,答應下來。隨即惡狠狠道,「如果失敗的話,我一定會來找你的!」
  
  「呵呵……」沐秋輕笑一聲,伸手揉揉他的發頂。
  
  男孩撅起嘴躲閃著,沐秋再接再厲,鬧了幾次,他終於不再躲閃。
  
  遠遠地瞧見那些黑西裝找來,沐秋和男孩約好明天見面的時間,然後分開,從另一邊離去。
  
  走出好遠,她突然想起來,她還不知道這孩子的名字,不過,算了,明天再問吧。
第六章
沐秋離開池塘邊,直接回了病房。走到門口,正要推開門的時候,裡面傳來的談話聲卻讓她停住了腳步。
  
  【杜飛,你不要在這樣了好不好,你不要再追我了,如果你真的愛我,請幫助我,你那麼好心,那麼熱情,為了你每一個朋友你都可以付出最大的心力,那麼對於我,你能不能化小愛為大愛呢?】如萍嬌軟的聲音。
  
  【什麼叫做化小愛為大愛?我……我不懂。】杜飛略微支吾的聲音。
  
  【你明知道我的心事,你知道我愛書桓,你為什麼不能成全我呢?你能幫可雲找回憶,幫方瑜找快樂,你怎麼不幫我找幸福,幫我鞏固書桓呢?】
  
  【那不叫‘化小愛為大愛’,那叫‘化傻瓜愛為笨蛋愛’呀。】杜飛的聲音帶了些許怒氣,【為什麼我的愛就是小愛,書桓的愛就是大愛呢?把自己所愛的人送到敵人的懷抱里去,還要搖著旗吶喊著說,我犧牲,我成全你們,這種偉人只有《雙城記》裡面才有,我不是狄更斯,我也不是莎士比亞,我沒有小說裡面的那種情操。】
  
  【是啊,你沒有,你讓我好失望,這麼久以來你的愛都好自私,你只想佔有我,雖然我一再跟你說我心裡已經有人了,可是你還是拼命的為自己追。你好像最喜歡我,可是你有沒有想過,你最不肯幫助的人也是我!】
  
  【放開你的心胸真正的愛我吧,幫助我,不要阻礙我,因為我是真的愛書桓啊。不為了報仇,不為了別的什麼原因,只是因為書桓是這個世界上獨一無二的書桓啊。】
  
  【那杜飛也是世界上獨一無二的杜飛啊!】
  
  「你……」
  
  「算了,現在是在醫院,我不和你吵。」杜飛似乎有些壓抑的聲音,「夢萍怎麼還沒回來,我去花園裡找找看。」
  
  正立在門口的沐秋聞言,立即順勢推開房門,先是作出微怔的表情,隨即微笑道:「噯?杜飛,你來了。」
  
  「夢萍。」杜飛眼中的黯然還沒有褪去,但還是揚起笑容朝她問候,「我來看看你。」
 
  「看我?」沐秋略帶促狹的一笑,目光划過如萍,「我看你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特地來看我是假,擔心如萍才是真吧。」她可不會認為杜飛是專程來看她的,大概是擔心如萍,知道她會在醫院,所以才跑來的吧。
  
  「哪有……」杜飛支吾著躲開她的視線,耳根微紅。
  
  沐秋瞧著他的反應,心底輕笑一下,沒想到杜飛居然這樣可愛,稍微調笑一下,就會臉紅。
  
  「夢萍。」如萍突然走過來輓起沐秋的手,面帶責備道,「你一天到晚不要亂跑好不好,我們大家都很擔心你哎。我一邊要照顧書桓,一邊還要操心你,你就不要添亂了嘛。」
  
  添亂?沐秋斂下睫毛,淡淡一笑:「知道了,我會注意。」
  
  「夢萍,你別生氣,我只是太擔心你而已……」如萍似乎這才發覺自己說的重了些,連忙補救道,「你不知道,書桓和依萍昨天回去大吵了一架,不知道依萍對書桓說了什麼,他居然傷心難過成那個樣子,甚至自殘來發洩,我擔心的不得了,就留下來陪了他一個晚上……」
  
  「原來是這樣,難怪你早上看起來一副沒精打採的樣子。」沐秋佯裝才知道的樣子,理解的笑著關切道,「即然這樣,你回去休息吧,我一個人在這邊就可以了,媽一會兒也會來陪我。」
  
  「杜飛,麻煩你幫我一個忙,將如萍安全的送回家。」她將如萍推向杜飛。其實杜飛是個不錯的選擇,熱心又善良,也很有理智。戀愛的話,也許找何書桓比較好,但如果是嫁人的話,還是選擇杜飛的好。
  
  「你就放一百二十個心吧,我保證完成任務。」杜飛推推眼鏡,笑著點頭答應。
  
  「有你在我絕對放心。」沐秋微微一笑。
  
  「那你好好休息,我們走嘍。」如萍拿起一旁手提包,叮囑道,「我明天會再來看你,你也要好好保重身子,晚上濕氣重,不要隨便跑出去,小心著涼,萬一感冒……」
  
  「知道了,趕快回去休息吧,我又不是小孩子。」沐秋無奈的笑笑,雖然如萍的有些行為令她不喜,但是卻看得出來她現在的關切是真心的。
  
  看著兩人出門,沐秋搖搖頭,杜飛要想和如萍在一起,可是要遭受很一番大波折呢。
  
  
  
  翌日清晨。
  
  輕薄如霧的晨曦灑落在花園裡,照射在那滾動著晶瑩露珠的花葉上,折射出七彩的光芒。空氣中帶著淡淡的青草氣息。
  
  沐秋和前幾日一樣出來晨運,不同的是,這次的地點不是在玉蘭花林里,而是在池塘邊的柳樹下。
  
  這是她昨日和那個小男孩約好的,今天早上在這裡見。不過她已經來了有十多分鐘,小男孩卻是沒有見蹤影。
  
  難道他出什麼事了?她暗自猜測著,心底不免有些著急。
  
  她正考慮著要不要去找護士打聽一下他的消息的時候,看到一個穿著黑西裝的男子朝著這邊跑來,看面貌,正是昨天朝她道歉,後來又上前詢問她的青年。
  
  青年瞧見她,三兩步來到她面前,施禮道:「請問您是和小少爺約好的那位小姐嗎?」
  
  「是。」沐秋淺笑著應道,眉心卻微微擰起。
  
  「是這樣,小少爺昨晚感了風寒,有些發燒,所以不能前來,特地派我來跟您說一聲。」青年解釋道。
  
  「發燒?嚴重嗎?昨天不是還好好的,怎麼會突然發燒?」沐秋蹙起眉不自覺的問出口。
  
  「呃……」青年略微一頓,然後斟酌著詞語道,「不是很嚴重,而且燒已經退了。」
  
  「哦。」沐秋淡淡一笑,遲疑了一下,還是開口問,「不知道,方不方便帶我去看看他?」
  
  「可以。」青年這回倒是回答的很快,「小少爺原本就是讓我來帶您去的。」
  
  沐秋跟著青年走出花園,那男孩的病房和她的不在一層,她的病房在二樓,他在三樓。她好像聽王雪琴提過,能夠住到三樓的病人都不是簡單的人,大都是在上海市有權有勢的人。她這才想到,她似乎忽略了什麼,比如男孩的身份。
  
  病房門口守著兩個黑西裝,見到青年,立即施禮喚道:「趙哥。」
  
  「嗯。」青年微微頷首,然後推開房門朝沐秋示意,「小姐請。」
  
  沐秋有一瞬間的遲疑,心裡划過一種異樣的感覺,但還是抬腳走了進入。
  
  很多年以後,沐秋回想起來,總會想,如果那個時候她沒有進去呢?她的人生又會是怎樣的光景。
  
  病房裝飾的很豪華,像是一件房間,地上鋪著紅色印花地毯,紅木雕花的沙發椅,一人高的紅木大衣櫃,以及原木的四柱大床,一切簡單典雅卻又帶著大家族的奢華氣息。後來沐秋才知道,這件病房是喬家的專設病房。
  
  男孩就正半躺在床上,身上蓋著白底印花的西洋絨被,左手打著點滴,右手翻著膝蓋上的書,面上微微有些蒼白,但是精神看起來還不錯。看見沐秋,他立即彎眉一笑,喚道:「這邊,這邊。」
  
  沐秋微微一笑,朝他走去。被喚作「趙哥」的青年跟在她身後,他搬過椅子放到床邊,示意她坐,然後站到了她的身後。
  
  「對不起,我沒有去赴約。」男孩說道,黑亮的雙眸閃爍著歉意。
  
  「沒關係。」沐秋微笑著說,目光落到他的左手上,「既然病了就好好修養,而且你不是讓人來找我了嗎?」說起來,他能記得和她的約定,叫人來通知她,她已經覺得很不錯了。
  
  「昨天你有沒有向爸爸說……」她問道。
  
  「沒有……」男孩的眼神立即黯了下去,神色有些沮喪,「輪船推遲,他沒有回來,我等了一晚上……」
  
  原來他竟是因為這個著涼,沐秋微微蹙起眉,對於他口中的爸爸,生出了不太好的印象。
  
  「沒事,等你爸爸會來了,你再告訴他也不遲,不過我可能不能再陪你了,明天或者後天,我就要出院了。」
  
  「出院?」男孩微微一怔,然後伸出左手抓上沐秋的胳膊,厲聲道,「不許出院,你不許出院,你答應我的事情還沒有辦到,我不許你出院!」
  
  「小趙!」他看向沐秋身後的青年,「告訴院長,不許讓她出院!」
  
  「小少爺……」青年為難道。
  
  「小趙!你敢不聽我的話,等爸爸回來,我讓他辭掉你!」男孩惡狠狠道。
  
  沐秋正想要開口勸說,卻見男孩面色一白,倏地松開了抓著她的手,目光看向門口,聲音顫顫的喚道:「爸爸……」
  
  她下意識的轉過頭。
  
  半開的門口,一前一後兩道身影站在那裡。
  
  前方的男子,身姿淡然的立在原地,純白色的簡約款襯衫,白色西裝長褲,襯托住頎長的身材。烏黑柔軟的發,線條清晰的雙眼蘊含著淡漠如玉的光華,薄唇微抿,清俊的面容微帶些許蒼白。白皙修長的雙手交合握在腹側,周身透露著淡漠疏離的氣息。
  
  他身後,身著黑色大衣的男子手拿純白色的西裝外套,躬身而立。
第七章
「爸爸……」男孩面色微白,垂下頭低低的喚道。
  
  「三爺。」小趙轉過身微微鞠躬。
  
  沐秋微微一怔,然後不由自主的站起身。那男子只是那樣淡淡的站著,甚至沒有看她,但是卻讓她從心底覺得應該站起身來。
  
  喬三爺微微頷首,表情淡然,他抬腳走進病房,身後的黑衣人趕忙護在他身後,似乎生怕他有個什麼事。
  
  喬三爺走向床邊,步伐緩慢而穩健。他在離男孩一米遠的地方停了下來,開口道:「病了?」聲音微微有些低沈,但是卻清遠好聽。
  
  「嗯。」喬小少爺似乎極為緊張,輕應一聲,就不再開口。
  
  喬三爺將目光轉向一旁的小趙。小趙立即回道:「前天小少爺不小心淋了雨,發燒送來醫院,本來已經差不多好了,但是昨晚又著了涼,不過現在已經好多了。」
  
  喬三爺淡淡的頷首,示意他聽到了,然後目光一轉,落到沐秋身上。
  
  「哦,這位是陸小姐,住在樓下,是小少爺的……朋友。」小趙連忙解釋。
  
  沐秋聽到他的話,心底淡淡一笑,看來他們早就已經將她查的一清二楚了,不過想想也是,要換作是她,她也會這樣做的。
  
  四目相對,她微微一笑,禮貌道:「時間不早了,我就先告辭了。」小趙剛剛的那一聲「三爺」,她已經知道了眼前的人是誰。夢萍和那些混混在一起的時候聽到過他的名字,喬家三爺,喬雲深。記憶里她雖然知道的不多,但是卻也知道這三個字的分量有多重。
  
  喬三爺並沒有搭話,只是神色淡淡的朝她微微頷首。
  
  沐秋淡淡一笑,瞧了床上的喬念東一眼,見他也正好抬眼瞥向她,想了想,她走到他身邊,俯下身在他耳邊低語幾下,見他露出淺笑,她微笑著伸手揉了揉他的發頂,然後朝喬三爺和小趙微笑著說了聲「再見」便朝門口走去。
  
  喬三爺目光看向小趙,小趙立即會意的點點頭,然後跟上了沐秋。
  
  「陸小姐,我送您。」
  
  
  
  兩天後,沐秋正式出院。
  
  這天,一如既往的好天氣,陽光明媚,微風和暢。
  
  來接她出院的人很多。王雪琴、如萍、尓豪自然不會少。然後便是何書桓,杜飛,甚至還有方瑜。依萍和何書桓正是冷戰期,當然不會一起出現,所以沒有來。
  
  沐秋瞥了何書桓一眼,他站在如萍旁邊,果然看起來比上次見到時要憔悴些。視線微轉,落到尓豪身邊的方瑜身上,果真是個長髮飄飄的美女,渾身散髮著典雅知性的氣息。
  
  幾人簇擁著她出了病房,走向醫院門口。
  
  「好了,我就送你到這裡了。」方瑜走上前,笑著朝沐秋道,「原諒我待會兒還有課,不能和你們一起,不過有空我一定會來看你的。」
  
  「沒關係。」沐秋微微一笑。
  
  「我也抱歉。」杜飛也湊上來,笑著說道,「我和書桓都是偷跑出來的,不能久留,要是被主編大人發現就慘了,所以,很抱歉,我們也要先離開了。」
  
  「你們能來我就很開心了,工作重要,趕快回去吧。」沐秋微笑著說道。
  
  「還是夢萍善解人意。」杜飛立即笑著誇贊。
  
  「好了、好了……」如萍站出來,「既然大家都有事,那就去忙吧,夢萍這邊有我和媽就好了,尓豪你也跟著書桓他們回去報社吧,我們會安全回去的。」
  
  「嗯。」尓豪點點頭,朝司機吩咐一聲,然後和方瑜他們一起離開。
  
  看著幾人遠去,王雪琴道:「我們也走吧,你爸爸還在家裡等著呢。」
  
  「哦。」如萍輕應一聲,依依不捨的收回目光。
  
  沐秋正要上車,卻聽一旁傳來一道呼喚聲:「餵、餵,這邊,這邊……」她下意識瞧去,看到了不遠處的喬念東。
  
  他已經換下了病號服,穿著時下流行的背帶褲,裡面是一件藍灰色襯衫,一派富家小少爺的打扮。瞧見沐秋看過來,他立即朝她揮揮手跑了過來。
  
  「媽,如萍,你們稍微等我一下,我馬上就回來。」沐秋微微一怔,隨即吩咐一聲,也朝著喬念東的方向走去。
  
  「哎……」王雪琴正想要出聲阻止,但卻在看到喬念東的時候住了口,眼裡划過一抹沈痛。
  
  
  喬念東停在沐秋面前,平復一下喘息道:「你知道嗎,你說的方法真的很管用,爸爸他抱我了,他真的抱我了噯……他還留在醫院陪我,你知道我有多開心嗎……」他興高采烈的說著,臉頰因為跑步而帶起淡淡的紅暈,黑亮的大眼睛光芒閃爍,看起來異常可愛。
  
  「真的嗎?那就好。」沐秋含笑瞧著他,見他這樣可愛的模樣,忍不住俯下身在他臉頰上親了一下。
  
  「我昨天就想來找你,但……啊!」喬小少爺被她突如其來的動作嚇了一跳,話音戛然而止,他飛速伸手捂住臉頰,驚異的瞪大眼看著她,原本淡淡的紅暈迅速蔓延滿面。
  
  「呵呵……」沐秋見狀,輕笑出聲。
  
  「你……你怎麼可以……」他捂著臉支吾道。
  
  「因為你太可愛了,讓我情不自禁啊。」沐秋捏捏他的臉頰,笑著調侃道。
  
  「你!」喬小少爺臉色更紅了,他彆扭的偏過頭,「你……你再這樣我就不理你了!」
  
  沐秋俯下身摸摸他的頭:「好了,知道你害羞。」
  
  「我哪有害羞!」喬小少爺惱羞成怒。
  
  「呵呵……」沐秋輕笑一聲,然後在他發飆之前收住,轉移話題道,「你今天也出院?」
  
  「嗯。」喬念東聞言點點頭,他從兜里掏出一張紙條遞給她,支吾一下,然後略帶霸道的說道,「拿好了,這是我家裡的電話,你以後要每天打給我。」
  
  「電話?」沐秋微微一怔,沒有去接。
  
  「叫你打你就打!」喬小少爺不由分說的將紙條塞到她手裡,然後惡狠狠道,「你答應我的事情還沒有完成,雖然爸爸現在對我好了一點,但是萬一又變成了原來的樣子怎麼辦?」嗯,對,就是這個原因,喬小少爺在心底念叨,反正他絕對不承認他像小趙說的那樣,是因為喜歡她。
  
  「好吧。」沐秋微微一笑,接過紙條,心底卻是淡淡一笑,她可不認為喬三爺會允許喬念東和「她」這樣的人來往。那天臨走前,她湊在喬念東耳邊說了她的名字和病房號,讓他有空就來找她玩,但是這兩天他卻並沒有來過,大概可以看得出喬三爺的態度了。
  
  那麼,這有可能,就是她和喬念東最後一次見面了,想著,她的目光不覺放柔了些,忍不住叮囑道:「以後要好好聽爸爸的話,不要再像我遇見你的時候一樣到處亂跑,否則你爸爸就會擔心,然後就會覺得你不是個乖孩子了,所以以後要乖乖的,懂事一點,希望下次看到你,你已經是個小小男子漢了。」
  
  「知道了……怎麼和張媽一樣囉嗦……」喬小少爺撇撇嘴。
  
  「小少爺……」一旁等候的小趙走上前,「三爺來了。」
  
  「啊,」喬念東連忙瞧去,果然車子已經開了過來,他朝沐秋笑笑,「爸爸來了,我也要走了,再見。」
  
  「再見。」沐秋微微一笑。
  
  喬念東轉身朝著車子的方向走去,走出幾步,回頭不放心的叮囑道:「記得一定要打電話哦!」
  
  沐秋朝他微笑著頷首。
  
  車子在前方停下,小趙打開車門,讓喬念東上去。
  
  車子經過沐秋身邊,喬小少爺透過車窗朝她揮揮手,喬三爺微微側過頭,目光淡淡的從她面上划過。
第八章【偽更?抓bug】
清晨。
  輕薄如霧的晨曦照射著陸宅,照射在院子里盛開的純白色茶花上,映得那滾動著的晶瑩露珠像是一顆顆透明的水晶。
  
  沐秋從睡夢中醒來,睜開雙眼,入目是鵝黃色印花的床頂。眼裡浮現起淡淡的迷茫,她閉上眼,再睜開,已經恢復一片清明。
  
  她掀起被子坐起身,走到窗戶邊,一把拉開米黃色的窗簾,晨曦瞬間灑落進來,可以清楚的看到空氣中細小的灰塵精靈。
  
  推開窗,夾雜著淡淡花草香味的清新空氣撲面而來,沐秋抱著手倚靠在窗邊,微微的晨風拂面,混沌的腦海一下子清醒許多。
  
  藍天白雲,暖陽晨曦,還有庭院裡綠樹芳草,又是新的一天。
  
  三天了,她抬手揉揉太陽穴,距離她出院已經有三天了。這三天,她一直待在家裡,一次也沒有出去。倒不是她不想或者怕出門,而是她正在熟悉著陸家。
  
  雖然她有著夢萍的記憶,但是卻彷彿是在看一部電視劇,只是隔著屏幕在瞭解,而沒有真正的觸摸到實物。所以,回到陸家的這三天,她利用閒暇的時間,慢慢地熟悉著陸家的每一個角落。
  
  客廳,餐廳,書房,廚房,她的房間……一一走過看過一遍。每看到一樣東西,她的真實感就加強一分,存在感也就加強一分。
  
  說實話,到現在她心底還是有著絲絲的難以置信,沒有真正的從心底消除那抹恐慌。有些不太相信她是真的重生了,真的變成了陸夢萍,真的回到了七十多年前。
  
  她甚至猜想過這是不是她的一個夢,是她死後產生的幻想。她還是會恐慌,會害怕,害怕這一切不過是一場夢,會不知道在什麼時候就化為泡影,消失無蹤。
  
  所以,她盡快的想要讓自己找到存在感。她看報紙,確定著這個世界的真實性,觸摸陸家,感覺到那些東西是真實存在的,這樣她才不會恐慌,才知道,她是真的回到了過去,這一切,都不是夢。
  
  整整花了三天的時間,她熟悉著家裡的一切,才漸漸確定了真實感,確定了自己的存在感,心底那抹恐慌才隱沒下去。
  
  「夢萍小姐……」女傭阿蘭的聲音伴隨著敲門聲響起。
  
  沐秋回過神,看看一旁的掛鐘,是吃飯的時間了。她邊朝著浴室走去,邊回道:「聽到了,我一會兒就下來。」
  
  
  
  洗漱完,沐秋換下睡衣,從床邊拿起那件石青色圓襟短袖旗袍,滾邊鑲花,素雅別緻。
 
  夢萍的衣服多為洋裝,而且幾乎都是裙子。這件旗袍還是沐秋在整理衣服的時候,在衣櫃最底下找出來的,她很喜歡,這幾日便一直穿著。
  
  換好衣裳,她來到梳妝台邊,從白底印牡丹花的琺瑯彩首飾盒中拿出一枚垂著流蘇的白玉梅花簪,將及肩的長髮盤起。
  
  說起來,夢萍有一個令她很是歡欣的愛好,就是收集玉質首飾,什麼玉簪、玉鐲、耳環……整整收集了兩大盒子。有些是從王雪琴那裡得來的,有些是她自己花錢買的,也有生日時候家人朋友送的,當然有真有假。
  
  沐秋對於玉飾品這一方面瞭解的並不是很多,她按著記憶,將王雪琴送的以及禮物中看起來較為珍貴的挑出來。從王雪琴那裡的來的玉飾品大多是陸振華打江山的時候,從那些富人家裡得來的,想必絕對不會是凡品,還有這些看起來貴重些的生日禮物,她都先好好收著,也許有一天會用得到,畢竟沒有人會嫌錢多。
  
  落地的穿衣鏡里。
  
  絲質的旗袍襯托出女子姣好的身材,細細的流蘇垂在耳際,帶出清淡素雅的意味。女子盈盈淺笑,清眸波光瀲灧,淡淡的晨光中,漾起如玉的淡然與溫婉。
  
  沐秋自己竟不禁看的微微一怔,她不得不承認,夢萍有著一副好外表,幾乎繼承了王雪琴和陸振華容貌上所有的優點。平時她穿著洋裝,畫著彩妝,趾高氣揚的樣子倒是將她醜化了不少,現在這樣素顏旗袍,卻反倒帶了難以言喻的韻味。
  
  對著鏡子撩了撩額前的碎發,沐秋淺笑一下,走向門口。
  
  下了樓,來到飯廳,除了愛睡懶覺的爾傑,其他人都在。
  
  「爸爸,媽,尓豪,如萍。」她微笑著朝幾人問好。
  
  「嗯。」陸振華正看著報紙,朝她微一頷首。
  
  「起來了。」王雪琴端著瓷碗,「今天有你最愛的紫米粥,多喝一點。」她說著,示意一旁的小蘭給沐秋盛飯。
  
  尓豪喝了一大口牛奶,拿起手邊的手帕擦了擦嘴,朝沐秋微微一笑,然後道:「我今天有新聞要去跑,得早早去,我先走了。」他說著起身走向客廳。
  
  「我也有事,我也要早早走。」如萍一口氣喝掉杯子里的牛奶,放下杯子,擦擦嘴,連忙跟了上去。
  
  「哎……你一大清早的有什麼事啊……」王雪琴對著她的背影喊道,如萍已經快步出了飯廳。
  
  「如萍最近怎麼搞得,整天早出晚歸,也不知道在忙些什麼……」王雪琴握著筷子攪著碗里的粥,蹙眉道。
  
  沐秋從小蘭手裡接過瓷碗,淡淡一笑,如萍還能忙什麼,除了何書桓,還有什麼事情能讓呀忙成這個樣子。
  
  不過說起來,何書桓和依萍的「日記事件」也已經過去一個星期了,按照劇情,何書桓應該是在那件事不久後,就來給陸振華說他和依萍分手的事情了,但是現在已經七天了,也沒見他來。難道是她的到來,推遲了他坦白的時間?
  
  沐秋邊吃著飯邊想著,一旁的王雪琴見狀,面上不禁浮現起一抹愁色,夢萍恢復得很好,完全超出了大家的想象,經歷了這件事整個人倒是成熟了不少,但是,想到她以後……她不禁發愁起來,看來她得趁著她還年輕給她找個好人家,嗯,待會兒她去和那些太太們說說,讓她們給留意個好人選。
  
  可憐的沐秋,要是知道王雪琴此時的想法,估計馬上就收拾包袱跑路了。
  
  早餐快要吃完的時候,爾傑才睡眼朦朧的由小蘭帶著來到飯廳。
  
  「爸爸,媽媽,夢萍姐……」他坐到沐秋身邊的位子上。
  
  「小豬終於睡醒了。」沐秋笑著捏捏他肉嘟嘟的臉頰。這三天來,她和爾傑倒是打好了關係。爾傑比她小九歲,已經八歲了。因為陸振華和王雪琴的寵溺和縱容,所以有些小皇帝小霸王主義,但是其實也不過是小孩子性子,見樣學樣罷了,心地還是好的。想到他真正的身世和最後的結局,沐秋不禁輕嘆,又是被大人們的恩怨而連累的一個無辜。
  
  「媽,夢萍姐欺負我,她說我是小豬……」爾傑嘟起嘴朝王雪琴告狀。
  
  「你夢萍姐說的沒錯,你再這樣睡下去就真的成了小豬了。」從前每次夢萍和爾傑發生口角,王雪琴總是會偏著爾傑,但自從沐秋從醫院回來後,她卻是反了過來,偏向沐秋。
  
  「爸爸,媽媽和夢萍姐都一起欺負我……」爾傑不服的看向陸振華。
  
  「你媽和夢萍說的對,你看看現在都幾點了,以後把這睡懶覺的習慣改掉。」陸振華瞧了一眼牆上的掛鐘斥道。
  
  「嗚嗚,你們都欺負我……」爾傑不依了,丟掉手中的筷子,哭泣起來。
  
  沐秋搖搖頭,將椅子拉近他,雙手捧著他軟呼呼的臉頰,笑容溫柔道:「好了,好了,不哭了……我昨天說過的話你這麼快就忘記了?」
  
  「哪有,我記得,男兒有淚不輕彈嘛!」爾傑立即反駁道,面上絲毫沒有哭泣的痕跡。
  
  沐秋捏捏他的鼻子:「那麼你剛剛在幹甚麼,是誰說要做一個小小男子漢,來保護我的?」夢萍的事情大家都沒有將真相告訴爾傑,但是爾傑還是從大家斷斷續續的話語里知道了些什麼,和沐秋搞好關係以後,他就發誓說以後由他來保護他。
  
  「我才沒有哭。」爾傑吐吐舌頭,指指乾乾的臉頰,「騙你們的啦。」
  
  「鬼精!」沐秋刮了一下他的鼻子,彎眉淺笑。
  
  「哇……夢萍姐,你好美……」她這一笑,竟讓爾傑看的一呆,明明是原來的夢萍姐,可是現在的她笑起來卻比從前要好看了不止一點。
  
  「滑頭!」沐秋捏捏他的臉,將筷子放到他手中,「你的意思是我以前不美了?」
  
  「沒有,沒有,夢萍姐一直都很美……」瞧見她威脅的眼神,爾傑識趣的搖頭道,然後拿起筷子,「我餓了,我吃飯……」
  
  沐秋輕笑一下,放開他,端過自己的碗,也繼續吃起來。
  
  看到爾傑,倒是讓她想到了喬念東,不知道他現在怎麼樣,有沒有生她的氣,不過小孩子記得快忘得也快,估計已經將她忘了吧。反正電話她是有打過,不過接電話的不是他,而是小趙,他洋洋灑灑說了一大堆,總結起來無非就是讓她以後不要再打電話來了,不要再和喬念東有什麼聯繫之類的。
  
  於是,她便知趣的不再打去,對於喬小少爺她只好說抱歉了,不是她沒有打,是他沒有接,所以,不關她的事,以後算起賬來,可不要賴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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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鞭與鐧使法相似,主要以擋、摔、點、截、掃、盤、板、戳、攔、撩、撥,以及絞壓等主。它要求你在身法上轉折圓活,剛柔合度;步伐輕捷奮迅,與手法緊密配合……」
 
  清晨,陸家院子里,陸振華為沐秋講解著鞭法。
  
  學鞭,是沐秋在回來的第二天去向陸振華提出的,理由很簡單,自然是希望她能有一定的自我保護能力。而基於這次的事情,陸振華也不好拒絕,只好答應了下來。
  
  於是便有了一大清早的這一幕。
  
  學鞭真的很辛苦,稍有不慎便會打到自己,不但要求手腕要有力,而且連帶著腿、肩、腰也要有一定的力度。
  
  開始時,沐秋經常會打到自己,真的很痛,而且長時間揮動鞭子,非常累,但是她卻不能停下來。在這亂世之中,世事難料,萬一她再次遇到壞人,她不想連反抗的能力都沒有,不說去讓她保護別人,最起碼,她要能夠保護好自己。
  
  答應了教她學鞭,陸振華從書桌內拿出了一條一米四五左右的皮鞭給了她,皮鞭小巧精緻,一看就知道是女孩子家使用的。陸振華沒有告訴她是誰用過的,但是她卻在把手處看到了「心萍」兩個字,心底不免感慨一番。
  
  於是,接下來的半個月,沐秋清晨傍晚都堅持練習鞭法,幾乎是一練習完就倒回床上休息,渾身酸痛,手腕連拿起瓷碗的力氣都沒有了。
  
  王雪琴起初很不贊同,但被沐秋一句「萬一以後再遇到壞人她要怎麼辦?」給頂了回去,無奈不再反對,但是私底下卻對給她物色相親對象這件事情加大了馬力。
  
  尓豪倒是很贊同,有時候還會陪她對練。如萍這些日子一直操心著何書桓的事情,幾乎每天都是早出晚歸,也甚少注意家裡的狀況。這幾天倒是正常了一點,不過沐秋從尓豪那裡知道,是因為何書桓前幾天去了綏遠。
  
  提到綏遠,沐秋這才想起,她差點忘記了,既然何書桓去了綏遠,那麼如萍和杜飛偷偷跑去綏遠尋找何書桓也不就是這幾天的事情了嗎?
  
  按照劇情,兩人一路很是艱辛,但是卻也運氣超好,總算是平安見到了何書桓。不過,想到其中的凶險,沐秋還是有些擔心。
  
  果然,這日晚餐時候,如萍提出說學校要組織去北平進行為期十天的訓練。大家也都沒有懷疑,陸振華囑咐她要注意安全,王雪琴則趕忙讓小蘭去給她收拾行禮。
  
  晚上,沐秋洗了澡,換了睡衣,從抽屜里拿出一樣東西,來到隔壁如萍的房間。
  
  敲門。
  
  「來了,來了……」如萍應聲打開門,瞧見來人,趕忙讓開門,「夢萍,你怎麼來了,這麼晚了,有事嗎?」
  
  沐秋進屋,目光掃過堆滿衣服等等亂七八糟的床,微微一笑道:「知道你明天要離開,所以我準備了一樣東西給你。」
  
  她說著,袖子下的右手伸出來,在如萍面前展開,是一把精緻的小刀。
  
  「刀子?」如萍詫異的拿起來,「乾嘛給我刀子?」
  
  「當然不是讓你用來削蘋果的。」沐秋輕笑道,「外面不安全,你又是個女孩子,出門在外,怎麼能不注意一下安全,萬一遇到壞人,說不定它可以起到一些作用。」
  
  「不用啦,有同學老師在一起,不會有事的。」如萍笑著說,「況且,這個世界上哪有那麼多的壞人,就算有,怎麼可能那麼倒霉就偏偏讓我遇上。」
  
  「是嗎?」沐秋輕笑著攏了攏耳際的碎發,「還是帶上吧,打仗的地方可不安全的很,就當有備無患。」
  
  「那好吧。」如萍想了想,點了點頭。
  
  「好了,交代完了,我就不打擾你了。」沐秋拉開身後的門,走出半個身子,似乎想起什麼似的,轉過頭來,唇邊輓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意,「我可是很期待你回來給我講述這一趟精彩的旅行過程哦。」
  
  ~
  
  ~
  這天早上,一家人吃著早飯。
  
  「夢萍。」早飯快要吃完的時候,王雪琴突然開口道,「這麼些天了,你也沒有出去過,待會兒換件衣服,媽帶你出去轉轉。」
  
  「出去?」沐秋微微一怔,是啊,她回來也有二十多天,快一個月了,還真沒有出去過,也是時候出去轉轉了。不過,想到出去,她心底還真的微微有些發怵,說實話,要她一個人上街,她還真是有些小小的不自在。
  
  如今王雪琴要帶她出去,也正好,如果有人陪著,她也許不會那麼不自在,會覺得踏實一點。
  
  「好吧。」這樣想著,她答應下來。
  
  吃過早飯,沐秋換了一件粉紫色的斜襟短袖旗袍,只在衣襟周圍繡了白紫色的丁香花,素雅卻不失大方。烏黑柔軟的發依舊用綴著流蘇的簪子盤起。
  
  「不錯,不錯……」王雪琴進門來看到她的打扮,滿意的點點頭,上下打量一番,然後從桌上的琺瑯彩首飾盒里拿出一枚青碧色的玉鐲,戴到沐秋的右手腕上,「這樣就完美了。」
  
  「媽……」沐秋抬起手腕,瞧了瞧手鐲,微微蹙眉道,「只是出去一趟而已,用不著戴這麼貴重的東西吧。」
  
  「怎麼用不著?這樣才顯得莊重大氣,才能給……」王雪琴立即反駁,但卻猛然意識到什麼似的停住,拉起沐秋的手道,「好了,好了,戴了就戴了,我們趕快走吧。」
  
  「哦。」雖然心底有種不太好的預感,但是想要出去轉轉的慾望壓過了那預感,沐秋跟在王雪琴身後出了門。
 
  
  熱鬧的大街上,來來往往的人群,長袍西裝、旗袍洋裝,各式著裝並存,帶著濃濃的二十世紀氣息。汽車黃包車,商店飯店照相館,銀行百貨公司……
  
  沐秋透過車窗看著,一時間竟然有些怔忪,然後心底溢出淡淡的激動,這些都是真的啊,完完全全真實的,不是電視劇,也不是電影,她真的見到二十世紀的上海了。
  
  她怔怔的看著這一切,費了好大的力氣才將想要吶喊的衝動壓了下去。
  
  「到了。」車子突然停了下來,王雪琴拉拉她,「我們下車吧。」
  
  下車?沐秋微微一怔,心情因為剛剛的激動還沒有平靜下來,只愣愣的跟著王雪琴下了車。
  
  下了車,眼前是一家裝飾典雅的咖啡廳。
  
  「媽,你約了人?」沐秋微微眯起了眼,她有種不太好的預感。
  
  「呵呵,是這樣……」王雪琴上前親熱的輓住她的胳膊,笑著說道,「媽呢前幾日讓你方姨幫你留意一下好的對象,這不,這才幾天你方姨就找到了一個合適的。我們約好了今天在這裡讓你們見個面,所以……」說到這裡,她微微停了一下,見沐秋沒有什麼反對的神色,又道,
  
  「至於這對方是什麼樣的人,你放心,媽早就給你打聽好了。對方姓蘇,叫蘇致遠,是個醫生,聽說還是出過國留過學的,長的也一表人才,雖然年紀大了點,還有個女兒,但是人倒是不錯的。你也知道,你現在的情況……」
  
  「媽,我明白。」沐秋打斷她的喋喋不休,淡笑道,「不是說已經約好了嗎,我們趕快進去吧,不要讓人家等急了。」
  
  「哦,好。」王雪琴聞言,滿意的笑笑,然後輓著她走進咖啡廳。
  
  進了咖啡廳,黑衣領結的Waiter走了過來,說明瞭位子,Waiter帶著兩人走向裡面。
  
  「一會兒一定要好好表現啊。」王雪琴湊在沐秋耳邊道。
  
  「知道了。」沐秋淡淡道。她也知道王雪琴是為了她好,她不會讓她難做,在外人面前她會安安穩穩的。
 
  「雪琴,這邊……」一個穿著深紅色旗袍的女人朝兩人招手,四十來歲的樣子,相貌不錯,身材微微有些發福。
  
  她身邊坐著一位身穿銀灰色西裝的男子,不過被桌上的花和蠟燭遮擋著,看不真切。
  
  「方姐……」王雪琴連忙笑著迎上去。
  
  「來了,快過來坐……」方姨熱情的招呼著兩人,目光落到沐秋身上,微微一頓,似乎划過一絲滿意。
  
  「致遠,這兩位就是陸家伯母和陸小姐了……」她朝一旁的男子道,見男子站起來,又朝王雪琴和沐秋介紹道,「這就是我說的我那個遠方親戚,你們叫他致遠就行了。」
  
  「陸伯母,陸小姐。」低沈略帶磁性的溫和聲音響起。
  
  沐秋這才抬眼看向對面的人。
  
  銀灰色剪裁合體的西裝,儒雅斯文的面龐,得體的微笑。鼻梁上掛著的金邊眼鏡本應給人書卷的氣息,但戴在他的面上,卻隱隱透露出一種經久沈澱下來的睿智與凌厲。
  
  這樣的男人也需要相親嗎?沐秋不禁微微皺起了眉頭,要是放在二十一世紀,這種男人正是被大家譽為黃金單身漢的料,三十歲,剛剛好的年紀。就算是現在這個時代,估計他周圍也會有很多女子吧,怎麼會跑來跟她相親?
第十章
咖啡廳。
  淺橙色的燈光氤氳著浪漫氣氛,角落里的唱片機不停的轉動著,樂曲悠揚。
  
  「我剛剛看陸小姐皺眉,看來陸小姐對我的第一印象似乎不是很好。」蘇致遠唇角輕揚,笑容優雅而得體。
  
  「不是。」沐秋斂下濃密纖長的卷翹眼睫,頭四十五度下垂,造成一副她在害羞的假象,柔著嗓音盡量學著平時如萍的音調小聲說,「我只是覺得很奇怪,像蘇先生這樣優秀的人竟然會來相親……」
  
  相親才開始一會兒,王雪琴就和方姨就雙雙藉口上洗手間而消失不見了,剩下她和蘇致遠兩個人相對而坐。不過這樣也好,待會兒有些話說起來,她們還是不要在場的好。
  
  「這件事說來話長了。」修長的手指輕輕撫弄著手裡的咖啡杯杯沿,神色微微一恍,帶起淡淡的動人心弦的憂鬱,「陸小姐一定知道我已經結過一次婚了吧……」瞧見沐秋微微點頭,他又道,「陸小姐也肯定會好奇我和我前妻離婚的原因吧?」
  
  沐秋保持四十五度的動作不變,聽著他的話,眼眸微微眯起,他說這些到底是什麼意思。
  
  蘇致遠繼續憂鬱著敘說:「我的前妻,唉,怎麼說呢,她現在其實還和我有著往來,因為,她現在在精神病院裡。」
  
  啊?沐秋微微一怔,忍不住抬頭瞥了他一眼。
  
  「陸小姐一定很驚訝吧,不過你不要誤會,她發瘋絕對與我無關……」蘇致遠連忙解釋,但是解釋出來的話,卻反倒更像是此地無銀三百兩。
  
  沐秋垂著頭輕笑一下,原來,這男人也不是情願來相親的,說這些話,是故意的吧?故意想要嚇跑對方。她突然有些好奇,不知道他用著方法嚇退過幾個女生,有沒有失利過?
  
  不過,這樣也好,既然大家都沒有意,那麼這話就好說了。
  
  「蘇先生。」沐秋端起面前的咖啡,抬頭看向蘇致遠,彎眉淺笑道,「我想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既然蘇先生無意,我也不勉強,這一回,就當交個新朋友了。」白皙的手指摩挲著杯沿,精緻的白瓷杯瓷器特有的剔透光澤。
  
  「哦?」蘇致遠勾起薄唇,曲起食指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眸光微閃,「看來陸小姐原本也是無意此事了。」
  
  沐秋但笑不語,垂頭輕抿了一口咖啡。
  
  「不過……」蘇致遠凝視著她白皙精緻的面龐,唇角輓起頗有興味的弧度,「我現在卻突然覺得來相親也不差。」
  
  沐秋拿著杯子的手微微一頓,想了想,她抬眸淺笑道:「我不知道方姨是怎麼跟蘇先生說我的……」她攏了攏額前的碎發,淡笑著,「不知道她有沒有跟你說過,我不能生育。」
  
  「我聽母親說,蘇先生現在是有一個女兒,想必蘇先生還是希望會有一個兒子來繼承家業的吧。」
  
  這個時代的人,傳宗接代應該還是看得很重的,就算年輕一輩不在乎,但是老人總會在乎吧,他們恐怕是絕對不會同意她這樣的女人進家門的。
  
  所以,言下之意,就是她和他是絕對不可能的。
  
  蘇致遠聞言微微一怔,目光透過鏡片打量著她,似乎在證實她話語的可信度,畢竟她的神色太過淡然。
  
  「蘇先生若是不信,待會兒等方姨回來了,你可以親自問問她。」沐秋好意的補充。
  
  「回來?」蘇致遠摩挲著杯沿,唇角揚起似笑非笑的弧度,「我想在我們沒有離開之前,她們是不會回來了吧?」
  
  沐秋這才發覺,王雪琴和方姨離開似乎已經有一段時間了,這上洗手間的時間確實長了點,看來她們是有意想要讓他們獨處了。
  
  「如果陸小姐不嫌棄,就由我送你回家吧,也算是給兩位長輩一個面子。」蘇致遠放下咖啡杯,姿態優雅的起身。
  
  「好。」沐秋微微一笑。
  
  ~
  
  ~
  
  兩人出了咖啡廳, 沐秋阻止了蘇致遠要叫馬車的意思,這裡離陸家不是很遠,她想要走一走,沿路好好看一看這二十世紀的上海灘。
  
  剛走出幾步,突然,兩道小小的身影朝著兩人,不,確切的說是朝著蘇致遠衝了過來。
  
  「爸爸——」
  「婷婷——」
  
  一個五六歲大小的女孩撲向蘇致遠,她身後跟著一個六七歲的男孩,看動作是要拉住她。
  
  女孩穿著白色的絲質連衣裙,齊耳的短髮,漂亮可愛的大眼睛閃爍著淚花,小嘴委屈的撅起。男孩穿著淡灰色的小西裝,頭上帶著灰色的報童帽。
  
  「爸爸……」女孩撲進蘇致遠的懷裡,大大的眼睛閃著淚花,朝他控訴,「爸爸別不要婷婷了,婷婷不會再淘氣了,爸爸別不要我……嗚嗚……」
  
  「誰說爸爸不要婷婷了,爸爸怎麼會不要你。」蘇致遠抱起她哄道。
  
  「可是,喬哥哥說,爸爸要給婷婷找個後媽,婷婷不要後媽,後媽好可怕,婷婷以後再也不要扮白雪公主了……」蘇娉婷邊哭邊斷斷續續說著,大眼睛順便朝著沐秋的方向瞄了幾下。
  
  「乖,別哭,爸爸不會給婷婷找後媽的,放心。」蘇致遠掏出手帕為女兒擦著臉上的眼淚,然後眼含歉意的看了沐秋一眼。
  
  沐秋會意的笑笑,目光卻放到了一旁仰頭看著兩人的小男孩身上,微笑著出聲:「喬念東,還記得我嗎?」
  
  喬小少爺心神完全集中在小娉婷身上,突然聽到一旁有人叫他,下意識轉過頭,一張笑意盈盈的面容出現在眼前。
  
  「是你?!」喬念東先是一喜,隨即面色一變,怒道,「你騙我,你為什麼沒有打電話來?」他等了好多天,她都沒有打電話來,小趙說她可能早就將他忘記了。
  
  「我打過。」沐秋走上前,淺笑道,「不信的話你可以去問小趙,是他說你不在,而且要好長一段時間才能回來,所以我就沒有再打了。」這句話半真半假,小謊怡情,她可不想破壞喬三爺在他心中的形象,至於小趙,她只能在心裡說聲對不起了。
  
  「可惡的小趙!」喬念東咬牙,然後一臉傲氣的朝沐秋道,「你放心,我回去一定好好收拾他!」
  
  沐秋瞧著他小大人的樣子,忍不住輕笑著伸出手捏了捏他的臉頰,喬念東微微躲閃了一下,見躲不掉,也就任由她去了。
  
  「對了,你怎麼會在這兒?」喬念東這才反應過來,「你該不會就是來和蘇醫生相親的對象吧?」他看看蘇致遠又看看沐秋,嘴巴微張。
  
  「沒錯。」沐秋微笑著點點頭,目光划過蘇致遠,「你們認識?」
  
  「蘇醫生是爸爸的朋友。」喬念東搶著說道,然後眼神怪異的打量她,「你不會真的想要嫁給蘇醫生吧?」
  
  「沒有,我和蘇醫生也是朋友,今天才認識的朋友。」沐秋抬手將耳際的碎發攏向耳後,微斂的睫毛下,神色似黯,清眸中卻划過一抹狡黠,「更何況,人家蘇醫生根本看不上我呢。」
 
  「別擔心。」喬念東見狀連忙握住她的手安慰,面色一正,拍著胸口保證道,「他不要你我要,等我長大了,我就娶你!」
  
  呃,沒想到他會說出這種話,沐秋徹底被嗆了一下。
  
  「嗚嗚……」她還沒來得及搭話,一旁的蘇娉婷不乾了,「喬哥哥,你明明說過長大後要娶我的,你騙人……嗚嗚……」
  
  這下徹底混亂了。
  
  「小東。」蘇致遠面帶笑容,眉頭卻微微皺起,「你們怎麼跑來的?小趙呢?」
  
  「呃……」喬念東頓時語塞,瞥了蘇致遠一眼,下意識往沐秋身後蹭了蹭,小聲說,「是我帶著婷婷偷跑出來的……」說完覺得不對,又趕忙解釋,「可是我也沒辦法,她一直哭著要找你,我哄不下她,就只好帶她來了……」越說越小聲,最後乾脆沒了音。
  
  蘇致遠微微眯著眼將目光從他面上掃過,然後落到沐秋身上,唇角微揚,目光帶了歉意:「很抱歉,陸小姐,我想我也許不能送你了。」
  
  「沒關係。」沐秋理解的笑笑,「我自己可以回去。」
  
  「不行!」喬念東趕忙拉住她,「我好不容易才遇見你,你不能走!」
  
  「喬念東。」蘇致遠推了推眼鏡,聲音淡淡卻含著不容忽視的威壓。喬念東立即條件反射般收回了手。
  
  「我們先走了,再見。」蘇致遠朝沐秋微微一笑,然後帶著喬念東離開。
  
  「再見。」
  
  看著三人走遠,沐秋微微皺起眉,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她怎麼覺得蘇致遠離去前的目光似乎別有深意。
第十一章
蘇致遠他們離去,沐秋按著夢萍的記憶,沿著馬路慢慢走回家,順便欣賞著上海灘的風景。
  
  回到家,一進門,就看到王雪琴環抱著雙手等在客廳。
  
  「怎麼樣?你們有沒有一起逛街?看不看得出他對你怎麼樣?是不是蘇醫生送你回來的?他有沒有說要再約你出去?」王雪琴迎上她,劈里啪啦問了一堆。
  
  「沒有,都沒有。」沐秋有些無奈道,「原本他是要送我回去的,但是中途卻遇上了來找他的女兒,所以,就只有我一個回來了。」
 
  「女兒?」
  
  「對啊,你不是說他有個女兒嗎。」
  
  「那正好啊,你正好可以先和那孩子培養培養感情,怎麼能這樣就讓他們走了呢?」王雪琴眯起狹長的丹鳳眼,眼中滿是恨鐵不成鋼的意味,「你要我怎麼說你呢,啊?你說你怎麼就那麼笨呢!」
  
  她氣得在原地轉了個圈,手裡的帕子攪緊,伸出食指狠狠戳了戳她的額頭:「你說,你說你要我怎麼說你,啊?人家方姨給你安排一次相親容易嗎,你以為像蘇醫生那樣的男人滿街都是嗎?」
  
  「我怎麼給你交代的?我還以為你真的懂事了,聰明瞭,結果還是這麼笨!一點本事都沒有,你說說,你讓我拿你怎麼辦?」
  
  「媽……」沐秋微微錯開頭,王雪琴修剪尖長的指甲戳的她額頭微痛,「你根本沒有告訴人家我的真實情況對不對?你有沒有想過,就算我真的嫁給了他,遲早有一天人家還是會知道的啊,那個時候,你要我怎麼辦?」
  
  「什麼怎麼辦?」王雪琴瞪起眼,伸手揪起她的耳朵,「出了這樣的事情,你以為你還是十六七歲的黃花大閨女?我要是不說假話,你以為還有誰會要你,啊?你現在倒好,反倒責怪起我來了,你是真想氣死我啊!」
  
  「媽!」沐秋心底升起淡淡的怒火,眉頭擰起,她知道王雪琴為人尖酸刻薄,但是親耳聽到,即使她不是真的夢萍,也還是有些受不了,就算是在前世,也沒有人這樣罵過她。更何況,她再怎麼說也是她的母親,怎麼能夠這樣說自己的女兒!
  
  耳朵傳來陣痛,她一把推開王雪琴,面上染了薄怒:「媽,我知道你是為我好,可是這樣欺騙人的事情我絕對做不出來,你以後不要再安排這樣的相親了,我的事情,我會自己解決的。」
  
  「你自己解決?」王雪琴怒火中燒,幾步走到她面前,一步步逼近,伸出食指戳著她的肩膀,「你長大了,翅膀硬了,我管不了了,有本事你就自己去找個男朋友回來啊,我倒要看看,有哪個男人會知道真相以後還願意和你在一起,願意和你結婚!」
  
  「媽!」沐秋停下步步後退的腳步,深呼吸一下,面色平靜道,「我不想和你吵,爸爸還在上面,不要影響他休息。至於相親的事,我再說一遍,你真的不用準備了,我現在還小,結婚的事情先不考慮。如果你真的閒的沒事,還不如去關心關心如萍,長幼有序,姐姐沒有嫁,我這個做妹妹的先嫁也會讓人說不過去。」
  
  說完,繞開王雪琴朝著樓上走去,走出幾步就聽到她氣極怒罵,還有摔東西的聲音。
  
  回到房間,沐秋直接將自己拋在了柔軟的床上。
  
  臉貼著舒適的布料,眉頭緊緊地蹙起。這快一個月的平淡生活讓她都快要漸漸習慣了陸家的生活,習慣了陸夢萍的身份,甚至差一點就要將王雪琴當成親媽了,但是剛剛的事情卻是提醒了她,她都快要忘了,陸家的暴風雨就快要來了。
  
  王雪琴因為顧及著三個兒女,所以才沒有早早跟著魏光雄離開,但是這並不代表著她不會離開,按照她的計劃,她一定是想等尓豪如萍夢萍都成了家,或者訂了婚,然後她就帶著爾傑去魏光雄那邊,但是她卻料不到魏光雄早就已經背叛了她。
  
  魏光雄……
  
  沐秋微微眯起眼,她記得,他最後好像是因為走私軍火而在成都被抓住的,不過現在他在上海好像混的還不錯,應該還是在幫派里幹事。
  
  現在的她根本就沒有辦法與他對抗,扳倒魏光雄的事情,她現在是做不來,但是,她也不能什麼都不做。
  
  對了,賬本!家裡的賬本!
  她眼前一亮。
  
  她可以先給陸振華稍稍給一點提醒,讓他親自去查賬,然後親自去問王雪琴,說不定會揪出魏光雄來,就算揪不出王雪琴,但也能讓陸振華將錢管理起來,這樣也不至於被王雪琴拿去給了魏光雄。
  
  但是要怎麼和陸振華說呢?沐秋蹙著眉頭若有所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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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吃過早飯,陸振華回到書房,王雪琴照例出去打牌,不過沐秋心裡清楚,此打牌可是非彼打牌,她是去見魏光雄吧。
  
  確定王雪琴已經走遠,沐秋泡了茶來到書房。
  
  「爸爸。」沐秋敲了敲門。
  
  「進來。」陸振華抬頭瞥了她一眼道。
  
  沐秋端著茶盤走了進來,走到書桌旁,端起茶碗放到陸振華面前,淺笑道:「我沏了杯茶給您,您嘗嘗,可是您愛喝的西湖龍井。」
  
  陸振華正看著手裡的書,聞言抬眼看了看她,微微笑了下:「先放著吧,我一會兒就喝。」
  
  「好。」沐秋微微一笑,拿起茶盤卻沒有離去。
  
  「哦,你有什麼事嗎?」見她沒有離去,陸振華抬頭道。
  
  「爸爸,是這樣……」沐秋咬著唇似乎在猶豫,然後一副豁出去的神情道,「我想學學管賬。」
  
  「學管賬?為什麼?」陸振華放下書,坐起身子看向她。
  
  「您也知道,我現在的狀況是沒有辦法再去上學了,但是我不能這樣一直待在家裡,什麼都不去做。所以……」沐秋斂下眼睫,微微垂著頭,「所以,我想在家裡學點什麼有用的東西,但是想來想去,就只有學一學管賬。」
  
  「這樣啊……」陸振華恍然道,然後思索著,手指緩緩叩擊幾下桌子,道,「也好,你既然想學,那我就來教教你,其實這也沒什麼好學的,你平時也算聰慧,想必很快就能上手。」
  
  「謝謝爸爸。」沐秋抬起頭,笑容燦爛。
  
  「行了。」陸振華輕笑一下,端起桌上的青瓷茶杯,語氣和藹的許多,「以後有什麼事情,大可以來跟我說,也不要裝模作樣的,還知道討好我了。」
  
  「爸爸……」小手段被發現,沐秋拖長音不依的喚了一聲,嘴邊的笑容卻漸漸擴大。
  
  「呵呵……」陸振華朗聲輕笑。
  
  出了書房,沐秋眼裡划過勝利的光芒。她就知道這樣做沒錯,自從心萍死後,陸振華恐怕已經有很多年沒有這樣和兒女們貼近了吧,如萍夢萍甚至尓豪都是畏懼他的。依萍雖然不是很畏懼他,脾氣也和他最像,但是卻也常常是見面就吵。
  
  這樣小女兒的撒嬌估計離他已經很遠了吧,大家都只是懼怕他,卻沒有想過,其實他也是個人,而且是個老人,還是個老父親,所以,他也需要兒女們的關愛。
  
  沐秋輕嘆氣一口氣,這樣的陸振華其實是很讓她同情的,對於他,她現在是真的有些慢慢的當成她的親生父親來看了。所以,她緊握住手,她一定要竭力阻止幾個月後他的意外死亡。
第十二章
中午。
  飯廳。
 
  飯快要吃完的時候,陸振華朝王雪琴吩咐道:「雪琴,待會兒將家裡的賬簿拿到我的書房來,我要看看。」
  
  王雪琴聞言,拿著筷子的手驀地一震,面色一僵,但很快恢復如常,輕笑道:「老爺您怎麼突然想起要看賬簿了?」
  
  「哦,是夢萍,她想要學學管賬。」陸振華拿出火柴點了煙鬥,輕吸了一口,道,「你一會兒拿上來,我先看看,整理整理再來教她。」
  
  「噢,我一會兒給您送上去。」王雪琴神色微僵,眼神忽明忽暗,瞥了沐秋一眼,垂下頭去,不知道在想著什麼。
  
  沐秋微微斂下眼睫,余光注意著王雪琴的神色,見她最終鎮定下來,不禁微微蹙起眉,看她似乎很有把握的樣子,難道……她眯起眼猜測……她請人做了假賬?
  
  那麼這樣的話,不知道陸振華看不看得出來,不過,應該可以吧……沐秋瞥了陸振華一眼,心裡卻有些沒底。
  
  飯桌上的氣氛因為大家的沈默而突然變得有些詭異。
  
  就在這時,客廳里的電話響了起來。
  
  「餵,您好,這裡是陸宅,請問您找哪位?」小蘭連忙接起電話,然後捂著話筒朝飯廳喊道,「夢萍小姐,你的電話。」
  
  她的電話?!
  
  沐秋微微一愣,有誰會給她打電話?見陸振華和王雪琴都將目光看向她,她拿起手邊的手帕擦了擦嘴,然後站起身,一邊在心底猜測著一邊走向客廳。
  
  「餵,你好,我是陸夢萍。」沐秋從小蘭手裡接過話筒。
  
  「你好,我是蘇致遠。」電話那頭傳來男子低啞磁性的聲音。
  
  「蘇先生?」沐秋敢肯定,她此時的語氣一定充滿的訝異和不解。但這訝異只是一瞬,她很快便鎮定了下來,「不好意思,我剛剛只是有些過於驚訝。」
  
  「沒關係,我就猜陸小姐會是這種語氣。」蘇致遠的聲音帶著淡淡的笑意,「原本昨天就應該打電話來的,不過有些事情耽擱了,希望陸小姐不會介意。」
 
  「哪裡。」沐秋不知道他為什麼要打電話來,所以盡量少說話。
  
  「是這樣。不知道陸小姐能不能賞臉出來一趟。」蘇致遠不緊不慢的說道,「昨日的見面,小東和婷婷都很想念你,而且家裡的園子里正好梨花盛開,所以想請陸小姐來賞花,希望陸小姐不要拒絕。」
  
  賞花?沐秋略微一怔,正要開口拒絕,旁邊突然伸過來一直手,將話筒一把從她手裡搶走,她轉過頭,不知道何時來到她身邊的王雪琴捂著話筒瞪著她,無聲道:「讓開,我來說!」
  
  「媽……」沐秋皺眉,伸手就去搶,卻被王雪琴推到一邊。
  
  「餵,蘇先生嗎?對,是我……」王雪琴對著電話笑道,「你放心,她一定會去的……我?我就不去了,你們年輕人好好玩……一點半是吧,不早不早……好,好,她會在家裡等著……嗯,好,再見……」
  
  「啪——」王雪琴掛了電話,滿面笑容,「不錯,不錯,雖然晚了一天,但總算打來電話了。」她打量著沐秋,「看來這個蘇致遠對你印象不錯,否則也不會打電話來約你去賞花了。」
  
  「媽……」沐秋眉心微擰,她現在才十八歲噯,難道她就這麼迫不及待的想要將她嫁出去?
  
  「媽什麼媽,快上樓,好好打扮打扮……」她瞧了一眼牆上的掛鐘,「呀,都已經快一點了,走,別吃飯了,上樓回你房間,我去給你找衣服……」說著,拉起沐秋朝著樓上走去。
  
  「媽——」沐秋掙開她的手,蹙著眉頭道,「我知道你為我好,但是那個蘇醫生真的不是你說的那種人,雖然我不知道他到底在打什麼主意,但是他絕對不會是真心想要跟我相親的!」
  
  「什麼叫不是真心的,不是真心他昨天會去?不是真心他剛剛會打電話來?」王雪琴板起臉,提高了聲音,「不管他是真心假心,反正啊,這約會是已經答應下來了,你不去也得去!」
  
  「真不知道你最近是怎麼了,啊?腦子被漿糊染了嗎?這麼好的機會,其他人想要都要不來,你怎麼就不知道珍惜呢?」王雪琴伸手戳了戳她的額頭,然後平息一下,放柔聲音道,「你要知道,媽可是為你好,媽是絕對不會害你的,你還小,有些事情你不懂,等你以後明白了,你一定會感激媽媽今天的做法的。聽話,去一趟,好不好?」
  
  沐秋輕舒一口氣,苦笑一下,看來王雪琴已經將她的脾氣摸准了,知道她吃軟不吃硬,算了,不過就一次賞花而已,去就去吧,而且,說實話,她心底也有一點好奇,奇怪蘇致遠到底是為什麼要約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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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點半,很準時的,一輛黑色汽車停在了陸宅門口。沐秋在王雪琴的千叮嚀萬囑咐下坐上了車。
  
  十幾分鐘後,車子駛進了兩道花紋繁復的鐵欄大門內,沐秋抬眼瞥了一眼鐵門邊的門牌,上面分明刻著兩個大字:「喬府」。
  
  「等等,我們不是應該去蘇先生家嗎?」她傾身向前,問司機道。
  
  「蘇醫生一直就住在喬府里。」司機回道。
  
  「哦。」沐秋輕應一聲,不再出聲。
  
  車子沿著兩邊修剪整齊的松柏駛進了府內,遠遠地,看見一幢雕飾精美的西式別墅,帶著濃濃的復古風格,接著入目是白色大理石雕刻而成的小天使噴泉,潺潺的水柱在春日的陽光下折射出七彩的光芒。
  
  「陸小姐!」沐秋剛一下車,一個身著白襯衫黑馬甲,看起來五十歲左右的男子走了過來。
  
  「陸小姐好,我是府里的管家,陸小姐可以稱呼我齊伯。」管家姿態優雅的微微施禮,面上笑眯眯的看著沐秋,目光不著痕跡的將她從頭到腳打量一番,眼底浮現起滿意的神色。
  
  沐秋微笑著回禮:「齊伯。」
  
  「蘇爺他們在後面的柳梨院,請跟我這邊來。」齊管家伸手示意。
  
  沐秋微笑一下,跟了上去。
  
  繞過噴泉,穿過迴廊,終於在一道垂花拱門上看到了柳梨院三個大字。
  
  一進院子,一片白色闖入視線,雪白雪白的梨花掛滿枝頭,密密匝匝,層層疊疊,如同雲錦一般漫天鋪去,在和暖的春光下,如雪如玉,晶瑩璀璨,空氣中氤氳著淡淡的梨花的香甜氣息,令人陶醉。
  
  穿過花樹間的小路,拐過一個彎,蘇致遠一行人的身影出現在她眼前。
  
  花樹間略微寬敞的空地上,擺著完全西式的白色桌椅,桌子上放著水果點心。蘇致遠背對著沐秋而坐,他兩側各坐著喬念東和蘇娉婷,而喬三爺卻正好正對著她。
  
  他今日穿著白色的綢衣,頭微微垂著,白皙修長的手指端著白瓷的茶杯,裊裊騰升而起的霧氣模糊了他的面容,然而,就只是如此,他身後如雪般的綿延的梨花卻一瞬間彷彿成了襯托。
  
  「陸小姐來了。」見沐秋停下腳步,齊管家開口,聲音不大不小,卻正好讓兩邊的人都聽見。
  
  這邊的幾人聞言,頓時或抬頭或轉身看向沐秋。
  
  漫天的雪白梨花下,女子一襲象牙白底的半袖旗袍,斜斜的衣襟上繡著素色碎花,清麗雅致的面容帶著輕輕淺淺的笑容,耳際的流蘇在微風中輕輕顫動,配著微微上揚的丹鳳眼,流瀉出絲絲古韻的嫵媚氣息。
  
  一時間,幾人看的微微怔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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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陸小姐這邊坐。」齊管家帶著沐秋來到幾人面前,揮手示意一旁的傭人拉開椅子。
  
  「謝謝。」沐秋微笑著坐下。坐下後才發現她的位置有些奇怪。她坐在喬念東的旁邊,左手邊是喬三爺,而蘇致遠卻在喬念東的那邊,但是因為是圓桌,而他又正好和她相對著。
  
  「陸小姐可算是來了,小東剛剛還正惦記著你呢。」蘇致遠穿著白襯衫銀灰色馬甲,顯得優雅斯文,薄唇勾著得體的笑容。
  
  沐秋輕笑一下,目光看向喬念東。也許是因為喬三爺在場的緣故,他比較拘謹,不過沐秋看得出來,比起上次在醫院他看到喬三爺時候的表現,這次要好很多,最起碼他唇邊掛著笑。
  
  「本來我是要去找你的,可是二叔不許,所以只好將你叫到家裡來了。」喬念東湊近她,略帶得意的一笑,「賞花這個想法可是我想出來的哦!」
  
  「二叔?」沐秋微微疑惑。
  
  「哦,二叔就是蘇醫生,在外人面前我都會叫他蘇醫生。」喬念東拿了一塊蛋糕放到沐秋面前,「這個給你,這是我最喜歡吃的巧克力蛋糕。」
  
  沐秋笑著接過來:「這麼說來,我得感謝你已經將我當成內人了。」
  
  「不用謝。」喬念東揚揚下巴,一臉傲氣道,「你已經是我的人了,我以後會罩著你的!要是有人欺負你,你可以告訴我,我會叫小趙幫你的。」
  
  「那麼,謝謝了。」沐秋笑著伸出手摸摸他的頭,「既然這樣,你以後就叫我夢萍姐好了,我有個弟弟和你差不多大,他就是這樣叫我的,以後有機會介紹你們認識。」
  
  「好吧,夢……」喬念東想了想正要叫出聲,卻被一旁蘇致遠的咳嗽聲打斷,他小心的瞄了蘇致遠一眼,然後想起什麼似的連忙改口,「夢萍阿姨。」
  
  夢萍阿姨?!
  
  沐秋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了一下,她有那麼老嗎?心理二十歲,生理十八歲,再怎麼也不應該讓一個六歲的小孩叫她阿姨吧?
  
  她望向喬念東,她需要一個合理的解釋。
  
  「不關我的事,是二叔讓我這麼叫的。」喬念東連忙撇清自己,埋下頭去吃起蛋糕來。
  
  「笨啊,那是因為叫了阿姨她才會成為媽媽啊!」可愛的小婷婷撅著嘴說道,然後看向蘇致遠,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眨啊眨,「爸爸我說的對嗎?」
  
  「對極了,小婷婷真聰明!」蘇致遠伸出手捏捏她的臉頰,唇角微揚,似笑非笑的瞥了沐秋一眼,然後將目光轉向喬三爺,「瞧瞧,你兒子還沒我家婷婷聰明。」
  
  喬三爺從頭到尾都靜靜的看著,聞言抬眼淡淡道:「婷婷說要嫁給他。」言下之意就是,你女兒再怎麼聰明以後也是我兒子的人。說著,目光似不經意般划過蘇娉婷,「對吧,婷婷?」
  
  「對!婷婷長大以後一定要嫁給喬哥哥!」蘇娉婷仰起頭極為賣力的拆著老爸的台。
  
  「是嗎?」蘇致遠姿態優雅的端起面前的咖啡杯,毫不客氣的打擊女兒,「你要嫁,人家還不樂意娶呢。我可是親耳聽到小東說,他長大要娶陸小姐的,是吧,小東?」
  
  喬念東埋著頭小小的瑟縮了一下,經驗告訴他,這個時候最好還是不要開口。
  
  蘇致遠見狀微一挑眉,目光轉落到沐秋身上:「陸小姐也可以作證。」
  
  喬三爺隨著他將目光移到了沐秋身上。對上他清淡如水的目光,沐秋禮貌的淺笑了一下。這麼近距離的看著喬三爺,她不禁微微一怔,無論是在醫院還是剛剛,她其實都沒有怎麼細細打量過他的容貌,他身上的氣質太強,以至於讓每一個見到他的人,都會不自覺的忽略了他的容貌。
  
  這麼仔細一瞧卻讓她怔住,他的五官很精緻,俊秀雅致,一雙眼睛極具東方古典韻味,淺茶色的雙眸波瀾不驚,唇自然的微微抿著,表情淡定而從容,甚至透露著淡淡的冷清和漠然。
  
  喬三爺似乎也在細細打量著她,目光如水般從她面上划過,白皙而修長的手指摩挲著杯沿,眸中神色莫測。
  
  「念東不會娶她。」他收回目光,聲音淡然無波。
  
  「是啊,小孩子開玩笑罷了,蘇先生莫要當真。」沐秋微微一笑。
  
  蘇致遠聳聳肩端起咖啡輕抿起來,目光透過鏡片在沐秋和喬三爺之間逡巡,眼底划過異樣的光芒。
  
  「好了,既然是來賞花的,那麼我們不要在這裡坐著了,去林子里走走吧。」他放下咖啡杯站起身,將身邊的蘇娉婷從椅子上抱下來放到地上,「小東,走,帶著你的‘陸阿姨’去林子里轉轉。」他說著,故意將「陸阿姨」三個字咬的重些。
  
  「好啊。」喬念東放下手中的叉子,從凳子上站起來,拉起沐秋的手,一臉興致勃勃,「我們走吧,我家很漂亮呢,我帶你好好看一看,你一定會喜歡的!」
  
  「好。」沐秋微笑著站起身。
  
  走出幾步,見唯獨喬三爺一人還坐在原地,她想了想,轉身朝他淺笑道:「喬三爺不一起麼?」
  
  喬三爺抬眼看向她,淡淡道:「不了。」
  
  「哦。」沐秋微微有些尷尬,看來她似乎管的多了些。
  
  「陸小姐,是這樣……」一旁的齊管家見狀連忙走上前解釋,面上仍舊是那副笑眯眯的表情,「三爺身子一直不好,所以才……」他邊說著,余光不著痕跡的打量著沐秋的神色。
  
  沐秋這才想到,怪不得蘇致遠會是一直住在喬家,而且,想起第一次在醫院見到喬三爺的時候,她就覺得他臉色不似常人的蒼白,原來他竟然是真的有病,也不知道是什麼病,嚴不嚴重。
  
  想著,她面上帶了關切和歉意:「對不起,我不知道。」
  
  「沒事,沒事,這不是知道了嗎。」齊管家還是笑眯眯的樣子,但若是熟悉他的人就會發現,他此時的笑,竟連眼睛都是彎起的。
  
  沐秋瞧著喬三爺,見他神色如常,這才牽著喬念東走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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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來的一個星期,沐秋過得極為充實,甚至繁忙。
  
  早晚要練習鞭子,這是必定的。早飯後,開始和陸振華學習管賬,前世的她根本就沒有接觸過這個,但所辛她對著方面還算開竅,學起來也不是很艱難。
  
  然而她真正的目的卻是沒有達到,王雪琴給出的賬本很完美,就連陸振華也沒有查出什麼紕漏來,看來她還得想想別的方法。
  
  接著便是午後的時間了。這一個星期來,幾乎每日下午她都會去喬家。喬念東用了各種各樣的藉口讓司機去陸家接她,王雪琴自然是巴不得如此,每次都是將她拉進房裡好好打扮一番,並且親自送她坐上車才作罷。
  
  但是若讓她知道,她其實只是去陪著兩個孩子玩耍,根本很少見到蘇致遠,不知道她會做何感想。
  
  不過這幾日的相處倒是讓她和兩個孩子關係更加親密了,尤其是蘇娉婷,已經從開始的敵意變成現在的友誼了。
  
  這日。
  和往常一樣,她帶著喬念東和蘇娉婷在花園裡玩耍。說是玩耍,其實更多的是她給他們講故事,好在她前世她因為生病無聊而經常會看電視,挑一些動畫片或者動漫講給小孩子正好適合。
  
  雪白的搖椅上,沐秋抱著蘇娉婷而坐,喬念東坐在她旁邊,兩個小人兒一臉認真的聽著。而他們身後,齊管家任職任則的一下一下的推著搖椅,面上還是那副笑眯眯的神色,當然,他絕對不是為了想要聽陸小姐的故事才來的。
  
  這日講完芭比的故事,蘇娉婷突然問沐秋會不會彈鋼琴,沐秋下意識點了點頭,鋼琴她前世就會,彈得也還好,記憶中陸夢萍也是會的,不僅鋼琴,手風琴她也會。
  
  於是,蘇娉婷便一臉興致勃勃的拉著她,要她教她鋼琴。然後盡職盡責的齊管家立即笑眯眯的上前,表示鋼琴馬上就來。
  
  果然,五分鐘後,幾個傭人抬著一架黑色的鋼琴放到了草坪當中。
  
  沐秋撫摸著鋼琴,揭開琴蓋,熟悉的黑白琴鍵出現在眼前,白皙纖長的手指從琴鍵上划過,心底溢起淡淡的激動。
  
  「快彈,快彈,我要聽,我要聽……」蘇娉婷趴在邊上叫道。
  
  「好,我這就彈給你聽。」沐秋捏捏她的鼻子,淺笑著將雙手放到了琴鍵上,目光掠過蘇娉婷和喬念東,再回到琴鍵上,清冽的音樂聲已經流瀉出來。
  
  然後伴隨著琴音,清婉動聽的女聲響起:
  
  雪霽天晴朗 臘梅處處香
  騎驢壩橋過 鈴兒響叮噹
  響叮噹 響叮噹 響叮噹 響叮噹
  好花採得瓶供養 伴我書聲琴韻
  共度好時光
  
  她邊彈邊唱著,唇角微揚,帶起溫婉的笑容,目光含著鼓勵看向蘇娉婷和喬念東,漸漸地,兩個孩子也跟著唱起來。
  
  春日柔暖的陽光灑落下來,籠罩著幾人。
  
  溫婉清雅的女子,唇帶淺笑,眸光似水。
  清秀可愛的男孩,眉眼彎彎,笑容燦爛。
  天真漂亮的小女孩,嘴角梨渦顯現,小腦袋輕輕搖晃。
  還有立在一旁的笑眯了眼的管家,陽光下,眼底似乎有水光折射。
  
  藍天,青草,暖陽,伴隨著清脆歡快的歌聲,一切美好仿若畫卷。
  
  遠處別墅的陽台上,一坐一立兩個男子,靜靜地看著這一幕,直到很多年以後都不會忘懷。
第十四章
陸家。
  客廳。
  
  【什麼?!書桓和如萍你們兩個從綏遠回來?真的嗎?】陸振坐在客廳的紫檀木軟椅上,點著煙鬥的手停在半空,神色驚異。
  
  沐秋坐在陸振華身旁,手裡的賬簿放了下來,目光落到了場中的兩人身上。圍在圓桌上正削著蘋果的王雪琴尓豪爾傑也一臉驚詫的停下了手中的動作,看向兩人。
  
  就在兩分鐘之前,滿身風塵的何書桓和如萍出現在大家面前,然後手牽著手告訴大家,他們是一起從綏遠回來的。
  
  何書桓和如萍對視一眼,然後面向大家說道:【我跟如萍不能欺騙你們,一定要告訴你們實話。】
  
  【可是我聽不懂……】陸振華收回目光,微微蹙起眉頭,【書桓去綏遠當戰地記者,這個我明白。可是如萍不是去了北平嗎?】他看向如萍。
  
  如萍神色略帶忐忑的看了何書桓一眼,然後咬著唇,雙手揪著衣擺道:【爸,我撒了謊,我不是跟學校團體去北平,我是和杜飛一起……】她眼含無限深情和嬌羞的看向身邊的何書桓,【到綏遠找書桓了。】
  
  【你去找書桓?!】陸振華略帶震驚的坐直了身子,眼神犀利的看向如萍,【你為什麼去找書桓?】
  
  「我……」如萍似乎被駭到,身子顫抖著後退一步,睜著水汪汪的大眼睛看向何書桓。
  
  何書桓見狀連忙伸手安撫地拉住她的手臂,挺身站出來,目光在眾人身上划過:【陸伯伯、陸伯母,我想請求你們兩位,允許我跟如萍交往……】他回頭看了如萍一眼,拉起她的手,【我們兩個情投意合,願意永遠在一起。】
  
  他話音剛落,空氣頓時凝滯起來。
  
  陸振華和王雪琴接連著站起身來,都是一副震驚的表情,尓豪也放下來手中的蘋果,滿眼難以置信的看向兩個人。
  
  【什麼?你說什麼?!】王雪琴瞪大眼看著如萍,【如萍你……你和書桓?】
  
  【你們有沒有搞錯啊……】尓豪幾步走上前,走到何書桓面前,看了一眼如萍,最終將目光落到何書桓面上,厲色道,【何書桓,你給我聽清楚,如果你想玩愛情遊戲的話,你去找別人,不要找我妹妹!】
  
  【尓豪!】如萍聞言立即上前擋在何書桓面前,眼含責備的看著尓豪,【請你不要用這種口氣跟書桓說話好嗎?】
  
  尓豪頓時噎住,臉色難看彷彿被人打了一拳,瞧著如萍,一時間竟不知道說什麼好。目光在兩人身上掠過,他深呼吸一下,說道:【你們都理智一點好不好?你們不覺得……不覺得這樣太快了嗎?】
  
  【你們要在一起有沒有考慮清楚?】他看著如萍,神色變得嚴厲,【如萍,杜飛怎麼會帶你去綏遠的?你們全體都瘋了嗎?】
  
  如萍微微垂著頭,表情說不出的委屈柔弱,何書桓立即眼含憐惜的伸手扶住她的肩膀,但他還算理智,沒有開口反駁,任憑尓豪發洩。
  
  【這可是天底下最大的新聞了。】王雪琴突然開口,面上是止不住的喜色,【書桓和如萍,如萍和書桓?看來真是運氣來了!】
  
  她輕笑著一拍手,姿態款款的走向如萍,描繪精緻的眉眼上滿是笑意:【俗話說的好,運氣是一條狗,追不上也趕不走,是你的永遠都是你的。】然後轉身看向尓豪,眼帶責備道,【尓豪你嚷嚷什麼,你們年輕人不是總說閃電式戀愛嗎,再說了,他們兩個早就是一對的,要不是有人橫刀奪愛,說不定早就已經結婚了。】
  
  她說著,笑著拍拍如萍的小臂,語氣柔和:【丫頭,你有你的一套,去綏遠,媽不怪你。】
  
  「媽……」如萍立即感激的看著王雪琴,接著目光落到了陸振華身上,微微瑟縮了一下,靠向何書桓。
  
  沐秋一直坐在原地,看戲一般靜靜的看著,但是看到陸振華一副氣極但是卻又無可奈何的神色時,終是忍不住站起身走到他身邊,輓著他的胳膊柔聲安慰道:「爸爸,別生氣,事情既然已經發生了,現在阻止也是起不了多大作用,如萍已經不是小孩子了,她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是啊,老爺子,你就別擔心了。」王雪琴走過來,【如萍和書桓是天造地設的一對,是金童玉女,是郎才女貌,可惜總是兜著圈子轉,這次啊總算是轉對路了。】
  
  【老爺子,書桓啊,注定是你的女婿了,不管是如萍也好,依萍也好,這個叫……】她輕笑一下,「叫肥水不落外人田。你就接受他吧,給他們點祝福,啊?」
  
  陸振華噙著煙鬥似在沈思,沒有反對也沒有贊成,兩個都是他的女兒,手心手背都是肉,而且,事情到底是怎麼回事,他看的是最清楚的。不過……
  
  目光落到如萍身上,觸到她滿是希翼的大眼睛,這反對的話,他還真是說不出來。
  
  【如萍姐,你怎麼穿得這麼奇怪啊。】這時,爾傑突然小跑到如萍身邊,拉起她的手,一臉好奇,然後又笑著看向何書桓,【書桓大哥來了,依萍姐呢,她怎麼沒有和你一起來?】
  
  爾傑話音剛落,何書桓的面色微變,如萍垂下頭去咬著唇,王雪琴也是面色難看,走到爾傑身邊,瞪他一眼,道:【小孩子不懂事不要亂說話,我告訴你,從今往後啊,書桓大哥就是你如萍姐的人了。】
  
  如萍聞言一臉嬌羞,眉眼間洋溢起化不開的欣喜之色,抬眼看向何書桓,眼底滿是濃濃的情意,嬌美的面容上帶起點點嫣紅,看得何書桓微微一怔。
  
  王雪琴見狀更是喜上心來,面上止不住的笑意:「你們能夠在一起真是一件大喜事,我想要快就快到底,以免夜長夢多,這樣吧,我給你們挑個日子訂婚算了。」
  
  「媽……」如萍嬌軟的輕喚一聲,大眼睛里帶著無限嬌羞無限柔情的看向何書桓。何書桓忍不住伸手攬過她的肩膀,唇邊帶起笑容,「一切聽陸伯母安排吧。」
  
  「好說,我這就去給你們看日子!」王雪琴連忙笑著走向一旁的桌子,去翻黃曆。
  
  「媽,你急什麼。」尓豪皺著眉開口,「這是如萍的終身大事,你這樣倉促決定未免太草率了吧?」
  
  王雪琴白了他一眼,翻著黃曆道:「你緊張什麼,大家先訂個婚,心裡才敲定嘛,這事兒要趁熱打鐵,人家書桓都同意了,你跟著瞎嚷嚷什麼。」
  
  「可是……」尓豪還想在開口,卻被沐秋拉住,她朝他搖搖頭,淡淡一笑道,「別擔心,爸爸會找他談的。」
  
  她話音剛落,就聽到陸振華的聲音:「書桓,跟我書房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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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書桓跟著陸振華上了樓。王雪琴也滿面歡欣的回了房間,說是要去好好研究一下日子。
  
  客廳里頓時只剩下沐秋尓豪如萍爾傑四個人。
  
  「爾傑。」沐秋走到爾傑身邊,笑著摸摸他的頭,「哥哥姐姐們有話要說,你先到院子里或者回房間去玩好不好?」
  
  「好吧。」爾傑點點頭拿了一個蘋果跑上了樓。
  
  「我們也不要都站在這裡了,有什麼話回房間去說。」沐秋拿過放在椅子上的賬簿,攏了攏耳際的碎發,「如萍,你也最好先回房間整理一下你自己。」
  
  「對,回房間,回房間我要好好和你談談。」尓豪一把抓起如萍的說完,滿面怒氣的拉著她朝樓上走去。
  
  沐秋微一猶豫,輕嘆一聲跟了上去。
  
  「你到底是怎麼回事?」尓豪將如萍推進門,立即皺著眉怒道,【你明明知道書桓心底自始至終愛的都是依萍,他現在是因為受了重傷,才會在你這裡找安慰的,等傷痕平復了,他又會回到依萍身邊去的!】
  
  「不、不會的!」如萍連連搖頭,眉眼帶笑,眼含深情,【我會用我的感情把他包圍的緊緊的,一個人只有飢餓的時候才會去找食物,我會小心翼翼,永遠不讓他飢餓。】
  
  【你不覺得你這樣太冒險了嗎?】尓豪一臉的不贊同, 【萬一書桓又變了,你怎麼辦,這事不妥當,太不妥當了!我反對,我第一個反對!】
  
  「如萍,你千萬不要和書桓訂婚,我不希望你受到傷害!」
  
  【如果你不希望我受到傷害,就祝福我和書桓吧。】如萍絲毫不理會他的擔心,完全沈浸在愛情的喜悅當中,【你也知道的,我愛書桓,愛的已經不可救藥了,現在好不容易,書桓從依萍身邊飛開,落到我身邊來了,這對我來說,簡直是一項奇跡!】
  
  她甜蜜的笑著,眼神執著而堅定:【我抱著這個奇跡,是死也不會放手的!】
  
  【所以尓豪。】她看向尓豪,【我不需要忠告,我需要祝福啊。】
  
  「你……」尓豪氣極,看著她著魔般的眼神,都不知道要說些什麼。
  
  「好。我祝福你。」沐秋走上前,淡笑道,「我祝福你跟書桓訂婚,不過在這之前,我有幾句話,希望你最好能聽進去。」
 
  「首先,書桓愛依萍,這是大家公認的事情,我也就不再多說了。」沐秋拉過椅子,坐到如萍面前,雙手交合在腹部,「其次,你口裡所謂的奇跡,對於書桓和依萍來說,那是誤會,是誤解,如果有一天他們的誤會解開,那麼你要怎麼辦?然後,書桓究竟是為了什麼跟你訂婚,我想你自己心裡是最清楚的吧?」
  
  「最後,既然書桓會為了一時感動而跟你訂婚,那麼會不會有一天,他又被另外一個‘如萍’感動,而去和她訂婚!」
  
  如萍神色一慌,隨即咬著唇,委屈地搖著頭,烏黑的大眼睛里閃爍起淚花:「不會不會,絕對不會!夢萍,你怎麼可以這樣認為,書桓他絕對不會這樣對我的。我這麼愛他,我對他的愛一點也不比依萍少,為什麼你們都不理解我,我為了他甚至可以失去性命,你們為什麼就不能祝福我呢?」
  
  沐秋心底輕嘆一下,淡淡道:「我說了,我祝福你。但是作為親人,這些話,我也是必須要說的。如果以後哪天你後悔了,不要說我們沒有事先警告過你!」
  
  她知道劇情,知道結果,知道這次的訂婚會是以失敗以笑話收場,所以她才想要趁早阻止,她不希望爸爸擔心,更不希望陸家成為大家口中的笑話。
  
  但是現在看來,這訂婚她是阻止不了了,爸爸都沒有辦法,她作為妹妹,更是沒有立場去阻止。她現在能做的,就是去好好安慰爸爸,他現在一定在為了依萍而發愁。
第十五章
何書桓和如萍的事情很快就定下來了,就在這個星期六。王雪琴的手腳很快,當天下午便和何書桓的父母通了電話,然後直接在電話上將兩家的婚事定了下來。
  
  接下來發喜帖、準備酒水、定制蛋糕……家裡開始忙碌起來。當然,最忙的還是王雪琴和如萍兩個人。陸振華這幾日經常去傅文佩那邊,安慰依萍母女,尓豪原本就不贊成這樁婚事,這幾天干脆忙忙碌碌不見身影。
  
  沐秋還是和往常一樣,早晚練習鞭子,上午和陸振華學習管理賬務,不過現在卻大多是陪他下下棋、聊聊天。到了下午,自然是去喬家。
  
  這日,沐秋和往常一樣來到坐著車子來到喬府。
  
  「陸小姐。」齊管家笑眯眯的迎了上來。
  
  「齊伯。」沐秋微笑。
  
  「蘇二爺帶了小小姐出去了,只有三爺和小少爺在。」齊管家笑著紳士的伸出手,「小少爺現在在花園,我帶您去。」
  
  「嗯。」沐秋微笑著頷首。
  
  沿著走廊來到花園裡,正值春日,草長鶯飛,淺綠墨綠彷彿落在宣紙上的顏料,層層渲染開來,無一不洋溢著春天蓬勃的氣息。
  
  「小少爺就在前面的亭子里,我還有事,先走了,陸小姐請自便。」齊管家在一座極具中式風格的涼亭前方停了下來,笑眯眯朝沐秋躬身道。
  
  「謝謝齊伯。」沐秋微微一笑。
  
  齊管家回她一笑,然後轉身離開。
  
  沐秋沿著青石小路走上涼亭,走出幾步,便清晰的看到亭內的一切。亭子中央擺放著木質的桌椅,紫檀木高束腰大書桌上擺著筆墨紙硯,而書桌後的椅子上,一個人微微垂著頭,閉目而坐,正是喬三爺。
  
  腳下的步子下意識的放慢下來,猶豫了一下,她還是走了上去。
  
  這些日子以來,齊管家沒少在她耳邊似無意又似刻意般提及喬三爺,斷斷續續的,她也知道了一些關於他的事情。
  
  喬雲深,也就是喬三爺,在喬家排行第三,幼年喪母,少年喪父,上面有兩個分別比他大十歲和七歲的姐姐,當然兩個姐姐也早已經嫁了人,現在都居住在國外。
  
  喬三爺是早產兒,生下來身子就弱,別的孩子能跑能跳的時候,他卻才蹣跚著學走路。但是他卻很聰明,十六歲喬老爺子去世之後,他就接手了整個喬家,在二姐喬雲霓的幫助下,將喬家一步步發展到了現在這個地步。
  
  齊管家常常會在沐秋誇獎喬念東的時候,感慨一句,三爺當年也是這麼聰明,然後就開始長篇大論的講述三爺小時候的「豐功偉績」。
  
  沐秋不傻,這些日子的相處,她看得出來他們打的是什麼主意。齊管家不會無緣無故的對她說喬三爺的事情,還有蘇致遠那意味深長的目光。
  
  雖然不知道是什麼樣的原因讓他們急著要為喬念東找一個母親,為喬三爺找一個妻子。但是現在看來,她似乎是最好的人選,不能生育,家境也不差,更重要的是喬念東喜歡她,跟她處的來。
  
  其實,這樣也不錯,她想,她總歸是要嫁人的,而喬家有錢有勢,她嫁過來自然不會吃虧,以後的生活也就有了保障。她不是感情用事的人,身處亂世,理智上來講,這的確是一個很好的選擇,況且,喬三爺也不是那樣的糟糕,最起碼,她對他不討厭,甚至有著淡淡的好感。
  
  也許嫁給他,並不失為一件好事。至於感情,如果有機會的話,可以在往後的日子里慢慢培養看看,說不定她會真的變成甘願嫁給他。也讓他……變成甘願娶她。
  
海裡思緒翻飛,腳已經踏進了涼亭。
  
  沐秋腳步很輕,走到書桌面前的時候,喬三爺似乎還沒有醒過來。她低頭將目光落到書桌上,鎮尺下,鋪成開的白色宣紙上是一幅字,沐秋仔細看了看,是一篇古詩,旁邊還放著詩集,看名字好像是王維的詩集。
  
  目光一轉,落到了喬三爺身上。他靠在椅子上,修長的雙手交握著收在腹部,頭微微垂著,烏黑柔軟的碎發散落下來,擋住了額頭,落到了烏黑濃密的睫毛上,纖長卷翹的睫毛在白皙清俊的面上投下淡淡的剪影。
  
  沐秋怔怔的看著,熟睡著的他,身上那股清冷淡漠的氣息消去了不少,雙眼闔著,給人一種純淨如蓮的感覺。眉頭微微皺著,讓人忍不住想要伸手去撫平。
  
  微風吹來,他額前的碎發晃了晃,沐秋回過神,目光略微一轉,看到了搭在椅子邊沿柔軟的毯子,她悄悄地走上前,拿起來打開,然後俯下身,輕輕地給他蓋上。
  
  毯子剛剛挨上他的身子,沐秋手腕一緊,被緊緊地抓住,雙眼驀地睜開,犀利冰冷的眸光直射而來。
  
  沐秋淺淺一笑,眸光如水:「三爺。」
  
  喬三爺放開她的手,眼中的冰冷退卻,瞧見身上的毯子,即刻明白了是怎麼回事,目光放軟,淡淡開口:「謝謝,抱歉。」
  
  「沒關係。」沐秋淺笑。
  
  喬三爺清淡的目光划過四周,然後明瞭什麼似的,朝沐秋道:「念東在他房間。」
  
  「知道了。」沐秋微微一怔,然後會意的笑笑。看來這場「偶遇」又是齊管家特意安排得了。
  
  沐秋正要轉身離開,卻見一旁的修剪整齊的松柏晃蕩著,然後兩道身影跌了出來,仔細一看,正是齊管家和喬念東。
  
  齊管家趴在地上,喬念東疊在他身上。身形暴露,喬念東連忙從齊管家身上躍起,一溜煙跑到沐秋身邊躲起來,神色微微有些惶然。
  
  齊管家姿態優雅的起身,一隻手拍著身上的塵土,一隻手拿著剪刀,笑眯眯道:「不好意思,我正在修剪這棵松柏,不知道怎麼就一不小心跌倒了,看來真是人老嘍。」說著,還頗為感慨的搖搖頭。
  
  「對、對,夢萍姐不是教導我說,要樂於助人嗎,我實在不忍心看到齊管家這麼大把年紀還要修剪樹木,所以專門跑下樓來幫他……」喬念東連連點頭解釋。
  
  「呵呵……」沐秋被兩人蹩腳的解釋逗笑了,輕笑出聲。目光不自覺的看向喬三爺,見他神色間似乎划過淡淡的無奈,唇角牽起若有若無的弧度。
  
  四目相對,沐秋淺笑盈盈,喬三爺微微一怔,唇邊的弧度略有加深。
  
  ~
  
  ~
  
  是夜。
  陸家。
  
  「你看這一件怎麼樣?」王雪琴拿起一件大紅底繡著纏枝花的小禮服朝如萍道。
  
  「好像有點太艷麗啦……」如萍瞧了瞧,略有不滿的搖搖頭。
  
  「那這件呢?」王雪琴又從擺滿衣服的床上翻出一件玫瑰紅的繡花旗袍,外搭一件淺黃色小披肩。
  
  「這件……」如萍審視著,接過來拿到鏡子前比劃著,似有滿意的眨眨眼,「看起來不錯,不過,我還是換上再看看……」
  
  「那趕快去換。」王雪琴催促道。
  
  「嗯。」如萍提著衣服朝洗手間走去。經過坐在床邊的軟椅上,低眉翻著書的沐秋身邊時,停下腳步,烏黑的大眼睛滿是關切道,「夢萍,你怎麼還坐在這裡,你也趕快挑一件好看的衣服出來。訂婚宴那天可是會有好多客人要來,說不定你會遇上你喜歡的人,來一場浪漫的邂逅……呀!」她說著,似乎想起什麼似的驚呼一聲,神色立即變得歉疚,嚅囁著:「對不起,我忘記了,你……」
 
  「沒關係,我不會在意。」沐秋翻著書頭也不抬的淡淡道。
  
  如萍見狀,連忙俯下身來,神色微慌,大眼睛里滿是抱歉:「對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知道你一定很難過,但是請你原諒我,我不是故意提及你的傷心事的,夢萍,我只是想要關心你才這樣說的……」
  
  「謝謝。」沐秋抬起頭看向她,唇帶淺笑,目光淡然,「謝謝你的關心,我收到了。」
  
  恍若飛出去的一拳打了個空,如萍眸光微閃,握著衣服的手指微微一緊,旋即咬著唇,聲音嬌軟似帶著無限委屈:「夢萍……你一定討厭我了,我知道你討厭我了……」
 
  「好了,好了……」王雪琴走上前,眉頭微蹙,「如萍趕快去換你的衣服,夢萍你也少說幾句。」
  
  「哦。」沐秋輕應一聲,合上書站起來,隨手挑了身旁那件淺紫色的旗袍,「我就選這個了。」她拿起旗袍,淺笑道,「那麼,我先回房了。」
  
  說完,轉身離開。
第十六章
裝飾漂亮的水晶燈散髮著暈黃的光芒,縱橫交錯的彩色絲帶交織在上空。騰空寬敞的客廳兩側,擺著長長的方桌,純白柔軟的桌布上,鮮花美食,各式酒水,應有盡有。
  
  樓梯處,身著正裝的樂隊奏著悠揚的舞曲,舞池中央,衣香鬢影的男女相擁曼舞。
  
  沐秋一手端著盤子,一手牽著爾傑穿梭在各式各樣的水果點心前。照顧好爾傑不要讓他亂跑,這是王雪琴今天交給她的任務。
  
  「好了。」沐秋放下勺子,牽起爾傑微笑道,「弄好了,都是你愛吃的……」她抬眼四下瞧了瞧,看到角落的沙發,「我們去那邊坐著吃吧。」
  
  「好。」爾傑點點頭。
  
  沐秋將爾傑安置在沙發上,自己坐到沙發扶手上,端著盤子讓他吃著點心,然後才放眼朝四下打量去。
  
  透過人群看到斜對面站著陸振華和王雪琴,而站在他們身邊舉止高雅的夫婦便是何書桓特地從南京趕來的父母了。
  
  四人皆是手持酒杯,面帶笑容,一副相談甚歡的模樣。
  
  沐秋收回目光,在途中瞧見了場中相擁而舞的如萍和何書桓。這個角度看去,正好看到兩人相視著對方,情意綿綿樣子。兩人皆是正裝打扮,站在一起還真像王雪琴說的那樣,是一對金童玉女,郎才女貌。
  
  只不過,這郎心裡究竟是否想的是眼前的女子,就不得而知了。
  
  想到這裡,沐秋突然想起了杜飛,不知道他現在會是怎樣的心情,一定很難過吧。目光在客廳里流轉,終於在大大的磨砂落地窗前看到了杜飛的身影。
  
  他倚靠在落地窗邊,身穿一襲淺灰色西裝,手裡端著高腳杯,唇邊帶著笑,但卻帶著說不出的落寞與黯然。
  
  想了想,沐秋將手中的盤子遞給爾傑:「姐姐現在有事情要去做,你自己拿著,乖乖坐在這裡,我馬上就回來。」
  
  「你要快一點哦。」爾傑聽話的接過盤子。
  
  「放心,我很快就回來。」
  
  …………
  
  「杜飛——」
  
  這一聲不是沐秋叫的。她從侍者手裡拿了酒杯,正要走上前,卻被身旁的一位女子搶了先。
  
  甜美親切的面容,一雙不輸給如萍的大眼睛帶著笑意,烏黑的長髮編成兩個長長的辮子垂在胸前,一襲白底素色碎花的半袖旗袍,顯得純美大方。
  
  【杜飛,你可真沒用啊,追了大半天,如萍居然跟別人訂婚了。】女子走到杜飛面前,偏著頭調笑道,【我看這樣吧,你的如意如果如花如玉的話,也可以搬來送給我啊!】
  
  【好極了!】杜飛仰頭一笑,【我先送你幾個……如痴如醉如瘋如狂如泣如訴吧……】然後垂著頭勉強一笑,語氣說不出的悲涼,【我已經心痛的快要死掉了,居然還有你這樣的同學來嘲笑我,呵……】
  
  女子不在意的微微一笑,朝他伸出手:「這樣吧,我們去跳舞,看在你這麼傷心的份上,今天這個訂婚宴我就陪著你了!」
  
  「好啊。」杜飛抬頭輕笑,「我們去跳舞。」
  
  沐秋立在一旁,看著兩個人步入舞池,淺笑著抿了一口手裡的香檳,目光再轉,看到尓豪和方瑜也正跳著舞,淡淡一笑,朝著爾傑的方向走去。
  
  漸漸地,大家都不約而同的停了下來,舞池中只留下如萍和何書桓兩個相擁舞著,杜飛和劉蓉蓉一起拍著手打起節拍,感染著四周的人也跟著打起節拍來。
  
  頓時,大家的目光都集中了過來,一室歡欣。
  
  就在這時,小蘭從大門處走進來:
  
  「老爺、太太,依萍小姐來了——」
  
  倏地,舞池中央的兩人停下了舞步,目光看向門口,陸振華和王雪琴也停下手中的動作朝門口看去。
  
  小蘭讓開門,一襲米白色無袖旗袍,披著橘色紗織披肩的依萍走了進來。一時間,空氣似乎有些凝滯,樂隊也見勢停止了奏樂。
  
  依萍走進來,直直的走向場中,停在如萍和何書桓面前,施了妝的美麗面容上帶著笑意,目光在兩人身上轉過,她輕笑一下,開口:【書桓、如萍,我是特地來向你們說一聲‘恭喜’的。這麼偉大的日子,你們居然把我忘掉了,居然沒有邀請我,難道我不是你們的一份子嗎?】
  
  目光從如萍身上轉向何書桓,她笑顏如花:【難道我們沒有經歷過很多值得紀念的日子嗎?】瞧見何書桓微變的面色,她微微移開目光,【你們怎麼能把我給忘掉呢?】
  
  她深吸一口氣,輕笑一下:【你們真是天作之合,一對璧人,我祝你們白頭偕老,事事如意。】
  
  如萍聞言看了何書桓一眼,面上浮現起喜色。何書桓從依萍出現的那一瞬間,面上就沒了笑容,現在的神色更是不自然。
  
  依萍微笑著上前一步,略微放低了聲音朝何書桓道:【書桓,幸福往往很短暫,還長著翅膀會飛,要抱得牢一點。】
  
  何書桓看著依萍,面上划過一絲痛苦,嘴唇動了動,終是沒有開口。
  
  如萍見狀連忙站出來,笑著湊向依萍:【依萍,你來了,我簡直不敢相信哎!你來祝福我們,我真是太快樂了!】
  
  【你要知道,我和書桓最需要的就是你的祝福了。】她和何書桓對視一眼,眼裡止不住的甜蜜,【我們就向大風大浪裡的一條小船,好不容易才駛進港口,到現在,我還暈船呢!】說著,略帶甜蜜與嬌羞的靠向何書桓懷裡。
  
  依萍聞言輕笑一下:【呵,暈船啊。】她看了何書桓一眼,又轉向如萍,面上一直帶著微笑,【書桓是最好的醫生了,他會照顧你,會治療你,趕快讓他給你開點暈船藥吧。】
  
  【對了。】她笑著看向何書桓,【我聽說伯父伯母都來了,上次沒有機會給他們拜年,這次不能再錯過了。書桓,你都不給我引見一下嗎?】
  
  何書桓看著她,目光閃爍,蹙著眉緩緩點了點頭。
  
  一行人走向一邊的何伯母和何伯父。
  
  【爸、媽,這位是如萍的姐姐依萍。】何書桓介紹道。
  
  【伯父、伯母,你們好。】依萍笑著打招呼,面上划過一抹淡淡的隱痛,【我是陸家另外一個女兒,你們或者聽說過我的名字,或者把我的名字和如萍的混為一談了。不過沒有關係……】她似冷笑,【上海有三個,東北還有好多個呢!錯過一個,還有其他的。】
  
  說完似乎覺得她說道有些過了,輕笑一下道:【不過書桓慧眼識英雄,他已經挑走了最好的一個了。】
  
  「哎?」何伯父打量著依萍,朝何伯母道,【上次書桓帶回來的照片好像是這位小姐,是不是?】
  
  【誒,好像是啊。】何伯母也打量依萍懷疑道。
  
  一旁的王雪琴聞言立即走上前來,嬌笑著道:【依萍啊,你來的真是太巧了,我就說嘛,像今天這樣一個大喜的日子里,如果依萍不在場,那真是太遺憾了,我想著想著,你就真的來了。】
  
  王雪琴滿面笑容:【看來你的心裡還是記掛著我們的。你看——】她斜眼看了如萍和書桓一眼,【書桓和如萍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看來姻緣這個東西是上天注定的……】然後別有深意的眯起丹鳳眼,意味深長的說,【這人力啊,是改變不了的……】
  
  依萍垂下眼簾沒有接話。
  
  「如萍!」王雪琴朝如萍喊道,【趕快把你的訂婚蛋糕切一塊拿過來,孝敬一下你的依萍姐姐。】
  
  站在尓豪身邊的方瑜終是看不下去了,走上前,攬住依萍,朝王雪琴微笑:【對不起,伯母,我要把依萍帶到那邊去坐一坐,好多朋友都想認識她,所以就不陪你們長輩說話了。】
  
  「依萍。」陸振華走出來,語氣柔和,【去喝一點冷飲吧,今天有點悶熱,如果感覺不舒服,就去我的書房裡坐坐。】
  
  「夢萍!」他略微提高聲音喚道。
  
  「來了,爸爸,我在這兒。」沐秋站起身,淺笑著走向幾人。
  
  「你去陪著依萍到書房裡坐坐。」陸振華給她使了個眼色,然後又朝依萍道,「你先上去坐坐,我待會兒還有話要跟你說。」
  
  依萍挑眉一笑:【不舒服?怎麼可能,我只是太高興了,高興的不得了,我要來分享你們每一個人的快樂。】她微笑著說著,眼裡卻浮現起淡淡的水光。
  
  她甩開方瑜扶著她的手,推開正走過來的沐秋,朝著樓梯口的樂隊走去。
  
  【還有樂隊啊!】她踉蹌著來到樂隊中間,面帶笑容,語氣驚嘆,【哎呀,好浪漫的一個訂婚party,好隆重的一個訂婚party啊。】她抬頭打量著頂上漂亮的裝飾,順便將快要溢出眼眶的淚水咽下。
  
  【我這個當姐姐的真糟糕,什麼禮物也沒給她帶來。】她整理整理身上的披肩,笑著,【不過,大家都知道我是不是?我是大上海舞廳的歌女啊,呵呵。】
  
  她話音剛落,跟著過來的尓豪幾人頓時蹙起了眉頭,沐秋看著依萍強顏歡笑的樣子,輕嘆著搖了搖頭,瞥了一眼如萍身邊的何書桓,她真不明包,為了這樣的男人,值得嗎?
  
  【現在呢,我為大家高歌一曲,獻上我的祝福。】依萍整理好披肩,然後朝樂隊道,【快樂頌、快樂頌……】
  
  音樂聲響起,依萍清唱起來,
  
  【如萍、如萍、自從相遇,我的心中只有你,你是快樂……】
  
  客人們又跟著樂曲跳起舞來,站在一旁的也跟著打起拍子。何書桓和如萍站在人群中,如萍咬著唇,眼底划過一抹憤恨,看看身邊的何書桓,見他直直的盯著依萍,不禁垂下頭去,揪著披肩的手緊緊攥起。
  
  依萍唱著,眼圈漸漸紅了起來,漸漸地,淚水從眼角滑落,終於支撐不住,身子一晃,倒了下去。
  
  「依萍!」何書桓一直看著她,見狀大驚失色,連忙衝了上去,如萍也連忙跟在他身後。
  
  「依萍、依萍……」方瑜尓豪杜飛也連忙衝上前。
  
  「依萍,你怎麼了?」方瑜滿是關切的扶起她。
  
  【沒什麼,我只是覺得有點熱而已。】依萍笑著站起身,順便抬手擦擦額頭的汗水,以及眼角的淚水。
  
  杜飛突然分開人群,手裡端著一杯酒湊到依萍面前:【喝點酒,這酒蠻厲害的,喝完了,我陪你到院子里去透透氣。】
  
  依萍輕笑一下,端起杯子一口氣喝完,然後輕咳兩下,朝杜飛笑笑:【杜飛,謝謝你。】她看了看手裡的酒杯,眼圈微紅,【這個世界因為你,才變得美麗,這杯酒敬你。】她將酒杯遞到杜飛手中,然後繞過他,朝人群笑道,【還有哪位好心的人再給我一杯酒啊,謝謝。】
  
  杜飛身邊的劉蓉蓉拿了一杯酒來遞到她手裡。
  
  依萍接過酒杯朝她微微一笑。
  
  「依萍!」方瑜衝上來一把奪過她手中的酒杯,【你不能再喝了,你身體不舒服,還是回家去吧,我陪你回家,好不好?】
  
  「是啊,是啊。」尓豪也湊上來,「你不舒服,我和方瑜先送你回去吧。」
  
  「不行!」依萍甩開方瑜,「我還有一首歌要唱給書桓聽呢……」
  
  「你不要再唱了,你的祝福他們都已經收到了,你不舒服,我們還是回去吧。」方瑜勸慰道。
  
  「呵……」依萍冷笑一下,環視四周,「看來大家似乎都不太歡迎我啊,沒關係,我走就是了。」她看向何書桓,「我再說幾句話就走。」說著朝何書桓走去。
  
  「杜飛!」沐秋突然走到依萍面前,輓著她的手攔住她的去路,淺笑道,「我記得上次如萍生日的時候,你用黃梅調唱生日快樂歌,不知道這一次你能不能用黃梅調唱訂婚快樂歌。」
  
  「對,對……」杜飛眼神一轉,誇張的打著拍子,笑著喊道,「大家來唱訂婚快樂歌,來一起唱:祝你訂婚快樂,祝你訂婚快樂……」
  
  「是啊,是啊,大家來一起唱……」尓豪也連忙跟著喊道。
  
  樂隊奏起音樂,大家也都跟著唱起歌來,壓抑的氣氛不在,又恢復了訂婚的歡樂氣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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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在杜飛和尓豪的賣力鼓動下,婚宴氣氛恢復正常。
  
  沐秋輓著依萍,手上用力鉗著她不讓她掙脫,好在這些日子她一直練習鞭子,手上還算有些力氣,才不至於讓她脫開。
  
  「放開我!」依萍壓低聲狠狠道。
  
  「方瑜。」沐秋並沒有理會她,而是笑著朝方瑜道,「依萍不舒服,你能不能幫我扶她去樓上休息一下。」
  
  「哦,好。」方瑜連忙上前輓住依萍的另一隻胳膊。
  
  「你們放開我!」依萍略微提高了聲音,扭動著身子。
  
  「難道你是真的想要來搞砸這場訂婚宴的嗎?」沐秋用力壓制住她,狹長的丹鳳眼微微一眯,泛過一抹冷光。
  
  依萍倏地停止了掙扎,微微垂下頭去,神色晦暗不明。
  
  沐秋收起冷意,目光轉向尓豪和杜飛:「照顧好爾傑,我先上去了。」說完朝方瑜微一頷首,兩人幾乎是架著依萍上了樓。
  
  上了樓,沐秋略一怔,帶著依萍去了她的房間,她現在的樣子需要好好休息一下。
  
  ………
  
  樓下客廳。
  
  何書桓直直的看著沐秋和方瑜帶著依萍上樓,耳邊歡樂的舞曲卻絲毫讓他感覺不到快樂,想到依萍蒼白的面色,她的強顏歡笑,她的歌聲,還有她剛剛的暈倒,胸腔里一陣撕心裂肺的疼痛,他終是忍不住,猛然衝上了樓。
  
  「書桓!」如萍一驚,連忙去拉他,但是身上華麗繁瑣的禮服卻束縛住了她的手腳,根本來不及將他拉住,只能眼睜睜看著他踏上了樓梯。
  
  「書桓!」尓豪和杜飛也是一驚,他們沒想到何書桓居然會真的衝上樓去,大驚之下,也連忙跟在他身後大步跑上樓。
  
  「麻煩你幫忙照顧一下爾傑。」杜飛臨走不忘朝身邊的劉蓉蓉吩咐一聲。
  
  眼看著三個人一前一後上了樓,如萍咬了咬唇,手緊緊地攥起,指甲扣到了肉里,她環視一下四周,見注意的人不是很多,提起裙擺也跟了上去。
  
  何書桓一路狂奔上樓,正好瞧見沐秋三人進了房間,腦子一熱,顧不了那麼多,抬腳就跟了上去。門似乎還沒來得及關,正大開著,他想也沒想就直接衝了進去,然而剛踏進一步,一道黑影帶著破空之聲襲來,他下意識的閃躲,那黑影打在了他腳邊的地上,發出清晰的聲響。
  
  他穩住身形定睛一看,居然是一條長鞭,而鞭子的另外一頭,是一雙白皙纖細的玉手,目光往上,看到一張熟悉的面容。
  
  熟悉的清麗雅致的面容,熟悉的眉眼,但此時,不同於往日的淺笑盈盈,那白皙細膩的面龐上是一片冷冷淡淡,狹長的丹鳳眼裡泛著冰冷的光芒,令人難以逼視。
  
  長鞭在手,渾身散髮出的凜冽的氣勢,讓人難以忽視,也讓人……心生懼意。
  
  何書桓霎時怔在原地,瞧著眼前截然不同的夢萍,心底浮現起一抹震驚和淡淡的駭然,隨即居然划過一抹驚艷,沒錯,就是驚艷。出院以來的夢萍都是一副溫和淺笑的模樣,卻沒想到她居然會有如此強勢的一面。
  
  狹長的丹鳳眼微微眯著,雖然那眼裡是一片冰冷,但眼角卻流轉著說不出的冷媚,貼身的旗袍襯托出妖嬈的身段,更是添了冷艷嫵媚之色。
  
  如果說先前的夢萍是一塊內斂溫和的暖玉,那麼此時的她就是一塊璀璨的寶石,散髮著耀眼奪目的灼灼光華。
  
  不要說何書桓怔住,連帶著從後面趕上來的杜飛和尓豪也都怔住。
  
  「你跟上來幹甚麼!」沐秋收回長鞭,握在手中。她站在何書桓的斜側方,只要他稍微有什麼舉動,她就會出鞭攔住他。
  
  何書桓迅速回過神,目光轉向房內,看到方瑜正扶著依萍坐在椅子上,依萍靠在方瑜身上,似喝醉酒般搖搖晃晃著身子。
  
  心底一急,他就要抬腳上前,但是剛踏出一步,一道鞭影飛落下來,打在了他的腳邊。他立即條件反射的收回了腳。
  
  「何書桓,你還嫌鬧得不夠嗎!」沐秋冷眼睨著他,神色冷淡,「下面還有一大堆的客人等著你和如萍去招待,你這樣跑上來是什麼意思?」
  
  「我想要看看依萍,我擔心她會出事,夢萍,你就讓我進去看看,我只要一下下就好,行不行?我只要確認她沒有事我就下去,嗯?」何書桓蹙著眉頭,語氣盡量柔和,眼裡帶了央求的神色。
  
  「何書桓,你不要忘了你今天的身份,你現在是如萍的未婚夫,按照輩分,我還要管你叫一聲姐夫,而你也得朝依萍喊一聲姐姐!」沐秋冷冷道,她今天是絕對不會讓他進來的,她不可能讓陸家從今天起成為大家口中的笑話。
  
  何書桓微微一怔,想要退縮,目光卻觸到依萍那明顯看起來消瘦了許多的身影,一咬牙,強硬道:「我今天是一定要看看她,我要確定她真的沒有事,我才會下去,沒有親眼確認她平安,我是不會走的!」
  
  他說著,就要衝上前,沐秋直接一鞭子揮出去,纏住了他的腳,將他絆倒在地。尓豪和杜飛一驚,連忙上前要去扶他。
  
  「何書桓!」沐秋面上帶了薄怒,難道這人非得要她將話講明白才罷休嗎?
  
  「是誰信誓旦旦的說他和如萍情投意合願意永遠在一起的?是誰說他同意和如萍訂婚的?是誰當著我們的面說他已經認定了如萍,會照顧她一輩子的?嗯?」沐秋一步步的逼近他,眼裡的光芒越來越冷,「你現在的行為算什麼?逃婚?」
  
  「你現在跑上來,你讓媽和爸爸怎麼想?讓伯父伯母怎麼想?讓那些客人們怎麼想?你讓如萍怎麼辦,讓她一個人留下來要怎麼應付那些客人?難道跟那些朋友說,她的未婚夫是來因為擔心她的姐姐,所以特意跑上來看看的嗎?」
  
  「你將陸家的顏面置於何處?將你們何家的顏面置於何處?你難道要爸爸那麼大年紀了豁出臉面卻和那些客人道歉嗎?」
  
  沐秋越說越氣,忍不住揮起鞭子,尓豪和杜飛見狀,連忙一個上來拉,一個護住何書桓,就連方瑜也驚呼一聲,衝了過來。
  
  「啪——」清脆的鞭聲響起,但卻並沒有打在何書桓身上,而是打在了他手邊的地板上。
  
  她沒有那麼笨,何書桓還得要出去招待那些客人,她怎麼會讓他完好無損的上來,卻滿身狼狽的下去呢?
  
  看到鞭子打偏,幾人都舒了一口氣,尓豪連忙將沐秋拉到一邊:「別生氣、別生氣……我和杜飛會拉他下去的……」
  
  「依萍,不要!」尓豪正說著,這邊何書桓剛被扶起來,突然一副大驚失色的樣子,彷彿看到了什麼可怕的事情似的大喊一聲,朝著房內衝去。
  
  方瑜和杜飛攔阻不及被他掙脫,兩人朝後看去,隨即也是一副驚嚇的表情。原來,不知道什麼時候,依萍居然走到了窗戶邊,而此時窗戶正大開著,她整個人幾乎大半個身子都探到了外面,看起來好像稍有不慎就會掉下去的樣子。
  
  沐秋眼疾手快,何書桓剛跑出幾步就被她又一鞭子絆住腳,摔倒在地。然後一個回旋轉身,鞭子勾上依萍的腰,使勁一拽,將她拽倒在地。
  
  方瑜趕忙上前蹲下身子去摟住依萍。
  
  「啪——」又是一道鞭子打在何書桓的面前,沐秋厲聲喝道,「何書桓,我再警告你一遍,不要以為我不敢打你,你要敢再往前一步,我決不手軟!」
  
  「不要!」就在此時如萍突然衝了進來,一下子撲到何書桓身上,護住他,仰起頭朝沐秋喊道,「夢萍,我知道你是為了我好,但是求求你不要打書桓好不好,我知道他一定不是故意的,再怎麼說他和依萍曾經也那樣好過,就算是朋友也應該上來關心一下,你怎麼可以忍心對他下手呢?」
  
  沐秋深深凝視了如萍一眼,直到她目光不自然的躲閃開,她才朝杜飛和尓豪道:「拉他下去!」
  
  「不行!」何書桓站起身立即反駁,「依萍剛剛的樣子,我怎麼能丟下她坐視不管?」
  
  「你不能丟下她坐視不管?你的意思是你要丟下樓下的客人坐視不管,丟下爸爸伯父伯母如萍坐視不管了嗎?」沐秋冷冷的看著他,鞭子在空中一揮,渾身氣勢駭人,「我告訴你何書桓,今天你就是演戲也得給我將這場訂婚宴演下來!」
  
  「尓豪、杜飛,帶他下去!現在、立刻、馬上!」
  
  尓豪和杜飛立即上前一左一右的拉住他,何書桓連忙掙脫起來:「你們放開,我只是想要看一看依萍而已,難道你們沒有看到她剛剛的狀況嗎,萬一她出事了怎麼辦?放開我……」
  
  「書桓!」杜飛猛然鉗住他,提高了聲音,面色肅然,「這個玩笑開不得!今天是你的訂婚party,你這樣留在這裡,你讓如萍一個人要怎麼應付接下來的殘局?何況依萍這裡有方瑜和夢萍看著,她不會有事的,難道你認為方瑜和夢萍會對她怎麼樣嗎?」
  
  「尓豪。」他說著,強硬的拉起何書桓,「將他拉下去!」
  
  「嗯。」尓豪點點頭,兩人架著何書桓朝門口走去。
  
  如萍提了提披肩,瞥了地上的依萍一眼,小跑著跟了上去。
第十八章
尓豪和杜飛架著何書桓走向門口,如萍瞥了地上的依萍一眼,跟了上去。
  
  「你們放開我!」何書桓奮力掙扎,頭向後轉著緊緊地盯著跌坐在地上的依萍。
  
  「書桓!」如萍撲上去,攔在何書桓面前,幾乎要給他跪下,「算我求你,看在爸爸的面子上,看在伯父伯母的面子上,看在帶著祝福而來的客人的面子,看在我千里迢迢去綏遠找你的面子上,你和我下去好不好,好不好?」
  
  她仰著頭看著他,烏黑的大眼睛里泛起水光,卻強忍著不讓它落下來:「我知道你還愛著依萍,但是夢萍說的對,爸爸他們還在下面,我們不能這樣不負責任的丟下他們,求求你和我下去,哪怕,哪怕……」她咬了咬唇,「哪怕事後你想要悔婚……我也願意!」
  
  何書桓聞言身子一震,看著如萍泛著淚光的雙眼,這才猛然意識到他做了什麼,是啊,他不是答應了如萍以後要照顧她的嗎,答應了陸伯伯陸伯母要給如萍幸福的嗎?他剛剛在做什麼?
  
  可是……他轉頭看了一眼依萍,看到她蒼白的面龐,心裡一陣絞痛,天啊,誰來告訴他,他到底該怎麼辦?
  
  「何書桓,你清醒一點好不好?」尓豪一把拉起他的衣領,直視著他,「你知不知道現在是什麼情況,樓下所有人都在等著你們……」他手指顫抖著指向門外,神色憤怒,「你現在想悔婚?當初我勸你的時候你怎麼跟我說的?」
  
  「你要是個男人就跟我下去,事情是你答應下來的,你就得把這責任負起來!哪怕是夢萍說的,今天就是演戲你也得把它演完!」
  
  「我……」何書桓怔愣一下,然後深吸一口氣,掙脫開杜飛的鉗制,眼底划過一抹痛苦的神色,「好,我下去!我下去總可以了吧!」說完推開杜飛衝出了門。
  
  「書桓——」如萍擦著眼淚站起身,飛快的跟了上去。
  
  「我也下去看看。」杜飛快速說了一句,也跟著出門。
  
  「尓豪!」尓豪正要出門,卻被方瑜叫住,她抬起頭看向他和沐秋,一臉焦急,「依萍在發燒,怎麼辦,她額頭好燙,簡直像一把火一樣,怎麼辦?」
  
  「發燒?」尓豪一驚,微怔一下,安撫道,「你別急,先別急,我這就去打電話叫醫生來。」他說著走向門口去拿電話。
  
  發燒?沐秋也是微微一怔,將鞭子放到桌上,走上前,蹲下身抬手摸了摸依萍的額頭,果然是一片燙熱。
  
  「來,我們先扶她去床上躺下。」她拉過依萍的一隻胳膊,扶著她。
  
  「好。」方瑜也連忙起身扶起她。
  兩人合力將依萍扶上床,方瑜幫她脫下鞋子,為她蓋上被子。沐秋則趁著方瑜忙碌的時候去浴室端了毛巾熱水出來。
  
  她擰好毛巾放到依萍的額頭,又拿了一條毛巾為她擦拭著手臂。
  
  「還是我來吧……」方瑜伸過手。
  
  「好吧。」沐秋將毛巾遞給她,看了看依萍蒼白的面色,道,「我記得藥箱里好像還有些退燒藥,我去找找看。」
  
  她拿出藥箱,前些日子她練習鞭子常常會傷到自己,藥箱里幾乎都是治療擦傷的藥膏,退燒感冒藥之類的,她也沒有在意,不知道有沒有。
  
  「啪——」尓豪掛上電話,站起身朝兩人道:「我去吩咐老朱接醫生來,順便看看書桓他們,就麻煩你們兩個先看著依萍了。」
  
  「嗯。」沐秋和方瑜一齊點了點頭。
  
  沐秋翻著藥箱,終於找到一包退燒藥。她拿了藥,兌了杯溫水,端到床邊:「藥來了,方瑜你扶著她,我們得讓她把藥吃下去。」
  
  「還是這樣吧,你扶著依萍,我來餵。」方瑜似乎不太放心她,略微一怔道。
  
  「也好。」沐秋不在意的淡淡一笑,將藥和水杯遞給她,然後坐到床上將依萍扶起。
  
  依萍緊閉著嘴,方瑜費了好大的勁,最後乾脆將藥片磨成粉末摻到水里,才硬是給她餵了下去。
  
  「好了,你放她躺下吧。」方瑜為她擦了擦嘴,收起杯子。
  
  「嗯。」沐秋動作輕緩的將依萍放下來,躺好在床上,順便為她蓋上被子。
  
  方瑜去浴室換了熱水坐到床邊,沐秋搬了椅子坐到另一邊,看著方瑜為依萍擦拭身體,這才放鬆下來。
  
  說實話,也許是有著夢萍記憶的緣故,她心底還是偏向如萍這一邊的。雖然她的有些行為讓她不喜,在追求愛情的時候耍了些手段,但是也不能因為這而將她全盤否定。
  
  喜歡上一個人,然後去盡力爭取,這沒有錯,相反如果現在不去爭取,等到以後說不定會悔不當初。但是,若是盡全力爭取了,努力了,但是那個人還是不愛你,那麼再留戀下去,那就是偏執了。
  
  如萍正是這樣,她明知道何書桓愛的是依萍,也明知道何書桓和依萍是因為誤會才分的手,但是她卻還是選擇在這個時候插了進去。
  
  她已經著了魔,入了迷,旁人再怎麼勸說也都不會有用了。相反,如果她當初因為知道劇情而阻止她去綏遠,說不定她以後還會反過來埋怨她,這一點是沐秋絕對不願看到的。
  
  她阻止何書桓,一是為了不讓陸家人難堪,有什麼事情,即使是何書桓要悔婚,那也最起碼等客人們都走了,大家再坐下來說。還有一部分是為了讓如萍自己清醒過來,讓她自己看清楚,她這樣奮力爭取而來的結果,真的就是她想要的?真的就是幸福的?
  
  「書桓……書桓……你為什麼不聽我解釋……你為什麼不來赴約……我等你等的好辛苦……書桓……」床上,依萍斷斷續續的夢囈著,眉頭緊蹙,看起來異常痛苦。
  
  「沒事,沒事……書桓一會兒就來,你別擔心,他正在忙,一會兒就來看你……」方瑜連忙哄著她。
  
  依萍不停的叫著何書桓的名字,方瑜只好哄小孩似的哄著她,直到尓豪帶來了醫生,給她打了針,她這才安靜了下來。
  
  依萍這一睡,直到訂婚宴結束也沒有醒來。好在醫生說她只是因為連著幾日沒有好好休息,再加上發燒,所以睡著了而已,等她自然醒來就沒事了。
  
  訂婚宴一完,客人還沒完全送走,何書桓就忍不住衝上了樓。但是被尓豪方瑜和沐秋給攔住,依萍現在需要的是靜養。
  
  何書桓站在門口不走,說是他要看著依萍,不過,一會兒陸振華上樓來,一句大家都到書房來,讓他不得不離開。
 
  …………
  
  書房。
  
  「書桓,你到底是怎麼回事?」陸振華手拿煙鬥,面色一派肅然。
  
  「陸伯伯,我……」何書桓猶豫著,不知道怎麼開口。
  
  「你怎麼樣?」陸振華略微提高了聲音,「你不要告訴我你後悔了,你想要悔婚。記得你和如萍從綏遠回來的那天我怎麼跟你的說的,你又怎麼跟我說的嗎?」
  
  「你現在這叫什麼?噢,你今天愛著依萍你就要和依萍在一起,明天又看上如萍,又要和如萍在一起,我陸振華的女兒是讓你隨便這樣換來換去的嗎?」他說著,面上帶了薄怒。
  
  「爸爸……」何書桓正要開口,如萍突然衝了出來,擋在何書桓面前,「請你不要責怪書桓,一切都是我的錯,要不是我求著杜飛帶我去綏遠找他,他也不會答應和我訂婚,一切都是我的錯,你要怪,就怪我好了,這一切都與書桓無關。」
  
  「你也知道是你的錯,你也知道是你的不對。」陸振華有些責備意味的看著如萍,「你明明知道是你追到綏遠的行動瓦解了書桓的意志,你明明知道書桓心裡還有一個依萍,你明知道他是這樣一個人,為什麼要去愛上他,你明知道他愛的是依萍,為什麼要追到綏遠去?」
  
  「何書桓東倒西歪,像在踩蹺蹺板一樣,確實讓我生氣。」他不滿的瞥了何書桓一眼,語氣徒然一厲,「但是,更讓我生氣的是我怎麼會有兩個這麼不爭氣的女兒!天下好男兒多的是,怎麼都選擇了這一個?!」
  
  「老爺子,你這叫什麼話,難道這一切都是如萍的錯嗎?」王雪琴不依了,上前拉起如萍,「如萍你放心,這件事媽一定會為你做主的,依萍這個小賤人,專門破壞別人的好事!別以為我不知道她今天打的什麼主意,我看得明明白白,她是想要破壞訂婚宴,想要把書桓搶回去!」
  
  她越說越氣,嫵媚的丹鳳眼裡浮現起冷光:「還好沒有讓她得逞,何書桓我告訴你……」他看向何書桓,聲音尖厲,「既然訂婚典禮已經舉行了,你就休想回到依萍那個小賤人身邊去!」
  
  「伯母!」方瑜忍不住站出來,「依萍根本沒有這樣的意思,她是來祝福的,她拼命維持風度,拼命在笑,根本沒有想要來破壞訂婚宴的意思。書桓追上依萍,那是因為他們兩個那種深深的愛牽扯著!」
  
  「我管你們什麼愛不愛的,我只知道訂婚典禮完成了,那麼他就休想反悔!」王雪琴揚著下巴狠狠道。
  
  「好了!」一直沈默的何書桓終於爆發了,「行了!夠了!」
  
  他神色痛苦的擼了一把臉:「一切都是我的錯,是我的不對,是我朝三暮四,是我左右搖擺,都是我的錯!」他深吸一口氣,看向陸振華,「很抱歉,陸伯父,今天差一點給大家帶來麻煩,不過大家放心,既然訂婚宴已經舉行了,那麼……」他垂頭看了一眼身邊護著他的如萍,「我會負責,會像我說的那樣照顧好如萍的。」
  
  「最好是這樣!」王雪琴剜了他一眼。
  
  「書桓……」如萍仰起頭睜著大眼睛看著他,咬著唇道,「我知道你是為了顧及我的感受,沒有關係,我真的沒有關係,你不用在乎我,我今天看的很清楚……」她眼神黯淡下來,微微垂下頭,長長的睫毛顫動,「你真正愛的是依萍,你根本就不愛我,就像爸爸說的,一切都是我自找的……」
  
  「不,不是你自找的!」何書桓打斷她的話,如萍逐漸蒼白的面色讓他心底浮起沈重的罪惡感,今天確實是他傷害了她,想想她千里迢迢追到綏遠來,再想想依萍日記里那令他心痛的話語,他一把牽起如萍的手,信誓旦旦的看著她,「你放心,就像我答應和你訂婚一樣,我今後一定會對你好,不會讓你傷心的。」
  
  「從今天起你就是我的未婚妻,我就是你的未婚夫了!」
  
  「書桓……」如萍驚得抬起頭,烏黑的大眼睛里滿是難以置信的感動。
  
  「罷了,罷了……」陸振華見狀輕嘆一口氣,擺擺手,「你們的事情我也管不了了,隨便你們怎麼折騰吧。」這一切的事情他看的最清楚,但是又能怎麼樣,兩個女兒都是他的,手心手背都是肉,他所幸不管了,只要他們不過分,就讓他們年輕人去折騰吧。
  
  好在,他看了一眼一旁的沐秋,他還有夢萍陪著他,想著,他道:「夢萍,你留下來陪我說說話,你們都出去吧。」
  
  「是。」其他人應了一聲,紛紛轉身離開。
第十九章
訂婚宴結束,何書桓和如萍正式成為未婚夫妻,有人憂有人喜。何書桓當天晚上去了麗都飯店陪他父母,因為工作的關係,何家夫婦第二天就要回去南京。
  
  依萍一直沒有醒來,沐秋說服陸振華讓尓豪和方瑜去接了傅文佩來家裡,方便照顧依萍。王雪琴當然不喜,但是當著陸振華的面她還是忍了下去,背著陸振華自然沒有給傅文佩好臉色。
  
  當晚,依萍方瑜和傅文佩都留在了陸家。
  
  第二天一早,依萍終於清醒,但令人大吃一驚的是,她失去了記憶。準確地說,是失去了她和何書桓相愛之後的所有記憶。
  
  經過方瑜的一番小心翼翼的詢問,大概確定她的記憶是停留在了她在大上海舞廳唱歌,而正好被尓豪和如萍發現的那一晚。
  
  走廊。
  
  「我覺得這樣正好。」尓豪抱著胳膊靠在牆上,若有所思道,「依萍失去了關於書桓的記憶,也就是說,她不再愛書桓,也不用再這麼痛苦,如萍和書桓的訂婚已經成為事實,這是沒有辦法改變的,她這失憶失的不是正是時候?」
  
  「正好現在如萍和書桓去車站送書桓的爸媽,我們可以先商量著給依萍拼湊一個沒有何書桓的記憶。」
  
  「不好、不好、一點也不好。」方瑜立即搖著頭反對,「你這個主意簡直糟透了,按照你的意思,不是要我們合起來去欺騙依萍嗎?那萬一有一天她又全部都想起來了呢?想起她和書桓曾經那麼的相愛,那個時候,我們要怎麼辦?」
  
  尓豪直起身看向她:「怎麼糟透了?我覺得這樣挺好的,與其讓他們三個人一起痛苦,不如乾脆讓依萍徹底忘記,重新開始。如萍和書桓已經在一起了,這是沒有辦法改變的事實,依萍還年輕,忘記了書桓她還有很多種選擇,難道非得要糾結在這些痛苦過去裡面?」
  
  就像他和可雲的事情一樣,雖然他知道是他混蛋,是他辜負了可雲,但是畢竟過去已經是過去,他現在不是也幫著可雲恢復記憶了嗎,為什麼每個人都希望他重新和可雲在一起,甚至連方瑜也是,他已經不再愛可雲了,這一點他可以很堅定的說。
  
  說到這裡,他也有些氣書桓,不知道他是怎麼想的,既然愛著依萍那就不要去招惹如萍嘛,他愛著方瑜,他就不會再去招惹可雲,現在好了,事情鬧到這個地步,害得如萍和依萍心裡都不好過。
  
  「反正我不同意,要讓我去欺騙依萍我做不到!」方瑜輓起手臂,偏過頭去,「我是絕對做不出欺騙朋友的事情的,這樣的話,你要我以後怎麼去面對她?」
  
  「好好好,行行行,你做不出欺騙朋友的事情,那你說要怎麼辦?告訴她真相?」尓豪雙手一攤無奈道。
  
  「這……」方瑜又猶豫了。
  
  「告訴她真相吧,她有權利知道她遺忘的事情,不是嗎?」沐秋淡淡出聲,「我們可以將事情的始末不帶個人感□彩的告訴她,然後讓她自己來選擇,這樣不是更好?」
  
  尓豪瞥了沐秋一眼,微一挑眉:「反正我還是堅持我的看法,就依萍現在的樣子,我不認為她知道了真相能做出什麼好的選擇,說不定只會讓她更仇視我們。」
  
  這倒也是。沐秋略微一怔,依萍的記憶既然是停留在了她在大上海舞廳唱歌的時候,也恰好是她和這邊矛盾深刻的時候,這樣的話,再被她知道這些被她遺忘的事情,估計她對這邊的仇恨會更深了吧。
  
  「我覺得夢萍說的不錯,我們可以將她忘記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訴她,然後讓她自己來選擇,依萍本就是堅強的,都是為了書桓她才搞到了現在這樣失去自尊,失去驕傲的境地,我相信只要將事情告訴她,她會認真作出選擇的。至於找誰去說……」方瑜頗為贊成的說著,然後眼前一亮,「就讓她自己來告訴她自己吧!」
  
  「自己告訴自己?」尓豪疑惑。
  
  「對!」方瑜用力一點頭,「記得那本日記嗎,依萍的日記,就讓她的日記來告訴她,她都遺忘了些什麼吧。」
  
  方瑜說到做到,緊接著就給杜飛打了電話,讓他去報社拿了被何書桓鎖在抽屜里的依萍的日記。
  
  杜飛是什麼時候拿來日記的,而方瑜又是怎麼勸說依萍看這日記的,而依萍看了之後又是怎樣的看法和態度,沐秋都親眼看不到了,因為喬家突然派了車子來接她。
  
  早上來接她,這還是頭一回,而且竟然是齊管家親自來接。
  
  沐秋略微收拾一下,然後在王雪琴略帶疑惑的表情下坐上了車。
  
  ~
  
  ~
  
  車子一路平穩的駛進喬府,齊管家帶著她直接上樓來到了喬三爺的書房門口。
  
  沐秋略微一怔,雖然齊管家沒有對她說什麼,但是她大概猜得出來是要找她說什麼了,想了想,她推門走了進去。
  
  喬三爺的書房她還是第一次進來。靠著窗戶的一側擺放著一架木質的大落地書櫃,上面密密麻麻放滿了各種書籍。
  
  書櫃前擺著一張紅木桌,上面筆墨紙硯齊全,而喬三爺此時正坐在木桌後,垂著頭看著什麼。
  
  而蘇致遠此時正坐在書桌斜側面的沙發上,一手優雅的端著咖啡有一下沒一下的品著,一手拿著報紙瀏覽著。
  
  「來了。」聽到敲門聲,蘇致遠抬起頭微微一笑。
  
  「嗯。」沐秋淺笑著朝他頷首。
  
  「既然人已經來了,那麼你們慢慢談,我就不打擾了。」蘇致遠端著咖啡拿著報紙站起身,唇角勾起頗具意味的笑容。
  
  「坐。」看著蘇致遠離去,喬三爺朝沐秋微微頷首。
  
  「嗯。」沐秋走到沙發旁坐下。
  
  喬三爺合起手上的書,坐起身子,清俊雅致的面容略顯蒼白,眼底有著淡淡的青色:「這些日子以來,很感謝陸小姐對念東的照顧。」他看向沐秋,淡然的語氣中帶了些許謝意。
  
  沐秋微微一笑,沒有開口。
  
  「齊管家應該和你說過吧,我有兩個姐姐。」喬三爺抬手揉了揉眉心,眉宇間似乎漾起絲絲倦意,「前些日子大姐那邊打來電話,她這個月底要從美國回來,而她希望在她回來的時候看到我已經成家,所以,我希望,陸小姐能夠做念東的母親。」
  
  他說著,語氣淡淡,清淡如水的目光看向沐秋,然而放在腹部的右手五指微微曲起。
  
  雖然先前就已經想過這個問題,但是真正被提出來,沐秋還是略微怔住。就像她之前考慮過的,依照她現在的處境,嫁給喬三爺也確實是個不錯的選擇,最重要的,她不討厭他,甚至對他有著好感,不是麼?
  
  在前世,對她來說最珍貴,最重要的就是親情,她不認為有什麼比親情更偉大,無論是父愛、母愛,還是兄弟姐妹之間的愛,在她看來那都是最為可貴的。
  
  男女雙方戀愛結婚,然後生活到一起,日子久了,不就成為了家人,無論多麼濃厚的愛情也就逐漸轉變成了親情,真正的將對方當作了親人,那種感覺是什麼都無法取代的。
  
  至於喬三爺的前妻,念東的生母,她不知道她是怎樣的一個人,也不知道她和喬三爺之間有過怎樣的愛恨,齊管家幾乎很少在她面前提到她,唯有一回提到,她清楚的看到了他面上一閃而逝的憤恨,那是她第一次在齊管家面上看到除了笑眯眯之外的神色。
  
  而且,喬府的下人們對於這個夫人要麼不是沒有印象,要麼就是諱莫如深。
  
  沐秋思緒胡亂的轉著,考慮了片刻,最終開口:「我想,可以先訂婚。」如萍才剛剛訂婚,她作為妹妹不適合在這個時候就結婚,還是先訂婚的好吧。
  
  曲起的五指緩緩松開,喬三爺微微頷首,眼底似乎松了一口氣:「謝謝。」然後略微提高聲音,「齊伯——」
  
  他話音剛落,書房門被打開,手裡拿著一塊抹布,看動作似乎正在擦拭著門把手的齊伯出現在兩人眼前。
  
  「有什麼吩咐,三爺。」他手裡動作不停,面上笑眯眯。
  
  「陸小姐同意訂婚,你去準備吧。」喬三爺似乎已經習慣了他的突然降臨,神色淡淡道。
  
  「好的,放心,這件事就交給我了。」齊管家優雅的躬身道。
  
  很好,沐秋在一旁淺笑著發誓,她絕對沒有看到齊管家身後一閃而逝的一大二小三個身影。
第二十章
既然答應了訂婚,這天中午,沐秋就直接留在了喬家用餐。
  
  這是她第一次在喬府用餐。
  
  齊管家命人將午餐安排在了寬敞的陽台上,西洋式的白色桌椅,上面鋪著純白的桌布,乾淨透明的玻璃花瓶里,粉白色的康乃馨散髮著淡淡的馨香。
  
  一道道飯菜端上桌,色香味俱全,單是看著就讓人食慾大振。
  
  幾人圍著圓桌,依次是喬三爺、沐秋、蘇娉婷、蘇致遠、喬念東。
  
  飯桌上氣氛很好,淡淡的溫暖的陽光籠罩著幾人,喬念東的懂事,蘇娉婷的天真,還有蘇致遠的幽默,帶動著歡笑不斷。
  
  喬三爺雖然只是淡淡的瞧著,但唇邊一直漾著淡淡的弧度,清冷的眼眸中蒙上一層溫馨之色,淡然的目光也漸漸溫軟起來。
  
  一頓飯下來大家都很開心,不過沐秋也發現,喬三爺吃的和大家有些不太一樣,放在他面前的飯菜幾乎都是極為清淡的那種,看起來青白一片,而且他吃的也很少,看來他的身子確實不怎麼好。
  
  吃完飯,沐秋和往常一樣陪著喬念東和蘇娉婷玩耍。沒有了喬三爺和蘇致遠,兩個孩子明顯放開了許多。
  
  喬念東拉著她的手,神色略帶鄭重:「你和爸爸訂婚以後,你就是我媽媽,就要和我們住在一起了,是嗎?」
  
  「嗯。」沐秋點點頭,淺笑道,「如果我們真的結婚的話,那我當然會和你們住在一起。」
  
  「那就好。」喬念東拍拍胸脯,似松了一口氣,「雖然我不是很想要爸爸娶個後媽回來,但是如果是你的話,我就不反對了,總比是那個滿身香水味的女人要好。」
  
  「滿身香水味的女人?」沐秋略一挑眉。
  
  「啊,喬哥哥,你說錯話了,爸爸不讓說給陸阿姨聽的!」蘇娉婷伸出食指放在雙唇上,烏黑的大眼睛滴溜溜的轉。
  
  「呃,沒什麼,沒什麼,你聽錯了,我剛剛什麼都沒說?」喬念東連忙捂住嘴偏過頭去。
  
  「是嗎?」沐秋笑容輕淺,語氣溫柔,「沒關係,我去找你二叔問問不就成了。」
  
  喬念東聞言連忙拉住她:「你別去問,要被二叔知道我就慘了。那好,我告訴你,你不要說給二叔聽啊。」
  
  「好。」沐秋淺淺一笑。
  
  「那個滿身香水的女人是姓石,二叔讓我們叫她石阿姨,聽二叔說,她好像是什麼銀行行長的女兒。但是我不喜歡她,她身上的香水味讓我難受,婷婷也不喜歡她,不過她只來過三天,然後爸爸就在沒有讓她來了。」
  
  果然是這樣,沐秋淡淡一笑,先前她就有過疑惑,她不相信喬三爺他們找上的只有她一個,現在看來果然不止她一個。雖然心底有些淡淡的不舒服,但轉念一想也是,畢竟是結婚這樣重大的事情,自然是不能當成兒戲,況且喬三爺要考慮的不僅是他自己,還有喬念東。
  
  「你生氣了?」喬念東小心翼翼地瞅著她的神色,「你放心,我看得出來,爸爸絕對不喜歡那個女人,他喜歡的是你,你可千萬別找爸爸悔婚啊……」
  
  「我沒有生氣。」沐秋淡笑一下,「我不會去找你爸爸悔婚的,你放心,也許做不成你爸爸真正的妻子,但是我還是喜歡做你的媽媽的。」她說著抬手揉了揉喬念東的發頂。
  
  安撫好兩個孩子,臨回家前,沐秋去了喬三爺的書房,她覺得他們兩個有必要好好談一次。
  
  「咣咣——」她抬手敲了敲門。
  
  「進來。」喬三爺清遠低沈的聲音。
  
  沐秋推門而進,喬三爺似乎正在忙,看見她微微一怔,似乎沒想到會是她。
  
  「陸小姐有事嗎?」他放下手中的鋼筆,坐直身子,雙手交握起來。
  
  沐秋搬了椅子來放到他對面,然後坐下淺笑道:「我覺得我們需要好好談一談,畢竟再過幾日我們可就是未婚夫妻了。」
  
  喬三爺沒有搭話,淡淡的看著她,示意她繼續。
  
  「我不知道三爺是怎麼想的,但是對我來說,既然我決定了嫁給你,決定了做你的妻子,念東的母親,那麼,我們從今以後就是家人了。」沐秋凝視著他,語調不緊不慢,唇邊漾著溫暖而乾淨的淺笑。
  
  「也許你並不喜歡我,只是覺得我適合做念東的母親。但我還是想說,既然三爺決定了要和我結婚……結婚就意味著我們將來要生活在一起,而且這生活不是一天兩天或者幾個月半年,它會是一輩子。」
  
  她彎眉淺笑:「我希望大家以後可以相處愉快,也許我們可以試著努力看看,給念東一個真正美滿的家庭,你不討厭我,不是嗎?」她說著,眼底漾起淡淡的期待。
  
  喬三爺微微斂著眼睫聽著,烏黑濃密的睫毛在面上投下暗淡的剪影,白皙修長的十指交握著,等她說完,十指似乎微微一緊,眼裡幾不可察的划過一抹陰影。
  
  「別緊張。」沐秋聲音放柔,眉眼間帶著安撫的淺笑,不知道為什麼,她竟然看的出來他是在緊張,而且覺得,他似乎是在……是在害怕什麼。
  
  「雖然我不知道你在緊張什麼,但是說實話,其實我現在比你還要緊張,畢竟我是第一次嫁人。不管怎樣,在這件事上你要比我有經驗,不是嗎?」她略帶玩笑的口氣說道。
  
  前世今生,她可是第一次結婚,不論她外表多麼鎮定,但是心底卻也自然免不了一番緊張。這是關乎她一生的大事,她也會擔心,當然,更多的是對於婚姻生活的期待和憧憬,她也是女生,這一點自然也不會免俗。
  
  喬三爺聞言,唇角略微揚起淡淡的弧度,收緊的十指放鬆下來,眼裡浮現起絲絲溫軟的神色。他看著眼前溫暖淺笑的女子,她眼中真摯柔和的光芒似乎照射進了他心底的某個角落,眼底眸光湧動,他緩緩開口:「好。」
  
  沐秋展顏一笑:「謝謝。」
  
  「既然你答應了,那麼我們就從現在開始吧,首先,我想你可以直接稱呼我的名字,如果不介意的話,我會想要直接稱呼你的名字。」畢竟一對都快要結婚的男女,還一直陸小姐喬三爺的這樣稱呼著,有些奇怪吧。
  
  「好。」喬三爺淡淡頷首。
  
  「雲深……」沐秋微微啓唇,輕喃著他的名字。
  
  喬三爺微微一怔,眸光微閃。
  
  「其實……」她瞧著他,略微猶豫了一下,道,「你可以喚我秋兒,這是我的小名,因為我是秋天出生的……」不知道為什麼,私心裡,她還是希望聽到他喚她原來的名字,前世的家人都是這樣喚她的,而陸夢萍恰好是秋天的生日,所以她說這個名字也不算過分。
  
  喬三爺看著她,動了動唇,終是沒有喚出口。
  
  沐秋也不勉強他,有些事情急不來,需要慢慢來,人與人之間的相處更是需要時間的磨合。
  
  接著,沐秋和他討論了一下關於訂婚的事情,她希望只舉行一個簡單的儀式就可以了,只邀請雙方的家人和極為要好的朋友就行,不用太過隆重。
  
  沐秋說著自己的想法,喬三爺靜靜地看著她,偶爾插一兩句。
  
  女子唇帶淺笑的說著,眼中漾起絲絲期待和憧憬。
  男子神色淡淡的聽著,偶爾發表一兩句看法,看著女子的目光漸漸溫軟下來。
  
  兩人相對而坐,中間還隔著一張書桌,但是卻有著說不出的和諧感覺。
  
  …………
  
  沐秋離開,喬三爺重新拿起筆,寫了幾下,他突然停了下來。
  
  長睫微斂,遮掩住眼底複雜的神色,他動了動唇角,低喚出聲:「秋兒……」
  
  也許……
  他可以……
  再信一次……

第十七章
在杜飛和尓豪的賣力鼓動下,婚宴氣氛恢復正常。
  
  沐秋輓著依萍,手上用力鉗著她不讓她掙脫,好在這些日子她一直練習鞭子,手上還算有些力氣,才不至於讓她脫開。
  
  「放開我!」依萍壓低聲狠狠道。
  
  「方瑜。」沐秋並沒有理會她,而是笑著朝方瑜道,「依萍不舒服,你能不能幫我扶她去樓上休息一下。」
  
  「哦,好。」方瑜連忙上前輓住依萍的另一隻胳膊。
  
  「你們放開我!」依萍略微提高了聲音,扭動著身子。
  
  「難道你是真的想要來搞砸這場訂婚宴的嗎?」沐秋用力壓制住她,狹長的丹鳳眼微微一眯,泛過一抹冷光。
  
  依萍倏地停止了掙扎,微微垂下頭去,神色晦暗不明。
  
  沐秋收起冷意,目光轉向尓豪和杜飛:「照顧好爾傑,我先上去了。」說完朝方瑜微一頷首,兩人幾乎是架著依萍上了樓。
  
  上了樓,沐秋略一怔,帶著依萍去了她的房間,她現在的樣子需要好好休息一下。
  
  ………
  
  樓下客廳。
  
  何書桓直直的看著沐秋和方瑜帶著依萍上樓,耳邊歡樂的舞曲卻絲毫讓他感覺不到快樂,想到依萍蒼白的面色,她的強顏歡笑,她的歌聲,還有她剛剛的暈倒,胸腔里一陣撕心裂肺的疼痛,他終是忍不住,猛然衝上了樓。
  
  「書桓!」如萍一驚,連忙去拉他,但是身上華麗繁瑣的禮服卻束縛住了她的手腳,根本來不及將他拉住,只能眼睜睜看著他踏上了樓梯。
  
  「書桓!」尓豪和杜飛也是一驚,他們沒想到何書桓居然會真的衝上樓去,大驚之下,也連忙跟在他身後大步跑上樓。
  
  「麻煩你幫忙照顧一下爾傑。」杜飛臨走不忘朝身邊的劉蓉蓉吩咐一聲。
  
  眼看著三個人一前一後上了樓,如萍咬了咬唇,手緊緊地攥起,指甲扣到了肉里,她環視一下四周,見注意的人不是很多,提起裙擺也跟了上去。
  
  何書桓一路狂奔上樓,正好瞧見沐秋三人進了房間,腦子一熱,顧不了那麼多,抬腳就跟了上去。門似乎還沒來得及關,正大開著,他想也沒想就直接衝了進去,然而剛踏進一步,一道黑影帶著破空之聲襲來,他下意識的閃躲,那黑影打在了他腳邊的地上,發出清晰的聲響。
  
  他穩住身形定睛一看,居然是一條長鞭,而鞭子的另外一頭,是一雙白皙纖細的玉手,目光往上,看到一張熟悉的面容。
  
  熟悉的清麗雅致的面容,熟悉的眉眼,但此時,不同於往日的淺笑盈盈,那白皙細膩的面龐上是一片冷冷淡淡,狹長的丹鳳眼裡泛著冰冷的光芒,令人難以逼視。
  
  長鞭在手,渾身散髮出的凜冽的氣勢,讓人難以忽視,也讓人……心生懼意。
  
  何書桓霎時怔在原地,瞧著眼前截然不同的夢萍,心底浮現起一抹震驚和淡淡的駭然,隨即居然划過一抹驚艷,沒錯,就是驚艷。出院以來的夢萍都是一副溫和淺笑的模樣,卻沒想到她居然會有如此強勢的一面。
  
  狹長的丹鳳眼微微眯著,雖然那眼裡是一片冰冷,但眼角卻流轉著說不出的冷媚,貼身的旗袍襯托出妖嬈的身段,更是添了冷艷嫵媚之色。
  
  如果說先前的夢萍是一塊內斂溫和的暖玉,那麼此時的她就是一塊璀璨的寶石,散髮著耀眼奪目的灼灼光華。
  
  不要說何書桓怔住,連帶著從後面趕上來的杜飛和尓豪也都怔住。
  
  「你跟上來幹甚麼!」沐秋收回長鞭,握在手中。她站在何書桓的斜側方,只要他稍微有什麼舉動,她就會出鞭攔住他。
  
  何書桓迅速回過神,目光轉向房內,看到方瑜正扶著依萍坐在椅子上,依萍靠在方瑜身上,似喝醉酒般搖搖晃晃著身子。
  
  心底一急,他就要抬腳上前,但是剛踏出一步,一道鞭影飛落下來,打在了他的腳邊。他立即條件反射的收回了腳。
  
  「何書桓,你還嫌鬧得不夠嗎!」沐秋冷眼睨著他,神色冷淡,「下面還有一大堆的客人等著你和如萍去招待,你這樣跑上來是什麼意思?」
  
  「我想要看看依萍,我擔心她會出事,夢萍,你就讓我進去看看,我只要一下下就好,行不行?我只要確認她沒有事我就下去,嗯?」何書桓蹙著眉頭,語氣盡量柔和,眼裡帶了央求的神色。
  
  「何書桓,你不要忘了你今天的身份,你現在是如萍的未婚夫,按照輩分,我還要管你叫一聲姐夫,而你也得朝依萍喊一聲姐姐!」沐秋冷冷道,她今天是絕對不會讓他進來的,她不可能讓陸家從今天起成為大家口中的笑話。
  
  何書桓微微一怔,想要退縮,目光卻觸到依萍那明顯看起來消瘦了許多的身影,一咬牙,強硬道:「我今天是一定要看看她,我要確定她真的沒有事,我才會下去,沒有親眼確認她平安,我是不會走的!」
  
  他說著,就要衝上前,沐秋直接一鞭子揮出去,纏住了他的腳,將他絆倒在地。尓豪和杜飛一驚,連忙上前要去扶他。
  
  「何書桓!」沐秋面上帶了薄怒,難道這人非得要她將話講明白才罷休嗎?
  
  「是誰信誓旦旦的說他和如萍情投意合願意永遠在一起的?是誰說他同意和如萍訂婚的?是誰當著我們的面說他已經認定了如萍,會照顧她一輩子的?嗯?」沐秋一步步的逼近他,眼裡的光芒越來越冷,「你現在的行為算什麼?逃婚?」
  
  「你現在跑上來,你讓媽和爸爸怎麼想?讓伯父伯母怎麼想?讓那些客人們怎麼想?你讓如萍怎麼辦,讓她一個人留下來要怎麼應付那些客人?難道跟那些朋友說,她的未婚夫是來因為擔心她的姐姐,所以特意跑上來看看的嗎?」
  
  「你將陸家的顏面置於何處?將你們何家的顏面置於何處?你難道要爸爸那麼大年紀了豁出臉面卻和那些客人道歉嗎?」
  
  沐秋越說越氣,忍不住揮起鞭子,尓豪和杜飛見狀,連忙一個上來拉,一個護住何書桓,就連方瑜也驚呼一聲,衝了過來。
  
  「啪——」清脆的鞭聲響起,但卻並沒有打在何書桓身上,而是打在了他手邊的地板上。
  
  她沒有那麼笨,何書桓還得要出去招待那些客人,她怎麼會讓他完好無損的上來,卻滿身狼狽的下去呢?
  
  看到鞭子打偏,幾人都舒了一口氣,尓豪連忙將沐秋拉到一邊:「別生氣、別生氣……我和杜飛會拉他下去的……」
  
  「依萍,不要!」尓豪正說著,這邊何書桓剛被扶起來,突然一副大驚失色的樣子,彷彿看到了什麼可怕的事情似的大喊一聲,朝著房內衝去。
  
  方瑜和杜飛攔阻不及被他掙脫,兩人朝後看去,隨即也是一副驚嚇的表情。原來,不知道什麼時候,依萍居然走到了窗戶邊,而此時窗戶正大開著,她整個人幾乎大半個身子都探到了外面,看起來好像稍有不慎就會掉下去的樣子。
  
  沐秋眼疾手快,何書桓剛跑出幾步就被她又一鞭子絆住腳,摔倒在地。然後一個回旋轉身,鞭子勾上依萍的腰,使勁一拽,將她拽倒在地。
  
  方瑜趕忙上前蹲下身子去摟住依萍。
  
  「啪——」又是一道鞭子打在何書桓的面前,沐秋厲聲喝道,「何書桓,我再警告你一遍,不要以為我不敢打你,你要敢再往前一步,我決不手軟!」
  
  「不要!」就在此時如萍突然衝了進來,一下子撲到何書桓身上,護住他,仰起頭朝沐秋喊道,「夢萍,我知道你是為了我好,但是求求你不要打書桓好不好,我知道他一定不是故意的,再怎麼說他和依萍曾經也那樣好過,就算是朋友也應該上來關心一下,你怎麼可以忍心對他下手呢?」
  
  沐秋深深凝視了如萍一眼,直到她目光不自然的躲閃開,她才朝杜飛和尓豪道:「拉他下去!」
  
  「不行!」何書桓站起身立即反駁,「依萍剛剛的樣子,我怎麼能丟下她坐視不管?」
  
  「你不能丟下她坐視不管?你的意思是你要丟下樓下的客人坐視不管,丟下爸爸伯父伯母如萍坐視不管了嗎?」沐秋冷冷的看著他,鞭子在空中一揮,渾身氣勢駭人,「我告訴你何書桓,今天你就是演戲也得給我將這場訂婚宴演下來!」
  
  「尓豪、杜飛,帶他下去!現在、立刻、馬上!」
  
  尓豪和杜飛立即上前一左一右的拉住他,何書桓連忙掙脫起來:「你們放開,我只是想要看一看依萍而已,難道你們沒有看到她剛剛的狀況嗎,萬一她出事了怎麼辦?放開我……」
  
  「書桓!」杜飛猛然鉗住他,提高了聲音,面色肅然,「這個玩笑開不得!今天是你的訂婚party,你這樣留在這裡,你讓如萍一個人要怎麼應付接下來的殘局?何況依萍這裡有方瑜和夢萍看著,她不會有事的,難道你認為方瑜和夢萍會對她怎麼樣嗎?」
  
  「尓豪。」他說著,強硬的拉起何書桓,「將他拉下去!」
  
  「嗯。」尓豪點點頭,兩人架著何書桓朝門口走去。
  
  如萍提了提披肩,瞥了地上的依萍一眼,小跑著跟了上去。
第十八章
尓豪和杜飛架著何書桓走向門口,如萍瞥了地上的依萍一眼,跟了上去。
  
  「你們放開我!」何書桓奮力掙扎,頭向後轉著緊緊地盯著跌坐在地上的依萍。
  
  「書桓!」如萍撲上去,攔在何書桓面前,幾乎要給他跪下,「算我求你,看在爸爸的面子上,看在伯父伯母的面子上,看在帶著祝福而來的客人的面子,看在我千里迢迢去綏遠找你的面子上,你和我下去好不好,好不好?」
  
  她仰著頭看著他,烏黑的大眼睛里泛起水光,卻強忍著不讓它落下來:「我知道你還愛著依萍,但是夢萍說的對,爸爸他們還在下面,我們不能這樣不負責任的丟下他們,求求你和我下去,哪怕,哪怕……」她咬了咬唇,「哪怕事後你想要悔婚……我也願意!」
  
  何書桓聞言身子一震,看著如萍泛著淚光的雙眼,這才猛然意識到他做了什麼,是啊,他不是答應了如萍以後要照顧她的嗎,答應了陸伯伯陸伯母要給如萍幸福的嗎?他剛剛在做什麼?
  
  可是……他轉頭看了一眼依萍,看到她蒼白的面龐,心裡一陣絞痛,天啊,誰來告訴他,他到底該怎麼辦?
  
  「何書桓,你清醒一點好不好?」尓豪一把拉起他的衣領,直視著他,「你知不知道現在是什麼情況,樓下所有人都在等著你們……」他手指顫抖著指向門外,神色憤怒,「你現在想悔婚?當初我勸你的時候你怎麼跟我說的?」
  
  「你要是個男人就跟我下去,事情是你答應下來的,你就得把這責任負起來!哪怕是夢萍說的,今天就是演戲你也得把它演完!」
  
  「我……」何書桓怔愣一下,然後深吸一口氣,掙脫開杜飛的鉗制,眼底划過一抹痛苦的神色,「好,我下去!我下去總可以了吧!」說完推開杜飛衝出了門。
  
  「書桓——」如萍擦著眼淚站起身,飛快的跟了上去。
  
  「我也下去看看。」杜飛快速說了一句,也跟著出門。
  
  「尓豪!」尓豪正要出門,卻被方瑜叫住,她抬起頭看向他和沐秋,一臉焦急,「依萍在發燒,怎麼辦,她額頭好燙,簡直像一把火一樣,怎麼辦?」
  
  「發燒?」尓豪一驚,微怔一下,安撫道,「你別急,先別急,我這就去打電話叫醫生來。」他說著走向門口去拿電話。
  
  發燒?沐秋也是微微一怔,將鞭子放到桌上,走上前,蹲下身抬手摸了摸依萍的額頭,果然是一片燙熱。
  
  「來,我們先扶她去床上躺下。」她拉過依萍的一隻胳膊,扶著她。
  
  「好。」方瑜也連忙起身扶起她。
  兩人合力將依萍扶上床,方瑜幫她脫下鞋子,為她蓋上被子。沐秋則趁著方瑜忙碌的時候去浴室端了毛巾熱水出來。
  
  她擰好毛巾放到依萍的額頭,又拿了一條毛巾為她擦拭著手臂。
  
  「還是我來吧……」方瑜伸過手。
  
  「好吧。」沐秋將毛巾遞給她,看了看依萍蒼白的面色,道,「我記得藥箱里好像還有些退燒藥,我去找找看。」
  
  她拿出藥箱,前些日子她練習鞭子常常會傷到自己,藥箱里幾乎都是治療擦傷的藥膏,退燒感冒藥之類的,她也沒有在意,不知道有沒有。
  
  「啪——」尓豪掛上電話,站起身朝兩人道:「我去吩咐老朱接醫生來,順便看看書桓他們,就麻煩你們兩個先看著依萍了。」
  
  「嗯。」沐秋和方瑜一齊點了點頭。
  
  沐秋翻著藥箱,終於找到一包退燒藥。她拿了藥,兌了杯溫水,端到床邊:「藥來了,方瑜你扶著她,我們得讓她把藥吃下去。」
  
  「還是這樣吧,你扶著依萍,我來餵。」方瑜似乎不太放心她,略微一怔道。
  
  「也好。」沐秋不在意的淡淡一笑,將藥和水杯遞給她,然後坐到床上將依萍扶起。
  
  依萍緊閉著嘴,方瑜費了好大的勁,最後乾脆將藥片磨成粉末摻到水里,才硬是給她餵了下去。
  
  「好了,你放她躺下吧。」方瑜為她擦了擦嘴,收起杯子。
  
  「嗯。」沐秋動作輕緩的將依萍放下來,躺好在床上,順便為她蓋上被子。
  
  方瑜去浴室換了熱水坐到床邊,沐秋搬了椅子坐到另一邊,看著方瑜為依萍擦拭身體,這才放鬆下來。
  
  說實話,也許是有著夢萍記憶的緣故,她心底還是偏向如萍這一邊的。雖然她的有些行為讓她不喜,在追求愛情的時候耍了些手段,但是也不能因為這而將她全盤否定。
  
  喜歡上一個人,然後去盡力爭取,這沒有錯,相反如果現在不去爭取,等到以後說不定會悔不當初。但是,若是盡全力爭取了,努力了,但是那個人還是不愛你,那麼再留戀下去,那就是偏執了。
  
  如萍正是這樣,她明知道何書桓愛的是依萍,也明知道何書桓和依萍是因為誤會才分的手,但是她卻還是選擇在這個時候插了進去。
  
  她已經著了魔,入了迷,旁人再怎麼勸說也都不會有用了。相反,如果她當初因為知道劇情而阻止她去綏遠,說不定她以後還會反過來埋怨她,這一點是沐秋絕對不願看到的。
  
  她阻止何書桓,一是為了不讓陸家人難堪,有什麼事情,即使是何書桓要悔婚,那也最起碼等客人們都走了,大家再坐下來說。還有一部分是為了讓如萍自己清醒過來,讓她自己看清楚,她這樣奮力爭取而來的結果,真的就是她想要的?真的就是幸福的?
  
  「書桓……書桓……你為什麼不聽我解釋……你為什麼不來赴約……我等你等的好辛苦……書桓……」床上,依萍斷斷續續的夢囈著,眉頭緊蹙,看起來異常痛苦。
  
  「沒事,沒事……書桓一會兒就來,你別擔心,他正在忙,一會兒就來看你……」方瑜連忙哄著她。
  
  依萍不停的叫著何書桓的名字,方瑜只好哄小孩似的哄著她,直到尓豪帶來了醫生,給她打了針,她這才安靜了下來。
  
  依萍這一睡,直到訂婚宴結束也沒有醒來。好在醫生說她只是因為連著幾日沒有好好休息,再加上發燒,所以睡著了而已,等她自然醒來就沒事了。
  
  訂婚宴一完,客人還沒完全送走,何書桓就忍不住衝上了樓。但是被尓豪方瑜和沐秋給攔住,依萍現在需要的是靜養。
  
  何書桓站在門口不走,說是他要看著依萍,不過,一會兒陸振華上樓來,一句大家都到書房來,讓他不得不離開。
 
  …………
  
  書房。
  
  「書桓,你到底是怎麼回事?」陸振華手拿煙鬥,面色一派肅然。
  
  「陸伯伯,我……」何書桓猶豫著,不知道怎麼開口。
  
  「你怎麼樣?」陸振華略微提高了聲音,「你不要告訴我你後悔了,你想要悔婚。記得你和如萍從綏遠回來的那天我怎麼跟你的說的,你又怎麼跟我說的嗎?」
  
  「你現在這叫什麼?噢,你今天愛著依萍你就要和依萍在一起,明天又看上如萍,又要和如萍在一起,我陸振華的女兒是讓你隨便這樣換來換去的嗎?」他說著,面上帶了薄怒。
  
  「爸爸……」何書桓正要開口,如萍突然衝了出來,擋在何書桓面前,「請你不要責怪書桓,一切都是我的錯,要不是我求著杜飛帶我去綏遠找他,他也不會答應和我訂婚,一切都是我的錯,你要怪,就怪我好了,這一切都與書桓無關。」
  
  「你也知道是你的錯,你也知道是你的不對。」陸振華有些責備意味的看著如萍,「你明明知道是你追到綏遠的行動瓦解了書桓的意志,你明明知道書桓心裡還有一個依萍,你明知道他是這樣一個人,為什麼要去愛上他,你明知道他愛的是依萍,為什麼要追到綏遠去?」
  
  「何書桓東倒西歪,像在踩蹺蹺板一樣,確實讓我生氣。」他不滿的瞥了何書桓一眼,語氣徒然一厲,「但是,更讓我生氣的是我怎麼會有兩個這麼不爭氣的女兒!天下好男兒多的是,怎麼都選擇了這一個?!」
  
  「老爺子,你這叫什麼話,難道這一切都是如萍的錯嗎?」王雪琴不依了,上前拉起如萍,「如萍你放心,這件事媽一定會為你做主的,依萍這個小賤人,專門破壞別人的好事!別以為我不知道她今天打的什麼主意,我看得明明白白,她是想要破壞訂婚宴,想要把書桓搶回去!」
  
  她越說越氣,嫵媚的丹鳳眼裡浮現起冷光:「還好沒有讓她得逞,何書桓我告訴你……」他看向何書桓,聲音尖厲,「既然訂婚典禮已經舉行了,你就休想回到依萍那個小賤人身邊去!」
  
  「伯母!」方瑜忍不住站出來,「依萍根本沒有這樣的意思,她是來祝福的,她拼命維持風度,拼命在笑,根本沒有想要來破壞訂婚宴的意思。書桓追上依萍,那是因為他們兩個那種深深的愛牽扯著!」
  
  「我管你們什麼愛不愛的,我只知道訂婚典禮完成了,那麼他就休想反悔!」王雪琴揚著下巴狠狠道。
  
  「好了!」一直沈默的何書桓終於爆發了,「行了!夠了!」
  
  他神色痛苦的擼了一把臉:「一切都是我的錯,是我的不對,是我朝三暮四,是我左右搖擺,都是我的錯!」他深吸一口氣,看向陸振華,「很抱歉,陸伯父,今天差一點給大家帶來麻煩,不過大家放心,既然訂婚宴已經舉行了,那麼……」他垂頭看了一眼身邊護著他的如萍,「我會負責,會像我說的那樣照顧好如萍的。」
  
  「最好是這樣!」王雪琴剜了他一眼。
  
  「書桓……」如萍仰起頭睜著大眼睛看著他,咬著唇道,「我知道你是為了顧及我的感受,沒有關係,我真的沒有關係,你不用在乎我,我今天看的很清楚……」她眼神黯淡下來,微微垂下頭,長長的睫毛顫動,「你真正愛的是依萍,你根本就不愛我,就像爸爸說的,一切都是我自找的……」
  
  「不,不是你自找的!」何書桓打斷她的話,如萍逐漸蒼白的面色讓他心底浮起沈重的罪惡感,今天確實是他傷害了她,想想她千里迢迢追到綏遠來,再想想依萍日記里那令他心痛的話語,他一把牽起如萍的手,信誓旦旦的看著她,「你放心,就像我答應和你訂婚一樣,我今後一定會對你好,不會讓你傷心的。」
  
  「從今天起你就是我的未婚妻,我就是你的未婚夫了!」
  
  「書桓……」如萍驚得抬起頭,烏黑的大眼睛里滿是難以置信的感動。
  
  「罷了,罷了……」陸振華見狀輕嘆一口氣,擺擺手,「你們的事情我也管不了了,隨便你們怎麼折騰吧。」這一切的事情他看的最清楚,但是又能怎麼樣,兩個女兒都是他的,手心手背都是肉,他所幸不管了,只要他們不過分,就讓他們年輕人去折騰吧。
  
  好在,他看了一眼一旁的沐秋,他還有夢萍陪著他,想著,他道:「夢萍,你留下來陪我說說話,你們都出去吧。」
  
  「是。」其他人應了一聲,紛紛轉身離開。
第十九章
訂婚宴結束,何書桓和如萍正式成為未婚夫妻,有人憂有人喜。何書桓當天晚上去了麗都飯店陪他父母,因為工作的關係,何家夫婦第二天就要回去南京。
  
  依萍一直沒有醒來,沐秋說服陸振華讓尓豪和方瑜去接了傅文佩來家裡,方便照顧依萍。王雪琴當然不喜,但是當著陸振華的面她還是忍了下去,背著陸振華自然沒有給傅文佩好臉色。
  
  當晚,依萍方瑜和傅文佩都留在了陸家。
  
  第二天一早,依萍終於清醒,但令人大吃一驚的是,她失去了記憶。準確地說,是失去了她和何書桓相愛之後的所有記憶。
  
  經過方瑜的一番小心翼翼的詢問,大概確定她的記憶是停留在了她在大上海舞廳唱歌,而正好被尓豪和如萍發現的那一晚。
  
  走廊。
  
  「我覺得這樣正好。」尓豪抱著胳膊靠在牆上,若有所思道,「依萍失去了關於書桓的記憶,也就是說,她不再愛書桓,也不用再這麼痛苦,如萍和書桓的訂婚已經成為事實,這是沒有辦法改變的,她這失憶失的不是正是時候?」
  
  「正好現在如萍和書桓去車站送書桓的爸媽,我們可以先商量著給依萍拼湊一個沒有何書桓的記憶。」
  
  「不好、不好、一點也不好。」方瑜立即搖著頭反對,「你這個主意簡直糟透了,按照你的意思,不是要我們合起來去欺騙依萍嗎?那萬一有一天她又全部都想起來了呢?想起她和書桓曾經那麼的相愛,那個時候,我們要怎麼辦?」
  
  尓豪直起身看向她:「怎麼糟透了?我覺得這樣挺好的,與其讓他們三個人一起痛苦,不如乾脆讓依萍徹底忘記,重新開始。如萍和書桓已經在一起了,這是沒有辦法改變的事實,依萍還年輕,忘記了書桓她還有很多種選擇,難道非得要糾結在這些痛苦過去裡面?」
  
  就像他和可雲的事情一樣,雖然他知道是他混蛋,是他辜負了可雲,但是畢竟過去已經是過去,他現在不是也幫著可雲恢復記憶了嗎,為什麼每個人都希望他重新和可雲在一起,甚至連方瑜也是,他已經不再愛可雲了,這一點他可以很堅定的說。
  
  說到這裡,他也有些氣書桓,不知道他是怎麼想的,既然愛著依萍那就不要去招惹如萍嘛,他愛著方瑜,他就不會再去招惹可雲,現在好了,事情鬧到這個地步,害得如萍和依萍心裡都不好過。
  
  「反正我不同意,要讓我去欺騙依萍我做不到!」方瑜輓起手臂,偏過頭去,「我是絕對做不出欺騙朋友的事情的,這樣的話,你要我以後怎麼去面對她?」
  
  「好好好,行行行,你做不出欺騙朋友的事情,那你說要怎麼辦?告訴她真相?」尓豪雙手一攤無奈道。
  
  「這……」方瑜又猶豫了。
  
  「告訴她真相吧,她有權利知道她遺忘的事情,不是嗎?」沐秋淡淡出聲,「我們可以將事情的始末不帶個人感□彩的告訴她,然後讓她自己來選擇,這樣不是更好?」
  
  尓豪瞥了沐秋一眼,微一挑眉:「反正我還是堅持我的看法,就依萍現在的樣子,我不認為她知道了真相能做出什麼好的選擇,說不定只會讓她更仇視我們。」
  
  這倒也是。沐秋略微一怔,依萍的記憶既然是停留在了她在大上海舞廳唱歌的時候,也恰好是她和這邊矛盾深刻的時候,這樣的話,再被她知道這些被她遺忘的事情,估計她對這邊的仇恨會更深了吧。
  
  「我覺得夢萍說的不錯,我們可以將她忘記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訴她,然後讓她自己來選擇,依萍本就是堅強的,都是為了書桓她才搞到了現在這樣失去自尊,失去驕傲的境地,我相信只要將事情告訴她,她會認真作出選擇的。至於找誰去說……」方瑜頗為贊成的說著,然後眼前一亮,「就讓她自己來告訴她自己吧!」
  
  「自己告訴自己?」尓豪疑惑。
  
  「對!」方瑜用力一點頭,「記得那本日記嗎,依萍的日記,就讓她的日記來告訴她,她都遺忘了些什麼吧。」
  
  方瑜說到做到,緊接著就給杜飛打了電話,讓他去報社拿了被何書桓鎖在抽屜里的依萍的日記。
  
  杜飛是什麼時候拿來日記的,而方瑜又是怎麼勸說依萍看這日記的,而依萍看了之後又是怎樣的看法和態度,沐秋都親眼看不到了,因為喬家突然派了車子來接她。
  
  早上來接她,這還是頭一回,而且竟然是齊管家親自來接。
  
  沐秋略微收拾一下,然後在王雪琴略帶疑惑的表情下坐上了車。
  
  ~
  
  ~
  
  車子一路平穩的駛進喬府,齊管家帶著她直接上樓來到了喬三爺的書房門口。
  
  沐秋略微一怔,雖然齊管家沒有對她說什麼,但是她大概猜得出來是要找她說什麼了,想了想,她推門走了進去。
  
  喬三爺的書房她還是第一次進來。靠著窗戶的一側擺放著一架木質的大落地書櫃,上面密密麻麻放滿了各種書籍。
  
  書櫃前擺著一張紅木桌,上面筆墨紙硯齊全,而喬三爺此時正坐在木桌後,垂著頭看著什麼。
  
  而蘇致遠此時正坐在書桌斜側面的沙發上,一手優雅的端著咖啡有一下沒一下的品著,一手拿著報紙瀏覽著。
  
  「來了。」聽到敲門聲,蘇致遠抬起頭微微一笑。
  
  「嗯。」沐秋淺笑著朝他頷首。
  
  「既然人已經來了,那麼你們慢慢談,我就不打擾了。」蘇致遠端著咖啡拿著報紙站起身,唇角勾起頗具意味的笑容。
  
  「坐。」看著蘇致遠離去,喬三爺朝沐秋微微頷首。
  
  「嗯。」沐秋走到沙發旁坐下。
  
  喬三爺合起手上的書,坐起身子,清俊雅致的面容略顯蒼白,眼底有著淡淡的青色:「這些日子以來,很感謝陸小姐對念東的照顧。」他看向沐秋,淡然的語氣中帶了些許謝意。
  
  沐秋微微一笑,沒有開口。
  
  「齊管家應該和你說過吧,我有兩個姐姐。」喬三爺抬手揉了揉眉心,眉宇間似乎漾起絲絲倦意,「前些日子大姐那邊打來電話,她這個月底要從美國回來,而她希望在她回來的時候看到我已經成家,所以,我希望,陸小姐能夠做念東的母親。」
  
  他說著,語氣淡淡,清淡如水的目光看向沐秋,然而放在腹部的右手五指微微曲起。
  
  雖然先前就已經想過這個問題,但是真正被提出來,沐秋還是略微怔住。就像她之前考慮過的,依照她現在的處境,嫁給喬三爺也確實是個不錯的選擇,最重要的,她不討厭他,甚至對他有著好感,不是麼?
  
  在前世,對她來說最珍貴,最重要的就是親情,她不認為有什麼比親情更偉大,無論是父愛、母愛,還是兄弟姐妹之間的愛,在她看來那都是最為可貴的。
  
  男女雙方戀愛結婚,然後生活到一起,日子久了,不就成為了家人,無論多麼濃厚的愛情也就逐漸轉變成了親情,真正的將對方當作了親人,那種感覺是什麼都無法取代的。
  
  至於喬三爺的前妻,念東的生母,她不知道她是怎樣的一個人,也不知道她和喬三爺之間有過怎樣的愛恨,齊管家幾乎很少在她面前提到她,唯有一回提到,她清楚的看到了他面上一閃而逝的憤恨,那是她第一次在齊管家面上看到除了笑眯眯之外的神色。
  
  而且,喬府的下人們對於這個夫人要麼不是沒有印象,要麼就是諱莫如深。
  
  沐秋思緒胡亂的轉著,考慮了片刻,最終開口:「我想,可以先訂婚。」如萍才剛剛訂婚,她作為妹妹不適合在這個時候就結婚,還是先訂婚的好吧。
  
  曲起的五指緩緩松開,喬三爺微微頷首,眼底似乎松了一口氣:「謝謝。」然後略微提高聲音,「齊伯——」
  
  他話音剛落,書房門被打開,手裡拿著一塊抹布,看動作似乎正在擦拭著門把手的齊伯出現在兩人眼前。
  
  「有什麼吩咐,三爺。」他手裡動作不停,面上笑眯眯。
  
  「陸小姐同意訂婚,你去準備吧。」喬三爺似乎已經習慣了他的突然降臨,神色淡淡道。
  
  「好的,放心,這件事就交給我了。」齊管家優雅的躬身道。
  
  很好,沐秋在一旁淺笑著發誓,她絕對沒有看到齊管家身後一閃而逝的一大二小三個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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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既然答應了訂婚,這天中午,沐秋就直接留在了喬家用餐。
  
  這是她第一次在喬府用餐。
  
  齊管家命人將午餐安排在了寬敞的陽台上,西洋式的白色桌椅,上面鋪著純白的桌布,乾淨透明的玻璃花瓶里,粉白色的康乃馨散髮著淡淡的馨香。
  
  一道道飯菜端上桌,色香味俱全,單是看著就讓人食慾大振。
  
  幾人圍著圓桌,依次是喬三爺、沐秋、蘇娉婷、蘇致遠、喬念東。
  
  飯桌上氣氛很好,淡淡的溫暖的陽光籠罩著幾人,喬念東的懂事,蘇娉婷的天真,還有蘇致遠的幽默,帶動著歡笑不斷。
  
  喬三爺雖然只是淡淡的瞧著,但唇邊一直漾著淡淡的弧度,清冷的眼眸中蒙上一層溫馨之色,淡然的目光也漸漸溫軟起來。
  
  一頓飯下來大家都很開心,不過沐秋也發現,喬三爺吃的和大家有些不太一樣,放在他面前的飯菜幾乎都是極為清淡的那種,看起來青白一片,而且他吃的也很少,看來他的身子確實不怎麼好。
  
  吃完飯,沐秋和往常一樣陪著喬念東和蘇娉婷玩耍。沒有了喬三爺和蘇致遠,兩個孩子明顯放開了許多。
  
  喬念東拉著她的手,神色略帶鄭重:「你和爸爸訂婚以後,你就是我媽媽,就要和我們住在一起了,是嗎?」
  
  「嗯。」沐秋點點頭,淺笑道,「如果我們真的結婚的話,那我當然會和你們住在一起。」
  
  「那就好。」喬念東拍拍胸脯,似松了一口氣,「雖然我不是很想要爸爸娶個後媽回來,但是如果是你的話,我就不反對了,總比是那個滿身香水味的女人要好。」
  
  「滿身香水味的女人?」沐秋略一挑眉。
  
  「啊,喬哥哥,你說錯話了,爸爸不讓說給陸阿姨聽的!」蘇娉婷伸出食指放在雙唇上,烏黑的大眼睛滴溜溜的轉。
  
  「呃,沒什麼,沒什麼,你聽錯了,我剛剛什麼都沒說?」喬念東連忙捂住嘴偏過頭去。
  
  「是嗎?」沐秋笑容輕淺,語氣溫柔,「沒關係,我去找你二叔問問不就成了。」
  
  喬念東聞言連忙拉住她:「你別去問,要被二叔知道我就慘了。那好,我告訴你,你不要說給二叔聽啊。」
  
  「好。」沐秋淺淺一笑。
  
  「那個滿身香水的女人是姓石,二叔讓我們叫她石阿姨,聽二叔說,她好像是什麼銀行行長的女兒。但是我不喜歡她,她身上的香水味讓我難受,婷婷也不喜歡她,不過她只來過三天,然後爸爸就在沒有讓她來了。」
  
  果然是這樣,沐秋淡淡一笑,先前她就有過疑惑,她不相信喬三爺他們找上的只有她一個,現在看來果然不止她一個。雖然心底有些淡淡的不舒服,但轉念一想也是,畢竟是結婚這樣重大的事情,自然是不能當成兒戲,況且喬三爺要考慮的不僅是他自己,還有喬念東。
  
  「你生氣了?」喬念東小心翼翼地瞅著她的神色,「你放心,我看得出來,爸爸絕對不喜歡那個女人,他喜歡的是你,你可千萬別找爸爸悔婚啊……」
  
  「我沒有生氣。」沐秋淡笑一下,「我不會去找你爸爸悔婚的,你放心,也許做不成你爸爸真正的妻子,但是我還是喜歡做你的媽媽的。」她說著抬手揉了揉喬念東的發頂。
  
  安撫好兩個孩子,臨回家前,沐秋去了喬三爺的書房,她覺得他們兩個有必要好好談一次。
  
  「咣咣——」她抬手敲了敲門。
  
  「進來。」喬三爺清遠低沈的聲音。
  
  沐秋推門而進,喬三爺似乎正在忙,看見她微微一怔,似乎沒想到會是她。
  
  「陸小姐有事嗎?」他放下手中的鋼筆,坐直身子,雙手交握起來。
  
  沐秋搬了椅子來放到他對面,然後坐下淺笑道:「我覺得我們需要好好談一談,畢竟再過幾日我們可就是未婚夫妻了。」
  
  喬三爺沒有搭話,淡淡的看著她,示意她繼續。
  
  「我不知道三爺是怎麼想的,但是對我來說,既然我決定了嫁給你,決定了做你的妻子,念東的母親,那麼,我們從今以後就是家人了。」沐秋凝視著他,語調不緊不慢,唇邊漾著溫暖而乾淨的淺笑。
  
  「也許你並不喜歡我,只是覺得我適合做念東的母親。但我還是想說,既然三爺決定了要和我結婚……結婚就意味著我們將來要生活在一起,而且這生活不是一天兩天或者幾個月半年,它會是一輩子。」
  
  她彎眉淺笑:「我希望大家以後可以相處愉快,也許我們可以試著努力看看,給念東一個真正美滿的家庭,你不討厭我,不是嗎?」她說著,眼底漾起淡淡的期待。
  
  喬三爺微微斂著眼睫聽著,烏黑濃密的睫毛在面上投下暗淡的剪影,白皙修長的十指交握著,等她說完,十指似乎微微一緊,眼裡幾不可察的划過一抹陰影。
  
  「別緊張。」沐秋聲音放柔,眉眼間帶著安撫的淺笑,不知道為什麼,她竟然看的出來他是在緊張,而且覺得,他似乎是在……是在害怕什麼。
  
  「雖然我不知道你在緊張什麼,但是說實話,其實我現在比你還要緊張,畢竟我是第一次嫁人。不管怎樣,在這件事上你要比我有經驗,不是嗎?」她略帶玩笑的口氣說道。
  
  前世今生,她可是第一次結婚,不論她外表多麼鎮定,但是心底卻也自然免不了一番緊張。這是關乎她一生的大事,她也會擔心,當然,更多的是對於婚姻生活的期待和憧憬,她也是女生,這一點自然也不會免俗。
  
  喬三爺聞言,唇角略微揚起淡淡的弧度,收緊的十指放鬆下來,眼裡浮現起絲絲溫軟的神色。他看著眼前溫暖淺笑的女子,她眼中真摯柔和的光芒似乎照射進了他心底的某個角落,眼底眸光湧動,他緩緩開口:「好。」
  
  沐秋展顏一笑:「謝謝。」
  
  「既然你答應了,那麼我們就從現在開始吧,首先,我想你可以直接稱呼我的名字,如果不介意的話,我會想要直接稱呼你的名字。」畢竟一對都快要結婚的男女,還一直陸小姐喬三爺的這樣稱呼著,有些奇怪吧。
  
  「好。」喬三爺淡淡頷首。
  
  「雲深……」沐秋微微啓唇,輕喃著他的名字。
  
  喬三爺微微一怔,眸光微閃。
  
  「其實……」她瞧著他,略微猶豫了一下,道,「你可以喚我秋兒,這是我的小名,因為我是秋天出生的……」不知道為什麼,私心裡,她還是希望聽到他喚她原來的名字,前世的家人都是這樣喚她的,而陸夢萍恰好是秋天的生日,所以她說這個名字也不算過分。
  
  喬三爺看著她,動了動唇,終是沒有喚出口。
  
  沐秋也不勉強他,有些事情急不來,需要慢慢來,人與人之間的相處更是需要時間的磨合。
  
  接著,沐秋和他討論了一下關於訂婚的事情,她希望只舉行一個簡單的儀式就可以了,只邀請雙方的家人和極為要好的朋友就行,不用太過隆重。
  
  沐秋說著自己的想法,喬三爺靜靜地看著她,偶爾插一兩句。
  
  女子唇帶淺笑的說著,眼中漾起絲絲期待和憧憬。
  男子神色淡淡的聽著,偶爾發表一兩句看法,看著女子的目光漸漸溫軟下來。
  
  兩人相對而坐,中間還隔著一張書桌,但是卻有著說不出的和諧感覺。
  
  …………
  
  沐秋離開,喬三爺重新拿起筆,寫了幾下,他突然停了下來。
  
  長睫微斂,遮掩住眼底複雜的神色,他動了動唇角,低喚出聲:「秋兒……」
  
  也許……
  他可以……
  再信一次……
第二十一章
時光倒退,上帝視角第一幕——杜飛帶來日記後。
  
  杜飛拿了依萍的日記來到陸家,小蘭直接將他迎上了樓。
  
  「伯父伯母。」他朝陸振華和傅文佩問好,然後急急的看向尓豪方瑜,「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們在電話上也不說清楚,什麼叫依萍失憶了?她失去了多少記憶?該不會連她自己是誰都忘記了吧?」
  
  「這倒沒有。」方瑜接過日記本,「她的記憶停留在了尓豪和如萍在大上海舞廳發現她的那一晚。也可以說,她忘記了她和書桓相愛之後的所有記憶。」
  
  「忘記了書桓?我的天啊!依萍居然忘記了書桓?!」杜飛一副不可思議的表情,抬手推推眼鏡,喃喃道,「我的上帝啊,這可真是本世紀最大的新聞了。」
  
  「啊,對了,你們要我拿日記來該不會是想拿給依萍看吧?」他瞪大眼。
  
  「當然。」方瑜道,「難不成你和尓豪一樣希望瞞著她?」
  
  「瞞著她?噯,這是個好主意哎!」杜飛眼睛一亮,「既然書桓已經決定和如萍在一起了,依萍又那麼痛苦,乾脆忘記了也好。」
  
  「好什麼好!」方瑜白他一眼,「我覺得一點都不好。萬一依萍以後又記起來了呢?而且她這些空白的日子要怎麼辦?難道要我們胡亂編造一段記憶給她?」
  
  「那個,我不就是說說嘛,既然你們都已經商量好了,那就拿給她看吧……」杜飛在尓豪無奈的眼神中小下聲去。
  
  「伯父伯母。」方瑜轉向陸振華和傅文佩,「我就先進去了。」
  
  「你去吧,依萍一向比較聽你的話,你好好勸勸她。」傅文佩眉眼優柔,眼裡帶著無限的擔憂。
  
  「去吧。」陸振華朝她微微頷首。
  
  「嗯。」方瑜拿著日記本推門進去。
  
  …………
  
  「依萍——」方瑜進了門,來到床邊。
  
  「方瑜!」依萍正神色茫然的靠坐在床邊,見她進來,連忙著急的湊向她,「到底是怎麼回事?我怎麼會在陸家?我明明記得我在大上海舞廳唱歌的,怎麼會在這裡?」
  
  「你別著急,先別著急,你身體才恢復,先躺好,我慢慢給你說。」方瑜上前安撫她,扶著她躺靠回床上。
  
  「依萍。」她坐到床邊,雙手搭上她的肩膀,神色鄭重,「我們大家沒有辦法欺騙你,我們決定讓你知道真相。」
  
  「什麼欺騙,什麼真相……方瑜你說清楚一點,我怎麼聽不明白……」依萍蹙起眉。
  
  方瑜凝視著她:「依萍,你失憶了,你失去了將近一年的記憶。」
  
  「我知道你一時間可能很難相信,但是這是真的,你看看這個……」她將手裡的日記本放到她面前,「你還記得這個吧,你的日記,你看看這個就全部都知道了。」
  
  依萍難以置信:「這不可能,方瑜,你在開什麼玩笑?!」
  
  「是真的!依萍,難道你連我也不信嗎?」方瑜強迫她看著她,一字一頓道,「你因為受了很大的刺激,加上發燒,醒過來之後就忘記了一切,要不然你也不會想不起來為什麼你會是在陸家。」
  
  「受了很大的刺激?」依萍皺起眉,「你說我是因為受了刺激才失去了記憶,我受了什麼刺激?」
  
  「這個……」方瑜怔住,略一猶豫,將日記推到她面前,「你還是自己看吧。」
  
  依萍在她鼓勵的目光下將信將疑的拿起了日記本,翻開,入目是她再熟悉不過的字體。
  
  空氣安靜下來,唯剩下紙張偶爾翻動的聲音。
  
  「方瑜你和尓豪……」依萍驚訝的看了方瑜一眼。
  
  方瑜只是看著她,沒有接話。
  
  「天啊,害了可雲的那個人居然是尓豪?!那方瑜你……」依萍驚呼一聲,目光複雜的看向方瑜。
  
  「你繼續看。」方瑜頷首示意她繼續。
  
  依萍低下頭去繼續看。
  
  「爸爸居然承認了是他的不是……」她喃喃著。
 
  「我居然告訴了尓豪可雲的事情?!」她抬眼瞥了方瑜一眼,眼裡帶著震驚和難以置信。
  
  「可雲病好了……」她略微一喜。
  
  「嘶——」她突然倒抽一口冷氣,「夢萍她……她竟然被……」
  
  「天啊,還有懷孕?」她越看越心驚,「大出血……」
  
  「太可怕了,這太可怕了……」接著不知道她看到了什麼,連連搖著頭輕喃。
  
  「訂婚?」她喃喃著,「如萍和何書桓訂婚了?」
  
  終於翻過最後一頁,她目光怔怔的盯著空白處,不知道是被嚇到,還是難以接受。
  
  許久,方瑜終於忍不住出聲試探:「依萍……你沒事吧……你是不是……是不是想起什麼來了……」
  
  「沒有。」依萍似乎還沒有緩過勁來,神色怔怔,「我看著這些覺得很熟悉,但是卻又想不起來……」
  
  「那……你還記不記得何書桓?」方瑜小心翼翼道。
  
  「何書桓?你說那個申報記者何書桓?」依萍這才清醒過來,她驀地想到什麼似的將日記本推開,「太可怕了,這太可怕了,我居然為了一個男人拋棄了自尊、拋棄了驕傲、居然為了他那樣低聲下氣,為了他那樣傷心難過,為了他甚至沒了性命,而他居然還和如萍訂婚了?!」
  
  「這不可能,這一定是假的,方瑜你告訴我這些都不是真的,啊?」她撲到方瑜身上,搖晃著她的肩膀,一臉難以置信,「告訴我,這些都不是真的,是你們騙我的……」
  
  「是真的!」方瑜抱住她,雖然有些不忍心,但是還是認真的告訴她,「依萍,這一切都是真的,雖然你失憶了,但是我不想瞞你,不想欺騙你,所以才選擇將事實告訴你,在我眼裡,你那麼堅強,那麼堅韌,你一定能夠接受的……」
  
  「不,我不能接受、我也不要接受,你騙我,我不信,我去找別人,對了,我媽呢,我要去找我媽……」她倏地掀起被子,跌跌撞撞的跑向門口,邊跑邊喊道,「媽——媽——你在哪裡,媽——」
  
  「我在這裡,我在這裡……」門被推開,傅文佩趕忙進來,順勢攔住了她。
  
  「媽——你告訴我,方瑜說的都不是真的,那個日記是假的,我沒有做那些事情,你告訴我啊,說那些都是假的……啊?」她撲在傅文佩懷裡,搖晃著她的胳膊,睜大眼睛看著她。
  
  「依萍……」傅文佩躲閃著她的目光,吶吶道,「是真的,方瑜說的都是真的……」
  
  「不可能,這不可能!」依萍搖著頭,神色一陣恍惚。
  
  「依萍,你怎麼了,你別嚇媽啊……」傅文佩見狀慌神起來。
  
  「依萍!」陸振華不知何時走了進來,他看著她,神色嚴肅,「方瑜和你媽說的都沒有錯,這一切都是真的。」
  
  依萍目光從周圍的幾人身上掠過,還是不相信的搖著頭,然後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第二十二章
上帝視角第二幕——何書桓和如萍從車站回來。
  
  依萍暈過去不久,何書桓和如萍便從車站回來了。
  
  方瑜和傅文佩陸振華都留在房裡守著依萍,杜飛和尓豪在客廳里等著兩人。
  
  「我的天啊,依萍真的忘記了書桓……」杜飛搖著頭在客廳里來回走動,「我們要怎麼對書桓說,他一定接受不了,如果再被他知道那個日記事件是個誤會,說不定他會又跑回依萍身邊去的,那個時候如萍要怎麼辦?」
  
  「不行,我們不能讓他知道那個日記的事情……如萍好不容易才和書桓訂婚,萬一被書桓來個悔婚,她肯定會受不了的……」
  
  「你別老是在我眼前晃來晃去的好不好?」尓豪一臉不耐煩的揮揮手,「你放心,就算書桓知道了真相又怎樣,現在別說依萍不記得他了,就算她還記得他,我想他們也不可能在一起了,訂婚儀式已經舉行,何書桓他別想賴掉。」
  
  「希望如此吧……」杜飛看向門口。
  
  「噯,杜飛?你也在啊。」兩人正說著,如萍和何書桓推門而入。如萍輓著何書桓的胳膊,一臉甜蜜的笑容。
  
  「啊,哦。」杜飛推推眼鏡,朝尓豪使個眼色。
  
  尓豪騰地站起身,神色嚴肅:「如萍,書桓,我們有事要告訴你們,希望你們聽了以後先不要激動,尤其是書桓。」
  
  「什麼事?」如萍和何書桓疑惑的看著他,心底同時升起不好的預感。
  
  「是這樣,依萍她……失憶了。」
  
  「失憶?!」何書桓驚呼一聲,衝上前來一把揪起尓豪的衣領,「你說什麼,依萍她怎麼了,她怎麼會失憶,她昨天不是還好好的嗎,怎麼會失憶?」
  
  如萍驚呼一聲,抬手掩住了口,烏黑的大眼睛里滿是驚訝。
  
  「別激動,別激動……」杜飛連忙上前拉開他,「依萍昨天不是發燒嘛,醒來之後就失去記憶了,聽方瑜說她是獨獨失去了和你相愛以後的記憶……」
  
  何書桓驀地怔住,一臉的震驚和不信:「不可能,你們騙我,依萍她昨天明明還好好的,醫生不是說她是因為太疲倦了嗎?怎麼會一覺醒來就失憶了呢?」
  
  「何書桓,你冷靜一點好不好!」尓豪甩開他,整理整理衣領,「依萍怎麼會失憶,這句話你問我,我還要問你呢,你難道就真的想不到她是為了什麼!」
  
  何書桓猛然頓住,神色痛苦,是啊,他怎麼會想不到呢,依萍是為了他啊,她一定是為了他才變成那個樣子的。不行,他神色一變,他要去看看她!
  
  「不行,我要去看看她……」他邊說邊朝著樓上跑去。
  
  「書桓!」如萍一直在一旁看著,看到何書桓跑上樓,終於忍不住出聲,眼疾手快的拉住他,烏黑的大眼睛里划過一抹幽怨。
  
  她看著他,眼底浮現起淡淡的哀求:「書桓,不要去,依萍既然是獨獨失去了有關你的記憶,這就說明是她自己想要忘記的啊,這樣不是正好嗎,你去了說不定只會讓她更痛苦,你還是不要去,好不好?」
  
  何書桓回頭凝視她,眸光微閃,終於擔心依萍的心佔了上風,他推開如萍:「對不起,我必須去看看她。」說完快步上了樓。
  
  「書桓!」如萍略帶絕望的喚他,卻只能眼睜睜看著他頭也不回的奔上樓。
  
  「為什麼,為什麼他要這樣對我,只要是聽到有關於依萍的事情,他就會突然失去理智,滿心滿眼都是依萍,那我算什麼……」如萍終於忍不住小聲低泣起來。
  
  尓豪輕嘆一聲,上前安慰她:「別擔心,書桓只是上去看看,畢竟依萍出了這麼大的事情。」
  
  「是啊,是啊。」杜飛也趕忙上來勸她,「書桓昨天不是說了嘛,他已經是你的未婚夫了,別擔心,要不,我們也一起上去看看?」
  
  「嗯。」如萍擦擦眼淚,微微點頭。
  
  …………
  
  何書桓一路衝上樓去,直接推門而進,卻被坐在門口的方瑜攔住,順勢推了出去。
  
  「何書桓,你來幹甚麼!」方瑜怒視他,「你還嫌害得依萍不夠慘嗎?」
  
  「方瑜……」何書桓央求的看著方瑜,「我知道你恨我,怨我,但是你讓我去看看依萍好不好,杜飛說她失憶了,你告訴我,這不是真的,對不對?」
  
  「不是!」方瑜心中憤怒未消,冷笑一下,「依萍確實是失憶了,而且偏偏失去了和你相愛以後的所有記憶,你現在在她眼中不過是一個見過一兩面的陌生人,哦,不,現在已經不是陌生人了,你現在可是她的准妹夫。」
  
  何書桓似受了打擊般後退一步,神色痛苦:「我不信,我不信,依萍她昨天還好好的,她怎麼會就這樣忘了我……」他猛然推開方瑜,就要衝進門去,「我不信,我要親眼看見,親耳聽到,我不相信她會忘了我……」
  
  「何書桓!」方瑜連忙拉住他,卻被他掙開,整個人朝後倒去,她驚呼一聲,眼看就要倒地,一隻大手驀地扶住了她,往上一看,正是尓豪。
  
  「你放開我!」前方的何書桓叫道,卻是杜飛從後面死死的抱住了他,他壓低聲音喝道,「書桓,依萍剛剛受不了打擊才暈了過去,她還在休息,難道你想要將她吵醒嗎?」
  
  驀地,何書桓停下了掙扎,任由杜飛將他拉到一邊。
  
  尓豪扶好方瑜,兩人默契的交換了一個眼神,方瑜走向屋內,尓豪走向杜飛和何書桓。
  
  「方瑜,等我一下,我也進去看看。」如萍站出來。
  
  「好吧。」方瑜看了看她,稍稍頓了頓才微微頷首。
  
  杜飛尓豪兩人拉著何書桓到走廊盡頭的沙發上坐下。
  
  「書桓,我不知道你現在聽不聽得進去,但是有些話我覺得我必須要說給你聽。」尓豪將何書桓面向他,神色少有的嚴肅,「記得你要和如萍訂婚的時候我勸你的那些話嗎?」
  
  「你說你已經認定了如萍,已經不愛依萍了,但是你看看你現在的表現,你還能再看著我的眼睛說一遍嗎?」
  
  「麻煩你現在理智一點好不好,你現在已經是如萍的未婚夫,難道你不覺得你這樣關心依萍的事情過分了一點嗎,你就沒有想過如萍會怎樣想嗎,你已經辜負了依萍,難道你現在還要辜負如萍嗎?」
  
  「什麼叫我辜負了依萍?」何書桓猛然抬起頭,「明明是她……」
  
  「是她利用了你,是她將你當作了復仇的工具……拜託,這句話你已經說了不知道多少遍了。」尓豪打斷他,「既然她這樣傷了你,那你乾嘛還心心念念著她?」
  
  何書桓怔了一下,沒有接話。
  
  「其實我倒是覺得依萍失憶的正是時候,你和如萍已經訂了婚,與其讓她看著你們痛苦,倒不如忘記你們重新開始。」
  
  「什麼叫做重新開始,你們是不是打算瞞著她?編造一個記憶來給她?這怎麼可以,你們怎麼可以這樣殘忍?」何書桓朝尓豪低喊。
  
  「我們殘忍?」尓豪面上染上了薄怒,「最殘忍的是你吧,我們就瞞著她了,怎麼了,我現在突然發現,依萍當初要是沒有遇到你,倒是可能會過的好一點!」
  
  「我不允許你們這樣做,就算你們都瞞著她,我還是會將事實告訴她的!你們怎麼可以隨隨便便欺瞞她的人生!」何書桓喊道。
  
  「你……你……」尓豪蹭的站起身,手指顫抖的指著他,「你簡直不可理喻!如萍說的對,只要一遇上依萍的事情,你就像一頭髮了瘋的獅子,見誰咬誰!」
  
  「我現在倒是不擔心依萍了,我擔心如萍,你這個樣子,真讓我懷疑如萍以後是否真的會幸福?!」
  
  「好了、好了……」杜飛見勢不妙,嗖得一下鑽到兩人中間,推推眼鏡,食指放到唇間,「噓——你們兩個不要吵得這麼大聲嘛,依萍還在房間里休息,小心吵到她了。」
  
  「哼!」尓豪輕哼一聲坐到沙發一邊。
  
  杜飛也安撫著拉著何書桓坐到另一邊。
  
  …………
  
  依萍一直到午飯後才醒了過來,她趕走了所有人,說要一個人靜一靜,直到快要晚飯的時候才叫了傅文佩和方瑜進去,然後過了一會兒,傅文佩出來,帶話讓尓豪如萍杜飛何書桓進去。
  
  「依萍!」何書桓進了門,直接來到床邊,帶著期盼的神色看向依萍,「我是書桓啊,你記得我嗎?」
  
  「我記得。」依萍看著他,目光淡淡,「你是申報的記者何書桓,也是如萍的未婚夫,我的准妹夫。」
  
  「依萍……」何書桓受打擊般怔在原地,「不是的,不是的……我們曾經……」
  
  「你想說,我們曾經相愛過?」依萍神色冷淡的看著他,「看,連你也說是曾經了,既然是曾經,那就代表已經過去了,過去的事情又何必再提,你還是好好珍惜現在吧。」
  
  其實方瑜給了她日記,她就已經相信她的話了,她是失去了記憶,而讓她不信的是她居然是為了一個男人而失去記憶的。
  
  那日記里一筆一划詳詳細細的記錄著她和他的一切,她簡直難以想象,她居然會為了一個男人落魄到那個樣子。她的自尊,她的驕傲,全都為了這個人而改變了,如果這不是她的日記,她甚至要以為這是另外一個人了。
  
  她從來沒想過,愛情原來是這樣的可怕,她會讓一個正常的人變成瘋子,她的行為,比可雲絲毫不差。
  
  尤其是冷戰時候的那些日記,她難以想象她居然有一天會為了一個男人搞成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模樣。她那個樣子,那麼她的母親呢,她一定是比她還要難受吧,她竟然就這樣拋母親與不顧?
  
  這簡直太可怕了!而更可怕的是,這個男人,他居然和如萍訂了婚,他之前不是說愛她嗎?說要永遠和她在一起嗎?而現在呢,他竟轉變的如此之快,這樣的男人,她還為了他差一點送了性命。她簡直想象不出,她當時怎麼會有那樣的想法,竟然會覺得他值得依靠?
  
  「依萍你……」何書桓瞪大眼看著她,似乎不相信這些傷人的話是從她嘴裡說出來的,「你怎麼可以這麼說,你怎麼能說出這樣的話……」他看向方瑜,「你們說了什麼給她,你們是不是胡亂編造了記憶給她?」
  
  「沒有!」依萍輕喝一聲,然後拿出枕頭下的日記本,「我看了這個,我的日記,我想再沒有比這更準確的了吧。」
  
  「你都知道了……你全部都記起來了?」何書桓看著她,眼裡浮現起期待的光芒。
  
  「沒有。」依萍搖搖頭,「我沒有記起來,但是我想已經不需要了,它已經足夠讓我瞭解一切。」
  
  「不!不夠!」何書桓猛然衝上前,抓住她的肩膀,搖晃著她,「依萍,你怎麼能這麼殘忍,你怎麼可以憑一本日記就否認了我們的曾經,我們那麼相愛,你怎麼可以……」
  
  「夠了!」依萍提高聲音大喝一聲,「什麼叫我不可以憑一本日記就否認了我們的曾經,那你呢,這上面分明寫著,是你因為這本日記而離開了我,我們早就已經結束了,不是嗎?」
  
  何書桓驀地怔住,臉色難看。
  
  「依萍……」如萍突然衝上前,「你真的不記得書桓了嗎?你們以前的一切都不記得了嗎?」
  
  「嗯。」依萍冷淡的點了點頭。
  
  何書桓搖著頭後退:「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你怎麼可以這麼殘忍,你簡直太殘忍了……」
  
  依萍微微蹙起眉,看他這樣她胸口浮起一陣悶痛,看來她當初果然是愛慘了這個男人,但是,她看了如萍一眼,然後神色鄭重的看向何書桓:「何書桓,我再明確的說一次,雖然我們曾經相愛過,但現在我已經忘記了,而你也有了如萍,其實這樣不是正好。」
  
  「我叫你進來也只是跟你說一聲,大家把事情說清楚,而且今天以後,我想我們就很少再見面了,不,應該是最好都不要再見面了。」
  
  何書桓看著她,神色痛苦,眼裡滿是不可置信:「依萍,你怎麼能夠這樣說……」
  
  「好了,該說的我也說完了,你們可以出去了,我要換衣服,然後回家。」依萍冷眼道。
  
  「我們走吧。」尓豪朝杜飛示意,兩人上前拉起何書桓。
  
  「放手!」何書桓掙脫開兩人,深吸一口氣,他的目光始終看著依萍,「依萍,你太殘忍了,我今天才發現原來你居然這麼冷漠,就算是失憶了,那份感覺應該還在吧,你竟然可以這樣鎮定自若的拋棄原來的感覺,你太可怕了……」他一揮手,一拳打到了身旁的衣櫃上,發出巨大的聲響。
  
  「書桓……」如萍連忙神色慌張的的來到他身邊,拉起他的手,烏黑的大眼睛里滿是心疼,「痛嗎,你怎麼能夠這樣呢,就算再怎麼生氣,也不能這樣傷害你自己啊,你不痛,我看著都會痛啊……」
  
  「你們有完沒完!」依萍喝道,眼前的一幕說不出的讓她胸口難受,她一點都不喜歡這種感覺,她想要快些回家。
  
  「走了!」尓豪和杜飛拉起何書桓,這一次他倒是沒有反抗,任由兩人拉著離開。
  
  如萍回頭瞥了依萍一眼,也跟著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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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沐秋回到陸家的時候,依萍母女已經離開了,她從尓豪那裡大概知道了事情的經過,看來這一次依萍倒是沒有白失憶。的59c33016884a62116be975a9bb8257e3
  
  她上了樓直接去了書房,雖然她個人答應了喬三爺訂婚的事情,但是還必須得要過陸振華和王雪琴這一關。
  
  「爸爸——」她敲了敲門走進去。
  
  陸振華正站在書桌前寫著毛筆字,蒼勁有力的大字在宣紙上暈染開來。
  
  「回來了。」陸振華放下毛筆,拿起寫好的字微微吹了吹。
  
  「嗯。」沐秋淺淺一笑,上前幫忙拿住宣紙,「爸爸,我有事情想要和你商量。」
  
  「商量?」陸振華抬頭瞥了她一眼,輕笑,「怕是你都已經決定好了,只不過是回來跟我們通知一下的吧。」
  
  「爸爸……」沐秋不依的拖長音喊道。
  
  「好了,好了……」陸振華放下宣紙坐回椅子上,「我猜猜,是不是你媽給你安排的那個姓蘇的向你求婚了?算他有眼光。」
  
  「不是他。」沐秋走到窗前的圓桌旁,翻過茶杯倒了茶水。
  
  「不是他?」陸振華疑惑。
  
  「嗯。」沐秋端著茶杯回到陸振華身邊,「爸爸知道喬家嗎?也住在法租界里的那個喬家。」
  
  陸振華接過茶杯,輕抿了一口,略帶訝異道:「你的意思是……」
  
  「是的,爸爸,向我求婚的不是蘇致遠,而是喬家三爺喬雲深。」沐秋微笑著攏了攏耳際的碎發。
  
  陸振華似乎略有震驚,到底是老人,微一思索便問到了點子上:「為什麼?我不相信他會是單純的想要娶你。」
  
  「爸爸果然看的很准呢。」沐秋淺笑,拉過一張椅子坐到他身邊,「是這樣……」她大概將喬三爺的想法簡單的描述了一遍。
  
  陸振華聽完,拿出煙鬥點上,吸了一口,沈思起來,片刻之後,他看向沐秋,問道:「你看的上他嗎?哦,就像你們年輕人說的,你愛他嗎?」
  
  「目前的話,我只能說,我喜歡他。」沐秋彎唇一笑,「至於喬三爺怎麼想的,我也不好說,不過估計他明天就會來拜訪,到時候爸爸再好好觀察觀察吧。」
  
  「爸爸放心,我不會拿我的幸福去做賭注,我知道您還是不放心,不過沒關係,我可以等到明天您和他見過面之後再作出判斷,如果爸爸不同意,那我就不嫁了。」
  
  「我說讓你不嫁你就不嫁了?你以為我不知道你的性子,看起來溫溫淡淡的,要是倔起來,估計比依萍還要厲害百倍。」陸振華拿著煙鬥點點她。
  
  沐秋微笑不語。
  
  說服了陸振華接著就是王雪琴了。陸振華雖然答應了,但是估計還得等喬三爺入得了他老人家的目才能真正同意,不過這個她不是很擔心,她相信喬三爺一定能搞定爸爸。
  
  陪著陸振華下了一會兒棋,又聽著他嘮叨了一會兒依萍的事情,直到小蘭來叫他們吃晚飯的時候,兩人才收拾著下了樓。
  
  飯廳。
  
  看著大家都差不多吃完飯了,沐秋拿起手邊的手帕擦了擦嘴,微笑著道:「我有一件事要告訴大家。」見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了過來,她繼續說,「我要訂婚了。」
  
  「訂婚?」除了陸振華其他人皆是一驚,還是王雪琴先反應過來,「蘇醫生向你求婚了,這麼快?」
  
  「訂婚?」尓豪反應過來驚訝道,「你要和誰訂婚,難道真的是每天派車來接你的那個蘇醫生,這也太快了吧?」
  
  如萍也是一臉訝異:「夢萍你也要訂婚,」接著換上擔憂關切的表情,「你和那個蘇醫生才認識不到一個月哎,你真的瞭解那個人了嗎,雖然只是訂婚,但還是要謹慎啊。」
  
  沐秋保持微笑,等所有人發表完意見,她才不疾不徐的說道:「這件事我已經決定好了,爸爸也同意了,至於對方是誰,明天他來了,大家不就知道了。」
  
  她說完,淺淺一笑,起身離開。留下幾人,慢慢消化著她丟下的話語。
  
  ~
  
  ~
  
  翌日。
  
  天朗氣清,惠風和暢。一大早,陸家就忙碌起來,王雪琴指使著下人將客廳打掃的乾乾淨淨。幾乎要纖塵不染才罷休。
  
  茶几上擺了時興的水果,糕點。連角落里擱置久了些的大花瓶都換了個新的。
  
  這待客之隆重,讓尓豪如萍不禁疑惑,這個蘇醫生難道真的有那麼有名?
  
  「媽,一個醫生而已,有那麼誇張嗎,我上次帶書桓來的時候,也沒見你這麼……過。」尓豪坐在沙發上吃著蘋果,他和如萍上午都請了假,自然是想要看看那個將要來臨的准妹夫。一來是好奇,二來也是想要為妹妹把把關。
  
  「你懂什麼!」王雪琴白他一眼,「誰告訴你說要來的是蘇醫生了?」昨晚她已經從老爺子那裡旁敲側擊終於問到了是誰,看來還是夢萍厲害,有眼光。
  
  「不是那個蘇醫生?那是誰?」尓豪咬了一口蘋果疑惑道。
  
  「是……」王雪琴正要說,卻見兩個女兒款款走了下來,頓時將到了嘴邊的話咽了回去,瞪了尓豪一眼,「吃你的蘋果,哪那麼多的話!」
  
  尓豪順著她的目光看到走下來的兩個妹妹,識趣的閉了嘴,隨即吹了一聲呼哨,贊道:「哇塞,兩個天仙啊!」
  
  「尓豪……」如萍拖長音不依道。
  
  沐秋只是微微一笑。
  
  今日她頭一回沒有穿旗袍,而是穿了一件純白色的洋裝,上裳下裙的樣式,裙擺處繡了一圈素色的茉莉花,清新雅致。
  
  發髻半輓,斜斜的插著一隻蝶戀花的流蘇簪子,挑出一兩根垂在臉頰邊,面上畫了淡淡的妝,狹長的丹鳳眼流轉,帶起女人的嫵媚風情,但是配著純白簡單的著裝,又顯示出淡淡的純潔氣息。
  
  嫵媚與純潔混合,帶出異樣的迷人風情。
  
  別說尓豪,就連她身邊的如萍也都一陣羨慕,這才發現,原來不知不覺間,他們的小妹妹已經長成了如此一位大美人。
  
  「知道了,不逗你了。」尓豪聳聳肩,然後看了看表朝沐秋道,「夢萍,你那個未婚夫怎麼還沒來,可已經九點了哦。」
  
  沐秋微微一笑:「他身體不好,需要好好休息,早上可能起的晚些。」
  
  「喲,這還沒訂婚呢,胳膊肘都朝外拐了,要是訂了婚,還得了……」尓豪打趣道。
  
  「我只是實話實說。」沐秋淺笑。
  
  「他身體不好?是有什麼病嗎?嚴不嚴重?」如萍倒是關切的問道,「聽你剛剛跟我說,他有個六歲的兒子,那麼,他的年紀一定比你大多了吧,現在又說他身體不好,你真的決定要和這樣的人訂婚嗎?」
  
  沐秋淡淡一笑:「我現在的情況你們又不是不知道,這樣不是很好,有兒子,家庭狀況也好,雖然年紀是比我大了點,身體也不是很好,但是依我的條件,我覺得他很好了。」
  
  「而且……」她唇帶淺笑,「我喜歡他。」
  
  如萍一下子怔住,沒有接話。
  
  幾人正在這裡說著,小蘭推開門走了進來,喊道:
  
  「老爺夫人,客人來了——」
  
  頓時,三人以及一旁的王雪琴都齊刷刷的朝著門口望去。
  
  小蘭讓開門,前後走進來三道身影。
  
  為首的男子,一襲銀灰色西裝,面容清俊雅致,眉眼間透露著淡淡的清冷和淡漠,神色淡然而從容,長身玉立,身姿挺拔。
  
  他身後是一大一小,一老一少。老人一身咖啡色綢衣,面上帶著笑眯眯的神色。小孩大約六七歲大小,面容俊俏,眉宇間帶著絲絲傲氣。
第二十四章
「來了。」沐秋最先反應過來,淺笑著迎了上去,然後動作自然的幫著喬三爺脫下西裝外套,轉身交給齊管家。
  
  「嗯。」喬三爺唇角揚起淡淡的弧度,目光微一打量她,似乎划過一抹異芒。
  
  「喬三爺……」王雪琴也反應過來,笑著迎了上來,「歡迎歡迎,快進來快進來……」然後朝一旁的小蘭使眼色,「還不快去樓上叫老爺下來。」
  
  「伯母。」喬三爺朝她微微頷首。
  
  「嗯。」王雪琴瞧著他滿意的點頭,伸手招呼,「坐、坐……」余光瞥見還愣在一旁的尓豪和如萍,壓低聲音喝道,「你們兩個還坐著幹甚麼,還不起來招呼客人!」
  
  「啊,哦。」尓豪回過神,連忙放下手裡的蘋果站起身,微笑著朝喬三爺伸出手,「你好,我是夢萍的哥哥,陸尓豪。」
  
  「你好,我是夢萍的姐姐,如萍。」如萍也跟著起身。
  
  喬三爺目光划過兩人,神色淡淡的頷首,沒有去回握尓豪的手。
  
  尓豪頓時略帶尷尬的頓住。
  
  「尓豪你別介意,他不喜歡習慣和人握手,我們不要站著,都坐下吧。」知道喬三爺有著些微的潔癖,沐秋淺笑著上前化解尷尬。
  
  「哦。」尓豪不在乎的收回手,雖然心底有些不大舒服,但是想到眼前這人的身份和那些有關他的傳聞,那點不舒服也就隨即很快釋然了。
  
  他看向王雪琴,笑著調侃:「媽,你瞧夢萍,這都還沒嫁過去呢,就護著人家了,這要是真的嫁過去了還得了?」
  
  「呵呵……」王雪琴瞧著沐秋,抬手掩唇嬌笑,「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我是管不了嘍!」
  
  「媽……」沐秋失笑的喚道。
  
  「怎麼?難不成還害羞了?」王雪琴輕笑。
  
  「就是,就是,夢萍你也太偏心了吧……」如萍也跟著笑道。
  
  沐秋無奈的笑笑,抬眸看向喬三爺,見他正看著她,眼底似乎有些淡淡的笑意。
  
  「夫人少爺小姐……」小蘭走下樓梯,來到幾人身邊,「老爺說,要喬先生自己上去書房找他。」
  
  沐秋微微一怔,看向喬三爺,喬三爺倒是神色淡淡的站起身,走出兩步,似乎想到什麼回過頭看了她一眼。雖然只是一眼,但是沐秋卻看明白了,他是在叫她放心。
  
  瞧著他上樓的背影,她的唇角不自覺的微微揚起。
  
  …………
  
  喬三爺上了樓,留下的齊管家和喬念東自然成了王雪琴幾人關注的焦點。
  
  齊管家倒是盡職盡責的站在喬念東和沐秋身後,手拿喬三爺的西裝一副不動笑活佛的樣子。喬念東這回倒是懂事,雖然本身的傲氣讓他不是很想搭理這一家人,但是看在沐秋的面子上,他還是「叔叔」「阿姨」的叫了。
  
  「呵呵,不知道有小孩子要來,所以也沒準備糖果一類的……」王雪琴上樓去了爾傑房裡一趟,端了漂亮的琺瑯彩糖果罐子下來,「這是前些日子買的,還沒有拆,是什麼巧克力糖果,現在的小孩子不是都喜歡吃這個……」
  
  她坐到位子上,打開罐子,放到喬念東面前,笑道:「來嘗嘗,看好不好吃,你在家裡一定常常吃這個吧。」
  
  「謝謝。」喬念東乖巧的點點頭,配著俊俏秀氣的面容,顯得超級可愛。
  
  「好可愛哦……」如萍看著心裡喜歡,忍不住伸出手去摸他的臉頰。然而卻在快要碰上的時候被喬念東躲開,他微微偏過頭在其他人看不到的角度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如萍伸出的手頓時停在半空,面上的神色有些難看。
  
  沐秋和王雪琴正垂著頭為喬念東剝著糖果,沒有看見。倒是一旁默默看著報紙的尓豪無意間抬頭,看到如萍微變的面色,疑惑的問了一句:「如萍,你怎麼了?」
  
  「沒事。」如萍倏地收回手,微笑。
  
  沐秋將剝好的糖果送到喬念東嘴裡,看了看如萍又看了看喬念東,大概明白了是怎麼回事,不禁伸手點了點他的鼻尖,淺笑著無聲道:「調皮。」
  
  喬念東朝她吐吐舌頭。
  
  「大家都去忙吧,看樣子爸爸他們還要好一會兒,我帶著念東在家裡轉轉就行。」又剝了一顆糖果放到喬念東口中,沐秋看了看時間,心裡估摸著爸爸是不是留著喬三爺陪他下棋了,這樣的話大概要好長一段時間才能放人,她也不想耽誤其他人的時間,尓豪的心思明顯已經不在這裡了,她還是帶著喬念東去她房間轉轉吧。
  
  「也好。」王雪琴站起身,「你帶著喬小少爺去玩,我去泡兩杯茶端到書房去,也順便幫你看看你爸爸他們談得怎麼樣了。」
  
  「也是,人我也看到了,我也該回報社了,中午吃飯的時候我盡量趕回來。」尓豪放下報紙站起身。
  
  「嗯。」沐秋微笑著點頭,然後牽著喬念東朝樓上走去。
  
  「如萍,那你幫媽招呼著這位管家,我一會兒就下來。」王雪琴邊朝廚房走去邊回過頭來朝如萍吩咐道。
  
  「哦。」如萍笑著點頭答應。
  
  …………
  
  沐秋帶著喬念東上樓來到了她的房間,喬念東一進門背著手,小大人似的轉了一圈,神色略微滿意的點點頭:「還算不錯,就是小了點。」
  
  沐秋刮了一下他的鼻尖,輕笑:「當然沒有你和婷婷的房間大了,誰讓我們家沒有你們家有錢呢?」她說著,做出羨慕的表情。
  
  「那倒也是!」喬小少爺毫不客氣的接受她的稱贊,接著拍拍她的肩膀,安慰般說道,「不過你放心,等你嫁給了爸爸,住到了他的房間,那你也就有大房間了,爸爸的房間可是很大的哦。」
  
  沐秋默。
  
  喬念東偏過頭掩著口偷偷一笑,看來齊管家說的沒錯。他在房間轉悠著,看到沐秋放在桌上的鞭子,拿起來好奇道:「這是你的?」
  
  「嗯。」沐秋攏了攏耳際的碎發,走到他身邊。
  
  「你會使嗎?」喬念東甩開鞭子,在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響,不過他個子太低,拿在手裡更像是掄大繩。
  
  沐秋從拿手裡拿過鞭子,笑道:「從醫院回來我就跟你陸爺爺學了,差不多會一點,什麼時候有機會我表演給你看。」
  
  「好吧。」喬念東聳聳肩,「反正再過幾天你就是我們家的人了。」
  
  沐秋再次默。
  
  沐秋在樓上和喬念東玩著,樓下王雪琴送完茶水回來立即熱絡的招呼著齊管家,順帶著有的沒的打聽著喬家的事情,不過她的手腕雖然厲害,但是對上齊管家這只早已修煉成精的笑面狐,該讓要她知道的一樣沒落下,不該讓她知道也一樣沒讓她知道。
  ~
  
  ~
  
  快要午飯的時候,陸振華才和喬三爺走出書房下了樓。沐秋暗自打量著陸振華的神色,看來事情進展的不錯。
  
  接著自然是要留下來吃午飯。
  
  喬三爺和喬念東分別坐在她的兩側,早在昨天晚上沐秋就已經提前跟王雪琴提過喬三爺飲食上的忌諱,所以放在喬三爺面前的飯菜都是些清淡的飯菜。
  
  不過,飯桌上的氣氛略微有些沈默。
  
  陸振華向來在餐桌上很少說話,而平時常常發表意見的王雪琴尓豪如萍今天倒是默默地吃著飯,幾乎不怎麼開口。
  
  沐秋垂著頭淡淡一笑,她自然知道這都是因為喬三爺在場的緣故,她微微偏過頭看向身邊的喬三爺。
  
  喬三爺吃飯的動作優雅而自然,清俊雅致的面容神色淡然,似乎完全專注在了眼前的飯菜上,他越是這樣神色淡淡,眉宇間越發顯得清淡冷然,給人一種不怒自威的感覺,讓人不忍也不敢打擾他。
  
  喬三爺緩慢的吃著,似乎覺察到了她的目光,動作微微頓了一下,接著在沐秋詫異的目光中將筷子上夾著的青菜放到了沐秋碗中,然後神態自若的重新為自己夾了一片。
  
  沐秋瞧著碗里的青菜,先是一怔,隨即唇角微微揚起,夾起來放到了嘴裡。接下來,她似有意又似無意般試了好幾次,只要她一直盯著喬三爺看,他就會「會意的」將他筷子里的飯菜夾到她碗里。
  
  一頓沈悶的午飯,卻因為這小小的插曲令沐秋覺得開心起來。
  
  兩人的這一幕,其他人沒有怎麼注意,但是站在兩人身後的齊管家和一直留意著兩人互動的陸振華卻看到了,兩人面上不約而同的浮現起滿意的神色。
第二十五章
喬三爺的這一次拜訪可以說算是很成功,臨走前自然是送了禮物,不但陸振華和王雪琴有,就連尓豪如萍爾傑也有。
  
  不過,沐秋倒是想,這恐怕有百分之九十是齊管家的主意。
  
  俗話說拿人手短。既然接了對方的禮物,那麼自然的也就客氣起來了。陸振華和王雪琴自然是對喬三爺很滿意,尤其是王雪琴,現在連帶著尓豪和如萍也都對這個未來妹夫有了好感。
  
  一家人就圍著飯桌敲定了訂婚的日期,依照喬三爺的意願,三日後舉行,地點就在喬府,只邀請雙方家人以及特別要好的朋友就成。
  
  商量好日期,喬三爺帶著齊管家和喬念東離去。
  
  王雪琴如萍尓豪沐秋送三人出門,到了門口,看著齊管家和喬念東上了車,喬三爺倒是沒有急著上車,立在車旁,目光落到沐秋身上。
  
  沐秋微微一笑,走上前。
  
  喬三爺朝齊管家伸出手,齊管家立即遞上來一個長條形狀印花的盒子。
  
  「嗯。」喬三爺接過來,遞給沐秋。
  
  「給我的禮物?」沐秋淺笑著接過來。
  
  「嗯。」喬三爺微微頷首,示意她打開來看。
  
  沐秋拉開緞帶,揭開盒子,一根檀木發簪呈現在眼前,簪尾處雕刻著一朵栩栩如生的玉蘭花,有淡淡的檀木清香縈繞鼻尖。
  
  這一回沐秋倒是認出來了,這是一根綠檀木發簪。雖然在陽光下呈黃褐色,但是稍微偏離陽光放到陰暗處,便成了綠色。
  
  前世她閒著的時候曾經看過關於檀木的介紹,綠檀木生長於原始森林,終年雲霧裊繞,採天地之靈氣,被當地土著供為神木。
  
  綠檀木通常被人們供為吉祥之物,稱為「聖檀木」。隨身佩帶,邪氣不侵,可提神醒腦,長期接觸對身體有益。
  
  沐秋心裡喜愛極了這件禮物,手指摩挲著,感受著那滑潤細膩的感覺,唇角不自覺揚起。她摩挲著,摸到一處凹凸處,拿起來仔細一看,上面刻著兩個小小的簡體字:秋兒。
  
  她驀地抬起頭,目光略帶訝異的看向喬三爺:「這個,是你做的?」
  
  「嗯。」喬三爺淡淡頷首,瞧著她喜歡,目光越發溫軟下來。
  
  「謝謝,我很喜歡。」沐秋展顏一笑。
  
  喬三爺還是第一次見到她這樣璀璨的笑,清麗的面容彷彿瞬間被點亮,彷彿漆黑的夜空里驀然騰升而起的煙火,耀眼奪目,攝人心魂。
  
  他微微一怔,唇邊輓起淡淡的弧度,眸光微閃,他伸出手,從她手裡接過發簪:「我來。」
  
  他走進她,他雖然看起來清瘦,但是站在沐秋面前,卻明顯要顯得高大許多,兩人離得很近,沐秋幾乎能夠聞到他身上淡淡的檀木清香,不是發簪上的,而是來自於他的身上。
  
  她微微側過頭,方便他為她插上發簪,她的額頭幾乎是要抵在他的肩膀上,感覺著他略微笨拙的固定好發簪,然後修長的手指拂過她的臉頰,為她佛開頰邊的碎發。
  
  「好了。」喬三爺清遠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淺淺的呼吸拂過她的耳廓,頓時令她面色微窘,有淡淡的紅霞從耳部蔓延到臉頰。
  
  喬三爺後退一步,於是成功的第一次瞧見她害羞的模樣,胸口浮現起絲絲異樣的滿足感,唇邊的弧度不自覺的加深。
  
  …………
  
  沐秋怔怔的看著車子遠去,不禁下意識的抬手摸了摸發間的木簪,唇邊漾起淺淺的笑容。
  
  「好了別摸了……」王雪琴嬌笑著上前,「看把你開心的,要不我幫你拿下來,你捧在手心再仔細瞧瞧?」
  
  「媽……」沐秋失笑。
  
  「對嘛……」如萍也上前調笑道,「剛剛那一幕簡直是完美極了,如果你們兩個換上古代的衣服,完全就是畫裡面走出來的神仙眷侶嘛。」
  
  尓豪拖著下巴嘖嘖道:「真沒想到我居然見到那個傳說中的喬三爺了,而且他還馬上要成為我的妹夫,這簡直太不可思議了,不行,我得去告訴杜飛和書桓,他們一定羨慕死了。」
  
  「對啊,沒想到那個喬三爺原來是長這個樣子的啊。」如萍也跟著道,「我還以為他是那種凶神惡煞的樣子呢。」
  
  「得了……」王雪琴白了兩人一眼,「瞧你們兩沒出息的樣子。」她看了看如萍,又看了看沐秋,「如萍你看看夢萍,啊,再看看你,一個何書桓你都搞不定,聽說他現在整日整日的往依萍那邊跑,他是你未婚夫還是依萍的未婚夫啊,嗯?」
  
  如萍神色頓時一黯,隨即咬唇倔強道:「媽,我的事你就不要管了,反正我和書桓已經訂婚了,他不會丟下我不管的,至於依萍那邊,他要去,我也沒有辦法啊。」
  
  「沒有辦法你不會想辦法啊!」王雪琴伸出手戳了戳如萍的額頭,恨鐵不成鋼的咬牙道,「我真不知道你是怎麼想的,難道要未婚夫被別人搶走了才甘心?」
  
  如萍咬著唇不語。
  
  王雪琴見狀暗自嘆口氣,想了想道:「行了,你看著什麼時候,抽個時間帶書桓來一趟,我跟他說。」
  
  「媽……」如萍蹙眉,「我都說了我自己會處理,你就不要管了嘛。」
  
  「你以為我願意管啊,你要是能搞得定,我會管嗎?」王雪琴瞪了她一眼,「你要有本事讓書桓快些和你結婚,好,我保證不管。」
  
  如萍頓時垂下頭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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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來,如萍帶何書桓來家裡的事情還沒有進行,倒是尓豪這邊出事了。
  
  陸振華看著身邊的兩個女兒都差不多訂婚了,於是便想到了尓豪,說起來尓豪也二十三歲了,按照當時人的想法已經算是不小了。
  
  尓豪愛方瑜,這是大家都知道的,而且陸振華對於方瑜也很滿意,但關鍵是這中間還有著一個可雲,於是事情就複雜了。
  
  尓豪一心認定了方瑜,確定一定以及肯定的要和她在一起,要和她結婚,對於可雲,他也沒有逃避,他當著陸振華的面保證他和方瑜可以一直照顧著可雲,直到她也找到屬於她的幸福為止。
  
  但是陸振華不同意,他一心想要尓豪將可雲也一並娶了,他堅持如果尓豪要娶方瑜,就要先娶了可雲。
  
  於是,兩人意見不合,就在客廳里吵了起來。
  
  「爾傑,去,去樓上把爸爸的馬鞭拿下來!」陸振華怒火中燒,拍桌而起。
  
  「老爺子!尓豪可是你的親生兒子啊,你怎麼忍心下的去手!」王雪琴連忙撲上去放在尓豪身前,狹長的鳳眼裡噙起淚花,「你今天要是真要打他,你就先打我吧!」
  
  「你……你……」陸振華手指顫抖著指著她,「慈母多敗兒,慈母多敗兒啊!」
  
  「就是因為你老是這樣護著他,才讓事情演變成今天這個局面,如果當初不是你隱瞞著,可雲會變成那個樣子嗎?我的孫子會沒了嗎?你還有臉攔著我!」陸振華怒極,直接抄起手邊的茶碗朝著兩人扔了過去,「你要擋著是吧,好,你就擋著!」
  
  茶杯直直的朝著兩人飛去,尓豪一個轉身擋在王雪琴前面,杯子砸在他的背上,然後咣當掉落在地,摔成了碎片。
  
  「爸爸……」聽到聲響跑下樓的沐秋和如萍趕忙上前,一個拉住陸振華,一個去看尓豪和王雪琴。
  
  「爸爸,別生氣,別生氣……」沐秋扶著陸振華,輕撫著他的前胸為他順氣,「有什麼事情,我們坐下來慢慢談,身體要緊啊。」
  
  陸振華漸漸平息下來,但是眼底的怒火卻絲毫未減,他指著尓豪朝沐秋道:「你也知道他做得那些事吧,你說說,他這樣是一個男人做的事情嗎?真是氣死我了!」
  
  「爸爸。」沐秋扶著他到沙發上坐下,「您先別生氣,您是想要尓豪負責,對吧?」
  
  「他當然要負責。」
  
  「那麼,您是希望尓豪能夠娶了可雲?」
  
  「這是自然。」
  
  「那方瑜呢?」沐秋朝如萍幾人使了個眼色,重新倒了一杯茶遞給陸振華,「您也知道,現在的法律是不允許一次娶兩個妻子的,如果尓豪娶了可雲,他就不能娶方瑜,而他娶了方瑜,也就不能娶可雲。」
  
  陸振華略微沈默。
  
  「尓豪現在愛的是方瑜,這您也知道,而且您對方瑜不是也很滿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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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尓豪現在愛的是方瑜,這您也知道,而且您對方瑜不是也很滿意嗎?」
  
  沐秋一邊安撫著陸振華一邊朝尓豪他們使眼色,如萍拉著尓豪走了過來,尓豪雖然有些不情不願,但還是走到陸振華面前:「對不起,爸爸。」
  
  陸振華淡淡的瞥了他一眼,沒有應聲,但顯然眼裡的怒氣減少了不少。
  
  「爸爸。」尓豪見狀,坐到他對面,「我還記得剛知道可雲的事情的時候,您在書房對我說過的話,您說要給我兩年的時間,現在才過了一年,不是嗎?」
  
  「那是我沒想到可雲會這麼快就好,現在她既然已經好了,而她又一心想要嫁給你,難道你又要辜負她一次?」陸振華將茶碗重重的放到圓桌上。
  
  「爸爸……」 尓豪蹙起眉,面上浮現起無奈的神色:「是,可雲現在看起來是和正常人沒什麼兩樣,但是孟醫生說了,她還沒有完全好,再等等,好不好?我現在還年輕,我和方瑜都不急著結婚。」
  
  「是啊,爸爸。」如萍坐到陸振華身邊,「尓豪是男生,他還年輕,不急嘛。」
  
  「對啊。」沐秋輕笑,「尓豪又不是我們女生,不急的,我看啊,爸爸其實是想急著抱孫子吧?」
  
  「就是嘛,老爺子。」王雪琴也走了過來,「你要是急著想要個孫子,就讓如萍和書桓早早把事情辦了,讓他們小兩口生個出來。尓豪還年輕,這男人嘛,得先以事業為重,您說是吧?」
  
  「媽……」如萍拖長音喚道,面色微紅。
  
  「哼!」陸振華輕哼一聲,「要不是你瞞著可雲的事情,我的孫子現在都已經能夠喊我爺爺了。」
  
  王雪琴頓時不依了,聲音尖利:「那種下賤人生的孫子不要也罷,我是瞞著你們了,我這還不是為了孩子好,啊,這事情都已經過去那麼多年了,乾嘛還揪著不放!尓豪和方瑜這不是挺好的嗎!」
  
  「你……」陸振華的怒火頓時又冒了上來。
  
  「媽……」如萍趕忙起身去拉住王雪琴,「你就少說一點嗎,爸爸好不容易才平息下來,你難道非得要讓爸爸又生氣拿鞭子教訓尓豪嗎?上一次的事情你忘記了?」
  
  想到上一次的挨打,王雪琴頓時住了口,輕哼一聲偏過頭去。
  
  沐秋拉住陸振華給尓豪使了個眼色,尓豪神色晦暗不定,倏地站起身,撲通一聲跪在了陸振華面前。
  
  「你這是做什麼!」陸振華輕喝道。
  
  「爸爸!」尓豪神色嚴肅,舉起右手作發誓狀,「我知道你擔心可雲,關心可雲,可是您真的覺得她嫁給了我,會是幸福的嗎?」
  
  「您放心,我做過的事情,我不會不承認,可雲我不會不管,但是也不一定非得要她嫁給我才可以,我和方瑜已經商量好了,我們兩個可以一直照顧著她,十年、二十年……直到她找到她真正的幸福。」
  
  「您要是不放心,我可以發誓,我陸尓豪要是食言,就天打五雷轟……」
  
  「尓豪!」王雪琴一驚,掙脫開如萍上前拉住尓豪舉起的右手,神色略有驚慌,「你亂講什麼,這種話是可以隨隨便便講的嗎?」她說著,語氣出奇的嚴厲。
  
  尓豪沒有動,只是直直的看著陸振華。
  
  陸振華深深地凝視著他,似乎在確定他話語的可信度,許久,他輕嘆一聲,擺擺手:「罷了罷了,隨你們去吧……」
  
  「謝謝爸爸!」尓豪頓時一喜。
  
  「起來吧。」陸振華放柔了聲音。
  
  「快起來。」王雪琴連忙扶著尓豪起來,一邊朝著陸振華抱怨,「老早依了不就得了,非得要孩子給您下跪發誓才罷休,這誓言是隨隨便便胡亂發的嗎,萬一出個什麼事,你讓我……」
  
  「行了!」陸振華不耐煩的朝她揮了揮手,「要是他不食言,這誓言自然不會應驗。」
  
  於是,尓豪的事情就以這樣的結果告一段落,不管未來怎樣,最起碼一兩年之內,陸振華是不會再提這件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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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沐秋這次的訂婚沒有在陸家,所以王雪琴他們也不用像如萍和何書桓那次那樣忙碌,就算要忙也是喬家比較忙碌。
  
  喬三爺在拜訪之後的第二天就派人送來了禮服,是一件海棠紅的無袖旗袍,斜斜的衣襟上繡著連理枝,衣擺下繡著幾朵綻放的牡丹,比旗袍的底色要淺些,顯得華而不艷。
  
  雖然沒有基本上陸家的什麼事,只要準備好禮服,等著三天後去喬家就行,但明顯王雪琴並不是很樂意閒著。
  
  平時和她走的比較近的太太夫人們幾乎被她挨個通知過去了,連著三日家裡電話不斷、訪客不斷,什麼林太太、李太太,張夫人、王夫人……一波一波的跑來陸家拜訪。
  
  沐秋開始還陪著王雪琴應付,但接連著幾次以後,她臉都要笑僵了,實在受不了那些太太們的熱情,乾脆躲在房間不出來。自然免不了被如萍和尓豪調笑一番。
  
  不過這些前來道賀的人里,有多少是真心,又有多少是假意呢?又有多少是當面說著祝賀恭維的話,背地裡卻互相嚼舌根的呢?
  
  沐秋自己就無意間聽到過幾次,夢萍那次的事情雖然沒有被人廣而告之,但也沒有刻意掩蓋,只要有心人一查,自然能夠查得出來。
  
  先前大家即使知道,但是也沒有人會真正當成一回事,頂多在飯後茶間當作新聞笑話提出來說說,或者父母教育子女的時候順帶著被當做例子提一提。
  
  但現在,得知她和喬三爺訂婚,這件事情便很快就被無限放大了。
  
  嫉妒的、眼紅的、好奇的……各種視線都一下子集中了過來,而順帶著各種流言蜚語也就滿天飛了。
  
  什麼「狐媚子」「狐狸精」「有其母必有其女」………甚至比這些都更要難聽的話都有。沐秋無意間聽到了也只是淡淡一笑,就算有人當著她的面含沙射影,她也只是含笑瞧著她,只瞧得那人不好意思再繼續說下去。
  
  既然大家提了沐秋,自然也就有人提到喬三爺,而既然是訂婚,那麼也就自然而然的說到了喬三爺的前一次婚姻,以及他的上一任妻子。
  
  於是,各式各樣的版本傳入了沐秋的耳中。
  
  沐秋將所有她聽到的版本總結了一下,雖然很有可能都是些謠言,但是空穴不來風,無風不起浪,總有些是對的上的。
  
  總結起來,提到頻率最多,相似率也最高的大概有這麼幾個。比如說,喬三爺的前任妻子姓蘇,和蘇致遠一個姓,加上蘇致遠和喬三爺似乎相交多年,看來至少是表親戚。
  
  再比如,據說這位喬太太給喬三爺帶了綠帽子,和一位下人好上了。這一點,似乎也是真的,想到齊管家提到喬念東的母親是憤恨的神色,還有喬家上下對這位諱莫如深的態度,大概可以確定,這是事實了。
  
  不過,對於這位喬太太現在的情況,倒是眾說紛紜,有人說她跟著那個下人跑了,據說當年那夜整個上海市黑道白道的都在尋人;也有人說,她早就已經死了,和那個男人一起被喬三爺丟下海了;也有人說她沒有死,但是瘋了……
  
  對於這位前喬太太,沐秋自然也是有好奇心的,但是聽到這些傳聞,她心裡第一個想到的卻是喬三爺。
  
  不知道為什麼,她突然很想快些見到他。
第二十七章
三天很快就過去,終於到了訂婚宴這一天。
  
  一大早沐秋就被王雪琴和如萍叫了起來,然後兩個人一起到她房間為她打扮,換上了那件海棠紅的繡牡丹旗袍,發髻半輓,簪了喬三爺送的那根綠檀木發簪。
  
  面上化了淡淡的妝,王雪琴原本還想要讓她帶上項鍊,手鐲,耳環的,但是被沐秋一句,喬三爺不喜歡奢華給駁回了。不過其實是她自己不喜歡繁瑣。
  
  王雪琴和如萍也做了精心的打扮,王雪琴穿了深紫色的無袖旗袍,繡著繁復的花紋,妖嬈的身段盡顯,眉眼描畫精緻,看起來高貴大方。
  
  如萍穿了一件米黃色的連衣裙,裙擺處繡著細碎的小花,外面穿了一件顏色稍淺些的短衫,配著烏黑的披肩發,柔婉的相貌,顯得即淑女又嬌俏。
  
  三人輓著手下樓,惹得等在樓下的尓豪驚艷的吹了聲呼哨:「哇塞,媽,以前沒發現,原來您這麼漂亮啊!和如萍夢萍站在一起,說是姐妹也不過分啊。」
  
  「得了。」王雪琴拿起手中的帕子掩口輕笑,面上卻浮現起欣喜的神色,「就你嘴甜,都快要做外婆的人了,還什麼姐妹呢?」
  
  「哪裡,我說的可是事實啊,不信你可以問如萍、夢萍。」尓豪笑著朝兩人揚揚下巴,「你們兩說說,是吧?」
  
  「是啊。」如萍笑著點頭,「媽你確實很美嘛。」
  
  沐秋也淺笑著頷首:「確實。」
  
  「好了,好了……」王雪琴眉眼帶笑,「知道你們嘴甜,時間也差不多了,我們走吧,對了,尓豪,你爸爸和爾傑呢?」
  
  「哦,夢萍不是邀請了依萍他們嘛,正好時間差不多了,爸爸帶著爾傑乾脆去門口等著他們了。」尓豪解釋。
  
  「依萍?」王雪琴神色微變,看向沐秋,「你邀請了依萍?」
  
  「嗯。」沐秋微微一笑,「是我邀請她和佩姨的,這件事爸爸也同意了,再怎麼說,她也是我的姐姐,不是麼?」
  
  「你……」王雪琴微一眯眼就要發火,但目光觸及沐秋清雅含笑的面容,想到今天的日子,便硬是將怒火壓了下去,她瞪了沐秋一眼,「算了,回來再和你說!」說完,拿起圓桌上的提包,朝門口走去。
  
  沐秋和尓豪如萍對視一眼,三人一起笑開。
  
  幾人出了門,才走到院子里便聽到大門口傳來陸振華渾厚愉悅的笑聲。到了門口,看到陸振華正站在車旁,他對面站在一男一女,女的看身影便認出是依萍,而男的卻是個生面孔。
  
  「來了。」陸振華余光瞧見幾人,招呼道,「都過來打聲招呼吧。」
  
  「爸爸。」沐秋尓豪如萍上前。
  
  「嗯。」陸振華似乎頗為開心,眉眼都帶著笑意,他朝沐秋幾人點點頭,然後目光落到依萍身邊的男子身上,笑著朝他一一介紹,「這幾位便是依萍的兄妹了,尓豪,如萍和夢萍。」
  
  接著又朝沐秋他們道:「這位是依萍的男朋友,秦落。」
  
  依萍的男朋友?!
  
  沐秋微一驚訝,雖然她支持依萍重新尋找幸福,但是沒想到會這麼快,如萍和何書桓的訂婚宴才過去不到一個星期吧,她這麼快便找到適合的男友了?
  
  目光下意識的看向如萍和尓豪,卻沒有在兩人面上見到驚訝的神色,而且看著那位秦落的目光還頗為複雜,這麼看來,這兩人是早就知道這個秦落了。
  
  「你們好。」秦落笑著朝幾人頷首,「我叫秦落,是秦始皇的秦,不是秦檜的那個秦,落葉歸根的落,不是落花流水的那個落,現在是依萍的男朋友,不過,正在往未婚夫的道路上努力。」
  
  不得不說,這樣一番調笑般的介紹,頓時令人對這位秦落升起好感來。
  
  「你好,我是依萍的妹妹,夢萍。」沐秋朝他微微一笑,也順便看仔細打量了秦落一番。相貌俊美不輸尓豪,氣質瀟灑不輸何書桓,面上一直帶笑,親和力也不輸杜飛,唯獨一雙微微上挑的桃花眼,給人一種不放心的感覺。
  
  「我知道,今天的女主角嘛。」秦落一副自來熟的神情,目光打量過沐秋,稱贊道,「果然很漂亮呢。」
  
  「謝謝。」沐秋微微一笑,他的贊賞反倒令她先前的那淡淡的不放心消散了不少,因為秦落瞧著她的目光只是單純的欣賞,彷彿在鑒賞一件美麗的藝術品。
  
  「喲……」王雪琴走了上來,輕笑道,「這手腳還真是快呢,才幾天啊,就找了男朋友了,看來我還真是小看你了呢!」
  
  依萍淡淡的瞥了她一眼,沒有理會。
  
  「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王雪琴冷笑。
  
  「雪姨,你說我,我忍著,但是請你不要扯到我媽身上去。」依萍立即冷冷道。
  
  「怎麼?我說的不對嗎?」王雪琴聲音微揚,「不知道是那個不要臉的小賤人專門破壞別人的感情,專從別人手裡搶東西……」她瞧了秦落一眼,「現在這位該不會也是這麼來的吧?」
  
  「雪琴!」陸振華蹙眉輕喝。
  
  「媽……」如萍趕忙拉住王雪琴,「想想今天是什麼日子。」
  
  王雪琴雖有不甘,但還是識趣的住了口。
  
  依萍神色冷了下來,正要開口反駁,肩上一緊,卻是被秦落攬住了肩膀,桃花眼彎起,笑容燦爛的朝王雪琴道:「沒關係,要是依萍的話,我甘願被她搶,只希望她不要嫌棄我就好。」他說著面色一垮,可憐兮兮的湊近依萍,「你不會不要我吧?」
  
  秦落的一番動作頓時逗得大家輕笑起來,沐秋淡淡一笑,看來這個秦落已經很瞭解依萍的脾氣了嘛,知道以軟制硬。
  
  「秦落!」依萍蹙起眉咬牙切齒,卻只是引來眾人再次一笑。
  
  於是,當何書桓和杜飛趕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麼一副其樂融融的情景。
  
  「書桓,杜飛!」如萍最先看到兩人,連忙笑著迎了上去,「你們怎麼才來,我們大家正在等你們呢。」
  
  「哦。」何書桓輕應一聲,目光瞥見姿態曖昧的秦落和依萍,頓時面色黑了下來。
  
  「啊,其實都是我啦。」杜飛見狀連忙笑著解釋,「本來是早早出門的,但是出了門走了好遠,我才想起來忘記拿禮物了,於是又回去取了一趟。」
  
  「哦。」如萍微笑著點點頭,目光轉向何書桓,卻見他目光直直的盯著依萍和秦落,目光頓時一黯,面色有些難看。
  
  「伯父,伯母,尓豪夢萍。」杜飛推推何書桓,兩人上前打招呼。輪到秦落時,杜飛略微一頓,微笑,「你好,又見面了。」
  
  何書桓望著他和依萍,目光複雜。
  
  「你好。」秦落回他一笑,「我也沒想到我們這麼快又見面了。」
  
  「爸爸,媽媽,我們什麼時候走啊……」何書桓正想說什麼,卻被爾傑的抱怨聲打斷。
  
  「好了。」陸振華開口,「既然大家都到齊了,那我們就走吧。」
  
  「是啊,這時間也差不多了,是該走了。」王雪琴也上前道,「如萍,你和書桓尓豪杜飛坐我們家的車,我和你爸爸夢萍爾傑坐喬家的車,至於依萍……」她瞥了何書桓一眼,似笑非笑,「好像他們來的時候就開著車吧,那正好不用麻煩了,就讓人家小兩口一起吧。」
  
  「嗯,就按你說的來吧。」陸振華微微點了點頭,坐上了車。
  
  沐秋牽著爾傑上了車,臨上車前微微瞥了一眼尓豪幾人,秦落拉著依萍興高采烈的上了車,何書桓似乎想要衝上去,卻被尓豪和杜飛拉住,強行拉上了車,而如萍,則是咬著唇,垂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麼。
第二十八章
春日和暖的陽光灑滿大地,喬家花園裡,青綠的草坪修剪整齊,一張張長方形的桌子排放著擺開,上面鋪著柔軟乾淨的白色桌布,透明亮澈的玻璃花瓶里盛放著嫣紅的玫瑰,白瓷的碟子裝滿各種擺放漂亮的水果點心。
  
  場中放著白色的大圓桌,沐秋坐在圓桌邊,淺笑著瞧著前方在草地上玩耍的爾傑喬念東蘇娉婷三個孩子。
  
  雖然開始爾傑還有些彆扭,但現在看起來和喬念東相處的不錯,而他又沒有妹妹,加上蘇娉婷這麼乖巧可愛,三個人的關係也還算融洽。
  
  說起來,爾傑雖然要比喬念東大兩歲,但是卻沒有他懂事穩重,喬念東人小鬼大,自然也知道怎麼制住他。
  
  沐秋瞧著三個孩子發呆,突然一道陰影覆蓋下來,抬頭,喬三爺正立在她一側,她略微一怔,揚唇:「怎麼下來了,爸爸呢?」
  
  他們來了喬家之後,尓豪和杜飛去了門口接方瑜,其他人看著時間還早,齊管家提出帶大家到喬府里轉轉,王雪琴他們便去轉了,沐秋和陸振華留了下來,喬三爺大概是怕陸振華無聊,便帶他去了他的書房,不過,這才一會兒而已,怎麼這麼快就下來了?
  
  「他在書房。」喬三爺在她旁邊坐下來。陸老爺子在書房專注的看書,他便下來了。
  
  「哦。」沐秋唇角輕揚,她稍稍揚起頭看向他,眉眼彎起,「你……你擔心我?所以下來了?」
  
  「嗯。」喬三爺微微頷首,拉開她身旁的椅子坐下,清冷的目光在觸及到她面上時柔緩下來,「你說,你會緊張。」
  
  你說,你會緊張……
  
  沐秋微微一怔,然後彎眉淺笑,那種溫暖而透明的氣息從眉梢一圈一圈的蕩漾開來,心裡有個地方忽然變得柔軟。
  
  她將手放進他的大手裡,偏著頭看著他,唇邊笑意未減:「對,我會緊張,所以你要照顧好我哦。」
  
  喬三爺略微一怔,目光從手上划過,然後回握住她的,微笑著頷首:「好。」
  
  「嘻嘻……」蘇娉婷突然出現在兩人身後,伸出小手捂著眼睛,歪著頭嬉笑道,「羞羞,我看到了……」
  
  沐秋和喬三爺對視一眼,眼裡均泛起笑意,她松開手抱起蘇娉婷,刮了刮她的小鼻子:「怎麼不和你喬哥哥他們去玩?」她看向草地,發現不見爾傑和喬念東的身影,「你喬哥哥和爾傑小舅舅呢?」
  
  「他們去喬哥哥的房間去玩飛機了,我才不要去……」蘇娉婷嘟著嘴道,她看著沐秋,烏黑的眼珠轉轉,伸手勾上她的脖子,甜笑著撒嬌,「乾媽,我要吃那個,你幫我拿好不好?」她指向長桌,她個子矮不容易夠到。
  
  乾媽?沐秋微微一笑,蘇娉婷稱喬三爺為乾爹,那麼自然也就稱呼她乾媽了,很好,她很喜歡這個稱呼,她放下蘇娉婷,站起身:「好吧,看在你這麼嘴甜的份上,我就幫你了。」
  
  沐秋一手端著盤子一手牽著蘇娉婷在長桌旁忙碌,喬三爺靜靜地坐在一旁瞧著兩人,眼裡漾起淡淡的笑意。
  
  ~
  
  ~
  
  快到中午的時候,大家陸續回到了草坪。
  
  依萍和秦落兩人最先回來,看兩人的神色,似乎相處的不錯。接著是何書桓杜飛和如萍,杜飛還好,招牌笑容掛在臉上,如萍雖然在笑,但看向何書桓時,那笑容怎麼看怎麼勉強,至於何書桓,則是面無表情,看著依萍和秦落的目光似要噴出火來。
  
  沐秋目光從幾人身上划過,微一挑眉,看來剛剛似乎發生了什麼她不知道的有趣事情。
  
  尓豪和方瑜兩人回來的稍晚些,兩人手牽著手,笑容燦爛。接著去書房叫陸振華的王雪琴也帶著陸振華一起下來了。而男方這邊,蘇致遠也姍姍來到。
  
  所有人圍著圓桌坐好,桌上已經早早擺好了酒宴。
  
  說是訂婚宴,其實也就是簡單的一頓飯罷了,飯桌上,由陸振華開始挨個人發了言。也許是喬三爺在場的緣故,除了陸振華,也沒有人很放得開,大都是說著恭賀祝福的話語。
  
  「雲深,夢萍吃了很多苦,我想你也知道,她以前是任性了些,但現在想想,也是我和雪琴對她關心不夠……」陸振華稍稍喝的多了些,面色潮紅,「現在她雖然長大了,成熟了,但是難免還是會有些小家子氣,你別介意,忍著點就行……還有……」
  
  「你別看她溫溫淡淡的樣子,其實倔起來可是比她姐姐依萍還要倔強百倍……雖然一開始我並不贊成你們訂婚,但現在,我還是要說……我把女兒就交給你了,以後你一定要好好對待她……不要再讓她受委屈了,嗯?」陸振華已經有些醉了,說話斷斷續續,但是神色卻嚴肅的看著喬三爺。
  
  「爸爸……」沐秋坐在陸振華旁邊,輓著他,眼圈微紅,這也是她的父親啊,老天爺待她不薄,上一世她錯過的,這一世,全都補回來了。
  
  喬三爺靜靜的聽著,等他停下來,他伸出手牽過沐秋的手,朝陸振華道:「我會照顧她。」他聲音不大,神情也是一如既往的清冷淡然,但是那語氣和目光卻給人說不出的信服感。
  
  「好,那就好……」陸振華朗聲笑起來,「這樣我就放心了,不過,要是你敢欺負她,我絕對不會饒你,我可不管你是什麼三爺五爺的……」
  
  「爸爸……」沐秋微笑,眼裡泛起淡淡的水光。
  
  「瞧你,大好的日子哭什麼……」王雪琴笑著推推她,然後朝陸振華道,「三爺既然決定要娶了我們家夢萍,自然會對她好的……」她看向喬三爺,唇角帶笑,「這以後啊,我們夢萍要有什麼不對的地方,您就多擔待這點兒……」
  
  「伯母叫我雲深就好。」喬三爺淡淡頷首。
  
  「哦,好……」王雪琴笑著連連點頭,「既然這樣也就不要伯父伯母的叫了,聽著多生疏,這都訂婚了,估計離結婚也不遠了……」
  
  「媽……」沐秋失笑。這王雪琴也未免太過著急了點吧。感覺手上微微緊了緊,她側過頭,瞧見喬三爺唇邊揚起安撫的弧度,然後便聽見他淡淡的輕喚:「爸爸,媽。」
  
  心裡划過感動,沐秋握著他的手指微微一緊,唇邊笑意淺淺。
  
  接下來,尓豪方瑜,如萍何書桓……挨個起來恭賀兩人,不管是真心的還是敷衍的,沐秋一一笑著回應。
  
  這頓午宴就在大家的祝賀聲中結束,沐秋和喬三爺從今天起便正式是未婚夫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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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沐秋和喬三爺的這場訂婚算是順利完成了,一頓飯下來大家都還算開心,只是到最後陸振華大概因為高興所以喝得多了些,有些醉了,喬三爺便讓齊管家帶他去客房休息一會兒,王雪琴自然跟上去照顧。
  
  長輩們都走了,也就剩下了年輕人。但是因為喬三爺和蘇致遠的存在所以還都有些拘束,不咸不淡的聊著。
  
  沐秋瞧著喬三爺,見他眉宇間略有倦色,想到他身子不好,便握了握他的手,稍稍湊近,柔聲道:「要不你先回去休息吧,我在這裡就行了。」
  
  「無礙。」喬三爺淡淡回她一笑。
  
  「真的沒關係嗎?」沐秋微微擰起眉心,他的神色明顯有些倦了,她記得齊管家說過他有午睡的習慣,按照往常,這個時候他正要午睡的吧。
  
  「放心,我會陪你。」喬三爺微微揚了揚唇。
  
  「好。」沐秋淺笑。
  
  雖說喬三爺答應陪著了,但是很明顯,有他在的話,大家很難放得開來,氣氛有些沈悶。喬三爺大概也看出來了,茶點之後,便推說身體不適要回房,請大家自便。
  
  沐秋看了一眼尓豪如萍他們一眼,想了想,她還是去陪著喬三爺好了,估計有她在他們也不會很放得開。
  
  見喬三爺起神,蘇致遠也識趣的牽著喬念東和蘇娉婷離去,臨走禮貌的讓其他人自便。
  
  不說留下來的人會發生什麼事,這邊,沐秋和喬三爺進了別墅,喬三爺的房間在一樓,穿過裝飾典雅的客廳,便看到了他的房間。
  
  沐秋推開門,然後扶著他進去。
  
  喬念東說的很對,喬三爺的房間確實很大。分為內外兩室,外室是客廳,紅木的沙發茶几,雕刻著繁瑣的花紋,看起來很具古典的氣息。
  
  進了內室,很簡單,一張紅木軟床,鋪著青墨色的床單,再一架木質的大衣櫃和床頭的矮櫃便沒有其他的了。
  
  衣櫃旁邊有道門,大概是浴室了。
  
  房間很乾淨,而且有著淡淡的檀香味道,讓人很舒服。
  
  進了門,沐秋微微有些緊張,這是她第一次進來喬三爺的臥室,而且,準確的說,這以後會是他們兩個的臥室。
  
  「我想要休息。」大概是看出了她的緊張,喬三爺握了握她的手,轉移她的注意。
  
  「好,我扶你。」沐秋扶著他走向床邊,然後站在床邊略微有些不知所措,突然忘記了接下來要幹甚麼。
  
  喬三爺微一揚眉,這還是他第一次看到她略微窘迫的神態,一直以來她都是一副淡然冷靜的模樣,幾乎都要讓人忘記了她的年紀,沒想到還能看到她這樣的神色。
  
  瞧著她尷尬的樣子,他揚了揚唇,還是為她解圍:「齊管家不在,可不可以麻煩幫我鋪床。?」
  
  「哦,好。」沐秋連忙答應下來,轉過身去鋪床,拿起被子,她不禁有些懊惱的咬了下唇,怎麼突然就不鎮定了呢?小小的深呼吸一下,讓自己平靜下來,她手下細細的鋪好了被子,余光瞥見喬三爺打開衣櫃拿了衣服,進去了浴室。
  
  沐秋放好枕頭,想著大概要等一會兒,目光四下游移,緩解緊張的情緒。說實話,她突然有種不太真實的感覺。
  
  重生才兩個月就訂婚,而且這個對方還是一個才認識個月的男子。她和他之間甚至沒有什麼深刻的瞭解。
  
  喬三爺大概在蘇致遠電話邀她的那一次就已經將關於她,不,準確來說是關於夢萍的一切都已經調查清楚了。他那樣高傲的人,如果不是因為喬念東喜歡她,而喬家大姐又急著逼他娶妻的話,估計他們是永遠不會有交集的吧。
  
  他用了一個月的時間來觀察她,雖然那個時候被觀察的不止她一個,但是最後留下來的卻只有她,算不算是一種緣分?
  
  現在回想,即使在他提出要和她訂婚的那個時候,他對她也只是抱著當作應付喬家大姐或者當作擺設的態度來的吧。
  
  不過說起來,她承認,是她先喜歡他的。喜歡一個人的感覺很微妙,第一次見面,雖然覺得這個人很冷清傲然,但是,她不得不承認,她對他有好感,這一點連她也說不上來為什麼。
  
  然後再次見到的時候,那種好感又浮現了起來,再然後伴隨著接下來一個月的接觸,雖然大多數時候她只是看到喬念東,加上齊管家常常在她耳邊念叨有關喬三爺的一切,於是,漸漸地,她對這個人就好奇了起來,而當一個人對一位異性產生好奇的時候,那麼,差不多,就要邁向喜歡的行列了。
  
  所以,當她逐漸瞭解到他們的意圖的時候,她沒有表示要不再去,而是依舊當作什麼也不知道繼續去喬家陪著喬念東。
  
  她注定是要嫁人的,而且她也是想要嫁人的,因為她想要一個屬於自己的家,想要幾個陪伴著她老去的家人。不是屬於陸夢萍的家人,而是完完全全的屬於顧沐秋的家人,在他們眼裡心裡,瞭解到的,感覺到的,完完全全是這具軀體里裝的真正的靈魂,而非原來的陸夢萍。
  
  所以,當知道喬三爺提出訂婚的時候,她便答應了。為什麼不,她問自己,在這隨時都可能發生戰爭的亂世里,喬家不可謂不是一個好的選擇,而且重要的是,還有魏光雄的事情,說實話,她不認為憑她一己之力就能阻止那件事情的發生,即使現在事情已經脫離了原來的劇情,依萍也已經失憶忘記了王雪琴和魏光雄的事情,但是誰能保證這件事就能一直瞞下去,而誰能保證,王雪琴不會真的等到他們兄妹各自嫁娶以後帶著爾傑投奔他?
  
  而那個時候,就憑她,她能做些什麼?她前世不是特工,沒有厲害的身手,她也不是商人,沒有精明的大腦會去算計。而且因為身體的原因,她甚至連學校也很少去,每天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看書和彈鋼琴,或者學一些她感興趣的東西,而這些東西在這個拿勢力拿錢財說話的現在,什麼作用都起不了。
  
  她現在甚至無法想象當王雪琴帶著爾傑投奔到魏光雄那邊去後,爸爸會是怎樣的反應,如萍和尓豪又會是怎樣的反應。而更關鍵的,那個魏光雄根本就是個欺騙女人的混蛋,他貪圖的不過就是王雪琴的錢財,她帶著爾傑去了,最後的結局只會更悲慘。
  
  所以她答應訂婚也是有著這樣的打算,這樣的話如果她向喬三爺開口求助,請他幫忙,他應該不會拒絕。
  
  當然,最最重要的,她喜歡他,對他有好感。於是,基於這些種種的考慮,她選擇答應了訂婚。
  
  現在事實證明,他們相處的還不錯,哪怕是發展不成真正的愛情,但就這樣淡淡的默契的親情也不錯,畢竟婚姻是一輩子的事。
  
  當然,她也想過,萬一事情正好相反,他們兩人相處的並不好,或者喬三爺念著對念東母親的舊情,而只是將她當作擺設的話,那也沒關係,等到解決了魏光雄的事情以後,她就安心做喬念東的母親好了,她已經不能有孩子,這樣將來也有個寄託。
  
  雖然這場婚姻確實是快了些,甚至讓她現在產生不了真實感,但是就現在的形勢來看,發展的還不錯,至少他不討厭她,可以發展成為親人。
  
  沐秋靠在床邊胡亂想著,浴室的門打開,換了衣服的喬三爺走了出來。沐秋回過神,看向喬三爺。
  
  有話說人靠衣裝,但是偏生有一種人,無論穿什麼衣服都能穿出特有的感覺來,而喬三爺明顯就是這種人。他只是換了一件簡單的綢布白色長衫,但是配合著渾身冷清淡然的氣質,讓沐秋想到一句詩來:「皚如山上雪」。
  
  「床已經鋪好了,你休息吧。」她淺笑著站起身。
  
  「嗯,麻煩了。」喬三爺走過來,眉宇間已經浮現起了濃濃的倦色。
  
  「不麻煩,你忘了,我們已經訂了婚,這些也應該算是我分內的事情了,就當我先來先實習實習吧。」沐秋略帶玩笑的語氣說道。
  
  喬三爺揚了揚唇,眼裡划過淡淡的笑意。
  
  沐秋扶著他躺下,為他蓋好被子,微笑:「你睡吧,我先出去了。」
  
  喬三爺似乎倦極,微微頷首,然後閉上了眼睛。
  
  沐秋為他掖好被角,然後放輕腳步,走了出去。
  
  離開喬三爺的房間,想了想,她沒有去找尓豪如萍他們,而是上了樓去看陸振華和王雪琴。想想,訂婚宴算是完了,他們也該回家了。
第三十章
下午。
  陸家客廳。
  
  氣氛很詭異,異常詭異。
  
  沐秋帶著爾傑坐在靠角落的沙發椅上,目光掃過客廳里神色各異的幾人。
  
  尓豪方瑜和杜飛坐在圓桌旁,尓豪和杜飛兩人拿著刀子有一下沒一下的削著水果,目光在坐在沙發上的如萍何書桓以及依萍秦落身上游移。方瑜捧著茶杯,目光也在幾人身上輾轉。
  
  依萍靜靜地坐著,似乎有些累,敲打著肩膀,而坐在旁邊的秦落見狀立即上手做起了按摩,依萍起先不滿的想要掙開,但是目光瞥到對面的如萍和何書桓的時候,停止了掙扎,默許了秦落的動作,於是,秦落笑容更加燦爛的為依萍捏著肩膀。
  
  對面,何書桓的面色頓時一黑,目光死死的盯著兩人,似乎要燒出個洞來。如萍坐在他身邊,咬著唇,面色微黯。
  
  這種詭異的氣氛已經維持了十分鐘了。沐秋看了看表,從喬家回來後,這幾個人就是這個樣子。
  
  何書桓方瑜和杜飛自然是王雪琴邀請回來的,晚上大家一起吃個飯。至於依萍和秦落,兩人原本是要離開的,但是不知道為什麼王雪琴突然發話,也邀請了他們,依萍本來想要拒絕,但是不知道是突然想到了什麼,竟然答應了下來。
  
  於是,回到家,王雪琴和小蘭去照顧陸振華,留下他們在客廳里,便有了眼前的情景。
  
  沐秋看了看有些困倦的爾傑,安撫的摸了摸他的頭,牽著他站起身,微笑道:「爾傑有些困了,我帶他回房間去休息。」
  「哦,好。」尓豪和杜飛連忙點點頭。
  
  沐秋朝幾人微微一笑,然後牽著爾傑上樓,留下身後的人,繼續大眼瞪小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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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飯的時候,沐秋才下樓,一方面是太也有些困了,小睡了一會兒,另一方面樓下估計已經很熱鬧了,她還是不要再湊上去了。
  
  吃飯的時候,陸振華不在,還在臥室休息,王雪琴也跟著在照顧,沒有在。
  
  沐秋帶著爾傑坐在一起,給他夾好菜,摸摸他的頭,食指點唇做了個噤聲的收拾,眨眨眼,示意他乖乖吃飯。
  
  許是爾傑也察覺出了飯桌上詭異的氣氛,埋著頭乖乖的吃著飯沒有調皮。
  
  其實起因是這樣的,尓豪和方瑜坐在一起,尓豪給方瑜夾了菜,而方瑜也笑著給他夾了菜,於是,對面的秦落便有樣學樣的給依萍夾了菜,就在飯菜要放入碗里的時候,何書桓猛然來了一句「她不喜歡吃這個」,然後,氣氛就詭異了。
  
  依萍笑著夾起秦落放到她碗里的菜,飽含深意的說:「以前我是不喜歡,但是我現在喜歡了,這人總是要變的嘛,當然,以前也許喜歡的,現在我也不喜歡了。」
  
  秦落聽了,立即笑眯眯的又開始給依萍不停的夾菜,而依萍也笑著回夾給他。
  
  何書桓臉色先是一沈,忽明忽暗之後,突然換上笑容,夾了手邊的土豆絲放到了如萍碗里,柔聲道:「嗯,我記得你喜歡吃這個,對吧?」
  
  「啊,哦。」如萍先是一怔,然後面上現出歡喜的神色。
  
  依萍見狀面色微微一僵,手上的動作也是一頓,不過很快就恢復過來。的ae0eb3eed3
  
  何書桓正好看到她這一表現,於是和如萍更是親暱了。如萍不笨,自然也明白了是怎麼一回事,雖然在笑,但是面色卻有些僵。
  
  於是一頓飯吃到最後就成了夾菜大比拼,最後在這樣詭異的氣氛下結束。
  
  …………
  
  秦落,大上海舞廳的老闆秦五爺的兒子,前些日子才留洋回來。據尓豪說,如萍和何書桓的訂婚宴之後,何書桓怎麼也不信依萍會忘記他,然後就像王雪琴說的,整日整日的往依萍那邊跑。
  
  依萍這次卻是下了狠心,堅決不想再理會何書桓,任由他一個人瘋,但是這樣被何書桓纏著也不是個辦法。於是,想就乾脆找了個男朋友,希望能夠擺脫何書桓的糾纏,這個男朋友自然就是秦落。
  
  何書桓自然不信,認為依萍是為了擺脫他而找來的擋箭牌,但是依萍和秦落卻一天比一天親暱,而何書桓在一旁看的也是一天比一天糾結。
  
  至於如萍,沐秋嘆氣,聽尓豪的口氣如萍現在還是沒有放棄,還懷抱著希望,尓豪和她沒少勸解她,但是她還沒有真正的醒悟,依舊執著著何書桓會回頭的。
  
  ~
  
  ~
  
  第二天,沐秋依舊和往常一樣去了喬家,仍舊是陪著喬念東和蘇娉婷玩耍,只不過這一次多了喬三爺在一旁,而且還多了一個爾傑。
  
  因為答應了喬念東要陪他踢足球,於是沐秋今日換了騎馬裝,粉紫色上杉,白色的長褲,長髮扎起了馬尾,顯得青春靚麗了許多。
  
  沐秋輓著袖子和喬念東爾傑蘇娉婷一起在草坪上追逐嬉鬧,看著足球在腳下滾動。前世因為身體的緣故,她很少這樣跑跑跳跳的盡情玩耍,現在一下在放開,便和脫了繮繩的野馬一樣,歡跑開了。
  
  大概是被他們的熱情和笑聲打動,齊管家居然也跟著跑下了場,和孩子們一起玩了起來,再接著連蘇致遠也忍不住捲起袖子跑了起來。
  
  一時間,草地上滿是歡聲笑語。
  
  喬三爺身體不好,所以只是坐在椅子上靜靜的瞧著,看著幾人玩的盡興,眼底帶了淡淡的笑意。
  
  沐秋跑著跳著,直到實在累得不行了,這才喘著氣來到喬三爺這邊,拉開椅子坐下來休息。
  
  「呼呼……好累,好熱……」沐秋微喘著抬手扇著風,嘴裡雖然喊著累,但是面上卻是漾著燦爛的笑容,「不過好開心,很久沒有這麼開心過了……」
  
  喬三爺含笑瞧著她,見她抬起袖子擦著汗,想了想,從兜里拿出了手帕遞給她。
  
  「謝謝。」沐秋微微一怔,然後笑著接過來,擦拭著額頭。
  
  沐秋在這邊歇息著,突然想到喬三爺找她商量訂婚的時候似乎說過喬家大姐要回來了,好像就是這一兩天的事情,她想了想,開口:「大姐這個月底要回來?」
  
  「嗯,後天。」喬三爺微微頷首。
  
  「那她……她……」沐秋略帶踟躕,突然有些不知道她該怎麼開口詢問。
  
  「別擔心。」似乎看出她想要問什麼,喬三爺安撫的揚了揚唇,「她人很好,不會為難你的。」
  
  「嗯。」船到橋頭自然直,等真正見到了喬家大姐才能知道她是什麼態度,她現在擔心也沒用,還是想想要怎麼妥善的解決王雪琴和魏光雄這兩人的事情吧。
  
  沐秋坐著歇息了一會兒,陪著喬三爺聊了會兒天,然後又興致勃勃的捲起袖子上場和喬念東他們一起玩鬧了。幾個人一直玩到夕陽西下才結束休息。
  
  因為答應了王雪琴晚飯要回家吃,所以休息了一下,沐秋便坐車回家,車子駛出喬家大門,被一道身影攔了下來。
  
  「蘇致遠?」沐秋疑惑的瞧著來人。
  
  蘇致遠朝她微微一笑,拉開車門坐上副坐,朝司機吩咐道:「去別館。」
  
  沐秋眉心微微擰起,她看向蘇致遠,希望他能給她一個解釋。
  
  蘇致遠揚唇淡笑:「我帶你去見念東的母親。」
第三十一章
車子駛離喬家,沒有多長時間便在一幢別館前停了下來。
  
  蘇致遠下車,當然不忘紳士的為沐秋打開車門。沐秋略微一怔,心底有一瞬間的猶豫,五指緊了緊,但是心底那壓制不住的好奇令她抬腳走了下去。
  
  蘇致遠一路上什麼也沒有對她說,只說到了之後她就明白,不得不說,他越是這樣,就越是挑起了她的好奇心,所以,她沈默著跟著他來到了他口中的別館。
  
  蘇致遠微微一笑,關上車門,然後走到門口按響了門鈴。
  
  「來了,來了……」年輕女子的聲音,一個梳著辮子的女傭走了出來,瞧見來人,笑著打開門,熱情的招呼,「蘇先生,您來了……」
  
  「小玲。」蘇致遠笑著推推眼鏡,「好些天沒來了,這些日子辛苦你了。」
  
  「先生說笑了,這是小玲分內的事。」小玲略微害羞的一笑,余光小心翼翼的瞥了他身後的沐秋一眼。
  
  沐秋輕笑,這個女孩還蠻可愛單純的,心裡想什麼完全反應在臉上,瞧著她的目光充滿了好奇。
  
  「小姐醒著嗎,在幹甚麼?」蘇致遠沒有為她介紹沐秋,轉頭朝沐秋頷首示意了一下,然後走進門。
  
  「醒著呢,小姐這幾天起色不錯,一直都很安靜,這會兒正在院子里看花呢。」小玲邊走邊道。
  
  「嗯。」蘇致遠微笑著頷首。
  
  走過一段青石鋪就的道路,視野漸漸開闊起來,不大不小的院子出現沐秋眼前。院子里種著各種花草樹木,顯得鬱鬱蔥蔥,像是走進了花圃。
  
  一條白欄的走廊通往後面的別墅門口,正是四月的天氣,走廊行開滿了紫藤花,綿延一片,纏繞滿整條走廊,遠遠看去,彷彿一片紫色的雲彩。
  
  夕陽西下,橘色的陽光淡淡的灑落下來,籠罩著整個院子,整條走廊,整個畫面美麗至極,然而最讓人眼前一亮的,卻是那坐在紫藤花架下的女子。
  
  淺紫色的半袖旗袍,半輓的發髻,側身坐在花架下,頭微微揚著,露出修長白皙的脖頸,目光怔怔的看著頂上垂下的紫藤花,柔和溫婉的面容帶著淺淺的笑容。
  
  女子似乎察覺到了外人的目光,轉過頭來,目光落到蘇致遠身上,頓時歡喜的展顏而笑:「大哥,你來了!」
  
  「婉婉。」蘇致遠輕喚一聲,微笑著走上前去。
  
  「大哥!」女子站起身,歡喜的拉起蘇致遠的手,然後甜笑著撒嬌道,「大哥怎麼這麼久才來看我,我一個人好無聊呢。」
  
  「是大哥不好,這些日子在忙,現在不是來看你了嗎?」蘇致遠連忙笑著哄她。
  
  「那你以後一定要天天來看我哦!」女子靠著蘇致遠的臂彎嬌笑,然後突然想到什麼似的,朝著進入的方向張望,疑惑道,「咦,大哥,阿東呢,他怎麼沒有和你一起來?他不是說要來看我的嗎?還說要帶我去騎馬的……」
  
  蘇致遠神色不變,仍舊笑著哄她:「阿東出去了,我有事交給他做,過幾天就回來。」
  
  「哦。」女子神色微黯,但隨即恢復過來,目光落到了沐秋身上,她眼睛一亮,放開蘇致遠,來到沐秋身邊,親暱的輓起她,「箐姐姐,你也來了,我也好久沒見你了,你都不來看我……」
  
  箐姐姐?沐秋先是一怔,正想說她不是,身邊的女子卻突然驚呼一聲:「哦,對了,我忘記了,箐姐姐懷孕了!」她看向沐秋,漂亮的大眼睛忽閃忽閃,像是個孩子,「對不起,箐姐姐,我都忘記了,我也不知道最近是怎麼回事,老是忘記一些事情,你不要要怪我啊……」
  
  沐秋突然意識到了什麼,目光詢問的看向蘇致遠,只見他微微點了點頭,神色有些暗淡。胸中心念閃轉,她淺笑著安撫般拍了拍女子的手:「沒有,我沒有怪你。」
  
  「那就好,那就好……」女子立即孩童般喜笑顏開,輓著她的歡喜道,「不知道箐姐姐會生個男孩還是女孩呢,我希望是個女孩,這樣的話,就可以給我家念東做老婆了……」她笑著說出口,但是一說完,驀地頓住,神色有些迷茫,「我家念東?念東是誰?他是……他是……」
 
  蘇致遠神色微變,走上前來拉住她,笑道:「想不起來就不要想了,都是不相干的人,前些日子你不是說要給大哥看你畫得畫麼,我們現在就去……」
  
  「不是,不是……」蘇婉然彷彿想起了什麼,搖著頭,「念東怎麼會是不相干的人呢?他不是,他是我的……他是我的……」她神色又變得迷茫,有些氣極的抬手敲了敲自己的額頭,「我怎麼會突然就想不起來了呢……怎麼會呢……」
  
  「婉婉乖,想不起來就不要想了,我們去看畫。」蘇住院柔聲哄著她。
  
  「不要,我想起來了!」她猛然抬起頭,目光看向蘇致遠,「念東他是我的孩子,他是我的兒子……我的兒子……」她喃喃著,驀地上前扯住蘇致遠的衣領,「念東呢,我的孩子呢,我的兒子呢,他去哪裡了?你們還我的兒子……」
  
  「他在,他在,他出去玩了,一會兒就回來,婉婉乖,聽話,大哥這就叫人去將他找來……」蘇致遠連忙哄著她,然後朝小玲使了個眼色。
  
  小玲立即會意的上前道:「是啊,小姐,你別擔心,我這就去將小少爺找來。」說著,作勢朝院外走去。
  
  蘇婉然將信將疑的瞧著小玲走遠,迷茫的神色漸漸消散下來,扯著蘇致遠衣領的手漸漸松開:「這樣啊,我還以為他被抱走了……」
  
  「你知道嗎?」她突然走到沐秋面前,神色惶然,「他們抱走了他,抱走了念東,他不讓我去看他……他怎麼可以不讓我去看他,那是我的孩子……他——」她正說著,突然瞪大了眼,直直的看向沐秋身後,然後尖叫一聲,縮到了蘇致遠身後。
  
  沐秋和蘇致遠順著她的目光看去,兩道身影正立在院路口,烏發白衣的,正是喬三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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