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寶玉聽到林闕的話，嘴角就是一抽。有些個難為情。悄悄地拿眼睛看賈母。賈母哪裡捨得寶玉這個小可憐樣，於是笑著對見到寶玉這樣同樣疑惑的林家夫婦說道，「你二哥哥每天都要起大早上衙門，寶玉還在長身體呢，起太早對他不好。所以，我便只讓寶玉晚上的時候去給他老子請安。」
當然這個晚請安，有的時候，也因為賈母攔著而形同虛設。
林家四口都是人尖子，聽到這種話，還有什麼不知道的。不就是寶玉睡懶覺，起不來床嘛。用說得這麼冠冕堂皇嗎？
就是這規矩也太鬆散了些。
因為畢竟是後宅，女眷之所。雖然此時林如海已經年過半百，已經少了一些避諱。但是書香門第出來的林如海卻在進門以後，一直目不斜視，視線只對著賈母座榻下的榻腳。但是此時卻不得不抬頭地看了一眼依偎在賈母懷裡的寶玉。
這孩子長的不錯，剛剛在前面考較他的時候，他也覺得這孩子身上有一股子靈性。可是現在，卻覺得這孩子若是不出意外，終身難成大器。
溺愛過重。
像他們這樣的人家，在教養子女上，最忌諱的便是溺愛。本身便沒了上進的動力，若是再溺愛，只怕一生碌碌無為都是好的。
便說這早起一事，世家大族無論男女老少每日裡必是要在早朝前起床的。男孩要從小適應這種起床的時間，以便將來上朝為官時，不會因為時差的原因而出現萎靡不振的情況。
而姑娘們在出嫁後必然是一家主母，陪著自家的爺們一同起床，或是更早起床的安排膳食以及出行衣物，則是一項重要的責任。
可是這二舅兄家的寶玉，這個年紀若不加緊......
想到自己一身病骨，但是好在皇上憐憫給了爵位。將來傳給闕哥，也是一份倚仗。但是回想到一直在前面陪著自己的兩位舅兄。林如海有些低落的情緒，卻是漸漸恢復了過來。
那兩位舅兄又能給子孫留下什麼呢？
細細探究起來，恐怕還不如自己呢。
想到之前他背著髮妻打聽到的關於賈家的一些事情，林如海就想到了那位賈家的四姑娘說的話。
什麼事情，只要你去比一比。那你就幸福了。
當然了，惜春說這話的時候，省略了下半句，那就是別跟那些層次太高的人去比。不然，就是給別人送幸福了。
林如海想到自己一直因為辭官而有些抑鬱，放不下。現在還不如一個五歲的孩子看得清白。
不過這岳家府上到底是怎麼教養的子孫的，能夠讓一個五歲的不丫頭說出這樣的話來。
「怎麼沒有見到那位四姑娘？」想到這裡，林如海便小聲地問著坐在自已身旁的媳婦。
賈敏被林如海這麼一問，下意識地抬頭掃向屋內。這一掃，還真的沒有發現惜春的蹤跡。就連坐椅也像不曾安置過。
「怎麼不見四丫頭？」
惜春是在賈敏去前面拜見兩位兄長的時候，被賈母打發下去的。屋裡的人都知道。就連邢王兩位夫人也在進屋後，由自已一房的下人告知了。
惜春一向不太討這些人的歡心，一是嘴太冷，什麼話都敢說。二是太任性，那無法無天的性子，一般人是恁不下去的。三是總愛說些大實話，讓人下不來台。所以，在惜春不在的時候，大家都能聊的更開心，當然是裝逼裝的沒人拆臺罷了。今天也是如此。聊著聊著就忘記了惜春的事情。
這會聽到賈敏問，賈母也只是淡淡地回了句，「她還小，嗜睡著呢。」
賈敏一怔，一家三口非常有默契地看向了林闕。
這不是還有比惜春還小一歲的主嗎？
林家拜訪榮國府，是在一種詭異祥和，處處透著怪異的氣氛下圓滿結束的。林家姐弟跟著賈敏上了來時的馬車後，同時都在對方的眼裡看到了一種不可思議。
在看清對方眼底的情緒後，姐弟倆又都不約而同地看向了坐在馬車裡的自家母親。
因為林如海的身子，所以這一次的出行，林家是準備了兩輛低調，卻是有爵之人可乘座的馬車。來時林如海父子一輛，賈敏母女一輛。
這回程的時候，林闕倒是主動地坐上了自家母親的這輛馬車裡。
她們姐弟倆並不是頭一回出府見客，在揚州的時候，兩人經常陪著賈敏或是林如海出去。也因此在剛剛的談話中知道賈家的表姐妹竟是連府門都沒有出去時，那種驚訝就別提了。
又不是犯人，為什麼不出去呢？如果不出去，如何交到手帕蜜友呢。小的不出去，老的也不出去，這日子豈不是越過越窄。
還有姐弟倆都看到了賈寶玉的那塊玉，也沒覺得好在哪裡。為什麼會傳的天下人盡知的地步呢。總說寶玉有了那塊玉，是什麼貴不可言。那要是不小心弄丟了呢？
一塊玉就能當做命根子，那豈不是成了玉的載體？
姐弟倆在林府，也只不過是聽林管家教育下人時說主人就是他們的命根子。怎麼到了這京城就反過來了呢。
難道人不比那死物金貴嗎？
林家姐弟更想不明白的是，為什麼外祖母家的人話裡話外，以及行動間都在表示若是玉出了事，表哥也得出事呢？
若那塊玉真的有這樣的能力，外祖母家不是更應該將那塊玉妥善保管，而非天天讓表哥掛在脖子上，招搖過市了呀？
而自小被教育忠君思想的林闕卻覺得，如果這玉真的是好東西，為什麼不獻給當今天子呢？
如果不想獻上去，就應該不要讓任何人知道地悄悄地藏起來，以免懷璧其罪，惹來他人的不滿和窺視。
林闕想到之前父親領他看過的林家的藏寶室，心中對於外祖母家就有了些不認同。
林家那些藏寶，聽父親說，就是母親和姐姐都沒有見過呢。一來母親還有娘家，二來姐姐將來會嫁到別人家。說話做事，難免不會洩露一二。
君不密，則失臣。臣不密，則失.身。幾事不密，呃，在林闕看來也就沒啥秘密了。
外祖母家的人，都是能人。
還是膽子賊肥，賊肥那種的，
不然，如何能夠有恃無恐的這樣張揚。
姐弟想不明白外祖家的這些怪事，不過倒是把寶玉丟下一邊，去想別人了。
兩人不約而同地先想到了那位一提起，眾人表情就產生微妙變化的四姑娘惜春。她身上也處處透著怪異。
不過黛玉倒是挺感激那位表妹的，不然寶玉發起瘋病真的將玉摔了，就算是玉不會有損，那場面也怪尷尬的。
母親數年才回京城，可不敢弄得太難看。
「唉，你們那小腦袋瓜子就省省吧。那是你們外祖家。」賈敏看著自己的這對兒女自上車後，便眉來眼去的打機關，一人拍了一下，表示嗔怪不滿。
許多事情，可以放在心裡想一想。但是卻不能說出來。雖然自己娘家有很多不妥之處。但是賈敏卻不允許自已的兒女去非議。
黛玉愛嬌，被賈敏拍了一下，一點也不惱，反而主動上前抱住賈敏的一隻胳膊。「太太，我真的要去外祖母家小住嗎？」
賈敏摸了摸黛玉的頭，很是肯定的回答了她。「年前太忙，年後你便去住上一陣子。咱們家人口簡單，沒有你外祖母家裡熱鬧。去小住一番也好。」賈敏沒說的是她害怕將來黛玉說親的人家，並不如她和夫君想的那麼完美。
榮國府裡，倒是一個好的歷練地。
黛玉一聽，小臉就垮了下來。真的要去呀。「那弟弟呢？」
「弟弟要讀書呀。你老爺在家裡正好可以指導你弟弟的功課。」在賈敏看來，以自家老爺這種資歷，便是做太子太傅的材料了。給兒子做先生，兒子的前程那就已經板上定釘了。
而且老爺以前太忙，現在冷不丁的清閒下來，這個時候若是不做些事情，還真的會悶出病來。
「太太，我聽說寶二表哥也住在老太太房裡呢。我去了，住哪裡呢？」太太前兒還對弟弟說，你和姐姐都大了，再不能向小時候那樣了呢。還說明年就讓弟弟徹徹底底搬出內院去。現在外祖家有這麼大的一個表兄日夜長在內院，是不是有些個說不過去。
纖纖玉指，虛虛在黛玉的額頭上點過，賈敏笑嗔她，「偌大的榮國府，還沒你這個小人住的地方？放心吧，你外祖母會給你安排好的。」
說這話的時候，賈敏是再想不到等過完年，黛玉去賈府小住的時候，賈母會將兩人安排在碧紗櫥裡外間。
若不是有惜春身邊的劉嬤嬤費了大力將惜春的慫恿和冷箭攔了下來，以黛玉嬌養長大的脾氣，以及賈母為寶玉鋪路的心思，還不知道要鬧成什麼樣呢。
「噢。那母親可早點派人來接我回家呀。」
「胡說，這還沒去呢，我派人上哪去接你。你外祖母家裡，也不是什麼吃人的地方。再這樣，回去有你好果子吃。」
賈敏剛說完閨女，從來話少的兒子卻也吱聲了。「太太，我也不喜歡外祖家。一股子花粉味，熏得人腦仁疼。」
「噗哧」，賈敏就笑了出來。「你這孩子，一屋子的女眷怎麼可能沒有脂粉味。」
「那個四表姐的身上就沒有，身上都是乾乾淨淨的味道。」今天有一會兒，惜春和林闕是坐在一起的。所以林闕還能清楚地記得惜春身上並沒有那麼個怪味道，不過大冬天的，為啥這位表姐的身上有西瓜的味道呢？
「我以前跟你們說過，這位四姑娘的母親，是我的親表姐。」
黛玉姐弟一同點頭，「說過的。您還說過四表妹的父親，是您的親堂哥。」這種家族關係譜，姐弟倆個都背過。
「嗯，那以後你們就好好相處吧。」不知道為什麼賈敏看著惜春那股子古靈精怪的樣子，就打心眼裡喜歡。
...這應該與四丫頭讓自家二嫂丟臉沒啥關係吧。
「今天若不是四妹妹提醒，若是寶二表哥真的把玉摔了。那玉若是有個什麼，豈不是我的罪過。媽，我想送點東西給四妹妹，可好呢？」
「我兒不可妄自菲薄。那塊玉的跟腳，還不知是怎麼一回事呢。就算是摔壞了，也是他自己輕狂，與我兒何甘。我倒是擔心他真的摔玉，再嚇到你們姐弟。要知道你們姐弟素來膽子就小。本就是我和你老爺嬌養長大的，如何受得那等癲狂驚嚇呢。」
正常人，誰出生會含玉而生呀。古往今來也就這麼一個。這事呀，是不是真的，都兩說。若是真的，當今皇上怎麼一點動靜都沒有呢。不提別的，至少也要看一看那塊玉的模樣吧。
可是宮裡似乎從來就沒有人表現出重視的程度。不但宮裡沒有，就是除了與榮國府交好以外的人家，都沒有表現出過多的關注。
可見這事呀，眾人還不一定是怎麼猜想的呢。
賈敏所料不差，京城中的人大多數人都以為這是王夫人自導自演的一場戲碼。沒看自從寶玉出生以後，榮國府的大房早就再也沒有跟二房的一戰之力了嗎？
就連皇宮中的皇帝當年也是如此認為的。這種祥瑞的事情，皇家的人最會玩了。只是讓皇室中人最無語的是王夫人用了一招他們誰都不敢用的辦法。
這年頭，小孩子的死亡率那麼高，誰也不敢用自己孩子的生命來博一場祥瑞。
要知道這孩子一但多了什麼祥瑞的名頭，就會成為府內外的箭靶子。所有人預除之而快的存在。
一但這個孩子有個三長兩短，那麼帶來的負面影響可比正面的要大。
人家一定會說，是他德行有虧，上天才會把祥瑞收回去。
所以，包括皇室在內的所有京城中人，都一致認為王夫人———膽子真大，真會玩。
林家的馬車緩慢而平穩的向著回家的方向行駛著，而馬車中的林家姐弟在聽到母親的話後，都嘻嘻地笑了起來。
「媽是不知道，當時寶二表哥一問起玉來的時候，我都差一點笑出來。四妹妹還在一旁對著我做怪樣子。」
黛玉平時都管賈敏叫媽的。不過來了京城就發現一般都是要叫太太的。有的時候黛玉一時改不過來，應是會這麼叫。
黛玉想到當時的情景，就止不住的想笑。那麼尷尬又滑稽的場面，也不知道二舅母有沒有感覺到難堪。
黛玉歪頭掃了一眼自家小小年紀就坐得直直的弟弟，那股子驕傲就別提了。
賈敏用手指虛點了一下黛玉的額頭。「你今天也看到你外祖母的態度了。以後對你表哥敬而遠之些吧。不過，我看四丫頭性子天真可愛，不像三丫頭是個心裡多的。你們多接觸接觸也好。」
娘家的這幾個侄女，在賈敏看來，都有些不足之處。不過她畢竟是外嫁女，總不好多說什麼。
「媽，過完年姐姐去外祖母這裡小住時，我也去。」他可以保護姐姐，也可以，也可以見一見那位小表姐。
賈敏聽了一笑，「隨你。」都不在家更好，她正好可以和老爺重溫一下當年成親時的感覺。
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娘仨個有說有笑的，林如海雖然一個人在另一架馬車上，但是也不覺得無事可做。
剛剛在前面與兩位舅兄說話的時候，兩位舅兄在言談間也洩露了一些榮國府內的機要之事。
這些事情，林如海此時想起來，都有些個膽顫心驚。
這榮國府豈不是在玩火。
太膽肥了些。
自古皇位更迭，最怕的就是提前站隊。而提前站隊中，最有可能將家族推入萬丈深淵的便是多方下注。
這榮國府便是如此。
且不說甯國府娶了太.子殿下的私生女。只說大舅兄話裡話外都是甄貴妃所出的皇子。而二舅兄口中稱讚的卻是另外一位皇子，聽說這位還是二舅兄的二舅兄也極力贊許過的。
這種事情，他剛剛回京都能看出一二來。那其他人呢？
深深地歎了口氣，林如海覺得今天之後他還是老實在家『養病』吧。至於兩位舅兄想要替自己引薦皇子的事情，還是等到他完全康復以後再說吧。
他們林家人丁單薄，可經不起這種的耗損。再一個，若是他真的出了事，又讓她們娘仨依靠誰去。
他本就是老來子，再加上母親的娘家人丁人單薄，這麼多年早就沒有什麼人在了。現在就剩下夫人的娘家，還算是有些近緣。
可今天看這個樣子，倒是不被牽連就不錯了。
闕哥過完年才五歲，正是用心教養的時候。若是他因為皇帝屁股底下的那把破椅子而疏於子嗣的教養，列祖列宗泉下有知，也會打斷他的腿的。
還有...林家這一代，終於有個姑娘了。他怎麼也要看著姑娘出嫁才行。
唉，看來自己這副身子，確實是要更加的用心保養了。
......
「老爺，兩位自稱是夫人侄孫的賈蓉賈薔兩位大爺在街口下馬，說是要拜見老爺。」
賈蓉賈薔兩兄弟，一早就知道林如海要來拜訪的。只是今天不是休沐日，只得去衙門裡當差。
官不大，但是兄弟倆一直是兢兢業業的。
好不容易到了下午沒有什麼事的時候，兩人才提前離開了各自所在的衙門。
緊趕慢趕，還是沒趕上。不過還好，至少在街口遇見了林家的馬車。
兩人當即下馬，連忙使人通傳。
也別管什麼世家公子的矜持了。
林如海本以為是巧遇，可當兩人過來見禮時，一番交談才知道兩人是特意趕回來的，當下就有些個改變對賈家子弟的印象。
看來，賈家人裡也不是只有寶玉賈璉那樣的紈絝子弟，這不是還有努力上進的嗎？
他終於可以放鬆一下剛剛想到的杜絕兒子與表兄弟的往來計畫。呃，不對，表兄弟的往來計畫還是要嚴控的。與子侄輩倒是可以適當的接觸。
這倆人應該不會帶壞自家兒子吧？
跟現代的萬千家長一樣，林如海也對於孩子的教育以及學習生活環境有著很大的擔心。雖然這個時候還沒有擇校，擇社區的概念。但是給兒子找一些懂事上進的人，還是可以的。
要不是賈寶玉那個皮懶的東西和賈璉粉頭油面的樣子。他也不會這麼擔心了。
這近墨者黑的憂愁......
因著時辰不早了，再加上街口本就不是說話的地方。於是雙方定下後日休沐時再去林家拜訪。
賈蓉和賈薔自從正式入朝為官後，才知道自家在朝裡的底子是非常的薄弱的。雖然有些門生故舊，但是那些人脈卻是牢牢的掌握在榮國府。
準確地說是掌握在賈政的手中。
這一點在賈蓉兄弟看來，是非常不利的。
他們必須發展自己的人脈和關係。
這剛剛進京城的林家便是他們兄弟相中的目標。但是他們也知道和西府比起來，他們不占什麼優勢。但是好在這一輩中，也就只有他們兄弟倆入朝為官了。
兩人見了林如海後，對他的印象那是老好了。果然是當過一方大吏的。那氣勢就不是一般人比得了的。就連堪堪五歲不到的小表叔，那一臉的沉穩都比西府的鳳凰蛋強出一裡地去。
各自分別後，賈薔跟著賈蓉回了東賈府。
他的西賈府是不開夥的。一日三餐都是在這邊吃過了再回那邊去。
偶爾半夜餓了，他院裡的那個小廚房才會煮個面啥的。
自從兩邊內分家後，這樣的事情便成了習慣。兩邊的下人也沒覺得不好。畢竟自小他和賈蓉就是一般長大的。
飯畢，賈薔便回了自已那邊。而賈蓉也去了後院。秦可卿自裡面迎出來，說了今天的事情。賈蓉對於賈瑞的來訪，到也沒多想，畢竟他見過的不如賈瑞的賈家族人實在是太多了。
「你剛有身孕，日常就不要太過操勞了。這樣的瑣事交給管家處理也就罷了。」賈蓉一手扶著秦可卿，一手在前面虛攔著。
「大爺放心吧，我身邊都是用老了的嬤嬤。到是大爺身邊沒個侍候的人。」秦可卿被賈蓉之間扶起了暖閣的榻邊。小心坐了下來，看著對面的賈蓉體貼萬分地說了這麼一句。
聽話聽音，賈蓉一聽秦可卿後面這句話，便明白了她的心思。當即笑著搖頭，「我們是夫妻，本就是兩個人過日子的事情，中間何必在挾著別人呢。弄得烏煙瘴氣的，有什麼意思。你為我生兒育女，我卻弄個女人來紮你的眼，又算是什麼能為。什麼也別多想，我們這樣就很好。以後我只守著你和孩子們。」
更別提，秦可卿剛有身孕時，小姑姑便讓人遞了話過來，要讓他守身如玉。他要是敢跟人亂弄男女關係，那他就祈禱秦可卿的肚子裡是個女孩子。
若是男孩子，他的某些功能型器官就成了可有可無的配件了。
當然了，這樣的話自然不是惜春自己說的。她不是還有不會害羞的打手三人組嗎？
秦可卿沒有想到賈蓉會這樣說，心下感動莫名。「大爺。」就算是她男人這輩子都不能升官，她也不會再嫌棄他了。
感動天下的好夫君，有沒有？
......
「我後日休沐要和薔哥一起去拜見林家敏姑太太一家，你讓人準備些禮品。林家清貴，東西在精不在貴。」
秦可卿點頭，「今天林家去西府拜訪，本想著去拜見一番的，只是沒去成。後天我也跟著去拜訪一下敏姑太太吧。對了，不如將小姑姑接回來，後兒個我們一起去，大爺看如何呢？」
官家女眷時常都要來往的，這一點秦可卿自然是知道。所以一提出要去林家，秦可卿便想著走後宅夫人路線。帶上惜春，也不過是想起來林家的女兒只比惜春大一歲。也能說個話。
「也好，明天派人接小姑姑回來小住幾天吧。馬上就要過年了，回頭還要去觀裡拜見老太爺和老爺。」
「我明白。今年比往年冷了些許，前兒打發人又送了一些銀絲碳過去。也不知道用沒用完，過兩天莊子上的收成都送來了，再挑一些好的，給老太爺和老爺太太送過去。聽派去請安的下人回來說，太太自入冬以來，便犯了胃疾，時好時壞的。」
賈蓉嗯一聲，「回頭拿咱們家的帖子，去找個好大夫給那頭送過去。需要什麼藥材，儘管使去。」以他們家現在的地位，也不是請不了太醫的。只是賈蓉卻不願意為尤氏請罷了。
一來，他們住在城外，讓太醫跑城外就診，尤氏的臉，還沒有那麼大。
二來，他也不想因為此事，而將尤氏接回府裡。要知道請神容易送神難。
所以還是找個好一點的民間大夫去看診吧。
省事！
秦可卿嫁過來後，也仔細地打量了賈蓉和尤氏之間的官司，雖然都是一些雞皮蒜毛間的小事，但是後媽和原配嫡子之間就沒有不存在矛盾的。
「我曉得呢。只是說來叫大爺知道罷了。明兒接小姑姑回來也好，我約了京城有名的鋪子來做衣服。正巧是這兩天過來。小姑姑特別喜歡她們家的冬靴樣子，正好這回做兩雙。」
「姑姑院子裡的地龍可燒起來了？」
秦可卿斜了賈蓉一眼，端的是風情萬種。「這還用大爺說。一入冬就讓人燒起來了。不過想著小姑姑不在，每日燒的時辰不長罷了。明天起早接了小姑姑回來，便正常燒起來了。」
「嗯，你做事。我放心。只是別累著了自己和肚子裡的孩子。」
秦可卿聽到這話，溫柔一笑。心下滿意賈蓉的體貼。
「那府裡對姑娘們的教養看著也不是長心的，若不是咱們家老太太臨去前給姑姑找了劉嬤嬤回來。我是真的不放心呢。姑姑轉年就六歲了，是不是接回來長住了。」六歲的姑娘了，是時候學些管家理事，以及人情往來了。
這些東西，都是要實踐的。那府裡可不會那麼好心地讓他們家的姑娘練手。
「嗯，你說的也是這麼個理。等這次姑姑回來，問問姑姑的意思吧。」他家的小姑姑別看年紀小，主腰子到是正著呢。
夫妻倆又說了一回瑣事，眼見著時辰也不早了，便都洗漱睡了。
第二天一早，秦可卿送走了去衙門的賈蓉，又簡單地處理了幾件府事，便也收拾了一番去了榮國府。
因著是親戚，又是長來長往，榮國府的下人也沒讓秦可卿下馬車，直接一路拉到了二門。
到了二房，正好趕上賈母這邊正要用早膳。
秦可卿是知道賈母這裡用早膳都比較晚，可是竟然沒有想到今天會這麼晚。這都什麼時辰了。
巳時初了。再有個把時辰都可以吃午膳了。
進屋一番請安，秦可卿也沒顯欠地去侍候老太太吃飯，而是就著老太太的手坐到了一旁，喝起了茶。
「柳兒，蓉哥媳婦有了身子，不能喝茶。去將早上燉的那碗燕窩蓮子羹端了給蓉哥媳婦。」今天早上惜春突然不想吃燕窩改吃了其他粥，所以這碗燕窩倒是剩了下來。正好秦可卿來，於是惜春不俱任何人臉色的吩咐著在自己身後侍候自己吃第二頓早飯的柳兒道。
到了今天，寶玉起來的就更晚了。賈母還天天的等著寶玉起來再吃早膳。她老天拔地的耐得住餓，但是她們幾個小的，卻是不行的。
本來就帶著廚娘的惜春更是讓人每天早上先做一頓飯吃著，等到賈母那裡傳早膳再吃一頓。
因為記得紅樓夢原著中，寶釵讓黛玉吃冰糖燕窩的事情。於是今年接到林家進京城的消息後，惜春就讓人給她弄燕窩來吃。
「自明日起，每天早起泡上等燕窩一兩,放上冰糖五錢,用銀吊子熬出粥來,我要吃。」惜春坐在自己的屋子，對著焦福家的吩咐道。
紅樓裡關於吃的東西，惜春記得最熟。去年她就吃到了五隻雞配的茄子丁了。
味道真心不錯。
「噗嗤」一聲，不等焦福家的說什麼，劉嬤嬤就將口中的茶噴了出來。
「姑娘，老奴沒聽錯吧。您是要泡一兩燕窩熬粥吃？還每天？」那上等的燕窩一兩就能泡出一斤的出來，姑娘每天早上要吃一斤燕窩，這是什麼節奏？
「嗯，我聽說燕窩最是滋補人了。吃了以後皮膚好好的。」
「以前姑娘不是說過不吃燕窩的嗎？」還說什麼都是毛，都是口水的。
惜春小腦袋瓜子一甩，「那句話，我要收回去了。嬤嬤只當沒聽見吧。」
劉嬤嬤：「......」覆水難收呀，姑娘。哪有說出來的話，還可以這麼理直氣壯的收回去。估計古往今來也就只有她家姑娘一人了罷了。
懶得再跟這小祖宗掰扯，劉嬤嬤直接吩咐焦福家的，「每隔兩日，取上等燕窩一錢泡發了，或用冰糖，或用蓮子，銀耳，或用紅棗，枸杞等物燉了，給姑娘送來。」
焦福家的看自家姑娘並沒有反對，便聽了劉嬤嬤的話，下去準備不提。
劉嬤嬤轉頭看著惜春不解的眼，長歎了一口氣，無奈的解釋道，「我的姑娘呀，再好的東西也不能天天吃，且不說日日進食，絮煩得倒了胃口。只說過猶不及這一點，便也應該注意。還有...一兩上等燕窩泡發了，差不多有一斤多。」劉嬤嬤看著惜春就差沒說，別沒事給自己進補，再補大發了。
一錢燕窩？一兩燕窩？還有天天吃，吃多了就補大發了？
惜春當時只覺得她的眼前有一萬隻品種草泥的馬狂奔而去。
這丟人，都丟到姥姥家去了。
原著中薛寶釵勸黛玉日日食用的時候，咋就沒有想到這個呢。黛玉那裡不會也有這種情況吧。
還有薛寶釵讓黛玉每日一兩燕窩，是泡發過的還沒泡發過的？
不自不覺間，惜春一下子就記住了這件事情，記住了薛寶釵。
..................................
柳兒聽到了惜春的吩咐，出門去給秦可卿端燕窩。而侍候賈母用早膳的王夫人，青白的臉色，見此卻想到了昨夜晚膳前，寶玉對自己說的那番話。
別說晚膳滴米未沾，就是昨夜也是翻來覆去未曾醒著。
「四丫頭小小年紀，倒是會保養。」就是她，也沒有天天吃燕窩的時候呢。把這死丫頭狂的。
蒼天有眼，咋就不吃死她呢。
惜春聽了就跟打了雞血似的看向王夫人。秦可卿一見，便將到嘴邊的話咽了下去。而賈母垂下眼簾，一陣反胃。
這成日家的這麼鬧，咋就沒個消停的時候。
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二太太說得人家怪不好意思呀，這不過都是按著劉嬤嬤的意思做罷了。您要是覺得不錯，不如每日也給二姐姐，三姐姐做上一碗吧。我聽嬤嬤說這燕窩最是滋補人了呢。」惜春說完這話，轉頭看了一眼睡眼惺忪的寶玉，又笑著說道，
「二哥哥，你說是不是？女孩子家補的好，人才能看著更漂亮。不過二哥哥看著也單薄，不如和環兒，蘭哥兒也一起吃燕窩，好不好？」
惜春笑著把寶玉架了起來，就看王夫人怎麼做了。
果然在寶玉也提出來讓姐妹們一起吃燕窩的時候，王夫人的臉開始由多雲轉陰轉變。
「寶二哥哥，我想起來了。我聽劉嬤嬤說這上等的燕窩都可廢銀子呢。不過咱們榮國府家大業大，應該不差那點子銀錢，你說是不是？」
寶玉點頭，「四妹妹說的是，只要姐妹們好，花再多的錢子，都是值得的。老太太，太太，明兒就讓人給二姐姐和三妹妹弄來吃吧？」
王夫人看著笑得跟個小惡魔似的惜春，再看看自家那個別人兩句話就哄得不知道方向的蠢兒子，突然間，感覺到一陣心累。
......
迎春見了，仍是低頭吃飯不說話。反正這種事情，也不是她能左右的。倒是探春見了，心下猶豫糾結了一番。
她也想像四妹妹似的，天天開小灶，別說是燕窩魚翅了。那是想吃什麼吃什麼。什麼時候餓了就什麼時候吃。
可是她也明白自己是沒有辦法跟四妹妹比的。
四妹妹手裡有她太太留給她的私房錢和莊子鋪子。看鋪子的人，按月按季的送好東西過來。不但如此，東府的蓉哥和蓉哥媳婦兒也是得了什麼好東西都給她送來。
雖然她和二姐姐也會得到一些，但是那也不過是面子情。真正的好東西都在四妹妹手裡。
探春可是聽說了，四妹妹身邊的人，都是領著雙月錢的。就連不差錢的四妹妹在他們府裡領二兩月錢，在他們東府還每月領著二十兩呢。
二十兩月錢，那是她們西府太太們才能領的月錢數呢。
探春越想心理就越不平衡。憑什麼四妹妹可以想怎麼過日子就怎麼過？憑什麼她事事都要看太太的眼色行事？
「何必那麼麻煩呢，四妹妹那裡日日都燉著湯湯水水的，讓她們多燉幾碗也就是了。四妹妹，覺得可好？」探春看到自己這麼說完，太太的臉色，心中不禁得意起來。
惜春眼皮都沒抬地回了一句，「當然不好。」當她是冤大頭呀。
也不管王夫人眼底那抹興災樂禍，直接不客氣地說道，「三姐姐還真的會過日子，只不知道這份能力是趙姨娘傳給你的，還是太太教導的。我太太沒了，留下福陰惠及於我。若是三姐姐羡慕？」惜春看了一眼探春，又看了一眼王夫人，笑得賊缺德，「太太長命百歲的，也是你的福氣不是？
有太太這樣的嫡母，那可是別人羡慕都羡慕不來的。三姐姐可要惜福才是。榮國府家大業大，想吃什麼不能吃，若是讓人知道家裡小輩要吃個湯湯水水，還要一個沒娘的孩子幫襯。且不說二太太的臉面放哪裡，便是傳了出去，二老爺在衙門裡也不好看呢。
二哥哥，你說是不是這個理？給姐妹兄弟燉補品，那是一般的事嗎？焦福家的一個老婆子，做我的吃食都勉強了，哪裡做得了這麼多。還不如請太太專門弄個廚房，再弄幾個廚上手藝好的年輕姑娘們，總比那些個婆子要來的乾淨。你常說的那句是什麼來著，就是珍珠還是魚眼珠的那段？」
寶玉先是想了一下，然後便笑了，「四妹妹說的可是那句，『女孩兒未出嫁，是顆無價之寶珠，出了嫁，不知怎麼就變出許多的不好的毛病來，雖是顆珠子，卻沒有光彩寶色，是顆死珠了。再老了，更變的不是珠子，竟是魚眼睛了。』的話？」
惜春小胖手一拍，好不開心。「對，就是這句話。還是二哥哥聰慧，竟能總結的這麼精准。我不服別人，只服二哥哥。」能一下子把家裡所有的以婚女人都罵進去。除了寶玉，也沒誰了。
聽到寶玉和惜春的一唱一喝，包抱賈母在內的所有老中青都鬱悶了。
做為魚眼睛的賈母和自認為只是死珠的王夫人，真不知道要用什麼來形容此刻的心情。
雖然引起這些的是惜春，但是話卻是寶玉說的。這想要訓斥卻又捨不得，不說吧，又怕寶玉這孩子又要胡說些什麼。
被自已心愛的孩子當面諷刺什麼的，這滋味太銷.魂。
......
燕窩就在惜春房間的小火爐上溫著，一來二去，不過是三五句話的功夫，柳兒便將燕窩粥端了過來。秦可卿接過柳兒端來的燕窩，輕輕地吃了一口，也接著笑道，「這燕窩燉的倒是有些個火候。嗯，這燕窩也不錯。」看了一眼身邊的大家丫頭，「去拿個荷包賞她。」
秦氏身邊的丫頭應聲出去了，秦氏才又轉過頭來對著屋中眾人笑道，「我們姑姑自小便是吃著這些湯湯水水長大的。老太太慈愛，專門辟了一個灶鍋給我們姑姑，這也讓我們安了不少心。」
「不過是順手的事情，不值得什麼。你今天到是來得早？昨兒怎麼沒過來？」還是這秦氏會看人臉色呀。
秦氏一笑，放下碗。「昨兒聽說敏姑太太回來，早早就想著過來。可是府裡突然來了客人，我們大爺不在家，這才耽誤了。幸好我們大爺昨兒在街口碰到了姑太太一家。」
「他們一家長居京城，待以後再見也使得。最近身體可好？你有了身子，很該多多注意一些。正巧你今天過來，回頭就讓四丫頭跟你回去住幾天。也好給你解解悶子。你們姑侄倆做個伴，也省得你長日裡孤單。」
賈母想著既然秦氏過來了，就趕緊將惜春接走吧。最近這四丫頭越來越邪性，她是真的有些受不住了。
「說來也巧了，我也是覺得悶的很，想要接我們姑姑回去住些日子。還是老太太心思巧，剛一來，便知道我是為什麼來的了。」
賈母聽了哈哈一笑，「若不是看在你有了身子想要人倍伴的份上，四丫頭我是再不讓她離了我身邊的。」說完又對著一旁的惜春說道，「回去住一陣子也使得，但是別忘記了回老太太這邊來。」
惜春從坐上跳下來，笑眯眯地說道，「老太太放心吧。我住幾天就回來。不等老太太想我呢，我就回來，可好呢？」
賈母眼角不易被人察覺的一抽，笑著點頭說好。可心中是怎麼想的，也就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一時，屋中飯菜上畢，賈母等人也不在說話。而是專心用起了早膳。
吃飯的時候，仍是邢王兩位老媳婦帶著王李兩位小媳婦侍候著這一桌子的老老少少。
榮國府的餐桌從來都是五花八門，應有盡有。別看是早膳，但那也是準備得跟國宴似的。粥，湯，面，點心，只有你想不到的，沒有廚房不準備的。每每在吃飯的時候，惜春都要一臉幸福一臉糾結的吃著太過奢侈的飯食。
你說說，這一大桌子的吃食就一個老太太領著四個孩子吃，這也忒敗家了。
人呀，身在福中，就是要積福。不然早晚有一天，當寶似長大的寶玉，要在大冬天吃酸韮。
造孽噢！
......
今天早上備桌上的雞絲湯麵，看著清清亮亮的，惜春一眼便看到了，讓柳兒給自己端一碗來，惜春也沒說話，只是在心裡吩咐了一番柳兒。
柳兒手腳麻利地給惜春盛了一碗面，又去一旁拿了醋碟和辣椒醬，一樣點了一點在面上。這才放到惜春面前。
富貴人家的碗都有些個小，惜春一碗面吃完，也不過是個半飽。於是柳兒又去給惜春盛面。
惜春吃東西的樣子特別的好看，不是說什麼的儀態端莊，而是一股子甜到心裡的感覺，特別地讓人有食欲。
就算是打心眼裡看不上惜春的賈母，天天對著惜春，胃口也非常的不錯。
看著惜春吃面吃的香甜，賈母也示意在一旁侍候的鳳姐，給她也來一碗。
鳳姐早就準備好了。連忙也給賈母點了兩滴醋，送了過去。
四丫頭愛吃辣，但是老太太這把年紀，腸胃可受不了這個。
一時飯畢，眾人移步去喝茶。
而惜春剛剛已經聽了賈母和秦可卿的話，要讓自己回府居住。這個時候，難得好脾氣的拉著秦可卿回自己房裡收拾東西去了。
惜春一回到房間，就讓人將房子再燒熱一些，然後讓秦可卿坐在窗邊的炕上。
看著惜春又吩咐人給自己倒參茶，秦可卿連忙攔住，「姑姑快別忙，我不渴呢。」
雖是這麼說，但惜春還是讓人用了點心和茶果上來。
「轉年姑姑就六歲了，我和大爺的意思是想著接姑姑回府裡長住。不過我們也想了，還要看姑姑您自己個兒的意思。」
惜春聽了，低頭想了想，再抬起頭，眼睛閃亮亮的。「你們說的是，我是應該回家去住了。一會兒讓她們把我的行李都收拾出來。這一次就先把東西帶回去吧。便是下次再來，也不過是走親戚。」
惜春一早就接收到王夫人給金陵薛家去信的消息。她想著估計明年薛家就要上京城了。
這榮國府就要變成藏汙納垢之所，她在留下，于名聲也有妨礙。還不如趁著可卿懷孕，以陪伴為名，先一步離開呢。
「姑姑說的是。不過老太太可能不會讓你將東西都搬走。這一次，姑姑還是看看有什麼喜歡的，咱們先帶走一部分吧。」秦可卿和賈蓉不傻，自然明白賈母教養惜春的原因。
而且秦可卿是知道惜春有多少家底的。她聽說太婆婆的嫁妝都給了惜春。再加上家裡庫房裝著太婆婆的那間小庫，早就按著惜春的吩咐打開了，裡面的東西都送到了惜春的小院。
至於鑰匙還在賈母這裡的事情，惜春壓根就沒當回事。若是沒有鑰匙就開不開門，那這世上就要有一部分人失業了。
不過這一來二去的，秦可卿便也知道了惜春的一些家底。
候府嫡長女的嫁妝真不少，都快趕上她太子私生女的嫁妝了。
「放心吧，我心裡有數。」她娘給她的東西都在空間裡，放在外面的，也不過是一些精巧的東西，這些東西並不會占多少地方。
當年她帶著十六隻箱子進府，這些年也損耗了一些。挑喜歡的，貴重的先裝上兩箱子帶走，剩下的東西，讓柳兒和楊嬤嬤慢慢地往回倒動也就是了。
不過，倒也不能全都裝走，還是要留下一部分東西，偶爾來小住的時候用。就算是不住，也要用東西占上房間。
「姑姑這次回家小住，身邊的人要留下誰來看屋子？」將水果茶放到桌案上，秦可卿覺得自家這位小姑姑是真的會享受。屋中的擺設是怎麼舒服怎麼來。這炕上的靠墊也是能怎麼舒服就怎麼舒服著來。
這才是真正會享受的人呢。
惜春房中的小爐子上一直烤著東西，這會兒子燒起來，滿屋子的食物香。
「嗯，就留楊嬤嬤帶著茜雪吧。」至於小丫頭，那都是西府這邊的。她反正是不管的。
劉嬤嬤，柳兒和入畫跟著她回去，家裡那邊的院子，也有人常年在院子裡留守的。對了，焦福家的，也得跟著一起離開。不然別人做的湯湯水水，她吃不慣。
「姑娘，于柱家的，進來請安了。」姑侄倆正說著話，就聽到門外的小丫頭來了這麼一句。
惜春看了一眼秦可卿，有些不明所以，「於柱家的，誰呀？」
秦可卿看著面前的小姑姑，兩眼迷茫的樣子，情不自禁地笑了，「還能是誰，姑姑身邊的采枝呀。」
惜春恍然大悟，「原來是說她呀。這世道也不知道是怎麼規定的。憑地什麼女人嫁了人，就連名字都不能用了。」對秦可卿白活了一句，遍讓人叫采枝進來。
采枝出嫁已經一個月了。這還是頭一回來請安。
至於為什麼是頭一回。
還是惜春說的，放婚假。所以這一放就是一個月。
采枝穿著一身喜慶的衣服，輕手輕腳的走了進來。
看到秦可卿在這裡，先是一怔，然後連忙跪下.身子開始請安。
既然趕上了，就不能沒有表示，於是采枝除了惜春給的賞賜外，又收到了秦可卿賞的。
算是雙豐收吧。
「你針線好，以後還是管著我房裡的針線吧。」媳婦和丫頭是不一樣的，但是在惜春看來，就沒有什麼不一樣。
不過要說不一樣，倒是有一點非常不錯。采枝以前是惜春身邊的大丫頭，進出都是有規矩的。但是媳婦就不一樣了，在人身自由上，非常的輕鬆。
「姑娘放心，奴婢一定不辜負姑娘的信任。」采枝這一個月來也是非常擔心自己以後的活技，她沒有想到她一進來，啥還沒說呢，自家姑娘就給自己分配了活技。跟出嫁前差不多，仍是管著姑娘的針線和穿戴。
一時，惜春嫌屋子鬧哄，便先跟著秦可卿回家去了。而留下一干下人自行收拾行李。
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走出賈母的院子，回身向後望，惜春眯著眼笑了，這麼個打怪的地方，她還是要回來的。
介時隔岸觀火或是空手套白狼，豈不是更有意思？
雖說殺人不過頭點地，但是王夫人讓人在自己的飲食中下相克之物，這筆帳卻是早晚都要算的。
一個中老年婦女最在意什麼？惜春表示她可以沖著這五年的『交情』，好好的幫她在意在意。
沒辦法，她就是辣麼善良！
兩人到了府中，這才想起忘記跟老太太說一聲了。面面相窺後，各自將目光移走。
好像是有什麼事情，她們都忘記了。等到想起來的時候，再說吧。
賈母在聽說惜春和秦可卿直接回府的消息時，臉色陰了陰。但是卻什麼也沒說。說不說的，都是她丟臉，還不如當做不知道呢。
四丫頭的教養，不能被人說三道四。蓉哥媳婦秦氏的教養，...不是她能說的。
所以她只能忍著。忍到忍無可忍，無需再忍的時候......
這一大早就鬧得她腦仁疼，賈母是越想惜春，越不想讓她再搬回來了。掃了一眼陪在下面說話的二兒媳婦，賈母認為自己的院子還是不夠大。
回頭林丫頭過來小住，在加上雲丫頭，還有寶玉和闕哥兒，她院子中的四間廂房正好一人一間，所以她們家的這三個丫頭，就搬到老二媳婦院子裡去吧。
正好，也和四丫頭親近親近。
賈母毫無禍水東引的羞恥感的想到這裡，就開始算計著什麼時候讓這些孩子搬屋子了。
今天是臘月十八，眼瞧著就要過年了，搬屋子總要挑個好日子，所以年前是不行了，要不，還是年後吧？
.....
不知道被嫌棄的惜春，正聽著秦可卿跟她說明天要去林伯府拜見的事情。惜春聽了沒有什麼意見。能出去總比天天守在家裡強。
而且惜春也挺好奇林家在京城的府邸是什麼樣子的。
「林姑姑是個什麼樣的小姑娘？」秦可卿想著既然去人家府邸拜見，總要帶一些人家會喜歡的見面禮。
惜春聽到秦可卿問黛玉，歪著頭，抿著嘴想了想，「長得很好看，柔柔弱弱的。還有那麼一點子書香和不食人間煙火的樣子。」還有那就是聞都能聞到的文藝女青年的范。
書中已經明確表示，此人是行為藝術愛好者了。
秦可卿：「......」小姑姑形容的是六七歲的小女孩嗎？
秦可卿的這種感覺，卻不是錯覺。惜春對於林黛玉的印象還真的是多數來自於書中。所以沒有門牙的林妹妹也被美化了。
現在的林黛玉，雖然看起來還有些個瘦，但是身體卻是沒有什麼弱症的。健健康康的一個小姑娘。
當然，雖然身體好了，但是她的脾氣秉性卻沒有變多少。
好在年歲還小，還有賈敏教養，到也不會養成原著中那個樣子。
只是誰也沒有想到，待到林如海過逝，林闕還未成長起來時，林黛玉竟然一改本性，毅然決然地站了出來，想要用柔弱的肩膀，保護自己的母親和弟弟。
都是沒有父親，但是一個懂事長進的弟弟和一個魯莽不著調的哥哥，在這一點上，林黛玉無疑是幸福的。
..................................
當天午飯後，劉嬤嬤便帶著其他人和行李回到了東賈府。到了惜春的小院，又是一番收拾忙碌。
「嬤嬤，你今天帶了這麼多東西回來，那府裡就沒有人說什麼嗎？」惜春粗粗看了一遍，劉嬤嬤這次一共帶回了六隻箱子，貴重物品全部在內。其中只有一箱是今年冬天做的幾套衣服和其他服飾。
不過，六隻箱子呀。怎麼可能這麼暢通無阻地出來了呢。
劉嬤嬤將惜春喜歡的一套玉擺件，擺在了房裡，這才轉過頭來為惜春解疑惑。「老太太歇晌了，嬤嬤回來的時候，就沒過去打擾她老人家。現在天寒地凍的，家下人等能不出屋子就不出屋子，一路走來，竟是連個幫忙抬箱子的人都沒有。這規矩實在是太鬆懈了。」
言下之意便是她們把握了老太太午睡的時間出的門。榮國府裡的人吃過午飯都在屋裡呆著，壓根就不知道她們帶了這些個東西出去。
「那二姐姐和三丫頭房裡呢？」她們兩人可是住在她房間對面的。
就算是那些下人不敢吵醒老太太，但是姑娘房裡的下人，卻不會如此講規矩。
劉嬤嬤聽了就是一笑，「說來也巧，兩位姑娘跟寶二爺去了太太院裡。」
「噢。」那可真是巧了。
劉嬤嬤點頭，非常贊同惜春的話，「可不是，今天上午環三爺去了咱們屋子，嬤嬤做主將姑娘上次說要給環三爺的文房四寶以及一套下面送進來的竹制華容道給了環三爺。哪想到環三爺小小年紀，就知道友愛兄弟姐妹，特特讓人請了寶二爺和兩位姑娘去他房裡玩。」
惜春一聽，便明白是怎麼回事了。笑得好不得意。有了神一般的隊友，誰還怕豬一般的對手呢。
「那院裡，我還有什麼東西？」惜春想了想，既然這麼順利，那院裡應該不留什麼東西了吧。
劉嬤嬤想了想，搖了搖頭。「也沒有什麼東西了，姑娘正是長身體的時候，衣服鞋襪，兩三個月就要做新的。那些小了的衣服，都是不穿了就送人了。今天於柱家的回府當差，嬤嬤就做主，將姑娘今冬之前的衣物，都給了她。現在那府裡也不過還有兩箱子料子和一些筆墨。」
劉嬤嬤沒說的是，就是那兩箱料子，她也吩咐了於柱家和楊嬤嬤都按著姑娘現在的身型，放下一些尺寸長度，按著料子的季節薄厚儘快做出成品來。
當初她們太太弄了整整十大箱子的布料子，有可做外衣的，也有做內衣的，還有做尿布的，當然被罩等料子，也都包含在裡面。本以為是太太多慮了，哪裡想到五年多過去了，竟然只剩下兩箱子。可見那府裡的人，有多怠慢自家姑娘。
不過也幸好這兩年蓉大奶奶想著她們姑娘，吃的用的，每個月都會送上一些。不然這兩箱子早就用完了。
不是她眼皮子淺，再乎這些個東西。只是女兒家用過的東西，卻是不能隨便處置的。本來就是姑娘穿小的那些衣服，她都是不想送人的。還是姑娘說，留著也是占地方。而且她年紀小，就算是避諱也不在這一時，這才松了口。
再一個，那些玉器擺件都是先太太留給姑娘的，都是遺物。總要收著留下些念想。
唉，這是什麼國公府邸，拿走自己的東西還要用些心思。可憐她們姑娘小小年紀，竟成了那戲文裡的『質子』了。
劉嬤嬤想到當家的二太太，也就怪不得姑娘看她氣不順了。
長了一張欠揍的臉。
惜春聽了劉嬤嬤的話，點了點頭。那點子東西她還真的沒放在眼裡。只要沒有什麼緊要的東西落在那裡就好。
「蓉哥媳婦說一會兒要量身做幾套過年穿的衣服。我想著我正是長身體的時候，也再做個兩三套也就是了。可是蓉哥媳婦偏說今年過年後，要帶著我出去走動，這兩三套就不夠用了。說是沒有個五六套打底，都不夠穿的。所以嬤嬤記得回頭幫我把一些我現在能戴的首飾找出來吧。」
秦可卿能夠想到帶著自家姑娘出門應酬，劉嬤嬤心下高興不已。要知道姑娘家家的，只有常出去走動，別人才能知道你。到了年紀才會有人上門提親。
不然誰知道你，就算是知道有你，誰又能知道你的脾氣秉性，相貌如何呢。
「蓉大奶奶有了身子，還能想著帶姑娘出門去。可是有心了。」這個侄媳婦比親嫂子強多了。
惜春不是不知好歹，秦可卿的用意，她也明白。只是心裡頭卻總有些個悵然。
她過完年才六歲，現在就要打算十年左右出嫁的事情了。是不是...太早了些。
第二天一早，惜春在自己院中吃過早飯後，才被秦可卿的丫頭請了過去。
秦可卿老遠便看見了惜春，也不在屋裡坐著等了，直接讓下人拿了她的披風，迎了出去。
「姑姑昨夜睡得可好？今早用的還香甜？讓人送過去的火腿幹筍湯吃的還順口？」
因為惜春說自己年紀太小，受不住賈蓉幾人天天的晨昏定醒，便將這規矩抹了。又因為年根底下，早晚寒冷，惜春昨兒下午回房時，便說了早晚飯自用，讓他們自便去。也因此，秦可卿今天早上只讓人送了一道熱湯也就罷了。
「那湯的味道極鮮，火腿也入味。就著湯還多喝了兩個小包子呢。蓉哥媳婦，那火腿是南邊來的嗎？」
秦可卿笑容僵了一下，不過馬上就說道，「是我陪嫁的一處莊子送來的。」
一看秦可卿這樣，惜春便也明白這火腿的出處了。只當做不知，「晚上回來讓人用火腿給我燉一道白菜吃。我極愛那個味道。」
那可是正宗的金華火腿呀，惜春自來就喜歡吃那東西。
「我記下了，晚上姑姑還有什麼想吃的，我一總吩咐他們備下？」看著面前的姑姑，她其實更願意和她一起吃飯。每每都是好胃口。
惜春左右看了看，笑眯眯地。「讓人包些餃子吧。豬肉木耳的，還有雞茸山珍餡的。」在古代想吃什麼，都是要按著節氣吃的。就算是平時你都要饞死了，也不能吃。
惜春饞餃子饞了好久，雖然在榮國府那裡她也是有自己的廚師想吃什麼就做什麼。可是劉嬤嬤總是攔著她。所以，惜春只能將餃子換成餛飩了。不過今天劉嬤嬤沒在身邊，她晚上和秦可卿吃完了再回院子去。
惜春那笑著小狐狸的樣子，秦可卿看了心裡也明白。這唯一能治住她們姑姑的人是誰了。
「不若今天從林府回來，咱們一家人就一起吃頓飯吧。」飯桌就擺在她們正房這邊。
惜春忙點頭，「好呀，好呀。叫上薔哥兒一起。我們一家五口吃個團圓飯。」她也有這麼個意思。
「五口？」秦可卿詫異。
「我和薔哥兒，還有你們一家三口，可不就是五口人了嗎？」
秦可卿這才明白惜春是把她肚子裡的孩子算上了，心下好笑，不自覺地又用手摸了摸肚子。期待極了。
「也不知道這腹中胎兒是男是女？」成親兩三年，若是能夠一舉生男，就再好不過了。
「只要是你生的，管他男的女的呢。以後生他一大群，誰還有閒心想這些呢。別想那麼多，咱家才沒那些個事兒呢。」有事的人都去修道了。剩下的，還真的都不是事人。
話糙理不糙，她又不是不能生了，就算這一胎是個女兒，那就接著往下胎唄。她和她男人都年輕著呢。
想到榮國府那邊的人，話裡話外的男胎，男胎，到底是個什麼居心？
哼，能有什麼居心，不過是想要讓她沒事多想，然後擔心上火唄。差點就要想岔了。
不過，禮尚往來......
......
說話間，兩人已經走到了二門處，那裡早就有一輛馬車等在那裡。秦可卿先讓人扶了惜春上馬車，然後自己也在下人的侍候下坐了進去。
之後秦可卿的大丫頭瑞珠也和柳兒一起坐了進去。
這輛馬車不大，坐四個人看起來有些個緊，但是惜春人小，在柳兒坐上來後，便直接坐到了柳兒懷裡。
來到這裡這麼多年，她還是不習慣坐馬車的顛簸。
馬車出了一路慢行到大門口處，跟車的其他丫頭和婆子才上了等在那裡的另一輛車。
「薔哥兒今年也不小了，你準備給他說個什麼樣的媳婦？我聽那府的老太太說，二老爺的一個門生有個上了年歲的妹妹，姓什麼福呀，還是什麼窮的。」行了一刻鐘左右的時間，惜春放下偷偷掀起一角的車窗，轉身看著滿臉溫柔撫摸肚子的秦可卿。
自來長嫂如母，賈蓉雖然和賈薔不是親生的。但也是血緣最近的。秦可卿是有這個資格給賈薔張落親事的。
「姑姑說的那人，莫不是姓傅吧？說是一個姓傅的通判，家裡有個妹妹，守孝耽誤了花期。這人我倒是也見過，模樣性情倒都是好的。只是心氣高了些。」怕不是個好相處的。
惜春聽到傅這個字，歪頭想了半天，突然眼睛一亮，「我想起來了，那姑娘可是叫傅秋芳？」
她當初就覺得越聽越耳熟，可就是想不起來。今天聽了秦可卿這話，到是順利想起來了。
「呵呵，姑姑好記性，說的就是她。她嫂子也曾帶她出來走動，我也在一些夫人家的宴會上見過她。人長的標誌，看著也是識文斷字的。」
紅樓夢裡專出大齡未婚女青年，這位傅秋芳就是其中一人。現在年紀在秦可卿看來都是大了，過幾年豈不是更大。
不過聽到秦可卿對這姑娘的評價，惜春便也知道不太衷意。
「日前看了幾家，都不太滿意。不是姑娘本身的問題，便是姑娘父兄的問題。薔哥兒今年考評都好，想來明年便能升上一升，所以我想著，再等一等，也使得。姑姑以為如何呢？」
現在眾皇子都長大了，勢力都不小，若是一個不慎，娶進個娘家父兄有『上進心』的，那他們賈府這邊就難消停了。
「你心裡想著這事，我也不過是白問一句罷了。薔兒有你們夫妻給他張落，再沒不妥帖的了，我就只怕那府裡有人著急呢。」
賈薔雖然沒有爵位，但是大小也是入仕的京官了。
再加上長得俊俏，年紀輕，又有出身。這就好比一塊上好的五花肉，人人都想要來一口。
「姑姑放心，我曉得。」
第35章
第三十五章
賈薔的婚事其實也不是那麼著急。惜春主要是怕榮國府的人再打她們家人的主意。
不過就算是再來幾個私生女，估計也看不上沒有爵位，只是個小官的賈薔吧。
惜春想到紅樓夢裡有一段是說賈薔愛上了一個唱戲的姑娘。在仔細一回憶，那個時候賈蓉不但娶了媳婦，還熬死了媳婦，又娶了繼室了，而那麼大的賈薔卻還一個人單著。就覺得這孩子也怪可憐的。
沒爹沒娘，除了賈蓉一家竟然再沒個可以依靠的親人。兩個人在一起，眾人自然是先看到賈蓉這個正牌的甯國府繼承人，而非賈薔這個遺腹子。
但現在有秦可卿給他張落婚事了，估計也就不用再打多年的光棍了。
惜春覺得這事有人操心了，便對此事放心了，但不代表秦可卿此時就能放心操辦了。
現在京城中的局勢越來越混亂。父親的太子之位也越來越危險。秦可卿用腳後跟想，便也知道父親沒了即位的可能。
可是她的那位皇祖父，一面表現出多麼喜愛自己的嫡兄，又一面表現出對父親的不滿。
也因此，現在所有人都不知道太子會不會因為嫡子而翻身。
當然螳螂不蟬，黃雀在後。除了秦可卿誰也不知道父親手中的一大半勢力都被自己的一位庶出兄弟攏在了手裡。
而那位庶出兄弟的母親，便是自己親生母親的親妹妹。
當初母親一舞動京城，可是當時名動整個京城的風流名妓。太子微服，一擲千金。很快母親便被金屋藏嬌，養在一處別院中。
母親有位親妹妹，小了母親幾歲。雖然是一起被賣入那骯髒之地，卻一直由母親保護，不曾出來掛單。
後來母親生自己時難產而亡，便是這位姨母在照顧自己。一來二去，姨母漸大，姿色也出眾了起來。
因為姨母一直深居撿出，再加上當初母親得寵時，求太子給姨母重新辦了戶籍，也因此姨母才能以良家女身份進入東宮。
成為一名侍妾，平安養大了她們姐弟。
是的，姐弟。
她曾朝夕在姨媽的身邊長大，感情深厚。雖然之後分開了，雖然她和自己的那位血緣最近的弟弟幾乎不得相見，可是她卻知道，於她，他們母子是最親近的人了。
不然也不會在前幾年自己過得都非常艱難的時候，還要時刻想著她過得好不好。
父親薄情，紅顏未老恩先斷，對姨媽的興趣早幾年就消失了。再加上姨媽沒有外戚的幫襯，所以弟弟其實並不得父親看重，可卿想過，就算是有朝一日父親得了皇位，弟弟也不會是坐上大位的那個人。
可至少，父親登基，他們這些依附父親的人都能夠生存下來。
......
而自從自已出嫁，父親得知了賈家的事情後，自己便成了父親的棄子。但是姨母和這位和自己最親的弟弟卻沒有放棄自己。
每每托了東宮外出的太監給自己送東送西。不然榮國府那幾個女人，又怎麼會對自己和姑姑這般客氣。
秦可卿現在也不求別的。只求姨母和弟弟都能好好的。父親也能好好的，不然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可是她也明白。這個小小的願望，本就是奢望。
父親當了那麼多年的太子，若不登基為帝，下次便只有死路一條，或是終生幽閉。
若是這份幽閉的聖意來自皇祖父，還新皇帝基後，也許父親還有一條命可活。若不是......
而自己這個滿朝皆知的秦家養女，估計也活不到新皇元年了。
就算是新皇不忌諱她這個私生女，□□國府那對婆媳卻也不會放任自己不管的。
秦可卿摸了摸自己的小腹，眼神堅定。
她想活下去。
一直活下去。
惜春察覺到秦可卿的情緒有些個不對，連忙仔細地去看她的面色。
「蓉哥媳婦，你怎麼了？是這馬車太顛簸了嗎？若真的不舒服，我們就回府吧，嗯，要不讓柳兒抱著你坐會兒嗎？」
秦可卿一怔，嘴角不明顯的抽了一下，「...姑姑不必擔心，我沒事。」讓她這麼大個人讓人家像抱個孩子似的抱在懷裡，那還能看嗎？
秦可卿看到惜春還有些不相信的樣子，連忙岔開了話題。
此時姑侄倆都有心親近，秦可卿在說過賈薔的婚事後，兩人又說了年底的安排，比如去道觀請安，比如年終祭祠堂。還有年夜飯的功能表等等。
「今年咱們就一家人過年，可不去西府了。忒鬧騰。你懷著身子，可不能太累著了。那府裡，估計除了寶玉，其他人都是二等小民似的。」又不是一家人，總往一起湊合什麼。
「姑姑說的是。大爺托了朋友弄回來了一些乾貨，都是姑姑愛吃的。到時候咱們圍爐而坐，清清靜靜地過個年，豈不有趣。」
「今年是四口人，明年就是五口人了。蓉哥和你長的都俊，也不知道你這肚子裡的孩子是男孩還是女孩，想來樣貌是一定差不了呢。」
「姑姑說笑了，我只求他平平安安，一輩子健康長樂。樣貌什麼的，倒是其次。」自古樣貌太好，都不是什麼好福氣。
男子還好，女子卻......
......
林家與甯榮街本就不遠，今天路上因為趕集的特別多，所以這才走的慢一些。不過也是說話間便到了的。
長隨送上拜帖，馬車便被恭敬的迎了進去。不過進了門，便有人帶著賈蓉賈薔去見林發，而一直到了二門，秦可卿和惜春才下馬車。而林黛玉卻已經等在那裡了。
「林姐姐好，這是我們蓉哥媳婦兒。」惜春一下來，就跟崩豆似的對著林黛玉笑著介紹道。
秦可卿是晚輩，在惜春話落，便上前一步，彎身行禮，喊了一聲『林姑姑好。』
「天下竟然有這般俊俏的人，我今天算是見著了。蓉哥媳婦兒快跟我進來，母親已經等很久了。」黛玉被惜春抓著右手，只用左手示意秦可卿跟上。
惜春握著黛玉的手，一邊手，一邊拿起來看一看，感覺...好像雞爪子，還是泡椒的那種白色的。
「四妹妹在看什麼？」黛玉看著惜春一會兒拿起自己的手，一會又把她的手和自己的手放在一起比一比。有些好奇。
「你看。」聽到黛玉問，惜春直接把兩隻手都拿起來，給黛玉。讓她自己看。
這一看，黛玉和一旁跟著的秦可卿都笑了。
黛玉的手，很明顯就是女兒家的那種細細嫩嫩的樣子。而惜春的手，不說大不了，只說胖呼呼的，張開來，上面都是小肉窩窩。可愛的緊。
這還真的沒有可比性。各有各的好。
三人如眾星捧月一般被迎到了賈敏的上房。
賈敏正中獨坐，並未起身。
秦可卿見此，也不覺得怠慢，畢竟無論是品級還是輩份，人家賈敏都是有資格坐著等她們的。
這不是怠慢，而是正常的態度。
進了上房，惜春和秦可卿上前行禮，賈敏這才從坐位起身，上前一步扶起秦可卿，而惜春則是由黛玉扶起來的。
賈敏拉著秦可卿的手，看著面前的少婦，心裡止不住的驚歎。
這樣的美人，賈敏這麼多年，還是頭一回見到。尤其是那種從骨子裡就散發出來的柔媚。這樣的人，竟然是出自她娘家。
想到這位侄孫媳婦的身世，賈敏也就不怎麼吃驚了。
當年太子跟著皇上南巡時，賈敏有幸看過一眼。那真真是龍章風姿的人物。能被太子寵倖的女人，想來相貌一定不會平庸。
龍子鳳孫，不過如是。
...享受著整個天下最好的資源，卻十之八.九幹著紈絝子弟的事情。
但不管怎麼說，在賈敏看來，秦可卿都是值得認真對待的客人。
於是賈敏便拉著秦可卿去了暖閣說話。「這一朝回京城，最受不了的便是這京城的冬天，乾冷乾冷的。都是自家人，咱們娘們去暖閣說話。玉兒，領著你妹妹。」
「姑媽放心，我不是外道人。姐姐不領我，我也跟著呢。」惜春抬起和黛玉相牽的那只手，在賈敏眼前晃了晃。
賈敏輕笑地搖了搖頭，也不知道這孩子是怎麼長的，這麼活潑。
不過也好，她一直嫌自家閨女太安靜了。而自家兒子，...這大冬天的，不提也罷。免得那股子冷氣揮之不去。
一進入暖閣，撲鼻的熱氣迎面而來，惜春笑嘻嘻抬起下巴。柳兒上前一把將惜春的披風解下來。
林琳家的丫頭見狀，連忙接過去。
秦可卿也要解披風，哪知賈敏一把攔了下來。「你是有身子的人，不比小孩子火力壯，且等上一等。」
賈敏是生產過的，一看秦可卿走路的樣子，便知道秦可卿是有了身子。
「讓您見笑了。」秦可卿對於自己現在的身子非常注意，聽到賈敏如此說，聽話的應了。
「這有什麼，女人家嫁了人，總會有這一出的。孩子幾個月了，吃的可好？睡得怎麼樣？有什麼想吃的，只管告訴我，回頭讓人給你送去。」
秦可卿接過林家下人遞上來的茶杯，見是紅棗泡的水，心裡對賈敏的禦下之道，更是大為讚歎。
不過是給了貼身下人一個眼神，那下人便撤換了原本的茶水，可見一般。
「我們家常也愛這麼樣，蓉哥媳婦不要客氣。」
「多謝姑太太愛惜，三四個月了，什麼都好，睡得也好。前兒個您回府，本來想去拜見的。只是不曾想就是一時有事托不開身。失禮之處，還請您不要見怪。」
「這算什麼事，也值得你正兒八經的說一回。咱們娘們可不興這麼外道。」說完看了一眼秦可卿的臉色，便喊了丫頭上來將她的披風脫了下去。
「我就說姑媽人好，蓉哥媳婦還一路緊張兮兮的。這會兒子相信了吧。唔，林姐姐，這是什麼，真好吃。」
黛玉見惜春指著一盤吃食問自己，便也伸手拿了一片。「這是乾炸慈菇。」
「慈菇呀？有聽過沒吃過。」說完惜春又拿起了一片，放到嘴裡嚼了起來。
暖閣裡有一個大火炕，賈敏領著秦可卿坐在一頭，而黛玉則領了惜春坐在另一頭。兩人看著惜春憨憨的樣子，都有些個喜歡。「四丫頭這樣很好，活潑天真，率性可愛。」
雖然表姐早早地去了，再加上堂哥帶著兒子不著調的修什麼道。但是四丫頭這個老來女卻並沒有養成陰鬱的性子。
賈敏也知道四丫頭自小便被自家母親養在了膝下。但是四丫頭的精氣神卻不是三丫頭和二丫頭能比的。
環境很重要，本身的天性更重要。
「我們也喜歡姑姑這樣。她還小呢，便不想讓那些規矩束縛了她。我們大爺也說了，姑姑的將來我們必是不肯讓她吃苦的。開開心心就是了，咱們這樣的人家，還不能護著她一生一世。」
惜春這種愛恨分明的性子，以及護短的性格，非常招秦可卿的喜歡。尤其是賈蓉兄弟潔身自好，秦可卿順利懷孕後。
「我聽說四丫頭身邊的那個劉嬤嬤是宮裡出來的？」只是看四丫頭這規矩倒是不太像。
秦可卿拿著帕子捂著嘴笑了，「我們老太太有遠見，特特請了劉嬤嬤回來。本來是想著教養姑姑的，哪裡想到姑姑一撒嬌，那劉嬤嬤呀，就沒折了。我們就更別提了。一看見姑姑的小模樣，心都化了，哪還想得到說什麼。」
「別說你們了，我看四丫頭也愛得跟什麼似的。」不笑不說話，見人便是一臉笑眯眯的樣子，笑容甜甜的，說話輕脆利索，讓人打心眼喜歡。
賈敏想到母親一直希望的林賈聯姻，想到了寶玉，再想到了惜春。心裡漸漸有了一個模糊的想法。
不過轉念賈敏又想到上次回去母親私下裡跟她說的事情，不由地看了看面前的秦可卿，心下總覺得母親的話，有些個偏頗。
畢竟是生養自己的母親，總不能真的什麼都不說。
「前兒在老太太那裡，老太太還說你們府裡現在連個年長的人都沒有，你又是頭一回有身子，一些個事情難免思長手短的。還想著讓二嫂子每常閑了，給你看看呢。只是又怕你嫌她們聒噪，這才一直沒個動作。」
言下之意便是老太太那一夥人想要親近，你自己是個什麼意思。若是想要親近她就從中幫著說兩句，若是沒這個意思，她也把話帶到了。
秦可卿聽了，對著賈敏就是一笑，這老婆子還沒死心呢。
「姑太太說的是。只是老太太上了年紀，我們也不好打擾。二太太畢竟還管著大老爺的家呢。這平時已經夠她勞累的了，我們做小輩的，不說孝順一番，也不能再多添麻煩事了不是。老太太一直疼愛薔兄弟，我們大爺就時常覺得老太太不心疼他呢。」
「......」賈敏聽了，臉上就是一紅。自家老娘做的事情，確實是容易讓人打嘴。
「...老太太上了年紀，難免有些個想不周到。你年紀小，別說老太太她們有些個擔心了。便是我，時常想來也是惦記。身邊可有老道的嬤嬤？過完正月也要為我們玉兒請個教養嬤嬤，若是需要，也幫著你找一找呢。」
「多謝姑太太想著，出嫁的時候，家裡就給陪了兩個嬤嬤，前兒知道我有了身子，家裡就又送了兩個來。林姑姑的教養，我看著便是不請嬤嬤也是好的。我們姑姑轉年也要六歲了，還想著再給我們姑姑請個嬤嬤來侍候。這些日子已經有了些眉目，姑太太若是信得過我，林姑姑的事情，也交到我身上可好呢。太太久不進京城，總不比我們方便，可是呢？」
在一旁和黛玉說小話的惜春聽了一耳朵，有些發怔，「還要給我請嬤嬤？」剛剛不是還說不會用規矩管她的嗎？怎麼這會就變了。
秦可卿看著伸頭看過來的惜春，不禁笑了。
若是生女如惜春，也沒有什麼不好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