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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 《(劍三+七五)每天都被勸分手》作者:柳夕喬【完結+番外】

第96章 聲東擊西

  展昭雖然經常受到各類人士的各種形式的歡迎,但是這樣的還真是少見。他頗為不自在的動了動腿,將掛件從自己腿上卸下來,道:「你們都去保護大人,這裡有我和慕喬在就行了。」

  衙役爬起身,點了點頭,道了一聲「大人保重」便跑著走了。

  在開封府裡,包大人的身邊是最安全的地方了。

  慕喬看了一圈眼前的人,有些躍躍欲試的握著手中的壺中乾坤,道:「展昭,能不能讓我先來,我不行了,你再上?」

  展昭:「……」他知道慕喬很好戰,但是好戰到這個地步,還真的是少見。

  不過他看了眼前的這些人一眼,確實……不構成什麼威脅啊。太后難道不該找些武林高手來嗎?

  這樣想著,展昭點了點頭:「小心一點。」

  慕喬平日多是面無表情的臉難得露出興奮的表情,回了展昭一句:「你放心吧。」便沖到了那群黑衣人前面。

  吸取了上次的教訓,慕喬這次特意把裝備卸了下來,換上了入門套千觴,若不是之前那根竹棒讓她給丟了,她連壺中乾坤都要扔了換。不過即使是這樣,現在她的殺傷力也是大大降低了,但從資料面板上看,她的攻擊值就差不多低了一半。

  這次終於可以好好玩完了!

  慕喬眼中閃著光芒,看的一群黑衣人頭皮發麻。

  緊接著……

  四大護衛裡張龍趙虎去了保護包大人,王朝馬漢要去保護陳林和太后慢了一步,就看到了這樣慘絕人寰的場面。

  王朝上前一步拍了拍展昭的肩:「兄弟啊……王大哥以一個過來人的身份告訴你,遇上這種媳婦,你最好還是準備好搓衣板吧。」說完,王朝搖頭晃腦的走開了。

  馬漢跟著王朝拍了拍展昭的肩,不過他沒說什麼,而是同情的看了展昭一眼,接著沉默的走開了。

  其實四大護衛的年齡都比展昭要大不少,平時雖然是尊他為上司,但是偶爾也會以長輩的身份來教導他什麼事,所以展昭也不奇怪王朝以這樣的語氣和他說話,只是這話的內容就讓他十分茫然了。

  慕喬挺好的呀,為什麼遇上了就要準備搓衣板?

  當然,到了最後兩人之間被打破觀念的也不是展昭。王朝多年之後才發現,自己當年還是太年輕了,小倆口之間吵架不一定是以跪搓衣板結尾的,還有可能是拆房子。

  不要問他怎麼知道的,那都是血與淚的領悟。

  *

  就在王朝馬漢和展昭說話的時候,慕喬基本上已經料理完了那群黑衣人。

  走回展昭身邊的時候,慕喬一直皺著眉。

  「怎麼了?」展昭奇怪的問。

  慕喬道:「很奇怪……」

  展昭:「什麼奇怪?」

  慕喬皺著眉說:「這群人太弱了,比昨天的,要弱得多。」

  展昭想了想,道:「你的意思是……他們是來試探?」

  慕喬道:「也或許是……聲東擊西?」

  展昭聞言臉色一變:「快,去保護太后娘娘!」說完,不等慕喬,他便先一步跑了。

  慕喬愣了愣,趕緊去追展昭的腳步了。

  *

  兩人趕到的時候,郭槐已經帶著人站在了李太后的屋子外,看樣子他是剛到,人馬還沒有整頓好。

  不過這絲毫不影響郭槐頤指氣使的態度,他甩了甩拂塵,揚起下巴道:「來人啊,把裡面那個罪大惡極的,給咱家就地□□!」

  旁邊人高喝一聲:「是!」說完,便拿起刀準備往進沖。

  展昭神色一凝,加快了步伐,上前將如風一般卷過,將所有人手上的武器全都卷走,扔到地上道:「不知郭公公來此是受了何人指使,敢在開封府大開殺戒。莫非眼中已經沒了王法不成?」

  郭槐是見過展昭的,否則也不會被他一下子便認了出來。不過他現在最不希望看到的也正是展昭,即便是包拯也比展昭要好的多。

  原因無他,包拯雖然位高權重,但本人武力並不高。他帶著這麼多大內侍衛,攔下幾個包黑子還是沒問題的,說不定還能揍一頓,而且他手中還有劉太后的懿旨在,包拯不敢造次。

  可是展昭就不一樣了,他對這些官場束縛比起包拯要看不在眼中許多,何況這些人……大概還不夠展昭一隻手揍得。更何況,聽說展昭現在和一個武功和他不相上下的姑娘在談情說愛?郭槐眼神往慕喬那裡瞟了一下,越發頭大。

  不過即便心裡怕了,氣勢不能弱!

  郭槐停止了腰背,上前一步道:「展護衛,咱家執行的,是太后懿旨,希望展護衛不要一時衝動,給自己惹下禍端。」

  展昭依舊站在屋前,不卑不亢道:「展昭乃皇上賜封御前四品帶刀護衛,奉旨保護開封府安全,沒有皇上聖旨或包大人的命令,任何人都不要想傷害開封府中人!」

  郭槐氣的跳腳:「展護衛,你是要抗旨不成!」

  展昭道:「展昭不敢,展昭正是因為不想抗旨,才不能讓開!」

  郭槐咬著牙:「看來你是敬酒不吃吃罰酒!你武功高強又怎麼樣,雙拳難敵四手,這裡十幾個大內高手,還對付不了你區區一隻貓不成!來人啊!給咱家上!」這話說得雖然心虛,但郭槐知道此時最不能弱的就是氣勢,所以他強撐著咬著牙,說話擺手都十足有範,一點看不出來露怯。

  對上展昭,跟著郭槐的那群大內高手心中自然也是有幾分成算,聞言自然是要往上沖的,但是怎麼能讓自己沖的比別人慢一點,死的不那麼慘一點。更何況……若是保護人,他們自然可以義無反顧,但此次太后派他們來殺人,並沒有說此人的罪行,他們奉命不得不來也就罷了,眼前的展昭卻幾乎已經成了俠義的代名詞,他保護的人,會是有取死之道的人嗎?

  刀口舔血的人都有些比常人靈通的第六感,這次幾乎所有的大內侍衛都小心翼翼了起來,想和展昭拖拖時間,等到包拯過來再說。

  不過也因為如此,他們的動作看起來異常緩慢,郭槐看到氣的要死:「你們!你們給咱家上!上啊!磨磨蹭蹭的,都沒吃飯嗎!」


第97章 聖旨到

  郭槐發怒了,大內侍衛們也不敢再敷衍了事,一聲大喝後,一個個都沖向了展昭。

  展昭並無懼色,也未曾將巨闕出鞘,僅以劍鞘還擊。他也知道這些侍衛乃是聽人命令,並非自己本意,所以並沒有想要太過為難他們。

  郭槐在一旁看的著急,上躥下跳的,一會兒說這個不行,一會兒說那個不好的,恨不得擼袖子自己上了,聽得展昭頭大。

  不過突然,郭槐安靜下來了,安靜到讓展昭詫異的地步。他扭頭一看,然後放鬆的笑了,專心對付起了眼前的人。

  而郭槐,則提心吊膽的應付起他身後的人。

  「你……你是什麼人?」郭槐小心的停止著自己的脖子,生怕稍微一扭,就被後面那涼涼的東西穿個洞出來。

  慕喬微微一笑:「可以要你命的人。別動哦,我不禁嚇,你一動我嚇到了,說不定我的手就抖了。」

  郭槐想說「你放屁」,這只手明明很穩,一點動搖都沒有。

  但是他不敢,他怕慕喬手不抖也要裝著抖一抖,那就太可怕了。

  郭槐小心翼翼的說:「我不動,不動。」他害怕的,連「咱家」都忘了。

  慕喬道:「看看那幫人,覺得好玩嘛?」

  郭槐這才有心思再看一眼展昭那邊的情況。

  或許是因為他被人威脅了沒工夫顧忌那邊,大內侍衛們都開始自我放飛,打的十分敷衍。

  「你們!你們!」郭槐氣得不行,卻又不敢說什麼,生怕慕喬手抖了。

  「郭公公,不如叫他們收手吧。不然我們誰都說不準,我的手會不會抖,您說呢?」慕喬語氣溫柔的問。

  郭槐尖著嗓子道:「住手,都住手!」

  大內侍衛們早就被打的懷疑人生了,聞言毫不猶豫的停了手:「公公!」

  郭槐沒好氣:「現在知道叫咱家了,剛才咱家……哎呦哎呦,姑娘高抬貴手,高抬貴手!」原本還在訓斥人的郭槐在脖子上傳來輕微刺痛的時候徹底萎了,連連求饒。

  侍衛們心中有些暗爽,不過現在表現出來,日後回去說不定會被郭槐怎麼穿小鞋呢。這些侍衛中領頭的那個人站出來,道:「公公,方才我們一直在專心和展大人過招,忽視了公公這邊,還請公公恕罪。」

  恕罪,他現在還能不恕罪嗎?郭槐黑著臉,恨不得咬死這個侍衛。但是他現在身不由己,只能被侍衛咬死。

  慕喬微微動了動刀:「聽到了嗎?人家讓你恕罪呢。」

  郭槐連聲道:「恕罪,恕罪……」感覺到脖子上的刀越壓越下,郭槐趕緊改了口,「不對,你們沒錯啊!沒錯!恕什麼罪?」

  眾位大內侍衛松了一口氣,慕喬卻覺得沒意思極了。

  這種欺軟怕硬的賤骨頭,整治起來也太沒有成就感了。

  想著,慕喬將郭槐往展昭那邊一推,把刀扔地上:「展大人,交給你了。」

  展昭失笑,將郭槐點住。

  而這時仁宗邊上的大太監李季手中拖著聖旨走了過來。

  展昭愣了愣:「李公公?」

  李季跟展昭行了個禮:「展護衛,咱家是來宣旨的。」

  展昭道:「包大人在書房。」

  李季道:「咱家所宣的旨意,與郭公公也有關係,勞展大人找個人跑一趟,將包大人請來吧。」

  與郭槐有關……展昭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郭槐。看來,皇上或許想通了,要整治郭槐,也就代表他準備拔出蘿蔔帶出泥的收拾了劉太后,接李太后回宮了?

  果不其然,說完這個後,李季又壓低了聲音在展昭耳邊問:「展大人,那位老夫人……可是在這個屋裡?」

  他不傻,自然知道郭槐來此是為了什麼,他既然帶了這麼多人站在這個屋子外,那麼裡面住著誰不言而喻。

  展昭微微點頭:「公公要換個地方傳旨嗎?這個人……展某幫你拎著就是了。」

  李季搖搖頭:「不,咱家要保證老夫人的安全。皇上說了,在事情解決之前,讓咱家就留在開封府伺候老夫人,不得有絲毫閃失。」

  展昭點點頭,先找了個衙役,讓他去將包拯、公孫策等人招來,然後低聲問李季:「皇上……可是準備來認老夫人了?」

  李季歎了口氣:「生身之母,能不認嗎?何況八王爺昨日對著陛下苦口婆心的勸了半日,陛下也並非狼心狗肺之人,只是……無法面對太……劉太后罷了。」

  他們聲音雖小,但還是就站在他們旁邊的郭槐還是聽得清清楚楚的。聞言十分絕望的閉上眼睛。

  完了。太后娘娘,完了。

  可是他現在連個消息也傳遞不出去……

  李季看到郭槐的模樣,冷笑一聲:「郭公公也不必太著急,一會兒就輪到你了。」

  郭槐驚訝的睜大了眼睛。

  輪到他?輪到他什麼?

  李季冷笑一聲,不再看他,專心的等包拯他們過來。

  *

  包拯等人很快便趕到,李季大搖大擺的走到包拯面前,道:「皇上有旨,開封府府尹包拯聽旨!」

  開封府在此一眾人等均跪下聽旨。

  李季展開聖旨念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今有太監郭槐謀逆不端,奸心叵測。先皇乏嗣,不思永祚之忠誠;太后懷胎,遽遭興妖之暗算。懷抱龍袱,不遵鳳詔,寇宮人之志可達天;離卻北闕,竟赴南清,陳總管之忠堪貫日。因淚痕,生疑忌,將明朗朗初吐寶珠,立斃杖下。假詛咒,進讒言,把氣昂昂一點餘忠,替死梁間。致令堂堂國母,廿載沉冤;受盡了背井離鄉之苦。若非耿耿包卿一腔忠赤,焉得有還珠返壁之期。似此滅倫悖理,理當嚴審細推。按詔究問,依法重辦。事關國典,理重君親。欽交開封府嚴加審訊,上命欽哉!』包拯領旨謝恩!」

  包拯壓抑著自己的興奮,道:「臣包拯領旨謝恩,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眾人跟著包拯三呼萬歲,領旨謝恩。

  起身後,包拯毫不客氣的道:「王朝馬漢!將這罪犯郭槐押上堂去,升堂!」

  王朝馬漢應一聲領命,展昭將郭槐解了穴道後,被兩人押著去了公堂。

  作者有話要說:

  聖旨來自七五原著


第98章 一審郭槐

  雖然聖旨上將郭槐的罪狀明明白白的寫出,但郭槐仍舊有著僥倖的心理。

  這個時候,「捉姦拿雙、捉賊拿贓」在權貴之間並不管用,他們更加信奉的是權勢。有權有勢的,即便是殺人放火,也不會有什麼人去真的較真。

  他的背後站著的,是當今世上最有權勢的女人,即便她真的讓皇帝和親生母親母子分離,那又怎麼樣?太后還是養育了皇帝這麼多年!

  所以站在公堂上,郭槐並不怎麼畏懼,反而還能和包拯嗆幾句。

  包拯一拍驚堂木:「堂下何人?為何不跪!」

  郭槐一甩拂塵:「咱家乃是太後身前的掌事太監,位同當朝正一品,爾不過區區三品,咱家為何要跪?」

  包拯道:「公公所言不錯,但你跪的並非是本府,你跪的乃是天理昭昭,你跪的乃是大宋國法。這二者難道不值得你這一品太監一跪?」

  郭槐神色陰鬱,但還是不情不願的跪下了。

  包拯繼續道:「罪犯郭槐,當年你是如何陷害了李太后生了狸貓,又如何將她的孩子調換,如今還不速速招來!」

  郭槐道:「包大人不愧是書生中的佼佼者,想像力確實豐富的很。當年是李氏生下妖孽,先皇震怒,才將她貶入冷宮,哪裡來的調換?大人如此喜愛想這匪夷所思之事,不如多去寫幾本話本,想來那民間的話摺子裡,沒什麼能比包大人的寫得精彩的。」

  郭槐明的暗的懟了包拯不少,但包拯也並不生氣,繼續問道:「陳公公,你有何話說嗎?」

  陳林上前一步:「咱家有話要說。」說完,他扭頭看郭槐,道,「你若沒有換了孩子,又為什麼叫寇承禦抱出太子,勒死在金水橋下呢?」

  郭槐振振有詞:「陳公公,你我都是宮中之人,都知道這編排人的罪可大可小。太后娘娘的脾氣你也是知道的,若讓她知道了,懿旨一道,就算是你陳公公,怕也吃罪不起。」

  包拯一拍驚堂木:「你不提劉太后便也罷了,你提了,莫非要以劉太后欺壓本府?可惜了,本府對皇室尊重有加,但卻從不會畏懼權勢。來人啊,拉下去,重則二十大板!」

  王朝馬漢應了一聲,上前將郭槐一下子按到地上。郭槐當然掙扎了,不過他一個常年養尊處優的太監,和每日都在鍛煉自己的衙役相比,弱的簡直不值一提,掙扎輕易的被鎮壓,郭槐反而被弄得十分狼狽。

  二十大板說起來不少,但打起來劈裡啪啦,十分迅速,沒多久就打完了。

  郭槐疼的齜牙咧嘴,看包拯的眼睛都要放出火來了。

  包拯絲毫不為所動,平靜的問:「郭槐,準備招了嗎?」

  郭槐咬著牙:「我聽聞開封府的包大人乃是當世有名的清官、好官,只是沒想到,也會學昏官那樣,來屈打成招的這一套。」

  包拯並不為所動,仍舊冷靜的說:「本府也想同公公好好聊聊,只是公公負隅頑抗、癩骨頑皮,那本府也不得不動用大刑了。」

  「你……」郭槐臉皮一抽,不知道要說什麼。

  包拯道:「郭槐,你招還是不招?」

  郭槐不服氣道:「當年是李妃生了妖孽,才被先皇貶到冷宮,關咱家什麼事?難道是咱家讓她生的妖孽嗎?」

  包拯道:「即是如此,那你為何要處死寇承禦?」

  郭槐道:「她頂撞了太后娘娘,娘娘下令將她處死,難道我能抗旨不成?何況,處死宮女太監這種事,後宮屢見不鮮,要管也不該你包拯管。」

  陳林道:「當年我曾見過寇珠,她親口和我說,郭公公你和太后對她嚴刑拷打,問她將太子屍首置於何處,你如何還敢胡言?」

  郭槐冷哼一聲:「寇珠胡言亂語不說,還構陷太后娘娘,簡直罪不容誅,死有餘辜!」

  包拯很快的說:「她罵娘娘什麼了?」

  郭槐愣了一下,難得沒有接上話。

  劉太后掌權太久,恩威並施,宮中眼線又多,已經多年沒有人敢觸及劉太后的利益,郭槐也安居仁壽宮總管太監的位置多年,並沒有什麼值得他出手的事情,一時竟然沒有反應過來。

  包拯冷哼一聲,道:「一個觸怒太后到要將人處死地步的事件,必然令人印象深刻,而你竟無法當即回答,分明是信口雌黃!看來你果真是不打不招了,來人啊!」

  眾衙役道:「在!」

  「將這惡賊給我拶起來,上刑!」

  原本圍觀的津津有味的慕喬突然豎起了耳朵。Zan?這是什麼東西?攢錢?可這和公堂又有什麼關係。

  不過很快,等張龍將刑具弄上來,她就差不多弄清楚了。公堂上的「拶」就是慕喬穿越之前常常看到的那種夾手指或者腳趾的夾子,又稱拶指或夾棍。

  王朝馬漢按著郭槐不讓他動彈,張龍將拶指給郭槐的手指上好,和趙虎一人一邊,使勁那麼一拉!

  「啊——」郭槐的慘叫瞬間衝破公堂,震得慕喬下意識捂起了耳朵。

  有這麼疼嗎……當年她的手指也被人硬生生踩斷過,導致後來陰天下雨都會隱隱作痛,也沒叫成他那慘樣。

  展昭也不是很喜歡看這樣的場面,扭頭就看到慕喬皺著眉的樣子,低聲問了句:「怎麼了?看不慣?」

  慕喬不假思索的說:「我以前被人踩斷手指沒覺得那麼疼啊,怎麼看上去和要他命似的?」

  展昭愣了一下:「你的手指……?」

  慕喬這才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什麼,乾笑了兩聲,道:「已經好了,好了,別擔心。」

  展昭還想問問具體的情況,但是現在的時間地點統統不對,他也只能咽下去,等回頭再說。

  包拯注意到這邊的情況,同樣出於時間地點的考慮,並沒有多問,反而是繼續問郭槐:「郭槐,你還不招認嗎?」

  郭槐疼的臉色發白,直冒冷汗,說話都說不利索了,但還是咬緊牙關,反問包拯:「咱家問心無愧,不知道有什麼要和包大人招的!」

  包拯一怒之下還想用刑,但想了想,卻又放下了令箭,看了看郭槐,道:「今日暫且退堂,明日再審。」

  作者有話要說: 

  因為秦簡的錦繡未央關注了一個反抄襲的帳號,前幾天看到她被那些腦殘粉罵的我對這個世界都有點懷疑了。

  抄襲者無辜,被抄襲者有罪,抄襲者不可以哭,被抄襲者反而可憐,抄襲者發篇聲明就是蹭熱度,被抄襲者發篇聲明就是好可憐啊大大被欺負了……

  說實話我在寫家教文的時候也看到了有人抄襲,思維套路和我的幾乎一模一樣,BG改了BL而已。當時我有些生氣,但是有一點值得慶倖的是我的文撲街,他的比我的還撲街,只有兩位數的收藏,點擊也寥寥無幾,時過境遷,我本來都忘了,現在卻想了起來,於是換位思考了一下。如果當時那個人抄襲我的文章,結果比我還要紅,後來我會怎麼樣呢……大概再喜歡寫文都會懶得寫了吧……


第99章 招魂

  郭槐奄奄一息的被拖回牢房。

  當然,他本人未必有那麼虛弱,不過是為了獲取同情而裝出來的樣子,包拯其實並沒有很下心來用大刑,張龍趙虎也是十分有經驗的,郭槐最多是受了幾分皮肉之苦,真的傷筋動骨卻沒可能。

  「大人為什麼不繼續問了?」在郭槐回去牢房後,慕喬問道。

  包拯搖搖頭:「他現在是咬死了自己沒有殺寇珠,是寇珠咎由自取,即便本府不信,卻也不能一味的大刑逼供。日後此案審結,呈交御覽,劉太后若咬死了郭槐是被本府嚴刑逼供屈打成招,又如何解釋?」

  慕喬蒙了:「那要怎麼辦?」

  包拯摸著鬍子道:「現在要想個辦法,讓郭槐自己招認自己的罪狀,最好時說出些當年寇珠也沒能知道的事。」

  眾人:「……」

  公孫策道:「大人,這個十分有難度啊。」

  包拯道:「也不然。」

  公孫策奇道:「大人可有何妙策?」

  包拯看著慕喬,意味深產的說:「這個,就要看慕喬的了。」

  慕喬一臉茫然:「我?我怎麼了?」

  包拯道:「你不是能看到鬼嗎?」

  慕喬點頭:「但是這個案子至今,我還沒看到一個和案件相關的鬼。」二十幾年前的案件了……那些鬼就算是沒去投胎也死的不知道去哪了,哪還能從他們身上問出相關的事情來?

  包拯道:「時間過去了二十餘年,看不到很正常。但看不到,未必是這些不存在。而他們只要存在,就總能找出來。」

  慕喬愣了愣:「大人的意思是?」

  包拯點點頭:「招魂。」

  慕喬腳滑了一下。

  在開封府,和這些神神鬼鬼打交道的,甚至範圍都擴大到和神婆道士打交道的工作,基本上都堆給慕喬了。

  沒辦法,誰讓只有她看得到鬼呢?

  但這也不代表她就十項全能了啊!連鬼魂都能召喚,她還在開封府待什麼待,直接招來黑白無常什麼事解決不了啊。

  包拯看到慕喬的表情就知道她誤會了,失笑:「本府不是讓你招魂,這件事本府看你也不會。」

  慕喬松了口氣,道:「那大人是在說誰?」

  包拯道:「還記得之前你和展護衛在太師府抓的人嗎?」

  展昭恍然大悟:「大人是說,那個邢吉?」

  包拯微笑著摸摸鬍子:「不錯,正是他。他既然能施法暗害本府,就說明他並非一般的欺世盜名之輩,招魂的事,說不定也能做的。」

  公孫策道:「大人英明。」

  包拯道:「王朝馬漢,你二人去牢裡走一趟,將邢吉帶來。張龍趙虎,你二人去採購一套做法要用的工具。」

  四大護衛道:「是。」

  *

  四人效率很高,半個時辰之後,邢吉就一臉懵逼的站在了一套作法桌案之前。

  「這個……要做什麼?」邢吉問。

  包拯道:「你當時既然能險些要了本府的命,說明你也有些本事。」

  邢吉臉色一變,暗道果然是來秋後算帳了。當然他並不打算坐以待斃,聞言立刻跪下痛哭流涕:「大人明鑒,小道從沒有過暗害大人之心,是那龐太師以勢壓人,小人不得不聽,大人英明,別冤枉了小人啊!」

  親手抓住邢吉的展昭和慕喬雖然沒有說話,但眼神裡都透露出一個同樣的資訊:你也好意思這麼說?

  慕喬至今都記得那時候看到邢吉的時候,他身後密密麻麻跟著的冤魂。可想而知,這貨在掌握這取人性命於千里之外的技術後,是怎樣的將其靈活應用以發家致富。

  可現在他居然腆著臉說他是不得已而為之,真當沒人知道他做的那些事嗎?那些跟在他身邊的冤魂可還沒散乾淨呢!

  包拯顯然比展昭和慕喬要沉得住氣,聞言臉上並無什麼不悅的神色,依舊和顏悅色的,道:「本府要你召喚個人,若你能做到,你暗害本府一事,便既往不咎了。」

  邢吉喜出望外,連連道:「請大人放心,小道一定竭盡全力!」

  對包拯這個態度,慕喬有些不滿,不過表現出來她也只是微微皺了皺眉。然而展昭還是敏銳的察覺到了慕喬的態度,拉了拉她的袖子。

  慕喬疑惑的看著展昭,後者附在她耳邊說:「大人只說了這次暗害大人的罪過既往不咎。」

  慕喬並不傻,相反,她十分聰明,可以說是一點就透,聽了展昭的話,她就知道了展昭的意思。

  這個案子不追究了,還有其他案子嘛。看他背後跟著的那些鬼們,就知道這位做的事情真的被挖出來了死個一次兩次的根本不夠,最終這人還是只有死路一條。

  看著邢吉現在一臉逃出生天的喜悅,慕喬多少有些同情了。

  給人賣了還幫人數錢,說的就是邢吉吧。

  *

  邢吉對包拯的語言陷阱毫無察覺,繼續喜氣洋洋的開始開壇做法。

  和電視上演的那些神棍的流程基本一致,邢吉上來也是燒香拜神舞劍,慕喬看的挺沒意思的。但他是真的有兩把刷子,舞了差不多小半個時辰、眾人都開始打瞌睡的時候,天色突然變了。

  原本還晴朗的天空突然遍佈烏雲,周圍開始刮起讓人不舒服的風。

  馬漢突然抖了抖,抬手抱住了自己,嘟囔道:「王哥,我怎麼感覺有點冷呢?」

  邢吉沖著馬漢喊道:「別說話!」

  馬漢嚇了一跳,連連點頭,不敢說話了。

  邢吉這才繼續。

  又過了許久,天色更加陰沉了,那股陰沉的風也刮得更大了,眾人被吹得哆嗦起來,但邢吉似乎還沒有好的樣子。

  馬漢沒憋住,又忍不住小心翼翼的和王朝低聲道:「王哥,他到底行不行啊……我怎麼感覺那麼不靠譜呢?」

  王朝看了看邢吉,低聲道:「大概……可以吧……我們要相信大人!」

  他倆說話聲音雖然小,但是兩人的距離卻是離邢吉最近的,所以還是讓邢吉聽到耳朵裡了。

  正在關鍵時刻的邢吉沒法再像剛才那樣直接開口打斷,只能給兩人翻了個白眼,加快了作法的速度。

  緊接著,慕喬的臉色變了。

  她看到在邢吉身邊,真的慢慢出現了一個模糊的影子:滿身傷痕,衣衫襤褸,髮髻散亂,額頭還有個在不停流血的傷口。

  寇珠?


第100章 寇珠

  在邢吉作法之下出現的那個鬼魂是個宮女打扮,死狀淒慘,慕喬遲疑了片刻,開口問道:「寇珠?」

  寇珠再臨陽世也是十分的懵逼。

  她在十多年前死的太冤,怨氣沖天,原本是能憑著這股怨氣逗留陽間成一個惡鬼,然而皇家之地有天子之氣在,地府的人對這裡比別處要上心的多,所以死了沒多久她就已經下了地府,不過當年她做的事實在是對皇室有恩,太子身上的龍氣多少分了她一點,護的她在地府頗受禮遇,也因此,她才能不立即被灌孟婆湯,扔進六道輪回,等著劉太后和郭槐死後對簿陰間公堂。

  今天她是在看地府的黑白無常下棋,但看著看著,便覺得有股不知名的力量在召喚她。她原本準備抗拒一下的,而且黑白無常就在自己面前,幫個忙搭把手那是肯定的,但誰知白無常隨手在空中劃了劃,不知道看到了什麼,又一揮袖,她居然直接就回到了陽間!

  還在茫然中的寇珠聽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下意識應了一聲:「奴婢在。」

  展昭聽到慕喬的話,順著她的視線看了一眼。

  什麼都沒看見。

  他摸摸鼻子,問道:「寇珠出來了?」

  慕喬點頭,道:「出來了。你別說,邢吉真的有些本事,只是沒用在正道上罷了。」

  包拯見狀有些激動:「慕喬,真的召喚出來了?」

  慕喬猶疑,道:「應該是吧……」

  「什麼什麼什麼?」邢吉聽到他們的對話,撥開人群過來了,一臉興奮,「老子真的召喚出來鬼了?你能看見?難道你也是同行?」

  慕喬不動聲色的挪後了點,有點懷疑這人是不是刻意吃豆腐。

  即便是為了確認消息,臉也不必靠這麼近吧?她都聞到那股撲面而來的口臭了。

  展昭見狀,將邢吉推開了些,道:「她和你不是同行,只是有陰陽眼,能與鬼溝通而已。」

  邢吉聞言,臉上出現一抹失望,也不知道是失望沒能繼續靠近,還是失望沒遇到一個同行。當然展昭小心眼的覺得是前者,將人推的更遠了。

  包拯摸了摸鬍子,道:「慕喬,你去看看能不能與她溝通,若是可以,問問當年案件的詳情。」

  慕喬領命:「是。」

  *

  時隔十幾年重返陽間,雖然天上烏雲密佈遮擋了太陽不至於讓寇珠被陽光灼傷,但這院子裡站著的兩個人加起來的效果也比太陽差不了多少,寇珠感到十分難受,這是她死後就沒有過的感受,弄得她情緒也十分暴躁。

  所以慕喬來問她的時候,寇珠口氣並不怎麼好。

  「你是寇珠嗎?」

  「關你什麼事?」

  慕喬:「……」丐幫的武功怎麼對鬼無效呢?系統你出來我們談談。

  慕喬失去了慢慢來的耐心,直接道:「你要是寇珠,我們就幫你報仇,你要不是,就讓那人再把你送回去。」

  寇珠聽了這話清醒過來了:「幫我……報仇?」

  慕喬點了點頭:「如果你是寇珠的話。」當然了,你也別想蒙混過關,這裡可還有個青天在呢!

  慕喬回頭看了一眼包拯,覺得自己的智商餘額十分充足,底氣也很充足。

  寇珠點了點頭:「不錯,我是寇珠。是當年金華宮承禦,被劉後和郭槐害死的寇珠。」

  說到這點,應該就是真的了。慕喬沖包拯點了點頭。

  已經召喚出了要召喚的人……額,鬼。那麼邢吉的作用也就沒了,包拯揮了揮手,讓人把他送回牢裡,單獨關押,務必保證沒人能跟他交流。

  開封府涉及神鬼之事的消息,還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邢吉回到牢房,覺得自己就像是被用完就扔的糟糠之妻,王朝把他關進去要走的時候還拉著人家的手,依依不捨的:「大人啊,我這次這麼配合,包大人會放我一馬的吧?」

  王朝跟著包拯的時間可沒有慕喬那麼短,對包拯的文字陷阱他不要見過的太多,此時完全心有靈犀的配合包拯忽悠人,道:「你暗害包大人的事,大人既然說了不追究,那就不會追究。現在,大人要忙你今天召喚出來那個鬼的事,暫時不能顧及到你,你就先在牢裡待兩天,等沒事了再來收……再來說你的事情。」

  邢吉連連點頭:「我知道了,謝謝大人。」

  王朝背過身,終於忍不住笑了。

  不是第一次見大人這麼忽悠人了,但是每次看到這些人被賣了還幫忙數錢,他就覺得這些人智商實在是低啊!

  *

  當時為了莫婉儀待著舒服,包拯特意囑咐人將一間屋子徹底封黑,這時候這間屋子又有了用處。

  眾人進去之後,沒有拉開窗簾,只是點了蠟燭,勉強看得到就算了。

  寇珠對此十分感激。

  在她短暫的人生中,並沒有什麼人在意過她的感受,劉後沒有,李宸妃,其實也沒有。父母年幼時將她送進宮,用她賣身的錢來換弟弟的一口糧食,宮中人情淡薄,為了往上爬幾乎沒人真心以待。而她當年挺身而出,一半是為了所謂的忠義,另一半,也是看太子剛出生,還來不及體會人間冷暖就要死亡,心生不忍罷了。後來不說,有一半原因,也是知道自己說了以後也是個死,索性別連累人,並非是劉後殺她時候用的那個「受了李妃恩惠」的原因。

  可現在她變成了一個無依無靠的孤魂野鬼,卻突然有人開始對她好了,寇珠除了感激,一時不知道做什麼好了。

  包拯坐下以後,招慕喬和寇珠過去問話。翻譯慕喬走了兩步發現並沒鬼跟上來,回頭一看,便看到寇珠站在原地兩眼淚汪汪的。

  她心一下子就軟了。

  和包拯說了一聲後,慕喬走到寇珠身邊:「怎麼啦?哪裡難過嗎?」

  寇珠搖搖頭,勉強止住了眼淚珠子,道:「沒有,只是……以前沒人在乎過奴婢的感受,現在包大人如此……讓奴婢實在……」說著,寇珠沒能忍住,號啕大哭起來。

  慕喬手足無措。

  她不怕別人跟她來硬的,大不了打一架嘛!這個方面她還真的沒怕過誰呢!但是一旦有人跟她來軟的,她就手足無措了……

  姑娘,我叫你姐姐,咱能不哭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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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寇珠的口供

  展昭看慕喬一臉崩潰的樣子,很好奇寇珠到底對她做了什麼,才能讓一向即便是面對兇惡悍匪也能面不改色一棍子打翻的慕喬露出這樣的表情。

  他上前一問,慕喬就像是溺水的人找到了浮木,立刻扒住了展昭,語氣可憐巴巴的:「她在哭?」

  展昭愣了一下:「嗯?」

  慕喬又看了一眼寇珠,小姑娘還是哭的喘不上氣來。她壓低了聲音湊在展昭耳邊說:「寇珠,在哭。」

  展昭奇怪的問道:「為什麼?」

  慕喬茫然的說:「我也不知道……她剛才說,沒人在乎過她的感受,然後就哭的稀裡嘩啦的……你有什麼辦法讓她不哭嗎?我聽得有點頭疼……」

  展昭同情的摸了摸她的頭髮,道:「受著吧。」

  慕喬原本還以為他要說出什麼安慰的話來,結果這麼一句可把慕喬給憋著了。

  展昭似乎也覺得自己說的有點問題,想了想,道:「我的意思是,你跟我說,我也看不到她,幫不到你的忙,所以還是委屈你,單獨受著了。」

  慕喬:「……」大兄弟不是我說你這話也太精簡了。

  而一直在後面看著的包拯公孫策並四大護衛只覺得自己現在沒有耳朵沒有眼睛就好了,這倆之前沒在一起時單獨看著都是各種的冷靜冷酷冷漠,怎麼現在在一起了就感覺眼睛要瞎了呢?

  他們當時到底為什麼要撮合這兩人呢?令人費解。

  好不容易寇珠終於哭過了,包拯開始了例行的審問。

  照例是包拯問,寇珠答,慕喬翻譯。

  當年的事十分隱秘,寇珠是奉了劉太后的命令列事,她的行為也一樣被劉太后掌控者,能偷跑兩次和陳林說上話已經是寇珠足夠機靈了,所以當年寇珠雖然和陳林說了一部分,但詳情一言半語的畢竟說不清楚,比如當年參與了狸貓換太子案件的還有誰?這些人後來哪去了?這件案子還有沒有其它的知情人?等等問題都要從寇珠口中補足。

  鬼的記性比人要好得多,再加上那件事確實令人印象深刻,寇珠至今談來依舊歷歷在目。

  其實一開始劉妃並沒有想到要以狸貓換了太子的計策,她一直堅信自己的孩子要比李妃的先墜地,畢竟是她先檢查出來有孕的。可是後來有一天,金華宮突然來了個客人,神秘的很,不只是哪路皇親國戚,同劉妃密談了很久,除了郭槐,他們這些宮女侍衛太監沒一個能進去聽得,哪怕當年寇珠也是十分受劉妃的信任。

  在這之後,劉妃突然變了主意,開始在太醫來給她日常請脈的時候一步步拿捏住太醫,讓其為她所用。

  這一點寇珠一直很奇怪。劉妃的娘家進宮來看她的時候,寇珠從沒回避過,他們在說什麼寇珠很清楚,從未涉及到與此事有關的內容,可她平日也是養在深宮,深居簡出,怎麼可能會對外界的事情那麼清楚?甚至能抓住太醫的把柄,使其不得不聽命于劉妃。

  不過這個事情寇珠沒能和陳林說,陳林也便無法同包拯交代,此時寇珠說出,包拯便陷入了沉思。

  在之前的陳州案中,安樂侯龐昱便是被一個不知名的人蠱惑,結果路越走越歪,最終膽子膨脹,犯下了不可挽回的大錯。那人既然能和安樂侯搭上話,還能讓想來眼高於頂用鼻子孔看人的龐昱乖乖聽其調遣,與皇家的關係必然十分密切。而現在這個也是,能與後宮嬪妃搭上話,甚至能幫劉妃搞定其他所有的事,身份一定不簡單,起碼也是皇親國戚那一級的。

  可這些人現在要麼深居簡出,看似對世事毫不關心,要麼已經遠驅番地,看似毫無插手京城局勢的能力。質疑皇家,若是沒有確實的證據,那就是死罪,即便包拯也一樣。

  所以包拯在這個問題上格外的較真:「那個人長什麼樣,你還記得嗎?」

  寇珠想了想,搖搖頭:「只見過一面,記不清了。不過我記得是穿過一身滾龍服,若非是皇親國戚,應該是穿不了這樣的衣服吧?」

  包拯點點頭:「你說的不錯。只是時隔二十多年,再查起來便有難度了。」

  寇珠有些茫然,看著慕喬滿臉疑惑。

  包拯沉思片刻也沒有收穫,搖搖頭道:「繼續說吧。」

  寇珠於是繼續。

  劉妃控制了御醫,收買了穩婆,也在李妃沉浸在孩子即將降生的喜悅中無暇他顧時,趁機掌控了李妃的玉宸宮外的護衛,方便她到時候調換。

  安排的萬無一失之後,劉妃安心待產。

  但萬萬沒想到,劉妃與李妃臨盆的時候竟然相差無幾,李妃的玉宸宮傳來她羊水已破即將臨盆時,劉妃的胎也動了。萬般無奈之下,原本是想親自去用狸貓換太子的郭槐只能自己留守金華宮,派平日還算得用的宮女寇珠去玉宸宮換人,在寇珠走前,千叮嚀萬囑咐,讓她一定要把太子給掐死,扔進金水河。

  寇珠心懷惴惴的抱著那只剝了皮的狸貓去了玉宸宮,那穩婆已經抱著小太子出來等了很久了。

  「哎呀,你怎麼來的這麼晚!」穩婆頗為不滿的沖她抱怨了幾句,然後將手裡的孩子和寇珠手中的狸貓換了之後,便扭著屁股進去了。

  寇珠抱著懷裡軟軟的嬰兒,心裡突然一陣茫然。兩個嬪妃之間爭寵,卻牽連到了一個剛出世,什麼都不懂的孩子。這個孩子何其無辜呢?

  寇珠不忍,想到李宸妃生產,陳林作為皇帝面前的總管太監,一定會來問候一番。這位公公是皇帝身邊的人,並不會偏袒劉妃,她只需稍等片刻便好。

  而陳林來了也不孚寇珠所望,將太子帶走,她得以回去覆命。

  原本此事到此或許就了了,但過了幾年之後,劉後之子橫死,八賢王之子被封太子入宮,小太子偶然誤入冷宮,與李妃有所交流,那日看到小太子回來帶著眼淚,劉後便起了疑心,越看小太子和李妃越像,便翻起了舊賬,問寇珠當年李妃的孩子到底埋在了哪,她偷偷跑出去給陳林留了個預警之後,回頭便為保小太子安全,觸柱而死了。


第102章 假扮寇珠

  慕喬轉述的聲音一落,室內安靜的可怕。

  過了許久,包拯座後的屏風後突然走出來一個人,沖著寇珠的方向便跪下了。

  這人一跪,屋內的人除了趙虎還不知道此人的身份愣著,其他人見狀全部不敢坐著或站著了,跟著就跪下了。

  趙虎見狀也不敢托大,立刻跟著跪下,跪完了還不忘偷偷問問旁邊的張龍:「張哥啊,這是咋的了?」

  張龍對這個腦子缺根弦的兄弟不知道說什麼好了,捅了他一下,示意他安靜,趙虎到底還是懂了張龍的暗示,嘟囔了兩下閉上了嘴。

  寇珠見狀都傻了,連忙問慕喬這是怎麼了。她現在也看清楚了,這些人雖然能找人把她招上來,但是能和她交流的只有慕喬一個。

  然而這人要跪,慕喬怎麼可能攔得住?她苦笑著沖寇珠使了個眼神,示意她該受就受著,不必有什麼心理負擔。

  寇珠於是繼續一臉懵逼的看著跪在她面前的人。

  帶頭跪下的人正是李太后,她在眾人還在院外招魂的時候便躲了進來,聽到了全部的過程。

  「多謝你救皇兒一命,你是我皇家的恩人,是大宋的恩人!哀家無以為報,只能一跪!」李太后道。說著,她還向寇珠叩了三個頭。李太后多年離宮,受盡人間冷暖,雖然還能端得起太后的架子,但思維多少已經受民間的影響了,在她看來,寇珠對她和皇帝恩情之大,莫說一跪,就是多跪幾下也沒什麼的。

  然而皇家受恩多數只是言語物質上的褒獎,像李太后這樣真的像平民百姓一般跪下謝恩的實在是罕見。起碼在場的人也只見過這一個,一時之間都不知道怎麼才好了。

  最後,還是慕喬不大受古代人的固定思維約束,跟著李太后叩頭,謝寇珠拯救皇帝,拯救大宋江山。當然了其實她心裡並不是這麼想的,沒有宋仁宗也會有別的皇帝,或許會更好或許會更壞,但絕沒有沒了他江山就不再的道理。大宋現在的情況還不錯,大廈將傾還要傾幾年呢。

  在慕喬之後,眾人同樣跟著跪謝寇珠。

  寇珠原本還有些惶恐,後來就直接麻木了。

  反正她說什麼這些人也聽不到,隨便他們跪好了。

  *

  煽情的時間過去之後,包拯讓公孫策將記錄寇珠方才說的話的紙遞給慕喬,讓慕喬拿著給寇珠看了,確認沒什麼補充的,這次問案才算結束。

  「知道了這些就能讓郭槐伏法嗎?」慕喬拿著看了看倒是有些疑惑,「寇珠已死,雖然我還能看見她,但是大多數人都看不到她了,也不會將死人的話當真,郭槐要翻供實在很方便,甚至將一切往寇珠身上一推便大可高枕無憂了呀。」

  包拯奇怪的看著她,道:「本府說要用這個讓郭槐認罪嗎?」

  慕喬:「……」總覺得自己被玩了。

  包拯道:「本府是想用這些來造一個寇珠的鬼魂出來。」

  寇珠:「喵喵喵喵?」她還在這裡呢,不用造了!

  展昭原本和慕喬同樣有些茫然,只是他還沒開口慕喬就說了。此時聽包拯這麼一說,他立刻明白了:「大人的意思是,造一個假的寇珠出來,讓郭槐害怕,自己說出真相!」

  包拯欣慰的看著展昭摸著鬍子道:「展護衛孺子可教。郭槐的嘴是出了名的緊,若是正常手段,他必然不會開口,甚至會將所有的責任全推到寇珠承禦上,畢竟寇承禦已死,死無對證。但他本身心中有愧,寇承禦再還魂人間,找他麻煩,他必會露出破綻。」

  李太后聞言點點頭:「包卿想得周到,就如此辦吧。」

  包拯這時候又看向了慕喬。

  慕喬有種不好的預感,往後退了兩步,左腳拌了右腳一下,靠在了展昭身上。

  展昭無奈的扶住她的手臂,幫她站穩。

  公孫策笑道:「慕喬這是知道大人要派給你任務了激動?」

  慕喬:「……」公孫先生想太多了,她只是嚇著了。

  包拯道:「不必激動,這裡也只有你適合。」

  慕喬:「……真的讓我扮寇珠?」

  包拯道:「不錯。這裡只有你一個和寇珠年齡相當的姑娘,就麻煩你勉為其難了。而且只有你能和寇珠交流,有什麼不知道的能及時溝通。」

  話已經說到這個份上,慕喬知道再怎麼也不能換人了,只能點點頭道:「卑職領命。」

  *

  雖然定下來是慕喬頂上去,但她這樣上去也是給郭槐送破綻,總要有些喬裝打扮才行。

  寇珠扮起來說困難也困難,說不困難也很簡單。不困難是說她死前收到了巨大的折磨,臉上滿是傷痕,五官基本已經難以辨認,和她臉型差不多的,都可以假扮。說難,也是因為這些傷,要模仿太難了。

  不過對於慕喬來說,後者反而容易辦到。

  她很認真的看著展昭:「我們打一架?」

  展昭:「……你不會是想讓我把你打成寇珠死前的模樣吧?」

  慕喬拍拍展昭的肩:「孺子可教也。」

  展昭:「……」他搖了搖頭,堅決不幹。之前打過那一次已經罰了他們半個月的俸祿了,現在再打,估計又是半個月俸祿出去了,而且要是把慕喬打成寇珠的模樣,那他說不準又要擔個毆打女人的罪名。

  才不要!

  慕喬急了:「說好的我想打架就陪我打呢?」

  展昭:「……」他當時為什麼要說這句話?

  公孫策無奈的說:「我找好人了,你們可以安靜了。」

  *

  這時候就輪到王夫人登場了。

  「我給人化過出門的妝、結婚的妝、拜祭的妝,這死人妝還真是第一次。」王夫人有些手抖。給自家相公化妝的時候她都沒有抖過,畢竟那是真人呢,現在化的卻是死人的妝,會不會給慕喬帶來不幸啊?

  古人都比較迷信,慕喬知道,所以她耐心的拍了拍王夫人的手背,安撫道:「沒事,我天天和鬼打交道,不怕這些。」

  王夫人更加擔憂了。慕喬看得到這些說明她八字兒輕,再化個妝會不會更輕了呀?

  寇珠看的出來王夫人的擔憂,畢竟都是古人,思維一致,道:「慕姑娘你不必擔心,你的八字其實不輕,雖然不知道為什麼這麼硬的八字也能看到,但是我們不能附你的身,會被你的八字克傷。」

  慕喬:「……」雖然似乎是被安慰了,但是她怎麼一點都高興不起來呢?


第103章 連哄帶騙

  寇珠看她不說話,還以為她是不相信,繼續道:「不信你看!」寇珠伸出手碰了一下慕喬的爪子,她的手上突然就冒出了之前那些人太靠近展昭和包拯之後的黑色煙霧。

  慕喬:「……怪不得。」怪不得有些鬼即便被拒絕了,也沒有來強的,最多就是騷擾的她不能睡覺。以後面對這些大兄弟的時候底氣可以足一點了,騷擾自己睡覺就直接抱過去。

  燒他個半身不遂生活不能自理!

  王夫人看著慕喬說了半天,茫然的道:「那個……阿喬,你在和誰說話呢?」

  慕喬道:「哦,沒什麼。嫂子別擔心,我八字其實不輕,可重了。你放心化吧。這個案子早完了,王朝大哥也能放幾天假,多陪陪你和孩子。」

  王夫人被她說的哭笑不得,不過還是拿起了胭脂,幫她塗臉了。

  *

  慕喬在現代的時候看過對面姐姐補妝,原本一張平平無奇的臉,在一些奇怪的化學物品遮蓋之後,居然變得很漂亮。好奇之下她也虛心去討教過一回,然而……

  遇到這種事就手殘她還是不想提了,而且她看到那麼多種類的東西當場就腿軟了。

  本來她以為古代化妝品種類並沒有現代那麼多,所以弄出來的效果應該也不太好,但是王夫人給她化完之後,慕喬覺得,現代對面那姐姐的技術比起王夫人要差得多了。

  「我都要以為自己就是寇珠了。」慕喬照著銅鏡,摸了摸自己的額頭上那個費了王夫人最多功夫做出來撞傷,感慨的說。

  王夫人看著自己的成果也十分滿意:「我自己看著都心疼了,牢中陰暗,到時候郭槐一定也認不出來的。」

  一旁的寇珠習慣性的跟著說:「是啊,我也認不出來了……慕姑娘現在看著和我真的有八分像呢。」

  王夫人拍拍手,道:「行了,出去讓大人看看,沒什麼問題,我就把東西收起來了。」

  *

  對於王夫人手藝的檢驗,最好的一個例子就是,展昭在看到慕喬的模樣時,默默捏碎了手中的瓷杯。

  公孫策見狀微笑著說:「看樣子,慕喬的妝是沒問題了,辛苦嫂子。展護衛,這個瓷杯兩錢銀子,從你下個月的俸祿中扣。」

  展昭:「……」接著,他將手中殘留的碎片捏成了粉。

  公孫策絲毫不以為忤,反正已經賠了錢了,粉吹沒了他也沒損失了。轉頭公孫策問包拯道:「大人,需不需要去請王爺來?」

  包拯看了一眼臉色陰沉的展昭,心中一陣爽快,爽完了才思考公孫策的問題。

  半晌,包拯才點頭道:「請王爺來一趟吧,畢竟是審郭槐,有王爺在場,證詞會更讓皇上相信。張龍,你去南清宮跑一趟,就說包拯新得了本奇書,務必請王爺過府一敘。」

  張龍:「是!」

  包拯又道:「馬漢,你去安排牢頭,在郭槐的晚膳中放些蒙汗藥,不用太多,讓他在月上中天之時睡著便可。」

  馬漢:「是!」

  包拯:「至於其他人,且先回去歇息,待到夜間,一起去牢中,聽聽那郭槐公公,到底有什麼要對寇珠說的。」

  眾人聞言眼睛裡都閃過了一絲幸災樂禍。

  開封府裡最不好惹的人是公孫策沒錯,但是當包拯想整一個人的時候,他會比惹到公孫策還要痛苦。

  慕喬算是其中受害者之一,默默的在心裡給郭槐點了根蠟燭。

  *

  時過三更,月上中天,萬里無雲,星光暗淡。

  郭槐睡著睡著突然覺得自己背後發涼,下意識的縮了下身子,反到感覺更冷了。

  他有些難受的睜開了眼,想找獄卒給他加床被子,然而一睜開眼就看到了一張滿是血污淤痕的臉。

  俗話說的好,「平日不做虧心事,夜半敲門也不驚」。但郭槐是這種人嗎?他必須不是。所以看到這張臉的時候,郭槐嚇得都要尿褲子了,驚呼了一聲「媽呀」,就開始連滾帶爬的往外跑。

  慕喬看郭槐的表現實在是很符合劇本的情況,也不由得松了一口氣,將手裡的冰趁著郭槐光顧著屁滾尿流的跑的時候扔給了房梁上蹲著的展昭,才又飄飄忽忽的往前走,聲音也是十分的虛弱:「郭公公,你很怕我嗎?」

  郭槐腿都在抖,問:「你……你你……你是誰呀?」

  慕喬笑了:「郭公公,十四年不見,你連我都認不出了?」

  郭槐想要仔細的看看眼前這是誰,但是慕喬這個妝真的是完全複製了寇珠的臉,讓他看一眼就心虛,看兩眼就腿軟,看三眼覺得自己這輩子都要做噩夢了,實在是很不敢繼續看,哀嚎著扭過了臉。

  慕喬追問:「郭公公,你怎麼不敢看看我呀?」

  郭槐抖著臉皮:「咱家……咱家……咱家不認識你!」

  慕喬剛想說話,便聽到旁邊的寇珠氣急敗壞的聲音,等著她說完了之後,才一字不落的跟郭槐說:「郭公公,你這話實在是讓奴婢心寒,奴婢可是在您眼前觸柱自盡的,您居然不記得奴婢,看來奴婢死的這些年實在是太過不該了,竟然沒能夜夜入郭公公夢,提醒公公還有奴婢這個人物。」

  郭槐「啊——」的慘叫一聲,手指著慕喬不停的哆嗦:「你……你是……你是寇珠?」

  慕喬感慨了一下郭槐不愧是公公中的典範,這時候還不忘了翹個蘭花指,然後繼續按照劇本演下去,慘笑道:「公公終於想起奴婢了,看來還沒有徹底的將奴婢給忘了,奴婢真是『感激不盡』啊。」

  「感激不盡」那四個字是寇珠說的,別提有多意味深長了。

  郭槐咬了咬牙:「咱家不信,你不是寇珠,你定是那包黑子找的人來整咱家的!看咱家撕了你的臉!」說著,郭槐伸手就往慕喬臉上摸。

  慕喬嚇了一跳,連忙使出迎風回浪,往後一躲。還好牢中昏暗少光,月光灑進來照亮的地方也有限,加上慕喬平日表情少,即便是驚訝也十分淡,倒是沒讓郭槐查看出什麼不對來。

  躲開了郭槐的一抓,慕喬也冷靜了下來,冷笑道:「郭公公,若不是心虛,怎麼會怕包大人找奴婢來?」

  郭槐臉色一黑。


第104章 人「鬼」對話

  「你……你真是那包黑子找來的?」郭槐問道。

  慕喬歪了歪頭:「準確的說,並不是包大人找我來的,而是招我來的。」

  郭槐咽了口口水:「有什麼區別嗎?」

  慕喬笑了笑,假的血液從嘴角流出來,顯得越發恐怖了:「是招魂的招。」

  郭槐:「……」

  慕喬鼻尖動了動。怎麼聞到了一股臭臭的味道?再一看郭槐,她立刻明白了。

  這貨褲子都濕了……

  慕喬撓了撓爪子,繼續轉述寇珠的話:「郭公公是在害怕奴婢嗎?奴婢可真是受寵若驚啊!畢竟當年,郭公公給奴婢的驚嚇,可比現在奴婢給公公的要大多了。」

  郭槐被慕喬說的也有些羞赧,畢竟嚇得尿褲子不是什麼光彩的事。他縮了縮腿,儘量把自己尿濕的那塊給擋起來,問:「你是來找咱家報復的嗎?」

  慕喬冷哼一聲:「你還值得我報復?郭公公,你有沒有想過,你這一生做過多少缺德事兒,真要樁樁件件的算起來,你連下地獄都沒資格!」

  寇珠此時開始細數了郭槐當年做過的事。這些她實在是很有發言權。

  地府的效率其實沒那麼高,她下去之後遇到了很多當年無聲無息消失的小夥伴,曾經她們也想過是不是郭槐幹的,但畢竟沒有確實證據,若是這麼說了,說不定會傳到郭槐耳朵裡,他們也不會有好果子。

  但地府重逢就沒那麼多限制了,想說什麼直說便是,就是把郭槐祖墳上都罵出花來,郭槐也奈何不得她們。

  不過這些慕喬不知道自己該不該照實的轉述了,她求助的看了一眼包拯,成功偽裝在漆黑的夜裡的開封府尹沖她點了點頭。

  慕喬沒看到。

  她十分愧疚的看著包拯,努力用眼神傳遞一個資訊:大人,您太黑了,我看不到您的動作啊!

  包拯閉了閉眼,算是回答。

  慕喬於是開始轉述剛才寇珠說的。

  越說,郭槐臉色就越難看。

  他從進宮開始就跟著劉太后,不管是他自己上位,還是劉太后往上爬,手上沾的鮮血都不少,而這些劉太后是不可能自己主動去做的,經手人都是他!郭槐自然也是小心再小心了的,可以說除了劉太后以及死者,世間再沒有人知道此事了,可現在這個寇珠的鬼魂樁樁件件說的一絲不差,莫非……

  其他的鬼也被包黑子那廝給招來了?他還有完沒完?開封府是要改天師觀嗎?

  郭槐想死的心都有了。

  他橫了一輩子,幹了那麼多虧心事,無非就是不相信因果輪回,不相信天理昭彰。在他看來,只要劉太后站在那最高的地方,就沒什麼報應能報應在自己身上,所以他對寇珠下手的時候那真的是死手,一點餘地都沒留。

  可現在寇珠突然還魂,帶著報應站到了他的面前,讓郭槐避無可避,直面過去的那些缺德帶冒煙兒的事,實在是讓他心中惶恐難言,惴惴難安。

  郭槐在聽慕喬控訴的時候,仿佛開始快速的衰老,整個人老了十歲不止:「咱家明白了,你是來復仇的。」

  慕喬道:「從一開始奴婢就說了,我是來找公公的。不過,奴婢不僅僅是來復仇的。」

  郭槐吸了口氣,道:「你還想做什麼?」

  慕喬湊近了郭槐,一雙大眼睛眨也不眨的看著郭槐,在這樣的情況下,顯得異常恐怖。

  郭槐嚇得又往後退,然而他剛才已經退的貼到了牆,現在是退無可退,看上去狼狽非常、

  慕喬笑了,道:「公公不必害怕,奴婢想要的,不過是一個公道。」

  郭槐咽了口口水:「什麼……什麼公道?」

  慕喬冷笑一聲:「公公不知道是什麼公道嗎?當年我為何慘死?公公一直追問我的是什麼問題?公公和劉娘娘到底在圖謀什麼事情?我寇珠到底是忠是奸?公公難道不清楚嗎?」

  郭槐嚇到不行,反而不怕了,反駁回去:「你是金華宮的承禦,你不尊主命,不奉主恩,難道不是大逆不道嗎?」

  慕喬道:「難道皇上不是我的主子?難道太子不是我的主子?你們大逆不道,也見不得別人忠心護主嗎?」

  郭槐氣道:「你的意思是,太后娘娘大逆不道?」

  慕喬嗤笑一聲:「她策劃狸貓換太子,難道是順皇上的意思不成?」

  郭槐:「你……」他沒話好說了。此事若是讓先皇知道,劉太后大概被剝一層皮都是輕的。皇家素來看重骨血傳承,尤其是先皇子息單薄,對子嗣更是比一般的帝王更加重視,單看當年劉太后之子病逝之後,先皇三天三夜不吃不喝就可窺見一斑。

  慕喬又道:「公公如此,也是知道自己所做所為見不得人吧?」

  郭槐終於忍不住了,道:「當年太后娘娘也是為了自己的地位,後宮兇險,人不為己,天誅地滅。那李妃若是當了皇后,還不知道會怎麼禍害娘娘,娘娘也只是先下手為強而已!」

  慕喬道:「先下手為強?先下手為強就可以不問是非黑白,對一個剛出生的嬰兒下手嗎?」

  郭槐狡辯道:「不殺的話,那個嬰兒就成了太子,那娘娘所做的一切,都成了泡影!」

  慕喬緩緩點頭:「那公公是承認用狸貓換了太子,陷害李娘娘,謀害皇子了?」

  郭槐冷笑,帶著幾分豁出去的味道說:「咱家就是承認了又怎麼樣?寇珠,你既然已經死了這麼多年,就安安心心當個死人,不要總想著搞什麼事情。若是你知情識趣,現在立刻回你的地府去,咱家還能讓人每年逢節氣給你燒些紙錢,讓你在地府過得不那麼拮据,若是不知好歹……哼哼,那就別怪咱家不客氣!」

  慕喬打量了郭槐一眼:「公公不怕奴婢了?」

  郭槐道:「怕?咱家剛才還怕你,可你嘮嘮叨叨了這麼一堆,卻沒敢動咱家一根毫毛,到底誰怕誰還不一定呢!」

  慕喬鼓了鼓掌:「郭公公好膽量,希望一會兒你也能這麼說!」

  郭槐一愣:「你說什麼?」

  八賢王這個時候慢慢從黑暗中走了出來:「她是說,希望你在本王面前,也能這麼義正言辭。」

  郭槐定睛一看,嚇得腿又軟了。


第105章 劉太后駕到

  「八,八,八王爺……」郭槐想要爬起來,然而爬到一半失敗,腿軟的跪在地上。這時候郭槐已經沒精力去思考了,只是抬臉賠笑,「八王爺,怎麼,怎麼到這裡來?」

  八賢王嫌惡的看了一眼郭槐,走開了一點,道:「包卿今日派人去尋本王,說有一出好戲要本王觀賞,本王便來了。可本王萬萬沒想到,這齣戲的主角竟然是你郭槐以及我那皇嫂!」

  郭槐這才反應過來,今晚的種種都是包拯給他設下的圈套,他踏入其中渾然不覺,將所有的秘密和盤托出。

  完了!

  郭槐臉上寫著這兩個字,一下子軟倒在地。這下就算包拯不治他的罪,回去之後,劉太后也不會輕易放過他的!

  死定了。

  *

  有了八賢王這個證人,再審郭槐的時候,這位鐵嘴就配合多了。

  當然了,其實有八賢王作證,郭槐招不招認區別並不大,但有這麼一份口供,包拯也可以名正言順的進宮同皇上交底了。而且皇上看到這口供,即便再不想承認,也沒辦法無視了。

  然而到了這一步,李太后卻突然退縮了。

  「包卿,你說哀家爭這個,有意思嗎?」

  包拯一愣:「娘娘何出此言?」

  李太后自嘲的一笑:「哀家明明是皇上生母,被奸人迫害,如今卻要與這奸人去爭奪兒子的信任,實在是前所未有,摧肝斷腸,哀家……」說著,李太后的眼淚已經落了下來。

  包拯施禮:「太后娘娘萬不可做此想。」

  李太后道:「包卿有何高見?」

  包拯道:「倫理綱常,乃國之根本,萬不可廢!若太后娘娘含冤莫白,輾轉風塵,豈非陷皇上於不仁不義?太后娘娘尚且有冤不能伸,有苦不能訴,那平民百姓又如何洗雪沉冤?更何況皇上天縱英明,如今只是一時糊塗,待到想明白了便會知道該如何做!太后娘娘萬萬要對皇上有信心才好。」

  八賢王在一旁連連點頭:「皇嫂,包卿說得對,皇上會想明白的,否則他也不會默許包卿審郭槐了。」

  公孫策也在一旁搭話:「不錯,娘娘可還記得皇上的聖旨?」

  李太后眼中突然放出異彩:「哀家記得,皇兒的聖旨中說,『致令堂堂國母,廿載沉冤』。」

  公孫策笑道:「不錯。皇上既然聖旨上如此措辭,就代表他定會迎接娘娘回宮,娘娘不如再等上些日子。」

  八賢王贊許的點點頭:「公孫先生果然聰明過人,實在是令本王佩服。」

  公孫策搖頭:「王爺過譽了,娘娘只是關心則亂。太過關注審郭槐的事情,難免會忽略其他。等娘娘冷靜下來也能發現,學生不過是取巧罷了。」

  八賢王擺擺手:「公孫先生過謙了。這次皇嫂能夠重返京城,洗雪沉冤,開封府眾人功不可沒。等事情告一段落,我會奏請皇上,給開封府眾人論功行賞。」

  包拯道:「此乃微臣分內之事,何敢言賞,微臣……」

  「報!」門外一聲通傳打斷了包拯的話,將人喊進來後,衙役的臉上明顯有著害怕的表情。原本眾人還有些奇怪,等他說完後便了然了。

  開封府中扣下了郭槐是眾人皆知的事情,郭槐是劉太后心腹也是眾人皆知的事,那麼現在劉太后來開封府要做什麼就很容易猜了。

  無非是來開封府興師問罪,順便接郭槐回去的。

  包拯看了一眼八賢王。原本他還愁要怎麼去審劉太后,那位即便犯下了大錯,但皇上沒有正式的聖旨下來之前,依舊是高高在上的太后娘娘,要審她何其困難,眼下她自己送上門來,包拯不將計就計那就不是開封府尹了。

  可是如果只有開封府眾人在此還好,問題是現在還有個八賢王在此。這位好歹是皇親國戚,現在明面上皇上的父親,手中還拿著「上打昏君下打讒臣」的御賜金鐧,不順了這位的毛,包拯去審劉太后那就是藐視天威。

  包拯有些不確定的看著八賢王,拿不准他要說什麼話。

  這時候李太后淡淡開口:「八皇弟。」

  八賢王神色一凜,向著李太后微微鞠躬:「皇嫂。」

  李太后道:「原本還要勞包卿去宮中拿人,這下好了,劉氏這個奸人自己送上門來,倒是省了哀家的功夫。不過包卿到底身份不夠,你同他一起去將劉氏帶上堂去,讓包卿好好審審這案子,也好確實的還哀家一個公道。」

  八賢王心道現在已經是水落石出真相大白,哪還需要再去找什麼公道。不過現在李太后幾乎是板上釘釘的會回去掌控後宮,而且劉太后給他的感官確實也不如李太后好,所以只是遲疑片刻,八賢王便點頭:「皇嫂說得有理。包拯,你同我走一趟吧。」

  此事雖然是在包拯意料之外,但確實讓他省了不少事,所以包拯十分配合:「是。」

  慕喬見狀,壓低了聲音和展昭咬耳朵:「你發現了沒,其實李太后也是個切開黑。」

  展昭一臉茫然:「什麼?」他發現慕喬平時說話很多的詞他都完全不懂是什麼意思,難道是他們乞丐中的方言?可他最初闖蕩江湖的時候,也和不少乞丐做過朋友,彼此交流,但也沒聽過這些話啊。

  慕喬愣了一下:「額……就是,心思沒有表面上看的那麼簡單,外表溫和無害,卻十分深沉的意思。」

  展昭細細品了品,覺得慕喬的語言雖然有些過於直白陌生了些,但一旦意思,卻又覺得生動非常,讓人很容易接受。

  他點了點頭,道:「我知道了。娘娘是從宮中出來的,當年先皇后宮雖然子嗣單薄,但嬪妃卻一個不少,後宮爭鬥不休,甚至很多未出生的皇子皇女,就是死于後宮爭鬥。能從這樣的條件下生存下來,娘娘的智計非同一般。」

  慕喬想了想,也確實如此:「是我小看娘娘了。」後宮的女人哪有簡單的?更何況,吃了那麼大的一次虧,險些將自己的、兒子的命運全都賠進去,還是傻白甜的話那真的是智商有問題了。

  展昭拍了拍她的頭:「行了,別想了,大人要升堂,我們去提前準備一下。」

  慕喬愣了一下,拉住了展昭:「那個……我是不是不去比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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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木板

  慕喬拽了下展昭,問:「那個……我是不是不去比較好?」

  展昭愣了下:「為什麼?你不想看娘娘洗雪沉冤?」

  慕喬搖頭:「不是啊……只是……你懂我在大人升堂時候的表現的。」

  展昭想了想,沉默。

  慕喬一聽包拯嚴肅的說話腿軟就跪的毛病,在公堂上確實已經鬧出過不少笑話了。但之前那些人都是些平民百姓,即便是丟人了也沒什麼,現在的卻是皇親國戚,尤其劉太后現在稱得上一句窮途末路,若是慕喬在公堂上的表現觸怒了她怎麼辦?

  可是若是不去,大人一定會不高興,李太后那邊也不好交代。

  展昭苦思冥想,突然眼前一亮:「有了,你隨我來!」

  慕喬一臉茫然:「去哪?」

  展昭沒說,和李太后告辭之後,拉著慕喬就去了柴房。

  慕喬到了地方看著周圍一臉懵逼:「你帶我來砍柴?」

  展昭沒說話,抽出巨闕,低頭開始砍起來。

  慕喬不明所以的戳戳他,但是怕真的戳動了讓他砍了自己的手,也沒敢怎麼弄。

  展昭動作很快,沒多久就將一塊圓木削好,成了兩片較薄的木板。他將木板拿到慕喬腿前,比劃了兩下,似乎覺得不太滿意,低頭又開始削了起來。

  慕喬:「……」她知道展昭的用意了,但是為什麼感覺這麼搞笑呢?

  就在她無語的時候,展昭又將兩塊木板調整好,握住慕喬的小腿就開始往她腿上綁。

  慕喬沒忍住,一個條件反射,抬腿就踹出去。

  好在展昭同樣是習武之人,下意識將手中的木板舉起一擋……

  「碎了……」慕喬目瞪口呆的看著展昭好不容易幫自己削好的木板被自己一腳踢成了碎片,「對……對不起……」她有些無措的看著展昭。

  展昭是一片好意,慕喬清楚,雖然這個方法看上去囧了些,但也是目前能想到最好的方法了。她不領情就罷了,還一腳踹碎了……慕喬覺得,如果換個立場,她站在展昭的位置,大概會永遠不搭理這個踹碎她心意的人。

  展昭倒是不以為然,溫柔的笑了一聲:「沒什麼,你平時就粗手粗腳的,我知道。這東西不難弄,你稍等一下。」

  說完,展昭快手快腳的又弄了一塊出來。

  這次慕喬憋住了,一直等到展昭將那塊木板給她貼著腿弄好。

  屬於別人的一雙手在自己的腿上游來遊去,說實在是有些彆扭的,慕喬也不知道為什麼,十分厭惡與異性的身體接觸,即便這個人是展昭,她也難以忍受。不過也還好這個人是展昭,難以忍受她也忍下來了。

  這時候慕喬不由得有些慶倖,自己畢竟還是要回去現代的,否則將來兩個人真的談了戀愛修成正果,做那檔子事的時候自己要怎麼辦了。

  噫,這麼想的自己是不是有些渣……慕喬略帶心虛的看了一眼展昭,後者對她的心理變化完全茫然無知,仍舊在給她固定腿上的木板。

  慕喬鬼使神差的開口問道:「展昭……如果有一天,我不能喜歡你了怎麼辦?」

  展昭手一頓,慕喬只覺得腿上一痛。

  臥槽……不過是問了個可能性,要不要下手這麼狠啊……慕喬覺得自己的腿快要讓展昭給捏斷了,手勁也太大了。

  展昭抬頭看著慕喬,笑意溫柔:「你方才說什麼?我太專心了,沒聽到。」

  慕喬:「……」這她哪還敢說啊?又不是傻子。

  展昭又道:「慕喬?」

  慕喬慫了:「沒什麼……你當我說胡話吧。」

  展昭又微笑起來:「平時吃錯點東西沒什麼,藥很多,可以治。但若是話說錯了,很多事情就挽不回了。這是我跟隨大人幾年,得出的一些經驗,希望能對你有所幫助。」

  你還能說的更明顯些……慕喬心裡嘀咕,但是嘴上完全不敢說出來,只是點了點頭:「我記住了。」自己嘴賤招出來的事,就要認命吃下招出來的後果。

  一旁的寇珠很奇怪的問慕喬:「你怎麼突然問他這個問題,你不是很喜歡他嗎?」

  慕喬淡淡的瞥了展昭一眼,示意他還在不好說。可是答案已經在自己心裡轉了千百遍了。

  喜歡?喜歡又怎麼樣。她這輩子喜歡的東西多了去了,又有幾個是可以一直握在手裡的?尤其是身邊的人,來來去去,來了幾個,走了幾個,慕喬已經記不清了。她本來就是一個不知道為什麼突然出現在這個世界的人,還有個堪稱「獄卒」的系統在,說不定什麼時候就又走了。

  來去連她自己都把握不了,又何談給別人承諾?

  當時一時衝動,和展昭把那層窗戶紙捅破,慕喬事後不是沒有後悔過。

  可是她孤單太久了,太想有個人陪著,而此時一個溫暖耀眼的人站在了自己面前,不抓住慕喬自己都覺得天理難容。

  可她當時沒有想過,日後甚至逃避著去想,在日後她做出一些不得不做的事時,這個人該怎麼辦。

  她太自私了。

  可是現在她想把事情說清楚了,展昭的模樣卻讓她不敢開口。要不……再拖一陣?起碼先等這個案子完結了再說,不然現在說出來,多讓展昭分心啊!慕喬有些鴕鳥的想,看著展昭的眼神有些飄忽。

  寇珠沒得到答案,還很好奇,一直在問。

  慕喬想了想,道:「喜歡是喜歡,但是女人總會胡思亂想的。」

  展昭雖然懂了她的意思,但是有些莫名其妙:「你在和誰說?」

  慕喬指了指旁邊:「寇珠。」

  雖然因為自己體質問題,甚少和鬼怪同處一室,但是聽慕喬說的多了,展昭對這種特殊朋友也有了免疫力,於是很自然的沖著慕喬指的方向點了點頭,溫文一笑道:「你好。」

  寇珠有些羞怯的看著展昭,行了一禮:「公子萬安。」

  慕喬覺得這一幕有些刺眼,她抬腳站到兩人中間,「快要升堂了,大人我們走吧。」

  對慕喬的這種行為,展昭頗為受用,微微點了點頭,問寇珠:「寇姑娘不能入大堂吧?」

  雖然明知他看不到,寇珠還是黯然的點了點頭。因為在地府那十幾年她常年和黑白無常在一起,多少比其他的鬼要壯實一些,但也僅止能距離展昭近些罷了,其他的她還是不敢靠近。

  慕喬不情不願的轉達了寇珠的意思,展昭道:「放心,我們會替你洗雪沉冤的。」

  慕喬更加不高興了。

  倒是展昭,十分悠然的看了一眼慕喬,心情愉悅。

  有些場子,怎麼也要找回來。


第107章 二審郭槐(一)

  作為一國太后,劉太后已經很久沒有站在一個下風的位置看人了。現在她站在公堂,縱然貴為太后之尊,也不得不仰視著包拯。

  「包卿,你身為臣子,卻站在哀家上位,是何道理?」劉太后柳眉一豎,頗有氣勢的看著堂上的包拯。

  包拯起身向劉太后施禮:「太后娘娘,此乃開封府公堂,禮不可廢,娘娘知法懂法,必然能體諒包拯的難處。」

  站在下面的慕喬不由得又佩服起了包拯說話的藝術。

  這番話雖然明著是在恭維劉太后,但暗地裡卻在擠兌她,若是她依然讓包拯下來,便是將大宋國法視若無物,即便是太后之尊,八賢王在這裡也不會答應的。但若是遵循國法,那麼包拯便又一次壓倒了劉太後頭上。

  找來陳林並收留他是第一次,鬧市襲殺被阻是第二次。

  劉太后顯然也想通了這點,咬了咬牙,還是忍住了,看著包拯道:「那包卿就好好維護國法吧。」

  包拯再施一禮:「謝太后體諒!不知太后來開封府可是為了郭槐郭公公?」

  劉太后點頭:「不錯。昨日郭槐奉哀家懿旨出宮辦事,至今未歸,哀家聽聞他在你府上,便來問問什麼時候能放他回去。」

  包拯一臉驚訝:「此事太后派人來問一聲便是,哪還用得著親自跑這一趟?」

  劉太后聽完臉便黑了。

  她也不想跑這一趟,只是皇帝不知道為什麼,在她將郭槐派出去不久,突然將她身邊的人都撤走了,反而來了幾個平日見都沒見過的人。劉太后雖然不知道是出了什麼事,但也有些預感,這事和開封府那些人脫不了干係。而且她還有種不太好的預感,若是此次不來,說不定就無法挽回,所以她只考慮了片刻,便派人安排出宮了。

  可這些事,和包拯說那不是找著給人家送把柄?劉太后縱橫後宮那麼多年,自然不會這點心計都沒有。聞言,她只是掏出手帕拭了拭眼角,道:「哀家在後宮這麼多年,少有人關心,即便是皇帝,也因國事繁忙,不能常常承歡哀家膝下。只有郭槐,他一直陪著哀家,雖然尊卑有別,但哀家心中,早當他是哀家的親人了,他被你開封府無故扣留,哀家當然要來問問究竟。」

  包拯不卑不亢:「太后娘娘體恤下人,卑職感念。只是郭公公涉及一樁驚天大案,開封府放他不得,還望太后娘娘體恤!」

  劉太后聞言心中一個咯噔,心道不好。莫不是包拯真的從郭槐口中問出了什麼?可郭槐不應該那麼輕易的背叛自己啊……

  然而劉太后心中思緒萬千,表面上演技依舊支撐著表情,驚訝道:「郭槐涉及了大案?哀家怎麼不知道?他平日和哀家一起常居深宮,不出外門,怎麼會犯下大案?」

  包拯道:「現在卑職要升堂審問,太后娘娘若有疑問,不妨同八賢王一起,旁聽此案。」

  劉太后佯裝思考,過了一會兒點點頭:「也好,哀家便聽聽郭槐到底瞞著哀家做了什麼。」

  包拯點頭,讓人給劉太后上了座,就坐在八賢王旁邊。八賢王同這位嫂子打了個招呼,便坐的甚是端正,目不斜視。

  劉太后自進宮就和這位小叔子不太熟,成了太后之後兩人原本該親近起來,誰知卻更加生疏了,所以現在八賢王的表現劉太后一點不意外,也沒有太在意,只是端坐看著堂上,十分正派的樣子。

  慕喬在一旁看著包拯應付劉太后,佩服的簡直五體投地,小聲和展昭咬耳朵:「這個太后太會裝了,看著一點事兒都沒有的樣子。」

  展昭對她的行為哭笑不得。幾乎是在正主面前討論人家的八卦,她也是夠膽大的。不過滿足自己未來娘子的八卦欲望是每個男人都應該做到的事情。

  何況劉太后又沒有武功,不可能像他們一樣全場的聲音都能聽到,連只蒼蠅掉在地上都能聽到。

  所以展昭還是義無反顧的滿足了慕喬八卦的願望,道:「別太小瞧那些從宮廷鬥爭中最終獲得勝利的人,她們的心眼,比你錢袋裡的錢還要多。」

  慕喬聽完琢磨了琢磨,道:「我怎麼覺得你在嫉妒呢?」

  展昭一時沒反應過來:「嫉妒她們心眼多?」

  慕喬搖搖頭,一本正經的說:「不,嫉妒我錢多。」

  展昭:「……」他轉過頭,一臉嚴肅的看著公堂,「升堂了。」

  展昭話一落,包拯恰好拍完驚堂木,眾衙役齊呼「威武」,弄得慕喬也沒法繼續追問,沒意思的扁了扁嘴,同展昭一樣注視著公堂。

  展昭眼角看到慕喬的動作,忍不住嘴角一勾,微微一笑。以前慕喬不管對著誰,什麼情緒,說什麼話,表情都是淡淡的。但現在面對他,似乎表情越來越豐富了。

  這明顯說明,之前的慕喬或許並不是冷漠的性格,否則也不會在他面前越來越放肆自然了。這樣想著,展昭有些心疼。

  「帶郭槐!」包拯一聲大喝,震得展昭從自己的思緒中回神。

  現在不是走神的時候!展昭掐了自己一下,作為懲罰,讓自己清醒一點別再走神。

  慕喬沒察覺展昭的想法,只是感慨展昭真是有辦法,方才包拯那一聲,擱平時她早跪下了,現在因為腿後面綁著木板,想跪來著也沒跪下去,真是太管用了!

  ……就是腿被硌得有點疼QAQ。

  郭槐這個時候已經被帶上來了,在看到慕喬的時候嚇得腿一軟——畢竟當時慕喬差點戳著他的脖子給他戳個洞出來。

  也因為這個震懾,郭槐老老實實的跪下道:「犯人郭槐見過包大人。」

  聽到這個自稱,劉太后有那麼一瞬間沒忍住,睜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著郭槐。

  這句話的意思劉太后很清楚,也很簡單:郭槐認罪了。認得什麼罪?這裡面學問就太大了。郭槐手上的人命是不少,但是劉太后卻不認為普通的宮女被虐殺,會有人去和開封府尹告狀。

  所以,不出意外,應該就是二十多年前那樁事了。

  想到這裡,劉太后竟然詭異的有種松了口氣的感覺。

  終於來了!


第108章 二審郭槐(二)

  二十年提心吊膽,此時終於可以一面過往,劉太后反而松了口氣,在椅子上坐的更加隨意起來,看著郭槐的眼神也如同看一個棄子。

  既然此事不可避免的被拔了出來,那就必須要找個人來頂著。劉太后自己當然不可能,那麼最後就只能是郭槐來了。

  包拯一拍驚堂木,問道:「罪犯郭槐,你可知罪?」

  郭槐經過昨晚的一番折騰,已經沒了反抗的力氣,即便看到劉太后在上方端坐,也只是激動了一下,很快便重新變得心如死灰。和劉太后朝夕相處幾十年,他看得出來,劉太后已經準備放棄他了。

  果然皇家情感最是淡薄不過,即便那麼多年的感情,同樣要捨棄就捨棄,不會有絲毫的內疚或不舍。

  想到這裡,郭槐看著公堂上端坐的包拯冷笑一聲。他現在當了李妃的走狗又怎麼樣?即便是幫助李妃還朝,給了李妃天大的恩惠,在皇家心裡,又會怎麼看待?是當他忠臣,還是會忌諱他將來會挾恩求報?皇家情薄,只是看來這包黑子並不以為杵啊。

  也好,且讓他得意片刻,看他日後會不會落得和自己一樣的下場!

  郭槐朗聲道:「奴婢知罪!」

  他這次完全不準備作妖的坦蕩讓包拯略有些詫異,不過他到底是經歷得多,所以很快平靜了下來,道:「你所犯何罪,從實招來!」

  郭槐抬頭看了一眼劉太后,抱著一種「我不好過我也不會讓你好過」的心態,陰險的笑了:「回大人,奴婢二十多年前,曾奉太后娘娘指令,以一隻剝了皮的狸貓,換走了當年李宸妃所生的太子!」

  劉太後坐不住了,當即一拍扶手,站了起來:「大膽奴才,居然敢污蔑哀家!包卿,你也允許他給哀家潑髒水?」

  包拯抬頭剛想說話,卻突然睜大了眼睛,連忙走下公堂。其他人也都走了下來,站在包拯身後,一同跪下:「見過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年輕的皇帝滿臉疲憊,微微抬手:「眾卿平身。」

  「謝萬歲!」

  趙禎在接受完眾人的叩拜後,也向邊上站著的八賢王和劉太后行禮:「兒子見過……」他有些說不下去。

  理智上他已經接受了李太后說的事實,否則他也不會讓人傳旨隨意審問郭槐了。但情感上,在看到這些人的時候他還是有些難過,沒法真的一時半刻就改口。

  好在劉太后沒注意到趙禎的猶豫,直接開口幫他解了圍:「皇兒來得正好,郭槐這奴才昨日奉哀家懿旨出宮辦事,不知道為何就被開封府扣下,經過一夜,亦不知被何人蠱惑,居然在開封府與大堂之上冤枉哀家!皇兒要為哀家做主啊!」

  趙禎看著疾聲厲色的劉太后,心裡一陣難過。劉太後話中雖然沒有明說,但明裡暗裡都在指責包拯指使郭槐冤枉她。可這事情是冤枉的嗎?

  八賢王淡淡道:「皇嫂不必著急,是不是有人指使郭槐冤枉皇嫂尚未開始詢問,皇嫂稍安勿躁,相信以包大人的能力,定能將此案審個水落石出。若是真的有人冤枉皇嫂,也定能還皇嫂一個公道。」

  劉太后被八賢王說的憋著一口氣,滿懷希望的看著自己的兒子。

  趙禎察覺到劉太后的期望,心軟了一下,但緊接著他又看到了八賢王沉著的臉……軟了的心又硬了起來,道:「母后放心,兒子必定讓包卿嚴加審問,看看真相到底為何。」

  劉太后臉一白。她比誰都清楚真相是什麼,但是這能說嗎?能讓包拯真的問下去嗎?

  她勉強道:「算了……郭槐也是跟著哀家十幾年的老人了,一時糊塗,哀家可以原諒他。哀家乏了,皇兒,你送哀家回宮吧。」

  然而趙禎頗為冷淡的說:「兒子倒是想在這裡聽聽看到底是誰想要誣陷母后,總也時間不長,母后且在這裡等等吧。公孫策。」

  公孫策向前一步行禮:「卑職在。」

  趙禎道:「朕聽聞你醫術了得,即便是比太醫院的御醫們也不遑多讓,此時情況緊急,你便替太后娘娘號號脈。」

  公孫策道:「卑職遵旨。」

  說著,他走到劉太后面前,恭敬道,「請太后娘娘伸出玉腕。」

  劉太后臉色變換莫測,道:「不必了,哀家感覺好多了。」

  公孫策左右為難,看向趙禎。

  劉太后這樣的作法幾乎是給那些事再上了一層保險,趙禎疲憊的揉揉眉心,擺了擺手,道:「罷了,母后無事便好。包卿。」

  包拯道:「微臣在!」

  趙禎道:「你繼續,朕只是來旁聽的。」

  包拯道:「謝皇上。來人啊,給皇上上座!」

  *

  趙禎坐下之後,審問重新開始。

  郭槐在看到趙禎來的第一時間還燃起了點希望。伺候劉太后這麼多年,他知道小皇帝有多麼孝順,若是他相信劉太后,那麼即便是李妃再生,他也不會有什麼。可看剛才皇帝的表現,他清楚的知道,劉太后大勢已去,即便自己再想負隅頑抗,也於是無補。

  所以他老老實實的,將當年的事情又講了一遍。

  趙禎不是第一次聽這件事,但還是第一次聽當事人說。他完全可以想像得到當年的驚險,若是郭槐沒有選寇珠去換他,若是寇珠當年助紂為虐真的將他掐死繈褓之中,若是當年陳林沒有當機立斷將他送出宮去……

  這一切的一切,稍微有那麼一個環節出錯,趙禎現在屍骨大約都涼透了。

  想到這裡,趙禎看著劉太后的眼神便不是那麼友好了。

  劉太后心中一涼,不過她也知道現在的她是多說多錯,與其現在亢奮的爭辯,不如等郭槐說完,再賣個可憐。皇帝那般優柔寡斷,想必不會太過計較。這樣想著,劉太后忽視了趙禎看向自己的眼神,低頭想一會兒到底要怎麼說好。

  又過了一會兒,郭槐說完了自己要說的。包拯側頭問劉太后:「娘娘可有什麼要說的?」

  劉太后被他一問才從自己的思緒中回過神來,雖然不知道郭槐後來又說了什麼,但是表面上還是相當的鎮定:「包卿,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哀家不知道為何郭槐要咬哀家這一口,或許你知道?」

  郭槐臉白了。


第109章 二審郭槐(三)

  劉太后轉頭問道:「素聞包卿公正嚴明,想必不會眼睜睜看著當朝太后受辱吧?」

  郭槐義憤不已:「太后娘娘,郭槐這些年兢兢業業為娘娘做事,娘娘居然這樣對奴婢?」

  劉太后淡淡道:「哀家自問這些年對你不薄,你卻在開封府大堂公然誣陷哀家,這句話哀家也想問問你!當年之事,哀家尚能感念你為哀家之心,但如此喪心病狂之事,你做了真當哀家會領情?」

  郭槐對眼前劉太后將所有事情都推到他身上的情景不是沒有想過,但真的發生了,他還真是好有些難以接受。

  但是……

  這個人,自從他進宮起就跟在她身邊,看她從豆蔻年華到如今半老之年,人生的大半輩子都和這個女人耗在一起,是什麼感情郭槐早就難以捉摸,或許是友情,或許是親情,也或許……是愛情。

  罷了,既然他已經註定逃不過要死,還拉著她做什麼?不如送她一場造化,回去當她的太后罷。

  想通了這點,郭槐眼底劃過一絲釋然,重重的在地上叩了幾個響頭:「包大人,奴婢有罪,不該誣陷太后娘娘。當年狸貓換太子一事,全是奴婢一時行差踏錯,娘娘當時正在生產,哪有力氣想這些事情?還望大人明察秋毫,不要冤枉了娘娘。」

  郭槐突然如此轉變,公堂上的人皆是一驚。

  原以為他會咬死了劉太后,誰知卻轉眼將所有的事情扛在了自己肩上!

  包拯皺著眉:「你說的所言屬實?」

  郭槐道:「句句屬實,大人明鑒!」

  包拯問道:「那你剛才為什麼要說是太后娘娘指使于你!」

  郭槐一臉淡然,似乎真的已經看淡了一切:「奴婢覺得,若是將此事推到太后娘娘身上,哪怕娘娘覺得難以解釋,也會將奴婢撈出來。誰知娘娘大義滅親,絲毫不管奴婢死活,奴婢若是真的繼續誣陷娘娘,包大人明察秋毫,查出來定不會讓奴婢好過,還不如奴婢直接招了,痛快一些。望大人看在奴婢還算配合的份上,對奴婢從輕發落。」

  包拯沉默了下來。

  慕喬又開始和展昭咬耳朵:「郭槐對劉太后還真的是挺忠心的,之前雖然想要將劉太后拉下水,但現在又給她洗的挺乾淨的。大人會怎麼辦?」

  展昭道:「忠心是忠心,不過大人是不會讓他迷惑的。」

  慕喬道:「那必須。即便是李太后當時正在生產不知道到底主使的是誰,但寇珠卻將真相原原本本告訴大人了,若劉太后當真不知情,又為什麼會親自審問寇珠,甚至逼死她呢?劉太后現在所依仗的,也就是當年的人都死絕了,無法指控她了吧?」

  展昭點點頭,語氣帶笑道:「他們絕對想不到,開封府有這麼一個能看到已逝之人的能人異士在。」

  慕喬讓他誇得有些不好意思。系統給的這玩意兒她從沒喜歡過來著,但不得不說,在很多方面,有這個不要太方便。

  這時候,包拯似乎已經想到了什麼,道:「來人,請李太后!」

  劉太后瞬間抓緊了扶手。那個賤人,居然真的還活著!

  趙禎看到後,淡淡的問道:「母后很熟悉此人?」

  劉太后緊張撓著扶手,但表面上還是一派雲淡風輕:「皇兒何出此言?」

  趙禎身為皇帝,平日最多做的事就是察言觀色,看文武大臣心中都有沒有鬼,在這方面,他比他那父皇強得多了。所以即便劉太后的演技無數次騙過了先皇,但在趙禎這裡依舊是漏洞百出。

  縱然已經是對劉太后失望到底,但親眼一次次看到她露出破綻,趙禎還是無可避免的再次失望。

  他說:「只是看母后的表情有些不對,才有此猜測。」

  劉太后想了想,道:「是不是哀家熟悉的那人,要等她上來才能判斷。」

  趙禎笑道:「就來了,母后還是仔細看看的好,免得認錯人。」

  劉太后心驚膽戰的點點頭,怎麼聽怎麼覺得自己這便宜兒子話中有話。

  奇了怪了,皇帝不是八賢王的兒子嗎?怎麼看上去對李妃那賤人很有感情的樣子?莫不是……當年寇珠真的將那賤人的兒子救出去了?

  劉太后臉色一變,更加提心吊膽起來。

  而這時,李太后被侍女扶著走了進來。

  見到包拯,她並沒有像平時一樣等著包拯來拜見她,反而是像一個普通的老婦人見到當朝重臣一般,想要跪下行禮。

  包拯瞬間出了一身冷汗,立刻道:「李太后萬萬不可!」

  李太后神色淡然:「大人,老婦人不過是一個受了冤屈未能平反的人,萬萬當不起大人一句太后。」

  包拯有些為難的看了眼皇帝,然而趙禎也一臉的無奈。

  他當時沒有認李太后,現在李太后貌似也不想認他了……

  看了半天,自家上司並沒有給包拯什麼指示,包拯也只能無奈的下令:「來人,給老夫人看座。」

  這次李太后並沒有推辭,等椅子來了之後,大大方方的坐下了。

  包拯繼續問案:「老夫人,你可認識堂上坐著的這位夫人?」

  李太后看過去,微微一笑:「我自然認識她,只是想必她不認識我了吧。」

  劉太后在李太后上來之後一直在觀察她,不敢確定這人到底是不是自己認識的那位元。畢竟李太后流落民間十幾年,吃不好睡不好,早就折騰的衰老不已,看著像是個六十多歲的老人,哪像劉太后這樣,依舊顯得年輕貌美呢?

  但李太后這句話卻給了她一個確定的答案。

  這人正是當年和她爭寵的李宸妃,她果然沒有死!

  劉太后眼睛一轉,冷笑:「好啊,哀家當你是誰,原來是當日先皇賜死的罪人!包卿,你還不讓人動手拿下這個罪人!」

  李太后知道包拯是哪邊的人,當然也知道他不會因為劉太后的話而做什麼動作,所以依舊十分鎮定的坐著,看著劉太后道:「妹妹原來還記得我,看來這二十幾年的光陰,不光是我沒忘了妹妹,妹妹也沒忘了我。」

  劉太后臉色一陣青白:「閉嘴!居然敢和哀家稱姐道妹!」

  李太后冷笑一聲。


第110章 雙太后對簿公堂

  李太后一笑,讓劉太后更加心虛起來,色厲內荏道:「你笑什麼?哀家說的不對?你是一個生下了狸貓的怪物,被先皇親自下旨處死,如今居然還敢站在哀家面前?」

  李太后淡淡道:「我生下了什麼,妹妹應該最清楚。當日不是你指使寇珠去換走我的孩子嗎?」

  劉太后一臉恍然:「哦,倒是哀家疏忽了,你生狸貓一事確是被冤枉的。但當時先皇既然賜死,你卻沒死,就是抗旨不尊!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你不知道嗎?」

  李太后彈了彈灰,道:「聖旨,也要看那旨意是不是皇上發自本心下的!若不是你當日妖言惑眾,說我日日念咒詛咒先皇,先皇也不會下旨賜死!」

  劉太后強辯道:「你若不是詛咒先皇,又為何突然在冷宮燒紙焚香?」

  李太后站起來,看著劉太后一字一頓道:「我那是為我剛出世就無緣得見的孩兒祈福!你心思骯髒,看什麼也覺得是髒的。」說完,李太后才坐下,不過片刻後又抬起頭,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說,「說起來,你能這麼冤枉我,難不成是自己就做過這種事,所以才想到這麼說?」

  劉太后咬著牙沒說話。

  她當年懷孕的時候真的做過此事,當時她讓郭槐在金華宮中設法壇,自己親自上陣詛咒李宸妃和她的孩子早亡。如今想想,或許當年她懷著孕做這種事,真的波及到了自己的孩子,才會在他最稚嫩的年齡,被突如其來的一場疾病給奪去了性命。

  不過想歸想,若是真這麼沉默下去,在皇帝眼中不啻於默認。劉太后腦子飛速轉動,很快道:「宮廷傾軋,這種事情發生了不知凡幾。哀家不過是以常情推斷。你若是真要為自己的兒子祈福,為何不在產後便開始,偏偏要在六年後才焚香?」

  李太后閉上眼睛,似乎和劉太后說這話很費力似的,她道:「我會在那時才開始焚香禱告,不過是因為在那之前,我才親眼見到了,我本以為已經死了的兒子!」

  此言一落,劉太后終於沒忍住站了起來。

  果然!皇帝果然是這賤人的兒子!寇珠當時果然沒有掐死他!若非如此,她不會是現在這般局面!

  趙禎聽到這裡,心裡也如同針紮的一般。

  那時候他剛進宮中,離開了從小一起生活的父母,心中十分惶恐,先帝國事繁忙、劉太后新喪幼子,均無暇顧及他,照顧他的,一直是老太監陳林。

  有一日他貪玩,從御花園跑出去,不知不覺跑到了冷宮那裡,遇到了一個長相很溫柔,性子也很好的宮妃。趙禎一見到她就覺得有種莫名的親切感,同她聊了許多話,包括初當太子的憂慮,和將來如何治理天下的困惑。她告訴當時還是太子的趙禎,要以仁孝治國,還送了他一枚玉佩。

  只可惜陳林很快就來了,將他帶走。

  現在看來,這人就是眼前的李太后!可惜……自己之前在南清宮時沒有認出她來!

  想到這裡,趙禎再也忍不住,走下來跪在李太后面前喊道:「母后!」

  李太后嘴唇動了動,似乎是想說什麼,但還是憋住了,沒說話,也閉起了眼睛,沒看趙禎。

  小皇帝有點委屈,又叫了一聲:「母后。」

  李太后索性扭過頭去。

  場面有點尷尬。

  慕喬壓低了聲音道:「感覺……太后娘娘脾氣來了。」

  展昭沉吟片刻:「大約是之前皇上不認娘娘,把娘娘惹傷心了吧。」

  慕喬佩服的看了一眼李太后:「敢和皇上如此,太后娘娘膽子真的令人敬佩。」

  展昭忍住了沒笑。他覺得慕喬實在是太好玩了,在這種時候想的居然是這樣的問題。他手有點癢癢,如果不是在公堂之上,周圍沒有這麼多人,他怕他就要忍不住捏一捏她的臉了。

  而場中的氣氛卻沒有他二人聊天的這麼悠閒自在,皇帝跪下認母,太后卻扭臉不看,把氣氛弄得尷尬到了極點。

  包拯輕咳一聲,站出來解圍道:「皇上,現在案子還沒判完,您還是先回到座位上吧。」

  趙禎知道包拯是在給自己找臉面,輕咳一聲,道:「包卿說的是,是朕考慮不周。」說完,他起身拍了拍膝蓋,回到了位置上,看也沒看劉太后一眼。

  劉太后的語言能力從皇帝跪在李太后面前便失去了,此時也還沒完全找回來,看著皇帝「你」了半天,也沒說出什麼話。

  倒是皇帝淡淡的看了她一眼,道:「朕認親母而已,有何好驚訝的?」

  劉太后咬著牙。現在她已經沒有底牌了,那個人……也肯定不會來救她!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打死不認!反正現在郭槐已經改口,說她與此事無關了,咬死了自己不知道,除非寇珠再生,否則沒人能定她的罪!

  到底她還是當朝太后,先帝親封的皇后!即便是小皇帝真的找回了親娘,大家也是平起平坐!

  想到這裡,劉太后展顏一笑:「哀家倒要恭喜皇帝了。原本以為皇帝的親生父母乃是八王爺夫婦,現在看來,宮中倒是又要多添一位太后了。」

  包拯道:「也說不定,是要換一位。娘娘,有人向本府伸冤,說當年是您指使她去換了太子,而且在六年之後,您還對她嚴刑拷打,問當年的太子到底在哪,是也不是?」

  劉太后揚了揚下巴:「哀家說了,哀家當年正在生產,對此事毫不知情,方才郭槐也說,哀家是無辜的,包卿還要問哀家這樣的話……是何居心?」

  包拯道:「娘娘恕罪。包拯乃開封府尹,便不能僅憑一人言語斷定案件。既然有人說了此事,微臣就要將其查個水落石出。」

  劉太后道:「哦?那你倒是叫這人出來當面指證哀家,在背後說這話又算得上什麼英雄好漢?」

  包拯聞言有些遲疑,看了眼慕喬:「她能出來嗎?」其實本來包拯是沒打算讓寇珠上堂作證的,但此刻若是沒有她,劉太后必然能脫罪。

  除了寇珠和郭槐,竟沒有一個人知道劉太后具體參與其中的證據了!

  慕喬看了眼公堂之外,寇珠正翹首以待的站著,不確定的說:「卑職……去問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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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寇珠還魂

  對慕喬的請求,包拯也只有一個「允」字。

  看到跑出來的慕喬,寇珠眼睛發亮:「怎麼樣恩公,是不是要判太后的罪了?」

  慕喬有些同情的看著她,搖搖頭:「郭槐說,此事全是他一人策劃,為了讓劉太后到更高的位置,和劉太后本人無關。」

  按理說人死後到喝下孟婆湯之前,容貌就是死時的狀態,並不會產生什麼大的變化。可現在,慕喬卻明明白白的感覺寇珠的臉色十分難看,似乎是被這個消息打擊的太過。

  「你別失望……」慕喬語言蒼白的安慰,「包大人會幫你做主的!」

  寇珠搖搖頭:「包大人講究真憑實據,沒什麼能真的舉證劉太后的,他不會判罪的。」

  慕喬道:「誰說沒有?」

  寇珠抬頭看她,眼睛發亮:「恩公你有辦法?」

  慕喬道:「不是我,但是這種時候,自救難道不是比等別人來救更加積極的辦法嗎?」

  寇珠聞言想了想,有些遲疑的說:「恩公的意思是……」

  慕喬點頭:「沒錯,我是想讓你進公堂去,指證劉太后。當然,這也是大人讓我出來問你的事情。你願意嗎?」

  寇珠有些害怕,往後退了幾步——今天難得的是個陰雨綿綿的天氣,即便站在無遮攔的天空之下,寇珠也完全不必擔心被太陽灼傷。

  她不自信的問:「我……可以嗎?」

  慕喬道:「當然可以!」如果不可以她就不來問了。慕喬再瞅了眼任務提示上的字,才關了任務面板。

  系統都說寇珠可以顯形進去作證了,那就肯定是可以!而且……慕喬看了眼天氣,有點不靠譜的想,或許就是因為系統要寇珠進去作證,這天氣才這麼陰沉?她都看到大街上開始溜達的孤魂野鬼們了,還和很多活人接觸,說不定這些人回去就要生一場小病什麼的。

  寇珠有些猶豫,不知道進去作證,會不會有什麼傷害,何況……她抬頭看了眼衙門大門,兩個門神正一臉不悅的看著她,寇珠有些黯然的說:「門神守著,我進不去的。」

  慕喬看了看,開封府大門上雖然沒有貼著門神什麼的,但以上次烏盆劉世昌的情況看,這門口估計還真守著門神。

  不過既然是門神,應該也會聽皇帝的話吧?

  慕喬拍了一下寇珠的手臂,理所當然的落空了。不過慕喬並未受其影響,依舊冷靜的說:「你在這裡稍等片刻,我去裡面請皇上召你進去。」

  寇珠看了眼裡面那個曾經她還抱過,後來因他而送命的小皇帝,猶豫片刻,點點頭:「我在這裡等恩公。」

  *

  慕喬速度很快,進去之後迅速和包拯咬了耳朵,包拯便向皇帝申請:「陛下,微臣有個關鍵的證人,被神荼、鬱壘二位攔在公堂之外,懇請陛下下旨,讓這二位讓開,放微臣的證人進來。」

  神荼鬱壘是誰,身為皇帝的趙禎怎麼可能不知道。那是傳說中的門神,日夜守護宅第安全。只是傳說畢竟是傳說,趙禎從沒見過,也從未信過,如今包拯說的信誓旦旦,倒讓他好奇起來。

  他道:「愛卿請便。」

  包拯看了一眼慕喬,後者搖搖頭,示意這樣還不夠。

  包拯黝黑的臉上寫滿茫然。

  慕喬無奈的上前道:「回皇上,神荼鬱壘二位大人只有見到皇上的聖旨才會放人進來。」

  趙禎更加感興趣了,恨不得擼袖子下來自己問,但是……看到包拯這位開封府尹兼龍圖閣大學士用不贊同的眼神看了一眼自己後,趙禎總算想起了自己皇帝的身份,訕訕的坐直,道:「朕沒有帶玉璽,要朕派人回宮去取嗎?」

  慕喬被皇帝的反應弄得滿臉黑線。

  皇帝這麼跳脫真的好?說好的成熟穩重呢?

  ……好吧,似乎也沒誰和她說好來著……

  慕喬抱著有點失望的心道:「不必,皇上只需下一道口諭,兩位大人自然能夠聽到,便會執行命令放人了。」

  這麼不刺激的方式讓趙禎失望極了,不過包拯目光灼灼,他倒也不敢再說什麼,不情願的按照慕喬所說下了口諭。

  就在他口諭剛下,大堂上就罕見的卷起陣陣陰風,即便趙禎貴為皇帝,都不免感到一陣陰寒。

  但是趙禎並沒有害怕,反而是興奮的睜大了眼睛:「包卿,這就是你的那位證人?」

  包拯看了一眼慕喬,後者肯定的點點頭,於是他回頭對趙禎說:「回皇上,正是。」

  趙禎道:「能讓朕看看這個……額……」

  包拯連忙道:「回皇上,此人曾是金華宮承禦,名喚寇珠。」

  趙禎道:「哦,寇珠,能現身讓朕看看嗎?」

  趙禎身為大宋天子,說話本身就有「言出法隨」的效果。所以縱然寇珠乃是聽從閻王調派,但人間的皇帝如此說,她也有了現身的能力。

  空中慢慢有黑霧彌漫,凝聚成了一個年輕宮女的模樣。趙禎原本還奇怪,為什麼黑色的霧氣能弄出彩色的人,但等寇珠全身都顯出來後,皇帝的臉色漸漸凝固了,變得沉重起來。

  趙禎憤怒的扭頭想要問問劉太后這是個怎麼回事,但親眼看到寇珠死後顯靈,她嚇得臉色都白了,又看到趙禎回頭,眼白一翻,竟是活生生嚇暈了過去。

  趙禎:「……」朕有那麼可怕嗎?

  倒是李太后十分鎮定,起身向寇珠行了個禮。

  是鬼又如何?這個鬼救了自己的兒子,甚至間接救了自己的性命,她哪怕是厲鬼,自己也該謝謝她。

  寇珠慌張無措的看著李太后。這麼久她早就知道這人是誰了,所以才對她的行為如此詫異,連忙去扶李太后。然而李太后也是身有鳳氣的人,寇珠身為冤魂根本接近不得,被擋了一下後,只能喊道:「娘娘切莫如此,切莫如此,寇珠擔當不起。」

  李太后道:「只是表達我的感謝而已,寇珠姑娘受得起。雖然我那兒子不知道你為他做了什麼,但我知道,請寇珠姑娘務必不要推辭,受老身這一禮。」

  李太后說完,趙禎的表情有點尷尬。

  即便是親娘這麼說,也還是掛不住臉啊……


第112章 判刑

  寇珠最後還是受了李太后的禮。

  當然她不受也沒辦法,她本身是陰靈,根本靠近不了李太后,更別說是主導她的行為了,其他人更是沒一個敢去扶老太太的——趙禎也不敢。從他娘那句話他聽的出來,老太太這是心裡還有怨氣呢!

  等她行完禮,劉太后也差不多從昏迷中清醒過來。但再次面對眾人的劉太后,並沒有方才的自信和咄咄逼人,整張臉都是灰敗的,尤其在看到寇珠時,她整個人都散發出一種絕望的氣息。

  ——那樣的出場方式,除了是鬼,還有什麼人?寇珠還魂了,她來找自己報仇了!

  包拯看到了劉太后的樣子,十分胸有成竹的摸摸鬍子。

  嗯,現在再問,劉太后必定無法再次狡辯了。

  「太后娘娘,證人已到,您準備好,微臣就開始審案了。」包拯狀似嚴肅的說。

  劉太后淒然一笑:「沒什麼好問的了,寇珠包卿都能喚來,對於哀家當年做的那些事,還有什麼不知道的?不錯,當年派郭槐找人去將李妃的孩子換成狸貓的,正是哀家!」

  李太后雙眼圓睜。

  雖然此事是劉太后做的,李太后早已心知肚明,她做的那些事,李太后也心中有數。可是二人姐妹一場,李太后自問待劉太后絕無半點疏漏之處,為何會讓她如此憎恨自己,實在是讓人難以理解。

  這十幾年,她生命中只有兩個人,一個是只見過一面的兒子,另一個就是這個曾經的姐妹了。恨她如此待自己,想她為何要如此待自己。現在終於可以問個痛快,李太后才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李太后在腦子裡組織著語言,想將自己的質問說地振聾發聵,說得擲地有聲,說得讓劉太后聽了就愧疚難言。但……當她真的問出口了,也只有那麼一句:「……為什麼?」

  劉太后嗤笑一聲:「到了這個時候,我倒也不妨再叫你一聲姐姐。姐姐,這萬萬人之上的地位,你難道就沒想過?」

  李太后道:「說沒想過那一定是假的,但我從沒想過要踩著你的肩膀去當這個皇后甚至是太后!我一直拿你當親妹妹看待!皇上賞賜了什麼,若是雙份,我一定會給你一份,若是單份,你喜歡你的我一定會讓給……」

  「讓!又是讓!」劉太后突然站了起來,十分崩潰的喊,「我為什麼要你讓?我沒有才華?沒有美貌?憑什麼都是要用你剩下的!」

  突然發生這種事所有人都是一臉懵逼,包括已經不算是人的寇珠。

  尤其是慕喬,電視上女人撕逼看得多,但生活中實際看到還是第一次。她拽了拽展昭的袖子:「潑婦駡街太后版?」

  展昭:「……」差點沒忍住。他低聲道,「別鬧,現在不是討論這個的時候。」

  慕喬扁扁嘴,沒說話了。

  這邊的爭吵還在繼續,李太后聞言目瞪口呆:「……我讓你難道不對嗎?」

  劉太后一甩手:「我不需要你讓!我哪點都不輸你,不需要你讓!」

  「好吧。」李太后點點頭,「那你就去給寇珠,給那些被你殺害的人賠命吧。」

  劉太后臉一白,又開始不願意的支吾起來。

  李太后對這個昔日的姐妹已經徹底心如死灰,見狀並不想和她多談——對一個你除了嘴炮意外對他無可奈何的敵人還需要說些話,對一個死到臨頭再也不會對你有威脅的人說這些有什麼用?還不如把他的下場直端端的擺到他面前更有威懾力。

  李太后道:「包大人,她已經認罪,該如何懲處?」

  包拯遲疑的說:「這……」

  讓他處置郭槐,那沒有任何問題,虎頭鍘鍘了便是。可劉太后……他看向趙禎,道:「皇上怎麼處置?」

  這下輪到趙禎為難了。

  到底是養育了自己十幾年的母親,沒有生恩有養恩,若真的是斬了,日後天下人會怎麼說他這個皇帝?

  他看了一眼李太后,李太后轉過頭去,並不說話,似乎不對他的懲處做任何干涉。但是從李太后方才那句話就能聽的出來,李太后想讓她死。

  趙禎又開始求助包拯。

  包拯暗地歎了口氣。好吧,在皇上為難的時候,臣子們就要出來做小人了。

  他拱手道:「啟稟陛下,劉太后雖然有錯,但亦有功,功過相抵,罪不至死。」

  趙禎聞言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立刻道:「包卿說得有理!」似乎他也意識到了自己的急躁,輕咳了一聲,給自己找了個補,「朕也顧慮許多,包卿,可有什麼好的處置方案?」

  包拯道:「微臣認為,首先,應當迎李太后回歸鳳位,其次,罷去劉太后太后之位,命其在京郊尼姑庵削髮出家,日後青燈古佛,以贖罪孽。至於郭槐嘛……」

  郭槐聽到自己的名字,自從李太后進來就開始呆滯的臉上終於有了表情,對自己的命運也並非毫不關心。

  只是他心中也有數,劉太后可以重重拿起如此放下,他是絕對不可能了。這樁舊案一定要有個人出來負全責,這個人既然不會是劉太后了,那肯定是他自己。他想的,只不過是挑一個舒服一點的死亡方式罷了。

  「郭槐罪不可恕,微臣以為,當受虎頭鍘之刑!」

  郭槐眼中最後一點光也熄滅了。

  雖然早就知道自己難逃一死,但是真的說出來的時候,郭槐還是有些難以接受。

  趙禎看了看李太后,發現她並沒有特別反對或是其他,也知道她是同意了,於是點點頭,道:「准奏,就按包卿說的辦。」

  包拯謝旨。原本按照他之前的審案步驟,此時應當是讓王朝馬漢拖出虎頭鍘斬首了,可是現在天子在場,如此血腥的局面並不允許出現,所以應該做什麼,反倒讓包拯一時愣住了。

  趙禎奇怪道:「包卿,還不宣判嗎?」

  包拯汗顏,給二人判定了刑罰,將郭槐押入牢中等候處決,同時讓人將劉太后的鳳冠鳳袍扒掉,直接送去了城外尼姑庵。

  接著,就是皇帝認母了。

  眾人的目光,不約而同的投向了趙禎和李太后。


第113章 不認親子

  事情已經到現在這個地步,趙禎早就將之前不想認親母的心情給拋棄了。何況那日八賢王進京,將李太后的這些年的生活誇大了三分。

  李太后出宮後的生活本就拮据,誇大幾分之後更加讓聞者傷心、見者落淚,再想想造成這些事的根本原因卻是自己……趙禎的心本身就軟,代入一下,更加軟的和肥皂泡似的。只是還顧及著和劉太后的母子情分,才猶豫著不知道要怎麼辦才好。

  現在所有障礙排除,雖然在這麼多人面前,趙禎還是覺得有點落不下臉去,但是也正因為這麼多人,李太后才不好太過為難他。

  畢竟是帝王,趙禎的思慮,總要比別人多那麼一層。

  李太后經過了這麼多,其實是能夠想到這一層的,只是她現在情緒還沒穩定下來,心情也正激動著,倒是沒想那麼多,只當趙禎是真的認為對不起她這個母親,為自己當日的行為懊悔不已。

  但,縱使事實皆知,到底意難平。

  道理她都懂,但是她就是不能全盤接受。

  「母后,您看看孩兒吧。」趙禎殷切的叫道。

  李太后依舊扭著頭,閉著眼,不肯相見。

  「包卿……」趙禎求助性的看向包拯,示意他給自己求求情。

  趙禎不說還好,趙禎這一說,李太后立時想了起來,她道:「包大人,老身之前向大人告一個人,不知大人現在是否還記得?」

  包拯愣了一下,顯然也想起來了。雖然知道此舉不對,但還是同情的看了一眼趙禎,然後拱手道:「微臣還記得。」

  李太后道:「大人何必在老身面前自稱『微臣』?老身不過是一介布衣百姓,當不起大人如此稱呼。」

  趙禎無奈道:「母后……」

  李太后不為所動,十分堅持。

  包拯夾在兩人之間十分為難,一個是太后,一邊是皇上,哪個他都得罪不起。不過……

  包拯道:「是。本府還記得,老夫人要告的是當朝太后,和當今皇上。」

  趙禎一愣:「母后,兒子……」

  李太后道:「是,老身要告他不事母親,不知大人還審不審?」

  趙禎更急了。不過這次他知道包拯已經不管用了,於是將視線投向了八賢王。

  八賢王被看得頗為不好意思,只能上前一步,道:「皇嫂,劉氏已經認罪伏法,你這又是何必?讓皇上尷尬,也讓大家為難。」

  李太后沉默許久,似乎是對八賢王的話無言以對。

  趙禎見狀,松了口氣,感激的看了一眼八賢王。看來薑還是老的辣,八賢王一出馬,便讓李太后無話可說了。

  可他一口氣還沒歎完,李太后便又開口了:「八賢王,此時並非是老身有意刁難,當日是他不認老身,老身又何必認他!」

  趙禎急了:「母后……」

  李太后阻止道:「且慢。」

  趙禎停下愣愣的看著李太后。

  李太后道:「如今,不是你不認我,而是我不認你了。母后二字,萬萬莫提。你的母后,是南清宮中的狄娘娘,是方才出去的劉太后,不是老身!」

  趙禎急的要命,但也不敢再叫母后了。李太后氣得鼻翼翕張,趙禎生怕把老太太氣出什麼好歹。這些年李太后不比劉太后,在宮中養尊處優,日常調理都有專門的太醫伺候,身體極好,偶爾一次兩次動怒,算不得什麼。可李太后身體羸弱,氣血兩虛,常年吃不好睡不好,身子幾乎被掏空了,大怒一次就要去了半條命,趙禎不敢冒這個險。

  於是他求助的叫了一聲:「皇叔……」

  八賢王為難的頭都大了一圈。

  別人家的皇叔都是在家悠閒度日,就他,還要跑來調解家庭問題。

  ——而且這個家庭問題還是皇帝家的!不調節不行!流氓條款!

  想歸這麼想,八賢王還是歎了口氣,道:「皇嫂,若是皇上不肯認你,那他又何必來此為你撐腰?若非是皇上在此,你當包拯當真能判得了劉氏的罪不成?更何況……」八賢王看了趙禎一眼,著實有些心疼。

  畢竟是自己從小看到大的孩子,這樣進退兩難的模樣實在讓他心疼,而且他的身份可是皇帝呀!

  李太后聞言,神色疲倦的反駁:「八賢王,老身知道你要說什麼。更何況,他是皇帝嘛。可是王爺請恕老身直言……」

  「他就算是皇帝又怎麼樣?」

  八賢王臉色一變:「皇嫂慎言……」

  李太后輕笑一聲:「有什麼好慎言的。皇帝難道不是父母所生?皇上難道就可以漠視我為他十月懷胎、食不能安寢不能眠?老身為他被人陷害、淪落冷宮,後又因他險些喪命,進而流落民間,若非秦總管一家尚存幾分仁義,我又豈能忍辱偷生活到今日?老身對他思念日夜不絕,時時垂淚以致雙目失明。而他呢?他明知老身是他生身之母,明知老身冤情動天,明知老身對與他相認殷殷期盼……他卻不肯認老身……讓老身眼睜睜看著他逃避認娘,飛奔而去……」

  說著說著,李太后已經是淚流滿面。趙禎滿臉慚色,想說什麼,嘴唇蠕動了片刻,卻什麼也說不出來。圍觀的這些人就更不用說了,歎氣幾聲,卻無法說出勸慰的話來。

  作為一個母親,李太后實在是命運坎坷。而作為一個兒子,趙禎也太過不孝了。

  李太后擦了擦眼淚,繼續道:「老身這幾日午夜夢回,每每夢到當日皇上的背影,便痛心疾首,再也不能成眠。八賢王,你叫老身……如何原諒於他?如何毫無芥蒂的,同他再稱母子?」

  趙禎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後悔不迭道:「母后,兒子不孝!讓母后流落街頭,讓母后痛心疾首!但兒子知錯了,還望母后能看看兒子,如何處置,兒子皆聽母后吩咐!」

  趙禎作為一國之主都跪下了,公堂上下沒誰還敢站著,紛紛跪了一地,求著李太后寬宥趙禎。李太后卻咬著牙絲毫不為所動。

  「包大人。」

  沒想到會叫自己,包拯愣了一會兒才道:「包拯在。」


第114章 打龍袍

  不知道李太后叫他有什麼事情,包拯接話接的是誠惶誠恐。

  畢竟是夾在本朝兩大BOSS中間,慕喬看的也是心驚膽戰,十分能夠理解包拯的感受,甚至還朝他投去了一個同情的眼神。她心中還不免有些慶倖:還好找的不是我。

  當然,慕喬暗戳戳的掃了一眼公堂,幾乎每個人都有這種想法。她不由有了種包大人「犧牲小我,奉獻大我」的感慨。

  嗯,今晚回去要通知食堂大嬸,多給包大人做些壓驚的菜。

  只是……慕喬又有些擔心。李太后想讓包大人做什麼?會不會得罪皇上啊?

  李太后完全沒察覺下面人的心思,道:「老身還未與皇家相認,便是普通百姓之身。包大人,若是民間婦人告兒子不孝不敬,該當何罪?」

  包拯愣了一下,雖然有準備太后娘娘不會出什麼容易解決的問題,但如此刁鑽的,他還是……沒什麼心理準備啊。

  包拯看向皇帝,一臉猶豫。

  趙禎義正言辭:「不管母后如何處置孩兒,孩兒都甘之如飴。包卿,太后娘娘說什麼,你照做便是,不需疑惑!」

  包拯心中歎了口氣,暗道你們母子二人的事為什麼總要拉上旁邊無辜的群眾,但這話心中想想就好,說出來的必須是另外一番:「視情節而定,杖責十杖到三十杖不等。」

  李太后點點頭:「那依包大人來看,老身的情況,兒子要受多少杖?」

  果然要動武!

  包拯猶豫了一下,道:「皇上之前對太……對老夫人的情況並不知情,不是主觀上對老夫人不盡孝道,所以,包拯以為,應當為十杖。」

  李太后聞言也稍稍松了一口氣。即便是盛怒之下,她也只是想給自己的兒子一點教訓,並不希望他真的傷筋動骨。十杖既會讓皇帝知道疼知道錯,也不會讓皇帝真的傷筋動骨,最多養兩天就好了,畢竟從小錦衣玉食,沒受過什麼苦,好轉還是很快的。

  於是李太后點頭:「那就請包大人嚴正律法,以正視聽。」

  包拯犯愁了。

  縱然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但……說句不好聽的,天子犯法,何時與庶民同罪?特權階級在哪裡都是特權階級,說遠了從盤古開天闢地到現在,也沒聽說哪個臣子真的敢對皇帝動手的,他包拯也不比古代先賢,哪敢對仁宗動手啊?

  然而趙禎似乎絲毫體會不到包拯的麻煩,依舊道:「包卿,就按母后說的做,十杖,一杖都不能少!」

  包拯:「……微臣遵旨。」要命啊!當皇帝的能不能體諒一下他們這些臣下?能不能!

  然而既然趙禎已經這麼說了,包拯就要做。但好在並不是他打,真的動起手來包拯也不會因為緊張而腦子發僵,很快道:「王朝馬漢,你二人脫去皇上的龍袍!」

  王朝馬漢有些遲疑,不是很懂包拯有何用意。皇帝的龍袍,那是說脫就能脫的嗎?

  趙禎也奇怪的看著包拯:「包卿,你這是何意?」

  包拯義正言辭:「通常開封府中犯人受刑都會脫去他的官袍,皇上,得罪了。」

  趙禎倒不是很在意,擺擺手道:「你們脫吧。」

  有了趙禎這句話,王朝馬漢勉強穩了穩手,上前溫柔細緻的脫去了趙禎的龍袍。趙禎被服侍慣了,一時還以為是在後宮要脫衣就寢,完全沒有即將要挨打的緊張感。

  趙禎從小乖順聽話,先皇也沒打過他,少數幾次挨板子還是在童年時期,小孩兒心大早忘了,所以他一點都不緊張,甚至還有些奇異的躍躍欲試的感覺。

  但其他人就不一樣了。

  聽到包拯這麼說,不管是李太后還是八賢王,都覺得包黑子這是要來真的了。李太后情急之下睜開了雙目,看著包拯,但因為這話是自己說的,騎虎難下,不好說什麼,八賢王直接開口道:「包拯,你這是要來真的?」

  包拯上前囑咐了張龍趙虎幾句,兩人點點頭,取來了木杖,讓王朝馬漢抓好了龍袍,對著龍袍「啪啪」打了起來,連打了十杖。龍袍布料柔軟,木杖擊打起來軟弱無力,放在人身上會皮開肉綻的十杖,在這龍袍上一點事兒沒有。

  八賢王這才反應過來,哈哈大笑,摸著鬍子道:「包拯果然是包拯,以龍袍代天子,也虧你想得出來!」

  包拯拱手道:「不敢受王爺稱讚。自盤古開天地以來,從未有過臣子打明君之事。然皇上囑咐,微臣縱然誠惶誠恐,也不敢違抗皇命,是以想出以龍袍代天子之事,不知太后娘娘……可還滿意?」

  言語之間,包拯已經對李太后換了稱呼。

  不過顯然,李太后對包拯這次的處理結果還是甚為滿意的,點點頭道:「包卿不愧為國之棟樑,果然才思敏捷,資質過人。皇兒,哀家要賞包卿,你沒有意見吧?」

  李太后突然改口,簡直讓趙禎喜出望外,哪還有心思去關心這些——更何況包拯之前差點被龐太師害死,這事他還沒來得及處置,還有陳州放糧的功勞也沒有來得及算,再加上這次救了太后,于情於理,都該大大獎勵。

  他道:「全聽母后吩咐,兒臣絕無意見。」

  李太后滿意的點點頭:「你沒有意見就好。包卿!」

  包拯道:「微臣在。」

  李太后道:「哀家今日便越俎代庖,封你為太子太保,賜你尚方寶劍,三宮六院你管定,滿朝文武任你行,若是我那皇兒不聽話……有哀家替你撐腰。」

  這簡直是趙禎臨朝以來的最大恩賜了,包拯當即跪下,開封府其他人剛站起來沒站穩呢也跟著跪下。

  包拯道:「臣惶恐!」

  李太后心事瞭解,神情語氣都十分輕鬆,道:「包卿,你一心為國,忠心護主,這是你應得的,不必推辭。皇兒。」

  趙禎道:「兒臣知道。李季。」

  一直跟在趙禎身邊的太監立刻上前:「奴婢在。」

  趙禎道:「傳令禮部,命其預備一柄尚方寶劍,明日上朝,朕要親自賞賜包卿。」

  李季畢恭畢敬:「奴婢遵旨。」說完,他徹底松了一口氣。

  當時念著陳林的一點舊恩,沒有去給郭槐通風報信,這真是他這輩子做的最重要的決定之一!


第115章 賜婚

  說完了包拯之後,李太后倒是沒有忘了其他幫助她的人。

  她拍了拍趙禎的手背,道:「當年母后流落民間,對你過於思念,日夜垂淚,導致雙目失明。那時候,是我那民間的乾兒子,范宗華一直不辭辛勞,照顧母后,即便家中窮的已經一貧如洗,仍然沒有拋棄母后。母后能活著回來尋你,他功不可沒啊!」

  趙禎當即道:「是兒臣不孝,沒能早日尋回母后,反要他人替兒臣盡孝。李季,擬紙,封范宗華為康慈郡王,賜宅邸一間,黃金千兩!」

  李季略有些咂舌,但沒說什麼,恭敬的接下。

  李太后滿意的點點頭,繼續道:「你也不知道此事,並非全是你的過錯,這點上,母后不怪你。不過對於范宗華,你可以給錢、不可給權。他是一個忠厚善良的老實人,卻並無什麼雄才大略,但也沒什麼野心,讓他當個富貴閒人便是了。」

  趙禎點頭:「母后考慮的周到,兒臣懂得。」

  李太后道:「你明白就好。還有,母后的眼睛,是開封府一位能人治好的,你要好好謝謝人家。」

  趙禎驚奇道:「哦?公孫先生的醫術當真是越發精進了,來人!」

  公孫策連忙上前一步,道:「回皇上,太后娘娘的眼睛並非卑職所醫,是另有其人。」

  趙禎更加感興趣了:「那是誰?站出來給朕瞧瞧。」他雖然不熟悉下層機構,但是開封府在案前出現的次數太多了,基本上有什麼人他都瞭解,也知道,除了公孫策外,這個衙門並沒有什麼醫術國手,那到底是誰,實在是有待深究了。能夠讓李太后多年沉珂在短短時間內恢復如初的,說不定日後能救人一命!

  李太后聞言又拍了趙禎一下:「人家是個女孩子,你說話注意點。」

  趙禎有些驚訝:「女孩子?」學醫既苦又累,加上這年頭大家都講究傳子不傳女,學醫的女人少,學的有成的就更少了。

  包拯上前道:「不錯,治好太后娘娘的,是開封府日前剛剛進府的衙役,名叫『慕喬』。」

  包拯說的時候,展昭拽了一下慕喬的袖子,把她往前推了一步,後者不甘願的站到了趙禎面前。

  當然,這種不情願在表面上完全看不出來,眾人只見慕喬十分穩重的向趙禎行了個禮,道:「皇上,卑職便是慕喬。」

  在不知道慕喬底細的人來看,慕喬未免漂亮的過了頭,眉眼太過精緻反而有種淩厲的感覺。在帝王看來,這種美人,多半是應該生活在後宮的。

  趙禎雖然是個英明的皇帝,但男人嘛……甚少有不好色的,看到慕喬的時候也險些脫口而出「美人婚嫁否」的話來。

  不過他的自製力還是在的,清了兩下嗓子,將話咽了回去。

  險些丟人啊……趙禎心中感慨。

  知子莫若母。即便趙禎同李太后一共也沒見了幾面,但對自己的兒子,她天然就有一種感知,更何況身為女人,她比男人還清楚慕喬那張臉殺傷力多大,於是接著補充道:「是展護衛的未婚妻。」

  美人果然有主了……不能為後宮再填一個人選,讓趙禎眼底劃過一絲失落。不過展昭的能力他很清楚,所以並沒有準備做什麼出格的事,甚至連什麼不妥的表情都沒做出來,溫和的笑著道:「不錯,才子佳人,兩人很般配。母后的意思是要朕賜婚?」

  趙禎話音一落,慕喬就急的往前一步。她是喜歡展昭沒錯,可距離結婚還很遠啊!更別提……她還不一定能一直在這個世界呢,現在賜婚是爽了,日後她跑了展昭怎麼辦?

  但是越著急越不知道要說什麼,慕喬支支吾吾著急的樣子,卻讓李太后理解成了害羞、不好意思,呵呵輕笑了兩聲,道:「是啊。在開封府中,這二位幫我良多,尤其是慕喬,哀家甚至當她女兒看待,也十分看好她和展護衛的這段良緣。」

  慕喬更著急了。

  然而出乎她意料的,展昭站了出來,卻不是為了謝恩,而是拒絕。

  「謝皇上美意,然而卑職斗膽,懇請皇上收回成命。」

  此言一出,滿座皆驚。

  李太后對慕喬十分喜歡,一是她治好了自己的眼睛,讓李太后瞎了十幾年得以重見光明,二是慕喬十分識趣,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相當清楚,所以聽到展昭這話後,李太后首先發難:「展護衛,你這是什麼意思?難道你要對慕喬始亂終棄?」

  慕喬:「……」等等,太后娘娘你是不是誤會了什麼?她和展昭只是在談戀愛,怎麼就成了始亂終棄了?而且即便日後真的出現始亂終棄了……她怎麼覺得罪魁禍首也一定是她不是展昭呢……

  展昭不為所動,神色平靜道:「太后娘娘誤會了,卑職並沒有對慕喬始亂終棄。」

  李太后神色激動的還要說什麼,趙禎擋住了。老太太現在還處於一種憤世嫉俗的態度,因著自己算是被先皇拋棄,所以對這類事情特別敏感,也特別易怒,更別提展昭這話還真像是玩完不認的那種,真要讓老太太和展昭繼續對話下去,李太后一怒之下殺了展昭都有可能,畢竟李太后已經將自己代入了「慕喬被拋棄」的身份設定中了。

  趙禎語氣倒是很溫和:「為何?展護衛難道對慕姑娘並無好感。」

  展昭道:「並非如此,卑職對慕喬確是一往情深。只是慕喬在進入開封府之前是個四處流浪的乞丐,卑職想,若是能夠找到慕喬父母再來參加我二人的婚禮就更好了,所以還不急著和慕喬成親,懇請皇上成全!」

  原來如此!

  整個公堂上所有人的面色都柔和了。兩人平時無意間秀恩愛秀的太多,一旦說出這種話,眾人都緊張起來,不過展昭如此說法,每個人都能接受,甚至要贊一聲體貼。

  古代婚嫁講究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即便是皇權淩駕其上,但父母若在,不讓知道,不讓來參加婚禮也是會遭人詬病的。慕喬的父母眾人尚且不能確認是否已經去世,所以總要考慮,否則慕喬便會被人指點不孝。眾人都沒想到此處,只有展昭想到了,可見二人感情之深,展昭對慕喬的在意有多重,方才懷疑展昭的,多少都有些歉疚。

  李太后也是如此。不過她身為太后,自然不可能和展昭一個小小的御前四品帶刀護衛認錯,只是淡淡的點了點頭,道:「還是你考慮的周到。那好,等找到慕喬的父母,哀家再行賜婚。」

  展昭和慕喬自然是謝恩。

  之後,展昭回到剛剛站著的位置,路過慕喬時,聽她低低的說了一聲:「多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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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帳單

  多謝什麼?展昭自然知道。她是在多謝自己,幫她解了一次圍。

  只是展昭十分不解,為何兩人明明是情投意合,慕喬卻對成親的事諱莫如深。他也有旁敲側擊的問過,可平日慕喬對他毫不設防,對此事卻是防得滴水不漏,讓他有種無力下手之感。

  算了,順其自然吧。這種事,是沒辦法急的。之前急過幾次都沒什麼好結局的展昭如是想。

  李太后不知道兩人的糾葛,還在樂呵呵的說:「當時,包卿為了哀家進京不受人疑惑,在外說哀家是慕喬的母親,其實哀家覺得……」

  經歷過八賢王的一場問話,慕喬怎麼可能不知道李太后要說什麼,剛放下的心又提了起來,搶白道:「是太后娘娘仁慈,不怪慕喬僭越之舉,至於嘉獎慕喬愧不敢當。」

  李太后不明情況,還以為慕喬是瞎謙虛,笑著想說什麼,知道內情的八賢王未免自己皇嫂尷尬,趕緊上前,道:「皇嫂,雖然慕姑娘謙虛,但能治好皇嫂的眼睛,也是有大恩於皇室,賞賜必不可少。臣弟以為,當升慕喬為五品校尉、供職太醫院、賞黃金百兩!」言下之意,就是將慕喬和李太后的關係掠過不提了。

  當然,這個賞賜也是十分豐厚了,對於一般來說,足可安撫了。

  然而慕喬是一搬人嗎?她必須不是啊!別的不說,供職御醫院,在逗她嗎?她又不是萬花七秀五毒那幾個奶媽門派……在太醫院待三分鐘就要露餡,還是露的只剩餃子皮的那種。

  「回皇上,卑職其實並沒什麼醫術,只是祖傳了些藥丸,恰好是治雙目失明的,所以斗膽給太后娘娘用了,若說醫術,卑職是真的一竅不通,包大人可以作證!」

  猝不及防被下屬拖出來擋槍,包大人有點累不愛,但他也知道厲害,慕喬這個連二把刀都稱不上的人如果進了太醫院會出多大的么蛾子,於是上前道:「回皇上,慕喬確是對醫術一竅不通,這次也是歪打正著,皇上還是不要難為她了。」

  對於美人,一般人都是很寬容的,趙禎也不例外。他點點頭,道:「那就多賞些金銀吧,慕姑娘可有意見?」

  就是嘛,這個多實在啊,比那個官職有意義多了——再高的官職她也不敢跑出開封府啊,就聽威風嗎?還不如給錢實際。

  慕喬領旨謝恩。

  接著再封賞了開封府一眾人馬各不等的金銀財寶,趙禎終於帶著沒什麼要說的李太后回宮了。

  中老年婦女就是碎嘴啊……慕喬一邊送別一邊腹誹,一點不敢吭聲。否則隨時會被打個四分五裂。

  等送走了浩浩蕩蕩的皇室一家,公孫先生笑眯眯的攔在了展昭和慕喬麵前。

  慕喬後背不知道為什麼有點發涼,道:「公孫先生,有什麼要事嗎?」

  公孫策摸了摸鬍子,笑道:「要事不至於,只是二位今天都得了不少賞,學生厚著臉皮,來給二位送個帳單。」

  「帳單?」展昭和慕喬異口同聲的重複了一遍。

  展昭就不用說了,開封府的第一偶像,出門就會被擲果盈車,買東西都不敢自己買,多是托開封府中的衙役順帶捎回來的,都是先給錢後收貨。而慕喬也是個不喜歡逛街的主,平時需要什麼,熱心的王夫人就給她帶回來了,完全不需要她多跑一趟。兩人想了想,最近還真沒欠什麼錢,實在不知道公孫策說的是什麼。

  公孫策從袖子裡掏了掏,掏出來幾張單子遞給二人:「你們不會是忘了,之前你們在府中打壞屋牆磚瓦樹木花草的事吧?」

  哦……這個確實。展昭不再說話默默的拿起單子看,裡面的數目讓他這個老實小白領看的膽戰心驚的。

  他們當時有砸了那麼多錢嗎?兩人面面相覷片刻,心底都浮上了一層疑惑:應該……沒有吧?

  公孫策看兩人的模樣就知道這兩人在奇怪什麼,不徐不疾的解釋道:「你們打碎了一盆牡丹,品種為豆綠,是八賢王偶然得之的珍貴品種,世間有價無市,是以被八賢王贈給大人,以贊大人當世獨行、不同流合污的品質。在這之前,八賢王每次來都要去觀賞一番,這幾日事情多,加之大人刻意阻攔,八賢王才不知道此事。也幸好,我有個朋友,癡愛牡丹,自己就有一盆豆綠,日前剛嫁接活了另一盆,我好說歹說求了半天,他才同意將那盆母花轉賣給我,知足吧。」

  公孫策點到即止,但意思很清楚:不趕緊填上這盆花,就等著王爺勃然大怒吧!

  兩個窮苦打工族默默點了點頭,決定以後打架一定要避開所有的花花草草——哪怕把開封府所有的屋頂都掀了也沒這盆花這麼貴啊!一年的薪俸都出去了,若不是皇上方才大方賞了這一遭,以兩人的工薪水平,根本賠不起。

  公孫策頓了頓,繼續道:「你們還砸壞了我的屋頂。」

  慕喬納悶道:「屋頂沒多貴啊……」

  公孫策道:「是沒多貴,但是,屋頂砸下來,砸碎了我的一個書架。」

  展昭下意識想要扶額,但最後還是忍住了。

  開封府的人誰人不知誰人不曉書就是公孫策的命根子!當時他和慕喬的一戰打得酣暢淋漓,一時不察從公孫策書房屋頂掠過,事後得知,展昭真是提心吊膽了很一陣子,公孫策一直沒動靜,展昭還當他是太忙忘了,合著一直記著,還在這兒等著他們。

  展昭苦著臉道:「公孫先生,那書架的書……」不會是什麼珍稀本吧?要知道公孫策這麼多年的俸祿基本上全扔到書裡了,攢的書有些展昭聽都沒聽過,而且一般價值不菲。

  公孫策點頭:「是我放珍稀本的地方,有些已經絕版,找不到了。」

  展昭:「……」

  慕喬:「……」

  好吧,這些錢,其實真的一點都不冤枉。而且估計公孫策已經看在兩人收入微薄的份上,分擔了一部分呢……

  *

  幾天之後,一隻信鴿飛入了府邸之中。

  「主人,狸貓換太子的事情暴露了,郭槐被斬首示眾,劉太后已經被遷居慶豐庵頤養天年。」

  「哼!」說話之人十分生氣,隨著聲音摔碎了手中的杯子。堂下的人誠惶誠恐的上來給他打掃,他揮了揮手,將人趕了下去,整了整袖子,道:「劉娥此人,成事不足,敗事有餘,早就知道她會露餡,可沒想到這麼早……算了,找個人,將她的嘴給我封上!」

  「屬下遵命!」

  作者有話要說:  遠目,大家都不點,我字母戲都沒法寫啊qwq

  來個小劇場吧:

  作者採訪:

  請問一下新年伊始,慕女俠有什麼想對眾位讀者說的?

  慕喬(沉思狀):唔……下副本之前一定要帶足金子!一定要穿好裝備帶好外觀!

  作者:……字字血淚啊


卷四•五鼠鬧東京

第117章 訪客白玉堂

  終於完結了一樁大案,開封府整個氣氛都顯得輕鬆愉快起來,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放鬆的笑意,即便偶然有來的報案者,也被眾人嚇得不行。眾所周知,開封府是整個大宋都出了名的嚴肅不苟言笑,此時居然和這些人有說有笑的,實在讓人詫異。

  這還只是普通衙役的心情。在這「狸貓換太子」的核心漩渦中,包拯幾個人都累的是精疲力盡——又要保密又要查案又要保護太后娘娘,體力與腦力雙重交戰,一圈下來都累癱了,好幾日慕喬連門都不出。

  這一日剛下過今年初冬第一場小雪,空氣清新,在屋裡憋了許久孵蛋的慕喬終於走出門來。

  現在正是巡邏的時候,府中並沒有什麼人在,找不到展昭可以過招,慕喬只好百無聊賴的四處走走,看看開封府的重建工作進行的如何。

  走到那株剛讓公孫策恭恭敬敬請回來的豆綠牡丹前的時候,慕喬突然往後扔了一個長虹貫日。她後面那人反應也十分靈敏,笑著接住,道:「展夫人多日不見,就這麼對待老朋友?」

  慕喬邊說邊轉身:「老朋友會不告而來從後偷……臥槽!」慕喬嚇得往後踉蹌了兩步,「白玉堂,你去整容了?」

  她有此想法並不奇怪,因為現在白玉堂的樣子實在是他媽都認不出來。

  白玉堂原先是一個風度翩翩、玉樹臨風的公子哥,穿衣打扮樣樣都講究,陷空島也有錢,衣服的料子好的沒邊兒,蒼蠅上去都能打個滑,配上那把騷包的扇子,整個人如何的風流俊俏就別提了。可現在,他一臉的絡腮鬍子,衣服也是粗布的,鞋還是麻鞋,大冬天的看著就冷,邋裡邋遢的,像是個流浪漢。

  白玉堂不在意的揮揮手:「嗨,想什麼呢?五爺只是去體會了一下民生疾苦。」

  慕喬指了指他身上那些普通百姓都不會在冬天穿的衣服:「一般來說,民生穿這些就不用疾苦了,在這天氣凍死了都。」

  「是嗎?」白玉堂愣了一下,上下打量了下自己的衣服,覺得挺涼快的呀!沒什麼不好的。

  慕喬無奈扶額:「你來的路上,就沒發現自己很受關注嗎?」

  「發現了呀!」白玉堂得意洋洋的說,「他們應該是覺得我特別疾苦,所以想給我點幫助吧?」

  慕喬:「……不,他們只是覺得你腦子生病,想集資送你去看大夫。」

  白玉堂:「……為什麼?」

  慕喬歎道:「我的白五爺,現在已經到了冬天,不是什麼人都和你一樣能穿著這一身頂住風雪寒冷的,他們至少要穿的像我這樣厚才行。」其實她也懂這些人,內功高強不能說回事百毒不侵、萬邪避體吧,但比普通人身體好,耐寒耐熱還是很明顯的,比如這個天氣,白玉堂打個赤膊出來大概只是稍微涼快了點,但如果是給了外表上是武林一流高手實際弱雞一隻的慕喬的話,大概出來就打個擺子回去就開始發燒了。如果常年都生活在武林人士之中的話,大概真的不能體會普通人對自然溫度變化的懼怕吧。

  慕喬想的沒錯,白玉堂確實是不知道為什麼她的武功和自己不相伯仲,還要穿這麼厚——慕喬翻遍了系統外觀商店,終於找出了一件相對來說比較符合她的審美,而且厚實暖和的外觀,陽春——但是慕喬說完,白玉堂覺得自己懂了。

  他點點頭:「原來你也是為了體驗民生疾苦啊。」

  慕喬:「……」算了隨他吧,「你來開封府做什麼?」

  白玉堂吊兒郎當的說:「沒事就不能來了麼?我探親訪友不行啊?」

  慕喬疑惑:「開封府有你的親戚?」

  白玉堂道:「沒親戚,但是有朋友啊!展夫人,不會小氣的連朋友都不願意和我當吧?」

  慕喬倒是沒想到這層,尷尬的笑了笑,自覺有些對不起白玉堂。

  然而白玉堂接著話鋒一轉:「不過你說的沒錯,我還真不是來探親訪友的。」

  慕喬:「……」總覺得自己浪費了不少感情,現在把他打出去還來得及嗎?

  誰知白玉堂不正經了這麼久,接下來居然正經了。

  「我想給開封府投個狀。」

  慕喬眨了眨眼:「等等,你說什麼?」

  白玉堂以為她沒聽清,又說了一遍:「我說,我想來開封府告狀。」

  慕喬又聽了一遍,確認白玉堂說的確實是她聽到的,才說:「我以為白五爺一向不信任官府,這些事都要自己解決呢。」

  白玉堂回答道:「我確實想來著,不過我那兄弟非要等官府還他一個公道,五爺也沒轍,總不能真拉著人家一個柔弱書生跟我浪跡江湖吧?我覺得能夠信任的,也只有你在的開封府了。」

  慕喬苦笑:「你還真信任我啊白五爺。」

  白玉堂笑嘻嘻道:「是啊,有沒有很感動于五爺的信任,想不想對五爺以身相許?」

  慕喬冷漠道:「不願意。」

  她回答的斬釘截鐵,白玉堂絲毫沒有影響,依舊端著一副笑臉,調侃道:「這就被拒絕了,好傷心啊。」

  慕喬無奈道:「白五爺別玩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是什麼身份?」

  白玉堂道:「是嗎?可我那日聽到皇上要為你們賜婚,展昭親口拒絕了。」

  慕喬笑了笑:「一是沒想到五爺居然會關心我的感情生活,二沒想到五爺還會偷聽。那天你站在哪?我和展昭怎麼一點沒發覺。」

  白玉堂道:「你能在沙漠中找到一滴水,你能在大海中找到你要的那滴水嗎?」

  慕喬愣了一下,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

  當天雖然審的是皇家秘史,但在場的人……比菜市場也少不了多少:開封府的衙役捕快、劉太后來的時候帶的幾個人、八賢王的親信、皇帝出宮的儀仗……在這種情況下,有個武功高強還會易容的人藏在裡面,實在是一點都不奇怪。展昭不會聽出來呼吸,至於她的地圖……密密麻麻一片綠能看出個鬼?

  慕喬無奈的笑了:「白玉堂,你膽子可夠大的。先是混進開封府就算了,現在還跟我這個開封府的官差說這些,你就不怕我把你抓起來?」

  白玉堂聳了聳肩:「要抓你早就抓了,還要費這老大勁跟我說這麼多?」

  慕喬沉默片刻:「你說得對。所以,我們還是來說說,你要說的那件案子吧。」


第118章 顏氏主僕

  白玉堂被慕喬從天馬行空的思緒里拉了回來,道:「我是來給我的一個小兄弟鳴冤的。」

  慕喬點點頭,表示:「願聞其詳。」

  白玉堂道:「之前從陳州離開後,我便化名『金懋叔』,四處遊蕩,體驗人間疾苦。」

  慕喬神色古怪的舉起了手。

  白玉堂好奇道:「怎麼了?」

  慕喬道:「我可以笑嗎?」

  白玉堂:「……笑什麼?」

  慕喬道:「你的名字,好中二病啊。」說著,慕喬終於沒忍住,抱著肚子笑了起來。

  白玉堂:「……」雖然不知道中二是什麼意思,但看她的反應就知道不是什麼誇人的話,白玉堂有點氣急敗壞的說,「『金懋叔』是『錦毛鼠』的諧音,有什麼好笑的?」

  慕喬咳了兩聲:「好,不笑,你說。」

  白玉堂沒好氣的看了她一眼,不過還是沒拒絕繼續道:「方才說到,我化名『金懋叔』行走江湖,在一座叫『雙義鎮』的小鎮,遇到了一個書生……」

  且說當日白玉堂將從安樂侯書房裡搜出的證據悄沒聲的交給包拯之後,又觀察了一段時間,發現包拯和之前那些只知道阿諛奉承尸位素餐的昏官不一樣,便放心的離開了,中途玩心一起,化名「金懋叔」,看誰順眼就去蹭一頓飯。

  在「錦毛鼠」的時候,白玉堂風度翩翩一表人才,就連衣著都看著很有檔次,所以人們不管認識他還是不認識他,都樂意和他結交,哪怕是請他吃個飯什麼的也不在話下。但「金懋叔」就不行了。看上去就是一副又窮又邋遢還龜毛的模樣,是個人看著他都不喜歡。

  不過雖然一直在碰壁,白玉堂還是樂在其中。他從小就是個沒受過什麼挫折的天之驕子,這種經歷既新奇又能讓他有許多感悟,越是碰壁,白玉堂的興致居然也越發高昂起來。

  有一日,他遊蕩到了一個叫「雙義鎮」的地方。原本他是不準備進去的,但正當他轉身準備走的時候,然而走到鎮外時他看到一個清秀的公子,帶著一個一臉稚氣卻強撐出精明模樣的書童在爭執。其實說是爭執,更準確的說,是一方在訓斥另一方。讓白玉堂目瞪口呆的是,訓斥人的居然是那個書童,而公子雖然看著就不贊同書童的話,卻還是不住的安慰他,表示自己都知道了,讓他消氣。

  白玉堂一時好奇,便跟著這對奇特的主僕進了雙義鎮,看著兩人進了一家店開始點菜後,白玉堂便也跟了進去,不客氣的坐在了公子旁邊。

  這公子與白玉堂之前遇到的人不同,並不嫌棄白玉堂易容的邋遢樣子,反而任由白玉堂叫了許多超出他能力範圍之內的東西來吃,末了結帳之時,他的書童表情十分難看,而且看樣子銀子上頗為捉襟見肘。

  此時白玉堂已經知道了公子的姓名,叫顏查散,帶了幾分試探味道的問:「顏兄,你的錢……」

  顏查散頗有些豪氣的說:「錢財乃身外之物,金兄不必擔心。」

  然而他的小書童雨墨一點都不給他面子,聽完顏查散的話,當即給他翻了個大白眼。

  白玉堂只當沒看到,當晚又蹭了主僕倆一頓住的,第二天走時就看到雨墨帶著東西去當鋪了。

  *

  白玉堂講著一半故事,慕喬忍不住插話:「這書生,簡直是打腫臉充胖子啊,你也有夠無聊的,明知道人家沒錢,還盡點貴的吃,以後小心人家書童哪天套個麻袋揍你。」

  白玉堂乾笑道:「我本來只是試試他,誰知道這個書生這麼死心眼,我要什麼就給我點什麼,最後自己沒錢了也不說,還去當衣服。」

  慕喬道:「是啊……這種人雖然讓人佩服,但是真要評價,未免太過迂腐。幫別人是要在自己力所能及的情況下,可自己還自身難保,也要豁出一切去幫別人,回頭還不是要人幫他?」

  白玉堂倒是沒想過這些。在他們看來,一個人不管是什麼情況,樂意説明他人,那就是好漢,但讓慕喬這麼一說……他倒真的覺得顏查散腦子裡有些坑。

  白玉堂輕咳了一聲:「咳,我繼續說?」

  慕喬點點頭:「好。」

  白玉堂第二日又吃了顏查散一頓早飯離開,已經看見雨墨眼底發出的仇恨的光芒了。雖然白玉堂當時是裝著沒看見了,但出了客棧門也摸摸鼻子反省了下。

  這麼不顧臉的和一個窮書生蹭吃蹭喝蹭住,好像……確實有點缺德。

  白玉堂再摸了摸鼻子,便先行向顏查散的下一站路,興隆鎮去了。

  良心發現的白玉堂找到了陷空島在興隆鎮佈置的人馬,讓人安排好了住宿,順便提了二百兩銀子給顏查散。

  又過了半日,白玉堂聽下麵人說顏查散來了,便又跟了去。

  他到的時候顏家主僕剛進了店要了房間,聽到主人要了三間上房,雨墨別提多不滿了,看到白玉堂的時候忍也沒忍,直接一個白眼翻過去了。

  白玉堂有那麼一瞬間是想揍一頓這個沒大沒小的書童的,不過想想自己做的那些事,他還是忍了,直接將雨墨當了空氣,和顏查散打招呼:「顏兄。」

  顏查散是真的拿他當朋友,一臉驚喜的說:「金兄,我就知道你要來!房間我已經給你要好了。」

  白玉堂也挺開心:「多謝顏兄還記掛著我,今晚咱們不醉不歸如何?」

  其實不醉不歸也只是個說法,並非確實是要如此,白玉堂這樣一說,是在表達想與顏查散痛飲一番之意,白玉堂清楚,顏查散也明白這個意思,雨墨跟著顏查散久了,自然也知道。不過他就是看「金懋叔」不順眼,自然也不會放過這個刺兒他的機會。

  「金相公這就說錯了,此地乃異地他鄉,即便你們沒喝醉,我家少爺也回不去家。」雨墨道,語氣滿是不客氣的嘲諷。

  白玉堂忍無可忍的有點想揍他,但想了想還是忍了下來。

  都已經裝孫子裝了這麼久了,一時衝動導致前事盡費可還行?再忍一會兒也死不了人。

  於是白玉堂繼續裝沒聽見,拍了拍顏查散的肩:「之前吃了顏兄弟一頓,這次我請你吃!」

  顏查散低聲斥責了雨墨的沒大沒小後,和白玉堂推搪一番,最後還是沒應付過白玉堂來,答應了讓他請客。


第119章 扯虎皮

  聽到自家公子答應了讓白玉堂請客,雨墨立刻開始趾高氣昂起來,道:「兩位稍作,小的去點菜。」說著,不等人答應,雨墨便跑走了。

  顏查散皺了皺眉,想要把他叫回來,卻被白玉堂按下了手。

  顏查散以為白玉堂被雨墨的自作主張給弄得生氣了,忙道歉說:「金兄勿怪,我這書童從小讓我給寵壞了,行事多有魯莽,我去說說他。」

  白玉堂倒是很大度的擺擺手:「總不能和一個小孩心性的人一般見識,顏兄放心便是。」

  顏查散感激的給白玉堂行了個禮:「多謝金兄。」

  白玉堂道:「這有什麼。我們且跟上去,看看他要點什麼。」

  顏查散覺得這樣不大好,剛想要拒絕,就被白玉堂拉著走了。

  金兄的力氣好大啊……顏查散被半拖半拽著往前走,還不忘如此感慨。他現在還是沒察覺眼前這個「金懋叔」乃是個習武之人,只當他是個粗魯力氣大的普通漢子。

  *

  兩人走了幾步摸到了雨墨後面,和他站著的地方有一定的距離不會被發現,又能聽清楚他說的話。此處乃掌櫃所在,點餐的人來來往往,摩肩接踵身為平常,所以精明如雨墨也沒發現自己背後突然冒出來倆背後靈,兀自趾高氣昂的點餐。

  「你們這裡有什麼標準的宴席呀!」雨墨問。

  此處是個小地方,規模較大比較能容人的餐館兼客棧也就這麼一家,鎮子上有些能力的擺酒宴多半年在他家擺,所以掌櫃的對此也十分駕輕就熟,想也不想的開始給雨墨介紹他們客棧的酒席規模。

  「回客官,咱們這裡的席宴分上等席,是八兩銀子一席,比較貴哈,然後是中等席,這個價錢就要便宜一些了,是……」

  雨墨一抬手:「行了,不用說了,咱們只要上等席。至於有什麼菜呢,我也不問了,無非就是鮑參翅肚雞鴨魚肉之類的,沒什麼稀罕的。只是我還想再添兩個菜,不知道你能不能做。」

  掌櫃的又打量了雨墨一下。

  眼前這個小書童穿著雖稱不上寒酸,但是也沒什麼好說道的,並非是能吃起著上等席的。但看他趾高氣昂的模樣,聽他說的話,卻又像是有見識的。掌櫃的看人千面,自覺能摸准人了,此時卻有些遊移不定。

  雨墨看出來了掌櫃的疑惑,心中也有點虛。他是顏家的書童,可顏家家道中落,在他去之後家境一直貧寒,整日他想的都是怎麼給主家省錢,而想的怎麼敗錢的還是頭一回,難免有些心虛了。

  可這種心虛卻不能表現出來,否則那不就前功盡棄了?還要讓那姓金的看笑話!

  想到這裡,雨墨一腔熱血又沸騰起來,下巴又昂了昂,道:「怎麼,你們家只會做這些席面菜,我單點反倒做不出來了?」

  掌櫃的連忙搖頭,討好的笑道:「不不不,能做,能做,只要客官能說出來做法、給得起銀子,咱們都能做。」

  雨墨道:「那你可聽好了。你們這兒有鯉魚嗎?」

  掌櫃的一愣,道:「瞧您這話說得,鯉魚這東西哪家管子沒有啊,咱們這兒當然也有了!」

  雨墨道:「那也要看你們是什麼鯉魚,鯉魚不過一斤叫『拐子』,總得一斤多那才是鯉魚呢。必須尾巴要像胭脂瓣兒相似,那才新鮮呢。你既然是有,拿來讓我瞧瞧先?」

  掌櫃的暗罵一句神經病,但還是讓小二照著雨墨的要求去尋了一尾這麼樣的鯉魚來,魚還活力很夠,在網裡一直撲騰著。

  但雨墨還是嫌棄的皺了皺眉,道:「這魚你須用大盆裝,盆中放半盆水,一來顯得魚大,二來有水他活泛,三來水不太多它必會撲騰,你這樣不是糟蹋魚嗎?」

  小二可沒掌櫃那麼好的耐性,聞言直接翻了個白眼給雨墨:「你行你來呀!」

  掌櫃的聞言心中別提多爽了,但是雨墨畢竟是客人,要求是多了點,卻也不是不能招待,而且他點的可是上等席啊!一次就八兩,即便材料什麼的貴了些,但刨去成本呢也要四五兩呢!和中等席比都不遑多讓了,掌櫃的怎麼能錯過這個大客戶?所以他爽完了之後,清了清嗓子,訓斥了小二幾句:「我平時是怎麼教你的,是讓你這麼跟客人說話的嗎?」

  小二挺委屈:「可他要求這麼多,有本事讓他自己來啊!」

  雨墨欠扁的笑了笑:「我是沒本事,可是我有錢啊!」

  小二:「……」

  掌櫃的:「……」

  跟在雨墨身後的兩個人:「……」

  顏查散面露愧色的跟白玉堂說:「我這個書童……哎,我顏家自父親死後便家道中落,雨墨一直跟著我們吃苦,此時大概……」剩下的他說不出來,編不下去了。

  白玉堂倒是笑的十分爽朗:「沒事,我就喜歡這種直來直去的性子,比起那些表面上沒什麼,但私下卻各種報復的要好相處多了。」

  顏查散知道白玉堂是在安慰他,更加的難受了,想著今晚一定要好好教導雨墨一番。

  而雨墨現在正因為說出這句話讓他得意不已。在家鄉他給顏查散出去買東西,稍微講講價,就會被某些狗眼看人低的諷刺,說什麼「如果你有錢,我也跪給你看」的話,此時他終於揚眉吐氣了一把,怎麼能讓人不爽上加爽呢?

  ……雖然這個錢是別人的,而這個人他也各種看不順眼來著。不過沒關係,他的銀子順眼就行!不過奇怪的是,為什麼他是照搬雙義鎮的時候金懋叔的話,怎麼那裡的小二就沒嫌他煩,難道……這小二也看臉不成?想到金懋叔那張神似江洋大盜的臉,雨墨不禁也打了個哆嗦,看著這裡的小二仿佛就看到了之前雙義鎮那個,眼神裡充滿了同情。

  掌櫃的也頭疼了,道:「客官還有什麼要求,一起說了吧?」

  雨墨又開始學著雙義鎮白玉堂要的那些指點江山了一氣,他十分機靈,記性又好,這下可是記了個十成十的出來,掌櫃的聽完頭都大了,但是算了算進賬,又喜眉笑眼起來,連道一定會給雨墨做到,讓他先回位置上等著。

  雨墨自覺完成了大任務,喜氣洋洋的一扭頭,看到自家公子和金懋叔腿就軟了一半。

  「公……公子……金公子……」

  白玉堂似笑非笑的看著他,道:「看來你適合跟著我,不適合跟著你家公子,你看看你對我說過的話,記得多清楚啊。」

  雨墨腿更軟了。

  顏查散面無表情:「雨墨,你知錯了嗎?」

  雨墨也知道自己這次有些過分,雖然還是不太服氣,但到底不敢和顏查散對著幹,點點頭道:「知錯了。」

  顏查散道:「那還不向金兄道歉?」


第120章 抓那啥?

  和這個虯髯大漢道歉?雨墨不可思議的睜大了眼睛,像是不相信自己聽到的,半晌聽不到自家公子說話,他可憐兮兮的看過去。

  然而顏查散依舊一臉嚴肅,不為所動,目光如炬,看著他如同看著犯人一樣。

  或許現在自己在公子眼中就是個犯人吧……雨墨可憐巴巴的低頭想,然後越發討厭金懋叔起來,如果不是他,公子現在對他怎麼會是這個態度!

  這樣想著,雨墨看著金懋叔的眼神就更加不善了。

  顏查散察覺,低聲斥道:「雨墨!」

  知道自家公子是真的生氣了,雨墨什麼也不敢再亂想了,低頭道:「對不起,金公子。」

  白玉堂只是看熱鬧而已,即便有多少氣,現在也過去的七七八八了,聞言擺了擺手,這事就算過去了。何況他看戲看的也挺樂呵,倒是辛苦這小書童挨駡了。

  白玉堂道:「沒事,本公子大人有大量,不和你計較。不過我說顏兄,你這書童,性子倒是和我比較合適,要不你讓他跟我算了。」

  「停停停!」慕喬忍無可忍的說道:「你能直接進入主題嗎?我怎麼覺得你跟我說了半天都是你調戲這個小書童的段子。我說白五爺,您老不會是……斷袖之癖,看上這個小書童了?」

  白玉堂抬手對著慕喬的腦袋就是一拍,道:「瞎說什麼呢?你五爺我的袖子完好無缺著呢,你要試試嗎?」

  慕喬剛想說什麼,便聽到一聲熟悉的怒喝:「什麼人?」

  白玉堂撇了撇嘴,實在有些頭大,暗道這貓來的真不是時候,但也沒辦法繼續在說下去了,匆匆和慕喬說了一聲「下次再來,記得把你夫君給清走」之後,一個鷂子翻身跑了。

  慕喬嘴角一扯,腿癢癢的十分想踹上去。

  這樣的動作,即便是展昭也會誤會的好嗎?你走就走還來這一出,太惡劣了!慕喬默默決定以後等白玉堂找到他家那口子,自己也來這麼一段。

  來而不往非禮也,哼!

  不過那些都是遠的,現在……還是應該安撫一下這只要炸毛的貓。

  展昭走過來時已經遲了,看那人的輕功水準,估計和他自己不相上下,要追已經是追不上了,索性站在慕喬旁邊,臉色發黑,語氣很僵地問:「方才同你說話的是誰?」

  慕喬開始頭腦風暴,想著怎麼才能蒙混過關。直接說白玉堂是鬼?那也要展昭相信才行,而且他二人同是江湖中人,又都是有名的江湖才俊,說不上抬頭不見低頭見吧,但總有一天會碰到的,那時候展昭認出來了白玉堂怎麼辦?她還能蒙混過關說鬼魂還陽?扯得她自己都不樂意聽。直接說?那又怎麼解釋白玉堂不信任官府不信任包拯只信任她的問題?

  頭都大了。

  殊不知展昭這時候並不是在逼她必須要說出一個合理的解釋,哪怕一個扯淡的解釋展昭都不在乎,畢竟剛才那人……說句不好聽的,和慕喬站在一起,就是美女與野獸的配對,他真的不擔心來著,但現在慕喬的沉默卻讓展昭慌了,臉色越發難看起來。

  *

  等到慕喬終於做好決定的時候,再抬頭她差點以為自己見到了包拯。

  這是動了多大怒啊……慕喬看著展昭的臉有些感慨。

  展昭看著越來氣,扭頭要走。這時候慕喬才發現這貓該哄了,連忙抱住他不讓走:「去哪啊?」

  展昭板著臉道:「找個不打擾你的地方。」

  慕喬賠笑:「哪打擾我了?沒有沒有。」

  展昭委屈著呢,聞言絲毫沒有被安撫到位,依舊變著臉道:「方才你不是聊得正歡麼?若不是我到……罷,你現在去找他吧,我不打擾了。」

  平時看著溫潤如玉的人吃起醋來簡直不可理喻,慕喬頭疼的解釋了半天這是來報案的,又指天誓日的說了半天自己只喜歡展昭一個人,展昭這才放過她。

  然後展昭就又從一個醋罐子,變成了嚴正無私的法官,他坐下看著慕喬嚴肅的問:「他和你報的案,是什麼案子?」

  慕喬一臉無辜:「我不知道。」

  展昭皺眉:「那你還說他向你報案。」

  慕喬攤手:「正說著呢,你就來了,他跟我說下次再說剩下的。」

  展昭:「……」合著自己該再遲一會兒過來?還有沒有天理公義了!

  慕喬倒是看出了展昭的心理,知道自己這句話到底還是戳到他了,連忙道:「要不……下次你一起聽?」

  展昭的神色迅速多雲轉晴:「方便嗎?」

  慕喬笑道:「方便。」那必須方便啊,不方便也要方便,否則她可能有一陣子要吃這個陳年老醋了,真酸。

  展昭一臉「既然你求我那我就勉為其難了吧」的傲嬌樣,點點頭道:「好吧……你先和我說說他方才和你說了什麼,方便我到時候銜接。」

  慕喬其實有點破滅。一向溫和但禁欲的男神吃起醋來居然是這個模樣,給誰說誰信啊……還好白玉堂那貨跑了,否則他管不住嘴往江湖上一說的話,那展昭的名譽就徹底別要了。

  展昭看她一直不回答,又催了一次,慕喬才慢慢悠悠說起來。

  她說話比起白玉堂要簡潔的多,不多時便說清楚了。

  展昭摸了摸下巴:「難道他要報的案子是和這顏氏主僕有關係的?」

  慕喬倒是懶得去想,道:「我看他不疾不徐的模樣,多半也不是什麼急著救命的事,等他來說吧。」

  展昭嚴肅道:「若真的是人命關天的大事呢?我先叫人去查查。」

  慕喬很想說宋朝的通訊技術不比現代,一個電話打過去,事情就能查個七七八八,這裡跑馬要好幾天,調查要好幾天,等查完回來又是好幾天,有這個時間白玉堂早就說清楚了,不是白費功夫嗎?

  可是她張口要說的時候,看到展昭那嚴肅的模樣,又把話給咽了回去。

  再說這種話,展昭的飛醋又出來怎麼辦?一天被酸那麼幾回,慕喬這種不吃酸的還真受不了。

  慕喬再說話時候已經換了一套說辭:「好,展昭,麻煩你了。」

  展昭神色終於恢復平日的自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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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章 是故人

  展昭很快派人下去查詢顏查散的消息,包拯還過問了幾句。

  「顏查散?總覺得很耳熟啊這個名字……」包拯摸著鬍鬚道。

  慕喬耳朵一動:「大人認識他?」

  包拯道:「他倒是不認識,不過本府倒是覺得這人的名字很熟。」

  慕喬想了想,從白玉堂給她的龐雜的消息量中挖出了一個資訊:「大人,顏查散乃是江蘇常州武進縣人,或許您去過這裡?」

  包拯恍然道:「哦,這樣一說本府想起來了。本府科舉之時,曾和一個姓顏的書生是同場科考,後來那書生也考了個不錯的成績,回家鄉當了縣令。當時謝恩宴的時候他還和我說,妻子已經懷孕,日後若是生子,便取名叫顏查散,若是女兒,便叫顏如玉。想不到這麼一別,竟是這二十多年,他還是生了個兒子啊。」

  慕喬嘴角一抽:「大人,怎麼覺得您很遺憾似的?」

  包拯點頭:「當然遺憾了。本府夫人那年剛剛生產,是個兒子,我們說好了,若顏夫人生的是兒子便結義金蘭,若是女兒便作兒女親家,這些年一直沒打聽到顏兄的消息,本府也不敢擅自給兒子婚姻做主,眼下倒是可以確定了。」

  慕喬有些遲疑的看了看展昭,不知道其他的消息還要不要說。

  展昭也有些不確定了。他看了看包拯,後者還沉浸在思念故人的情緒裡,實在不好戳破他的情緒。

  兩人就這麼不確定的兩兩對望著,一時看上去還頗為纏綿。

  纏綿的讓回過神來的包拯感覺十分的刺眼。他並非單身呀,為什麼還會有和馬漢趙虎一樣的感覺呢?果然是許久沒見夫人了……下次出巡,爭取到瀘州那邊,看看夫人和嫂娘吧。

  這麼一想,包拯又沉思了一會兒,抬頭,兩人居然還在「眉目傳情」!

  當了很長一段時間「單身狗」的包大人出離憤怒了,喝了一聲道:「你們看什麼呢?」

  慕喬很長時間沒有聽包拯如此說話,一點準備都沒有,撲通就跪下了。

  這時候公孫策正好走進來,看到慕喬如此,嚇了一跳,回過神來後調侃道:「喲,怎麼,展護衛和慕護衛這是在夫妻交拜?」

  展昭正要伸手去扶慕喬,被公孫策這麼一說,手一軟也沒扶成,無奈的看著公孫策道:「公孫先生……」

  公孫策笑眯眯的看他,似乎在等著他承認的樣子。

  展昭臉皮薄,讓他揶揄的視線看得耳根子都紅了,不好意思的說:「你別亂說……慕喬的名節……」

  公孫策歎了口氣:「不是我說你啊展護衛,這麼漂亮的媳婦,你還是應該早早定下才是,別等著……」說到一半,公孫策不說了。

  展昭和慕喬疑惑的看著他,倒是包拯懂了其中幾分味道。

  之前還說要勸分不勸和呢,現在說這些,包拯都替公孫策臉紅。

  不過到底是自己的師爺,包拯看著公孫策為難的樣子,到底也是不忍,於是替公孫策解圍道:「你們方才到底在做什麼?」

  慕喬又看了展昭一眼,後者無奈的點點頭。再不說的話,還不知道公孫先生要發揮他出色的想像力想出什麼么蛾子呢!

  於是慕喬道:「大人,你做好心理準備。」

  包拯狐疑的看著慕喬,似乎想從她臉上看出什麼來。然而後者的表情一如既往的——面無表情,包拯又不願意以審犯人的身份去問她,什麼都沒看出來。他想了想,點點頭道:「本府有準備了。」

  慕喬又端詳了一下包拯,道:「嗯……就是顏大人,已經去世了。」

  包拯一愣,腦中不由自主的浮現那個溫文爾雅書生的模樣,那人脾氣好長得也好,學問更好,誰知卻已經先自己一步走了,包拯多少有些惆悵。

  他歎了口氣:「世事無常啊。顏兄過世多久了?」

  慕喬遲疑一下,道:「十多年了。」

  包拯又是一愣。算了算,他當年也不過是個九品芝麻官,管自己的小鎮尚嫌能力不足,更別提去接濟遠在江蘇的顏家呢?

  「他家……之後怎麼樣了?」包拯問的有些小心。

  慕喬道:「顏大人當年一心為民,兩袖清風,死後家中並無長物,顏夫人獨自一人將顏公子拉扯大,十分窘迫。」

  包拯長坐不言,看的眾人都十分擔心。忽的,公孫策推了推慕喬,後者不解的看著公孫策,公孫策沖著包拯的方向揚了揚下巴,意思是:你去問問大人怎麼了。

  慕喬縮了下下巴,堅定的搖了搖頭。

  才不要去當馬前卒好嗎……

  公孫策看到慕喬不為所動,心中深深地歎了口氣,感覺現在的孩子真的是越來越不好騙了。然後他扭轉身子,看著展昭。

  展昭像是沒察覺似的,後退了一大步,幾乎要貼住了牆。

  公孫策:「……」算了,正所謂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這幫指望不上的還是讓他們回去扯淡吧,他來!

  公孫策深吸一口氣,大義凜然的上前,語氣溫柔的說:「大人,節哀。」

  慕喬:「……」還以為會說什麼呢,公孫先生這個氣氛渲染的太沒必要了。

  反倒是展昭,早就知道公孫策的套路了,並沒有表現出什麼來,看著十分鎮定。

  包拯道:「……哎,罷了,故人已去。公孫先生。」

  公孫策道:「學生在。」

  包拯道:「命王朝馬漢去尋一尋顏查散的消息。故人已去,本府要將他的兒子照顧好,也不負我與他父親當年的情誼。」

  公孫策道:「學生知道,不過……去哪尋?」

  包拯看向慕喬,慕喬看向展昭。

  若不是當時展昭出現的突然,她就知道顏查散現在在哪了。

  展昭表情不變,十分淡定的同包拯說:「屬下最近得知他的消息,是在興隆鎮。這些日子也不知道他走了沒有。不過顏查散到底是個書生,走也走不了多遠,大人只需派人沿路打探,總能得到他的消息。」

  包拯點頭,翻出地圖看了看。興隆鎮處於從武進縣到開封府的路途之中,想必那顏查散的目的地也是進京,只需派人一路詢問,總能找到的。於是他便讓公孫策傳話,派人沿途詢問,務必找到為止。

  慕喬歎為觀止的看了一眼展昭,覺得吃醋真是讓人智計頻出,以前可沒看出來他心眼這麼多來著。


第122章 再次登門

  晚上睡覺的時候,白玉堂又來敲門了。

  慕喬已經脫了外衫,只剩內衣了。在她看來其實沒什麼問題,所以她十分坦然的開門見客了。

  白玉堂聽到她的動靜,沒等她開門便懶洋洋的說:「我說展夫……」

  他話音還沒落,門已經開了,慕喬整個人毫無準備的撞進白玉堂眼裡。天不怕地不怕的錦毛鼠突然睜大了眼睛,然後發出了一聲尖叫,接著扭過身去,不停給慕喬擺手:「你快回去換衣服,快穿衣服去!」

  慕喬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衣服,沒覺得有什麼不對,無語的看著白玉堂有些慌張的背影,道:「我覺得沒什麼問題呀?你能不能別像小姑娘看到沒穿衣服的裸男一樣……」

  白玉堂原本還只是覺得有些不好意思,讓慕喬這麼一說,他卻連耳朵都紅了。

  慕喬新奇有趣的盯著白玉堂的耳朵看了半晌,突然想起來現在自己是有男朋友的人了,才遺憾的收回了視線,剛想說句什麼,就聽見旁邊的門開了。

  ——嗯,她的鄰居,是展昭來著。

  只見門的動靜一停,便有一個如芝蘭玉樹版挺拔的身影慢慢走了出來,手中還握著一柄長劍。門開揚起的塵土和昏黃的月色讓他的表情模糊不清,但慕喬就是有種詭異的危機感。

  這貓生氣了!

  慕喬咽了口口水,小心的說:「那個,展……」

  「喲!」白玉堂突然轉過了身,一把搭在了慕喬肩上,笑嘻嘻道:「展夫人,這就是你那個不解風情的夫君?」

  慕喬咽了一半的口水成功讓白玉堂給嗆了出來。

  「白……白玉堂!」她有些惱羞成怒的喊道,然後小心翼翼的看著展昭。當時兩人的身份並非自願就不說了,兩人都該對外人守口如瓶才是。可自己還在外頭這麼說自己的身份,現在當著展昭的面被戳穿……總有一種自己在恨嫁的感覺,多丟人啊……

  想著,慕喬不由看了一眼展昭的反應。

  展昭的臉這時候已經完全看得清了,卻也沒見有什麼不同的神色,依舊是那副溫潤如玉的模樣,甚至連絲不悅都沒有。

  慕喬見狀矯情起來了,想也沒想作死的直接否認道:「白玉堂,我不是什麼展夫人。」

  白玉堂驚訝的看了她一眼。他是喜歡看戲開玩笑沒錯,但是也真的沒什麼惡意,更不希望看到原本和美的一對在他面前給拆了。

  慕喬說完也有些後悔了。這麼刺激展昭……感覺好傻缺啊。

  她開口想要找補,但是已經遲了,展昭開口比她早,眼睛卻沒有看著她。

  展昭道:「閣下是誰?為何夜入開封府?」

  慕喬:「……」你看看我啊喂!

  白玉堂也沒想到展昭會不安排理出牌,不過話說回來,按照那貓還是單身時候的脾氣,這也是他的牌理就是了。

  想到這裡,白玉堂高傲的揚起下巴,把手從慕喬身上拿開,摸出自己懷裡的那把扇子,瀟灑的打開扇了兩下,剛想要來個風流無比的自我介紹,突然聽到旁邊慕喬悠悠的說:「大冷天的,扇什麼扇子,不怕別人把你送醫館嗎?」

  白玉堂:「……」

  風度翩翩的白耗子看著慕喬十分想翻個白眼。有這麼拆隊友台的嗎?

  而展昭聽了這話,一直緊著的眉頭卻舒展開來了,看著慕喬微微一笑,月光在其身後灑下淡淡的影子,像是開了一片月光花。

  慕喬向來自詡意志堅定,不會像辦公室那些膚淺的女人一樣被色所迷,遇見展昭之後,他的相貌也只是稍微加了那麼一點點分而已,但此時,慕喬卻不得不承認,自己被展昭這個笑給迷惑了。

  等慕喬清醒過來,她彎腰抓起一把泥土就往展昭臉上扔。

  展昭猝不及防,想閃開的時候已經遲了,只能結結實實的吃了一臉土,別說那惑人的笑容沒了,就連那張俊臉也看不清了。

  展昭茫然的看著慕喬,什麼也不想說了。

  慕喬清咳了幾聲,低低道:「有外人,你別那麼笑,怪勾人的。」

  展昭:「……」雖然是吃醋了他很高興,可是為什麼他總感覺有些什麼不對?

  白玉堂磨牙的聲音因為近在咫尺而清晰可聞,慕喬聽得怪慎耳朵的,挪開了幾步,道:「你怎麼啦?」

  白玉堂邊磨牙邊道:「我是男的。」

  慕喬感慨了一下他的一心二用的技術真好後,才點頭道:「是啊,我知道,怎麼了?」

  白玉堂很想翻個白眼:「知道你還那麼說?」

  慕喬回憶了一下自己說了什麼,「哦」了一聲道:「展昭的美色是男女通吃的。」

  展昭:「……」他覺得自己此時還是當自己是聾子的好,他聽不見,他什麼都聽不見。

  白玉堂:「……再美老子也不是斷袖!」

  慕喬點了點頭,但表情還是不為所動,看白玉堂和看敵人似的。

  這實在不能怪她!很多小說裡白玉堂都對展昭癡心一片,至死不悔的,辦公桌對面的姐姐沒事就跟她洗腦耽美,弄得她也多少有點腐眼看人基的感覺。別說……展昭和白玉堂在外形上還是挺配的……

  慕喬想著搖了搖頭。這種問題不能想,身為一個腐女,越想就越覺得自己是第三者了。但是只要展昭直一天,她就要捍衛自己的地位!

  展昭不知道慕喬在想什麼,只是看她的眼睛轉了轉去,一會兒看看自己,一會兒又看看白玉堂,就覺得背後無端端的發涼。

  於是他決定還是不要讓慕喬繼續胡思亂想下去了,要知道那丫頭一本正經的表面下思維還不知道有多麼天馬行空呢。不過展昭要是知道慕喬現在在腦子裡已經腦補出了一出一男一女搶一男的大戲的話,大概最先做的就是先把她修理一頓。

  好在他現在還不知道,所以展昭還能頂著一張滿臉泥土的臉,抽出巨闕,挽了一個漂亮的劍花,劃出道來道:「閣下若是不想同展某說明自己的來意,那就讓展某的劍來問問閣下吧!」

  白玉堂長笑一聲,道:「早聞南俠展昭武功蓋世,在下今日就來會會你!」說著,白玉堂抽出了自己那把大街上幾兩銀子一把的鋼刀。

  慕喬聞到了空氣中逐漸彌漫的火藥味。


第123章 貓鼠對決

  一藍一白兩道人影慢慢挪動到了屋子前面的空地上,旁邊一抹白色的影子就顯得特別的突兀。

  沒錯,那個白影子就是只穿著褻衣的慕喬。

  展昭有點看不下眼。他看了一眼白玉堂,覺得對方眉目之間雖然有些狂放不羈,但還是正氣凜然的,不怕他搞偷襲那一套,於是轉頭沖著慕喬皺著眉道:「回去穿件衣服再出來。」

  慕喬再一次被說穿衣服的話,導致她狐疑的再看了眼自己身上。

  感覺沒什麼問題呀……幹啥都讓她換衣服?

  不過白玉堂說這話她還能當沒聽到,展昭的話……

  慕喬乖乖的回去披上了那件特別不符合她那用王大嫂的話來說是「中老年風格」的審美的外套,出來時候兩人還是很紳士的互相瞪著對方,沒喲開打讓她有遺憾。

  這回慕喬出來還拿上了一把板凳,端端正正的放在兩人中間的那條線上,坐下之後還有點孩子氣的托腮看著兩人。

  展昭有些哭笑不得,但對慕喬他是寵慣了,所以她這麼做展昭也沒說什麼。至於白玉堂嘛……他對展昭早就不爽良久了,只要對手是展昭,就算讓他在豬圈打都沒關係,慕喬搬個板凳在旁邊旁觀算什麼?

  兩人有志一同的忽略掉慕喬之後,專注的看著對方——作為武者,他們看的不僅僅是對方的臉,還有對方身體的每一個部位,稍微有一絲風吹草動,那就是刀劍即將加身的徵兆。

  氣氛漸漸凝重起來,空氣中彌漫起了肅殺的味道。

  慕喬打了個哈欠。

  她有些困了。

  就在這時候,白玉堂首先動了。

  在月色下泛著銀光的鋼刀在空中劃過一絲優雅的弧度,然而帶起的風聲卻是令人膽寒。慕喬只是一眨眼的功夫,那刀便到了展昭面前。

  展昭絲毫不慌,微微退後一步,抬劍一擋,兩樣兵器發出刺耳的摩擦聲,慕喬微微一皺眉,在凝眸兩人已經打作一團了。

  慕喬有點懵逼。

  她所有的武術技能基本都是系統給的,說句不好聽的,離了系統,她立馬就要去劃了那張臉——沒了丐幫武學,她自己根本保護不了自己了。這也導致了她雖然武力值奇高,卻根本看不清場內人的任何動作,只覺得兩人速度太快,眼前一片眼花繚亂,看得她都有點暈。

  正當她想凝神再仔細的看看時,只聽「哢啦」一聲,什麼東西裂開了,緊接著又是一聲清脆的響動,什麼東西又掉地上了。

  糾纏在一起難以辨認的兩個人影此時分開來,展昭一臉抱歉,手中的巨闕完好無損,但白玉堂卻是滿臉鬱悶,咬著牙憤憤然的瞪著地上的那半截刀刃。慕喬這時才發現,白玉堂手中的那柄鋼刀已經斷成了兩截,一截還在他手中,另一截卻是在地上了。

  慕喬恍然大悟。展昭的巨闕乃是上古名劍,鋒利無比同樣也堅韌難斷。而白玉堂的鋼刀卻沒聽他多提過,以他的個性,若是什麼上古名刀,早就告訴慕喬順帶炫耀一番了,沒提過只有一個可能——那就是這刀真的是把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鋼刀,沒什麼好說的,說出來也丟份。

  然而兩軍對壘,拼的除了士兵的素質,還有兵器的銳利。白玉堂和展昭對戰,兵器的作用同樣明顯——肉掌又怎麼能比得過利刃呢?

  在兵器上,展昭占了便宜。巨闕削鐵如泥,這鋼刀即便材質不錯,算得上外面賣的上好的兵器,在展昭手下也走不過多少個回合,事實上若不是白玉堂內力渾厚,灌輸進了不少內力保護這刀,它在和巨闕第一回合交鋒就斷了。但也因為如此,白玉堂無法全力同展昭比武,再加上兵器不如人,輸的結果也顯而易見了。

  展昭有些愧疚的看著白玉堂,道:「抱歉,是展某占了兵器之刃,並非你不及我。」

  白玉堂倒也灑脫,擺擺手道:「輸了就是輸了,五爺我還輸得起。不過姓展的,若是論赤手空拳或者兵器相當,小爺未必會輸!」當然了,白玉堂說話時候的語氣還是很欠扁,讓人有種輸了不認帳的感覺。

  展昭卻並不以為意,反而很誠懇地說:「是的。你的內力渾厚,想必是有所奇遇,若武器相當,你我難分高下。」

  展昭未必有意捧著白玉堂,但這個時候,最讓人熨帖舒心的就是實話了。尤其是白玉堂這種人,是實話還是捧著他聽的出來,聞言立刻眉開眼笑,告辭要走。

  慕喬愣了一下,趕緊出聲:「你去哪啊給我回來!」

  白玉堂扭頭沒好氣的說:「我去拿把和巨闕差不多的劍來,還有什麼事嗎?」

  對於這種用完就扔的行為,慕喬似乎是習慣了,並沒有對此多加抱怨,只是站在原地十分冷靜的說:「你那個兄弟的後續你不要說了?要我們這邊去查的話,估計沒十天半個月出不來結果,你朋友或許這兩天不急,但變數那麼大,說不定我們查出來,他屍體都涼了。」

  白玉堂被比武沖昏的頭腦在聽了這番話後冷靜了下來,走回來道:「你說得對。顏兄現在大概還在大牢受苦,我卻因一己之私在此同展昭比武……我實在有愧當日誓言。」

  展昭道:「那就請這位……」他側頭看了慕喬一眼。到現在為止,他還不知道眼前這人是誰。雖然心中有了猜測,但展昭怎麼也不覺得那個風流卻不下流的人會是去半夜敲人家姑娘門的這位。

  慕喬沖他點了點頭,打破了展昭的幻想:「嗯,他叫白玉堂。」

  展昭:「……白玉堂?」他一臉震驚的又看了一眼白玉堂,「錦毛鼠白玉堂?」

  白玉堂下巴一揚:「不錯,正是你白五爺。」

  展昭突然有種破滅的感覺。作為江湖上名聲並駕齊驅的兩個少年英雄,展昭對白玉堂是神交已久,認為對方是和自己一樣光風霽月的君子,可真的見了面……一次是見到他爬牆,一次是見到他半夜敲女人房門,展昭覺得自己以前的認識全部推翻。

  他再也不要和白玉堂齊名了!


第124章 若是嫁人就嫁他了

  白玉堂可不知道展昭心裡轉了這麼多彎,他的心思很簡單:趕緊和慕喬說完他那兄弟的事情,去找把趁手的兵器,再和展昭大戰一場!

  當然,他是不知道慕喬的武功和展昭的不相伯仲甚至更甚一籌的話,大概也會拉著慕喬來一場。不過現在在他眼裡,慕喬還是個單純的嬌滴滴的小姑娘,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天冷要加衣服的那種。

  所以現在他和慕喬說話還是可以心平氣和,繼續講述剩下的事情。

  *

  且說三人吃了那一頓飯之後,白玉堂同顏查散又是一次通宵達旦的促膝長談,越談越覺得投契。顏查散雖然是一介書生,但是他卻沒有普通書生的迂腐之氣,也並不覺得對敵國需要奉行綏靖之策,不敢打仗,只能議和,顏查散同白玉堂說了許多他的理想和執念,若是高中會怎麼做。從他的言語之間可以聽得出,顏查散並非是普通的空口白話,而是有過實實在在的思考的,在這方面,他那曾經高中過的父親一定給了他不少的影響。

  這才是真正的書生意氣,揮斥方遒!

  白玉堂大感痛快,當即決定要與顏查散結拜。

  顏查散同樣覺得白玉堂是個知音之人。自從父親去世之後,他再沒有遇到過能一吐胸中抱負的人,母親雖然堅強,但從小的教育便是三從四德,對家國天下並沒有什麼自己的看法,而雨墨就更不用說了,你可以同他談生意經,談怎麼省錢,至於其他的,還是算了吧。顏查散十分懂得寬心的重要性,從來不在這方面和自己過不去,也不會刻意去要求母親雨墨學習這方面,但難免有些寂寞,此時同白玉堂相談甚歡,聽到他說要結拜,二話不說跪下就是磕頭。

  顏查散長白玉堂幾天,是為哥哥,白玉堂較小,就是弟弟。兩人簡單擺了個祭台,祭告了天地,兩人便成了異姓的兄弟。雖然形式並沒有如武林中一般大操大辦,但在兩人心中,總是有了一層特殊的羈絆。

  也因此,白玉堂得以名正言順的送錢給顏查散了。

  白玉堂出手,從來都不是小手,兩百兩銀子直接給了顏查散,把書生嚇得夠嗆。

  「金賢弟,這……這怎麼使得?」顏查散誠惶誠恐的說。

  白玉堂不在意的擺擺手:「你我既是兄弟,在困難之時就不必和我客氣,還是……你不拿我當兄弟?」

  顏查散讓他說的惶恐十分,連忙擺手道:「沒有,沒有。金賢弟,你這……」

  白玉堂十分認真的看著顏查散,半點沒有挪開視線的意思。

  顏查散看白玉堂的樣子沒有妥協軟化的餘地,又看了看雨墨期待的眼神,想想羞澀的囊中,實在說不出什麼拒絕的話來,歎了口氣,道:「愚兄就謝過賢弟的饋贈了。不過,今日得弟贈銀兩百兩,愚兄必銘記于心。他日愚兄金榜題名,功成名就,定然百倍奉還!」

  顏查散說的鏗鏘有力,白玉堂心中甚慰。雖然不稀罕也不需要顏查散還錢,但是這個態度卻很讓人舒服。

  陷空島關係錯綜複雜,足跡涉及多個方面,有求而來的人不少,但能夠將這份恩情還回來的,卻是寥寥無幾。陷空島主事的其實是老大鑽天鼠盧方,這些人,也多半是他在接待。盧方心寬仁厚,對此毫無意見,即便是幾個兄弟,尤其是白玉堂同盧方抗議過很多次,卻也毫無效果,導致了白玉堂對這種行為從一開始的無動於衷到現在的嗤之以鼻。

  顏查散的人品足堪大信,說出這樣的話來,就代表他一定會做到,白玉堂有這個信心。

  於是,他又讓人把雨墨在之前鎮店當的東西拿了來,安頓好之後,白玉堂便告辭了。

  同一個人相處太久,他已經有些想尋找新鮮的風景了。

  顏查散雖然有些依依不捨,但是也知道天下無不散之筵席的道理,所以並沒有多挽留,互相告辭之後,兩人就各奔東西了。

  *

  白玉堂說到這裡,麼咋了麼咋嘴,道:「有水嗎?說了這麼半天,怎麼連杯水也不給客人上?」

  展昭:「……」

  慕喬:「……」

  展昭脾氣好,不以為杵,起身道:「我去倒,白兄請坐。」

  白玉堂點點頭,換了個腿繼續翹著。

  慕喬無語的說:「你不是來報案的嗎?」

  白玉堂點頭道:「是啊。」

  慕喬道:「報案的算是客人嗎?還指揮衙門捕快給你倒水。」

  白玉堂神色悠哉的道:「可我總算是給你們提供了線索,救了包大人的性命吧?」

  慕喬:「……嗯。」這點確實無可置疑,所以這時候白玉堂端出來開封府救命恩人的身份要一杯水,實在是讓人無法拒絕。

  展昭出來剛好聽到,驚訝不已道:「居然是白兄傳遞消息,告知我等是誰害了大人嗎?」

  白玉堂臉一點也不紅,完全不提當時自己是出於什麼目的去的太師府,直把結果擺了出來,展昭問的時候大大方方點了點頭,道:「不錯,當日我偶然發現了有人要害包大人,便向這位……」

  他只知道慕喬是展夫人,之前慕喬卻把這個稱呼給否了,現在叫她什麼,白玉堂自己也不清楚了。

  慕喬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白玉堂是什麼給卡住了,哭笑不得的說:「我叫慕喬,是開封府的捕快,之前的身份,只是為了方便查案的假身份。」

  展昭原本是想要解釋的,但是卻慢了慕喬一步,再說的時候已經什麼都讓慕喬說完了,他心中卻泛起一種苦悶的感覺。

  就這麼急著和我撇清關係啊……展昭想著,心裡不由得開始咕嘟酸泡泡。尤其是面前這人面貌英俊文武雙全,乃是江湖上有名的青年才俊,一點不比自己差在哪裡……

  就在展昭開始胡思亂想的時候,慕喬又開口了:「不過我們現在確實是有了穩定的關係,如果不出意外,我若是在此地嫁人的話,一定會嫁給他的。對吧,展昭?」

  展昭的心思就像被裝在了一個性格魯莽的蒼鷹身上一樣,一時在天空飛舞、一時在崖頭佇立、一時還要向下俯衝,簡直驚險極了!


第125章 指腹為婚

  白玉堂倒是對慕喬的說法十分驚訝。

  他是親眼見過了皇上賜婚展昭拒絕的人,現在慕喬卻還這麼介紹兩人的關係,讓他不由的對慕喬的心大有了新的認識。

  這姑娘平時看起來挺厲害的,不像是喜歡和人不清不楚的那種類型,可是為什麼會在展昭對她那麼渣之後還深情一如既往無怨無悔的,難不成腦子有坑?

  當然,他是想不到其實兩人中比較渣的一個不是展昭是慕喬的。

  但人家小倆口的私事,本來就是袖手旁觀比較好,摻和的人越多越是混亂,這個道理白玉堂還是清楚地,所以他奇怪過後,便什麼都沒說,喝了口水,繼續他的講述。

  *

  他同顏查散分別之後,便一路進京,恰好趕上了龐太師暗害包大人。身為一個大宋子民,白玉堂對朝中的大臣其實多半沒什麼好感,但是包拯卻是被認證過的好官,他想著不能讓包拯死,便來通風報信了一番。

  再說了,包拯這次會被龐太師給盯上,最大的原因還是當時包拯在龍頭鍘下斬了龐昱的緣故,而決定龐昱罪過的關鍵性證據,卻是白玉堂從軟紅堂偷出來給包拯的,包拯遭此災劫,多少有白玉堂的緣故,他救包拯,實在也是應該的。

  原本倒是還想做些什麼事,但他察覺最近開封府看上去與平時沒什麼不同,但實際上事外松內緊,定然是有要事發生,白玉堂思索片刻,便決定暫且先行退卻,回頭了再說。

  於是白玉堂百無聊賴的,又將行程定在了顏查散的目的地——祥符縣,顏查散的姑父柳家。

  *

  「等等!」慕喬突然打斷了白玉堂的話,「你是說,顏查散的目的地是祥符縣?」

  白玉堂奇怪的看了她一眼,點頭道:「是啊。」

  慕喬一臉崩潰:「你怎麼不早說?」

  白玉堂眨了眨眼:「我沒說過嗎?」

  慕喬斬釘截鐵的說:「沒有!」

  白玉堂「哦」了一聲:「那就是沒有吧,有什麼問題嗎?」

  慕喬:「……」

  展昭:「……」

  還真有!因為不知道顏查散的目的地到底是哪,王朝馬漢只能是奔著白玉堂說的最後一個地方去了,而那裡距離祥符縣的距離不近,習武之人也要走個三五天,更別提還要打聽消息……可有的找了。

  為王朝馬漢點個蠟。

  兩人的表情多少都有些奇怪,白玉堂冰雪聰明,稍微思考了片刻,就想出了原因。不過他並不生氣,反而是拍手笑道:「開封府辦事效率果然高超,五爺佩服。我這兄弟的命運,可都託付給你們啦!」

  聽他這話讓慕喬心中有些惴惴,生怕白玉堂怪她沒經過自己同意就將這事提前告知開封府眾人了,但看他的表現,又不像真的生氣的樣子,這才松了一口氣。

  展昭同樣笑了笑,道:「只是白兄開始沒說清楚地點,他們倒是跑到你說的之前的鎮店去了,倒是白費了些功夫。」

  白玉堂道:「這倒無所謂,等我說完,你們再去亦是不遲。」

  慕喬有點想問白玉堂不怕他那兄弟被他這一耽誤真的死了嗎,但是白玉堂卻一臉無所謂的樣子,又開始講起了故事。

  *

  白玉堂這回回去,原本以為能喝一頓兄弟的喜酒——

  在分別之前,顏查散曾和他說過之後的動向。顏家在家道未曾中落之前,顏父曾和遠嫁到祥符縣柳家的妹妹訂了門親,之後兩家便少有往來,顏父過世之後,便更是年節都不來往了。但近期顏查散要上京赴考,家中又早就是一貧如洗家徒四壁,顏母不得已,便想讓未來的親家接濟一番,顏查散本來是不願意的,平日沒什麼走動,困難了卻腆著臉去說是訂了親的,這種臉皮厚的他自己都覺得羞恥,但無奈顏母一直苦苦勸說,顏查散這才不得已前來投奔,只當自己是去借錢,待到高中,還完姑母錢財再圖其他。

  不過白玉堂當時已經給了顏查散二百兩,這些銀子足夠顏查散高中不必再去借錢了,但既然已經寄了信給柳家,顏查散還是決定去看看。

  幼年時候他和柳家小姐金蟬見過一面,當時兩人還都是總角之年,可文靜的小姑娘就已經給當時的顏查散留下深刻印象了,加上顏父跟他說,這是他未過門的媳婦,要他好生對待,顏查散那是捧在手裡怕掉了,含在嘴裡怕化了,之後分別,也常常在午夜夢回時候再次夢到過小姑娘,在顏父去世之後,兩人也瞞著家中人有過幾封鴻雁傳書,都被顏查散珍而重之的藏了起來,每每讀不下去書的時候,就拿出來回味一番,便有了動力,繼續挑燈夜讀。此時已經快要到了,去看看也無妨。畢竟……他真的是很想念柳小姐。

  對這種英雄氣短兒女情長的事,白玉堂自己雖然沒有親身經歷過,但是看得卻不少,他大哥盧方就是個不折不扣的妻奴,平日裡多麼英雄氣概,但一遇上妻子閔秀秀,就成了一只見了貓的老鼠,慫得不得了。

  所以他拍了拍顏查散的肩,道:「顏兄儘管放心的去吧,兄弟等著喝你的喜酒!」

  知道柳金蟬對自己有意,顏查散在這上面是十分有信心,聞言雖是有些羞怯,但仍承諾道:「到時候定會給賢弟送上一份請柬去,不過賢弟住哪呀?」

  白玉堂道:「顏兄到時候只需放出消息去說顏查散即將成親,自然有人會通知小弟。」

  顏查散知道自己這兄弟身份不簡單,倒也不再多問,點了點頭就告辭了。

  這時候白玉堂到了祥符縣,原本以為會聽到顏查散的好消息,卻沒想到,聽到了雙星橋柳家出了人命官司。

  雙星橋柳家,和顏查散未來丈人他們家有什麼關係?這家人出了事,正好是顏查散來的前後,會有那麼巧嗎?

  白玉堂抱著疑問多問了幾個人,這才確定了自己之前的猜測——這家正是顏查散那未來丈人家,死的人是一個小丫頭,而兇手,據鎮上人說,是一個來投奔柳家的窮親戚,不知道感恩不說,還垂涎柳家的小姐,敗露之後,竟然喪心病狂的殺了小姐丫鬟,結果被人抓個正著,已經進了衙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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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章 引導流言

  這人自是不必說,就是那顏查散了。可笑的是,那書生滿口的仁義道德,連只螞蟻都不忍心踩死,還殺人呢,這地方的縣令是不是眼瞎了?

  不過白玉堂看著眼前義憤填膺的百姓,倒也不敢直接這麼說。他是和顏查散相處了很久才知道他的為人的,可對於這地方的人來講,柳家的丫鬟才是大家朝夕相處的人,柳家才是大家知根知底的,這個外來的顏書生,雖然看著是人模人樣的,但誰知道是不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呢?這個時候白玉堂和他們說顏查散是冤枉的,不是等著被那些讓自以為是的正義感衝昏頭腦的人揍嗎?

  他還沒那麼傻。

  白玉堂稍稍想了想,疑惑道:「也是啊,之前丫鬟都沒有事,現在一個定了娃娃親的人來了就死了,誰知道是不是因為柳老爺嫌貧愛富,導致這書生惱羞成怒啊。」

  人民群眾的想像力那是無限豐富的,你給他一條線,他就能給你織出一套過冬的裝備來。白玉堂這麼一說,聽得人想的那就多了。

  其中一個平日就好嘴碎的老婆子躍躍欲試的說:「哎,你別說,這小夥子說的還真的是有點意思,那柳老頭平日裡就嫌貧愛富的,不記得多少年前了,那時候柳老頭不還一直跟咱們說,他有個親家是縣令老爺麼?也不知道多久沒提過了,哎,你們說這個顏書生,是不是就是那個和柳家定親的縣令家的公子啊?」

  旁邊有人遲疑的說:「不至於吧……那小子雖然看上去人五人六的,但是衣服模樣窮酸的很,哪像是縣令家的公子?說是縣令家的家丁還差不多。」

  老婆子也猶豫了:「這個……」

  白玉堂聞言適時加了把火:「不是,我聽說那小子是家道中落,之前家裡有錢有勢的,後來父親去世後,母親不善經營才落到這步田地,他爹聽說是江蘇還是哪裡的一個縣令來著。」說完,白玉堂還恰到好處的歎息了一聲,「哎,俗話說老子英雄兒好漢,但這顏縣令是個好官,怎麼輪到兒子就是個混蛋了呢?」

  眾人眼睛立刻亮了:「那小子真是縣令的孩子?」

  白玉堂點頭,斬釘截鐵的說:「如果不是,我頭割下來給你!」

  這樣的回答更加增添了周圍人的信心,七嘴八舌的說起來這些年柳家欺善怕惡嫌貧愛富的種種事蹟來,一說就說了個熱火朝天。

  好一會兒,不知道有誰突然說了這麼一句:「你說,會不會是這柳家嫌棄顏書生窮,不想把閨女嫁給他,但是悔婚的名聲傳出來又不好聽,所以才自己殺了那個小丫頭,說是顏書生殺得,然後就能名正言順的退婚了?」

  這些市井小民八卦歸八卦、站著說話不腰疼歸站著說話不腰疼,但心還不是那種大奸大惡的,讓他們在背後指指點點打個小人詛咒一下還行,但若真是殺人的事,他們確實是不敢做的,想也不敢想的。

  但是這些人的惡同樣是在骨子裡孕育著種子的,平日裡的舉動便是那些種子按耐不住寂寞發出的騷動,因著這種子,這些人意識不到言語如刀、猜測似毒,即便他們指指點點的流言蜚語逼死了人,他們也不會有一絲絲反省是自己說的過了,只會覺得是死的那個人做賊心虛,日後揭露了真相,或許會唏噓一陣死得不值,太脆弱了,然後繼續過自己的日子。

  不會有絲毫的愧疚或難過,仿佛別人的生命於他們而言就是茶餘飯後的笑料和下酒菜,提供完了樂趣,滿足了自己的心之後,那就無所謂別人會變成什麼樣了,腐爛也好、破敗也罷,與他們都無關。

  所以,一旦有人用言語給他們打開了那扇惡的窗戶,人性最醜陋的一面便暴露出來了。

  人們開始還找了找到底是誰說了這樣「發人深省」、「振聾發聵」的話,但找了半天也沒找出來是誰。

  不過這並不影響人們骨子裡惡的發酵,很快他們便憑著豐富的想像力和編造力,將整件事情編得有鼻子有眼,裡面顏查散成了一個受害者,而加害者便是柳家人,其中柳老爺扮演的大惡人的角色尤其繪聲繪色,白玉堂混跡其中聽著,覺得自己如果是縣令老爺,憑著這些話也要先把柳老爺給斬了。

  目的已經達到,白玉堂不動聲色的退出了群眾之中,決定去監牢看看現在已經被收押的顏查散,聽聽他那裡的說法,捋一捋這事件到底是個怎麼回事。

  *

  說到這裡,白玉堂又口渴了,停下來喝了杯茶。

  慕喬對於人的心思能迂回曲折到這種份上十分佩服,反正她即使遭逢了那樣的巨變也學不會讓腦袋裡的神經多拐幾個彎,最後她只能歸結於這種事情靠天賦,後天再努力,學不來也是學不來。

  「……白兄……好心思。」展昭同樣也是直腸子,在遇到類似這些事的時候,損招通常都是公孫策在出,他多少有些耳濡目染,想一想,如果開封府遇到這樣的事,公孫策能想出的手段大概也就是這樣了。能和開封府有名的智囊不相上下,白玉堂不簡單。

  白玉堂絲毫不客氣的將這當成讚美收下了。不過他也知道,自己這點小聰明也不過就是個小聰明了,和包拯那樣幾乎可以一眼辨善惡忠奸的智慧並不是一個層面上的,也沒有多沾沾自喜,繼續說下去:

  *

  因為柳家給了錢打點,顏查散被關在了當地縣衙最森嚴的牢房裡,普通人根本無法進去探視。

  不過白五爺那是普通人嗎?別說只是有路進不去,就是沒有路,白玉堂也能用銀子砸出來一條路!不過他也不是那麼浪費的人,只是現在別無他法了,只能用金錢大法開路。

  一百兩銀子砸下去,白玉堂終於見到了顏查散。

  原本精神俊秀的書生,現在滿身都是傷痕,臉上十分蒼白、毫無血色。

  白玉堂臉色一變:「顏兄,他們對你用刑了?」


第127章 兄弟相見

  白玉堂此時已經換回了原先的模樣,一副濁世翩翩佳公子的外貌在他給獄卒塞錢的時候加了不少分。可與他「金懋叔」時候的外貌就相差甚遠了,加上他「金懋叔」時候外貌粗狂,聲音自然也要跟著狂放一些,種種原因加在一起,顏查散愣是沒認出來這是誰。

  白玉堂無奈的放粗了聲音,道:「顏兄,是我啊!」

  顏查散這下有印象了,遲疑著問:「是……金賢弟?」

  白玉堂點點頭:「是我。當時有些情況,行走在外不能用本來面目示人,所以不得不以『金懋叔』的身份結交,希望顏兄不要介意才是。」

  顏查散倒是絲毫不小氣,聞言釋然一笑:「我就說,賢弟那等講究的人物,怎麼會如此不修邊幅。更何況,如今我落難至此,賢弟沒有同我斷絕往來,反而花大價錢進來看我,已經足以證明賢弟與我結交的真誠,我若還因此同金兄置氣,豈非不識好歹?成了那咬呂洞賓的狗?」

  白玉堂緊繃著的心情也鬆快了一些。顏查散毫無保留的與他相交,他自己卻百般隱瞞,若是給了一般人,或許早就和他絕交了,顏查散卻如此淡然以對,越發說明了他目光如炬,也越發讓白玉堂堅定了無論如何都要將顏查散救出去的心。

  他先是查看了一下監牢的情況,發現這裡地方小也就罷了,連牢房看守都十分的鬆散,也就能擋擋那些普通百姓莊稼漢,對白玉堂來說,他只用一隻腳都能把顏查散給救出去。

  白玉堂道:「顏兄,此地不是敘話的地方,我們不如換個地方?」

  顏查散愣了一下,嚴肅道:「賢弟,我並不曾殺人。」

  白玉堂聞言也是一愣:「我知道啊,這點我十分相信顏兄。」

  顏查散道:「可若我同賢弟離開,就坐實了我殺人的說法,也無法為我洗脫冤屈了。所以請恕愚兄固執,不能隨賢弟離開。」

  白玉堂皺了皺眉,但也不得不承認,顏查散說的確實有道理。若是此時離開,那必然是做賊心虛,何況顏查散在此地人生地不熟,不會有任何人給他說話,他日後想要去科舉,都會被挖出來殺人逃獄的歷史,仕途也毀於一旦了。

  可若是不逃獄,顏查散必然會被此地的糊塗縣令給判個秋後處斬,照樣是死路一條啊。到底是隱姓埋名的活著好還是大義凜然的死了好,這樣的事情從來都見仁見智,但在顏查散看來,顯然還是後者有意義。

  「那……顏兄要小弟如何?」白玉堂問道。

  顏查散愣了一下,一時居然也說不出話,最後淒然一笑,道:「賢弟有此心,為兄已經甚慰了。然你我皆是平民,與官如何相爭?」

  白玉堂腦中靈光一閃,道:「這倒未必。我曾與開封府包大人有過一面之緣,當時是他在接辦安樂侯龐昱一案,然而包大人卻絲毫不為他的權勢所懼,最終將其在龍頭鍘下□□。」

  顏查散原本因為失血疼痛灰敗慘澹的臉色突然有了幾分光彩,他掙扎著爬起來,到了牢門口,抓著牢門道:「包大人……是包拯包大人嗎?」

  白玉堂點點頭:「是的,正是開封府包拯包大人。」

  顏查散眉宇間染上了幾分喜色:「我曾聽先父說起過包大人,他們曾是同科考生,先父說,包大人是個聰明又有正義感的人,定然已經成了好官。」

  白玉堂見他如此信任包拯,心中也是松了口氣,道:「那顏兄大可放心了,若是將你的冤屈說給包大人聽,他一定會幫你洗雪沉冤的。」

  顏查散看上去對這個提議十分贊同,但是又有些猶豫:「包大人乃是開封府尹,而我卻是在這小小的祥符縣,他會屈尊前來嗎?」

  白玉堂心裡其實也沒什麼底。他知道包拯清廉公正沒錯,但是會不會為了一個窮書生跑這麼遠還真的不好說,更何況他那邊的事還不知道完了沒有。

  可這些話,白玉堂不能直接說,他十分義正言辭的說:「肯定會的,包大人急民之所急,必然不會看你枉死牢中的。」

  顏查散還是有些沒底:「可是,若是縣令先處死我呢?包大人來也返魂乏術吧?」

  白玉堂這次很有底氣的拍拍胸口:「此事顏兄就放心交托給我吧,在包大人來之前,必不會再有人動你一根毫毛。」

  顏查散感激的說:「多謝。」

  白玉堂擺擺手,表示不必。接著他道:「顏兄,你將當日的情況同我說一說,否則我即便是去了開封府,也難以取信於人。」

  顏查散點頭:「好,且等我說於你聽。」

  *

  顏查散和白玉堂分開之後,日夜不停的趕路,終於在七天之後到達了祥符縣。

  顏家和柳家在顏家兄妹在世的時候其實多有往來,但在顏父去世之後,兩家的聯繫便淡了。在之前顏母給柳家送信時才知道,柳夫人已經去世多年,柳員外早就又娶了一個。

  顏查散當時就不太想去了,可顏母雲,兩家雖然沒了長輩的血脈相連,但到底還是親家,去看看自己未來媳婦並無什麼過錯。

  顏查散知道自己母親的意思,卻不忍違逆,加上真的也是十分想念柳金蟬,最後便也來了。

  柳家在祥符縣也算得上家大業大,即便顏查散不知道在哪也很好打聽,沒多久就找到了門。

  柳家員外嫌貧愛富,僕人自然也是跟紅頂白,有樣學樣。見到顏查散和雨墨後,沒說是進去通報,先是伸了手。

  顏查散看著愣住了,茫然道:「請問,這是何意?」

  那人得意的看了一眼顏查散,道:「鄉下來的,孤陋寡聞了吧?」

  雨墨要和人理論,卻被顏查散給攔了下來:「還請閣下指教。」

  那人更得意了,道:「你進來拜會人家主人,帶請帖了嗎?」

  顏查散搖頭:「之前給伯父送了封信,想來伯父已經知道,便沒有再帶請帖。」

  那人道:「那便是要我幫你說和通報,還不送上些辛苦費來,一點規矩都不懂嗎?」

  雨墨忍不住了,拉了拉顏查散的袖子說:「公子,他就是找理由要錢的,你別搭理他。」

  被戳破了那人倒也不惱,反而更加肆無忌憚了,道:「他說得對,我就是要錢,你不給我錢就別想進去了,怎麼著吧?」

  顏查散皺了皺眉。


第128章 柳

  在同他的書信中,顏查散看得出來,柳金蟬是個知書達理溫柔賢慧的女子,只是他沒想到,這樣的女子身邊的人竟然如此惡形惡狀,貪得無厭。

  看顏查散皺著眉不動聲色,那人也煩了:「我說你給錢不給?不給快滾,別站這兒!」

  顏查散還沒說話,雨墨卻上前一步嗆聲道:「怎麼?這門前也要給錢才能站嗎?」

  那人一臉不耐煩:「門口也是我們家門口,有本事你站大街上去啊!」

  雨墨噎了一下,然後拉著顏查散退了幾步,站在了大街的邊沿,然後得意洋洋的沖著那人揚下巴:「現在你沒話說了吧!」

  那人也是一臉目瞪口呆,沒想到雨墨竟然能想出如此法子,愣住了竟是半天沒有反應過來。

  這時候從不遠處走過來一個拎著籃子的小姑娘,十五六歲,丫頭打扮,看著活潑極了。她走過來後,看到站在門口的人驚訝的捂住了嘴,道:「呀,表少爺,您怎麼又來當看門的了?」

  表少爺?顏查散奇怪的重新打量了一遍那打扮和看門護院的粗人沒什麼差別的男人。尖嘴猴腮,滿面刻薄,眼睛一轉就不知道要生出多少鬼主意來,這樣的人居然是表少爺?是姑父後娶的女人帶來的親戚?若是按照物以類聚的說法來看,那姑父再娶的女人品行大概也不怎麼樣,怪不得金蟬在信中從未提過。

  表少爺做這樣的事似乎不是第一次了,讓她戳破了也沒有絲毫慌亂,反而一臉「我是為你好」的表情道:「你們平日看門看的太鬆散了,什麼人都往進放,本少爺是幫你們把把關。」

  既然表少爺不是第一次做這樣的事,那麼小姑娘也不是第一次見到這種事了,所以一點不見狼狽,應對十分自如:「咱們柳家還沒窮到讓表少爺來守門的地步,何況也不給您發工錢。表少爺還是回去吧,省得讓人誤會我們柳家已經家徒四壁了。」

  表少爺被擠兌的臉一陣白一陣紅的,但偏偏小丫頭說話說的滴水不漏,讓他想要發作也沒有理由,只能憤憤一甩袖子,走了。

  小姑娘看他進門,才向顏查散主僕行了一禮,笑了笑,露出白白的牙齒,左邊居然還有個小虎牙,淺淺的在唇瓣上扣出一個小窩,她說:「抱歉呀,剛才那個是我們家奶奶的親戚,叫馮君衡,平日裡總喜歡往我們家院子跑,你們別放在心上。」

  顏查散莫名有了一股危機感,總覺得這個馮君衡對他會造成什麼威脅似的,但具體是什麼卻又說不上來,一個人站著思考。

  倒是雨墨已經和小姑娘打得火熱。

  小姑娘名喚雪蟬,是柳家小姐柳金蟬的貼身丫鬟,今年十四了,喜歡吃甜的不喜歡吃辣的,最喜歡的人是小姐最討厭的是表少爺……雨墨嘴巴甜腦子又活,快把小姑娘的祖宗十八輩兒都套出來了。

  顏查散回過神的時候,正聽到雨墨問人家最喜歡的花色是什麼,下回給她買條漂亮的絹帕。

  怕自家書童再說些什麼荒唐話,顏查散連忙問雪蟬:「能不能勞煩你通報一下你家老爺,就說顏查散來訪。」

  雪蟬點了點頭,戀戀不捨的又看了一眼雨墨,這才進去了。

  料想雪蟬不會像馮君衡一般對他們進行刁難,兩人便在門外站著等了起來。但令人意外的是,大約過了一個多時辰,才有一個僕人模樣的走了出來,看清了兩人的模樣,問:「可是顏家公子?」

  顏查散心中雖有不悅,但並未表露,上前一步道:「正是。」

  僕人道:「老爺在客廳等你,你隨我來。」說完轉身就走,一點也不擔心後面的人是不是會跟上來。

  顏查散雖然還沒怎麼察覺,但人精雨墨已經隱約有種感覺。

  柳家似乎並不怎麼歡迎他們,對於他們的到來,帶著一股不耐煩的味道。

  他拽了拽不假思索要往前跟著的顏查散,後者雖然疑惑,但出於對書童的信任,還是停下聽了幾句。

  「公子,我們還是不要進去了。」雨墨壓低了聲音道。

  顏查散詫異:「為何?都已經到門口了。」

  雨墨道:「柳家並不歡迎我們。」

  顏查散心大的說:「為何如此說?雖然剛才是有人刁難我們,但雪蟬已經說了,那不是柳府的人,同我一樣,只是個表少爺罷了。而且,雪蟬不是對我們很好很熱情嗎?我看你也很喜歡她的樣子。」

  雨墨急了:「可是雪蟬進去之後,我們又等了一個多時辰才有人出來引我們進去呀!」

  顏查散不以為意:「說不定是主人有事在做,我忙起來不也經常如此嗎?我們此次是有求於人,姿態還是不必擺得太高了。或許……或許是金蟬有些羞怯呢?」

  雨墨不知道要怎麼和自己這個不知人情世故的公子交流。人家又不是你這個書蟲,一鑽進書中便沒了理智,即便是自己不出來,隨口讓雪蟬出來接人很難嗎?隔了這麼久才派人來接,只有一個原因——對方並不歡迎他們,要他們知難而退罷了。可是顏查散似乎是被即將要見到心上人的喜悅沖昏了頭腦,這麼簡單的事情都思考不到了。

  這時候雨墨開始懷念金懋叔了,那人雖然討厭,但是這方面的事卻很敏感,公子也聽他的,他說一句,公子必定會參詳思考,不像自己現在說,公子只當是自己想得多。

  雨墨又氣又無奈的閉上了嘴。他知道自己公子有多倔,認定了的事不撞南牆是不會回頭的,只能自己機靈一點,幫他規避一下風險了。

  *

  兩人很快見到了柳員外柳洪。

  曾經這個人在顏查散的記憶裡就沒什麼印象,現在見到他自然也差點沒認出來。

  不過顏查散對柳洪什麼態度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柳洪對他的態度並不怎麼熱絡,雖然最後還是留下顏查散讓他暫住,但是這次顏查散自己都察覺出來不對了,跟著柳洪派來的下人到了暫住的房間,關上門,他才憂心忡忡的看著雨墨道:「雨墨,姑父似乎真的不喜歡我。」

  雨墨歎了口氣:「我的好少爺啊,柳員外這麼愛財,他怎麼會歡迎一個窮親戚來投靠呢?」

  顏查散茫然的眨眨眼,不是很理解現在是個什麼情況。


第129章 出事了

  看自家少爺的表情,雨墨就知道他又想不通了。

  這個少爺哪都好。樂於助人,孝順長輩,心胸寬大……就是在人情世故上有著書呆子共同的特點:不懂看人臉色。

  這些人經常推己及人,覺得自己會做什麼,他人就會怎麼做,一旦不符合他的思維,他就不明所以了。

  於是雨墨又開始苦口婆心的給顏查散解釋這些。

  顏查散只是平日不接觸這些,但並非是不能理解,經過雨墨的解釋後,也慢慢從迷茫到清醒再到失落。

  「當初我就不該答應母親前來。」顏查散歎了口氣道,「我們見一見金蟬小姐,便告辭離開吧。有金兄資助的銀兩,倒也能夠撐過這幾個月。」

  雨墨想了想,點點頭道:「公子說得對。」

  顏查散想了想,又歎了一聲,道:「可是金蟬小姐乃是大家閨秀,我貿貿然去看她,會不會對她名聲有損?」

  「這個……」雨墨也為難了。他平日雖然沒什麼節操,但是這種涉及人家名節的事他還是知道輕重的。未婚嫁的小姐私會陌生男子,傳出去指不定會讓人傳成什麼樣呢,哪怕是未婚夫妻也會被人罵一句「想男人想瘋了」。

  正當主僕二人對坐愁的要命的時候,門突然敲響了。

  兩人對視一眼,同時道:「誰?」

  門被推開一個小縫,鑽進來一個小腦袋,正是方才在大門口幫他們二人解了圍的雪蟬。小姑娘滿臉緊張嚴肅的說:「顏公子。」

  顏查散上前一步道:「雪蟬姑娘,進來說話?」

  雪蟬搖搖頭:「不了,我說完就走。顏公子,我家小姐約你今晚三更時分,在花園見面。」小姑娘說完就跑了,連讓顏查散確認一下的時間都沒給他。

  顏查散待在原地半天沒反應。雨墨則是追著打開了門,貪婪的看著小姑娘嬌俏的背影,直到她消失在樓閣回廊之中,才戀戀不捨的收回視線,又品味咂麼了一陣,才抬頭關注他家公子。

  「公子?」雨墨喊了一聲。

  然而顏查散並沒有任何反應。

  雨墨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公子?」

  顏查散依舊傻愣愣的,只有軀體沒有靈魂的樣子。雨墨面對這種情況倒也並不驚慌,早就熟門熟路了,握住顏查散的肩膀就開始晃抖起來,邊晃邊喊:「公子,醒醒啊!回神了!」

  顏查散這才眨了眨眼,摸了摸臉,回過神來。但說話還是有點神神叨叨的,問雨墨說:「雨墨,方才那個是……雪蟬姑娘?」

  想到方才那張嬌俏可愛的臉,雨墨耳朵一紅,點點頭:「嗯。」

  顏查散神思恍惚的說:「她剛才說了什麼?」

  雨墨道:「說她家小姐約你今夜三更,花園相見。公子啊,看來柳小姐是真的很喜歡你呢。」

  顏查散慢慢回過味兒來,一抹紅暈爬上書生白皙的臉頰,他羞澀地拽了拽身上略顯寒酸的布衣,遲疑著問道:「我……穿這個是不是,不太好啊?」

  雨墨看了看。顏家這次送顏查散出門趕考已經是耗盡了家中的財務,並沒有給他準備多少衣服,只有三套——兩套路上換著穿,一套科舉那天再穿。那兩套換著穿的經過風塵僕僕的洗禮已經不能看了,磨得發白不說,還打了很多補丁。平日他穿著走可以說是書生意氣文人風骨,但若是去見心上人……

  腦殘、癡線、二愣子,這些詞還是最基礎層次。

  感慨了一下自家公子也終於開始看好看了,雨墨忙不迭去兩人的行李中翻出了那套壓箱底的衣服。

  那還是顏父在世的時候,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想起來了,給顏查散一氣兒訂做了二十套衣服,從他三歲一直到二十三歲每年一件。當時顏母還嫌顏父浪費,之後卻不得不承認對方的高瞻遠矚——這幾年顏查散的過年新衣都是當年顏父留下的,因為當時還富裕,捨得用料,至今看上去也還是很有檔次。別的不說,穿去見個心上人絕對是夠格了。

  顏查散拿著還有些遲疑,母親說了要在科舉穿的衣服現在穿是不是不太好,可轉念想想這件事比起科舉也說不出什麼哪個更重要的,穿了也沒什麼,於是他毫無負罪感的將新衣穿在了身上。

  俗話說得好,佛要金裝人要衣裝。顏查散在穿著補丁布衣的時候看上去就十分的挺拔俊秀,而此時換上身好衣服,更加的襯得人如冠玉、氣質如松了。

  雨墨發自內心的說:「少爺,您可真帥啊!」

  顏查散心中自然是十分得意,但還是要矜持,於是裝作不悅的責怪了雨墨幾句,再小心的把衣服脫下來——他準備到二更的時候再穿,否則之前弄髒了去見柳金蟬就會給人家不好的印象了。

  他也不想想夜半三更伸手不見五指的,誰會在意他衣服穿得怎麼樣。

  *

  顏查散太過激動,其實根本沒等到二更就換上了一身新裝,在屋子裡繞了一圈又一圈之後,終於等到了夜近三更,兩人偷偷摸摸的去了花園。

  其實這個點,柳府巡邏的家丁都很少。或許氏因為祥符縣這個地方很和平,說不上夜不閉戶吧,但也不需要太過防範。所以顏氏主僕準備好了的偷溜技巧,基本上都沒用上,順順當當就到了之前雨墨特意摸點過的地點。

  但是兩人到了之後,並沒有看到等在那裡的柳金蟬。

  顏查散有些疑惑:「金蟬小姐還沒到?」

  雨墨也有些奇怪的四處張望。夜半在花園私會這種事哪能讓其他人知道,所以兩邊應該都是踩著點來的,柳金蟬怎麼還沒到?

  突然,雨墨吸了吸鼻子道:「公子,你覺不覺得,空氣中有股血腥味。」

  顏查散十指不沾陽春水,連殺豬都沒見過,怎麼知道什麼是血腥味?但他確實聞到了空氣中有一股奇怪的味道,自己之前從未聞過,他遲疑著問道:「我是聞到一股很奇怪的味道,似乎就在不遠處。」

  既然顏查散也聞到了就不是自己神經過敏,雨墨四處翻找到底這股氣味是哪裡傳來的。

  顏查散無所事事,也就幫忙找起來,兩人兵分兩路,速度還快一點。

  但也因為如此,他聽到雨墨的一聲慘叫時才心驚肉跳。

  「雪蟬!」


第130章 雪蟬之死

  初見時候古靈精怪嬌俏可愛的小姑娘,此時胸口插著一把尖刀,正躺在冷冰冰的地上,周圍有些枯枝被她壓住,周圍詭異的開出了幾朵濃郁的血色花朵,那氣味正是從此而來。

  小姑娘還穿著下午去通知他們在花園一敘時候的那件衣服,顏色當時顏查散並沒有看清,不過想來雨墨看清了。

  雨墨正蹲在地上,小心地伸手,去碰地上那具明顯已經冰涼了的身體。但他似乎又怕驚了這人似的,小心翼翼的先是拽了拽她的衣角,喊了一聲:「雪蟬。」

  地上的人並沒有任何反應。

  雨墨再拽了拽她的衣角,聲音帶了幾分顫抖的說:「雪蟬,你別玩啦,起來,起來呀!」

  顏查散看得出,雨墨對這個小丫頭其實是一見鍾情的,他甚至有那麼一瞬間想過若是日後金榜高中迎娶柳金蟬後,就做主將雪蟬許配給雨墨,成其好事的。但很快他想到現實,只覺得自己是白日做夢。

  但白日做夢,好歹還能有個夢想。現在的雨墨,連夢都沒辦法做了。

  他猶豫了片刻,上前拍了拍雨墨的肩,道:「雨墨……人死……」

  他還沒說完,雨墨便一把甩開他的手,撲上前去抱住雪蟬:「公子你別胡說!雪蟬她沒死!她不會死的!」

  顏查散能夠理解雨墨的感情,當年他爹去世的時候,顏母也是這樣的表現來著,他還想說什麼讓雨墨面對現實,突然寂靜的花園吵鬧了起來,聽腳步聲,很多人朝這裡走來。

  顏查散腦子轟然一響,有什麼想法從腦子中一閃而過,他還來不及抓住,就看到馮君衡帶著一群家丁來到他們面前。

  馮君衡看到他們就開始喊:「雪蟬在這裡!表妹快來!」

  顏查散微微一皺眉。雪蟬現在被雨墨抱在懷裡,他又在兩人面前擋著,以馮君衡那個角度別說看到雪蟬了,連看清雨墨都不可能,他怎麼知道雪蟬在這裡的?

  這時候一個黃衣翩翩的年輕女子跑過來,愣了一下:「雪蟬?」

  馮君衡連忙道:「表妹,雪蟬在那顏……」他看清楚眼前站著的人是誰後,不悅的皺了皺眉,似乎不滿意看到的是他似的,之後才說,「在那姓顏的身後。」

  顏查散這才意識到,這女子或許就是與他鴻雁傳書十幾年的表妹柳金蟬。

  「金蟬小姐……」他下意識喊了一聲。

  柳金蟬匆匆沖他點了點頭,卻沒什麼心思與他上演什麼故舊相逢的戲碼,而是急匆匆道:「雪蟬在這裡嗎?」

  顏查散心中一驚,算是徹底明白了自己到底掉進了一個什麼坑裡,但還沒來得及解釋,就被馮君衡一把給推開——他發誓,在和馮君衡視線對上的時候,他確確實實看到了對方眼中一閃而逝的遺憾。

  遺憾什麼呢?眼下的情況,顏查散只能猜測,對方是遺憾自己沒有碰到過雪蟬,沒染上雪蟬身上的血跡吧。

  馮君衡指著雨墨和雪蟬獻寶一般的對柳金蟬道:「看,表妹,雪蟬在這裡!」

  柳金蟬往後一看,血腥的畫面毫無遮掩的直沖眼底,柳金蟬只看了一眼便眼前一黑,暈倒在地。

  顏查散情急,伸手想要去扶一下柳金蟬,但是現在他在柳家眾人的眼中就是殺害雪蟬的兇手,自然不會有人讓他靠近柳金蟬。

  馮君衡自然的伸手撈住柳金蟬,眾目睽睽之下他倒也不敢對柳金蟬做什麼過分的舉動,但正站在他對面的顏查散清楚的看到,馮君衡的那雙鹹豬手在柳金蟬身上隱秘的地方摸了好多下。

  顏查散氣急,上前想要訓斥他一番,但卻被眾人給逼了回去。

  馮君衡得意洋洋的說:「來人啊,把這兩個忘恩負義的東西綁了,送交官府!」

  「不是我殺的人!」顏查散壓低了聲音道,「你們不要冤枉好人!」

  馮君衡冷哼了一聲:「是不是,你自己跟縣太爺去說吧!」

  說完,柳家的僕役便將顏查散和雨墨給抓了起來。

  顏查散是一介書生,手無縛雞之力,別說是人把他抓起來,就算拿他當頭豬那麼捆起來,顏查散除了生氣,也是毫無抵抗之力。

  但雨墨就不同了。在顏家,顏查散專攻讀書寫字,顏母體弱多病,所有粗活累活基本都是他一個人做,力氣比一般人要大得多,加上他心中一腔悲苦,抱著雪蟬的屍體不撒手,一群人竟是一時奈何不了他!

  馮君衡大智慧沒有,但陰損的招數卻是不要太多,一雙招子只看了幾眼,便斷定了雨墨的弱點,開口道:「你要是再抵抗,老子就叫人往雪蟬的屍體上動刀!」

  他這話一說,首先不樂意的就是柳家的這些僕役了。

  相較於半路上沒沒修養又喜歡擺譜折騰下人的表少爺,他們自然還是對嬌俏可愛平日又嘴甜的雪蟬感情更深厚一點,更何況死者已矣,她已經死得那麼慘了,還要往她屍體動刀,不會良心不安嗎?

  然而馮君衡在柳家繼室那裡十分說得上話,平日沒少給他們這些下人上眼藥,眾人不滿歸不滿,到底不敢說什麼。

  雨墨聽了這話,眼睛都紅得充血了,卻不敢再動——他生怕馮君衡這個畜生真的對雪蟬的屍體做什麼,小心翼翼的將雪蟬放在地上,再有人上前綁他的時候,他也毫無抵抗。

  顏查散看著自家書童如此頹靡,自然心痛不已,但卻又不知道說什麼好,最後主僕二人便被柳家的人綁著送到了縣衙。

  *

  說完,顏查散抹了一把臉,低歎了口氣,道:「事情經過就是如此了。我們被送入官府之後,縣令並沒有提審我二人,甚至我們都是分別關押的。」

  白玉堂皺眉:「那他如何定你的罪?」

  顏查散苦笑一聲:「定罪?他根本不需定罪,只給了我一張荒謬絕倫的狀紙,讓我簽字畫押,我若是不從,便是重刑加身。」

  白玉堂張了張口,一時竟然不知道說什麼好。

  他早就對朝野官員不報信心,但這麼明目張膽的怠忽職守,這縣太爺的烏紗帽是不想要了吧?

  顏查散搖了搖頭,道:「賢弟,我已經很久沒有雨墨的消息了,能不能麻煩你幫我打聽一下,他……」說到這裡,顏查散口中一片苦澀,「他……是不是還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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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1章 住宿

  自從被抓進來之後,顏查散就再也沒有見過、沒有聽過關於雨墨的任何消息,即便他開口問了,那些獄卒也似乎吝嗇言語,只說若是他招供了就能見到雨墨。可是他本身並非兇手,若是真的招供了,那他即便見到雨墨,也是在刑場了。

  他絕不能認!

  所以,要想知道雨墨的消息,就只能依靠白玉堂了。

  白玉堂連想都沒想就答應下來,出去又砸了五十兩,打聽出了雨墨的消息,回頭告知了顏查散,這才離開。

  *

  總算說完了,白玉堂又給自己倒了一杯茶。至此,展昭給他倒的水全部喝完了。

  慕喬這時候也才知道白玉堂之前即便自己說了可以跳過也要堅持說他和顏查散認識的經過有什麼意義——這樣的人,根本不會去殺人的!

  倒是展昭,想的比慕喬更加複雜一點,他道:「你是怎麼做到讓那個縣令不對顏查散判刑的?」

  白玉堂展開扇子露出潔白的牙齒:「呵,這個太簡單了。那個縣令是個無比貪財的蠢豬,他並不在乎自己牢中有多少冤屈的人,他只在乎自己的荷包裡有多少錢。」

  展昭眉毛一跳:「你的意思是……」

  白玉堂笑道:「不錯,我拍了十張一百兩的銀票在縣令的桌案上,告訴他,只要顏查散和雨墨在牢裡一天好好的,他就能拿一張,若是這兩人有根手指上起了倒刺兒……哼哼。」

  慕喬好奇:「他就沒治你的罪?」

  白玉堂攤了攤手:「我把他前一晚剛寵倖的小妾的肚兜丟在他臉上,順便還把他書房裡的紅木桌子徒手戳了個洞出來。」

  慕喬:「……」

  展昭:「……」

  無論何時何地,拳頭大才是真正的硬道理。更何況白玉堂不僅僅只有拳頭大,他還錢多……

  慕喬忍不住問:「你花這麼多錢,你家人不管你嗎?」

  白玉堂奇怪的眨眨眼:「我花錢了嗎?」

  慕喬:「……」她開始掰著手指給他算,「進去見顏查散一百兩,見雨墨五十兩,給縣令一千兩……怪不得你在這邊一點都不擔心他的樣子,這麼多錢砸下去,可不是要給你伺候好麼?」

  白玉堂嘿嘿一笑,那股清高的模樣瞬間變成了神棍騙人時候的表情,道:「說什麼呢,我這可是協助官府破案,末了,官府還能要我的錢麼?」

  慕喬眨眨眼:「……什麼?」

  展昭卻是從他這句話裡讀出了白玉堂的想法,無奈的扶額:「白兄好算計。」自己當了好人,最後或許還能領個賞金,該說果然是錦毛鼠嗎?

  白玉堂一揚下巴,一點不懂得謙虛的說:「那是。」

  慕喬還是有點不懂,不恥下問:「你們兩個誰能給我解釋一下你們剛剛是在說什麼嗎?」

  展昭看她似乎真的不懂得樣子,耐心的解釋道:「白兄的意思是,他此行算是給官府做事,等到破案之後,這些錢搜出來,自然是要還給他的,他幾乎沒有什麼損失。」

  慕喬愣了一下。在她看來,像這種錢,官府必然是會充公,接著不知道挪去那裡的。似乎她就遭遇過這樣的事,可是怎麼一點都想不起來了。

  一旦想到那些游離於記憶外的東西慕喬就有些頭疼,眉心一皺。

  展昭見狀下意識幫她揉了揉太陽穴:「怎麼了?」

  慕喬順勢就靠在他懷裡,道:「有點頭疼,大概是困了。」

  曾經幾個月每天只睡一個時辰的人說困了頭疼……不管別人信不信,反正展昭是不信的,但是一來慕喬的表情卻是不太好看,二來……展昭看了一眼白玉堂。還有外人在,這些話還是留著問好了。

  他就勢道:「天色已晚,不如白兄現在開封府住下,明日一早,我便去稟明大人,由大人定奪如何?」

  白玉堂聳聳肩:「也好。」

  展昭道:「只是現在這個時候,府中的雜役倒是都睡了,展某也不好叫他們起床,若是白兄不介意,便去展某房間睡吧。」

  白玉堂還沒什麼表示,被腐女文化深深荼毒的慕喬就驚悚的睜大了眼睛:「不行!」

  白玉堂曾經被他大嫂這麼評價:屬驢的,牽著不走打著倒退。所以原本他對這個提議還不太滿意,本來想拒絕來著,但慕喬這麼一說,他反而有了興趣,道:「我覺得挺好的。旁邊這個就是展昭你的屋子吧?那五爺就不客氣的笑納了。」

  說著,他就十分不客氣的大搖大擺的走進了展昭的屋子。

  展昭也有點詫異慕喬的表現,但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他想跟上去給白玉堂說說哪裡能動哪裡最好不要動,畢竟人家是客他是主,但他沒走成,被慕喬給拉著衣領走不動了。

  展昭回頭,拍拍慕喬的發頂,好脾氣的說:「怎麼了?」

  慕喬難得有些羞恥。吃醋本來就是一件恥度很大的事,何況還是吃一個男人的醋……不過該說的還是要說,慕喬低聲道:「不許你和別人睡一張床。」

  展昭一愣,倏忽笑開來,捏捏她的臉道:「放心,我不會的。我去告訴他一些注意的,然後自己去客房可以嗎?」

  慕喬的表情明朗起來,雖然想說讓他可以直接來自己房裡打地鋪,反正又不是沒那麼幹過,不過想了想如果真的這麼做了明天起來會有多麻煩……她還是贊同了展昭的做法,語氣愉悅的說:「行,你去吧,我去給你鋪床。」

  展昭一瞬間似乎覺得有什麼不對,但是這個想法過得太快了,他一時沒能抓住,最後是點了點頭,同意了慕喬的分配。

  見到他同意,慕喬轉身離開,展昭還是有些不放心看了一會兒,才轉身回他的屋子。

  片刻後,展昭突然從屋子裡沖出來:「慕喬!回來!你不認路啊!」

  是的,他終於反應過來自己方才那股不好的預感是什麼了——慕喬是個奇葩的路癡啊,平日裡開封府中人來人往還好,有張嘴就不會迷路,可現在夜深人靜都去睡了,她去哪找人問路?


第132章 溫情脈脈

  也不管白玉堂在裡面折騰些什麼,展昭只是匆匆打了個招呼,便消失在了沉沉夜幕之中,一身藍袍完美的融進了夜色。

  白玉堂看著愣了片刻,隨後嘴角一勾。

  看上去,展昭比慕喬說的還要在乎她嘛。算了,這些不是他該關心的事。

  白玉堂伸了個懶腰,合衣躺下。

  *

  慕喬這時候已經成功迷失在了開封府大片大片的房頂上。

  到底哪個是客房……地圖上沒標啊……

  她找了一會兒,寒風吹過,冷得蹲在了房頂上。

  這裡還顯眼一點,若是一會兒有人來找,還能看得到。

  ……應該,會有人來找吧?慕喬茫然的抬眼看著月朗星稀的天空,卻沒什麼把握。記憶中她似乎也有蹲著在哪裡等人來找的情景,可是……她並沒有被找到。

  慕喬神色不自覺的黯淡許多。

  可她並沒有失落多久,就聽到遠處傳來模模糊糊的聲音:

  「……慕喬!慕喬!」

  這樣的聲音在平日聽起來並不大,即便在深夜也算不上擾民。可慕喬卻突然起身,像是聽到了傳說中的仙樂飄飄。

  是展昭!

  她難掩情緒,略微破音的喊道:「我在這兒!」

  這次說完,慕喬便不敢開口了——她怕真的把人給吵醒了,那她和展昭就真的掉到黃河也洗不清了。

  展昭聽力極佳,順著聲音很快就找來了。

  月光將展昭的臉照的很清楚,那張一向溫和平靜的臉上此時滿是焦急的表情,看到她的時候明顯放鬆了,在慕喬還沒反應過來之時,展昭一把將人抱進懷裡:「真是的,亂跑什麼。」

  他的懷抱從來都是從容鎮定的,此時卻收的緊緊的,顯出一種難以忽視的慌張。

  「你……」慕喬遲疑著伸手回抱住他,拍拍他的背,「你在害怕啊?」

  這話一說,慕喬就覺得要糟——哪個男人不要面子啊?這種話不是戳著人家的軟肉嗎?怎麼那麼蠢呢最近……

  正當她猶豫著要怎麼和展昭說才能把自己智商下線時弄得簍子補上時,抱著她的男人突然點了點頭:「是啊,很害怕。」

  慕喬下意識道:「對不起啊說這樣的……哎?」她想要把展昭推開一點,看看他是什麼表情,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但展昭似乎是害怕的厲害,也似乎是說出這話有些害羞了,抱著她的力道不要太大,除非慕喬真的甩開手用揍展昭一頓的力氣,否則還真的推不開。

  「展昭……?」她喃喃低喚,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要說什麼了。

  展昭低聲道:「以後別一個人亂跑了,你又不認路。我……會擔心的。」

  慕喬難得乖順的點頭:「好,我知道了。」

  兩人又這麼溫情脈脈的抱了一會兒,直到一股寒風吹來,穿的單薄的慕喬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展昭是男人體熱又有內功護體,自然不怕冬天夜裡這點區區寒風,但是慕喬這個半吊子卻是怕得厲害,何況她方才出門只以為是和白玉堂說完就可以,誰想到會浪費這麼久時間?

  原本從室內帶出的那點暖氣已經被風吹的一點不剩,只剩徹骨的寒意了。

  展昭無奈的歎口氣:「我們先回你的房間吧。」

  慕喬不贊成的說:「還沒給你找到客房呢。」

  展昭脫下外袍給慕喬裹上,然後拍了拍她的頭道:「算了,再找下去,你就要凍成雪人了。我今晚在你房間外室待一晚,你不介意吧?」

  慕喬遲疑了片刻,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搖頭:「算了,他們愛說什麼說什麼。你帶我回去吧!」

  展昭微微彎了眼睛,看著她的目光十分專注,很想親親她。

  慕喬被看得臉蛋緋紅,拽著他就跑。

  展昭無奈道:「慕喬,方向反了。」

  慕喬:「……」她拽著人又調了個頭。

  *

  第二天一早,眾人照常在練武場等著展昭前來訓練,但奇怪的是,向來十分守時、比公雞打鳴都要准點的展昭這次卻足足遲到了一盞茶的時間才來。

  而且臉上還有難以忽視的黑眼圈。

  這些雖然在常人看來是一些微不足道的事情,但是放在展昭身上,那簡直是堪比太陽打西邊出來還要不可思議的事了!

  眾人別提多好奇了,但礙于展昭平日的積威,竟然沒有一個人敢上前來問問到底是怎麼回事的。

  最後平日最沒心沒肺沒腦子的趙虎被眾人攛掇著上前打聽情況——倒不是其他人不講義氣推著趙虎進火坑,而是除了他以外,眾人在和展昭談論這種問題都會哆嗦,只有神經粗的趙虎可以勝任了!

  不過即使是趙虎也有那麼一點怵:「展,展大人……」

  展昭雖然一臉憔悴,但是神情卻十分愉悅——經過昨晚,他覺得自己和慕喬之間的距離又更近了一層,這是個不錯的表現!

  所以面對趙虎的時候,展昭也就格外的容忍,語氣溫和的問:「有什麼事嗎?」

  趙虎緊繃的神經被展昭平和的態度感染,稍微放鬆了那麼一點,道:「那個……展大人,你的眼睛……」

  展昭摸了摸眼睛,疑惑道:「怎麼了?」

  趙虎扭過頭去看那些一樣八卦的小夥伴,給自己找了些勇氣後深吸一口氣道:「有點黑!」

  因為很多不必要卻不得不的步驟導致比展昭來遲了一些的慕喬正好將兩人此時的對話聽到耳朵裡,一陣無語:「眼睛不是黑的難道是白的嗎?」

  面對和展昭武力值一般高,但是打起來卻比他不管不顧的要多得多的慕喬,眾人其實是比看到展昭更害怕的——雖然對方看起來就是一個嬌嬌弱弱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姑娘,但誰要是真當她是小姑娘這麼看,那才是真的傻子。

  趙虎乾笑了兩聲:「嘿,嘿嘿……小慕啊,早……」

  慕喬和展昭一樣沒睡好,但是她習慣了,反而看不出什麼,自如的和趙虎打了招呼之後,沖著展昭道:「反正已經過訓練時間了,我們先去包大人房間吧。白玉堂還在等著呢。」

  展昭沒怎麼思考便點頭應允,上前十分自若的攬著慕喬的肩邊走邊說:「和大人說完你可以回去補個覺,昨晚沒睡好吧?」

  慕喬道:「其實也還好,我習慣了,不是太累……」

  展昭訓斥道:「那也不行,一定要有好的睡眠習慣……」

  ……

  眾人傻乎乎的站在原地,聽著那些看似平常但實則信息量很大的話語一時被砸的反應不過來。

  展大人,你是怎麼知道慕喬昨晚沒睡好的?


第133章 八卦白老鼠

  這個八卦註定是要隨著兩人的離開成為一個誰也不敢再觸碰的秘密了。

  如果沒有白玉堂的話。

  事實上白五爺昨晚睡得要比展昭他們想的晚一點,從展昭屋子的視窗,他清楚的看到兩人形容親密的回來,進了一間屋子。

  ……一間屋子?

  白玉堂瞬間睜大了眼睛,豎起耳朵聽那邊有什麼動靜——這時候他無比慶倖這兩間屋子離得近,能讓他聽一聽八卦。

  但兩堵牆的隔音還是很不錯的,白玉堂將內力全都運到了耳邊也聽得模模糊糊,並不真切。

  「你……地鋪……好……」

  「這……冷……不好……」

  聽得白玉堂比沒聽還焦躁,真真是「求聞之若此,不若無聞也」。焦急的在地上轉了兩圈,白玉堂果斷悄沒聲兒的推門出去準備聽個牆角。

  不過他武功高強,那屋子裡的人也並不差。白玉堂走到門口還沒來得及把耳朵靠在門口,門就直接打開了,展昭那張俊雅的臉撞進了白玉堂眼睛裡。

  白玉堂:「……」要不要這麼敏感,開封府的人真的這麼容易被襲擊?他聲音放這麼輕了還能第一時間聽到?展昭的武功感覺和自己也是伯仲之間而已,怎麼聽力會比他好這麼多?他自己的水準自己清楚,如果將展昭換成他,最後還是偷聽的人還是會被察覺,但絕對沒有這麼快!

  不知不覺,展昭的水準在白玉堂心裡又高了一個臺階。

  不過,其實白玉堂這點上倒是冤枉展昭了……察覺到白玉堂接近的並不是展昭,而是一直開著地圖往回跑還沒來得及關的慕喬。

  大晚上的所有友軍路人的點都是靜的,偶爾動一動也只是起床起個夜倒個水什麼的,白玉堂那個點那樣的動作簡直不要太顯眼,和現在漆黑夜幕上的月亮一樣,有個動靜就能看見。

  對於白玉堂略顯惡劣的性格慕喬已經有所瞭解,當即一個眼神,讓展昭警惕起來。兩人相處這麼久,默契早已經遠非常人可比,慕喬這個眼神就讓展昭知道自己該做什麼了。

  他悄無聲息的走到門口,聽到有輕微的腳步聲落地後,對慕喬不禁又佩服起來——若不是事先有所準備,這種程度的動靜他根本不會察覺。

  他察覺不到,白玉堂自然也不會想到他會在這裡等著,所以在白玉堂剛剛貼近大門的時候「哐」的一聲門開,把白玉堂嚇了個目瞪口呆。

  「白兄。」展昭忍著笑,依舊一臉正派的問,「大半夜的不去休息,是還有什麼事嗎?」

  白玉堂沒展昭這麼好的變臉功夫,吃驚詫異都是寫在臉上了的,讓人看著更加忍俊不禁了。

  但很快白玉堂便將表情管理的功夫上線,抹了把臉依舊是翩翩貴公子的模樣,想要搖搖扇子給自己遮擋一下,結果發現剛才他出來的太匆忙,扇子還在展昭屋中桌子上放著,不由有些訕訕,道:「沒什麼,我只是想來問問,茅廁在哪裡?」

  這話說完,白玉堂自己都想捂臉了。

  理由是沒什麼問題,而且作為一個藉口來說他簡直無懈可擊,但配上他白五爺的身份……聽說有種東西叫月光寶盒,能讓人穿梭時空回到過去,他能選擇回到一炷香之前嗎?就算是被心裡那只貓給撓死他也不出門了!

  展昭也憋著笑,但來者是客,雖然這客半夜還來聽牆角不是個好客人,展昭還是給了他幾分面子,道:「其實床腳就有夜壺,這邊左拐,那三棵松樹下就有茅廁。」

  白玉堂點了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再也沒臉繼續待著,轉身就跑了。

  不過也因這麼一出,白玉堂一晚上自覺丟臉沒睡著,早上聽到那邊動靜,才驚覺:原來這二人竟然共處一室一晚上!

  ……之前還說不成親的呢?這就搬一起住了?雖說是江湖兒女不拘小節,但也沒有不拘到這種地步吧?難怪昨晚自己半夜敲門展昭能生氣成這樣……自己作死,怪不得別人。

  難得反省了一把,白玉堂晃晃悠悠的跟著慕喬後面出門了。

  ——難得的八卦,不看白不看!

  至於剛才自己反省了什麼,白玉堂表示時間過了太久,他記不清了。

  *

  跟著慕喬欣賞了一圈兒眾人抓心撓肝的表情後,白玉堂得到了包拯的傳喚。

  第一次直面這位傳說中的青天,白玉堂雖然什麼都沒說,心中也還是有些忐忑的。

  傳說中這位大人日審陽夜斷陰,眼睛一眯就能知道你心中打什麼小九九,白玉堂心裡又不是真的純潔無暇,來單純伸冤的,生怕自己一個不小心在包拯面前露了什麼破綻,所以在見人的時候特別端著。

  反倒是包拯,此時並沒有要咄咄逼人的意思,相反,他對這個對老友之子幫助頗多的年輕人很有好感,尤其在慕喬為了給白玉堂加分,說出了當時協助他們給安樂侯定罪的那個神秘人以及後來給他們線索告訴他們是龐太師府有人暗害包拯一事的人都是白玉堂後,包拯對他更加欣賞了。

  「白少俠當真是年少有為,器宇不凡呀!」公孫策也十分欣賞的摸著鬍子誇了幾句。

  白玉堂乾笑了兩聲:「大人過獎,白玉堂愧不敢當。」

  包拯道:「沒什麼敢不敢當的,白少俠此舉確實是狹義之為,本府欽佩!」

  白玉堂讓誇的更加無地自容了。

  安樂侯那件事他確實是有意為之,但更大的功臣其實是慕喬,沒她帶著自己找到目的地,以軟紅堂的守衛,即便是以他的能力也不一定能這麼快找到。至於救包拯那事……就更誤打誤撞了,天知道他來開封府的目的到底是什麼。

  要是知道了,包拯會不會直接派這兩人把自己抓起來揍一頓?白玉堂不著邊際的想著,還不忘給包拯行禮。

  一番寒暄過後,包拯直接切入正題:「聽展護衛二人說,白少俠乃是與我那世侄有八拜之交,而世侄最近出了事,也是白少俠從中擀旋?」

  白玉堂神色也嚴肅起來:「是。」

  包拯道:「不知少俠可否將情況再說一次?」

  白玉堂點頭應允,再次闡述起來。


第134章 書房會面

  這次白玉堂說的比昨晚和慕喬他們的更加詳盡——他知道,這件事最終能靠的也只有包拯,所以他的敘述巨細靡遺,就連顏查散說話時候的神情他也一一敘述,只是省略了自己在人群中說了幾句引導輿論,和花錢讓那個糊塗縣令不要對顏查散動手的事。

  包拯聽完摸了摸鬍子,道:「白少俠……」

  白玉堂道:「大人叫我白玉堂便可。」

  包拯點頭,道:「那本府便不客氣了。白玉堂,你說你去看過雨墨,那雨墨現在如何?」

  白玉堂一臉疑惑道:「這點我也想同大人說,那群人對顏查散無所不用其極,各種刑罰都來了一遍,將人折騰的慘不可言,但雨墨卻是毫髮無傷,除了將他從柳家帶到牢房時候略顯粗暴造成的擦傷。」

  包拯道:「本府記得,你說的是,當時只有雨墨碰了那雪蟬的屍身。」

  白玉堂點頭:「不錯,顏查散當時也肯定的說過。雨墨抱著雪蟬,太過傷感,讓他一時不便去打擾,之後柳府的家丁護院便來了,他也沒機會接近雪蟬了。」

  包拯道:「那也就是說,只有雨墨染上了雪蟬的血了?」

  白玉堂一怔:「是!只有雨墨染上了雪蟬的血,當時在下去看雨墨的時候,他的衣服還沒換,血漬在衣服上已經發黑了。」

  包拯一拍桌子,怒道:「這縣令當真糊塗!若當真是持刀殺人被現場擒拿,身上又豈會沒有鮮血?胡亂拿人,強行逼供,當真不把王法放在眼裡了不成!」

  給包拯一番憤慨之詞配樂的,還有「噗通」一聲跪下的慕喬……

  對於這種事慕喬已經從驚悚到無奈到淡定了……

  這次是她自己沒做好心理建設,跪的自己都懵逼了,但很快她就調整過來,給自己找了臺階:「大人,屬下請命前往祥符縣,調查此事!」

  包拯也對此見怪不怪,抬手道:「起來吧,本府考慮過了,你和展護衛先行一步,前去打探,本府同皇上打聲招呼,奏請巡視。」

  展昭上前扶著慕喬起來——他是知道的,慕喬現在腿根本軟的自己站不起來。

  「屬下領命。」

  「至於白玉堂……」包拯看了一眼白玉堂,有點為難。

  其實他個人是希望白玉堂留在這裡的,說服皇帝的時候還有個證人,但白玉堂這個江湖人不知根不知底的,沒有展昭和慕喬,包拯相信在這邊沒人能是這位「錦毛鼠」的敵手,可是若讓他跟著展昭和慕喬,會不會又打擾到二人?之前狸貓換太子一案,這二人忙到腳不沾地,幾乎沒什麼時間相處,這次派他們二人出去,也有放他們自己私下好好說說話的意思,再放個白玉堂進去,不是打擾他們麼?

  雖然平日兩人開玩笑的時候他們還是每天苦口婆心的勸展昭兩人不合適,但真要到了這樣的時候,包拯也做不出來這種事。

  寧拆十座廟,不破一樁婚啊!反正他們拆多少開封府的房子,他們自己補上就行了。

  倒是白玉堂先開口了。

  他道:「包大人,白某出身江湖,對於官場實在是不適應,該說的已經說了,大人還是讓我帶著這二位一同去祥符縣,還互相有個照應。」

  包拯看了一眼展昭和慕喬,發現兩人居然都沒有露出不贊同的意思,也就順水推舟了。

  「那好,你三人就先行微服前往,不要暴露爾等開封府的身份,先將情況摸一摸,等本府過去之後再說其他。」

  展昭做這種事已經駕輕就熟了,慕喬也不是第一次,當即道:「大人放心,屬下定不辱使命。」

  白玉堂也道:「包大人放心,在下雖然是一介江湖草莽,但也不是那種不通事理之人,不會給這二位添麻煩的。」

  呵呵。

  聞言,慕喬在心裡打出了這兩個字。

  不添麻煩?那還是白玉堂嗎?看看這兩天他都給自己添了多少麻煩了……感受到腰間突然加重的力道,慕喬努力將暴揍白玉堂一頓的衝動壓制下去,摸了摸展昭的手安撫他。

  男人的手是一雙練武的手,手掌老繭粗糙,手背卻十分細滑,比之少女的也不遑多讓。慕喬不由自主的多摸了幾下,跟個老流氓似的。

  但是老流氓的手段竟然頗為管用。

  展昭明顯被安撫到了,神色溫和許多,說話也平易近人:「那就麻煩白兄與我們一同跑一趟了。」

  白玉堂笑道:「展……展大人說笑了,你們是去救我兄弟,白玉堂又怎會不知好歹?」同是男人,他怎麼會不知道展昭為什麼看他不順眼?不過,看這兩人昨晚都睡一個屋了……白玉堂就是再沒眼色,也不敢接著在這兩人中間摻和什麼了。

  展昭笑容更加深刻了,道:「那白兄先去收拾一下東西,下午我們啟程。」

  白玉堂點頭告退。

  展昭拉著慕喬在白玉堂走後沒多久也離開了。

  包拯坐回椅子上,深深歎了口氣。

  公孫策上前問道:「大人,可是心中不快?」

  包拯點頭,又是一聲長歎:「我朝官員……居然昏聵無能到如此田地了嗎?」

  面對這樣的包拯,公孫策也不知道如何安慰才好,只是給包拯端上了一杯熱茶。

  這位元大人是唯一一個不需要他做心理輔導,反而偶爾還會給他做做心理輔導的人,所以放他一時半刻,他總能自己走出來……

  的吧……

  看著包拯沉重的臉色,公孫策居然也有了不確定了。

  這時,門突然又被推開了,展昭和慕喬毫無虐狗自覺的手拉著手走了進來,道:「大人。」

  包拯一愣:「你們還有什麼事?」

  展昭笑的無奈,指著慕喬道:「是她,在問我,如果去了查出那個縣令真的是昏聵無能草菅人命的,可不可以套了麻袋去小巷子裡揍一頓。」

  包拯和公孫策聞言都看向慕喬,後者難得紅了臉。

  其實她只是和展昭說說而已,誰知道後者就真的把她拉回來徵求包拯的意見了。這貨現在是仗著自己是她男朋友不好揍了嗎?


第135章 再打一架

  不管展昭是仗著什麼,都沒有影響包拯的決定。

  本來包拯心情挺沉重的——換了這種事,誰的心情大約都飛揚不起來。不過慕喬的這個提議卻讓他失笑不已,再也難以沉重下去。

  包拯摸著鬍子道:「既然是微服出門,不得暴露開封府的身份,那你們便是江湖中人,所作所為,又何必來諮詢本府呢?」

  慕喬眼睛一亮。

  包拯出了名的有法必依,能說出這話來,可想而知他對這個縣令是厭惡到了何種程度。

  於是慕喬手一拱,道:「多謝大人,屬下必然不辱使命。」

  包拯擺擺手:「行了,快去吧。」

  待到兩人出了門,公孫策才上前問道:「學生原本以為,大人會阻止慕喬的行為。」

  包拯撚著鬍子笑了:「何必呢?本府如今也發覺,有些事並不是僅僅靠王法就能讓人痛快的。在不那麼違法的範圍內稍稍放縱一點,也無傷大雅。只要不是真的殺人放火違法犯忌,本府也不必太不近人情。」

  公孫策明白包拯也是被這群貪官污吏給氣到了,當即道:「大人英明。」

  包拯搖頭:「倒談不上什麼英明,只是最近看多了事情,被他們這些年輕人的活力感染,也有些覺得本府之前的想法……過於迂腐了。偶爾變通一番,或許更加能達到目的也說不定呢?」

  公孫策還想說什麼,被突然被粗暴的推開了,趙虎那張滿是灰土焦急的臉映入二人眼簾。

  來不及訓斥他,公孫策先問道:「怎麼了?如此慌張。」

  趙虎喘了兩口氣,然後開始說:「大人,不,不……不好了!」

  趙虎以前從來不結巴,現在說話說成這樣可見他剛才跑得有多快。到底發生了什麼讓他如此驚慌失措?必不是什麼簡單的事情。

  想到這裡,包拯和公孫策同時提起了心,交換了一個眼神後,包拯沉聲安撫道:「趙虎,不必著急,慢慢說。有本府在,天還塌不下來。」

  趙虎哭喪著臉:「大人,天塌不下來,可卑職的房頂塌了啊!」

  包拯一愣:「等等,什麼???」

  相對來說,竟然還是公孫策更冷靜一點,他想了想,問:「可是展護衛同慕喬又打起來了?」

  趙虎點了點頭。

  包拯這下算是明白為什麼公孫策如此鎮定了——橫豎都是已經被拆過一回房子了,再拆一回也能淡定了。更別提他可是從展昭和慕喬的賠償金那裡又購置了一屋子的書啊!

  不過這次他放在地下室了,除非兩人刻意去打,否則是對他的書構不成任何威脅了。

  當然,他同時也明白了趙虎究竟為什麼會那麼著急,甚至都結巴了。上次展昭和慕喬拆了公孫策的書房,開封府環繞的怨氣那是久久不散,連他都還有陰影,更別提心思單純的趙虎了。

  包拯相當頭疼。

  「怎麼好好的又打起來了?」包拯揉了揉眉心問。這個月皇上應該沒什麼補貼了吧……本府的荷包……

  趙虎老老實實的說:「卑職也不知道,卑職正在房裡坐著喝水,屋頂就給塌了。有塊石頭正好掉到水杯裡,濺起的水都是泥。」

  包拯:「……」難怪趙虎看上去和逃荒出來的差不多。

  公孫策拉了拉包拯,道:「大人……現在不是發呆的時候,我們還是先去阻止一下展護衛和慕喬的好,否則……」他指了指頭頂。

  那兩人打起來沒輕沒重的,上次面對公孫策的怨氣都能頂住繼續,除非包拯去,不然還真的沒人制得住了。

  包拯原還想說他不一定說話算數,但想起來上次……只那麼一吼就讓慕喬「從天而降」,或許還真的非他不可了。

  這麼想著,包拯油然而生一種武將才有的「舍我其誰」之感,一甩廣袖:「走,帶本府前去瞧瞧。」

  趙虎不敢再耽誤,生怕再過一會兒開封府衙門就會變成遺跡受人瞻仰,連忙帶著包拯前往展昭慕喬打架的地方。

  *

  時間回到兩人出門之後。

  展昭一路拉著慕喬走倒不是因為別的什麼,最開始是因為慕喬被包拯那麼一吼腿軟自己站不住需要人扶,後來就是純粹犯懶了。

  這麼多年沒人寵過,現在好不容易有人樂意寵一寵,讓她且休息一會兒。

  展昭也對向來獨立的慕喬對自己做這樣的動作十分樂在其中,更何況慕喬這雙手柔弱無骨皮膚細嫩,握起來別提多舒服了,他根本不想鬆開。

  結果兩人拉得好好的,慕喬在出門之後卻突然甩開了他的手。

  展昭一臉茫然的看著面無表情掏棍子的女朋友,莫名其妙就感覺這個畫面有點違和……

  「咳。」展昭輕咳了一聲,強迫自己把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從腦子裡甩出去,溫和的問:「怎麼了?」

  他忘了,不光包拯的聲音對慕喬有影響,他自己的也有來著……

  慕喬語氣平平的說:「打一架吧!」天知道她剛剛被展昭拉到包拯面前的時候那種感覺……

  你體會過小時候想要出去當個熊孩子做了一堆計畫結果被人給捅到家長面前的感覺嗎?她剛才就是那種感覺!

  差點又要跪下被家法伺候了……慕喬後知後覺的想,但是卻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出現這樣的錯覺。

  不過這並不影響她要把告密的人打一頓的想法。

  展昭雖然不明所以,但這並不影響他「寵夫人」的心情,微微一笑,語氣帶著三分寵溺,道:「好吧。」

  慕喬麵無表情的抖落了一地雞皮疙瘩,道:「好好說話。」

  展昭失笑,剛想說什麼,慕喬一棍子就沖臉來了。

  他連忙腳尖一點,往後退了一大步,險險避開了慕喬的武器。

  接著,兩人便又開始了一場大戰。邊打邊走,宛如兩個人形推土機,席捲而過的地方,基本上都如同颱風過境,亟待修理。

  這次兩人倒是有志一同的避開了公孫策的地盤,畢竟那幾日他們可是明裡暗裡被公孫策下了不少絆子,但趙虎他們這些單身漢的住處便不免被拖下了水,那慘狀,簡直是聞者傷心,見者落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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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6章 出祥符縣

  這次兩人的比試照樣沒有比出什麼結果,不過若是按照比試之後兩人身上的狀況來說的話,反倒是展昭更甚一籌。

  是的,沒什麼可懷疑的,包拯氣沉丹田的一吼,慕喬又一次腿軟從房頂上掉下來了。

  這樣的情況大體可以參見在劍三中大輕功飛得很高卻突然沒力氣的斷腿堡,還好展昭有所準備,撈了她一把,不然這次祥符縣的行動名單裡慕喬大概就要剔除了。

  包拯頭疼的看著這兩員愛將,問道:「你們這次又是因為什麼在打?」

  慕喬看了一眼展昭,後者同樣一臉茫然。

  對他來說理由很簡單,第一,慕喬想打,第二,和她切磋不需要留手也不需要顧忌人命,所以他就打了。

  至於慕喬……這個理由能說嗎?絕對不能呀!

  她乖乖的低著頭,和被家長訓斥的小學生似的。

  包拯歎了口氣,當了一次甩手掌櫃:「公孫先生,交給你了,本府先去喝杯茶壓壓驚。哎……小倆口吵架啊,還是公孫先生有經驗。」

  公孫策一臉「果然如此」的表情:「是,大人。學生就勸分不勸和了。」

  慕喬:「……」

  展昭:「……」

  公孫先生,當事人還在這裡呢,你這麼說真的沒問題嗎???

  包拯也對公孫策的耿直無語,難以想像,之前那堆書沒有了他到底是有多怨念啊……心情更加輕鬆了一點的包拯輕咳了兩聲,拍拍公孫策的肩,邁著八字步走了。

  趙虎在原地左看看,右看看。他既想留下來看熱鬧,又覺得和包拯一起走危險性會小一點,糾結的不知道如何是好。

  不過場中其他三人卻沒人顧慮他在糾結什麼。

  公孫策看著兩人,笑容溫和又明朗,卻不知道為什麼,讓兩人在這個冬日裡難得豔陽高照的日子打了個哆嗦。

  展昭沒撐住,道:「公孫先生,是展某放肆了。」

  公孫策笑著擺擺手:「活動筋骨嘛,我懂的。作為一個書生,我不能理解你們這種活動的方式,但是我也不會去反對的。不過嘛……」

  前面的話讓展慕二人松了口氣,但後面的一個轉折又讓兩人把那口松下去的氣提了起來——重點來了!

  公孫策大喘了口氣,滿意的看到提心吊膽的人,才繼續道:「出發在即,我就不給你們佈置餘外的要求了,畢竟清點損失也是要一陣功夫的。先將這裡打掃的能讓正常人看下去就走吧,回來咱們再談賠償的問題。」

  展昭:「……」剛才好像一不小心打過頭了……感覺這個月的俸祿又長翅膀飛走了,這樣下去,什麼時候他才能攢夠老婆本呢?

  慕喬倒是一臉無所謂。

  人家錢多啊!

  公孫策倒是也沒有完全讓他倆賠的意思,又補充了一句:「若是此案辦得好,賠償可以酌情減輕一些。」

  展昭立刻道:「展某必不辱使命!」

  慕喬一臉敬佩的看著公孫策。要麼說開封府雖然是包拯主事但沒了公孫策不行呢,這手拿捏人的本事,可不是一兩天能練出來的,擱現代,那起碼是個總經理的層面。

  展昭可不管慕喬現在對公孫策有什麼感覺,拉著她轉身開始收拾剛才兩人打出來的一地狼藉——勞動這種事是兩人都要做的,他就是再喜歡慕喬也不會放任她!

  當然,他一個人收拾不完也是一個理由……今天如果不出發,還不知道那邊會出什麼亂子。

  白玉堂收拾完在客棧等了許久也不見人來找他,無所事事的錦毛鼠便拎著包袱又來了開封府。不過這次他沒能看熱鬧置身事外,只是在開封府院牆上冒了個頭,就被慕喬給逮住,抓下來當苦力了。

  三個武功在當世皆數一流的高手辛苦了一下午,終於在日落之前收拾的差不多,騎馬出發了。

  *

  自古貓鼠便不合,慕喬一路上甚是提心吊膽。白玉堂一直對展昭的評價就不是那麼的溫和,慕喬總覺得他看展昭是哪哪都不順眼,出了開封府,沒有包拯的光環籠罩之後,她就很怕白玉堂不管不顧的先同展昭再打一架。

  ——別的不說,看他手上又多了一柄寶劍就能一窺其中態度了。

  慕喬對兵器瞭解不深,但展昭卻是深知其中三味的。這劍並非和之前被他一劍斬斷的普通鋼刀一般默默無聞,而是與他的巨闕一般同為上古名劍之一的畫影劍。

  得知此事後,慕喬的心就更加七上八下了。

  不過白玉堂似乎並沒有發難的意思,一路上十分老實,只偶爾同她開個玩笑,卻也無傷大雅,即便是不怎麼同展昭說話,也沒什麼讓人指摘的地方。

  慕喬的心也因此慢慢放下來。

  嗯,白玉堂應當沒那麼小心眼啦!她這麼信心滿滿的想。

  於是一路安順,快馬加鞭,兩日過後,三人便踏入了祥符縣的土地。

  在這個消息閉塞的時代,並不像慕喬所熟知的現代,再大的新聞過個兩三天便會無人提起慢慢消散,在這裡,死個人那就是件足夠家長里短嚼半個月的事,而帶有感情旖旎色彩的死了個人,那簡直足以說道半年了。所以他們走過街巷,滿耳朵聽得都是關於柳家的那件案子。

  慕喬佩服的看著白玉堂:「白五爺可以的,基本上說什麼的都有,一點沒有一面倒的感覺。」

  白玉堂也還記得自己當時剛來的時候聽到的傳言,幾乎說的都是柳家親戚忘恩負義殺人不眨眼的,可現在說什麼的都有,這種聲音反而小的聽不到了,更多的是將柳家這事當成了柳家人自編自導自演的事或是更加離譜的猜測。

  想來這也是柳家派人在人群中引導過的結論了,畢竟在他離開祥符縣的時候,基本上大街小巷的人都被他買通的小孩兒引導,說這事是柳家倒打一耙了。

  展昭對慕喬誇白玉堂的行為頗不順意,輕咳了兩聲,道:「我們分頭去打聽一下情況。白兄之前就在市井之中打聽輿論消息,這回一事不煩二主,還麻煩白兄了。」

  雖然對展昭發號施令這個行為不滿,但白玉堂也知道現在不是鬧脾氣的時候,他點點頭道:「我知道了。你們呢?」

  展昭聞言微微一笑,將人往自己懷裡一帶:「我和慕喬去柳府探探情況。」說完,不等兩人來個話別,拉著慕喬便走了!


第137章 小黑巷

  走到和白玉堂相隔遙遙說什麼壞話都聽不到的地方時,慕喬從展昭懷裡鑽出來,似笑非笑的看著他,道:「展大人,展護衛,今天可不是一般的幼稚啊。」

  按理來說遇到這種類似秋後算帳的事情,男人都該有所懼怕的,但是展昭卻連臉色都沒變一下——原因倒是很簡單,慕喬不是那種拐彎抹角暗地裡陰人的人,若是她真的對自己方才的行為有所質疑,那她就不會配合自己離開白玉堂的視線,直接一巴掌就把他扇開了。

  反正慕喬也不是沒揍過展昭,這種事駕輕就熟,一點緊張感都沒有。

  是以即便慕喬氣勢十足,展昭一點都不懼怕。雖然他不是很懂如何討女人歡心,但如何討慕喬歡心他還是有幾分心得的,於是他老實的說:「嗯,看到你和他在一起不高興。」

  慕喬難得笑的開懷,拍拍他的肩道:「既然如此,我就寵寵你好了。」

  展昭點點頭,但是總覺得……似乎哪裡不太對的樣子啊?他看著慕喬放在自己肩上的手,百思不得其解。

  慕喬心情愉悅,辦事的積極性也比平日高起來,沒注意展昭的神色,只顧著和周圍的過路人打聽柳府的地址了。

  然而她人長得太漂亮,原本站在那裡就是一道天仙一樣的風景線了,更何況現在這天仙還自己走下了神台到了人間,眾人一個個將她團團圍住。展昭只愣了一會兒的功夫,就發現自己的人居然隔了自己三道人牆!

  是可忍孰不可忍?

  展昭努力擠了一下!……沒擠進去。

  人群真的太密集了。

  既然平地沒辦法走,那就走上面吧。

  展昭腳尖一點,騰身而起。慕喬身邊的幾個人只覺得自己頭頂一黑,又是一沉,好像有什麼在自己的腦袋上踩了一下,雖然不重,但是也讓人極為不悅。

  眾人抬頭要罵,卻發現抬起頭來的時候只看到了郎朗藍天,什麼東西都沒,摸摸頭頂,也沒發現有什麼,嘟囔了一聲再回來給美人獻殷勤,他們卻驚訝的發現,美人不見了!

  *

  慕喬被展昭拎著一直到了一個無人的小巷裡。

  被放下來之後慕喬捂著脖子喘粗氣——他剛才真的是在拎!直接拽起了慕喬後領帶著就走了,還好慕喬穿的衣服比較結實,走的也不是很遠,不然大概她就要變成吊死鬼了。

  見狀展昭也有些手足無措:「對不起,我……我沒注意!」

  慕喬慢慢緩了過來,摸著脖子哭笑不得的說:「展大人,如果真要我選個死法,我覺得還是撐死比較划算,窒息死的太醜了,我怕你都不想看。」

  展昭心疼的抬手想要摸一摸她脖子上那道淡淡的紅痕,卻在快要觸摸上的時候收回了手——這是他造成的,他不敢再碰了。

  慕喬敏銳的察覺到了展昭的動作,有點懊悔自己剛剛說的話。

  一個人做事是不是出自本心或許不容易看得出來,但展昭做事是不是出於本性是非常簡單明瞭的——這位南俠太過光明磊落,有點什麼基本上都寫臉上了,偶爾腹黑也不會持續很長時間。總的來說,是塊簡單明瞭的甜貓餅。

  所以慕喬感覺得到,展昭是真的為了他方才一時失去理智,傷了自己的事在自責,剛剛自己開玩笑似的話對於展昭來說或許更像是指控,沒看他內疚的頭都太不起來了嗎?

  慕喬猶豫了一下,抓著他的手,撫上自己的脖子。

  男人的手指修長溫暖,指尖還有一層薄繭,十分有力量的感覺,摸著自己最脆弱的地方,慕喬下意識抖了一下,卻沒有躲開,反而更加迎合了上去,道:「受傷的是我又不是你,別皺著臉了不好看。知道錯的話就給我揉揉,疼呢。」

  展昭一愣,低頭看慕喬,後者的臉上依舊沒什麼表情,配上剛剛那明顯是撒嬌的話,別提多違和了。

  可是,那樣一個人現在卻像只小貓一樣,讓展昭的心無限柔軟起來。

  他摸了摸慕喬脖子上的傷痕,指尖觸及的細膩肌膚是他從未觸摸過得感受,一時間不免有些心生蕩漾,手下的力道也有些沒收住。

  本來就疼的地方受了二次創傷,饒是慕喬也忍不住皺了皺眉頭。

  「抱歉……」展昭回過神來又快速的抽回手,懊惱不已。

  慕喬握住他的手,無所謂的說:「沒關係啊,不是很疼。」反正沒有斷手指那麼疼,還在可以接受的範圍之內。

  展昭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了。

  「如果是你的話,沒有關係的。」她想了想,這麼說。

  展昭愣了一下,手不知道該往哪裡放了。

  慕喬嘴唇輕抿,將他的手又放回去那個位置,還摁了摁,疼痛讓她不能自抑的皺起了眉,但她也沒有絲毫退縮的樣子,還仰著頭,將自己最脆弱的地方暴露給他,道:「是你的話,疼也沒關係的。」

  和慕喬的相處中,展昭從沒有覺得自己什麼時候站在上風過,甚至他覺得自己對於慕喬從來都是可有可無的,隨時可以拋棄換掉,可現在他卻突然覺得,自己對她是舉足輕重,是不可或缺的!

  他歎了口氣,不知道說什麼才能對得起慕喬這句話,左思右想,說什麼似乎都無法同這句話放在天平的兩端變得對等。

  慕喬看他苦思冥想簡直要愁破頭的樣子,笑了,道:「不必想得太多,順其自然就好。我不是……」非要你說個承諾什麼的,太肉麻了好吧。慕喬這樣想。

  「我不會再讓你受傷了。」展昭一本正經的打斷了慕喬,說,「只要我還在,不管是因為別人還是我自己,都不會再讓你受傷了。」

  慕喬愣了一下,低下頭低聲道:「別承諾自己做不到的事……」

  她的聲音太小了,以至於以展昭的功力和距離都沒辦法聽得清楚。展昭問:「什麼?」

  慕喬搖頭:「沒什麼。」

  展昭下意識覺得這話很重要,還想追問一句,卻見慕喬變了臉色,指著空無一人的前方:「什麼?你說你是誰?」

  展昭同樣緊張起來:「又是鬼魂嗎?」

  慕喬臉色難看極了,點點頭說:「是。她說,她叫柳金蟬。」


第138章 柳金蟬

  「柳金蟬?」展昭的臉色也難看起來。

  這個名字最近對他們並不陌生,白玉堂和他們不止提起過一次,正是顏查散那未過門的未婚妻。

  可是她不是在柳家嗎?怎麼會突然變成了鬼魂?

  展昭沉思片刻,道:「問問她怎麼回事。」

  慕喬點點頭。她總覺得眼前的姑娘和自己之前遇到的冤魂有些微妙的不同,但具體是哪裡不一樣卻又說不出來。

  或許是因為她的怨氣沒那麼重?之前的鬼魂們,要不然是因為屍身被困無法投胎,比如那劉世昌,再不然就是血海深仇無□□回,比如莫婉儀,否則基本無法在陽間生存。可柳金蟬看上去平靜的很,一點不像有著什麼深仇大恨的,是怎麼在白日出現的?

  她問的沒這麼直接,不過卻也差不了多少:「你怎麼死的?」

  展昭:「……」還好柳金蟬已經死了,沒法揍她,否則他還要擔心女朋友受工傷……

  柳金蟬似乎並沒有對慕喬的問話產生什麼意見,她道:「金蟬乃是自縊身亡。姑娘能看到我,實在是太好了。」

  「自縊?上吊嗎?」慕喬掙脫了展昭的手,上前仔細打量了一番柳金蟬。

  ——她果然很奇怪。一般自縊而死的人,脖子上都會有被繩子勒出的紅痕,眼珠、舌頭也會呈現異常,可柳金蟬一點和常人不一樣的地方都沒有,如果不是她從牆中走出來還沒有影子,慕喬是絕對不會把她認成是鬼的。

  她想了想,抓起展昭的胳膊往柳金蟬身邊伸。

  柳金蟬奇怪的看著她,但並沒有什麼不適的樣子。

  很好,居然不會被展昭的一身正氣給灼傷,她果然不是鬼。

  「柳小姐如何會變成現在這樣的?」慕喬問。

  柳金蟬道:「你是跟著那位白衣公子一同進城的,那你應當知道顏公子的事情吧?」

  慕喬恍然。她說呢,怎麼突然柳金蟬炮上門自薦了,以前她也沒來過這裡,不會有人給柳金蟬說她的事,原來是柳金蟬是跟著白玉堂來著。

  可她不是很清楚柳金蟬的來意到底是什麼,於是慕喬試探性的問道:「怎麼,你是想讓我幫你殺了顏查散,給你的丫頭報仇?」

  「不不不!」柳金蟬連忙否認,「雪蟬不是顏公子殺的,我知道!」

  「你知道?」慕喬好奇,「你怎麼知道的?」

  柳金蟬深吸了口氣,道:「我……此事說來話長,還需從顏公子被抓的時候說起。」

  慕喬看了看天色,道:「如此,我們還是先找個地方落腳吧。展昭,你覺得呢?」

  展昭光聽到了慕喬一個人說話,實在是有些無聊,能夠換個地方也挺好,於是點點頭:「就方才我們路過的那間客棧吧,地方顯眼,白兄若是要找也能輕易找到。」

  慕喬點頭。

  *

  到客棧以夫妻的名義開了房間,柳金蟬開始以另一個角度講述發生在柳府的命案:

  且說當日柳金蟬在看到雪蟬的屍身之後一時情緒激動暈了過去,再醒來的時候,已經回了自己的閨房。

  睜開眼睛,柳金蟬便嚇了一跳:守在她身邊的並不是雪蟬!

  當然了,雪蟬已經死了,如果真的守在她身邊才是要出問題,可是眼前這個人同樣讓她吃驚——馮君衡!

  「表哥,你怎麼在這裡?」柳金蟬下意識往牆角縮了縮。俗話說的好,男女授受不親,更何況是同處一室了,說出去她的名節可都毀了!馮君衡怎麼會出現在她的閨房裡?

  馮君衡露出一個自以為英俊瀟灑的笑容道:「表妹方才暈過去了,我就將表妹送回來了。表妹不必謝我!這是我該做的!」

  柳金蟬:「……」其實她是想斥責馮君衡擅自進她房間的,結果對方這麼一說,厚臉皮的竟然讓她無法說出了。

  而馮君衡也有些沾沾自喜:這樣,表妹總會覺得他是一個體貼可靠的人,會忘掉顏家那個小白臉心甘情願的嫁給他了吧?畢竟他可是除了臉,哪裡比那小白臉都要強不少的人啊!

  馮君衡此時已經選擇性的忘記了自己曾經在柳金蟬的書桌上看到的顏查散時而摛翰振藻時而纏綿悱惻的書信時的自慚形穢了。

  這麼想著,馮君衡手下也不免騷動起來,不時的想要往柳金蟬身上走一走。

  柳金蟬原本還顧忌著兩人的親戚關係,不好意思呵斥他,但看他越發的肆無忌憚不要臉了,柳金蟬也忍不下去:「表哥,男女授受不親,你還是趕緊離開吧。」

  馮君衡嬉皮笑臉道:「金蟬表妹怎麼這麼說?咱們日後可就是夫妻了,不必顧慮這些!」

  柳金蟬這時候連基本的小姐淑儀都端不住了,驚訝的問:「夫妻?誰說的?」

  馮君衡還沉浸在勝利的喜悅之中,絲毫不設防的說:「姨夫說的!他說只要我能解決了顏家那個窮酸小白臉,就把你許配給我!」

  不過馮君衡也不是真的傻到了家,說完這話,他就意識到自己得意忘形了,連忙結結巴巴的給自己亡羊補牢:「我,我的意思是,姨夫說,只要顏家那個小子退婚,就把你許配給我。」

  柳金蟬一張俏臉慘白慘白的。

  事情發生的太過急促,她甚至還來不及懷疑雪蟬到底是誰所殺,就有人「自報家門」了。

  沒錯,馮君衡後面說的這些話,她一個字都不相信!

  自家這個便宜表哥是個什麼性格,柳金蟬長了眼睛,看的一清二楚。所謂真小人還要披個偽君子的皮就是說的他,一舉一動都讓人噁心作嘔。只是她那父親卻被這個小人給蒙蔽了眼睛。

  更甚者——雖然作為一個子女不該如此揣測自己的生父,但柳金蟬偶爾也會這麼閃過一個想法——柳老爺這麼喜歡馮君衡,或許就是因為他們之間骨子裡那種相像。

  但是柳金蟬現在沒辦法表現出來。

  房間裡只有他們兩個人,馮君衡的力量比她強大太多太多了,若是真的起了歹念,柳金蟬沒有任何辦法。她只能虛與委蛇的將馮君衡給忽悠走,這才下床。

  她要去問問父親,今天的事,到底是怎麼回事!


第139章 承諾

  柳金蟬對自己的父親尚且有著無比的信心,可現實卻狠狠的甩了她一巴掌。

  ——在她走到自己父親書房的時候,聽到裡面傳來了剛剛才聽過的聲音。

  馮君衡。

  柳金蟬下意識覺得自己此刻進去並不恰當,於是她只猶豫了片刻,便站在了窗口聽牆腳了。

  兩人的對話似乎剛剛開始,只聽得柳父道:「賢侄這次做的當真不錯,只可惜了雪蟬。」

  馮君衡的聲音帶著明顯的討好味道:「姨夫真是好心,這麼一個小丫鬟,姨夫還這麼上心。」

  柳父道:「倒不是如此。金蟬這個小丫頭十分喜歡,這次你做的雖然不錯,但是著實是讓金蟬傷心了。」

  馮君衡似乎也在檢討:「這件事是侄子欠妥了,日後定然會多找些人來伺候金蟬表妹,必不回讓表妹吃了虧的!」

  柳金蟬聽得目瞪口呆,只覺得這人也太過荒誕了。一條人命,居然如此輕飄飄就說過去了,他心中眼中還有正義和王法嗎?

  她現在只希望父親能夠狠狠罵馮君衡一頓,讓他知道知道什麼叫做天理昭彰!

  但接下來柳父的一句話卻將柳金蟬的期待徹底打破。

  「嗯,你還算懂事。日後金蟬,可就託付給你了。」

  ……

  之後兩人再說了什麼話,柳金蟬完全沒有聽進去,她只知道,自己的父親,將自己託付給了一個禽獸不如的人!而自己身邊親近喜歡的人,因為這個人或死或囚!

  柳金蟬萬念俱灰,塵世間已經沒有什麼能讓她留戀,留下一封絕命書之後,她毅然選擇了上吊自盡。

  *

  聽完之後,展昭和慕喬皆是久久的一陣沉默。

  「柳姑娘是個烈性女子,展某佩服。只是,死得未免太可惜了些。」展昭最後長歎一聲道。

  慕喬點點頭:「該死的是你爹和你那個表哥,不是你啊。」

  柳金蟬聞言搖搖頭:「不管如何,爹爹總是給了金蟬性命的人,哪怕金蟬已經將生命還給他,他的恩深義重,金蟬尚且不能報之萬一。真正讓金蟬死不瞑目的,是顏公子,他還背著冤屈在牢中不得自由……是我柳家對不起他……」說著,柳金蟬又開始垂淚。

  慕喬將話轉給展昭,一臉求助的看著他——她完全不知道在這個時候要怎麼安慰一個人,她自己都是那麼摸爬滾打過來的,沒人安慰也活到了這麼大,對於這種纖細掛的,還真是一點辦法都沒有。

  展昭也有些頭疼,不過他見過的受害者太多了,這種情況已經出了個官方的回復,道:「柳姑娘不必太過傷懷,開封府的包大人已經知道了情況,在這幾天就會來祥符縣為顏公子伸冤。事實公理黑白善惡,或許會有一時的混淆,但有包大人在,定然會讓他分明的!」

  柳金蟬聞言滿懷希望的沖過來,結果沖的太過,直接從展昭胸口鑽了出去。

  慕喬簡直不忍再看,捂住了臉。

  展昭不明所以,只覺得自己胸口突然詭異的一涼,茫然的看了慕喬一眼。

  慕喬道:「……沒什麼,她就是有點激動。」

  展昭這下理解了,點點頭。

  他見過太多心中沒有點滴希望的人了,那些人的眼睛如同死水一潭,似乎什麼都在裡面興不起波瀾了。可若是將包大人的名字說出來,那些人就像是終年生活在地底的人歷盡千辛萬險終於爬到了地上看到了陽光,即使灼目刺眼淚流不止,也對陽光難以拒絕。

  所以,即便柳金蟬再激動,展昭也能平靜的接受。

  ——當然,如果能不要動不動就拿他的身體穿牆玩就更好了,涼嗖嗖的感覺真的很不好受。

  「不過,柳姑娘,恕展某唐突,你知道什麼有關於這件案子的事情嗎?」展昭理了理現在的線索問道。

  柳金蟬腦子還沒大反應過來,聞言懵懵的問慕喬:「包大人不是能斷案嗎?」

  這姑娘的傻白甜讓慕喬沒忍住笑了出來:「柳姑娘,破案是講求證據的,不是大人判定什麼就是什麼。現在的證據還不足,只憑顏公子自己的一面之詞,是無法證明他的清白的。而且……」

  而且事件發生了太久,很多證據隨著時間已經湮滅,別的不說,就拿當時顏查散身上並無絲毫血跡這點,現在再翻就已經是無從考證了——指望縣官說實話嗎?那他當時就不會收了柳家的賄賂,判顏查散殺人之罪。

  柳金蟬方才也只是一時之間無從思考匆匆發問,現在冷靜下來想想,也知道其中三味了。若是包拯同樣偏聽偏信一人之言就判案斷刑,那和那些草菅人命的官吏又有何差別?

  可是出事之後她便多是蹲在牢房陪著顏查散,不然也不會看到白玉堂去找他了。可這其實並沒有什麼用,她沒辦法和顏查散交流,現在看來,更沒辦法幫顏查散脫罪。

  可是柳金蟬並不氣餒,她點點頭道:「我知道了。我現在就去找顏公子無罪的證據,其他的,還多勞煩二位了。」

  慕喬道:「莫說『勞煩』二字。我等身為開封府之人,為民請命伸冤便是我等分內之事。」

  此話說完,慕喬不自覺愣了一愣,只覺得類似這樣的話曾經有什麼人和她說過,然後似乎發生了很不愉快的事,讓她說著都覺得有些作嘔。

  可這話卻確實是一個公職人員該說的,自己到底在哪聽過?

  不是第一次,對那些貼了封條的過去產生興趣了。

  但她現在已經能夠很快的從思緒裡抽身,神態自若的接下柳金蟬的感謝,順便跟她說一路小心——雖然在常人看來,她還是一臉面無表情,活像表情缺乏綜合症似的。

  「走了嗎?」展昭問。

  慕喬反應了一下才明白他在問什麼,點點頭:「柳姑娘已經離開了。」

  展昭松了一口氣。

  和鬼神同室,他習慣了卻還是不能自如。

  慕喬好奇的看著他,難得看到展昭坐立不安的樣子,著實有些新奇。

  展昭整理了下自己就看到慕喬的樣子,哭笑不得的捏了一下她的臉,滑下來的時候卻不自覺地碰到了對方的嘴唇。

  ……剛剛她才舔過,還有些濕氣,軟軟的,暖暖的。展昭如同被蠱惑了一般,在上面又按了按。

  手感真好啊……

  慕喬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展昭在做什麼,當即漲紅了一張俏臉。

  媽的,被吃豆腐了!


第140章 撞個正著

  一個美人兒什麼時候都是美得,尤其是她害羞的時候,一抹紅霞飛上臉頰,雙目含水,嗔怪的看你幾眼,簡直了……

  展昭喉結一滾,鬼使神差的又在她柔軟的唇瓣上按了按。

  慕喬氣急,覺得自己在耍流氓這方面一定不能弱給展昭,於是抬手也去摸展昭的臉。

  男人的臉和她的多少有些差別,皮膚品質比她現在這個要差一點,和她沒穿越之前的差不多,嘴唇溫暖潮濕,適合蘑菇的生長。

  ……等等,她在想什麼啊……

  慕喬剛想收回手,卻見展昭比她動作還快,收回了手還把凳子挪遠了一米,正襟危坐的對著房門。

  ……他怎麼了?

  慕喬正想要問,門卻被突然推開,進來的人帶給了她答案。

  「我說你們還真是跑得夠快的,幸虧五爺在這祥符縣也算是有些人脈,不然找不到你們了都。」白玉堂推門而入,還沒看清室內的情形便開口抱怨。

  不過也怪他走的時候沒說清楚,沒有和他二人約定好匯合的地點,等到他打聽完情況再回頭找人的時候才發現自己毫無目的和頭緒,兩眼一抹黑。終於打聽到兩人的下落,連忙趕來的白玉堂忍不住吐槽了兩句。

  ——當然了,找他們兩人並沒有說的那麼難,畢竟展昭和慕喬都是難得的俊男美女,放在哪都是個發光體,打聽起來很輕鬆。

  展昭也知道這點,所以並沒有上白玉堂的當,淡淡的說:「如果白兄連這點本事都沒有,那也枉稱錦毛鼠了。」

  白玉堂最禁不住激,聽聞此言立刻道:「那當然!白五爺出馬,找到你們簡直是小菜一碟!」

  展昭點點頭:「那白兄便不要抱怨了,否則,展某倒要懷疑一下白兄的實力是否真是如此了。」

  白玉堂:「……」

  奶奶的,又輸了這臭貓一局!

  不過白玉堂很快便振作起來——他想到了剛剛推門而入的時候,慕喬看到他的驚訝表情,和兩人到現在都沒有完全褪乾淨的紅暈。

  哦豁,該不是這兩人,做了什麼不能讓他知道的事吧?

  白玉堂一雙眼睛在兩人的臉上不停的逡巡,帶著一種審視的味道。

  若是沒有做過也就罷了,但方才的行為……

  慕喬語帶結巴的問:「你,你看什麼,看!」

  所謂此地無銀三百兩,白玉堂越發確定這兩人果然是有什麼了!

  當即,他挑眉一笑:「你們兩個……剛才是不是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了?」

  慕喬張了張口,卻不知道說什麼。他們做的事……雖然不是什麼壞事,但在這個年代來說,還真的是見不得人……

  這樣想著,她不由扭頭憤憤看著展昭。

  都是他開的頭!

  展昭耳朵通紅,但表情卻十分淡定,語氣平靜的回答道:「白兄看來對這些見不得人的事很感興趣啊,這種愛好據展某所知,多在三姑六婆之間流行,白兄是耳濡目染了嗎?」

  白玉堂:「……」這只臭貓!!!!!

  慕喬也十分驚訝的看著展昭。一直以來只覺得這貓溫柔和藹,屬於鄰家大哥哥那型的,結果毒舌起來也很有看頭嘛,看把白玉堂給噎的,臉都氣紅了。

  展昭十分心安理得的承受著慕喬讚賞的目光,喝了口水壓了壓左胸口不規則的跳動。

  是的,他其實遠沒有看起來那般淡定自如,那樣的情況被逮到,不害羞那根本就不是他展昭。之所以他還能鎮定自如的應對白玉堂,純粹是他心理素質強大,壓得住而已。

  不過再能壓得住,繼續這麼下去展昭自覺也會露怯,於是他很自然的轉移話題道:「白兄,你到底查出了什麼?」

  白玉堂聞言黑了臉:「老子被耍了!」

  慕喬驚訝道:「哦?居然還有人敢耍白五爺?」

  白玉堂咬牙點頭。雖然不願意承認,但他這次確確實實是栽了。

  一直以來都被白玉堂有意無意懟著的展昭此時來了興致:「哦?說來聽聽。」

  白玉堂不傻,感覺到了展昭的幸災樂禍,翻了個白眼:「別傻了,五爺栽了,代表你們的麻煩也多了。」

  展昭義正言辭:「展某並非幸災樂禍,白兄誤會了。」

  白玉堂狐疑的看著展昭,似乎是想從他的表情看出他到底是說謊還是什麼,但可惜的是,一無所獲。

  白玉堂坐到凳子上,氣悶不已,道:「你們麻煩了,那縣令收了五爺的錢,卻沒辦好事,現在顏查散都認罪了!」

  展昭驚訝之下站了起來:「什麼?認罪了?」

  白玉堂「嗯」了一聲,「咱們還是來晚了。我剛走到衙門門口的時候,就聽到那邊退堂的聲音,圍觀的百姓都在議論紛紛,說看不出來這麼斯文俊秀的書生竟然會做出這麼惡毒的事。」

  展昭愣了一愣:「……這,不好辦了啊……」

  慕喬追問道:「你就沒去找那縣令理論?」

  白玉堂黑著臉道:「怎麼沒有,不過……」

  展昭歎了口氣。他跟隨包拯時間也不短了,官場推諉的手段也見過不少,看白玉堂的反應他都能猜出一些那縣令會說的話:「他是不是說,雖然顏查散認罪了,卻也沒有受刑或者判罪,不算違背了和你的約定?」

  白玉堂沒說話,但明顯是默認了。

  慕喬頭又是一疼。這樣的事情她有種莫名其妙的熟悉感,和之前那些事串聯起來,她幾乎已經可以拼湊出缺失的那部分記憶了。

  ——估計就是沒穿越之前網上那些爛套路的遭遇,家人被陷害坐牢或者槍斃什麼的,然而她卻申冤無門,最後打擊太過傷心之下失憶並且流落街頭。

  然而能拼湊歸能拼湊,每次遇到類似的事情頭就疼得要命還是讓慕喬十分無奈。要麼就乖乖的恢復記憶,要麼就永遠不要想起,沒事兒就疼一疼這事真的是缺德帶冒煙的。

  不過現在說這事除了添堵以外沒有任何好處,慕喬硬摁了幾下太陽穴,強制讓自己忽略這種疼痛,抬頭道:「你有沒有去問問顏查散,為什麼他會突然認罪?」

  白玉堂點點頭:「有,縣令多少還是覺得有些理虧,所以我提出要見顏查散他並沒有阻攔。顏兄告訴我說,昨天來了個人,說若是他不認罪,那麼就會把柳金蟬拖下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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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1章 坦白

  即使是慕喬這次也出離憤怒了,她一拍桌子站了起來:「柳家也太過分了!到底柳金蟬還是他女兒,已經死了都不能讓她清靜的去嗎?」

  展昭和白玉堂同樣點頭,表達對柳家的譴責——能夠出此無賴之法的,除了柳家還能有誰?

  不過片刻後白玉堂反應過來,驚訝的站起來問:「等等,你剛才說什麼?柳金蟬死了?」

  慕喬看了一眼展昭,兩人眼中都有著疑惑,展昭問道:「你不知道嗎?柳姑娘已經死了一段時間了。」

  白玉堂搖頭:「不知道,我方才在外面聽那些人談論此事的時候,也沒有任何人說柳姑娘死了。否則,顏查散大概不會那麼快的認罪。哎,他也是不希望柳姑娘閨譽有損啊。」

  「人都死了,萬事皆空。」慕喬道。「不過……柳姑娘的情況很特殊,說不定也沒死成……」

  「哦?」白玉堂一雙狹長的鳳目微微一眯,「你怎麼知道的,你見過她了?」

  「額……」慕喬確認性的又看了一眼展昭。

  對白玉堂太信任,導致她說話的時候也就沒那麼小心謹慎了,加上白玉堂著實聰明絕頂,僅僅一兩個詞語的破綻,就讓他抓到了。

  ——不過慕喬也確實沒想瞞他。白玉堂輕功絕佳神出鬼沒,以後不定哪天就會撞見呢,現在說破也好,起碼事情緊急,以大事為重的前提下,白玉堂不會有那閒工夫非要問個究竟。

  展昭也明白慕喬的打算,稍稍思考了一會兒,點點頭。

  隨意了。

  慕喬得了准許,松了口氣,道:「我能看到鬼。」

  白玉堂道:「我還說你有什麼特異功能呢,原來是能看到……等等,你說你能看到鬼?」他直接站了起來,滿臉震驚。

  慕喬點點頭,「能。所以很多事情,我會比別人知道的多。」

  白玉堂看了慕喬一眼,然後又低頭看了眼自己的鞋子,接著又抬頭看了她一眼,繼續低頭看自己的鞋子……如此循環往復。

  慕喬被白玉堂這種小兒女的作態給雷到了,默默摸了一把自己胳膊上爬起來的雞皮疙瘩後,她說:「有什麼就直說。」

  白玉堂吸了口氣,道:「好吧,那我就直言不諱了。你能不能看到……我的爹娘?」

  慕喬一愣,搖了搖頭:「恐怕不行。一般人死後都會直接被黑白無常勾走,否則第二天日光升起他就會魂飛魄散。除非是此鬼有足夠的怨氣護體,才能抵擋得住陽間的陽氣。我能看到的那些,也多是身懷奇冤之輩。你的父母……我看不到。準確的說,你身上陽氣太盛,一般鬼魂是無法近身的。」

  「……陽氣太盛?」這種經常出現在豔鬼淫狐小說話本中的詞,讓白玉堂不由自主抽了抽嘴角。總覺得和這個詞扯上關係不是什麼太好的事情,有種自己受不住誘惑的感覺。

  慕喬沒想那麼多,見他問了就點頭:「是啊,展昭也是,還有包大人。」

  最後那個人名一出,白玉堂瞬間沉默了。真的是一點旖旎的感覺都沒有了呢!呵呵呵呵……

  不過經此一打岔,白玉堂不悅的心情好了不少,道:「就知道你也看不到什麼好東西。」

  慕喬:「……」還是很想揍他。

  白玉堂道:「不過你既然這麼說……你看到了柳姑娘的鬼魂了?」

  慕喬道:「不光見到了,我們還同柳姑娘談了不短的時間。我們之所以來這間客棧,就是因為要同柳姑娘交流。」

  白玉堂沉吟片刻,問道:「柳姑娘說什麼了?」

  「她知道是誰殺了雪蟬,也知道顏公子是冤枉的。」慕喬道,「而且……」

  白玉堂挑眉:「而且什麼?」

  慕喬歎了口氣:「而且,柳姑娘就是聽到了真相,無法面對,才自盡而亡的。」

  白玉堂驚訝道:「柳姑娘居然是因此自盡?」

  慕喬疑惑道:「不然你以為呢?」

  他以為?他還以為那柳金蟬姑娘是被雪蟬的死給嚇到,再加上馮君衡的糾纏才不慎死亡,誰知道這女子這般烈性,竟然會為顏查散去死呢。

  不過慕喬和展昭現在顯然對柳金蟬的佩服已經到了極點,他這時候這麼說純粹是給自己找不自在,所以白玉堂腦子飛速轉動後,回答道:「我以為虎毒不食子,柳姑娘只是意外身亡,誰知……哎,紅顏薄命啊。」

  慕喬搖搖頭:「倒也並非真是如此。柳姑娘,很可能沒有死。」

  白玉堂:「……其實此話你可以一次性說完的。」

  慕喬無辜臉:「總要讓人喘個氣。」

  白玉堂:「……」

  展昭輕咳一聲打了個圓場:「說實話方才我就想問,你是如何判斷,柳姑娘情況特殊的?」

  慕喬道:「這個說來話長。總之,她十分特殊就對了,如果硬要說一點的話……」她指著展昭道,「還記得嗎?剛才柳姑娘一時激動,從你胸口穿過去了。」

  她這麼一說,展昭忍不住摸了一下胸口剛才發涼的部位。著實不是很舒服,不說還好,一說他就又覺得還是難受。

  慕喬繼續說:「我剛才說了,你們二人的陽氣都很強,一般的幽魂野鬼根本無法近身,若是有那些不長眼的碰了你,自己就會覺得灼燒難忍,嚴重起來甚至會到無法繼續存于陽世的地步。我記得之前我們第一次一起上街,還有個在青樓場所死亡的女鬼纏著你,結果被你碰的差點就去輪回了。」

  展昭:「……」後面這個完全可以不用說了。

  果然,白玉堂聞言立刻笑嘻嘻的看著展昭:「原來我們展大人還被青樓的女鬼給調戲過啊,感覺怎麼樣?」

  展昭表情僵硬:「……我並沒有看到那個鬼,也沒有任何感覺。不過白兄也不必羡慕,若是好奇,不妨去試上一試,我相信以白兄這張臉,一定會有無數的少女願意同白兄有上一段情緣的。」

  白玉堂:「……不用,謝謝。」

  突如其來一種「偷雞不成蝕把米」的感覺是怎麼回事?


第142章 準備夜探

  話題跑偏到和一開始完全不同的方向,讓慕喬頭疼的揉了揉眉心。

  貓鼠不和真的是天生的,即便這兩人只是稱號上與貓鼠有關,都能抓緊機會鬥個不可開交。

  無奈之下,慕喬只能自己做這個話題終結者:「行了行了,你們都有很多少女追,不必擔憂人氣。」說著,她推開了靠著的那扇窗,「喏,外面左邊房檐下站著的是展昭的愛慕者,右邊是白玉堂的愛慕者,分庭抗禮,不偏不倚。滿意了嗎?」

  展昭:「……」

  白玉堂:「……」

  展昭:「咳,柳姑娘若是沒有真的死了,那為什麼只有你能看見?」還是趕快轉移話題的好,否則繼續說下去就不知道又會出現什麼么蛾子了。

  白玉堂還過去關上了窗戶——雖然說他們並不能看見這些個鬼魂什麼的,但是單單聽慕喬那麼一說都覺得特別陰森可怖了好麼!他白五爺雖然是風流天下愛慕者成群結隊足以踏平陷空島,他也樂意應付一番,但是他樂意的也僅僅限於活人,至於那些死人……還是早些去投胎,說不定排隊早,懂事之後還能再度瞻仰一番五爺他的風采。

  慕喬心中憋著笑。

  大白天的,還是客棧這種人流量大的場所,就算是這二人真的帥的沒邊兒了,又哪來那麼多厲鬼愛慕他們啊。不過她也樂得不拆穿,正好能讓自己清靜清靜。

  她清了清嗓子,道:「唔,我也只是猜測。不過根據我見過這麼多鬼的研究,柳姑娘很可能是處於一種假死的狀態,生魂離體,短時間內還沒什麼問題,不過若是久了,說不定假死就變成真死了。」

  對於柳金蟬的生死,屋中三人沒有人比白玉堂更加關心了,所以他聽完就站了起來:「那成,咱們現在就去柳府探探柳姑娘的情況。」

  慕喬和展昭無動於衷,後者甚至還倒了一杯茶給對方,顯得別提多悠閒了。

  白玉堂:「……」他有點惱羞成怒,「你們還是開封府的捕快呢!就是這樣對待案件的嗎?」

  展昭對於打擊白玉堂的事還是很熱衷的,聞言道:「正因為是捕快,所以才要如此對待案件,太過輕率的話,害人害己。」

  白玉堂更加生氣了:「五爺要去查柳姑娘的現狀,怎麼就害人害己了!」

  展昭道:「敢問白兄一聲,若是貴府有了喪事,會如何處理?」

  白玉堂一開始還以為他是在諷刺自己,差點提劍要和展昭打一架。但他稍稍冷靜下來一想……展昭應該沒那麼無聊用這樣的話題來諷刺挖苦人,換成慕喬他說不定還信。

  這樣一想,白玉堂反倒是能精心去想一想展昭的問題了。

  若是陷空島出了喪事……

  「大概會請很多去世那人生前的好友來看看他,送他最後一程吧。」白玉堂思考片刻後回答,「或許還有他的親人陪在他身邊。」

  展昭問:「那麼這些人是什麼時候出現呢?」

  白玉堂沒好氣道:「廢話,當然是白……」

  當然是白天!晚上大家都在睡覺,更何況還怕真的有什麼厲鬼返魂的事,幾乎沒什麼人會在夜間去守靈堂,更別提柳金蟬幾乎是被柳家人給害死的,死後還被他們利用了一遭,他們定然是沒那個膽子晚上去守靈。

  白玉堂點點頭,道:「我懂了。那我們等到晚上再行動?」

  慕喬道:「五爺果然一點就通。等到夜半三更,我們便能夜探柳府,看看柳姑娘的情況如何。我有預感,這次會有什麼意外收穫。」

  白玉堂好奇道:「意外收穫?什麼收穫?」

  慕喬神秘兮兮的說:「這個且容我賣個關子。勞煩五爺幫我買些東西回來。」

  白玉堂更加好奇了:「買什麼?快快說來!」

  展昭似乎猜到了一點,一臉無奈的看著慕喬道:「你不會……是想用王大嫂的法子吧?」

  慕喬有些驚訝的看了一眼展昭。她連要白玉堂幫忙買什麼東西都沒說,展昭是怎麼知道的?

  展昭看她的反應就證實了自己的猜測,有些哭笑不得的說:「你會把膽小的給嚇死的。」

  慕喬道:「也說不定會出現和當時郭槐一樣的效果呢?那我們就省事了。」

  展昭歎了口氣:「可是現在大人不在。」

  慕喬擺擺手:「沒關係,大人會體諒我們的。而且以大人欽差衛隊的腳程,也不會比我們晚多久。我們今晚先去探探情況,明晚我們看大人的腳程再確定?」

  展昭想了想:「只是無法確認大人到底走到哪了……」

  慕喬很想說她有辦法!大地圖一切,包拯蹲哪個犄角旮旯她都能找出來……現在包拯已經出發,看腳程,快則明晚慢則後日,一定能到祥符縣。

  但這話說出來後續要解釋的就太多了,慕喬無奈的懨懨道:「那……等大人快到了再說吧。」

  展昭的好奇心沒有得到滿足,越發覺得慕喬心中有些什麼,但看到對方的模樣,他又不願意去逼迫,只能歎了口氣,期待她想通了再和自己說。

  不過在此之前,心愛之人的一點無關痛癢的惡趣味還是應當滿足的。

  展昭道:「不過大人在我們出發前曾說,我們必要之時可以便宜行事,我覺得,此時此事,就該是便宜行事的時候了。」

  慕喬又如何不知道展昭的考量?對此她真的不知道時候什麼才好。感覺不說不太好,說了又顯得過於矯情客氣,像是不拿展昭當內人似的——嗯,她現在是把展昭當自己的內人來著。

  不過她也沒打算和展昭客氣,點點頭算是收下了對方的好意。來日方長,以後她也能同樣的回饋回去的。

  慕喬跟看了半天啞謎似的白玉堂道:「白五爺,這些東西就麻煩你了。」說著,她把當日王大嫂給她化妝用的東西背了一遍。

  白玉堂腦子好,勉強將這些東西給記下了,但是真要問他他剛才聽了什麼……

  他還真的什麼都沒記憶了!

  接著,白玉堂便滿腦門官司的出了房門,覺得日後除非自己也找一個,否則還是不跟這倆人眼前晃悠了。

  真是分分鐘被教做人!

  開封府那群人做得對,這倆就該勸分不勸和!


第143章 夜探柳府

  天色漸沉,白玉堂不情願卻又不得不回到客棧,敲門叫那兩人走。

  慕喬打開房門,看著白玉堂一身雪白,不禁有些疑惑。

  「你不換身衣服嗎?」

  白玉堂十分臭屁的揚起下巴:「白色多配五爺啊。」

  慕喬無語:「可是在伸手不見五指的夜裡,你穿這個顏色完全就是去當活靶子了,你是怕柳家人發現不了我們嗎?」

  白玉堂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衣服,抬頭又看了看展昭的一身藍,慕喬的一身灰,相對來說比他的要低調多了,混進夜色裡不會太過突兀,不過自己這個……

  大概會像黑夜裡點了根蠟燭那般顯眼吧,尤其今晚月亮似乎還不錯的樣子。

  展昭提建議道:「若是白兄不介意,不如留守客棧以作接應,我二人去便可以了。」

  白玉堂立刻反對:「那怎麼可以?你們等著,五爺買套衣服去!」

  慕喬:「……看看天色,服裝店大概已經打烊了。要不你就聽展昭的,別去了?」

  白玉堂:「……」這對真是聯合起來忽悠人,他白五爺那般睿智,怎麼會讓這兩人給糊弄過去?

  「你們等著,最多一盞茶時間,五爺定然換了衣服回來。」說完,白玉堂也不等兩人回答什麼,一陣風似的卷跑了。

  展昭還有點愣,沒明白白玉堂這到底是受什麼刺激了,「……他怎麼突然跑了?」

  慕喬眨眨眼睛想了想,不確定的猜測道:「大概他……還以為我們剛才是激將法而不是真心的勸他?」

  展昭:「……算了,既然白兄去買衣服,我們還是等等吧,不然……」回來還不知道會怎麼樣。

  慕喬看了看天色,確實也還沒有到非去不可的時候,於是也點點頭,坐那裡打坐恢復氣力值。

  這玩意兒不是滿的什麼時候看起來都沒有安全感!

  ——雖然滿了也沒什麼安全感就是了。來了這裡都摔過不知道多少次的慕喬在心裡抹了一把辛酸淚。

  *

  白玉堂效率可高,說是一盞茶時間,但按照慕喬的感覺看來,大概只過了五六分鐘,他就回來了。

  這次是展昭開的門。慕喬在床上盤膝坐著,起身畢竟是要比坐在椅子上的展昭慢一些。不過他很快就有點後悔了,該讓慕喬來開門的……

  門外這個人,實在是有點有礙觀瞻。

  沒錯,白玉堂又換回了他喬裝金懋叔時候的那張臉,□□貼起來還是很快捷方便的。至於衣服,展昭覺得也很眼熟,但是不是那天見到的那身,他仔細想了想,終於想起來了。

  這不是樓下跑堂的那身嗎?

  這時候慕喬也爬起來,看到白玉堂這身裝扮的時候同樣無言以對。

  她以後再也不說白玉堂潔癖了,這種裝扮簡直是丟潔癖的臉!

  白玉堂倒對自己這身裝扮很滿意,得意洋洋的道:「怎麼樣,這次不會被發現了吧。」

  聞言,兩人對白玉堂肅然起敬。

  能夠為別人犧牲到這個份上,白玉堂不愧為江湖年青一代的領軍人物。

  「白兄能忍人之所不能忍,展某佩服。」展昭沖著白玉堂拱手行了個禮。

  白玉堂這個人不怕人罵,越罵他他越是像開屏的孔雀一般,想氣死你;他也不怕人讚美,在他看來,他這樣的人生來就是給人讚美的。但展昭這麼一佩服一誇,卻讓他發自內心的手足無措起來,連忙退後幾步,道:「行了別說了,時間不早,我們快走吧。」

  到一個陌生的地方夜探並不是一件簡單的事,在對那個地方的地理人物都不熟悉的情況下,往往會花費大量的功夫,更別提天色昏暗什麼都看不清就更增加了難度,有時候整整一夜耗進去都不稀奇,甚至連續幾夜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結果也說不定。

  正因為知道這點,所以白玉堂之前還去探了探柳府周圍的環境,柳府人來人往,並沒有看出有什麼詭異之處,加上人多,他也不好說進去探探。

  不過只在週邊看也看不出什麼有用的東西,所以白玉堂才想著要早些出發,這才花了十兩銀子,從跑堂的店小二那裡直接把他的衣服給買來換上,節省時間前去探路。

  展昭看了眼天色,然後詢問似的看了眼慕喬。

  後者看看時間,點點頭。

  這個時間,幾人出發,到柳府的時候差不多也到和柳金蟬約好的時間了。

  *

  因為三人均做了簡單的易容,一路上倒也沒引發什麼關注,加上祥符縣畢竟是個小地方,日落之後就沒什麼人上街走動,現在更是街可羅雀,更不用擔心被人懷疑行跡可疑了。

  到了柳府的院牆下,白玉堂翻身就要上,結果被展昭拉住了。

  「什麼事?」白玉堂不是很理解的問。

  「白兄先別急,還要等個人。」展昭好脾氣的回答。

  白玉堂好奇的問道:「等誰?」

  這次回答的是慕喬,她一臉理所當然的說:「等柳姑娘啊。你走之後她又來了一次,很委屈的和我們說她沒有找到父兄陷害顏公子的證據,我們就請她今夜初更時分來這裡帶我們進去查探一下。」

  白玉堂:「……」對啊,自己當時聽說慕喬能看見鬼還能和柳金蟬交流的時候怎麼沒想到這點?忙活了半天,現在看來跟傻子似的……

  他還在懊惱的時候,慕喬突然說了一聲:「來了。」

  這次白玉堂沒問是誰來了,再問他就真的是傻子了……

  兩個並沒有辦法看到柳金蟬的男人就站在慕喬身後,看她神色自如的和空氣對話,這畫面真的是怎麼看怎麼詭異……

  展昭還好,他多少算是見多了,可白玉堂卻是第一次見,看著著實新奇,也感覺到有些尷尬。

  看著一個人自言自語什麼的,感覺真的像是看一個腦袋有問題的人。

  「行了。」過了片刻,慕喬這麼喊了一聲,「已經和柳姑娘說好了,我們現在先去看看柳姑娘的屍身。」

  她說完,便抽出來壺中乾坤蹬了兩下小輕功上去了。

  展昭看著目瞪口呆的白玉堂,忍住笑道:「白兄,趕緊跟上吧。畢竟你我沒有慕喬的本事,若是連她也跟丟了,那可就沒人來給我們帶路了。」

  說完,他也不管白玉堂如何反應,翻牆去追人了。

  白玉堂不敢想太多,連忙也跟上去。


第144章 假死

  或許是因為做賊心虛,夜上初更的柳府顯得詭異的安靜,連巡邏的家丁也沒有。

  慕喬好奇,忍不住問:「你們家晚上都沒人出來走動嗎?」

  柳金蟬道:「之前有的。」

  慕喬道:「那現在為什麼沒有了?」

  柳金蟬淡淡的說:「因為我。」

  慕喬愣了一下:「因為你?」

  柳金蟬道:「是。也不知道是什麼原因,我死後並沒有直接投胎轉世,反而可以在府中遊蕩,漸漸的府中便傳出鬧鬼的傳言,尤其是夜間,人人自危,都不敢出來走動了。」

  慕喬點點頭,若有所思:「原來如此。」

  看來,柳金蟬似乎真的沒死絕,或許還有一線生機。

  這時候柳金蟬突然開口道:「到了。」

  慕喬抬頭,赫然發現,兩人已經到了停放柳金蟬靈柩的地方,白色的靈幡在夜風中蕩蕩揚揚,看著頗有些恐怖的味道,讓人頭皮不自覺的發麻。

  ——當然,發麻的這些人並不包括慕喬,這些靈幡的主人還在她身邊站著呢,她已經可以無動於衷了。

  柳金蟬道:「慕恩公,我的屍身就在這屋子裡。好在天氣寒冷,不易腐化,所以即便暫時還未曾下葬,也沒有什麼奇怪的味道。」

  慕喬道:「我知道了,稍等一下那兩個腳程慢的,我們就進去看看。」

  而這時正好到達的展昭和白玉堂不偏不倚的將這句話聽進了耳朵裡。

  展昭:「……」

  白玉堂:「……」

  他們哪裡腳程慢了???明明是這位跑的太快好嗎!

  不過現在的情況並不適合爭論,慕喬看到兩人來後只是點了點頭,示意他們跟著自己走。

  *

  整個院子都沒什麼人,靈堂當然更是乏人問津。慕喬一面唏噓著人情冷暖,一面費力將裝著柳金蟬的棺材撬開。

  柳金蟬說,這是她父親為了能讓自己「安靜」下來專門派人買回來的棺材,他對外稱自己的女兒纏綿病榻,要買棺材回來沖喜,做足了慈父的姿態後,便將她放進棺材裡,死死釘住,還請高僧念了經,請道士畫了鎮魂符,以便讓她不能動彈。

  不過看柳金蟬現在的狀態就可想而知,這些事情並沒有什麼卵用,她照樣可以東奔西跑,並不會受所謂符篆的束縛。

  都是騙子罷了。

  柳金蟬沉默的看著三人撬著封死棺木的木楔,感覺隨著棺木的鬆動,自己的身體似乎有什麼異樣,擾的她現在的靈魂有些搖搖欲墜。

  不知道是不是好的現象,柳金蟬不敢隱瞞,連忙同慕喬溝通。

  慕喬沉吟片刻,道:「你先出去,等會兒我叫你再進來。」

  柳金蟬不敢有問,立刻離開。

  棺材蓋終於打開,露出了柳金蟬的廬山真面目。

  展昭和白玉堂都未見過這位柳姑娘,但吊死的人兩人見過多了,尤其是展昭,在衙門做事,他見過的死人沒有一百也有八十,吊死的同樣十指難數,所以對於吊死之人的樣子,他算是十分清楚。

  可柳金蟬卻完全不像啊!

  吊死的人應有的特徵,柳金蟬一個沒有,和睡著的人相比,柳金蟬只是臉色蒼白了些,脖頸處有一圈紅中泛黑的瘀痕,再加上幾乎看不到呼吸,除此之外別無異處。

  「她……真的死了嗎?」展昭不確定的問。

  當然沒有!

  慕喬一直開著面板,所以當棺材打開,柳金蟬身體露出來的時候她就看到了,這人的血條分明還有一半,補滿了活的且久著呢!

  只是她的頭像下面還有個DEBUFF,慕喬仔細看了看,是個假死的DEBUFF,所以即使柳金蟬魂魄離體,她也不是死亡狀態。不過這個DEBUFF下面還有個倒計時,慕喬猜想,若是倒計時結束,柳金蟬這假死也要變成真死,而且倒計時的時間已經所剩無幾,按照剛才柳金蟬的話來說,想必她和自己的身體站到一塊就能自然魂魄附體。

  不過這麼多話如果看一眼就能直接說出來,那慕喬也太神仙了。所以為了能糊弄過去,她還是上前裝模作樣的給柳金蟬把了把脈,然後才道:「她沒死,你們江湖中也有這種功夫吧?就是能讓人看起來和死了差不多的。」

  白玉堂奇怪的問:「我們江湖?展夫人不是江湖中人?」

  慕喬並不想理他,直接轉過了頭。

  展昭點點頭:「我聽聞南海之上有位神龜真人,練就一種名叫龜息功的武功,施展之時可將呼吸全閉,武功再高強的人也探不出他的氣息,像是死了一樣。」

  慕喬道:「柳姑娘現在就是這樣的狀態。」

  展昭聞言上前探了探柳金蟬的鼻息。

  柳金蟬畢竟不是習武之人,神鬼真人的傳言說不定也有三分誇大,所以真的摸不出氣息是不可能的,展昭還是感覺到了有微弱的呼吸。

  但一般人肯定是摸不出的,判斷她死了也是情有可原。

  「那柳姑娘要怎麼才能好起來?等公孫先生來嗎?」展昭問。

  「等公孫先生那就太遲了。」慕喬下意識又看了一眼倒計時。該說柳金蟬一句「命不該絕」的,若是過了今夜她還在棺材中躺著,那就真的是毫無生機了。「身體和靈魂有著天然的吸引力,只要讓柳姑娘的魂魄回來就可以了。不過在此之前……白五爺,免不得要讓你做一回樑上君子了。」

  白玉堂突然被點名愣了一下:「要做什麼?」

  慕喬眼睛裡帶了點笑意,但語氣依然十分正經的說:「勞煩你去柳府的廚房偷些吃的回來。」

  白玉堂炸毛了:「你要五爺我做樑上君子就算了,竟然還是偷這等不入流的東西!」簡直豈有此理!

  不偷幾百兩黃金根本體現不出他錦毛鼠白玉堂的風采好嗎!

  慕喬:「……」

  展昭:「……」

  #理解不了同路人的腦回路怎麼破?線上等,挺急的。#

  慕喬緩了緩,道:「柳姑娘多日未進水米,虛弱不已,等會醒來若是不能及時補充營養,那麼我們救了也是白救。我不能走開,至於展昭,讓他去偷東西……所以只能依靠白五爺了。」

  白玉堂想了想似乎也是那麼回事,多少他還是比那只臭貓強一點的,於是得意洋洋的看了眼展昭,點了點頭去偷吃的了。

  剩下的兩人不約而同松了口氣。

  其實最真實的理由是,只有白玉堂適合做樑上君子啊!

  畢竟是錦毛鼠嘛!

  作者有話要說:

  大家的評論都看了,謝謝大家相信我。抄襲是對一個作者最嚴肅的指控,所以我不能當作沒有發生。昨天看到真的很生氣,所以才發了這篇公告,希望沒有影響到大家看文的心情。挨個麼麼~

  在晉江寫文也七八年了,文筆慢慢從非常稚嫩到現在的稚嫩不能說進步很大,可是我幾乎每天都在寫,林林總總算下來也幾百萬字了。這幾百萬字我可以摸著我的良心說,我沒有抄襲別的作者的文,從來沒有,包括現在的這本《每天都被勸分手》。

  同人寫作在我看來很容易發生相撞的地方,因為都是從同一部作品發源而來,有時候對話、情節難免和原作一樣,也就出現了非常多相撞甚至相同的地方,這些大家熟悉的比如《網球王子》的話我沒有標注,但是《勸分手》裡,會讓大家產生誤會的文字我都標注了出處,比如之前的聖旨。今天有人披著馬甲紅口白牙的說我抄襲《到開封府混個公務員》,真的是讓我目瞪口呆。

  這本書我也追過,從高中到大學畢業,作者的文筆構思甩我十條街不止,值得一個作者去學習,但是說我抄襲,呵呵,別的不說,就女主人設來說我們的就南轅北轍:

  1.《公務員》女主對著展昭的態度對著包大人的態度是什麼大家也都知道,《勸分手》裡,慕喬對展昭什麼態度?還有不止一個讀者跟我說展昭面對慕喬受委屈了,對著包大人呢?見面就正面懟上了吧?

  2.《公務員》女主醫術高超,《勸分手》裡的離開了系統的藥什麼都做不了;

  3.《公務員》裡女主愛錢,《勸分手》裡慕喬做一個任務就能拿到金子對錢是什麼態度我也有描寫。

  請問哪裡一樣了?哪裡抄襲了?

  再來說說案子情節,《公務員》原創了很多情節,比如說《陳州放糧》裡的冰姬什麼的,《勸分手》裡走的基本不是一條路線,《烏盆案》作為我這文開篇第一個案子開頭走向就不一樣,你跟我說抄襲?

  最後說一句,我這文沒有抄襲任何一篇文,如果硬要算,我抄襲的也是《七俠五義》原作者清代文學家石玉昆,而不是《到開封府混個公務員》。希望說我抄襲的人拿出你的調色盤,不要給你喜歡的作者丟人。抄襲是對一個作者最嚴厲的指控,不是你隨心所欲拿來玩耍的工具。


第145章 還陽

  白玉堂走後,柳金蟬似乎得到了信號一樣, 慕喬沒叫她她就進來了。

  進來之後, 慕喬還想和柳金蟬說些什麼,卻發現她一臉驚恐的看著自己, 緊接著柳金蟬原本還算凝實的身體慢慢變得虛幻,而且從她身體裡抽出了一縷細煙, 飄飄忽忽的往她屍體的方向飄。

  慕喬似乎察覺到了什麼, 屏息凝神, 一口大氣都不敢出。

  展昭看著好奇,想說什麼, 但是看慕喬的樣子, 也知道現在並不是詢問的時候, 所以他學著慕喬屏住了呼吸,看上去十分認真的模樣。

  這個速度看似快實則慢,等到白玉堂都拿著滿手的食物回來後, 柳金蟬恰恰好轉化完全, 睜開了雙眼。

  長時間的躺在棺材裡讓她的身體都僵了, 一動就感覺有「哢啦哢啦」的聲音在響。

  慕喬很有眼色,連忙上前幫著柳金蟬直起了身。

  「感覺有哪裡不舒服嗎?」她問。

  柳金蟬張了張嘴,發出了喑啞的聲音:「啊……」

  她太久沒說話了,導致嗓子已經幹啞難言,張口刺的她自己嗓子都疼。

  慕喬順手拿了杯水給她喂下去:「沒事,不急,慢慢說就好。」

  柳金蟬經過潤喉,已經勉強可以發出聲音了,她道:「多謝恩公。若非你們三位,我想我現在可能真的變成冤魂怨鬼了。」

  展昭道:「分內之事,姑娘不必客氣。」

  柳金蟬虛弱的笑了笑:「世間哪有什麼分內之事,只是恩公們心地純善,樂於助人罷了。」

  展昭一時有些奇怪為什麼柳金蟬會這麼說,但很快又想起來她這一重險死還生……

  也是,親生父親都可以那般利用,其他人還有什麼可以期待的?

  「柳姑娘,你現在是準備如何?」慕喬適時的轉移話題,「是繼續在棺材裡待著,還是隨我們離開?」

  柳金蟬算得上是剛剛還陽,腦子還是混沌的,她想靜下來思考一下自己應當何去何從,但越想就越亂。

  最後她歎息著道:「小女子……遭逢大劫,實在沒有什麼思考的精力,所以……能否請恩公幫忙決斷?無論結果如何,小女子自行承擔就是。」

  柳金蟬這麼說了,慕喬也不好再拒絕,當下點點頭道:「那你便跟著我們走吧,反正棺材一封,誰也不會想要打開看看裡面是不是還有人,更何況……」更何況明晚他們還要來個夜鬧柳府,柳金蟬在的話多少有些不便。

  「好。」柳金蟬也沒問慕喬沒說完的話是什麼意思,只是點頭應下。她有足夠的自知之明,更何況經歷這一遭,她對親情的渴望已經淡到幾乎沒有了,只要慕喬不會是殺了她爹,她不會有什麼要說的,而且慕喬乃是官府中人,怎麼也是不會做太過出格的事情的。

  對於柳金蟬的識相,慕喬也感覺十分滿意,直接省了不少事。

  不過她還有個問題想讓柳金蟬幫忙,但現在卻有點說不出口了。

  剛才讓她糊裡糊塗的回來,感覺還是有些操之過急了……這個時候,人不如鬼好用呀……

  柳金蟬十分聰慧,自然看出來慕喬心中有事,便道:「恩公是不是還有什麼吩咐?只要說出來,金蟬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慕喬:「……」自己的表面功夫已經弱到這個程度了嗎?居然連柳金蟬都能看得出來。

  調整了片刻,自覺已經再次恢復面無表情模樣,慕喬道:「其實也沒什麼,只是想問問你,柳府眾人都是住在哪個方位的。」

  柳金蟬愣了一下:「恩公問這個做什麼?」

  不過很快她也反應過來:不管慕喬問這個做什麼,都和她沒有任何關係,知道的越多越痛苦,她現在已經太明白這個道理了。她只要知道,慕喬是救她還陽,要替她未婚夫洗清冤情的人就可以了,知道的再多並沒有任何作用。

  想到這裡,柳金蟬道:「說不清楚,我帶恩公走一趟吧。」

  慕喬猶豫的看著柳金蟬柔弱的身體。

  這姑娘幾天水米未進,看著虛弱的風吹就要倒了,帶她走一趟,回來大概這個原先是擺設的棺材就能真的派上用場了。

  慕喬還是拒絕道:「算了,若是可以,你畫張地圖就好。」

  柳金蟬也知道自己現在的狀況,即便堅持下來也是給人添亂罷了,也不再堅持,點點頭,墊了些白玉堂帶回來的較為軟糯的食物,也沒敢吃太多,怕太久沒吃東西一下子吃太多消化不了。

  之後,就由慕喬帶著她離開了柳府。

  *

  再次「帶人飛翔」慕喬還是很緊張的,她想了想,拉著展昭到了一旁。

  展昭不明白她拉自己做什麼,一臉好奇。

  慕喬話到嘴邊了,還是有些不好意思,猶豫片刻,道:「那個……我一會兒要是把柳姑娘扔出去了,你……記得接著點。」

  展昭:「……」他想起來了,慕喬輕功雖然卓絕,帶著人一起也不會對速度有分毫的減少,但下降的時候總會出點么蛾子,手裡有什麼都要扔出去,自己就是被她扔出去過的一員……

  以柳金蟬現在的柔弱,真要那麼結實的一扔,大概可以直接給她辦喪事了。

  展昭鄭重嚴肅的點頭。

  不過慕喬顯然想得有點多,之前幾次掠過不提,這次她倒是十分穩妥。

  一路分花拂柳地到達了客棧後院,慕喬頭一次完美的來了一個降落,兩人都腳踏實地的落在了地上。

  冬日裡凜冽的空氣在高速的移動中化作了一把把鋒利的冰刃,劃在身上顯得特別的疼。但是這樣新鮮的體驗卻讓柳金蟬興奮地睜大了眼,配著被凍紅的臉頰,總算有了幾分人氣。

  柳金蟬語氣難掩激動的和慕喬說:「恩公,你好厲害!」

  慕喬多少也有些飄飄然,不過她飄起來也看不出什麼,只是顯得那張臉更亮了一些罷了。

  「過獎過獎。」慕喬謙虛了兩句,道,「天色已晚,不方便讓店家再開房間了,今晚委屈柳姑娘同我一間房。」

  柳金蟬道:「恩公說笑了,有片瓦容身,金蟬已經十分感恩了。」

  慕喬點點頭,看著展昭和白玉堂,眼底帶笑:「所以,委屈你們倆今晚一間房了。」

  展昭和白玉堂互看一眼,心底都冒出來一個念頭:和他?不會打起來才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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