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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 《(HP)暗夜孤星》作者:咲夜Sakuya【完結+番外】短篇。

《(HP)暗夜孤星》作者:咲夜Sakuya【完結+番外】短篇。

本文來自:☆夜玥論壇קhttp://ds-hk.net★ 轉帖請註明出處! 發貼者:悠于 您是第8518個瀏覽者
文案:

中短篇已完結

原著改寫,CP:西弗勒斯·斯內普x盧娜·洛夫古德

幾點申明:
1.有部分OOC,還請海涵
2.盧娜魔藥天才私設
3.斯內普教授會永遠愛著莉莉·伊萬斯,但這並不妨礙他之後愛上盧娜
4.魔法世界屬於J.K.羅琳,而這個故事屬於我,和喜歡斯盧的你們

如果說西弗勒斯·斯內普的人生宛如漫長且無盡的永夜,而唯一能照亮他的世界的那輪圓月——莉莉·伊萬斯也早已在多年前隕落,那麼盧娜·洛夫古德之於他或許就是偶然間闖入這個世界的某顆不起眼的星辰,縱然微弱,卻也成為溫暖暗夜的唯一的光芒。

內容標籤:
搜索關鍵字:主角:西弗勒斯·斯內普,盧娜·洛夫古德 ┃ 配角:金妮·韋斯萊,納威·隆巴頓 ┃ 其它:斯內普,盧娜,教授,HP,哈利·波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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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

  今年對於盧娜·洛夫古德而言是很特別的一年。

  這是她進入霍格華茲魔法學校就讀的第三個年份。雖然在霍格華茲特快列車上仍沒有除了新生以外的學生願意和她坐在一個車廂裡、回到學校人們照舊稱呼她為瘋姑娘,而且依然沒有人願意和她做朋友,但是生活也有好的一面,比如她終於在禁林裡遇到了霍格華茲放養的夜騏,又比如她終於找到了自己最擅長和最喜歡的學科——魔藥學。

  實際上盧娜去世的母親就是個很擅長魔藥的女巫,而這份天賦也遺傳給了盧娜。她喜歡做這種新奇的實驗,無論是按照書上已知的配方製作出完全符合期望的藥水,還是按照自己的想法往魔藥裡添加奇奇怪怪的東西並且得到奇妙的結果。

  但是很顯然,盧娜的魔藥學教授西弗勒斯·斯內普並不贊同她的後一想法。

  「盧娜·洛夫古德小姐,我不得不承認你是我見過的最愚蠢的拉文克勞,能告訴我你在往防暑藥劑裡添加火焰椒的時候想了些什麼嗎?」嚴厲的魔藥學教授黝黑的眼睛狠狠瞪視著仿佛還沒意識到自己已經大難臨頭了的拉文克勞的小姑娘,用輕緩的語氣嘶嘶作聲,詢問道。

  站在一片狼藉的教室中心的盧娜微微歪頭,而後輕快地回答:「實際上,我覺得把抗熱的材料換成等量的抗寒的材料,就能得到防寒藥劑了,您不覺得這是個很有意思的想法嗎,斯內普教授?」她的袍子上被燒出了好幾個大洞,因而變得破破爛爛的,但似乎本人並未受傷。

  課堂上剩下的學生站在遠離片刻前因坩堝爆炸而在地板上四溢的藥劑的教室邊緣,緊張地注視著教室中間的兩個人,在聽到盧娜的回答後,不少學生發出了倒抽氣的輕微聲響。

  「防寒藥劑的配方是往苦艾浸液裡添加龍鱗碎片、烏頭粉以及火蜥蜴的爪子,而熱性和寒性的材料除非均等才能中和,此外只會產生爆炸。洛夫古德小姐,我不得不提醒你,也許你忘記了你的防暑藥劑裡已經添加了三種不同的寒性材料,而中和的判定並不依靠材料的重量?」魔藥教授眯起的雙眼中毫不掩飾地流露出對愚蠢行為的輕蔑,即便語氣依舊缺乏抑揚,「拉文克勞扣十分,課程結束後留下來收拾殘局。」他略一停頓後補充道:「不許用魔法。」

  西弗勒斯·斯內普轉身回到了講臺上,講桌並沒有受到波及,因此學生已經提交的課堂作業是完好無損的,總共三份,其中一份呈現完美的冰藍色的藥劑瓶外貼著的名字屬於沒有搭檔的盧娜·洛夫古德。

  明明按照配方製作藥水,洛夫古德的作品在他眼中也是值得稱讚的優秀,但是偏偏這個瘋瘋癲癲的小姑娘卻喜歡做這種無謀的嘗試,簡直和格蘭芬多的蠢獅子們有著相似的腦回路,這讓他感到莫名的惱火。

  將視線從水晶瓶上收回,他抬頭注意到學生們還各自蜷縮在牆邊竊竊私語,他挑了挑眉,用甜膩而帶著威脅意味的語氣開口道:「也許你們忘記了,現在仍是上課時間?回到你們的座位上去!」

  教室邊緣的學生們這才如夢初醒般回過神來,嘰嘰喳喳地湧回自己的座位上。

  下課鈴聲響起後,三年級的學生們都仿佛如臨大赦般帶著解脫的神情沖出了教室,只剩下盧娜不緊不慢地收拾起自己的書包和沒用完的材料。裝好書包後她抬頭注意到魔藥學教授還在講臺上整理授課用的教案和學生提交的作品,到這節課結束為止,提交了作業的學生也只有6組——11人,而且大多數藥劑都呈現透明中稍帶淺藍的色澤。

  不加思慮,盧娜便走上前去,無所顧忌地提出友善的詢問:「教授,需要我幫您把這些作業送回到您的辦公室嗎?」

  年長的魔藥教授抬起頭回以她一個威脅的眼神:「洛夫古德小姐,我希望你沒有忘記你現在應該做的工作。」他說著抽出自己的魔杖用小幅度的俐落動作在空中揮舞兩下,所有的藥瓶就整整齊齊地漂浮起來向著門口列隊飛行過去,「而且很顯然,我不需要什麼説明。」

  「哦,當然。」盧娜恍恍惚惚地回答,以著迷的神態注視著漂浮的藥瓶,說,「它們看起來像是泡泡獸,教授你知道嗎?」

  「泡泡——那是什麼?」斯內普將懷疑的眼神投向自己的學生,不,他從來沒聽說過什麼泡泡獸。

  對於斯內普不知道泡泡獸這一點,盧娜似乎有點開心,帶著些雀躍的神情講解道:「哦,它們是一群神奇的生物,只在天氣晴好的日子裡成群結隊地出現,並且通常漂浮在半空,它們是透明的,當你從下往上觀察它們的時候,你有時會看到彩虹的顏色!」

  西弗勒斯·斯內普竭力抑制住自己向對方翻白眼的衝動,他大概是因為課上的事故被氣糊塗了才會選擇聽這個瘋瘋癲癲的姑娘說什麼「泡泡獸」。

  「洛夫古德小姐,這世上沒有泡泡獸,那只不過是麻瓜的小孩子們用肥皂水吹出來的泡沫。現在,回到你的工作中去。」他用不加掩飾的嘲諷口吻冷冷地說完,便打算逕自離開,然而盧娜卻仿佛漫不經心地拋出了一句讓他的心沉墜下去的疑問——「哦,我覺得泡泡獸是存在的,不過教授,你為什麼會知道麻瓜的孩子們的遊戲呢?」

  他迅速地掃視提出問題的姑娘,看向他的那雙眼睛、朦朧的淡色眼瞳中似乎空無一物,並無探究或是審視之意,卻讓他有種被冒犯的不愉快的感覺。不再理會對方,他板著面孔緊緊抿唇大步走向教室洞開的大門,逃離一般地離開了光線黯淡的地下教室。


Chapter 2

  「洛夫古德,停下!」西弗勒斯·斯內普眉頭緊鎖,兇狠地瞪視著自己面前坐著的學生,而被點名的姑娘正視圖往自己的輕盈劑的殘液裡放進一大勺明礬。

  這已經是他這學年第五次制止拉文克勞的小女孩做傻事了,無論他作出了何種舉措——譬如指定她坐在靠近自己講桌的第一排、給拉文克勞扣分、義務勞動抑或極富耐心的說教,看來都無法阻止這個(次次課堂作業獲得E而論文作業獲得P的)混世魔王繼續在他的魔藥課堂上恣意妄為。雖然有一半時間,洛夫古德的實驗不會造成什麼危害,頂多是需要他告知對方這東西什麼用都沒有/這東西不能喝,而另一半時間,他就不得不跳出來緊張地在對方釀成嚴重後果前予以制止。

  盧娜·洛夫古德抬起自己留著雜亂的淺金與銀棕色交織的長長卷髮的腦袋,用驚奇的目光迎上魔藥學教授的視線,仿佛在用眼神詢問對方「有什麼事嗎」。

  為了防止對方再做出什麼愚蠢的舉動,斯內普揮舞魔杖將桌上坩堝裡的液體清空了,然後對面露驚訝和惋惜的學生嚴厲地喊道:「往輕盈劑裡添加明礬會讓明礬迅速膨脹五十倍然後裹挾著所有藥液炸開,這會噴得整個教室全是這東西!不要做出這種愚蠢的行動,拉文克勞扣五分。」

  盧娜臉上仍舊帶著驚異的神情,但是卻發生了細微的變化,那之中仿佛帶上了些崇拜的意味:「教授,您真厲害,似乎不管我做了什麼或者想做什麼,您都知道結果。您是怎麼知道這些的呢?」

  雖然被誇獎了但是魔藥學教授並不會為此高興,他板著臉冷冷回答:「這與你無關,做好你該做的事,停下無謂的好奇心。」他當然不會承認在他剛進入霍格華茲的頭幾年裡自己也做了許多這些亂七八糟毫無意義的嘗試。

  「是的,教授。」盧娜很乖巧地應承了下來,但隨即又拋出了狀似無辜的辯駁,「但是我的課堂作業已經完成了,您覺得我現在可以做些什麼呢?」她說的沒錯,盧娜·洛夫古德又是第一個提交了自己的作業的學生,並且截止目前,唯一一個,她那銀光閃閃的藥劑正安安靜靜地裝在講臺上的水晶瓶裡。

  魔藥學教授瞪著她沉默了片刻,而後慢吞吞地回答:「那麼你可以去整理教室後面的材料櫃——不許偷拿。」

  他迅速轉身邁步離開裝作去視察其他學生的成果,好讓那個多事的姑娘沒機會再對自己問東問西。

  本周最後一節課程結束了,盧娜·洛夫古德也在半個小時後結束了所有的整理工作,這並不是什麼很難的工作,她甚至順手整理好了放著舊教材的書櫃。

  偌大的魔藥教室只剩下了她一人,魔藥學教授也早已離開了,因此她無所顧忌地拿出了在教材書櫃裡找到的那本稍微有些破舊的六年級魔藥學教材,起初只是對高年級的課程內容有些感興趣,但稍一翻閱她發現書上留下了很多前任主人的批註——看起來很有意思。

  幾乎每一個魔藥的配方旁都被小小的、密密麻麻的文字做了批註,有些是更為有效的補充說明,有些則完全推翻了整條步驟而改為了主人自己的設想,而在有些章節富餘的空白紙頁上,更是寫了許多主人自創的藥物配方和咒語。

  「這個人真有意思!」盧娜不禁為此驚歎起來,尤其是在看到隱身藥水旁新增的三種不同的製作方法後。

  她不禁想要將整本書細細讀完,但是回蕩在城堡裡的洪亮悠遠的鐘聲提醒她晚餐就要開始了,如果再不回去她可能就要餓肚子到第二天了。她站起身來捧書沉思片刻,隨後注意到在書的封底的下端多出了一行字,與書頁上的批註字跡一致——本書屬於混血王子。

  這行字打消了她最後的顧慮。

  在空曠無人的教室裡,她兀自微笑起來,對著不認識的書的原主人說道:「暫借此書,學年末之前我會把它還回來的,謝謝你,混血王子先生。」


Chapter 3

  時間過得飛快,似乎只是一眨眼的功夫,盧娜在霍格華茲的第三個學年就迎來了尾聲。

  這一年,學校發生了很多大事,三強爭霸賽無疑是其中最重要的存在——更何況結局是一名學生死亡以及在城堡內迅速傳開的神秘人歸來了的消息——謠言?

  但是不管怎麼說,這一切似乎還離她很遙遠,即便是決賽那天,她也仍舊待在自己的寢室裡和自己這學年交到的最好的朋友——混血王子待在一起。

  現在她確信無疑,混血王子是個魔藥的天才,他關於魔藥的知識給了盧娜很多啟發,這讓她對於魔藥的喜愛也變得更為強烈。

  而且,她也掌握了更多關於藥材本身的知識,雖然其中有很多是早該知道的基礎——比如斯內普教授在第一周就告知過她的中和原則、比如燕雀石粉可以讓藥劑更快地濃縮、比如戈迪根有加快藥材反應的作用而蝙蝠的翼膜不可以和任何帶毒性的藥材放在一起——那會加強藥物的毒性等等。

  不管怎麼說這大大降低了她去探望龐弗雷夫人的頻率,她不會再因為一些低級的失誤弄傷自己了——至於自作主張服用藥物則是另當別論。

  而現在,她正在前往魔藥學教室的途中,按照之前定下的約定,她要在學年末前把這本書還回去,雖然很遺憾,但是與朋友分別的時間已經不可避免地到來了。

  或許是因為上一場考試剛結束不久,魔藥學的教室沒有鎖著,她將屬於混血王子的書放回了原處,而後決定以製作一瓶藥水作為和朋友道別的禮物。

  她選擇了製作時間不算太長但是很有意思的一種藥水——歡欣劑,她覺得自己對這本書的記憶已經足夠讓她不看著配方就能製作出這藥水了。

  一個多小時後,坩堝內的液體已經變成了近似陽光般的透明的金黃色,看起來好極了,她沒有忘記像混血王子批註的那樣,加入一小枝椒薄荷。

  正當這時,由遠及近的腳步聲響起,還沒等盧娜決定是躲起來還是做別的什麼舉動時,門外便顯出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啊,下午好,斯內普教授。」盧娜從自己的坩堝前起身,語氣輕快地向對方問好,與此相對魔藥學教授的臉上是毫不掩飾的震驚,並在轉瞬間變成了十足的陰沉。

  「洛夫古德小姐,我認為你沒有任何理由應該出現在這裡,並且擅自使用教室內保存的藥材。」西弗勒斯·斯內普頂著一張黑臉邁著大步走上前來,面帶不屑地掃了一眼盧娜的坩堝裡的藥物,隨即神情意外地微微緩和了些。

  「歡欣劑——我不得不承認,這次你做的不錯,椒薄荷是個很好的改進素材,至少不會像你以前隨意加進去的那些東西一樣毀掉整個藥劑。」片刻後,他予以了面前的學生一個中肯——實則是難得的表揚的評價。

  「哦,謝謝您,教授。」盧娜意識到了這一點,因而做出感謝的答覆,不過比起這些她更在意的是對方話語中強調的一個觀念,「原諒我的冒昧,但是教授,您認為向已經完成的藥劑裡添加別的素材的行為是一種破壞好的事物的行為嗎?」

  魔藥學教授因這突如其來的疑問沉默了,他直視著拉文克勞的姑娘淡色的眼瞳——不像往常那樣朦朦朧朧仿佛身處夢境,而是在燈光的映照下熠熠生輝——他意識到對方是真的很在意這個問題的答案,因而他沉默了。

  「——不,或許這行為本身並不能冠以這樣的極端的評價,但是在已經知道了行為會產生何種後果的人眼中,如果是不好的後果就會理所應當地認為這是種毀滅的行為。」而後,他終於做出了這樣的回答。

  盧娜因他的回答莞爾一笑,說:「我認為這是種傲慢。」

  「傲慢?」魔藥學教授挑起了一側的眉毛,一方面是驚訝於如此年紀的女孩會使用這個詞,另一方面則是對於這樣的評價本身感到訝異。

  盧娜點了點頭,神情格外認真地解釋道:「是的,對於雙方都是傲慢,智者因自己的智慧而輕蔑無知的人,而無知者則給自己的行為冠以探索創新的偉大名義,因此雙方都是傲慢,即便處在不同的立場。」她略一停頓,仿佛有些猶豫,但很快又開口說道:「我對我的無知向您表達歉意。」

  在驚詫于女孩的回答以至於啞口無言的同時,斯內普的內心一個冷血而嘲諷的聲音則在譏諷道:「難道她希望我——魔藥學的教授對她道歉?」但是很快女孩的下一句話打消了他的顧慮。

  「不過我並不會因此放棄這種新奇的嘗試,因為我覺得這已經成為我生活中難以割捨的一部分,當然在此之前我如果不是很有把握的話就會事先向您請教的——您覺得可以嗎,教授?」盧娜的神情看起來格外的認真而誠懇。

  西弗勒斯·斯內普許多年來頭一次被自己的學生的話語說服了,因而他無言以對,最後只是點了點頭默許了這一切。

  「你人真好——」意識到自己發言的問題,盧娜·洛夫古德急急收住了話頭,轉而說道,「我是說,謝謝您,教授。」她說完,甜甜地微笑起來,像只溫順的小兔子。

  斯內普有一瞬恍惚地出神了,等他意識到的時候身體已經本能地轉身向教室的出口邁開步伐。然後他這才想起來,他一開始是準備為女孩擅自使用學校的藥材而懲罰對方的。

  ——隨它去吧。頭一次,斯內普覺得自己像只泄了氣的皮球般灰溜溜地逃離了自己的主場。

  也許不是頭一次。


Chapter 4

  如此驕縱輕狂!如此肆意妄為!

  斯內普惡狠狠地瞪視著獨身一人坐在教室左上角並且一邊愉快地哼著歌一邊認真攪動桌上坩堝內微微沸起的琥珀色藥液的淺金色長髮的小女孩。

  自從上個學年末的那次對話後,盧娜·洛夫古德在他面前變得更為肆無忌憚了。她經常在魔藥學教室沒有課程佔用的時候到來,並且專心致志地用【學校的素材】配製魔藥,而如果是那些需要花費很多時間熬煮的魔藥,她甚至會把坩堝搬到教室的角落讓魔藥一直煮著——當然是那些不需要時刻守在周圍不斷加入材料的魔藥。

  雖然不願意承認——當年的他得到斯拉格霍恩教授的偏愛後也是這麼做的。

  另一方面她也確實恪守了自己的承諾,如今已經很少在課堂上給他添亂了,除了上上周配製生骨水的課上往已經完成的藥液裡倒進了一盎司火蜥蜴的血液導致藥液迅速化為蒸汽灼傷了包括她本人在內的三個學生以外。順帶一提,從那以後洛夫古德周圍的座位再也沒有學生敢靠近了。

  似乎是終於意識到他的到來,盧娜停止了哼唱,對他露出一個淺淺的笑容,用宛如夢囈般的聲音問候道:「下午好啊斯內普教授,您看起來不太好,一定是那些騷擾虻趁您不注意的時候飄進了您的耳朵,它們總喜歡這麼幹,睡一覺之後就會好起來了。」

  他當然不太好,因為他費了很大的功夫才從烏姆裡奇——那個老□□的糾纏中逃出來,而在此之前她一整天都在干涉自己的課程,那個醜陋的女人甚至比格蘭芬多的蠢獅子們還討厭。另一方面,斯內普並不想和這個滿腦子奇思怪想的姑娘討論她虛構出來的生物,他早就得到教訓了,因此他只是用鼻子哼了一聲示意對方自己聽到了問候,而後就迅速離開教室門口走向自己的辦公室。

  第二天,西弗勒斯·斯內普覺得自己感覺好了很多,當然這並不是因為騷擾虻從他的腦子裡飛走了,而是他知道自己可以不用再忍受烏姆裡奇的干擾了——這種好心情在他踏入魔藥學教室後迅速灰飛煙滅了。

  一身粉紅的矮胖女人正坐在他的講桌後奮筆疾書,與之相對,盧娜·洛夫古德則有些茫然地坐在她的座位上,隱隱顯露出從未有過的不安。

  注意到他的到來,烏姆裡奇回過頭來露出一個甜膩的微笑,這讓斯內普覺得自己被從頭頂澆上了一盆溫熱的混雜著鮮血的動物內臟。

  他強忍噁心慢條斯理地開口詢問:「那麼,高級調查官女士到我的教室來有何貴幹,如您所見現在並沒有課程。」

  「哦不,斯內普教授,我並不這麼認為,很顯然,這裡正要開始一場私人教學不是嗎?」她似笑非笑地瞅了洛夫古德一眼。

  「洛夫古德小姐是一位非常有魔藥天賦的女巫,因此我允許她課餘時間在這裡製作魔藥,但這並不是私人教學,她不需要我額外的輔導。」斯內普以少有的耐心冷漠地做出了回答,但他有預感這個老□□並不會因他這句話就就此甘休。

  「哦,當然!」她興高采烈地笑著,一邊還在調查筆記上快速地書寫著什麼,「不過我想學校裡並沒有允許學生擅自使用材料、佔用教室的規定?」

  「烏姆裡奇教授,我想您並沒有注意到《教師手冊》上,沒有課程的時候所有的教室都可以作為自習室的規定?」斯內普冷冷地反駁,「況且她所使用的材料都是我的所有物,如果您需要帳目清單,我可以向您提供。」

  一瞬間,笑容從烏姆裡奇的臉上消失了,她的神情變得極為可怖,但很快又恢復了令人作嘔的笑容可掬:「哦,這是我的失誤,我相信您的證詞,很抱歉打擾你們了,那我就此告辭了。」她俐落地收起了紙筆,抱在懷中走向教室的門。

  擦肩而過的同時,斯內普的餘光裡閃過了紙張上用黑色墨水書寫的一個單詞——不可告人。

  瞬間,他覺得氣血都翻湧到了頭上。

  西弗勒斯·斯內普發誓,這是他兩年來頭一次有了跳起來朝對方發一個惡咒的衝動,而上一次則是兩年前面對小天狼星·布萊克的時候。


Chapter 5

  斯內普教授和瘋姑娘關係親密的傳聞似乎一夜之間傳遍了整個城堡。

  那些中低年級的學生似乎對此津津樂道,毫無疑問在這個烏姆裡奇帶來的高壓時段裡這是個打發時間的好緋聞。至於高年級生則對此十分懷疑,反倒站在了反對方的陣營裡,畢竟他們可清楚西弗勒斯·斯內普是位怎樣的教授了。私情?絕不可能!

  至於當事人本人又是怎麼想的呢?因為魔法防禦小組的緣故和盧娜成為朋友的金妮在午餐時間溜去拉文克勞的餐桌旁攔住了正要離開的盧娜,把她拉到餐廳外後急不可耐地提出了詢問,在得到否定的回答後釋然般地松了口氣,而後惡狠狠地說道:「烏姆裡奇那個老女人就是喜歡這麼搬弄是非,很好,這又給了我們一個反抗她的理由。」她說罷用手撩了撩她柔軟的紅發,而後風風火火地跑掉了,留下盧娜一人有些茫然又好笑地瞅著她遠去的背影。

  實際上說不在意是不可能的,如果所有指責都沖著她一個人來那麼她倒是無所謂,畢竟她從一年級起就被人們稱為瘋姑娘,但是這則謠言中還捲入了另一個無辜的人——斯內普教授。

  在盧娜看來,斯內普教授是個很好的人。雖然有些嚴厲,但每次給她的課堂作業打分都是E,即便是那些她造成了混亂的課堂,斯內普也不會因為要懲罰她而降低作業的評分。甚至去年當盧娜給他寄去一份聖誕禮物——一套精緻的水晶瓶後,對方也很快寄了回禮——一本《魔藥素材性質與功能大全》。

  而這一切都出於她的不謹慎——實際上,在烏姆裡奇與斯內普教授當著她的面做出那一番對話前,她都沒有意識到會有什麼後果。

  她恍恍惚惚地在城堡中漫步,回過神來的時候已經走到了通往地下的走廊上。雖然這個時間段有些微妙,但她還是想為把他捲入這麼荒謬的事中和斯內普教授道個歉。

  之前她進入餐廳的時候正好碰到斯內普教授走出去,但他並沒有注意到她——或者是刻意不去注意她?不過怎麼說她覺得還是要和對方談談,即便會受到對方的指責也是她應得的。

  盧娜走向了斯內普教授的辦公室,在門上輕叩三下,而後開口說道:「您好,斯內普教授,我是拉文克勞的盧娜·洛夫古德。」

  屋內靜悄悄的,似乎並沒有人在,但片刻後裡面傳來了她熟悉的屬於男性的低沉聲音:「進來。」對方話音剛落,門就向著內側打開了。

  盧娜走了進去。這是一間昏暗的屋子,環繞房間的各種書架和櫃子上擺滿了玻璃瓶、藥材和各種製作好的藥水——看起來倒是很符合魔藥學老師的風格。

  「那麼,這個時間到來有何貴幹,洛夫古德小姐?」坐在書桌後的斯內普教授看起來正就著不勝明亮的燈光批改著學生們上交的論文,而盧娜的造訪則打斷了他,這似乎讓他有些不愉快。

  盧娜定了定神,而後鼓起勇氣開口說道:「我是來道歉的,斯內普教授——我想您大概知道了城堡裡流傳著的流言,對於把您捲入這樣的事態,我很抱歉。」

  斯內普盯著她,但是緊緊抿著唇不發一言,這讓盧娜感到異常緊張,就好像此時此刻有五十個楠鉤齊齊從榭寄生裡朝著她探出頭來一樣。而後他終於開口了:「這和你無關,洛夫古德小姐,更何況你以為我會在意這些嗎?多少年來,我一直都是『死氣沉沉的老蝙蝠』。」

  盧娜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她不得不攥起拳頭用指甲刺入掌心以疼痛讓自己從大笑中恢復過來。

  「對不起斯內普教授,但是……哈哈哈,我以為您一直不知道呢,其實我也一直被人叫做『瘋姑娘』,習慣了之後就覺得這些其實也沒什麼不是嗎?」她懸著的心終於落地了,此刻覺得格外的輕鬆,因此說話也開始無所顧忌,「實際上我本人並不在意這些,但是我很擔心這會影響到您,不過知道您也是這樣之後我覺得很開心。」

  斯內普教授當然沒有笑,但他的神色似乎有所緩和,最終只是開口淡淡說道:「不要低估成年巫師的耐受能力。」

  「那麼以後我可以繼續在魔藥教室裡製作魔藥嗎?」盧娜滿懷期待地看著魔藥學教授,實際上她現在十分惦念自己那鍋隱身藥水。

  斯內普頷首予以同意,而後從桌上放置的一遝已經批改完的羊皮紙中抽出了一張遞向盧娜——那是她的魔藥學論文,上面用優美流暢的字體書寫著一個大大的E。

  盧娜驚訝地望著斯內普教授,一時說不出話來,要知道她前三年直到上一次作業的魔藥論文的得分都在A和P之間徘徊。

  「這一次關於向鎮定劑裡添加紫菀花粉和甘草根的論文很有實用價值。」魔藥學教授語氣平淡地說道,但盧娜知道這是他所能給予的最大褒獎了。

  這是她這一天來最快樂的時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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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6

  斯內普臉色煞白地癱倒在自己的辦公椅中,冥想盆則被他收進了書櫃裡,但這並不能減輕他的懊惱——以及被人、還是被自己厭惡的人窺探到自己不堪回首的記憶所帶來的羞恥和痛苦。

  他渾身發抖,這不光是因為剛剛所說的那些原因,還有些他說不清道不明的緣由在其中。他的意識混亂,但是止不住地戰慄著,以至於過了半晌才意識到辦公室外傳來的敲門聲。

  而後一個輕柔而清冽的聲音透過門縫傳了過來:「晚上好,斯內普教授,我是盧娜·洛夫古德。我剛才聽到了一些動靜,請問發生了什麼嗎?」

  「走開!」斯內普發出一聲淒厲的尖叫,不,不要再添亂了,他不想再被他人看到自己這副模樣,更何況這物件還是盧娜·洛夫古德。

  他的意識迅速冷卻了。先是為自己失態的尖叫感到了深刻的羞恥,再之後他方才意識到自己剛剛想了些什麼——更何況這物件還是盧娜·洛夫古德。

  沒有給他更多時間考慮,門外再度傳來了女孩的聲音:「您聽起來很不好,有什麼我能幫您的嗎?」這聲音平緩而溫和,似乎完全沒有被他的尖叫和拒絕刺傷,這讓他從心底感到了不適,宛如一瓶複方湯劑被灌進了他的心臟,以至於讓心口傳來了粘稠的脹痛。

  斯內普沉默了片刻,而後開口:「那麼,洛夫古德小姐,請幫我帶一杯咖啡來。」思慮片刻、又或是並沒怎麼認真思考,他最終提出了這個有點古怪的請求。

  門外的聲音的音調因主人的雀躍而微微提高了:「我馬上回來。」隨即腳步聲漸漸遠去。

  有那麼一會兒,西弗勒斯·斯內普覺得對方不會再回來了,但是事實再度向他證明,這姑娘確實是個信守承諾的人。

  得到了斯內普許可的盧娜端著大概是從廚房的小精靈那裡得到的咖啡在書桌對面、原本屬於哈利·波特的位置上坐了下來,而後將依然冒著嫋嫋熱氣的咖啡推到他面前。注意到咖啡呈現淺褐色的他意識到這裡面加入了很多牛奶和糖——這讓一向喜歡什麼都不放的他微微蹙了眉,但盧娜仿佛敏銳地意識到了這一點一般以輕快的口吻說道:「我覺得您需要這個,只要喝點甜甜的東西,心情就能很快平靜下來。」不,大概是錯覺,這個瘋瘋癲癲的小姑娘怎麼可能有如此的洞察力。

  他端起杯子嘗試著喝了一口咖啡,然後不得不承認對方說的是對的,當溫熱的液體流過喉頭落進隱隱作痛以至於讓他有冰冷感覺的胃中後,身體出人意料地迅速暖和了起來。

  「歡欣劑。」他喃喃道,歡欣劑清爽的口感很巧妙地中和了糖和牛奶過於甜膩的口感。

  盧娜很高興地點點頭,回答:「是的,我自己之前試過,覺得這麼做很有效,您瞧,您的氣色看起來好多了。」說罷她方才意識到對方是不可能看到「自己」的模樣的,於是趕忙道歉,「哦,對不起。」

  西弗勒斯·斯內普感覺自己終於平靜下來了,自這學年開學以來積蓄的各種壓力、來自烏姆裡奇、鄧布利多還有哈利波特等等的壓力在此刻都得到了舒緩一般,雖然他清楚這不過是藥物帶來的片刻的輕鬆,即便如此,他依然覺得好多了。

  就在這時,盧娜突然收斂了笑容,投向他的眼神朦朧,問詢的語氣也很平和:「那麼,也許您願意說說剛才的事了?當然如果不願意的話也沒有關係。」

  斯內普知道,當她真的想要尋求某種答案的時候眼睛會顯得清澈明亮,而當那雙淡銀色的眼瞳看起來仿佛氤氳著霧氣的時刻,就是她並非需要得知答案的情況。

  最終,他還是開口了:「你是否有過不想回憶起的回憶?」

  盧娜聞言靜靜地笑了,那並非出於喜悅、討好或是安慰,那淡淡的笑容卻仿佛歷經滄桑的老人般,帶著無奈,同時卻又帶著釋然。

  她的輕聲細語宛如夢囈,仿佛隨時會消失在燭光映照不到的暗影中:「我想應該是有的,9歲那年我親眼目睹了母親的死亡。」略一停頓後,她繼續說道:「並非母親死亡這件事本身讓我不願回憶,我所厭惡害怕的,是那時候的自己。」說道這裡她輕輕顫抖了一下,仿佛是在印證自己的說辭。

  盧娜·洛夫古德輕輕搖了搖頭,似乎是對於不成熟的自己感到了好笑。

  「不管怎麼說,那還是發生了,就算把它深深藏在記憶中,也無法掩蓋事實,只是現在我還無法面對,但我想總有一天我也能做到去正面甚至笑著回顧那段記憶。畢竟——怎麼說呢——」她歪頭沉思片刻,舉出了一個並不怎麼恰當的例子,「黑夜總會過去,而黎明終將到來?」似乎是被自己蹩腳的舉例逗笑了,盧娜·洛夫古德微笑著站起了身伸了個幅度不大的懶腰,而後向他道別:「那麼,祝您晚安,好好睡上一覺,明天就又是新的一天了呢。」

  留著雜亂的淺金長髮的女孩禮貌地向他道別後翩然離去,留下西弗勒斯·斯內普獨坐在他那張不怎麼舒適的扶手椅中,蒼白卻修長的手指環抱著的馬克杯依然向外傳遞著溫熱。

  他思索著女孩方才的發言,不知為何他居然覺得自己能理解對方想要表達些什麼,那是很難用言語描述的感覺,但是,他能明白。

  在不被任何人注視的安全空間裡,他久違地勾起了有些僵硬的嘴角。

  ——這大概是出於歡欣劑的藥效。


Chapter 7

  被德拉科·瑪律福告知校長——烏姆裡奇有要事找他的時候,魔藥學教授正待在他的辦公室裡整理著置物架上大大小小的裝滿顏色各異的魔藥的瓶子。

  看著德拉科掩飾不住的雀躍表情,他挑了挑眉開口詢問:「發生什麼了?」

  「哦!」德拉科大笑起來,回答,「小丑波特和他的那些愚蠢的朋友策劃了一個漏洞百出的計畫想要闖進校長的辦公室,被我們一網打盡了,教授。」

  斯內普沒再發問,只是快步向門外走去,無視了身後德拉科「但是教授,吐真劑——」的發言。

  即便他痛恨波特,但也不想那個愚蠢自大的小子惹上什麼□□煩,不管是為了鳳凰社——還是為了莉莉。

  大步邁進烏姆裡奇的辦公室,他迅速用視線掃視周圍,不出意料地看見了波特親密的鐵三角和另外兩個格蘭芬多,然而還有一個學生被束縛著,當他看到對方的面孔時,內心迅速一沉。

  盧娜·洛夫古德正目光迷蒙地望著窗外,似乎對現在發生的一切都不感興趣,她像是夢遊中誤入了事故現場一般,眼神渙散,也沒有注意到他的到來。

  他盡力掩飾嘲諷的神色冷淡地告知烏姆裡奇他所有的吐真劑存貨已經被對方濫用完了,在聽到波特大喊「他們抓住了大腳板」後也一如既往完美展現了對波特的毫不關心和深深厭惡,正欲摔門離去,烏姆裡奇卻又叫住了他,於是斯內普不得不將怒火壓下去回頭以極為克制的口吻詢問道:「校長,還有什麼事嗎?」

  烏姆裡奇甜膩的笑容掩飾不住她實際上的怒氣衝衝,但同時又像抓住了把柄的奸細一般滿臉譏笑:「哦,斯內普教授,我想你或許注意到了,這裡還有一位你厚愛的天才學徒?」她匆匆掃了眼站在稍遠處的盧娜,繼續說道:「看起來盧娜·洛夫古德小姐也是波特先生忠實的朋友之一呢,對此,你有什麼看法嗎?」

  斯內普幾乎不加思慮便脫口而出:「我看中的是洛夫古德小姐在魔藥學上的特殊才能,至於她的人際生活並不在我的注意範圍裡,對於這件事我深表遺憾,不過想來這麼莽撞而愚蠢、擅自違反校規的學生並不適合繼續得到我的關注,感謝您的提醒。」說話的時候他輕蔑地瞟了盧娜一樣,有一瞬間他似乎覺得盧娜也回望了他一眼,但又很快意識到那大概是錯覺,因為拉文克勞的姑娘神情恍惚,什麼都沒看。

  他轉身離開了,他現在需要儘快和鳳凰社取得聯絡。

  然而即便走出了烏姆裡奇的辦公室,西弗勒斯·斯內普還是沒法讓心情平靜下來,他覺得心裡有種不舒服的感覺。為什麼明明對著那個女孩發火的是他,但現在他卻覺得好像是自己受到了傷害呢?

  他不明白。

  再度見到盧娜·洛夫古德的時候,所有事情都已經結束了。他從鄧布利多那裡聽說了波特和他的愚——朋友們在魔法部的經歷,一時間驚訝到啞口無言,因此當他在前往位於地下的自己的辦公室的途中看見盧娜·洛夫古德和往常一樣出現在魔藥學教室裡用魔杖專注地攪動著一鍋珍珠白的液體時,他甚至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

  注意到他的到來,盧娜轉過頭來,蒼白的面孔上浮現一個淺淺的、虛弱的微笑,聲音卻清冽如清晨的小溪:「早上好,斯內普教授。因為這次的魔藥馬上就要配製結束了,所以我想至少做完這份魔藥再收拾東西離開,以後我不會再來這裡叨擾您了,希望您能諒解我擅自的行動。」

  斯內普沉默地凝視著女孩淺銀色的眼瞳,通常沒有人會和他對視十秒以上,但是女孩確是個例外,他估計如果一直這麼對視下去認輸的應該是自己。

  所以最終,他率先開口了:「不要再來這裡了,否則斯拉格霍恩教授絕不會放過你這樣有天分的女巫——所以下個學年,如果你還想繼續配製魔藥,可以來我的辦公室,口令是『日光蘭』。」

  他轉身迅速地離開了,所以只來得及聽見拉文克勞的小姑娘的聲音從背後遠遠地傳來:「謝謝您,斯內普教授!」

  因此,他也做出了與之相應的回復:「不許在走廊上大喊,拉文克勞扣五分!」

  西弗勒斯·斯內普現在覺得心情好極了,發自內心地這麼覺得。


Chapter 8

  斯內普的辦公室,除了直接辦公的場所,還有幾個房間,分別是他的寢室、藥劑儲藏室、藥材儲藏室、魔藥製作室和幾個放置雜物的房間。雖然霍格華茲的家養小精靈承擔了絕大多數的打掃任務,但斯內普並不樂意讓它們碰自己製作出的魔藥,所以辦公室通常都是由自己來打掃。

  他讓盧娜進入辦公室的第一天,給她勉強清理出了一間小小的儲藏室作為熬制魔藥的場所。盧娜注意到這個房間的燈光比他的辦公室本身的燈光更加明亮,或許魔藥學教授也意識到了不是人人都能忍受那種暗淡的光線。

  這一學年開始,斯內普默許了盧娜進行更多她想嘗試的實驗,因為升入五年級的盧娜已經知道了哪些低級的錯誤是不該犯的,像以前那樣炸掉坩堝的情況也很少出現了。

  但是另一方面,斯內普有時會覺得這個小姑娘實在有些得寸進尺,當然他在辦公室裡的時候,拉文克勞的姑娘會安安分分待在自己的製作室裡配製魔藥,除了偶爾出來向他請教幾個問題,但是他不在辦公室的時候,盧娜·洛夫古德往往會幹些讓他回來後大吃一驚的事。

  比如某一天他回到辦公室,發現整個屋子都被打掃整理了一遍——當然,沒有動那些他申明了不許動的東西——整潔乾淨到讓他懷疑這姑娘是不是有潔癖,空氣中還帶著點青青草地的氣息。

  又比如他回來時發現一面牆壁上被用魔法創造了一個白天會投射進淺金的陽光而夜間則是銀白的月輝的窗子——當然,只照亮了一小片地方,或許是為了不讓他那麼反感。而始作俑者更是肆無忌憚地堅稱,每天曬曬太陽有好處,否則真的會發黴的。

  再者她似乎將自己的那間製作室佈置一新,當某天現任DA教授進去視察學徒的魔藥製作的情況時,被充滿拉文克勞風格的生活氣息的房間驚了一跳。天花板被變成了點綴著群星的璀璨夜空,牆邊的置物架上放置著各種栽種著形態各異的草藥的花盆,此外還放著不少泡紅茶和咖啡的工具,半面牆的書櫃裡塞滿了那本據說是盧娜的父親做主編的叫做《唱唱反調》的雜誌,更甚者,有一面牆上掛著許多鎏金的相框,被以Friends這個單詞環繞的相片裡的人就是波特那群人——還有西弗勒斯·斯內普。

  他瞪著那面牆,仿佛吞下了一隻鼻涕蟲,然後轉向正坐在製作台前用銀短刀切著要用的素材的盧娜,氣急敗壞一字一頓地說:「我-不-是-你-的-朋-友。」

  盧娜有點訝異地抬頭看向自己的魔藥導師,他紅白相間的面孔證實了本人正處於惱羞成怒的狀態。

  「哦,對不起教授,雖然我覺得你是我的好朋友,但既然你堅持——」盧娜站起來,將別在耳後的魔杖取下,對著斯內普的相框揮舞了幾下,於是新的字母將他的相片圈了起來——「最-好-的-老-師」。

  西弗勒斯·斯內普奪路而逃,他決定不再去干涉盧娜·洛夫古德的製作室的佈置了,當然,他也絕不會再踏入那個房間了。

  ——事實證明他確實逃不了。所以當他第五次見到那個被圈起來的相片時,心情已經平和到仿佛那東西不存在一樣了。即便和盧娜·洛夫古德說她沒必要把他的相片掛在那裡,對方也只會以天真輕快的語氣回復他「我覺得那挺好的呀,或許你想換成另一張你自己滿意的照片,教授?」既然如此,無視就是最好的應對手段。

  不要低估成年人的耐受能力。

  雖然知道盧娜的天賦足以讓斯拉格霍恩教授青睞並邀請她去參加鼻涕蟲俱樂部的舞會,但當知道哈利波特也在被邀請的名單中而且還被斯拉格霍恩稱作與盧娜乃至當年的他不相上下的魔藥天才時,斯內普還是吃了一驚。

  更大的打擊接踵而至,那就是經由皮皮鬼在整個城堡裡傳開來的謠言——「傻寶寶愛上了瘋姑娘」。斯內普說不清其中的緣由,但當知道那個波特邀請了盧娜一同參加聖誕舞會而且後者還答應了之後,無名的怒火就迅速燃起了。這種憤怒混合著對德拉科·瑪律福的憂心忡忡,佔據著他的身心,一點一點燒盡了他的理智,以至於他毫不猶豫地答應了斯拉格霍恩的邀請,即便他還是得表現得不大情願。

  「傲羅是腐牙陰謀的一部分。我以為大家都知道呢。他們要利用黑魔法和牙齦病從內部搞垮魔法部。」站在哈利波特身邊的盧娜·洛夫古德信誓旦旦地對著斯拉格霍恩等人說道,聽到這句話的波特瞬間將正舉到唇邊的蜂蜜酒吸進了鼻腔,而周圍聽到這句話的學生們要麼噗嗤地笑出聲要麼就是如同看廚餘垃圾一般死死盯著盧娜。

  斯內普也在盯著盧娜,實際上對於她的發言他倒不覺得驚訝,這種語不驚人死不休的發言他已經聽得很習慣了。在和魔藥無關的時間裡,比如偶爾的下午茶時間,他們會隔著一張桌子分享盧娜泡的茶或咖啡,而那些時間她也總是這麼對著他喋喋不休。

  福吉有一支火妖精組成的私人軍隊,只要他願意隨時可以捲土重來奪取魔法部的實權;攝魂怪是被黑魔法扭曲了的幽靈,應該讓它們解脫而不是試圖控制使用它們;狼人是中世紀的魔法部的人創造出來專門對付吸血鬼的軍隊,這也是為什麼現在狼人受到如此嚴重的歧視的原因——沒用的棋子會受到輕視,而當吸血鬼再度興起後人們又會乞求狼人的幫助……

  梅林啊,這姑娘真是瘋狂!

  無數次他將白眼翻到了天上,然而就像他每次和盧娜說她的那些神奇生物不存在一樣,這些話語並不會真的影響到她,女孩兒還是固執地堅持己見。而當他下定決心不再去試圖更正她後,盧娜那些異想天開的話語反倒讓他覺得有點有趣,能讓心情放鬆下來。

  雖然斯拉格霍恩的注意力在哈利的身上,但斯內普卻不由自主地看著盧娜,她今天穿著的亮銀色的長袍非常得體,而且也沒有帶著她那在他記憶裡從不離身的的胡蘿蔔耳環或者黃油啤酒瓶塞項鍊——看起來她非常重視這場晚會,和哈利波特一起出席的聖誕晚會。

  德拉科·瑪律福的到來打亂了他的思緒,他又不得不將注意力放回到這個惹得他心煩意亂的小子的身上,他那拙劣的計畫和表現已經招徠很多很多麻煩,將這些一一擺平耗費了遠比他預想的還多的精力,他得和他談談。

  與盧娜的視線交匯的瞬間,斯內普看到小姑娘對他露出了一個恍惚但甜美的微笑。他收回了視線,走向了德拉科·瑪律福。


Chapter 9

  西弗勒斯·斯內普覺得自己快要處於崩潰的邊緣了,一切都像是重石一般壓在他的身上讓他喘不過氣來。

  鄧布利多的「請求」、和德拉科的爭吵、那個「神鋒無影」的魔咒還有哈利波特……

  他將臉埋在雙手中,但這並沒能讓他覺得好受點,或許哭泣能緩解壓力,但他早就沒有眼淚了。

  「教授?」輕緩平和帶著微微猶疑的呼喚讓他猛地抬起頭來,盧娜·洛夫古德正從她的製作室裡探出頭來——這個女孩今天是過來完成白鮮配製的收尾工作的而他忘記了——有些擔憂地看著他。

  斯內普被這種眼神刺痛了,他不需要憐憫,什麼都行,唯獨憐憫,絕不。

  「回去。」他簡潔地說道,而後起身向自己的臥室走去,但是在開門前,背後再度傳來的聲音制止了他。

  「不。」那聲音音調平和,卻帶著不容抗拒的威嚴,在一瞬間和那個讓他又懼又恨又尊敬有加的霍格華茲的校長的聲音重合了。

  他回頭對上盧娜·洛夫古德的視線,那雙淡色的、睿智的眼眸在燈光昏黃光線的映照下仿佛有火焰在其中燃燒。那一刻,他覺得自己就像個犯了錯的小孩一般在這目光的注視下無所遁形,繼而不知所措。

  「在這等著。」

  盧娜很快就回來了,她將一杯溫熱的紅茶不容拒絕地塞進斯內普的手裡,同時說道:「緩和劑,喝下去,睡一覺,不管發生了什麼都等到明天再說。」

  斯內普猶豫了一瞬,最終選擇聽從她的安排。他確實需要休息,尤其是在和鄧布利多大吵一架之後,他已經身心俱疲。

  他由衷地期盼一場無夢的安眠,哪怕直到永遠,永遠——

  第二天早上,斯內普教授沒有醒來。

  當盧娜·洛夫古德去敲斯內普臥室的門時,沒有得到任何的回應,於是她擅自使用了開鎖咒撬開了教授的門,進去後卻發現教授躺臥在他的扶手椅中,神色安詳地沉睡著,旁邊的桌子上還放著一瓶已經空了的水晶瓶。

  她試圖用魔咒或者喚醒劑都沒能讓斯內普教授從夢中醒來。一開始盧娜以為自己的緩和劑配製出現了問題,但是她回憶了製作的所有步驟,包括添加流液草和雛菊的花瓣來消除緩和劑可能出現的副作用,所有步驟都是在前魔藥教授的指導下完成的,不可能有疏漏,而和紅茶混合使用她更是早已經以身試法,確定了沒有副作用才敢拿出來給斯內普教授使用,所以問題只可能出在現在正被她拿在手裡的水晶瓶裡了。

  她小心地嗅了嗅瓶口,聞出了生死水的氣味,但是又與一般的生死水不同,似乎添加了幾種教材上沒寫的配料。而瓶底殘留的液體則呈現銀藍色,與生死水的顏色不同。

  最終她決定先去通知龐弗雷夫人照看陷入沉睡的DA教授,龐弗雷夫人趕來做了番檢查後遺憾地告訴她並沒有什麼辦法,因為「他真的只是睡著了而已,或許應該等他自然醒來?」

  於是盧娜在略微思慮過後將自己的計畫告知了龐弗雷夫人,費了好大一番口舌才說服她同意這個計畫。

  她轉身前往自己的魔藥製作室開始著手配製藥水,她需要做出和教授喝下去的藥水一模一樣的藥水,才有可能判斷出他的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

  盧娜·洛夫古德在坩堝前待了整整一天,直到傍晚才終於得到了一份銀藍色、有著生死水氣味的藥劑,然後又通過材料的對應配置了一份相應的解藥。帶著這兩份藥劑,她不顧形象地飛奔在霍格華茲的走廊上,無視著路上的學生們投來的詫異目光,迅速趕到了校醫室。

  然而令她挫敗的是,解藥完全沒有效果,教授依然在深深地沉睡著。不管怎樣,她決定等到第二天的黎明,如果那時斯內普教授還沒有醒來,那麼她打算喝下同樣的藥劑,好看看是否能找到什麼解決的辦法。

  黎明時刻,陪護在教授床邊的盧娜迎來了一個意料之外的客人——霍格華茲的校長先生。

  「你好,洛夫古德小姐。」對於盧娜出現在這裡,阿不思·鄧布利多似乎一點也不驚訝,他笑眯眯地在一旁突然出現的椅子上落座,用柔和的口吻向她打招呼。

  盧娜眨了眨眼,這是她第一次在非公開場合見到校長,這讓她有些坐立難安。

  「您好,校長。」她說著看了一眼身旁的斯內普教授。黑頭發的男性依然沉沉地睡著,絲毫不知外界發生的一切。

  鄧布利多當然沒有漏過這個細節,他將雙手指尖相對交疊在擱在胸前,開口:「那麼你或許很想知道我們的黑魔法防禦術教授為什麼沒有醒來?」

  盧娜不假思索地頷首同意,這確實是這一天來她最想得知的問題。

  「我想,他或許是困在自己的夢境裡了。啊,你是不是帶來了西弗勒斯喝下的那種藥水呢?」鄧布利多接過盧娜順從地遞來的裝著銀藍色藥劑的水晶瓶,然後輕快地笑了起來,「啊哈,夢境藥劑,這可真是個了不得的東西,我喝過一次,那可真是……」他停頓了下,似乎在回憶那段記憶,繼而再度開口:「就好像是重新度過了一次漫長的人生。」

  「您說一次,」盧娜敏銳地捕捉到了鄧布利多的話語中的重點,有些急切地詢問,「也就是說度過一次就能醒來嗎?那大概需要多久呢?夢境與現實的長度應該不同吧?」

  鄧布利多將水晶瓶還給了盧娜,同時耐心地回答了她連珠炮似的提問:「我的那次是一夜,但是西弗勒斯的情況似乎有所不同,他除了夢境藥劑,是不是還喝了些別的?」

  「緩和劑。或許是因為兩者的作用導致他的時間延長了?」

  鄧布利多沒有否認這種可能性,但又提出了另一種可能,長眉微蹙,說:「恐怕如此,但最壞的情況下他可能會重複許多次。」

  許多次,是否有上限呢?藥劑的效果到底會持續多久呢?這一切都是未知數。斯內普教授是個太過強大的巫師,因此他製作的魔藥效力恐怕也比一般的人製作的魔藥強出很多。

  「您能讓他醒來嗎,鄧布利多教授?」盧娜覺得有點難過,對於沉睡著的前魔藥教授她無法掩飾自己的擔憂,他是她最好的老師,也是她自認為的朋友。

  鄧布利多的臉上浮現出了遺憾的表情,微微搖頭:「很抱歉,我恐怕不能——但你或許可以。」他看向盧娜的眼神中含著探究的意味。

  「我?」盧娜的眼睛因驚訝而睜大了,這讓她看起來有點傻氣,「可是教授,我能做些什麼呢?既然連您這樣的巫師都無能為力……」

  「不,我認為這或許是只有你才能做到的事。」鄧布利多對盧娜露出鼓勵的笑容,飽含教師對學生的殷切期盼,「我可以施一個魔咒將你和西弗勒斯的夢境連接在一起,這樣你或許就能在夢境裡找到他了。」

  盧娜很快理解了他的意思。施術者和被施術者都是必不可少的,這樣的魔咒年輕如她自然是做不到的,但鄧布利多可以,再加上她所製作的魔藥並沒有那麼強力的效果,不和緩和劑一起服用的話也沒有後顧之憂。

  「我知道了。」盧娜點點頭,打開了她手中的水晶瓶的木塞,舉起它沖著鄧布利多緊張地微笑一下,而後送到唇邊一飲而下。

  伴著宛如唱歌般悠揚的誦讀魔咒的聲音,盧娜·洛夫古德向著夢境的深淵墜落了下去。


Chapter 10

  盧娜在夢境的漩渦裡不斷地墜落、墜落,最後雙腳終於觸到了堅實的地面。她睜開了因無法忍受風的激流而閉上的雙眼,帶著好奇打量著周圍的一切。

  她看到一個穿著破破爛爛的不合身衣服的瘦削的黑髮男孩鼓起勇氣走向了正在遊樂場獨自玩耍的紅頭髮的女孩,他們很快成為了朋友,一直畏畏縮縮的男孩終於能自然地展露笑容。他們一起前往霍格華茲讀書、生活,他們即便處於不同的學院也依然是最好的朋友。

  然而很快他們在五年級因矛盾而決裂,那個女孩消失了,西弗勒斯·斯內普開始孤獨漫長地掙扎,他接近神秘人,想要證明自己的力量和才華,但很快,他聽到了那則預言,矛盾、掙扎,他轉而向鳳凰社——鄧布利多求援,他說「什麼都行」。

  但是這沒能阻止他最愛的女人的死亡,他痛苦不堪、幾近崩潰卻不得不接受老人的提案、繼續忍受一切來保護他最愛的女性和最討厭的男人生下的孩子……

  然後他陷入矛盾,一邊他為了他朋友的兒子立下了牢不可破的誓言,另一方面他又不得不答應校長提出的殺了他的要求。他舉步維艱,孤立無援,唯獨——

  盧娜有點驚訝地看到斯內普的夢境中出現了自己的身影,從她最初在魔藥課上的破壞性的實驗,到一起喝茶聊天的時間,再到她穿著亮銀色的長袍出席斯拉格霍恩教授的聖誕晚宴的模樣。她有點不知所措,這意味著什麼?是否斯內普教授也把她當成可以信賴的人了呢?

  盧娜感到溫熱的淚水模糊了雙眼,她揮手拭去淚水,決心快點找到斯內普教授,然後無論如何也要把他帶回去,她不願意看到他一遍又一遍重複這樣可悲可憐的夢境——人生了。

  他在哪裡呢?當盧娜邁開腳步後,周圍的景象漸漸虛化了,就仿佛是為了隱藏真相不讓她找到那個她想見到的人一樣。

  盧娜巡視四周,所有景象都是模糊的,但是憑藉那些色塊她可以大致判斷出對應的是哪段回憶,但突然,一個沒見過的畫面飄過了她的眼前。盧娜向有著模糊的房屋輪廓的黑影伸出了手,在觸碰到那片朦朧的霧氣的同時,她感到身體被一股力量向上提起——隨即再度落地。

  她眨眨眼發現自己正站在一棟破破爛爛歪歪斜斜的房屋外,而一個年幼的黑頭發男孩正站在門口,冷冷地注視著她。

  「回去。」男孩開口了,稚嫩的嗓音裡依稀帶著盧娜所熟悉的魔藥學教授那特有的低沉、缺乏抑揚的聲音。

  「我會回去的,只要你願意和我一起走。」盧娜微笑著用親近而溫和的口吻試圖安撫男孩,並向著他所在的方向邁出了一小步,但這似乎刺激到了男孩,他迅速掏出魔杖面露兇狠地沖著她發出一道紅光。

  「盔甲護身!」盧娜急忙取下一如既往別在耳後的魔杖念出盔甲咒擋住了這一攻擊,但隨即男孩又向她發出了更多亂七八糟的魔咒,盧娜依靠敏捷的身體在光線間穿行躲避,找準時機對著還在發脾氣的男孩念出了反擊的咒語:「倒掛金鐘!」

  她成功了,男孩被無形的力量倒吊起來懸在半空,他的魔杖也在一個繳械咒後飛進了盧娜的手裡。

  「這不公平!憑什麼你會知道那個魔咒!你居然用我發明的魔咒來制服我!」氣憤的男孩一邊奮力掙扎一邊大聲嚷嚷道。

  「你發明的魔咒?」盧娜因詫異睜大了眼睛,難以置信般低聲詢問,「你就是混血王子嗎,教授?哦,對不起。」她說著把因為委屈紅了眼圈的男孩放了下來。

  年幼的西弗勒斯·斯內普落回到地面上,抬起頭一臉倔強地直視著盧娜,回答:「對,我就是混血王子,我那無能懦弱的母親是女巫,而喜歡家暴酗酒的父親則是麻瓜。看來你和波特都看過我的魔藥學課本了,什麼時候?從這個學年開始你們倆就一起甜甜蜜蜜地閱讀著我的筆記嗎?」他絲毫不掩飾自己的惱怒,說完後就緊緊抿住了嘴唇,但這個表情出現在一個看起來不過十歲左右的男孩臉上實在是有點滑稽。

  盧娜搖了搖頭,神色認真地回答:「在我三年級的時候。教授,你還記得我試圖把明礬放進輕盈劑裡的那堂課嗎?你叫我整理藥材櫃和書櫃的時候我發現了那個舊課本,並偷偷借走了一年,在學年末的時候又把它還回去了,我想哈利應該是這個學年才看到那本書的。」

  「所以你還是偷東西了,明明我告訴過你不准偷拿。」斯內普用懷疑的眼神盯著盧娜,但不知怎麼他的神情不像剛才那麼憤怒了。

  盧娜聞言忍俊不禁,毫無誠意地道歉說:「對不起,斯內普教授!」

  男孩蒼白的臉頰上浮現出紅暈,他有點惱怒地喊叫起來:「別笑啦!」

  「對不起。」盧娜極力克制著自己的笑意,而後忽然意識到自己偏離了正題,於是將笑容收斂為認真的神色,直直看向男孩烏黑但清澈的眼瞳,說,「那麼教授,可以告訴我你為什麼不願意醒來了嗎?」

  男孩沉默了,將頭瞥向一邊,似乎不願意談這個話題,而盧娜也不重複自己的問題,只是耐心地等待男孩的回應。

  最終,年幼的斯內普歎了口氣,走向房屋門口的石階在上面坐了下來,而盧娜也不用他招呼便跟了過去在他身邊落座。

  又過了許久,仿佛整理好了自己的思路,斯內普終於開口了:「我很害怕。」

  「嗯。」盧娜沒有做出什麼評價,只是簡單出聲告知對方她在聆聽。

  「我想你已經看過了我那些重要的記憶,那麼你應該記得,鄧布利多要我協助德拉科·瑪律福來殺死他。」斯內普將臉埋進手心,長長地歎氣之後悶悶發聲,「我只是覺得太累了,無法面對這麻煩而討厭的一切。」

  「殺死鄧布利多後,我大概得去神秘人身邊扮演忠實的僕人一角,為波特營造契機,然後以完美的死亡落下帷幕,不給新的世界留下污點,而假如波特失敗了,那我這數十年來的努力就全部前功盡棄,毫無價值,毫無意義。」魔藥學教授抬起頭來,眼神空洞的望著正前方,那片將這個區域隔離開的霧氣中仍然在重複著他所經歷過的可悲的人生。

  身邊安安靜靜,斯內普有一刹甚至懷疑盧娜是不是已經悄無聲息地離開了,但當他回頭望去,卻發現拉文克勞的姑娘正低垂著眼簾瞅著地面,而淚珠正從她長長的睫毛上往下落。

  明明該哭的是他才對,為什麼這個小姑娘反而哭起來了?斯內普手足無措地看著盧娜,像看著一隻突然闖進自己家的巨怪。

  梅林啊,為什麼這種時候還需要他去安慰女孩子?

  但是沒給他這個機會,盧娜已經以不甚優雅的動作擦掉了自己的眼淚,開口說:「對不起,教授,我太過自以為是了。」

  「……什麼?」斯內普迷惑不解地瞅著盧娜蒼白的面孔,他被她搞糊塗了。

  「您還記得您問過我我是否有不願意回憶的回憶的那件事嗎?我說我討厭母親死去後的自己,其實那沒什麼大不了,只不過是些小事。」盧娜深吸一口氣,繼續說了下去,「母親死後我覺得世界上的一切都討厭極了,無論是那些根本不存在的神奇生物、還是從母親死後就開始自暴自棄追逐泡影的我的父親,我發脾氣、撕掉《唱唱反調》的樣刊,指責父親沒有好好照看母親和我,大鬧了好一段時間,然後意識到自己幹了多少蠢事,於是又跑進了另一個極端,像父親那樣沉醉于幻想來逃避現實的疼痛。即便我自己知道這麼做毫無意義,但是不得不承認,藥效很棒,即便被稱作『瘋姑娘』,我依然可以裝作毫不在乎,把自己昇華成了可以忍耐一切的聖人。」似乎是被自己的想法逗樂了,她虛弱地笑了起來:「但這一切跟您所經受的相比,根本稱不上苦難不是嗎,所以我說,我真的太過自以為是了。」

  即便斯內普一直覺得自己不需要他人的憐憫,但當他聽到盧娜的話語後,竟仿佛得到了莫大的安慰一般,心底顫動。這或許是因為他處於這夢境中時以孩童的形象存在,因而也變得像小孩子那樣容易情緒化。

  「——謝謝,洛夫古德。」

  盧娜苦笑著搖了搖頭:「教授,你不應該向我道謝,我什麼都沒做呢,況且本來我來到這裡之前信誓旦旦地說要把您帶回去,但現在我覺得我從來就沒有這個資格。」

  「不,你有。」斯內普迅速地反駁了盧娜對自己的貶低,但之後他又因實在難以說出這令人難為情的理由而變得有些結結巴巴,「我、我是說能看著你施展魔藥學上的才華,仿佛看到了當年的我自己,所以這讓我很開心,還有,你經常給我泡茶喝,雖然聊天總是說些異想天開的話,但——挺開心的。」

  盧娜終於破涕為笑,她用手臂環抱年幼的斯內普小小的身體,給了他一個輕柔但溫暖的擁抱,而後開口滿懷期待地詢問他:「這意味著我們是朋友嗎?」

  「……至少比『最好的老師』好一點。」斯內普想起了盧娜的製作室裡掛著的那張用金色的字母圈起來的照片,臉上泛起緋紅,梅林,他原本已經不覺得那很難堪了。

  盧娜握住了男孩小小的微微發冷的手,口吻親密但柔和:「那麼,我能幫你些什麼呢?以朋友的身份?」

  斯內普原本想說「就讓我自己留在這裡吧」,但是看著盧娜那雙淺色的漂亮的眸子,他實在無法說出這樣的話來,於是最終說道:「那就講個故事吧。」

  盧娜思索了一會兒,最終選定了一個故事,用空靈的嗓音娓娓道來:「傳說,在魔法園林的小山上,有一個好運泉,而沐浴過泉水的人會得到永久的好運。這天天還沒亮,便有好多人在園林的牆外等待,希望能夠進入園林。這其中有三個可憐的女人。一個得了絕症,一個被騙走了所有的錢,還有一個遭到了失戀的沉重打擊。這三個人互相同情,並達成承諾,要共同努力一起到達好運泉。就在這時,牆壁上裂開了一道縫,園內的藤蔓伸出來纏住了其中一個女巫,被纏住的女巫緊緊地拉住另兩個人,而不巧的是其中一個女巫的袍子鉤住了一個路人騎士的盔甲,於是四個人一起被蔓藤拽進了園內。

  「之後這四個人一起克服了許多艱難險阻,來到了好運泉。在這之間,為了到達好運泉,失戀的女巫把自己和過去愛人的美好回憶丟進了河水中,所以她忘記了失戀的痛苦。同時,旅途勞頓使身體不好的女巫病發,眼看就要死了,被騙錢的女巫在緊急關頭找到了泉邊的草藥,治好了患病女巫的疾病。女巫服下草藥後痊癒了,而被騙錢的女巫發現泉邊的好多草藥能治百病,可以賣好多錢,於是她采了許多草藥。三個女巫的困難都解決了,她們三個慷慨地把沐浴泉水的機會給了騎士。騎士感到無比的榮幸,他沐浴完後渾身閃爍著幸運的光澤,並且覺得自己是天底下最幸運的人了,他發現他愛上了失戀的女巫,於是他向她求婚,兩個人最後終成眷屬。但誰也不知道,好運泉其實只是普通的泉水,並沒有魔法。」

  「我得說,你可算不上一個會講故事的人。」聽完這故事,斯內普皺起了眉頭有點不滿地說道,「而且這故事最後到底想表達些什麼呢?」

  盧娜微微一笑,似乎正等著斯內普問出這個問題,用輕快的口吻回答:「媽媽說,這個故事說明每個人都有不幸,但只要努力去追求幸福,最後都能找到自己的幸運泉,因為這個泉水是我們自己創造的。」

  小小的斯內普撇了撇嘴,不屑地提問:「這到底是哪裡寫著的故事啊,寫這故事的人可真沒創意。」

  「哦,可是這出自《彼豆詩翁故事集》呢。」盧娜似乎對於斯內普這樣的評價一點都不生氣。

  這回輪到斯內普瞪大了眼睛:「什麼……鄧布利多最喜歡的那個?梅林啊。」他歎息起來,說:「有時候我真是不知道在神秘人手底下幹活和在鄧布利多手底下幹活哪個更糟糕。」他說完,站起身來活動了一下因久坐而變得僵硬的身體。

  聽到盧娜低低的「教授?」的詢問,斯內普轉身從盧娜手中拿回了自己的魔杖,而後把空著的另一隻手攤開伸向盧娜:「是時候回去了。」

  於是盧娜也不再提問,只是微笑著伸出自己的手握住了男孩瘦小的手掌,跟著他站起身來。

  風暴在他們腳下卷扶而起的同時,斯內普低低開口詢問:「你會陪著我嗎?」

  在最後,他依稀聽到了女孩清冽的嗓音,穿過呼嘯的風聲依舊清晰而聞——「Alway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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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1

  西弗勒斯·斯內普睜開了雙眼,模糊的視野在幾秒內就恢復了清晰,他正看著校醫院的天花板。身旁傳來了什麼響動,他轉過頭去發現盧娜·洛夫古德正試圖從扶手椅上坐起身來,在注意到他的視線後,有著漂亮的淺金色長髮的女孩兒轉過頭來對他露出宛如身處夢境般朦朧的微笑:「早上好,斯內普教授。」

  「洛夫古德——」他試圖說點什麼,但是又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他當然還記得離開那個夢境之前女孩對他說了些什麼,僅僅想到那句話,他就覺得自己快要自燃了。

  「咳咳。」突然,房間內響起了第三者的聲音,受到驚嚇的斯內普迅速坐了起來,並試圖從袍子裡掏出自己的魔杖,然後發現阿不思·鄧布利多正端坐在另一張椅子裡笑眯眯地瞅著他們。

  ——他早該想到的,僅憑一個十五歲的小女孩的力量是無法穿過魔藥那強大的魔力抵達他夢境深處的。可惡的鄧布利多,就這麼把他的秘密全都暴露給了一個他最希望瞞著的小女孩,天知道他為了不讓盧娜察覺這一切,每天要在自己的辦公室裡放多少個閉耳塞聽咒。

  斯內普啞口無言,只能惡狠狠地盯著他的上司,而鄧布利多卻仿佛一點都不在意這些似的,對著盧娜說:「洛夫古德小姐,你做的很好,我很高興你們能一起回來,這樣看來我們的黑魔法防禦術課程又可以繼續了。」

  「校長,我需要和你單獨談談。」斯內普從床上起身向著鄧布利多跨出一步,絲毫不掩飾自己的滿腔怒火。

  鄧布利多顯然非常清楚他想要和他談些什麼,於是語氣輕快地說道:「我覺得我們現在已經沒有必要瞞著洛夫古德小姐了,只要她同意為我們保守秘密,你覺得呢,西弗勒斯?」

  「當然。」

  「當然不!」

  盧娜和斯內普的聲音同時響起,而後斯內普又惡狠狠地補充了一句:「我覺得這是我們兩人之間的私人事務,校長。」

  斯內普跟著鄧布利多走進了校長辦公室,待後者方一落座,斯內普便控制不住地苛責起校長來:「你為什麼要把她捲進來,她只是個十五歲的小女孩,這一切本該和她無關!」

  鄧布利多看起來心情愉悅,絲毫不介懷他的語氣,僅是投過那副方片眼鏡用睿智的藍眼睛注視著他,回答:「實際上,哈利和他的朋友們也只比洛夫古德小姐大一歲。」

  「那不一樣!」斯內普激動地反駁道,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只能以在不算寬敞的辦公室裡來回走動的行動分散自己的怒火,「波特生來就註定要面對這一切,他從一年級起就已經有了面對困難的經驗,而且你和鳳凰社也一直庇護著他!但是洛夫古德原本就和這些事全部無關,而你突然就讓她知道我的所有秘密,這等於將她放在了一個極端危險且孤立無援的立場上,她比波特更容易受到傷害!」

  聽到他的指責,周圍牆壁上掛著的前任校長的肖像們都開始面露不滿,竊竊私語起來。

  「西弗勒斯,沒有誰生來就註定要遭受苦難,你不該那麼說。」鄧布利多的聲音很輕,但言語中包含的冰冷的憤怒猶如一盆冷水澆在斯內普的頭上,讓他在原地愣住了。

  「況且,洛夫古德小姐去年一整年都是哈利的朋友中的核心成員之一,我想你沒有忘了他們去年在魔法部的冒險。我相信他們有能力應對這些挑戰,雖然如果不是在這樣危機的年代裡,他們完全不會遇到這種危險。」

  「但是,」斯內普緩慢而虛弱地反駁道,「她不可能把她所知道的這些與他們分享不是嗎?這等於她無法向任何人求助,這樣立場的人本來只要我一個人就夠了,但現在她也被推上了懸崖。」他停頓一下,掏出魔杖拉了一把椅子出來而後跌坐進去,臉色蒼白得仿佛隨時會暈倒:「這是對我的懲罰嗎,因為我試圖逃避這一切?」黑魔法防禦術教授此刻看起來十分無助。

  鄧布利多搖了搖頭,他看起來好像突然就蒼老了十歲,最終,老人發出了一聲低低的歎息:「當我知道必須有一個人和你分擔這一切後,我認為她應該是最好的選擇,但現在看來,這也許不是一個完全正確的決定。我很抱歉,西弗勒斯,但你不可能永遠瞞著洛夫古德小姐,就像你早已無法將她從你身邊推開那樣。」


Chapter 12

  從那天以來,盧娜·洛夫古德拜訪DA教授的辦公室的頻率變高了,以前通常是一週一兩次,現在則變成了三四次。

  當他關哈利·波特或者德拉科那兩個小跟班的禁閉時,盧娜會安安靜靜待在自己的工作間裡,而當辦公室裡沒有旁人的時候,她就會出來和他分享一杯飲料,開一個小小的茶會。

  有時候像以往那樣漫無目的地聊著不著邊際的話題——

  「等我畢業之後,想去澳大利亞旅行,我聽說那裡有很多神奇生物,也許我能在那裡找到彎角鼾獸!」

  「……可你之前不是堅稱它們存在於瑞典?」

  「哦,但是澳大利亞是片很神奇的土地不是嗎?那裡物種繁多,所以我想那些在別的地方找不到的神奇生物或許能在那裡找到呢!」

  有時是關於斯內普學生時代的回憶——

  「詹姆·波特和他的那些自大狂妄的朋友就是學校裡最大的惡徒群體,他們甚至給自己的組合起了個名字——『劫掠者』。他們目中無人、橫行霸道,以欺負低年級的學生為樂,而萊姆斯·盧平則利用級長職位之便幫他們打掩護。更令人難以置信的是他們居然還有一群崇拜者!」

  「我覺得那個年紀的男孩子可能大多都是這樣,即便沒有足夠的勇氣來做這樣的事,也會在心底有類似的幻想。所以當他們遇見敢於做出他們不敢做的事的人時,很自然的就會把自己代入到這群所謂的『英雄』裡,為他們鼓掌喝彩。」

  「你覺得他們很有勇氣?」

  「不,我只覺得這也是種生活方式,就像我選擇的生活是按自己的想法行動,絲毫不在意別人對我的『瘋姑娘』的評價。哦對了,教授,他們稱呼你為『鼻涕精』?」

  「……別再提那個稱呼了。」

  「哈哈哈!」

  「嘲笑教授,拉文克勞扣五分!」

  有時則是那個將他們緊密聯繫在一起的「計畫」——

  「我能為你做些什麼呢,教授?」

  「忘記這一切,回到你的生活裡去。」

  「我想這個我做不到,而且這已經是你第三次和我說類似的話了,如果你真的不希望我參與這些事,為什麼不乾脆給我施加一個遺忘咒呢,教授?。」

  「……你希望我這麼做嗎?」

  「當然不,教授。」

  當口袋裡一直裝著的那枚特殊的金加隆突然發燙之後,盧娜意識到了來自DA的召喚。這是久違的體驗,自去年那場沖入魔法部的特別行動以來已經快要整整一年了,而現在,這種召喚又有了新的含義。

  從她把斯內普教授喚醒的那天起,她就成為了鄧布利多教授和斯內普教授計畫中的一部分。她已經發誓要一直陪伴著斯內普教授,那就意味著她在危急的情況下會不得不背叛她最重要的同伴們,等到她意識到這一點後,盧娜·洛夫古德才真正理解了斯內普教授一直以來承受的是怎樣一種痛苦。

  她從自己的工作間裡快步走出,而正在辦公的斯內普則抬起頭遞給她一個疑惑的眼神。

  「教授,DA發來了召喚。」盧娜簡短地說道,她隱約知道這意味著什麼,或許那個時刻就要到來了——

  斯內普了然於心地頷首,不需要更多的言語,他從座椅中起身,走上前來拔出自己的魔杖,輕點盧娜的額頭,後者即刻感覺一股暖流從頭頂流遍全身。

  「我希望不會感知到這個預警咒的報警,小心。」他只能對這個女孩說這麼多了,到了此時此刻他已經不會再去質疑她的決心,也不會再像之前那樣提出「假裝忘記一切回到自己的生活中去」的建議。

  他們早就已經落入這場戰爭的漩渦,無法掙脫,只能被激流裹挾著前進,抑或墜落。

  「阿瓦達索命!」斯內普將魔杖指向他面前那個虛弱無力不斷向他發出請求的老人,大喊出那句熟稔於心的咒語,或許是因為咒語對於衰弱至極的老人而言太過強力,他就像一張紙片被風吹起那樣飛到了半空,然後輕飄飄地落了下去。

  結束了,他完成了老人的最後一個要求,但這並不意味著解脫,此後的道路無疑會更加痛苦,但他無路可退。

  他帶著德拉科·瑪律福向著霍格華茲的出口處奔逃,但是在下著旋轉樓梯的時候,便感覺到內心傳過一陣戰慄,這是預警咒的警報,但至少並不是警鈴大作,所以他可以確認至少目前女孩性命無憂。

  跑過大廳的時候,在不算明亮的燈火的映照下他一眼就捕捉到了那個他急切地想要見到的女孩的身影,她倒在了地上——斯內普覺得心底瞬間凍結了,但他隨後又注意到女孩的胸口仍在微微起伏,她只是被擊昏了。

  他不能停留,否則計畫就會失敗,絕不能在這個節骨眼上出任何差池。

  只要沒有死,就還有希望,就好像女孩曾經幾次說過的那樣,明天總會來臨。

  「不許——」斯內普尖叫起來,對波特的憤怒燃盡了他最後一點理智,以至於在距離大門只有幾步遠的地方他停了下來,用魔杖胡亂地抽打著倒在地上失去了武器的男孩,「——叫我懦夫!」

  他怎麼敢這麼說!他怎麼敢!他做出了如此多的犧牲和不為人知的付出,只為了讓這個男孩能在和黑魔王的鬥爭中活下來並取得勝利,而現在這個男孩卻像他那自大狂妄的父親一樣不知廉恥地稱呼他為懦夫。

  這真是太痛苦了,太痛苦了!這種犧牲到底有什麼意義,沒有人能理解的孤獨——

  然後他忽然想起了那個人。

  盧娜·洛夫古德,當她知曉了一切之後選擇了陪在他身邊,即便那個稚氣與老成並存的女孩還無法完全理解他的工作的意義,但自從有了那個女孩的陪伴,他肩上的重擔於他而言似乎也不再那麼煎熬,和她在一起的時間他感到輕鬆而舒適——西弗勒斯·斯內普並不孤獨。

  他兀然冷靜了下來,方才的憤怒在他回憶起有著淡銀色眼瞳的女孩安靜的笑容時如同泡沫一般消散了。他不再猶豫,收起魔杖沖向霍格華茲的大門,隨後幻影移形了。

  魔法生效的同時眼前的景色全部模糊並扭曲了,與此同時,他的腦海裡浮現的仍舊是那個女孩在他的辦公室裡那虛假的午後陽光中安然沖他淺笑的模樣。只要有盧娜·洛夫古德在,他就還能堅持下去,而僅僅是想著她,就讓他覺得如此的——安心。

  盧娜神情恍惚地坐在校醫室的角落裡,木然地看著人們的爭執哭喊,各種聲音混雜在一起在她腦海裡如鐘鳴般回蕩,讓她覺得自己快要窒息了。

  當她的夥伴們為了保衛霍格華茲而英勇戰鬥的時候,她做了些什麼呢?哦,她提前故意在斯萊特林的學生面前用秘魯□□鬧了個笑話,然後當斯內普教授試圖脫身去幫德拉科·瑪律福的時候努力把赫敏的注意力拉到昏迷的弗立維教授身上,那就是她所做的全部了。

  但這一切,都是為了更偉大的利益不是嗎?

  ——可是此刻躺在病床上皮開肉綻奄奄一息的比爾·韋斯萊卻如同一記有力的耳光,狠狠扇在了她的臉上。

  鳳凰淒婉的歌聲帶著六月夜風溫暖的氣息從窗外撲面而來,她再也忍耐不住,用顫抖的雙手捂住臉龐,失聲痛哭起來。


Chapter 13

  「他們居然讓那個老蝙蝠當校長!」

  分院儀式結束後,盧娜、納威和金妮按照約定在有求必應屋的DA練習室會合了。方一進入房間,金妮就立刻面帶怒容地大聲嚷嚷起來。

  「恐怕情況不能更糟了,卡羅兄妹是臭名昭著的食死徒,上個學年末,鄧——那個晚上,他們也在場,梅林啊!」納威跌坐在一張軟墊上,唉聲歎氣道。

  唯獨盧娜依然維持著冷靜:「我想情況還會變得更糟,我爸爸說《預言家日報》——」注意到兩個朋友訝異的視線,她耐心地解釋道:「雖然那東西上寫的都是些廢話,但在這個特殊的時期還是有必要瞭解『官方』的訊息不是嗎?總之,那上面寫著要求巫師和學生們登記個人資訊,這意味著他們要把麻瓜出身的巫師們都控制起來,而霍格華茲的強制入學也證明他們想通過控制年幼的巫師來控制整個英國魔法界。」最後,她以一句總結結束了自己的論點:「霍格華茲已經成為了前線。」

  金妮點了點頭表示贊同,而後用清亮而堅定的聲音說道:「我們得做點什麼。既然哈利他們已經不在這個學校了,那我們就得接管DA,什麼也不做的話我沒法接受,眼睜睜看著整個學校落入伏地魔手中太可怕了!」

  納威倒抽一口涼氣,瞪著金妮的眼神中寫滿了震驚:「金妮,你說出了神秘人的名字!」

  金妮不耐煩地瞥了他一眼,抱起雙臂回以嚴厲的言辭:「那又怎樣?哈利和赫敏都能說出口,我為什麼不能?說到底我們這麼懼怕伏地魔,不就是源于從小被父母家人根植于我們內心的恐懼嗎?我們中的任何一個都沒有真正見過伏地魔的恐怖統治,不是嗎?」

  「對未知事物的恐懼,才是探索和前進的最大阻力。」盧娜讚賞地看著自己的朋友,僅僅一個暑假,她就突然變得成熟起來了,這一定是因為她喜歡的那個男孩踏上了一條遠比他們的現狀艱辛得多的道路,而金妮為了追逐他的腳步,也變得強大了。

  兩個女孩的話語似乎讓納威動容了,再度開口時他的語氣也變得更加符合他的學院的特質:「我同意,再度召集DA吧,不管有多少人願意回來,哪怕最後只有我們三個,我也絕不會放棄。」

  時間已是深夜,盧娜按照預定披著隱形衣溜出了拉文克勞的公共休息室,這件隱形衣是她和爸爸去瑞典旅行時買到的,雖然只能維持一個小時的隱形效果就需要花費接近一整天恢復魔力,但對於盧娜來說已經足夠了。萬幸那些食死徒沒有搜到她的行李箱的隱藏隔間。

  她在光線暗淡的走廊上小心地穿行著,由於提前喝下了一口輕盈劑,她的腳步聲微弱極了,不至於吸引食死徒或者管理員費爾奇的注意。

  她輕車熟路地找到了通往地下教室的走廊,用日光蘭的口令進入了現任校長曾經的辦公室,在那裡,西弗勒斯·斯內普顯然已經等候多時。

  他們早在上個學年就開始使用這種暗號——當盧娜沒有帶著胡蘿蔔耳釘的時候,那就表明她想來斯內普的辦公室,而當斯內普的袍子口袋裡露出一支羽毛筆的時候,就意味著盧娜可以過來。

  「教授,晚上好。」盧娜拉下隱形衣,露出一張蒼白的面龐,在她看來斯內普同樣很緊張,他只是抿著唇輕輕頷首,什麼都沒說。

  結束了短暫的問候,她立刻切入了正題:「我想我們這個學期必須儘量避免這樣的見面,所以我過來是想告訴你該怎樣聯絡到我。」她從口袋裡掏出了兩枚銀西可,攤開在手心裡遞向斯內普,而後繼續說道:「我沒法像赫敏那樣做得那麼完美,但基礎的功能還是有的,如果你需要見我,請用魔杖在上面修改時間,我會感覺到的。」

  斯內普取走了他的那枚硬幣,端詳起來,同時開口詢問:「這就是你們——鄧布利多軍的聯絡手段?」

  盧娜頷首,而後又急切地繼續著她的話題,她的聲音依然清冽,但卻蘊含著一種強大的、堅定的力量:「我們決定行動。DA無法在霍格華茲處於這種情況下依然保持沉默,這樣的行動或許沒有多大的作用,但是納威、金妮和我一致認為我們需要在孤立無援的現狀下盡可能團結起來——這並不意味著我們需要您分散精力來保護我們,即使我們受到了殘酷的對待,我依然希望您能堅守立場不要暴露。即便食死徒再怎麼肆意妄為,也不會對未成年的純血巫師痛下殺手,我們認為這會讓黑魔王很不愉快。」

  斯內普沉默著,他看著盧娜大大的、仿佛時刻處於驚訝中卻又顯得十分睿智的雙眼,內心感覺到一種沉甸甸的痛楚。他的內心湧起了擁抱面前這個嬌小的姑娘的衝動,但又知道這並不明智。

  「我明白了,但你要向我保證,如果出現任何問題,你們都得毫不猶豫地向你們的院長求助,我相信他們會盡力庇護你們。」斯內普直視著盧娜在燭光的映照下染上明豔金色的瞳孔,那裡出現了一瞬的猶豫,但很快又恢復了往常的平靜。

  盧娜·洛夫古德臉上浮現出一個近乎虛幻的笑容,說:「我保證。」

  開學一個禮拜後,當他們再度聚集在有求必應屋裡的時候,成員已經增加了兩倍,除了納威、金妮、盧娜,還有西莫·斐尼甘、拉文德·布朗、佩蒂爾姐妹、厄尼·麥克米蘭以及邁克爾·科納。

  「我很高興你們都能來到這裡,在這樣一個霍格華茲處於水生火熱中的危險的時期,你們依然願意回應鄧布利多軍的召喚,為了我們深愛的學校做些什麼。」納威站在有求必應屋的中間,他現在是當之無愧的領袖,而他臉上那道因為拒絕向愛德華·卡多蘭——一個赫奇帕奇五年級的男孩施加鑽心咒而被阿米庫斯·卡羅劃出的傷疤更是成為了榮耀的勳章。

  「說得好,兄弟!」西莫率先回應了他的聲音,實際上他也是頭一個回歸的DA成員。

  納威向他點了點頭,臉上浮現出稍顯羞赧的表情,但很快又恢復了狀態,繼續說道:「我想你們現在都很好奇,事到如今我們還能做些什麼呢?我希望金妮·韋斯萊能替我告訴我們大家。」他說完後坐了下來,而他身旁的金妮則站起身來,臉上帶著熾烈而堅毅的神采,開始了自己的發言。

  「這一周來,我想大家都已經感受過了我們的卡羅教授——」她發音咬的很重,帶著毫不掩飾地輕蔑,「——所帶來的黑魔法防禦術的課程。」

  大家臉上都浮現出了與金妮相似的厭惡神情,這種共感使得他們更為親密地聯繫在了一起。

  「我們絕不接受這樣的課程,這種以向他人施加黑魔法取樂的可憎可鄙的課程,所以我們要上自己的黑魔法防禦術課——最開始,我們的DA也是因相似的情形而建立,現在它也得以回歸初衷。」金妮環視著房間內所有成員稚氣的臉龐,繼續說道,「此外,我們要團結一致,對抗卡羅兄妹和其他的食死徒,不管他們想做什麼,我們都得讓他們過的不順心,讓他們清楚地意識到霍格華茲不屬於他們,更不屬於黑魔王。我們要幫助那些受到迫害的無辜學生,我們已經失去了我們麻瓜出身的兄弟姐妹,這種憤怒必將成為我們的動力。」

  幾乎所有的學生都頷首贊同著金妮的話語,她微笑起來,然後看向坐在納威另一邊的盧娜,說:「最後,盧娜也有些話想要告訴大家,我希望事到如今沒有人再因為盧娜『瘋姑娘』的稱號而看不起她,我們將成為最親密的夥伴。」她說完後坐下了。

  被指名的盧娜接替她站起了身,她一臉恍惚仿佛是半夢半醒間偶然闖入了這個聚會,用輕飄飄的語氣說道:「實際上,我沒有太多能和你們分享的資訊,我只想說,希望大家都能認真地考慮清楚我們將要面對的是什麼。霍格華茲是我們的戰場,但這並不意味著我們要拋棄一切奮不顧身地戰鬥,『過人的聰明才智是最大的財富』,而狡黠地和敵人周旋,把他們耍的團團轉也並不是種恥辱。此外,在遇到危險和困難時不要吝嗇于向你們的院長求助,我們可以信賴他們,就如同他們會這樣信賴我們。」她略一停頓,沒有看任何人,仿佛漫不經心地提到:「當有求必應屋被佔用的時候,別人就沒法使用它,除非他們和我們想要的東西一致,這裡是我們最後的據點,到了最後很有可能出現我們中的幾個——或者全員不得不一直待在這裡的情況,所以我希望大家有什麼關於保護這裡的建設性的提議都能提出來。」她說完了,輕輕地在原地落座。

  整個屋子陷入了沉默,過了半晌,拉文德·布朗用閃著亮光的眸子環視DA的成員們後,鼓起勇氣開口了:「實際上,我有個想法——」

  漫漫長夜還在繼續,而黎明還很遠、很遠……


Chapter 14

  一個拉文克勞的女學生跌跌撞撞沖進校長辦公室的時候,西弗勒斯·斯內普正坐在辦公桌後批閱這一學年的新任教師們關於違紀學生的處理報告。

  「發生什麼了,艾雷克特小姐?」他稍帶不悅地看著滿臉驚惶的女孩,慢條斯理地詢問道。

  而被提問的小姑娘由於過度的驚嚇在大喊了一句話後直接倒在地上暈了過去,以至於斯內普沒辦法向她確認她的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他從自己的扶手椅中站起身來,感覺到了輕微的暈眩,腦海裡令人心煩地響起了鐘鳴,咚—咚—咚—咚——這讓他沒法好好思考那句話到底表達了什麼東西。

  不——那並不是什麼複雜的句子,主語加謂語,非常非常簡單,然後,他凝滯的大腦總算勉強地恢復了轉動,同時理解了那句話。

  ——盧娜·洛夫古德死了。

  就是這樣。

  「天哪,我沒辦法,她真的是沒有任何外傷,就是再也醒不過來了而已。」龐弗雷夫人說不下去了,用她厚實的、佈滿褶皺的手掌捂住眼睛轉身離開了,因此盧娜·洛夫古德躺著的床前只剩下了西弗勒斯·斯內普一個人。

  他木然地看著神色平靜仿佛只是在沉睡著的女孩,只是這一次女孩的胸膛不再有起伏。

  他伸出微微顫抖的手輕輕撫摸女孩的髮絲,看起來十分雜亂的夾雜著銀棕色的淺金長髮比他預想的更為柔順,讓他感覺自己在撫摸一卷上等的絲綢,但這卷綢緞卻異常的冰冷。

  女孩的臉龐本來就顯得蒼白,此刻因為失去血色而變成了發著灰的黯淡白色,他不喜歡這樣,因為原本,她是多麼有活力的女孩啊。

  他再也不能聽她講泡泡獸、彎角鼾獸或者騷擾虻,不能品嘗她泡的甜而不膩的咖啡和紅茶,不能看她專心致志製作魔藥的認真神態,也永遠永遠不能再見到她那朦朧但甜美的微笑了。

  在他失去了莉莉·伊萬斯後,時隔多年,他又一次失去了他喜歡的女孩。

  盧娜·洛夫古德,他從沒能告訴她他的心意,就像當年沒能告訴莉莉那樣,甚至,他從來沒叫過她的名字。

  他跪在床邊,用左手握住女孩嬌小瘦弱的手掌,顫抖的右手則輕撫她的臉龐,冰冷的觸感深切地提醒著他,西弗勒斯·斯內普已經永遠失去了盧娜·洛夫古德。

  「……盧娜。」他低聲呼喚著女孩的名字,但是卻不會得到任何的回應,於是他又叫了一次,像是為了補償這幾年來缺失的時光,但隨即又意識到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勞無功的。

  ——即使我們受到了殘酷的對待,我依然希望您能堅守立場不要暴露。

  他回憶起最後一次見面時盧娜所說的話,顯然,他已經別無選擇,就算是為了盧娜,這個直到最後一刻依然為他考慮的女孩,他也必須完成自己的任務。

  如果這時候學校內的食死徒看到西弗勒斯·斯內普痛苦地跪倒在這個女孩兒的遺體前的話,他就很有可能暴露了,但是此刻,他卻怎麼也無法鬆開女孩的手。

  最後,他拉過女孩的手,在蒼白冰涼的手背上留下深情的一吻,然後最後一次呼喚了女孩的名字——「盧娜。」

  接著,他握著的手突然顫動了起來。

  西弗勒斯·斯內普抬起頭,正對上盧娜·洛夫古德那雙寫滿困惑和訝異的淺銀色雙眼。

  他覺得梅林和他開了個天大的玩笑。

  「實際上——考慮到上學年末的那場戰鬥裡,哈利分給我們的福靈劑幫了大忙,讓我們這些沒有戰鬥力的未成年巫師都幸運地沒受什麼傷,所以我覺得有必要製作一些福靈劑以防萬一。」

  在斯內普給簾子圍起的隔間施加了驅逐咒和閉耳塞聽咒後,盧娜開始解釋起了這一切的緣由。

  她看起來仍有些虛弱,但精神卻很好,不過似乎是意識到了斯內普心底的怒氣衝衝,她說話的口吻格外謹慎:「今天福靈劑製作結束後,為了確認是不是真的能發揮藥效,我就喝了一點。藥劑幾乎立刻生效了,我聽到心底有個聲音告訴我我該試著做一副緩和劑,這會很有幫助,所以我就這麼做了。之後又按照突然湧現的靈感向裡面加入了獨角獸的角粉、鳳凰的眼淚和月見草的葉片配成了一副改良藥劑——」

  斯內普蹙眉打斷了盧娜的話語:「你從哪裡搞來這些藥材的?你不可能獲得它們。」就連他——當了十幾年的魔藥學教授的他,也很難得到能用於實驗的分量的獨角獸的角粉和鳳凰的眼淚,畢竟他根本不可能去對鄧布利多說「我需要一些福克斯的眼淚」或者類似的話。

  盧娜露出了一個帶著點驕傲神色的淺淺笑容,回答:「有求必應屋裡什麼都有,除了食物沒法獲取之外,幾乎能滿足我們的一切願望,納威真正地掌握了使用它的方法。」

  話題回到了最初問題的解答上,盧娜繼續解釋道:「之後我就把它喝掉了,但是什麼都沒有發生,可福靈劑告訴我需要等待,於是我回到了宿舍並一直盯著我的表看,差不多快一個小時的時候我突然覺得昏昏沉沉,再度恢復意識就到這裡了。」她說完從袍子的口袋裡掏出一個老舊但小巧的銀質懷錶確認了下時間,而後抬起頭對斯內普說:「差不多起效是一個小時,效果持續又是一個小時,如果像您敘述的那樣,這一口藥讓我維持了一個小時的假死狀態,而且沒有呼吸沒有心跳,完美地趨近於真正的死亡。」她歪頭思慮片刻,從口袋裡掏出兩個水晶瓶,一個裡面裝著陽光般燦爛的金黃液體,另一個則是月光般清冷的銀白液體,將它們一起遞向了斯內普,同時說道:「請您收下它們吧,福靈劑告訴我這麼做是對的。」

  斯內普沒有拒絕,接過了這兩瓶學生製作的精緻的魔藥。比起這藥水他現在更加在意的是面前這個小姑娘。即便是虛驚一場,但他依然很高興,至少他並沒有真的失去她,僅僅這樣對他而言已經足夠了。

  足夠了。


Chapter 15

  耶誕節假期的最後一天,霍格華茲特快列車帶著返程的學生回到了古老的城堡裡,但卻少了一個本該出現在這裡的學生。

  西弗勒斯·斯內普看到格蘭芬多的納威·隆巴頓和金妮·韋斯萊一起沖進了禮堂並且直奔教師席——來到他身旁的米勒娃·麥格面前,後者一臉不明所以的訝異,但似乎也意識到了事態的不妙,隨後金妮·韋斯萊的大喊在整個禮堂裡掀起一片譁然——「麥格教授,他們抓走了盧娜!」

  震驚的吸氣聲像麥浪滾動一樣在禮堂內傳開,大多數學生都把疑惑、驚恐或者不懷好意的目光投向了教師席。

  比麥格更快反應過來的是拉文克勞的院長弗立維教授,他瘦小的皺巴巴的臉龐瞬間失去了血色,即便站立起來也還是不如坐著的麥格高。

  「盧娜·洛夫古德小姐被食死徒抓走了?」他的聲音尖細仿佛被什麼東西掐住了喉嚨,看到金妮和納威拼命點頭,他因為驚嚇跌坐回去,□□起來,「梅林啊!」

  一個不甚愉快的滑膩膩的聲音插入了他們的對話。阿萊克托·卡羅用惡狠狠的口吻對弗立維和兩個學生說道:「弗立維教授,我得提醒你你的不當措辭讓我非常不愉快,我們只是有急事需要和洛夫古德小姐進行一場親切友好的探討——」她咯咯咯地笑了起來,但看到沒人應承只是用厭惡的目光回視她後,麻瓜研究學的教授的臉立刻沉了下去,聲音中帶上了威脅的意味:「我勸你們最好不要輕易質疑那位大人的決定,不然很容易引火焚身。至於你們,隆巴頓和韋斯萊,我勸你們最好快點回到你們的桌子前去,除非你們想被我關禁閉。」

  「卡羅教授,你不能當著我的面關我的學生禁閉,更何況他們是來和我說話的。」一直沒有發聲的麥格教授突然開口了,斯內普注意到她是為了阻止自己學院的兩個學生說出過激的反駁而主動去吸引卡羅的注意力。

  「哦,是嗎?我覺得我可以。」卡羅譏笑起來,她的笑聲極其尖利刺耳。

  西弗勒斯·斯內普仿佛置身事外一般觀察著發生在自己面前的爭吵,他滿腦子都是盧娜。食死徒抓她的理由他大致可以猜到——盧娜的父親主編的《唱唱反調》曾公開支持哈利·波特對抗伏地魔,隱患早已埋下,他對此無能為力。

  她現在身在何方呢?她又是否安全呢?想到他們可能對她的折磨,斯內普突然覺得渾身發冷。當她還身處霍格華茲的時候,至少這些食死徒還不敢真的做些什麼,而他也可以安排這個新三角去禁林關禁閉——交給海格照看,但現在——

  「校長?」身旁的呼喚聲將他的思緒拉回到霍格華茲的禮堂裡,他注意到所有學生都已經落座並且直直地望著他,而爭吵也早都結束了。

  他完全忘了開學致辭的事。

  西弗勒斯·斯內普站了起來,僅用一秒,他就完美地恢復成了死氣沉沉的老蝙蝠、霍格華茲令人生厭的現任校長以及黑魔王的代言人。

  用一如既往慢條斯理缺乏抑揚的惹人不快的聲音,他開始了新學期的致辭。

  「歡迎——」

  當西弗勒斯·斯內普從自己「偏愛」的學生德拉科·瑪律福的口中聽到盧娜·洛夫古德名字時,他的內心迅速下墜掉進了冰冷的深潭。斯內普深刻地意識到盧娜已經成為了他的軟肋,沒有任何論據可以反駁,這是無可爭議的事實。

  正因為如此,他——在如此渴望見到那個女孩的現在——才絕對不能貿然行動,更不能突發奇想去見她。這太愚蠢了。

  至少他知道她仍然活著,但他卻一點都開心不起來。當德拉科告訴他,貝拉特裡克斯在盧娜身上練習不可饒恕咒並說出「她認為這總算讓她有了點使用價值」的時候,他死死地攥緊了拳頭才讓自己忍住沒跳起來攻擊面前這個他曾經用牢不可破的誓言發誓去保護的男孩。

  他趕走了德拉科,回到自己校長辦公室裡,肖像畫上的阿不思·鄧布利多正若有所思地看著他。但斯內普並不想理他,他不想和任何人說話,他頹唐地坐在扶手椅中,把臉深深埋進自己的雙手中。

  唯一值得安慰的是,她被關了這麼久,也就說明那些人至少還沒打算剝奪她的性命,關於盧娜的消息,大概暫時不會有更糟的消息傳來了。

  他錯了。

  謝諾菲留斯·洛夫古德的訃告在新一期的《預言家日報》裡只占了一個小小的版面,這或許是因為對於他們來說他不過是個無足輕重的小角色,但對於盧娜·洛夫古德而言,卻是半個世界。

  西弗勒斯·斯內普不知道下一次見到盧娜時該如何和盧娜提及他父親的死訊——不,他甚至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再見到那個女孩。

  最近這段時期,當絕望和壓力壓得他喘不過氣的時候,他都會獨自回到自己原來那個辦公室。即便隔了這麼久,盧娜那個窗子的魔法仍然沒有失效,當他站在窗前沐浴著虛假的陽光時,總能回憶起和盧娜一起度過的那些下午,和那些瑣碎但美好的小事。

  在莉莉死後,他本以為再也不可能有人會佔據他內心如此重要的部分,抑或是成為他最大的弱點和最強的支柱,但盧娜·洛夫古德都做到了。

  他像當年祈求莉莉能夠活下來那樣祈求著盧娜的安全,同時,也第一次強烈地產生了想要活下去的願望。

  不再將死亡視為戰爭結束後應得的歸宿,他想要活下去,想要取回和盧娜一起度過的時間,想要一個有她存在於自己生命中的未來。

  這並不是簡單的喜歡,事到如今他已經可以確認這一點。

  ——西弗勒斯·斯內普愛上了盧娜·洛夫古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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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6

  地牢的門打開的時候,盧娜正坐在牆角盯著頭頂的天花板,她總覺得在那片看不清的陰影裡存在著好幾隻騷擾虻,因為一旦她因困倦陷入半夢半醒的狀態時,總能聽到頭頂突然傳來一陣類似於竊竊私語的嗡嗡聲。

  不過片刻之前頭頂卻傳來了一陣不同於以往那種嗡嗡聲的強烈震動,有人在大聲嚷嚷,好像好幾個人在爭執吵鬧,過了沒多久,伴著鐵門在地上拖曳發出的令人不快的刮擦聲,兩個人被扔了下來。

  時隔許久,盧娜終於又見到了她在霍格華茲結交的朋友,雖然這個結果並不讓她感到喜悅——她並不希望他們被食死徒抓住。但當哈利詢問她是否能把繩子解開時,盧娜還是立刻採取了行動,她有種預感,事情會向好的一面發展,這種想法安慰了她。

  當這天所有的事件都塵埃落定以後,他們坐在比爾和芙蓉家裡的餐桌旁交換著各種資訊。雖然他們方才失去了多比、一個勇敢而自由的拯救了她生命的小精靈,但盧娜依然覺得開心極了,她很久沒能像這樣和朋友們坐在一起享用晚餐、暢快地聊天了,直到她提及了自己的父親。

  「我真想念我爸爸,我逃出來的這個事實恐怕會對他造成威脅,請問我們可以把他接來這裡嗎?我發誓,他是個很好的人!」盧娜面含期待地看著這個家裡的主人,畢竟最重要的還是要征得這對夫婦的許可。

  奇怪的沉默降臨了,餐桌上的人們都停下了話頭,用帶著奇怪的憐憫、愧疚的眼神望著她。盧娜意識到了這意味著什麼,她想要發問卻發現單詞的音節好像魚刺一樣卡在了喉嚨裡,讓她難受極了,她只能無力地張合著嘴唇,發不出一點聲音。

  最終,打破了沉默的是赫敏,這個向來和她不太對付的年輕女巫羞愧地捂住臉頰,用帶著哭腔的聲音說道:「對不起,盧娜,我,我很抱歉……」

  深夜降臨了。一輪殘月高懸於夜空,微弱的光線只能勉強照亮臨岸的一方海域,再往遠處就陷入了全然的黑暗。大海的潮汐漲落沖刷著沙灘,海潮退去時被潤濕的沙灘在月光的映襯下仿佛灑滿了細碎的玻璃,海岸則靜默地擁抱著海水,來來回回間好似某種奇特的舞蹈在光線暗淡的舞臺上周而復始。

  盧娜抱膝坐在多比的墓前,眯細了眼眺望著吞沒了海平線的黑夜,咸澀的海風撲面而來,雖然已經是三月底,依然帶著砭骨的寒意。

  這就是戰爭不是嗎?總會有人要付出犧牲,預言家日報上的訃告她在學校已經見到了不少,只不過這次不幸降臨在了她父親身上而已。

  在聽完赫敏講述了一切始末後,盧娜迅速地接受了這一切。她並不恨自己的朋友們,因為那不是他們的錯,她甚至沒覺得多難過,大概是因為這幾個月來被貝拉特裡克斯用鑽心咒折磨得失去了感受痛苦的能力。

  她從袍子的口袋裡掏出了那枚特別的銀西可,緊握在手中,讓金屬的微微涼意滲透進肌膚。被抓到的時候她所有的東西都被搶走了,除了這枚被她藏進內衣裡的硬幣逃過一劫,但她現在沒有魔杖,所以無法施咒和斯內普教授取得聯絡。

  此時此刻,她無比地想念斯內普教授。在地牢的三個月裡,支撐她堅持下來的都是她與朋友們的快樂回憶,其中也包括和斯內普教授有關的所有記憶。她知道斯內普教授曾失去了最愛的人,他是怎麼挺過來的呢?在魔藥學中,他向來能給她許多有效獨到的建議,如果現在能見到他,她的疑惑是否也能得到解答呢?

  這麼想著,她忽然感覺手中的硬幣發燙了。盧娜低下頭驚訝地看向硬幣,那上面的內容並沒有發生任何改變,但卻發熱了?

  空氣中傳來一聲微弱的爆裂聲,盧娜嚇了一跳,有一瞬她懷疑是不是魔法部的人憑藉蹤絲找到了她,但當她看清了自黑暗中大步走來的人的面容時,盧娜睜大了雙眼,難以置信地低聲呼喚對方的名字:「斯內普教授?」

  西弗勒斯·斯內普沒有想到自己還能收到這枚硬幣的召喚,發燙的硬幣上什麼都沒寫但他卻能隱約感知到施術者的方位,那或許和他之前在盧娜·洛夫古德身上施加的預警咒有關。萬幸他剛剛從黑魔王召集的會議中脫身,並非身處霍格華茲,所以他一接到來自盧娜的召喚就立刻幻影移形到了這片海灘上,並一眼看見了闊別三個多月的女孩——她消瘦了許多,這讓斯內普的內心湧起了憐惜。

  「盧娜!」他再也按捺不住自己激動的心情,快步走上前去有些粗暴地將女孩拉進自己懷裡,然後緊緊、緊緊地擁抱著她。起初女孩的身體還有些僵硬,但很快她抬起手臂回抱了斯內普,緊接著在他懷中低聲哭泣起來。

  她只說了一個詞——爸爸——他便知道女孩已經得到了父親的死訊,他無法出言安慰,只能用手掌笨拙地順撫著女孩的後背,一遍又一遍地低聲重複著「我很抱歉」。

  她花了些時間終於冷靜下來,再度看向斯內普的時候唇邊已經帶上淡淡的笑容,月光映亮的臉龐上淡銀色的眸子仿佛落滿了星辰。

  「真高興能再見到您,教授。」盧娜說。

  「我也是。」女孩離開他的懷抱時,斯內普感到一陣強烈的惋惜,他為這樣的自己感到好笑。

  「在見到您以前,我差點以為我沒法哭出來了,得知爸爸逝世的消息後,我只覺得麻木而不是痛苦——我以為自己已經瘋掉了。」盧娜輕輕歎息,但很快又恢復了柔和的表情,說,「謝謝您,如果不是見到您的話,我可能會一直這樣坐立難安精神恍惚。」她略一停頓,繼而略顯憂慮地詢問:「您出現在這裡不要緊嗎?我以為您應該在霍格華茲。」

  斯內普搖了搖頭,盧娜的關切讓他感到欣慰,也提醒了他確實不能久留。雖然極為失落,但他還是開口了:「我必須走了,如果我離開太久,他們會有所察覺。」

  而盧娜就如他預想的那樣,沒有挽留或是表露任何遺憾,只是用堅毅的神情和他道別:「一路順風,我覺得我們很快就能再見面。」她一向表現地如此理智而成熟。

  斯內普從袍子的口袋裡掏出那瓶盧娜給他的福靈劑,但女孩立刻明白了他的意圖,柔和但堅決地拒絕了他的提議:「不,請您留著它,我認為您比我更需要它。」她後退一步,蒼白的臉上浮現出斯內普最喜歡的那種笑容,低聲的喃語被夜風溫柔地送到他的耳畔:「請您小心,教授。」

  他點了點頭,直到最後一秒都直視著女孩的面容,試圖將這畫面永遠銘刻在腦海裡,隨後果決地幻影移形了。


Chapter 17

  一接到DA的金幣傳來的召集成員的消息,迪安就帶著盧娜離開了比爾和芙蓉的貝殼小屋幻影移形到了霍格莫德村,之後通過豬頭酒吧的秘密通道回到了有求必應屋。全員都在那裡集合了,盧娜很高興地發現自己配製的藥水——包括整整八瓶福靈劑——還像以前那樣整整齊齊地碼在她的那個置物架上。

  當哈利提出要找拉文克勞的冠冕時,盧娜立即提出可以帶著他去拉文克勞的塔樓,但在出發之前,她沒有忘記和全員——尤其是納威強調,如果需要行動,必須讓每個人在出發前都喝上一口福靈劑。

  當所有學生都集合在禮堂準備疏散的時候,盧娜溜向了格蘭芬多的餐桌,找到了她最好的朋友之一的納威,他對面坐著同為DA成員的拉文德·布朗。

  「嘿,納威!你好,拉文德。」她一走過去,納威立刻給她讓出來點地方讓盧娜能夠坐下來。

  「看起來檢驗我們DA成果的時候到了。」納威看起來有點緊張,但同時又一副躍躍欲試的模樣。

  似乎是注意到盧娜的行動,其他學院的DA成員也都聚集了過來,這可不容易,畢竟要穿過一整個已經開始列隊疏散的禮堂。

  「納威,你把福靈劑分給大家了嗎?」盧娜方一落座立刻開口詢問,她也很緊張,實際上她不願意再看見有任何她喜歡的人死去了,謝諾菲留斯逝世的疼痛至今還沉甸甸地留在她心裡。

  「哦,當然!」納威雖然表示了肯定,但是臉色卻變得有點蒼白,「實際上有好幾個人都不肯喝,鳳凰社的成員和幾個成年的人——韋斯萊雙胞胎,他們堅稱要把它留給其他人,即便那個分量足夠每個人都喝一口……但不管怎麼說我們說服了盧平教授喝了點,畢竟他還有個剛出生的孩子,另外我告訴了留在有求必應屋裡的金妮,如果還有人過來的話一定要勸他們都喝一口。」

  盧娜點了點頭,這樣已經足夠了,實際上福靈劑也並不能總是萬無一失,更何況這是他們頭一次遇到規模如此大的戰鬥——戰爭。

  疏散的隊伍終於消失不見了,大廳裡剩下的成員則全是選擇加入戰鬥的人。鳳凰社成員、DA成員、還有那些英勇無畏的普通學生們,所有人都沉默地凝視著站在教師席正前方的麥格教授。

  年邁但依然精神矍鑠的女性開口了,她的聲音堅定而振奮人心:「每個留在這裡的人都是霍格華茲的英雄,願我們凱旋!」

  「凱旋!」所有人異口同聲地歡呼起來,不需要更多的指示,他們拔出魔杖,沖向了戰場,所有的DA成員也跟著納威和盧娜義無反顧地投入了這場曠世絕倫的戰鬥。

  排山倒海般的喊叫聲、歡呼聲、咆哮聲震動大地,伴著朝陽的第一道柔光映亮了禮堂,所有人都朝著哈利沖過去,試圖擁抱他、感謝他。

  只有盧娜站在原地遠遠地眺望著這一切,她試圖拭去眼角滑落的淚珠,但眼淚源源不斷地流出來潤濕了她的臉頰,就好像她的身體是個因裝得太滿而不斷外溢的水壺,這讓她十分困惑。

  明明是萬眾狂歡的時刻,她卻無法由衷地感到快樂,明明那個人——她最敬愛的教授、最好的朋友的願望終於實現了不是嗎?可是她卻覺得這麼、這麼痛苦。

  當人群終於從哈利身邊散開時,她淚眼朦朧地走上前去,不再試圖擦乾眼淚。

  「盧娜?」以哈利為首的人們都面帶困惑地看著她,整個禮堂漸漸沉寂了下來。

  所以盧娜·洛夫古德才終於得以問出她的問題——「哈利,請你告訴我,斯內普教授在哪兒?——西弗勒斯,他在哪兒?」

  這是她第一次叫出教授的教名,但是,她心目中除了父親以外最重要的男性卻再也聽不到她叫出他的名字了。

  ——這種痛苦,一定是源於愛。

  盧娜·洛夫古德從沒和別的男孩談過戀愛,但她認為此刻她所承受的痛苦遠比失去一個朋友來的更為強烈。

  她喜歡斯內普教授,從他三年級的耶誕節送給她那本《魔藥素材性質與功能大全》就開始了。她可以對每個朋友說出「我真喜歡你」,唯獨面對斯內普教授,這個時而嚴厲時而溫和、認真誠懇、背負著沉重過去卻有著堅強信念、偶爾會對她展露脆弱一面的男性,她無法將「喜歡」說出口。

  盧娜·洛夫古德早就愛上了西弗勒斯·斯內普,她只是一直不敢承認這一點,還覺得以朋友的身份待在他身邊就很安全——這樣就永遠都不會失去他了。

  這真是在自欺欺人。

  在背負了許多年的駡名之後,西弗勒斯·斯內普終於因哈利·波特的證詞得以沉冤昭雪。萊姆斯·盧平和金斯萊·沙克爾兩位鳳凰社的成員將斯內普的遺體從尖叫棚屋帶回了霍格華茲,他們沒讓盧娜跟去,因為害怕她的情緒當場失控。

  那些與盧娜最親近的人知道了她和斯內普的關係後,都紛紛前來安慰她,說她這幾年來背負著一切很不容易,但盧娜多麼希望這些話能夠被人們說給斯內普教授聽啊!他才是那個背負了十幾年艱辛,最應該受到人們稱讚和安慰的人。

  他們把他放在了一個擔架上,之後會按照真正的霍格華茲校長的待遇安葬,盧娜不知道這對他而言是否能稱得上慰藉。

  她走向了斯內普的遺體。他安安靜靜地躺在那兒好像只是睡著了,但脖頸上被毒蛇咬出的巨大窟窿證實了他是經過痛苦的掙扎才死去的。盧娜覺得全身都失去了力氣,她跪倒在斯內普教授身邊,用顫抖的手撫摸他冰冷的枯瘦的臉龐,她想擦掉他嘴角和臉上的血污,但那些血液早都凝固成渣塊了,根本擦不掉。

  絕望讓她渾身發冷,讓她想要尖叫,但她只能默默流著眼淚,以無限愛憐的眼神看著經受無數苦難終於得到了解脫的那個曾經的瘦瘦小小的男孩。

  突然,身後的人群發出一陣驚呼,盧娜有點疑惑地抬起頭,緊接著她發現一團熾熱的火焰從天而降最後輕輕落在了她的身旁。

  「福克斯!」盧娜聽到身後的哈利等人驚訝的呼喚,她意識到身旁這團火焰——像從火焰裡誕生的美麗大鳥正是她從未見過但確實存在的鳳凰。

  福克斯發出一聲淒婉的鳴叫後垂下了高貴的頭顱,它的眼角滴落下了一連串透明的液體——那是鳳凰的眼淚——一滴一滴掉進斯內普教授的傷口裡,白色的蒸汽沸騰升起,隨後前任霍格華茲的魔藥教授的臉上漸漸恢復了血色。

  他睜開了眼睛,用有些恍惚的眼神看向了盧娜。

  「……盧娜?」他低低地呼喚著女孩的名字,證實了這不是盧娜的幻象,西弗勒斯·斯內普死而復生了。

  盧娜終於意識到了這個現象的原因——「緩和劑,你喝下了我給你的那瓶緩和劑!」她狂亂地看著斯內普,大聲嚷嚷起來。

  斯內普露出一個虛弱無力、但又非常溫和的笑容:「是的,當我喝下你給我的福靈劑之後,它告訴我的第一件事就是讓我把那瓶緩和劑都喝光,所以我就這麼做了——」在他還能在說點什麼別的之前,盧娜已經撲上來緊緊地抱住了他。

  他們周圍的人群如夢初醒般歡呼起來,每個人都大喊著「西弗勒斯·斯內普」,就好像在歡迎英雄的凱旋一般。

  在他們頭頂,天空因初升朝陽的輝映由遠及近顏色逐漸變得明豔,被朝霞染為金色的絢爛天空,預示著夏季又一個美好日子的開端。


番外

  11歲的艾斯特·莉莉·斯內普拉著年長自己3歲的哥哥艾布納·謝諾菲留斯·斯內普的手,站在9又3/4月臺上略帶緊張地眺望著月臺上來來往往奔流不息的人群。

  「艾比,你說他們真的會讓我現場製作一份緩和劑來判斷到底該讓我進入哪個學院嗎?」她揚起留著淺金長髮的小腦袋,惴惴不安地看著正低頭凝視著自己的艾布納,接著說道,「我是說,如果是感冒藥劑或者生死水這種級別的魔藥那還好,但是緩和劑實在太難了!」

  艾布納——這個繼承了他父親的黑髮黑眸的年輕而英俊的男孩,對自己的妹妹露出一個柔和的笑容,將手從女孩手裡抽出來,然後拍了拍她的頭,輕快地回答:「別擔心,沒那麼複雜,要知道不是每個孩子都會在上學前就接觸到魔藥的製作的。分院儀式並不困難,實際上那很有趣!」

  女孩點了點頭,但她的表情仍帶著幾許懷疑,淺銀色的眸子恍惚地掃視著熱鬧非凡的月臺,低聲詢問:「你說我會被分到哪個學院呢?說實話我不想去斯萊特林,因為院長是自己的爸爸的話總感覺很奇怪。」

  「我當初也是那麼想的,所以他們讓我去了拉文克勞。」妹妹的發言讓艾布納想起了自己剛進入霍格華茲時的情景,他的語氣裡帶上了幾許懷念,儘管那不過是三年前的事。

  「要是我也能進拉文克勞就好了,但我總覺得我還不夠聰明。」小小的女孩悶悶地說道,她顯得憂心忡忡,這讓她的哥哥被逗樂了。

  「得了艾希,你明知道自己有個聰明的小腦瓜。不過也不用那麼執著于拉文克勞,也許你在火車上認識的新朋友會改變你的想法呢。」艾布納抬手略顯粗魯地□□起女孩的腦袋,像是在撫摸一隻怏怏不樂的小狗。

  「嘿!別這麼摸我!」艾斯特從哥哥的手心裡逃了出來,鼓著腮幫子對他喊了起來,當然她並不是真的生氣了,只是臨行前的不安焦慮讓她坐立難安。

  穿過月臺上嘈雜的喧鬧聲由遠及近而來的奔跑聲吸引了兩個斯內普的注意力,他們齊齊望向了來人,正巧看到《唱唱反調》的主編——他們的母親盧娜·斯內普及時地刹住了腳步,才沒有一頭撞上兩個孩子。

  「媽媽!」艾斯特在久違地看到自己的母親後興高采烈地撲進了女性的懷裡,而後者則露出一個混雜著緊張、歉疚和放鬆的笑容,擁抱了小姑娘。

  「真高興我趕上了你們的開學,我差點以為趕不回來了呢。」盧娜放下了她的女兒,站起身來看著她的一對兒女,溫和地笑了起來。她看起來剛經過一場漫長的旅行,雙頰呈現出被烈風吹刮後所特有的那種斑駁的淡紅色,原本柔順的髮絲也變得亂糟糟的,似乎是來不及打理了。

  艾布納驚訝地看著自己的母親,用誇張的口吻詢問她:「天哪媽媽,你不會是飛回來的吧?」

  「實際上,我是。」盧娜的唇邊浮現出一個狡黠的笑容,語氣輕快,走上前去擁抱了自己的兒子一下,而後繼續說道,「我有好多年沒乘坐夜騏飛行了,要知道在澳大利亞找到一匹夜騏可不容易。」

  「哇哦,酷。」男孩吹了個口哨,有點羡慕自己母親的特殊經歷,「我還從來沒見過夜騏是什麼樣子呢,更別提騎一頭夜騏了。」雖然自己的父母似乎都不怎麼擅長飛行,但艾布納是個魁地奇的好手,他在拉文克勞的院隊裡擔任找球手。

  一旁的艾斯特拉了拉盧娜的袖口,試圖吸引母親的注意力,在兩對相似的眸子對視上後,開口朗聲詢問:「爸爸知道你回來了嗎?」

  盧娜微笑著點點頭,從袍子口袋裡拿出十幾年來一直隨身攜帶的那枚特殊的硬幣,展示給孩子們看後又收了回去。孩子們都知道這是父母之間特殊的通信手段,這枚破舊的銀西可對於他們有重要的意義,雖然兩個孩子並不怎麼清楚自己父母的故事。

  還沒能再說點什麼,月臺上就響起了蒸汽火車鳴笛的聲音,盧娜憐愛地吻了吻自己的小女兒的額頭,然後用殷切的眼神注視著她,說:「相信我,霍格華茲是個美妙的地方,你會在那裡過得很快樂的,記得給我寫信,耶誕節的時候再見。」

  「好的,媽媽。」因為在臨行前得以見到母親,小女孩終於放下心來,開心地笑著揮手後率先跑上了火車。

  盧娜轉向了自己的兒子,艾布納瞬間羞紅了臉,含糊地說道:「我就算了,媽媽。」

  「好吧,但你也得給我寫信。」盧娜再次擁抱了自己的兒子,目送他跟在女孩後面登上了火車,並隨著逐漸遠去的特快列車,向著她曾經摯愛的、他們現在的家的方向前進而行。

  艾斯特拉著自己的箱子在火車不算寬敞的走道上步履維艱地前進著,來回穿行的學生們讓她的行動變得十分困難,但艾斯特堅持不讓自己那愛操心的哥哥陪同,決心自己面對火車上的新挑戰。

  走過一個個包廂,她迅速地掃視著包廂裡的成員,試圖找到一個看起來都是她同齡人的包廂,她已經記下了哥哥的教誨——在火車上找到朋友很重要。

  令人驚喜的是她很快就看見了幾張熟悉的臉。艾斯特拉開包廂的門,唇角勾勒出甜美的微笑,如同母親那樣用輕快的口吻同包廂裡的孩子們打招呼:「我想,也許你們不介意我坐在這裡?」

  「哦,艾希,我還在想什麼時候能見到你呢!剛才在月臺上我們沒能找到你。」羅絲·韋斯萊看見與自己熟識的女孩,露出了開心的笑容,回答道,「當然,快坐下吧。」她說著往靠窗的方向挪了個座位,好讓艾斯特有位置坐下。

  艾斯特大大方方地在羅絲身旁的座位上落座,轉而用愉快的口吻問候坐在她對面的阿不思·波特:「你好,阿不思!」沒有什麼比在新環境裡還能見到老朋友更讓她高興了。

  「你好,艾斯特。」阿不思友善的綠眼睛從鏡片後向她眨了眨,看起來有點調皮,而後他向艾斯特介紹了坐在他身邊的另一個金髮的男孩,「這是我的堂兄,威爾·德思禮。」。

  艾斯特沖著威爾點了點頭,這個男孩看起來活潑好動,似乎很好相處。

  「你好,威爾,我叫艾斯特·莉莉·斯內普,如果你願意可以叫我艾希。」

  威爾回以她一個燦爛的微笑,說:「你好,艾斯特,你的名字真好聽。」

  艾斯特對於對方的誇讚顯得有點驚訝,微微吸氣,說:「你是頭一個說我名字好聽的人,實際上我一直覺得這名字太男孩子氣了,我更喜歡羅絲的名字,多美啊。」她歪過頭看向身旁的友人,似乎在征得她的同意。

  對於這樣的稱讚羅絲顯得相當害羞,她的耳朵尖迅速變紅了,聲音也變得有點尖細:「實際上,我更喜歡艾斯特你的名字,它的寓意真的很棒。」

  「寓意?這名字有什麼特別的嗎?」艾斯特睜大了眼睛,說真的,她從沒想過自己的名字還有什麼寓意。

  羅絲瞪著艾斯特像看到一隻巧克力蛙從自己的手中飛起來了那樣,埋怨道:「天哪,艾斯特,你居然不知道你的名字的寓意嗎?像我從能接觸書本開始就試圖找到所有和我名字有關的資訊,雖然很遺憾並沒什麼令人興奮的發現,『如果我是你我會找來所有寫著我名字的書』——當初我媽媽剛遇到哈利叔叔的時候就是這麼說的。」她似乎意識到自己扯遠了話題,於是止住了話頭。

  「好吧,我們剛說到哪裡了?關於『艾斯特』,」學識淵博的小女孩歎了口氣,拍拍小姑娘的肩膀,而後安靜地微笑起來——

  「『艾斯特』在希伯來語中,是『星星』和『希望』的意思哦。」

  END


作者的話

  【寫於番外之前】

  正文到此結束,雖然是僅有3萬8千字的中短篇,但也花費了我將近三天才寫完,碼字太慢無藥可救。

  一開始我打算更改結局時只讓斯內普教授作為唯一一個與原著不同得以存活的人物,為此做出的等價代換是安排了盧娜父親的死亡,但最後寫到最終戰時,聽著《Cuchulainn》的我最終還是沒能忍住情緒,讓盧平和唐克斯這對原著裡我非常喜愛的夫妻活下來了。

  但如果我試圖讓弗雷德、科林或更多人活下來的話,那麼這會顯得戰爭勝利得太輕鬆,真正的戰爭遠比這殘酷得多,而事情——即便有福靈劑的幫助——也不可能總是十全十美。

  不過這篇文章還沒有結束,一兩天內我會寫完最後的番外,作為整個故事真正的結尾。

  最後說句題外話,我吃All盧娜的BG,求投喂

  以及正在追的《霍格華茲蟲洞論(Heal)》真是棒極了&gt///&lt

  【寫於番外之後】

  至此,這個故事就真正地結束了。

  在最後,我厚顏無恥地借用了一點Fanfiction上的therunawaypen大大寫的《New Leaf to Turn》裡關於達力的兒子的設定。

  有考慮過書寫孫世代孩子們的故事,但還沒有好的思路和框架,所以不一定能保證成文。

  最後說一點和文章有關但沒能寫出來的設定吧。

  斯盧的兒子的名字是Abner,在希伯來語中是「睿智」的意思,他屬於拉文克勞學院,在五年級時當上了級長,七年級時成為學生會主席,後來進入聖芒戈醫院工作

  注意到這次包廂裡的設定的話,你們或許能猜到,包廂裡的四個孩子最後都進入了格蘭芬多,雖然四邊形不是那麼穩定,但他們依然相處得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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