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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 《(綜)雪山有兔》作者:秋筠【完結+番外】

《(綜)雪山有兔》作者:秋筠【完結+番外】

本文來自:☆夜玥論壇קhttp://ds-hk.net★ 轉帖請註明出處! 發貼者:悠于 您是第17776個瀏覽者
文案:

為了救小夥伴螢草,全陰陽寮最講義氣的山兔毅然決然闖進了妖怪的結界,然後就來到了一個完全陌生的世界。
山兔:「呼啦嘩啦!嘿咻!西門,我跳舞好看嗎?」
劍神【面癱臉】:「……嗯。」
眾【淚流滿面狀】:「啊啊啊啊莊主你快讓她停下啊啊啊!已經有三個人撞樹上了啊啊啊!」

山兔x劍神,原創劇情,輕鬆甜蜜向,沒看原著沒玩過遊戲的不影響閱讀,感謝每一個支持正版的小天使,愛你們,麼麼~

內容標簽:
搜索關鍵字:主角:山兔 ┃ 配角:劍神 ┃ 其它:HE溫馨無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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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穿越的小兔子

  玉容雪山,山頂常年積雪,少有人來。

  忽然,一個冰封多年的山谷裡憑空出現了一個奇怪的小姑娘。

  這個姑娘看起來約莫十六七歲,身材嬌小,一雙圓圓的大眼睛,小臉白嫩嫩的跟包子相仿。

  她雙眸微紅,頭上頂著一對毛茸茸的兔子耳朵,長相可愛精緻。更奇特的是,她還騎著一隻巨大的魔蛙。

  「啊啊,蛙先生!蛙先生!這裡好冷啊!」小姑娘抱著自己的雙臂打了個哆嗦。

  魔蛙趕緊跳到一塊巨石後面,多少能擋擋風。

  「早說讓你不要進那個妖怪的結界啦,沒看見螢草被結界吞掉之後就不見了嗎?」

  山兔不高興地揪他葉片,「螢草可是我同伴哎!我是最講義氣的了,怎麼會不來救她!」

  「哎喲——小姑奶奶輕點……不要把我葉片揪沒了……好好好,我錯了我錯了,整個陰陽寮都知道山兔是最講義氣的啦!放心吧,我們一定會救出螢草的!」

  山兔滿意地哼了聲,放開了手中的葉片。

  「哎?」她左右看了看,忽然高興地指著山谷出口方向道:「蛙先生,那邊有人類的氣息哎,我們快去看看!」

  魔蛙看著散落一地的墨綠色葉片嘆了口氣,蹦蹦跳跳往那邊去。

  西門吹雪一年只出四次門,只為了殺人。

  他要殺的人都有必死的理由。

  那些人不管逃多遠,最終都會死在他的劍下。

  雪地上倒著一具屍體,殷紅的鮮血從屍體脖頸處洇出。

  西門吹雪抬起長劍,將帶著餘溫的血珠吹落。

  一股刻骨的寂寥就從他周身撒發出來。

  連血珠落地的聲音都清晰可聞。

  就在此時,身後忽然傳來「嘭、嘭、嘭」的巨響。

  他一轉身,一個小姑娘跟騎馬一樣騎著一隻巨大的青蛙蹦了過來。

  他們速度太快了,一個眨眼間就來到他身前,濺起的雪花幾乎碰到了他的衣角。

  山兔一眼就看見了地上的屍體,「啊!一個人類殺了另一個人類!」

  魔蛙:「……」竟然忘了教這小丫頭撒謊隱瞞身份了!

  西門吹雪:「……」???

  大約不是同類的緣故,山兔對這個殺了人的人類並沒有多少惡感——如果這人殺了一隻兔子就截然不同了——好奇地問道:「你為什麼殺他?你們不是同類嗎?」

  西門吹雪看了看她,又看了看那隻眼神及其人性化的青蛙,施展輕功離開。

  在他眼裡,除了對手與目標,其他俱不需在意。

  「啊啊,他走掉了!蛙先生我們快追!」山兔一著急又開始揪葉片。

  魔蛙趕緊追上去,反正他拿這小姑奶奶沒辦法。

  魔蛙速度本來就快,再加上山兔的妖力加成,他們的速度即便在妖怪中也是響噹噹的,沒想到僅能保持不跟丟前面的人類。當然也是他們都沒盡全力的緣故。

  山兔坐在魔蛙背上一晃一晃地摸下巴,「這個人類很厲害嘛!我們不如就跟著他吧?」

  「不好吧……那可是人類哎!」魔蛙畢竟年齡大一些,對人類還是很有戒心的。

  「可是他很厲害嘛!我們不是要找螢草嗎?有他在會幫很大的忙哦!」

  「可是他不一定同意幫忙啊,再說了我們打不過他,萬一被他欺負了怎麼辦?」

  「不會啦,我們可以逃跑呀,蛙先生~你就答應我嘛,我真的對這個人類好好奇哦!」山兔仗著自己長得可愛非常熟練的撒嬌。

  魔蛙嘆氣,他就知道最後一句話才是重點,「那先說好了,如果那個人類不可靠的話,我們要立刻就走哦?」

  「嗯!!!」山兔高興得大眼睛都眯成了一條縫。

  前方西門吹雪也很驚訝,他沒有想到以自己的輕功竟然甩不開那兩人(妖?)而且距離還有要拉短的趨勢。

  不過他也不在意,只趕自己的路。

  或許應該說,這世上除了手中的劍,沒什麼讓他在意的事情。

  山兔跟魔蛙一直追到半山腰,眼看就要追上了,不曾想卻出事了。

  這裡是雪山,山谷多,雪也多。

  魔蛙蹦跳的聲音經過山谷放大了無數倍,振動了山上的積雪……

  三人就聽見身後一陣打雷般的轟鳴,山兔回頭一看,驚得毛都炸起來了,「蛙先生!!!!!!雪崩了——!!」

  她還蠻好心,又立刻招呼前面,「前面的人類!!!雪崩了!!快跑啊啊啊——!!!」

  魔蛙一邊拼了命地往前蹦,一邊差點被她逗笑了。

  前面的人類西門吹雪先生也冷著一張臉加快了速度,不知道是因為碰上雪崩還是因為碰上山兔,反正臉色看著比平時肅穆很多。

  往山下跑,生物是永遠跑不過雪崩的,人類和妖怪同理。

  沒跑一會兒,山兔幾乎能感受到雪沫噴濺在後頸處的涼意。

  此時他們堪堪要趕上西門吹雪,三人再不想辦法大約都要被雪崩給埋了。

  西門吹雪似乎也意識到了這一點,他竟然停下了,然後轉身拔出劍。

  山兔一邊壓低身子趴在魔蛙身上一邊吐槽,「他是不是瘋了?」

  魔蛙跑的舌頭都甩出來了,哪有空回答她的話。

  然而就在此時,西門吹雪出劍了。

  山兔曾經見過很多同伴拔劍戰鬥的樣子,比如姑獲鳥,比如兵俑。但是,都沒有這麼的……震撼。

  那劍氣化作萬千長劍直指最前端的雪鋒,與之而來的劍勢狠狠壓下,沒有懼怕、沒有退縮,唯有一戰!

  神擋殺神、佛擋殺佛,天災人禍,俱可一戰!

  西門吹雪一個人站在那裡,就如同是一座雪山,雪山的巍峨、雪山的寂寥、雪山的冷酷。

  絕強的氣勢之下,整個雪山幾乎為之一頓。

  山兔一直向後看著,簡直要拍手叫好!

  這個人類太棒了!強大!勇敢!冷靜!近乎於神靈!

  然而,雪崩不會因為一時的受挫而踟躕不前,它們也不知恐懼和畏縮,一頓之後繼續以更加猛烈的速度衝下來!

  「啊!又來了!」山兔驚呼一聲,「那個人類!快到離我近一點!」

  西門吹雪一躍躲開最前方的浪頭,確實離山兔近了許多。

  山兔算了下距離,覺得沒問題,「蛙先生,兔子舞!」

  魔蛙配合地抬起肉肉的腳掌跳了兩個舞步,幾乎連一息都不到的時間就結束,肉眼可見的亮黃色光芒如波紋般散開。

  那波紋沖刷過身體,西門吹雪本能的一握劍柄,卻並沒有躲開。

  一股暖流湧入體內,他敏銳的察覺到自己速度快了三成……他有預感,此時如果出劍的話,威力定會比平日高出一成不止。

  可別小看這一成,得看是誰的一成。

  西門吹雪不由看了眼前方蹦跶地歡快的兩隻,妖法嗎?果然有奇異之處。

  三人速度本來就快,再加上山兔的兔子舞,即便是雪崩也拿兩人毫無辦法,只能張牙舞爪的看著他們逃出生天。

  好在這裡常年沒有人來,雪崩沒有殃及別人,不然山兔又得擔憂好久。

  別看這小丫頭喜歡惡作劇,但心地還是不錯的。

  終於逃到山下,山兔回頭看了一眼,長出一口氣。又看見身邊的人類,眼睛噌得一亮。

  小丫頭咳嗽一聲,「那個,人類,我們救了你哦?」

  西門吹雪冷眼看她。

  魔蛙下意識捂臉,小姑奶奶,你是不是忘了雪崩是我們引起的?

  山兔見他不說話,以為默認了,就接著道:「你們人類都說啦,救命之恩以身相許什麼的……以身相許就不要啦,不如你收留我們吧!我們剛來這裡,還沒地方住呢!」

  西門吹雪看她一眼,又看了看那隻還在捂臉的魔蛙,轉身走了。

  山兔看了半晌,低頭小聲問道:「蛙先生,他這是答應了嗎?」

  魔蛙還沒說話,就聽前面冷冰冰丟來一句,「跟上。」

  「哎哎就來!」小姑娘瞬間眉開眼笑。

  西門吹雪聽見後面傳來的「嘭嘭」聲,神色冷淡。

  一輛巨大的白色馬車等在路邊。

  坐在車前的黑衣青年看見西門吹雪走過來,趕緊行禮,「莊主。」

  他剛想說什麼,就聽他家莊主身後嘭嘭兩聲。

  好奇的伸頭一看,一個小姑娘竟然騎著一隻大青蛙!

  殷回驚得下巴差點掉地上,「莊莊莊……莊主!這……」

  山兔看見又來一個人類,就露出一個極其燦爛的笑容,打招呼道:「你好!我是跟他一起的!」

  殷回順著她手指一看,默默地瞄了自家莊主一眼。

  西門吹雪面無表情地頷首,然後一翻身上了馬車。

  山兔見他上馬車了,自己也從魔蛙上跳了下來,「蛙先生,你變小一點啦!馬車都放不下你呢!」

  魔蛙嘆氣,順從的變成了普通青蛙大小。

  山兔滿意地點點頭,然後對整個世界觀都碎了的殷回大大一笑,「我們可以上去了嗎?」

  殷回從震驚中回過神,就看見了這個笑容,不由尷尬地騷騷下巴,點頭。

  那什麼,雖然自己已經心有所屬了,但是這個姑娘長得真是……好可愛,好像自家心上人以前養的雪兔……

  山兔歡呼一聲,接住跳到懷裡的魔蛙就爬進了馬車。

  馬車裡,西門吹雪正在閉目養神。他似乎對於一隻大青蛙變成一隻小青蛙一點都不感興趣。

  馬車裡面比外面看起來還要大,分為內外兩間,外間是一個小方桌,車壁上還有好多格子。內間則像是一件靜室,放著幾個軟墊。

  山兔像模像樣地跪坐在其中一個軟墊上,一本正經地問道:「我可以看看別的地方嗎?」

  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有多乖。

  西門吹雪睜看眼看了一下,微一頷首。

  魔蛙搖搖頭跳到旁邊,覺得這個人類還有待□□。

  山兔喜滋滋到處看,酒壺裡的果酒要倒出來嘗一嘗,格子裡的乾果要拿出來吃幾顆……咦?竟然還有點心?這個一定要嘗一下啦!

  兩手拿滿了美食的山兔開心的打了個滾,覺得自己做了個非常正確的決定!


☆、第二章 莊主帶回的姑娘

  萬梅山莊門口,殷回一掀開車簾子,就看見小姑娘抱著軟墊團成一個蛋,睡得香噴噴紅撲撲的,空氣中還有一股果酒的甜味。

  西門吹雪目不斜視地下馬車。

  殷回看魔蛙,魔蛙無辜的和他對視。

  殷回嘆氣,招手從出來迎接的丫鬟裡叫出一個人來。

  這丫鬟圓頭圓腦的,穿著一身紅色的錦衣,胸前還繡了一個圓滾滾的福字。她跑起路來也虎虎生風狀,「殷哥兒,啥事兒?」

  殷回對她這大碴子味兒的口音已經無力了,只是掙扎道:「都說了別叫殷哥兒,聽起來跟鸚哥兒似的……」

  「哦。」丫鬟憨憨地點頭,「回哥兒,啥事兒?」

  殷回無力,指了指馬車裡面,「把那個姑娘抱進去,找個房間安頓好。」

  「啥姑娘?」丫鬟探頭一看,兩根眉毛就豎了起來,「你竟然帶姑娘回來?我要去跟鐘靈姐姐說!」

  殷回趕緊拉住她,小聲道:「不是我帶回來的,是莊主……」

  「啥?莊主帶回來一個姑娘?」這丫鬟氣息足聲量大,這一嗓子吼的整個萬梅山莊都聽見了。

  殷回整個人石化狀,忽然感覺自己背上似乎被人射了兩隻冰箭,戰戰兢兢回頭,就見自家莊主站在院子裡看他。

  小丫鬟也知道闖禍了,趕緊抱起山兔灰溜溜從側門鑽進去,也不知道要把人家安排到哪裡。

  於是,山兔進門第一天,整個萬梅山莊都知道了,他們家莊主帶回來一個姑娘……

  第二天,山兔醒過來的時候還覺得有些頭暈眼花。

  「蛙先生,我難受。」小姑娘靠在床頭,臉色蒼白。

  魔蛙趴在她枕邊,見她這樣說不心疼是假的,就跳下床說道:「我去看看他們這裡有沒有醒酒湯……」

  他話音未落,門吱呀一聲開了。

  一個身著水藍色裙裝的丫鬟走進來,身後,昨天那個抱山兔進來的丫鬟在門口探頭探腦。

  前面的丫鬟容貌清麗,神色也穩重。她一見到山兔醒了,就笑道:「姑娘可算是醒了,可有什麼想吃的?」

  山兔拉著她的手,軟軟道:「姐姐我頭好疼,我想吃鹽漬的酸梅子。」

  這丫鬟被她叫的一愣,就笑道:「姑娘叫奴婢鐘靈便是……嗯,鹽漬的酸梅子現在還沒有,我這就叫人去買。不如……先喝點酸梅湯如何?」

  山兔焉噠噠地點頭,又提要求道:「那我還要吃酸酸辣辣的涼粉。」

  鐘靈抿唇笑著點頭,看她的眼神不由自主地就帶上了一點憐愛,「好,讓毓秀給姑娘做,毓秀是整個山莊做飯最好吃的呢!」

  門口的毓秀趕緊點頭,「嗯嗯!我這就去做!很快就好啦!」

  山兔眼看著她跑走,不由覺得心裡有了盼頭,精神頭也足了些。

  鐘靈給她倒了一杯茶,又問道:「姑娘可是從外地來的?在這偏北之地可有不習慣?會不會覺得冷?」

  「不會啊!」小姑娘甩了甩腦袋,摸著頭上的耳朵說道:「我毛毛很厚!」

  鐘靈看著她那原本軟趴趴貼在腦袋上的耳朵瞬間豎起來,整個臉都僵了!

  她原本以為那對耳朵是飾物,沒成想竟然是活的?活的?一個女孩兒,長著一對兔耳???

  魔蛙嘆氣,甩出自己藏得好好的尾巴敲了敲被子。破罐子破摔了,愛咋咋地。

  因為前面看見一個長著兔耳的姑娘刺激太大,現在又看見一隻長著尾巴的青蛙,鐘靈已經略微有些習慣了。

  她僵笑著道:「姑娘似乎……與我們不同?」

  山兔理所當然地點頭,舉起魔蛙說道:「因為我和蛙先生是妖怪啊!」

  鐘靈已經不知道自己臉上是什麼表情了,她覺得自己萬梅山莊頭號大丫鬟的名分似乎是保不住了,不能控制自己表情的丫鬟算什麼萬梅山莊的丫鬟!

  她平復心境,努力露出一個微笑,問道:「那姑娘為什麼跟著我們莊主呢?」

  「因為他很厲害!」山兔一說起西門吹雪眼睛噌得亮了,「我沒見過這麼厲害的人類!不……應該說妖怪當中這麼厲害的都不多!」

  她拉著鐘靈的手激動道:「我曾經見過茨木大人,這個人類的氣勢比起茨木大人都分毫不差!啊啊啊——我真的對他好好奇哦!」

  鐘靈手被她捏的生疼,不過見她對自家莊主這麼崇拜倒是放心不少,但是……「咳,姑娘,我們莊主名諱,西門吹雪。」

  「西門吹雪……」山兔自己默默念了幾遍,忽然抱起枕頭狠狠把臉埋進去,「哎呀~~竟然連名字都這麼好聽!」

  鐘靈被她逗笑了,面對妖怪的恐慌竟然也不知不覺消散。

  院子裡傳來腳步聲,大約是毓秀端著飯菜過來了。

  鐘靈打開門準備接她,卻看見自家莊主站在院子中央的梅花樹下。她趕緊收斂神色行禮。

  西門吹雪淡然地看了一眼,又看看端著托盤邁著大步走進來的毓秀,轉身離去。

  鐘靈神色卻又鄭重幾分,自家莊主性子多冷,他們這些常年伺候的人最是清楚不過了……此刻正是早上,莊主大約剛練完劍,竟然第一時間就來看這個姑娘嗎?

  吃飽喝足的山兔又恢復了活力。

  當然,往往這小丫頭舒服的時候,就是其他人不舒服的開始。

  她在床上滾了幾圈,終於決定了什麼,握拳鄭重道:「蛙先生,我決定了,我要和這個人類交(和諧)配!」

  魔蛙正在喝酸梅湯,聽到這話一口湯噴了出來,「咳咳、你你你……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山兔堅定地點頭,「燈姐姐說過,只有優秀的男人才能生下優秀的寶寶,這個人類是我見過的最優秀的!」

  魔蛙長著大嘴愣怔片刻,努力說服道:「可是,我們不是這個世界的啊,你忘記了嗎?我們找到螢草就要回去的。」

  「不怕!」山兔拍了拍小肚皮,「懷了孕就跑!」

  魔蛙無力,「那你打算怎麼懷孕啊!你打得過他嗎?」

  「嗯……」山兔摸下巴,「這個倒需要從長計議……」

  魔蛙鬆口氣,總算是暫時穩住這個小姑奶奶了。反正不管怎麼從長計議吧,只要不硬衝上去一切都好說,那個人類可不像是會憐香惜玉的人呢。

  如果有其他人在這裡,估計會被這倆驚掉下巴,借種借到西門吹雪身上,也算是蠻厲害的哦。

  第二日清晨,西門吹雪起床練劍的時候,就發現樹上多了個小姑娘。

  這小丫頭不騎大青蛙的時候,看著身量更顯小了,大約比西門吹雪矮一個頭還多。

  她穿著一件米色的小袍子,腰間紮著一條水紅色的腰帶,正盤腿坐在細細的梅樹枝上。那樹枝看著連積雪都承擔不了,她坐在上面卻完全不擔心掉下來。

  小姑娘雙手托腮,齊耳的栗色短髮被清冽的北風吹起,半合著眼睛一副沒睡好的樣子。

  感受到西門吹雪的到來,山兔睜開眼睛,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早!」

  交(和諧)配嘛,先從搞好關係開始吧!

  西門吹雪反正是不知道她心裡想什麼的,他有些冷漠又有些淡然的眼神從那個春日暖陽般的笑容上掃過,微微一頓,然後抽出自己的長劍。

  山兔是不知道自己擁有怎樣的特權的。

  沒有人看過西門吹雪練劍,即便是最受信任的鐘靈和殷回,也不會在這個時候來這片梅林。

  山兔看著他的劍招,眼神漸漸亮了起來。

  那一招一式極為簡單,甚至極為緩慢,卻偏偏帶著泰山壓頂的威勢,讓敵人連心跳都被壓制。

  這是劍意,純粹的劍意。

  山兔想不明白,為什麼在人類短短的生命中,竟然會對劍道有著如此深刻的領悟?是因為人類是萬靈之長,神靈的偏愛嗎?

  可漸漸地,山兔眉頭皺了起來,西門吹雪的劍招越來越慢,也越來越沉重,好像他的雙手已經舉不起那把跟隨他多年的烏鞘長劍。

  最終,西門吹雪停了下來。

  他抬手舉劍,眉眼專注地看著劍身上的倒影,神色絲毫未動,卻無端有一種壓抑的氣勢在蔓延。

  「你遇到瓶頸了啊……」山兔嘆了一聲,從樹枝上滑下來。

  她走到西門吹雪身邊,抬手拍了拍他胳膊。

  西門吹雪周身劍勢凝而不散,渾身散發著如深淵般的恐怖氣息,她卻一點都不怕,仰起臉笑著說道:「我來幫幫你吧!你要記住哦!」

  說著也不等他回答,小姑娘足尖點地,輕輕飄起,在半空中跳起了舞步。

  兔子舞,增加同伴百分之三十的速度,同時增加百分之十的攻擊。

  沒有了魔蛙的配合,山兔的兔子舞施展起來有些瑣碎,但是效果卻並不打折扣。

  淡黃色的光圈如水波般蔓延,那股西門吹雪感受過的暖流又一次湧遍全身。

  西門吹雪看著那個在半空中旋轉的小小身影,忽然發現了她身後一團毛茸茸的尾巴……果然是兔子嗎?

  山兔停下舞步,直接又飄到樹枝上坐著,晃著小腳丫說道:「劍意這種東西呢,是沒辦法靠外力提升的,但是你可以感受一下這個層次的攻擊力,嗯……應該有用的吧?」

  西門吹雪深深地看著她一眼,再次拔劍出招。

  山兔被那又冷冽了幾分的劍氣凍得一哆嗦,趕緊掏出一塊小帕子繫住自己的耳朵,耳朵對兔子來說太重要了!要是凍壞了就不好了!


☆、第三章 初起風波

  午飯山兔是跟著西門吹雪一起吃的。

  別以為兔子只吃素,要知道兔子惹急了可是咬人的,更何況是餓急了吃點肉呢。

  山兔嚼著自己的麻辣雞爪,看著西門吹雪那邊清湯寡水的素菜,同情道:「要是能找到螢草,我一定介紹你跟她認識,她也不能吃肉,你們真可憐。」

  西門吹雪端茶杯的手一頓,慢慢夾起一筷子菜放進自己碗裡。

  鐘靈趕緊盛一碗湯遞到她家莊主手邊,然後深深埋下腦袋,生怕有人看出自己在憋笑。

  西門吹雪用完一碗飯,洗漱之後沖山兔點點頭,站起身就走了。

  山兔繼續嘎吱嘎吱嚼雞爪,「他吃的好少哦,人類的飯量都這麼小的嗎?」

  鐘靈看了看她面前那個比臉還大的飯碗,忍笑道:「這一點上大約確實比不過姑娘。」

  山兔搖頭,嘆氣道:「吃的又少,吃的又不好,好可憐。」

  鐘靈再也忍不住,笑著給她布菜。

  真是頭一次聽見有人說莊主可憐,咋就這麼可樂呢。

  大約是山兔的幫忙有了成效,西門吹雪這幾日雖然還沒有突破瓶頸,但進展飛速。周身氣勢也沒有之前那麼壓抑了。

  這一日,他正坐在桌前看一本劍譜。忽然,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了,一個小腦袋探進來。

  西門吹雪不抬頭都知道是誰。他這萬梅山莊管理還是不錯的,敢不敲門就進他書房的,滿山莊加上那隻蛙都找不出第二個。

  山兔見人家沒理自己,嘿嘿一笑,跟只小兔子……不,應該說特別有小兔子風範的鑽進來關上門,然後安安靜靜地找個椅子坐好,還順手給自己倒了一杯茶。

  西門吹雪繼續看劍譜,他並指成劍,偶爾會根據劍譜上的招式比劃一下。

  這劍譜劍招倒不一定有多精妙,只不過他現在身在頂峰,想要更進一步只能博采眾長,尋一條別人沒走過的路出來。

  山兔安靜地坐了一會兒就開始搗蛋,故意小聲叫道:「西門……吹雪?」

  西門吹雪抬頭看了她一眼。

  小姑娘嘿嘿一樂,露出一口米粒般的小白牙。

  雖然行為非常討嫌,但奈何長得太萌了,完全生不起氣來。

  西門吹雪繼續低頭看書。

  過了片刻,山兔又叫道:「西門吹雪?」

  西門吹雪連頭都沒抬。

  「西門?」

  「吹雪?」

  「阿吹?」

  「阿雪?」

  見人家還是不理,山兔沉默一會兒,慢吞吞叫道:「小雪……雪?」

  嗖——一道劍氣凌空飛過,打穿了山兔身前的杯子,澄亮的茶水流了一桌子。

  小丫頭委委屈屈地把穿了兩個洞的杯子放回去,又從新拿了一個杯子出來。

  鵪鶉似的窩了半晌,小姑娘實在是撐不住了,跳下椅子跑到他身邊就上手捂書,「不要看了嘛!我們聊天嘛!你都看了一上午了,再看眼睛要壞掉了!」

  西門吹雪一手拿著書本,面無表情看她,氣勢及其具有壓迫感。

  然而熊孩子想來不會懼怕這種無聲的威懾,山兔兩隻手都捂著書,一雙微微紅的眸子死命瞪他,「就不讓你看!要聊天要聊天!要!聊!天!!」

  西門吹雪看了她一會兒,也不知是妥協了還是想起這丫頭有點用,就放下書本,冷聲問道:「聊什麼?」

  「嘿嘿。」山兔瞬間開心,回身把沉重的椅子格楞楞的拖過來,放在他身前,然後把桌子上的茶壺和茶杯都移過來,一副要促膝長談的模樣。

  西門吹雪冷眼看她,直到聽見她問道,「那個,你為什麼殺掉那個人類?」

  西門吹雪看了她一眼,沒有說話。

  山兔瞪他,包子臉又有了鼓起來的趨勢,那意思:就要知道!

  西門吹雪沉默片刻,簡短道:「那個人叫吳森,他殺了自己的女兒。」

  山兔一臉茫然,「所以?」

  「所以我殺了他。」

  小丫頭更迷糊了,「為什麼?因為他叫吳森?還是因為他殺了自己的女兒?」

  西門吹雪又看了她一眼。

  山兔委屈,總覺得那一眼有些鄙視,就嘟嘴道:「我怎麼知道你們人類是怎麼回事。」

  西門吹雪想想也是,就無奈地詳細解釋道:「他聽說人血可以使之功力大增,就殺了他十六歲的女兒取血,我為他女兒報仇,所以殺了他。」

  山兔自己捋了捋這個關係,覺得自己大約明白了,就訥訥開口,「那個,你喜歡他的女兒?」

  西門吹雪搖頭。

  「那……你認識他的女兒?你們見過?」

  「不曾。」

  小姑娘更奇怪了,「那你為什麼替他女兒報仇?」

  「因為我知道了這件事。」西門吹雪平靜道,「他的女兒也值得報仇。」

  山兔努力理解了一下,倒也認同他的話,「嗯,你說的也很對。我也認識一個像你一樣的人,我們都叫他晴明大人,他也為了平安京做了許多他認為應該做的事情。那麼,你是為了什麼呢?」

  西門吹雪看著她,緩緩道:「為了誠於劍,誠於心,誠於人。」

  「誠於劍,誠於心,誠於人……」山兔默念一遍,「所以為了一個素不相識的人類千里奔襲嗎……」她忽然笑開了,「我發現我更喜歡你了呢!你是個好人類!」

  西門吹雪莫名其妙地看她一眼,認為聊天結束了,於是繼續拿起劍譜。

  山兔也不以為杵,美滋滋地坐在一旁傻樂。

  樂了一會兒,忽然想起什麼,緊張地問道:「那個,你有喜歡的女性人類嗎?」

  西門吹雪微微一頓,緩緩搖頭。

  「那男性人類呢?」

  這次停頓的時間更長了一些,才緩緩搖頭。

  山兔鬆了口氣,撫著胸口道:「嚇死我了!那你暫時不要喜歡上別的人類哦!嗯,妖怪也不行!不過你們這裡好像也沒有其他的妖怪嘛……」

  西門吹雪沉默片刻,繼續拿著劍譜比劃。

  莊主大人總覺得今天這劍譜看得比練劍還累,明天還是多練一會兒劍吧……

  然後第二天一大早,西門吹雪一出門,就看見已經恢復原狀的魔蛙蹲在園子中間的荷塘旁邊,紫紅的大舌頭一卷,將一群聚集在荷塘上方的蚊蟲捲進嘴裡。

  一群小丫鬟以毓秀為首,圍在後面邊看邊拍巴掌,「好厲害!快多吃一點!今年夏天就不用熏艾草啦!」

  「就是!艾草的味道好難聞!」

  魔蛙聽見這話甩了甩尾巴,看著還挺開心的,然後蹲在一旁繼續等蚊蟲們送菜。

  鐘靈就見他們莊主在看見那條大舌頭的一剎那就止住了腳步,略一思索就明白了他家莊主的意思,就問道:「莊主,可需要沐浴?」

  西門吹雪腳步一頓,點頭。

  鐘靈趕緊揮散那群小丫頭,讓她們去幹活。

  西門吹雪一邊往回走,一邊隱約覺得,這個撿回家的麻煩似乎有了一些他不能忍受的特質……

  還有,他萬梅山莊的丫鬟們膽量是不是太大了些?

  等洗完澡,再次來到練劍的地方,時間已經足足晚了兩刻鐘。

  劍神氣息有些陰沉。

  自打七歲拿起劍開始,他練劍時間風雨無阻,從未晚過。如今,竟然因為一隻青蛙晚了,這上哪說理去。

  然而,山兔比他還不開心,控訴道:「你竟然起晚了!大懶蟲!」

  還未走遠的鐘靈有些替自家莊主叫屈,那是因為你那隻蛙好嘛……

  西門吹雪照例沒理她,還是自己先拔劍練了一遍。

  山兔正生氣,見他練完了,就抱著胳膊轉身背對著他,以示自己堅決不要跳兔子舞的決心。

  西門吹雪卻沒看她,而是回憶了片刻,拔劍施展了另一套劍法。

  山兔聽見破空聲與往日不同,就偷偷回頭看了一眼。

  只這一眼,就亂花迷了眼睛。

  西門吹雪的劍法是殺人的劍法,殺人的劍法向來是沒有多好看的,因為它不「花哨」。

  而這套劍法無疑正是屬於「花哨」的劍法,十招裡面有八招是耍帥擺動作,剩下兩招裡指不定還有一招是裝逼用的。

  但是真的很好看。

  一個氣質如山、容貌冷峻、白衣勝雪、長身玉立的男人耍起來,就更好看了。

  山兔完全忘記自己要生氣這回事了,轉過身子一邊看一邊吶吶自語,「這該不會是美男計吧……」

  西門吹雪一整套劍法練完,正在揣摩內裡的意境之時,就聽頭頂的小姑娘輕咳一聲。

  小丫頭紅著臉,故作大方道:「看你舞的這麼賣力,我就原諒你了!」

  西門吹雪:「……」???

  總之,小兔子又跳起了兔子舞。

  西門吹雪繼續揣摩著目前自己還未曾達到的意境。

  兩人出了梅林,就見殷回正站在外面等候。

  殷回看見兩人行禮道:「莊主,有人叫門,要跟您比劍。」

  西門吹雪一手搭上劍柄,目不斜視往前走,「何人?」

  殷回微微一頓,說道:「除山劍客,驍龍。」

  西門吹雪神色一動,「我記得他已經死了?」

  殷回趕緊道:「確實是他沒錯,兄弟們當中有人認識他。不過……他少了一條右臂。」

  「人在哪?」

  殷回趕緊向前一步帶路。

  山兔跟在後面蹦蹦跳跳,「已經死了的人會活過來嗎?」

  「只有活人會死,死人不會活。」西門吹雪冷聲道。

  山兔贊同地點頭,「我也覺得是這樣。哎呀,有熱鬧看了呢!」


☆、第四章 戰帖

  驍龍看著已經五十多歲了,他滿面的風霜與疲憊,右邊袖子空空蕩蕩的,原本掛在腰側的長劍已經背在身後。身上衣服也破破爛爛的,整個人看著無比落魄。

  「沒有了右臂的除山劍客,可還能拿劍?」

  驍龍一聽這冷冰冰的聲音就知道是誰來了,他面上露出一絲愧色,沖西門吹雪行禮道:「西門莊主勿怪,在下確實不是來比劍的,在下來此是有一事相求……」

  西門吹雪卻不等他說完,轉身便走。

  驍龍著急,衝他背影喊道:「此時與西門莊主也有關係,莊主何不聽我一言!!」

  西門吹雪卻連停都沒停,越走越遠。

  山兔衝他做個鬼臉,也跟了上去。

  驍龍哪還顧得上一個小姑娘,施展輕功就追了上去。他確實沒了右臂,但畢竟底子還在,幾個起落就落到了西門吹雪面前。

  西門吹雪自然不會在自己家被人追著跑,他一手搭上劍柄,冷聲道:「我若是你,便不會做這種蠢事。」

  驍龍緊張地吞口唾沫,雙眼死盯著那隻握著劍柄的手,眼中忽然出現了一股濃重的恨意,「我只是想尋求幫助而已!你為什麼連我的話都不聽完!劍神便了不起嗎?!」

  「是很了不起哦!」山兔慢悠悠開口,這小丫頭如她自己所說,確實很講義氣,「西門不聽你說話的原因,連我都知道啦!」

  「你連進門的原因都是假的,怎麼保證你說的話是真的呢?難道西門要給你幫忙,還要先查證你的話是真是假?」

  「你不誠吶。」

  西門吹雪略有些詫異地看了小丫頭一眼,他沒想到她把自己的想法瞭解的那麼清楚……

  山兔衝他眨眨眼,嘻嘻笑道:「是不是覺得我很瞭解你?」

  小姑娘踮著腳尖努力拍拍他肩膀,「你太好懂啦,跟冰塊一樣,透明的。」

  西門吹雪愣在原地,好……懂?

  前面的驍龍卻像是被人錘了一鎯頭,怔怔站了許久,才苦笑一聲,自嘲道:「驍龍啊驍龍,沒想到你竟然也有這麼卑鄙的時候……」

  他狠狠抹了一把臉,沖西門吹雪拱手道:「我知道如今的我已經擋不住西門莊主的一劍,但我依然要說,這不是為了我自己,而是為了一些無辜的人。」

  他生怕被西門吹雪一劍殺了,因此語速飛快,「霧城有一座長青山,山中發現了黃金礦脈。奉衣閣的人知道這件事後,就將整座山據為己有,想要炸山煉金。」

  「然而長青山西側有一條滄河,如果長青山被炸開,河水倒灌之下,山東面的整個鎮子都會被洪水淹沒。而奉衣閣為了保密,竟然準備犧牲這一鎮的百姓!我和朋友聽見這個消息之後想要傳出去,卻被他們追殺,如今,朋友已經身亡。」

  他深深一禮,「我一人之力有限,懇請莊主救救這一鎮上千條人命!」

  山兔聽完,卻奇怪道:「這跟西門有什麼關係?」

  驍龍猶豫了一下,說道:「奉衣閣的閣主張行劍法超絕,但行事狠辣,他曾揚言要將江湖上幾大用劍高手斬於劍下。」

  山兔瞭然,這人是拿著雞毛當令箭,這事兒根本和西門沒啥關係。

  西門吹雪看了他一會,忽然不輕不重地開口道:「殷回。」

  正在遠處偷窺自家心上人的殷回神色一正,整理衣衫跑過來。

  聽完驍龍的描述,殷回神色不變,道:「屬下這就去查。」

  西門吹雪微一頷首,帶著山兔走了。

  驍龍著急,「西門莊主,他們近幾日就要炸山了……」

  殷回攔住他,安撫道:「無妨,時間肯定來得及,驍大俠請跟我來,您還是先休息一下吧。」

  驍龍無奈,只好惴惴不安地跟著下去。

  山兔蹦蹦跳跳跟在後面,時不時踢兩腳地上的小石子,忽然問道:「人類在做一件大好事的時候,通常會不吝嗇做幾件小壞事,聽說這叫不拘小節是嗎?」

  西門吹雪看她一眼,沒說話。

  山兔沒琢磨出這眼神的意思,就撞了撞他的胳膊肘,問道:「我說的不對嗎?」

  西門吹雪言簡意賅道:「並不都是。」

  「哦……」山兔摸著下巴點頭,上下打量他,「說起來,我覺得你才是你們人類中的特例呢!」

  西門吹雪已經懶得看她了,繼續往前走。

  頭一次覺得萬梅山莊似乎有點大,這路好長。

  小丫頭在後面,眯著眼睛看他的背影,「總覺得被鄙視了呢……」

  這丫頭不舒服的時候,別人就甭打算舒服了,普通人和劍神同理。

  於是,等西門吹雪再次從房間出來,準備開始下午的練劍時,就見他的萬梅山莊已經一片大亂。

  山兔騎著魔蛙在山莊正中央蹦來跳去,亮黃的光圈就沒斷過。

  兔子舞輻射範圍受山兔控制,她現在放開了跳,幾乎半個萬梅山莊都在射程之內。

  要知道萬梅山莊的僕人可都是會武功的,一個掃地的婆婆都能一腳踹翻一頭野狼。

  好些人乍一被增速百分三十,一個控制不住噌就撞樹上了。

  一中午已經撞暈好幾個了。

  鐘靈正站在山兔旁邊,苦口婆心地勸。毓秀被增速三成格外開心,她本來輕功就好,現在看著都有重影了。

  殷回就捂著耳朵屏蔽周圍的慘叫,一門心思的痴漢自家心上人。

  鐘靈勸了半天,口乾舌燥的也沒啥效果,一看殷回還蹲在旁邊發呆,怒上心頭一腳就踹過去,「還不快去回稟莊主!」

  「哦哦!」殷回趕緊站起來,卻發現他家莊主已經過來了。

  他總覺得自己透過莊主的面癱臉看見了一絲糾結……

  西門吹雪走到山兔身邊,看了看周圍亂成一團的僕人,半晌,才開口道:「我近日要出門。」

  「哈?」山兔果然被轉移了注意力,「去哪?我也要去!」

  「你不到處亂跳,就帶你。」西門吹雪淡淡道。

  「嗯嗯!保證不亂跳!」山兔一翻身從魔蛙身上跳下來,腳尖踩地擰來擰去,「都是蛙先生的主意啦!我才不會做這樣的事情呢!」

  魔蛙在她身後翻白眼。

  鐘靈和殷回不由給莊主送上一個崇拜的眼神。

  一句話搞定這小惡魔,真是神一般的戰績啊!

  西門吹雪倒真不是匡她,他近日確實要出門一趟。

  驍龍來到萬梅山莊的事情,那位奉衣閣閣主大約是知道了,總之,他勇氣可嘉的給劍神下了一張戰帖。

  地點,霧城長青山。

  時間,三天之後。

  老實說,西門吹雪自從成名之後,戰帖不知接了多少張。多的時候毓秀拿來燒火都用不完。

  但並不是每次有人下戰帖,他都要去。

  並不是所有人給西門吹雪下戰帖都是為了比劍的,有些人只是為了出名而已。

  至於這位閣主麼……山兔決定調查一下。

  殷回別看性格有些跳脫,他負責整個萬梅山莊的守衛和暗探。山兔想要打探消息,第一個就找上了他。

  然而小姑娘也沒想到,還能順便看場戲。

  假山後面,殷回叫住鐘靈,掏出一個碧翠的玉鐲子塞進她手裡。

  鐘靈臉一紅,眼中泛起一絲笑意,卻故意板著臉道:「幹嘛給我這個?」

  殷回吭哧吭哧半天,懦懦道:「鐲子好看……」

  「鐲子好看你就送給我?玉容雪山也很好看呢,你搬來送給我唄?」

  山兔趕緊摀住嘴,生怕自己笑出聲。別看鐘靈對別人都溫溫柔柔的,偏對著殷回就張牙舞爪凶巴巴的。

  殷回悄悄抬頭看一眼,就見她還是面無表情,更加緊張了,「我我我……我會努力的……」

  鐘靈差點給他逗笑了,努力啥?努力把雪山搬來?

  她臉帶紅暈地將鐲子帶到左手手腕,鐲子有些大,她也不嫌棄,這呆子估計也不知道姑娘家手腕大約多粗。

  「好看嗎?」

  殷回被那一小節素白的皓腕閃的眼花,呆呆道:「……好看……」

  前後「噗嗤」兩聲。

  鐘靈無奈,這呆子武功比她好很多,結果到現在還沒發現有人在偷看,她有些懷疑這傢伙到底能不能干好暗探的工作了。

  「鐲子我收下了,這是回禮。」她從袖兜中掏出一個荷包扔進殷回懷裡,腳步急匆匆地跑走了。

  殷回拿起荷包,上面還帶著一股脂粉的香味,一看就是自己繡的,不由得露出一個傻笑。

  「唉,就這傻樣,竟然還表白成功了。」山兔從假山後面探頭出來,搖著頭嘆息。

  「就是,沒想到鐘靈姐就這樣答應你了。怎麼著也該讓你去玉容雪山摘兩顆凍柿子吃啊!」另一個假山後面,毓秀走了出來。

  殷回立刻面無表情。

  他承認表白表的有些慫,但不代表他願意被別人看見。

  山兔他是不敢惹的,就惡狠狠對毓秀說道:「就知道吃!再吃嫁不出去了!想吃柿子讓何川給你摘去!」

  「為啥要讓他去摘啊?他又不喜歡鐘靈姐。」毓秀呆傻傻地摸腦門,「而且重點不是柿子啊,是去玉容雪山啊,就這麼輕易的放過你,鐘靈姐也太好了!」

  殷回忍不住又咧開一個笑,隨即努力板著臉說道:「快到晚膳時候了,還不快去給準備!」

  毓秀就嘟嘟囔囔跑走了。

  山兔摸著下巴圍著他轉了一圈,「感覺你性子有點離奇啊……不太放心讓你負責西門的安全了呢……你不會見色忘義吧?」

  殷回無奈望天,他是負責萬梅山莊的安全好不好。莊主的安全需要別人負責?再說了,我性格再離奇能有你離奇麼……

  但還是那句話,他可不敢惹山兔,就拱手道:「姑娘找我什麼事?」

  問起正事,山兔也不跟他開玩笑了,湊上去問道:「來,你悄悄告訴我,那個什麼閣主,為什麼找西門比劍?」


☆、第五章 三鐵鎮

  殷回聽到山兔的問話,猶豫了一下才說道:「得到的消息是,張行近日深覺功力大增,便想找個高手切磋武藝。」

  山兔眉心擰成一個小疙瘩,「總覺得有詐啊,那位獨臂俠前腳來找西門,他後腳就要求比劍?不會是要殺人滅口吧?」

  殷回嘴角一抽,頭一次聽到殺人滅口這種詞用到莊主身上……不過,「我也覺得有詐。」

  山兔著急,「你跟西門說了嗎?」

  殷回理所當然地點頭,他呈報消息的時候就說了,「莊主並不是兩耳不聞窗外事的。」

  「是嗎?」山兔摸下巴,「總感覺他對俗務一竅不通呢……哎呀不管啦,反正我會保護他噠!」她揮揮手就跑走了。

  殷回望著她的背影有些想笑,也不知莊主知道這小姑娘要保護他會是什麼感覺。

  知道山兔要出遠門之後,鐘靈就有些緊張,前前後後準備了好幾箱的東西,裡面好多毛絨絨的小帽子。

  山兔疑惑地看她忙前忙後,隨手拿起一頂米黃色的帽子扣頭上,「好看嗎?會不會有點太多了?」

  「不會不會。」鐘靈一邊給她整理東西一邊道,「姑娘你是頭一次跟莊主出門,萬一看見哪裡好玩想多玩幾天呢?反正有殷回他們看著,不會麻煩的。」

  山兔受教地點頭,又有些糾結地看整整一箱的帽子,「那帽子也太多了吧?」

  鐘靈嘆氣,捏捏她的小耳朵道:「總得把這耳朵遮起來呀!」

  山兔被她捏的癢癢的,一邊笑一邊撥她手,「我可以把耳朵收起來的!」她說著妖力一收,兔耳就不見了,與此同時,腦袋兩側出現了兩隻人類的耳朵。

  鐘靈一愣,隨即放心道:「這樣就對啦,出門在外不比家裡,還是要小心一些為好。」

  山兔點頭,她確實對人類世界瞭解較少,這些事情聽人類的應該沒錯吧!

  第二日,西門吹雪見到山兔的時候微微一愣。

  山兔得意的衝他晃腦袋,「是不是覺得我更好看了些?」

  西門吹雪冷著臉上馬車。

  山兔趕緊跟進去,追問道:「你說說看嘛,你喜歡這個樣子還是之前那個樣子?」

  西門吹雪閉目養神。

  馬車裡點著靜神的熏香,香霧繚繞間有中寧靜的味道。

  小丫頭不知道是不是感受到了這股味道,也跟著安靜了下來。

  熏香的煙霧很輕,但馬車畢竟空間小,看起來就有些霧濛濛的。

  山兔怔怔地,看著眼前這張即便是閉著眼,也能感受到冷峻與堅毅的面龐發呆。

  這個人類真好看,她想。

  既好看,又強大,還沒有心上人。簡直太完美了。

  小兔子在心裡給自己的眼光比了個贊。

  西門吹雪閉著眼聽見聲音不對,一睜開眼,就見那張放大版的小臉出現在眼前,那小嘴嘟得跟紅櫻桃似的,離他只有一指之隔。

  馬車外的眾人就聽裡面一聲驚叫,一個糰子嗖得飛出來,啪嘰落在魔蛙背上。

  山兔摸了摸摔疼的屁股,憤憤地盯著馬車,「壞蛋!你給我等著!我一定要親到你!」

  「咳咳——」

  車隊頓時響起一陣此起彼伏地咳嗽,殷回驚得差點從馬車上掉下去。

  小丫頭喊完還不解氣,揪著魔蛙葉片憤憤道:「我要跳兔子舞!讓他們都去撞牆!」

  魔蛙嘆氣,安撫道:「小姑奶奶,我們下山呢,現在一增速可不是撞牆的事,這是要墜崖啊!」

  山兔憋屈,她長這麼大還沒有這麼憋屈的時候,魔蛙背上的葉子都快讓她給揪禿了。

  小姑娘想啊想,想了半天終於想出一個出氣的好主意。大眼睛一眯,爬到魔蛙耳邊嘀嘀咕咕說了一通。

  魔蛙猶豫一下,無奈的長大嘴巴,吐出一個大葫蘆,葫蘆上寫了一個「酒」字。

  這葫蘆裡是之前酒吞大人被山兔磨的沒辦法了,才專門給她釀的酒。

  魔蛙肚子裡有一個置物囊,山兔有什麼寶貝的東西都會讓他保存著。

  小丫頭抱著那酒葫蘆笑開了眉眼,那表情一看就是要使壞。

  中午用飯的時候,西門吹雪就發現他手邊的杯子裡倒上了奇怪的液體。

  那液體色澤微紅,有些像小丫頭的眸子,散發出醇馥幽鬱的香氣,一看就是好酒。

  站在旁邊的殷回欲言又止。

  西門吹雪把那杯子往旁邊一挪,安靜吃飯。

  暗中觀察的山兔愈發生氣,「他為什麼不喝?那麼好的酒他是怎麼發現有問題的?他不是吃穿都用最好的嘛!」

  抱著托盤出來的殷回無奈,「可是莊主他不喝酒啊!」

  「唉?」山兔奇怪,在她印象裡,人類的男性都是喝酒的啊,而且往往越強大的越喜歡喝酒。

  「因為酒會讓劍客的手變抖。」殷回給她解釋,「莊主他從來都不喝酒的。」

  山兔聞言,眉頭一蹙,表情也沉靜下來。

  她又看了眼那個男人,他手指修長、骨節分明,很乾淨的一雙手。

  那雙手靈活的操縱著筷子,即便吃飯的時候,那人臉上的表情也未放鬆過半分。

  他是一個極認真的人,不管是練劍、吃飯、亦或是閉目養神。

  誠心正意,劍如其人。

  小姑娘突然就消氣了。

  她冷哼一聲轉身離開,「這次先放過他好了,下次……哼。」

  殷回卻眼尖地看到了這丫頭眉梢的一絲笑意,不由也放鬆下來。

  雖然面對莊主的時候很有壓力,但這姑娘也不是吃素的啊!還是兩廂無事的好。

  霧城離萬梅山莊雖然不遠,但也並不近,一行人走了一天一夜,才堪堪進城。

  長青山在霧城西側,那個即將有洪水之災的小鎮名叫三鐵鎮,離霧城也不遠。

  殷回乾脆趕著馬車直接進了三鐵鎮,說不定還能打聽一些消息。

  奉衣閣對長青山的消息保密非常好,閣中很多人都知道長青山中有東西,但卻不知道是什麼。倒是經常有副閣主送些東西進山,具體是什麼卻也沒人知道。

  殷回打心裡覺得莊主應該換個地方比劍,但他家莊主很明顯不會採納這個意見。

  西門吹雪既然答應了比劍,就不會在這些地方找補些什麼。

  長青山地勢非常平緩,畢竟靠近城鎮又靠近河流,也險峻不起來。不過山上有很多石頭。

  殷回這次來特意帶了個能夠識別礦物的兄弟,那位兄弟一看山上那些褐色的石頭,就搖頭道:「這些石頭裡面都沒有金子,或者含量很低……如果這山確實有金礦的話,應該在很底下,不用炸()藥開採不出來。」

  殷回點頭,「看奉衣閣的舉動,有金子估計是必然的了……」只不過還是那句話,這個張行把莊主叫來是為什麼呢?不是他埋汰人,就算整個奉衣閣一起上,也夠嗆能把莊主留下吧?

  那邊山兔已經興致勃勃想要出去看了看了,現在剛下午,街上的小商販們都沒回家,熙熙攘攘好不熱鬧。

  她自然是想和西門吹雪一起出去的,但西門吹雪一看就不是愛逛街的人,小丫頭只好滿臉不高興的自己出門。

  剛走到門口,卻被一個人叫住了。

  這人長得高高瘦瘦的,跟個麻桿一樣,名叫劉喜。他擅長打聽消息,熟知各地的風土人情,殷回跟著西門吹雪出門的時候特喜歡帶著他。

  「姑娘,出門啊。」劉喜樂呵呵打招呼,「讓殷總管派幾個兄弟跟著您唄,也好給您提提東西。」

  「那多麻煩。」山兔擺手,「我看看就回來啦~」

  「要的要的!」劉喜生怕她走了,小跑著就去找殷回,「姑娘千萬別走啊,我馬上回來!」

  山兔眯眼看他跑遠,「我覺得他知道些什麼事兒,你覺得呢?」

  魔蛙在她懷裡打了個哈欠,「大約是怕你被拐走了吧!聽說人類有時候會把一些女性賣到一個叫做妓院的地方。」

  「妓院?那是什麼?」山兔好奇。

  魔蛙哪裡知道,他也很少來人類世界好嘛,就糊弄道:「大概是有很多女人的地方吧,唱唱歌、跳跳舞之類的。」

  「哎?那不就是酒會嗎?」山兔興致勃勃,「不如我們去看看吧?」

  殷回正好過來,身後跟著四個護衛,「姑娘要去哪?」

  「妓院!」山兔聲音響亮。

  幾個護衛眼神瞬間古怪起來,都悄悄打量她,這姑娘膽子還蠻大的嘛!在馬車裡調戲他們莊主,現在就直接去妓院?

  「咳咳咳……」殷回咳嗽幾聲,他是知道山兔底細的,知道這小兔子估計是好奇,就支支吾吾道:「那個,妓院的話姑娘是不能進的……」

  「哎?為什麼?不是說有很多女人在裡面嗎?」

  「這個……」殷回吭哧了半天,小聲道:「姑娘可以去問問莊主,莊主知道。」

  身後幾個護衛瞬間用看壯士的眼神看自家總管,禍水東引還可以這麼用?牛逼啊兄弟!

  「那好吧。」山兔不高興地嘟嘴,「那我去別的地方看看。」

  殷回鬆了一口氣,趕緊把身後幾人介紹給她,「聽說三鐵鎮不太安全,讓這幾個人跟著姑娘吧!」

  山兔挨個看他們,忽然指著其中一個矮個子說道:「這個不要!」

  那矮個侍衛騷騷後腦勺,無辜地看眾人。

  殷回扶額,「為啥?」

  山兔眯眼,「昨天我被西門丟出馬車的時候,他笑得最大聲,哼!別以為我沒聽見!」

  矮個侍衛瞬間漲紅了臉,乖乖低頭認錯。

  殷回無奈,「好好,那就讓這三個人跟著你,可以嗎?」

  山兔滿意的點頭,跟個紈袴少女似的,帶人出門逛街了。小姑娘沒想到,這次出門,竟然讓她見識到了人類的另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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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救人

  院子裡,殷回跟矮個侍衛一起看著她出門。

  矮個侍衛撓頭道:「總管,我覺得這小鎮沒啥特別的啊,為啥這麼小心啊?」

  殷回回頭看他一眼,「你知道這個鎮子為什麼叫三鐵鎮嗎?」

  小矮個兒搖頭。

  「因為這鎮子傳說是由三個鐵匠建立的,是三兄弟。……算了,其他的懶得跟你說,總之這鎮子裡的人基本上都會生三個兒子。」

  「那麼好啊!」矮個侍衛樂呵呵道,「是不是這裡水比較好啊?那我在這找個媳婦兒是不是也能生三個兒子啦?」

  殷回呵呵一笑,狠狠抽他後腦勺,「傻不傻!家家戶戶都有三個兒子是因為生下的女兒都扔了!一直生直到生夠三個為止!誰能控制自己生男生女啊?你是不是蠢!」

  「我錯了總管……」矮個兒委屈地抱頭鼠竄,「那這裡的人都咋找媳婦啊,到年齡去地裡挖嗎?」

  殷回也不打他了,嘆口氣道:「這就是為什麼不讓姑娘自己出門了。這裡的女人大多都是被拐來的,成日裡被綁在家裡,只為了生孩子。」

  小矮個兒也不鬧騰了,愣了半天狠狠地揮拳,「媽的!一鎮子男人欺負女人,算什麼男人!」

  他還想說什麼,餘光卻看見一個白影越過院子走向門口。

  「哎,莊主不是說要沐浴……」

  殷回狠狠一腳踩他腳背上,「閉嘴!不想活了!」

  矮個兒雙手捂嘴死命阻住自己的慘叫,矮馬總管這一腳差點把他踩廢了。

  殷回也不管他,摸下巴看莊主那玉樹臨風白衣如雪的背影,「總覺得莊主現在出門,跟咱們剛才說的話有關係,你覺得呢?」

  矮個兒屈服地點頭,畢竟他只有兩隻腳。

  山兔並不知道身後有人跟上來了。

  她走走停停還玩得蠻樂呵的,在知道不用自己付錢之後,還買了好多東西。

  因為身後帶著幾個護衛,她衣服料子也好,一看就是大戶人家的小姑娘,所以也沒有人來找她麻煩。

  然而沒過一會兒,她就發現前面一陣喧鬧,有好多人聚在一起看熱鬧。

  這小兔子還沒看過人類的熱鬧呢,就趕緊擠進去看。

  一個男人正在打一個女人。

  那個男人一手攥著一個錢袋,另一隻手握成拳頭狠狠打女人腦袋,「媽的!老子的錢老子想怎麼花就怎麼花!管你屁事!別他媽給臉不要臉!」

  那個女人一聲不吭,任憑他揮拳。她一隻手藏在袖子裡,另一隻手死死拽住錢袋一角,手腕都脫臼了也不松手,下唇都被自己咬出血來。

  男人見周圍人越聚越多,有些丟面子,就抬起腳狠狠揣在女人臉上。

  這女人被踹了個仰翻,鼻下流出了鮮血,她連擦都不擦就爬起來拽住男人的褲腿,卻依然一句話都不說。

  她蓬頭垢面,看不清面容,連衣服都破了許多大洞。此刻正是春寒料峭,她卻彷彿無知無覺一般,眼中只有那個灰色的錢袋。

  山兔看著這一幕,突然掏出一柄紙扇,啪一聲甩開就要上前。

  身旁一個護衛眼疾手快攔住她,眼中也帶著一絲怒火,「我來,姑娘看著便是。」

  山兔收回紙扇,就見這護衛大踏步走上前,從背後一腳把那個男人踹飛了出去。

  「哎喲我艹,誰暗算我!」男人一骨碌身爬起來,一看是個帶刀的,瞬間慫下來。卻依然不服氣道:「我打我自己的女人,關你們什麼事?」

  護衛根本懶得和他廢話,抽出刀指著他。

  倒不是真要宰了他,只不過嚇嚇這人渣也好。

  山兔餘光卻看見那個女人旁事都不管,一門心思將散落在地的碎銀子攏進懷裡,悄悄退出了人群。

  她一隻手依然藏在袖子裡,另一隻手不正常的耷拉著,就連腿都一瘸一拐的,看著不大好用。

  山兔好奇,就跟了上去。

  那女人走的不快,聽見身後有腳步聲,驚慌失措地回頭,見是山兔才放下心來。

  「多謝姑娘。」她微微躬身,可見剛才她並不是什麼都不知道。

  山兔眼尖地看到,她一直藏在袖子裡的手握著一把剪刀。

  「你想殺了他?」

  女人臉色瞬間慘白,眼中卻迸射出強烈的恨意。

  山兔看了看她,忽然饒有興致地問道:「你為什麼要殺他?因為他打你嗎?」

  女人愣了愣,啞著嗓子說道:「他殺了我的女兒……剛出生不過三天,就被他抱出去埋了……等我挖出來的時候,渾身上下都爬滿了蟲蟻……」

  「第二個女兒,長到三歲,被他賣了……」她掏出那個灰色的錢袋,忽然呵呵笑了,眼淚卻流下來,「這是我女兒拿命換回來的錢,我怎麼能讓他拿去花?」

  山兔看著她的眼神,忽然說道:「你自己殺不了他吧?能下手你估計早下手了。」

  女人一愣,她看了看山兔,又看了看身後追上來的幾個護衛,忽然跪下磕了個頭。

  「姑娘若能幫我殺了那人,碧雲後半生願為姑娘當牛做馬!」

  山兔原本不是這個意思,此刻見她這麼幹脆,自己倒有些為難了,嘟囔道:「聽說殺了人的妖怪就不是好妖怪了……」

  正糾結間,忽然感受到一股冷冽如高山寒雪的劍意。

  小丫頭瞬間眉開眼笑,「西門!」

  西門吹雪正站在她身後。

  小兔子有了主心骨,噔噔噔跑到他身邊,費勁巴拉地攀著他肩膀湊到他耳邊,嘀嘀咕咕把事情說了一通。

  西門吹雪其實一直跟在她身後,當然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不知為何就是沒有阻止小姑娘的靠近。

  等她說完,西門吹雪看了眼還跪在地上的碧雲,跟幾個護衛說道:「告訴殷回。」

  幾人都應聲稱是。

  反正他們總管就是一塊磚,哪裡需要哪裡搬。

  山兔見有人幫他解決問題,瞬間特別安心。攀著西門吹雪的胳膊就不撒手。

  西門吹雪也不以為杵,掛著小姑娘往回走。

  走了一會兒,山兔若有所思道:「說起來,路上確實見不到什麼女性呢!難道人類的女性都是這麼淒慘嗎?」

  西門吹雪沒有說話。

  她自己就繼續嘟囔,「應該也不是,萬梅山莊裡的女孩們就過的挺好的……」

  等他們回去的時候,殷回已經被叫走了。

  倒是劉喜有消息要稟報。他臉色有些陰沉道:「莊主,打聽清楚了,奉衣閣在長青山上賣了炸(和諧)藥,準備暗算您。」

  西門吹雪頷首道:「去處理。」

  劉喜應聲告退。

  山兔坐在椅子上,晃著小腳丫問他:「你是不是早就猜到了?」

  西門吹雪看她一眼。

  山兔盯著他眼睛看,「你知道這個消息一點都不驚訝嘛!你既然早就猜到了為什麼還要來?」

  「難道是為了那個鎮子?」小姑娘從果盤裡抓了把乾果,邊吃邊道:「我覺得這個鎮子沒了就沒了吧,看著挺不順眼的。你說呢?」

  她照例沒有聽到回答。

  殷回回來的時候,就見山兔正吃核桃。

  核桃是從萬梅山莊一路帶來的紙皮核桃,香脆皮薄。山兔力氣跟普通小姑娘也不一樣,兩手一捏就能捏碎。

  偶爾有捏不碎的,就放在西門吹雪手心裡。

  西門吹雪拿著一本書正看,等手心裡攢夠三個核桃就一氣給她捏碎,山兔就把核桃仁撿出來吃。

  兩人配合非常默契,可見已經合作很長時間了。

  殷回嘴角一抽,彷彿從莊主臉上看到了無奈。

  「莊主,那個男人名叫張三。屬下查到他曾夥同另外幾個人殺了一個族叔,現在已經把他綁起來交給他們族長了。」

  西門吹雪頷首,臉色雖然未變,但周身氣勢緩和很多。

  殷回微微放心,又跟山兔說道:「姑娘,那位碧雲姑娘因為多年無所出,張家族人並不想接納她。屬下把她安置在了旁邊的客棧,您可要讓她過來?」

  山兔想了想,她對這個女人還挺好奇的,就點了點頭。

  趁殷回出去的功夫,小丫頭問道:「西門,你為什麼不直接殺掉那個人呢?你能做到的吧?」

  西門吹雪早就看出,小姑娘其實對善惡並沒有太大的概念。因此聽見她這麼問也不覺得奇怪,回道:「他並非江湖中人。」

  山兔想了想,「是說江湖人的規矩和非江湖人的規矩不一樣嗎?那……如果他沒殺過人呢?」

  西門吹雪冷聲道:「他殺過。」

  山兔一愣,才想起他說的是那個只出生三天的小嬰兒。剛才劉喜給她講了本地風俗的緣故,殺女嬰蔚然成風。

  山兔又想了一下,如果沒有這件事,西門吹雪或許就不會答應她的請求了。

  小姑娘不由露出一個自豪的笑容,「西門果然最好了!」

  門外幾個侍衛都抽了抽嘴角,也不知道當初被扔出馬車,大喊「大壞蛋」的那個是誰……

  門外,碧雲跟著殷回進來了。

  有丫鬟給她換了身衣服,現在的碧雲看起來乾淨很多。當然,也觸目驚心很多。

  一道長長的傷疤從她右邊臉頰一直延伸到脖子,疤痕已經呈褐色,看著有好幾年了。

  她左手手腕的傷已經包紮起來,手背腫成青紫色,看著有些嚇人。

  這姑娘現在神情平靜很多,看見山兔就感激地行禮,「多謝姑娘救碧雲與水火之中,若不嫌棄,碧雲願為姑娘效犬馬之勞。」


☆、第七章 受傷

  山兔對她很好奇,就擺手道:「先不著急,你臉上的傷是怎麼回事?不能治了嗎?」

  碧雲一愣,回道:「這傷是我自己劃的,剛劃的時候或許能治,現在應該不能治了。」

  山兔疑惑道:「我還以為是那個男人弄的呢,你為什麼要劃傷自己?」

  「為了逃跑。」碧雲苦笑,她看山兔年紀比較小的樣子,不好說的太直白,就解釋道:「他帶我回來是想給他做妻子,我不想做,就劃傷了自己的臉。」

  「這腿是當時他抱著我女兒要扔掉,我不讓他扔,被他打斷的。」碧雲看出她好奇,乾脆和盤托出。

  她比劃了一下自己腰部,「這裡有一個疤,是他喝醉了之後拿碎瓷片割的。」

  她都說完,眼圈有些紅。「姑娘,您別看我現在身上破破爛爛的,但我能認字,會算賬,可以幫您打理生意。」

  山兔看著她的表情,不知怎麼心裡生起一種難過。

  她不知道怎麼排解這種難過,就避開碧雲的眼神,怒氣衝衝掏出懷裡的魔蛙道:「蛙先生!我討厭那個人!你快去把他吃了!」

  魔蛙也挺可憐這個女人的,就小小聲道:「你忘了我們是來找誰的?等找到螢草,還愁治不好她的傷嗎?」

  山兔眼睛一亮,對啊!還有這茬啊!

  她一下子笑開了眉眼,大手一揮道:「那你就跟著我吧!」說完忽然想起自己現在也是居人籬下的,就可憐巴巴道:「西門,可以不?」

  西門吹雪抬頭看了殷回一眼。

  殷回立刻道:「屬下馬上安排。」

  山兔看著他帶著碧雲離開,羨慕道:「殷回真好用。」

  西門吹雪合上書本去練劍。

  第二日大清早,之前那個被山兔嫌棄的矮個侍衛就帶著一身泥回來了。

  他叫王浩,原本是個掘子軍,人稱耗子。

  「莊主,炸(和諧)藥都挖出來了。」他神情疲累道,「兄弟們排查了下周圍,方圓十里內沒有任何炸(和諧)藥。」

  山兔就見門外有一輛輛的推車被推進來,好奇道:「這就是炸(和諧)藥?很厲害嗎?」

  王浩點頭,「沒錯。這些炸(和諧)藥的引信都被拔了,危險不大。如果把這一堆炸(和諧)藥都點上的話,能把整個長青山炸平。」

  山兔眉毛一豎,「那個什麼行不安好心!西門,你幹嘛答應他比劍!這種人根本不配和你比劍!」

  西門吹雪見她吃油條吃得到處是油,就拿帕子給她擦。

  「無論是敵人亦或是對手,都需要出劍。」

  「那不一樣!」小丫頭一邊抬著下巴讓他擦,一邊忙著辯解,「這樣一來別人肯定以為你是為了和他比劍才來的!說不定還會說他是個劍客高手,但他分明是個卑鄙小人!」

  「世人言語,無需在意。」

  山兔鼓著腮幫子,氣哼哼地不說話。

  王浩看著他倆也不知是吵架還是打情罵俏的,總有一種還沒吃早飯就已經飽了的感覺,只好趕緊告退。

  吃了早飯,就快到約定的時間了。

  西門吹雪神情沉靜地沐浴焚香。

  等出門的時候,身後就墜上了一個小尾巴。

  山兔騎著魔蛙一臉興奮,「哈哈,蛙先生你快一點啦!要追不上西門了呢!」

  魔蛙苦逼地往前蹦,那嘭嘭聲就沒斷過。

  殷回在後面看著,特別怕莊主還沒到地方就先回身一劍,把這巨蛙給戳死了。

  畢竟聽著太煩人了。

  山頂,張行已經先到片刻。

  他穿著褐色的錦袍,臉色紅潤,眼神卻有些凶殘。他看了看跟在後面的山兔,露出一個輕蔑地笑,「怎麼,西門莊主還需要人掠陣嗎?」

  「哼!」山兔搶話道:「你這樣的,一個打五個。」

  張行臉色有些不好看,緊了緊手中的劍柄。

  西門吹雪卻不跟他廢話,拔劍直指他胸前。

  張行雙眼一眯,慢慢也拔出自己的劍。

  他用的是軟劍,劍長兩尺三寸。

  西門吹雪看著那劍尖晃動的弧度,忽然皺眉,「你不是張行?」

  張行哈哈一笑,「你竟然看出來了?可惜晚了!」他從懷裡掏出一枚信號彈放上天。

  半晌,卻沒有動靜。

  「不……怎麼可能……」假張行有些慌亂,他看了看面無表情的西門吹雪,又見看傻子一樣的山兔,恍然大悟,「是你們……你們搞得鬼……」

  山兔皺眉看他,總覺得心裡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果然,就見他一掌拍向自己胸前,狀若癲狂,「你們以為能逃掉嗎?你們跑不了!哈哈哈,都跑不了!!」

  「不好!他身上有炸()藥!」魔蛙大吼一聲衝了上去。

  西門吹雪速度也很快,長劍直刺他胸前,劍尖一挑就將那個炸()藥包挑飛開來。

  然而那炸()藥上面有特殊機關,此刻已經點燃。

  山兔早有準備,一手狠狠向西門吹雪甩出一枚勾玉的玉符,一手一按魔蛙後背整個人飛躍而起,一把拍向炸()藥包,整個人卻也衝到了山崖之下。

  西門吹雪一劍劃破那個冒牌貨的喉嚨,還未回身,強烈的衝擊波就從崖下掀上來!巨響如驚雷般震徹群山!

  魔蛙被衝擊波掀出老遠,西門吹雪卻安然無恙——一道藍色的光膜護在他身周,連灰塵都未曾沾上他的衣角。

  魔蛙著急忙慌衝回來,狠狠道:「那丫頭竟然連護身符都給了你!她要是出了什麼事,整個陰陽寮都不會放過你的!」

  那小兔子用自己的妖力隔絕了爆炸,否則他們現在就不僅僅是被衝擊波掀走這麼簡單了。這也是為什麼她必須要抱著炸(和諧)藥跳下去,而不是把炸(和諧)藥扔下去。

  西門吹雪根本沒理魔蛙,身子一躍就跳了下去。

  這山崖很是險峻,即便以西門吹雪的輕功也是有些風險的。他現在卻根本顧不上這些,幾個起落間就滑到崖下。

  山崖下已經被炸出一個巨坑。

  一隻米色的、巴掌大的小兔子倒在坑底的血泊中。

  西門吹雪落到她身邊,輕輕查看她的傷勢。

  小兔子緩緩睜開眼,「嗚嗚嗚……西門我好痛……渾身都痛……」

  西門吹雪略有些無措的將她捧在手心,小兔子半個身子都染紅了,刺的眼睛生疼……

  他掏出懷裡的金瘡藥,找了半天卻沒找到傷口……沒傷口,血是哪裡來的?

  小兔子繼續哭唧唧,「嗚嗚……西門,我的腿是不是斷了?人家不要做瘸子……」

  西門吹雪趕緊掀開她後腿看看,「沒有傷口。」

  他也有些著急了,「到底傷在哪了?」

  「傷口早好了!」魔蛙正好跳了下來,鄙視道:「她身上有惠比壽的鯉魚旗,這點小傷都不夠鯉魚旗一個轉圈的。」

  山兔趴在西門吹雪手心橫他一眼,繼續委屈道:「可是我真的很疼嘛,你看,我的血都還沒幹呢……」

  魔蛙說不心疼是假的,背過身道:「先上去再說吧,我背你。」

  西門吹雪看了看手心裡巴掌大的小兔子,「先變人形?」

  「變不了。」山兔委屈,「我才不要蛙先生,我要西門,西門背我上去。」

  這個時候連西門吹雪都拿她沒辦法,別說魔蛙了。

  於是,劍神大人一手托著一隻兔子,施展輕功又跳了上去。

  殷回正帶人搜尋山頭,剛剛一聲巨響嚇得他三魂七魄都沒了。現在看見活生生的莊主,才算是回過魂。

  他剛想說話,卻眼尖的看到莊主手心的兔子。

  嗯,那兔子毛色有點眼熟……

  他驚訝道:「姑娘受傷了?」

  「備熱水,拿一粒還生丹來。」西門吹雪腳下不停,邊走邊說道。

  「是!」殷回趕緊往山下跑,還生丹都用上了,可見傷得不輕!

  山兔依然閉著眼趴在他手心,小肚子一倒一倒的,看著有些辛苦。

  西門吹雪怕她冷,一直用內力給她保溫,能感受到她氣息確實有些不暢。

  幾人一氣趕回住處,西門吹雪接過毛巾,皺眉擦掉小兔子身上的血跡。

  整盆水都染紅了。小姑娘現在身上雖然沒有傷口,但當時必然傷得不輕。

  他把還生丹化成水,遞到小兔子嘴邊道:「看看這個可有幫助?」

  山兔聳聳小鼻子聞了聞,驚訝道:「好充沛的靈氣,這是你做的嗎?」

  西門吹雪頷首,一點點哄她喝下去。

  「好苦。」小兔子吐舌頭,「我要吃糖。」

  西門吹雪拿過早就備好的蜜餞,給她喂進嘴裡。

  魔蛙在一旁看著嘆氣。

  山兔雖然年紀(在妖怪中)不大,平日裡也很愛撒嬌,但畢竟也是跟著陰陽師大人戰鬥過的。她真正受傷的時候,是從來不會撒嬌的。

  果然,心上人跟別人還是不同的。

  晚上,小兔子非要跟西門吹雪一起睡。她現在已經忘了自己要找西門吹雪借種的事情了,只是就想著離這個男人近一點,再近一點。

  西門吹雪也沒有拒絕,在枕邊用暖玉做了個小盒子,給她鋪上軟軟的棉絨和錦布,算作是小兔子臨時的窩了。

  到了半夜,小兔子翻來覆去一直睡不著。

  一隻溫暖的大手伸過來摸了摸她的小肚子,「睡不著?」

  山兔眼睛一眨,豆大的淚珠就落了下來,「疼……」

  西門吹雪把她從盒子裡抱出來,指尖渡了一絲內力過去,「現在好些了嗎?」

  「嗯……」帶著一絲冰涼的內力緩解了經脈的疼痛,山兔小腦袋在他拇指上蹭了蹭,打了個哈欠。

  西門吹雪放下心,摸了摸她耳朵,「睡吧。」

  小兔子點點頭,閉上眼睛團成一個球。

  西門吹雪等了一會兒,見她氣息平穩很多,神情不由得柔和幾分。

  他將小兔子放在掌心,盤起雙膝開始打坐。

  這夜,有人一夜好睡,有人一夜未眠。


☆、第八章 假象

  受傷的第二天,大約是山兔來到這個世界之後,過得最幸福的一天。

  吃東西由西門親手喂進嘴裡,冷了可以窩進西門手心,疼的時候有西門給她渡內力。

  「西門最好啦!」

  「我喜歡西門!」

  「我要永遠跟西門在一起!」

  小丫頭心情一好,嘴甜得簡直不要不要的。

  殷回眼睜睜地看著莊主跟一隻巴掌大的小兔子膩來膩去,又想想自家相隔千里的心上人,不由嘆了口氣。

  想嫉妒又不敢,好煩。

  晚上,西門吹雪一邊給小兔子順毛,一邊又渡過去一絲內力。

  「還不能變人嗎?」

  山兔搖搖頭,「妖力使用過度,傷了元氣了,大約還要等五六天吧!」

  西門吹雪頷首,「那就等六天。」

  山兔第二天早上才知道西門吹雪說的等是什麼意思。

  殷回竟然已經查到了奉衣閣的老巢,甚至連老巢裡有幾個人都摸清了。

  奉衣閣做的是收錢買命的生意,可想而知他們的老巢藏得有多緊密,結果就這麼被殷回挖出來。

  他果然不只是個痴漢啊!

  山兔趴在西門吹雪手心感慨。

  「不過,那個張行應該知道你不會放過他吧?怎麼不跑呢?」

  「他很有信心。」西門吹雪給她剝巴旦木。

  巴旦木有些大,一下子喂不進嘴裡,山兔就跟小倉鼠似的,兩隻前爪抱著啃。

  西門吹雪食指動了動,用指腹摸了摸那毛乎乎的小腦袋。

  山兔抗議地向上頂了頂,把盛巴旦木的盤子往他那邊推了推,那意思:我還要吃呢,別閒著。

  西門吹雪就繼續給她剝。

  兩人一直悠閒了好幾天,直到這天早上,碧雲竟然帶來了一個大消息。

  原來,長青山有金礦其實是一個騙局。這個騙局不是為了欺騙驍龍,也不是為了騙西門吹雪,而是為了騙奉衣閣。

  三鐵鎮之所以能買賣這麼多的人口,是因為背後站著奉衣閣。

  奉衣閣從其他地方拐來一些姑娘,然後再賣給三鐵鎮。

  「蝶香是跟我一起被賣來的。」碧雲笑得有些苦澀,「她小時候是跟著父親走江湖賣藝的,會幾招拳腳,奉衣閣的枴子給她下了藥才把她拐來。」

  「賣到三鐵鎮的第一天,那個買她的男人就直接打斷了她的雙腿和胳膊。」碧雲狠狠咬了下牙根,「那些人說,只要留著肚子就行了。」

  眾人聽得面面相覷,山兔氣得直蹦,但無奈屋子裡人太多,她也不好說話。

  西門吹雪趕緊伸手順毛。

  碧雲苦笑一聲,「她確實比我強,就這樣在床上癱了一年多,她終於找到機會自縊了。」

  「像我們這樣的女人,死了之後別說一口薄棺,就連草蓆都是沒有的。蝶香的屍體就被隨便找了個山溝一扔。」

  「然而這些惡魔們不知道,蝶香會一點閉氣的功夫。她就這樣逃了出來。並且開始了復仇。」

  「蝶香長得好看,她裝死逃生那一年才十六歲,她爬到霧城之後,直接投身妓院,把傷口養好就開始接客。因為手腳無力,頗有些弱柳扶風的感覺,竟然很得那些恩客的喜歡。」

  「她本想著吊幾個貴客,慢慢復仇,卻沒想到直接碰到了奉衣閣的人。就這樣,她搭上了奉衣閣的副閣主劉金。長青山有金子是她撒的謊,她在妓院這幾年也攢了點金飾,一併溶進一塊石頭裡再讓他們煉出來,那些人就信了。」

  「炸山也是她的主意,畢竟她的復仇對象還有三鐵鎮。」

  說完這段話,碧雲嘆了口氣。不知是慶幸還是遺憾。

  「那姑娘你是怎麼知道這件事的呢?」殷回問道。

  「蝶香自從在奉衣閣立足之後,就一直在找我,直到昨日才找到。」碧雲無奈道:「也就是昨日,蝶香才知道這件事竟然還驚動了西門莊主。她在滄河的河壩上也埋了炸(和諧)藥,是她找親信的人一點一點埋得。」

  碧雲抬頭看著窗外,外面的叫賣聲跟其他地方別無二致,「她本想和這個地獄一般的地方同歸於盡。」

  殷回也無話可說了,這件事真的是……怎麼說呢,可恨之人必有可憐之處,可憐之人必有可恨只因吶。

  他抬頭看自家莊主等候指示。

  西門吹雪抬頭,「把驍龍叫來。」

  殷回一愣,這才想起還有這一位。一想到這位驍大俠為了這麼一個鎮子失去了朋友,還失去了一條胳膊,不由得也嘆了口氣。

  這叫什麼事兒!

  等眾人都走了之後,山兔跳進西門吹雪腿上趴好,有些鬱悶道:「我覺得這個蝶香沒有成功挺可惜的。」

  西門吹雪安慰似的摸摸她背上的軟毛。

  「西門,你會對付這個張行的,對嗎?」

  「嗯。」

  「我也要去!我要看看這麼壞的人類到底長什麼樣!」

  「好。」

  直到受傷的第六日,山兔的妖力才隱約充沛起來。

  早上,她稍微試了試,果然就感受到了身體被拉長的感覺。

  西門吹雪眼睜睜地看著睡在自己枕邊的小兔子變成了一個兔耳少女。

  小丫頭又穿著剛見時候的那身米色的小長袍,腰間一條水紅的腰帶。

  她自己也很開心,一回身就撲進了西門吹雪懷裡,「西門!我好想你!」

  西門吹雪一大早就被溫香軟玉撲了個滿懷。小姑娘雖然個子矮,但耳朵長。兩條毛茸茸的耳朵正呼在劍神嘴上,軟乎乎的還帶著點溫熱。

  西門吹雪伸手摸了摸,「傷好了?」

  「嗯!」山兔掛在他脖子上大力點頭,「我們今天就去找那個張行嗎?」

  西門吹雪搖頭,「不急,再休息一天。」

  小兔子一下子笑眯了眼睛,「好~」

  雖然變成了人形,但小姑娘似乎自己還沒反應過來,吃飯的時候順手就坐在了西門吹雪旁邊。

  要吃什麼了伸手指指,就有人給她夾到碗裡。

  西門吹雪也不知為什麼那麼順手,反正做得特別自然。

  劉喜探頭看了好幾眼,小聲問他們總管:「莊主和姑娘是不是好事將近了?」

  「我怎麼知道。」殷回翻白眼,要他說這倆人第一次見面就好事將近了好吧!

  然而到了晚上,問題就來了。

  山兔是個妖怪,別指望她心裡有什麼男女授受不親的概念。

  於是,西門吹雪往外趕她的時候,小兔子硬抱著門框不走。

  「我就不走!昨晚我就在這裡睡的,為什麼今晚不行!」

  西門吹雪冷冷地看她,也不是真的冷……總之就是不讓進。

  小兔子看著看著,眼圈竟然紅了,「你心不誠!你明明也願意我在這裡睡的!」

  西門吹雪眼睜睜看著那一雙大眼睛,由微微的粉紅變成了透紅,跟兩顆紅寶石一樣,看著特別招人疼。他有些明白為什麼有人會說「眼紅的跟兔子一樣」了。

  輕輕嘆了口氣,「要進來睡必須變兔子。」

  山兔揉著眼睛抽泣,小模樣特別可憐,「為……為什麼……」

  「只有成親後兩個人才能睡在一起。」西門吹雪特意加重了「人」字。

  「成親?」小兔子疑惑,「人類和妖怪也能成親嗎?」

  西門吹雪點頭。

  小姑娘臉上掙扎片刻,卻猛然垂下了扒著門框的手,搖頭道:「不行的,我……」

  她並沒有說完,但是卻轉身走了。

  在她轉身的那一剎那,西門吹雪周身氣勢陡然可怖起來。

  小兔子卻沒發現,她擦了擦流到腮邊的淚珠,可憐巴巴地回了自己屋。

  「呃……莊主。」偶然路過的殷回特別想給自己一個嘴巴,「回去後,我找鐘靈問問姑娘?」

  西門吹雪冷冷轉頭,嚇得他一縮脖子。

  卻聽莊主嘆了口氣,「現在不行。」

  「還太早。」

  直到莊主進了屋,殷回還站在迴廊上疑惑。

  太早?什麼太早?成親太早?

  卻最終卻百思不得其解。

  第二日,西門吹雪沐浴焚香之後,便隻身前去奉衣閣找張行。

  這次便不是比劍了,而是殺人。

  結果自然是肯定的,張行只是個投機取巧的小人而已。若論功夫,整個奉衣閣加起來,都不一定夠西門吹雪殺的。

  除此之外,進行善後的殷回還把那位蝶香姑娘也救了出來。

  這姑娘單看臉的話,很有些小巧玲瓏的意味,實在不像是能做出這種大事的人。

  而說過要跟著去打壞人的山兔,卻直到下午才從房間出來。眼睛看著還有些紅,但神情卻沒什麼大問題,依然是開開心心的,看見西門吹雪還是會黏上去。

  殷回見此也放下心,就悄悄告訴她一個不好的秘密。

  碧雲那個被賣掉的小女兒,殷回也派人去查了。

  這小姑娘已經去世了。

  她的父親把她賣給了一個專門尋小女孩作樂的富商。這個富商很喜歡找那些三歲到七歲的小姑娘,手底下不知道有多少冤魂。

  山兔聽到這個消息氣得臉都紅了,拍著紙扇就要去找那個人渣。

  殷回趕緊攔住,「那個人已經死了,他作惡太多。」

  小兔子氣哼哼扔了紙扇,還是不開心。

  「如果燈姐姐在這裡就好了,找到那人的魂魄再折磨一番!」

  魔蛙安慰似的蹭了蹭。

  山兔忽然想起什麼,問殷回:「那碧雲知道這件事嗎?」

  殷回思索了一下,「我沒跟她說,但是看她表現大約是知道的……她從來沒求我們去查她女兒的下落。」


☆、第九章 回家

  山兔聽到這話嘆了口氣,忽然想起第一次見碧雲的時候,她就曾說過那袋銀子是她女兒拿命換來的錢。

  看起來確實不像是不知道。

  「不說這些了,姑娘。」殷回見她一直不高興,心裡也過意不去,「這邊的事情了了,您想不想找個地方去玩?」

  山兔搖頭,「我不想在外面了,我想回家。」外面的世界太可怕了,跟她想像的人類世界不一樣。

  殷回推門出來,就見莊主站在院子中央。趕緊上去行禮道:「姑娘說是想回家。」

  西門吹雪看了看掩上的房門,點點頭離去。

  殷回看著他的背影嘆氣,「媳婦兒不是這麼追的啊莊主……」

  搞得好像他多會似的……

  他們一行人直接回萬梅山莊,碧雲和蝶香兩個姑娘卻沒有跟著。

  殷回奉他家莊主的指令把兩個姑娘送去給了何川。這兩個姑娘一個性子堅韌心思細膩,一個性格剛強,培養好了都有大用處。

  殷回也向她們轉達了自家莊主的意思:她們以後還可以向三鐵鎮報仇,只不要傷及無辜。

  八年之後,三鐵鎮莫名消失,江湖上卻出現了一個叫長樂坊的門派。聽說長樂坊裡收留了許多孤苦無依的女人和孩子,背後還有萬梅山莊照拂,也不知是真是假。

  至於現在,山兔已經不是第一次聽到何川這個名字了,就問道:「這個何川是誰?也是你的人嗎?他是做什麼的?」

  西門吹雪頷首,「做生意。」

  山兔恍然大悟地點頭,「怪不得西門這麼有錢。」

  回到萬梅山莊之後,山兔一時間有了一種回家的感覺。除了晴明大人的陰陽寮之外,這還是第一個給她這樣感覺的地方。

  鐘靈趁她不在的這段時間,好好的把她住的地方收拾了一下。床上加了藕色的紗幔,窗紗換成了碧色,連用具都一應換成最好的。

  更主要的是,這是離他們莊主最近的一間臥室。

  山兔對此非常滿意。

  她在鐘靈的帶領下剛參觀完自己的房間,忽然露出一個笑容,「呀!西門來了!」

  小姑娘跑出去一看,西門吹雪果然已經站在院子裡。

  「房間可好?」

  山兔點頭,「很好很好!我很喜歡!」

  西門吹雪神色柔和幾分,拿出一枚玉雕的梅花墜放進她手心。上面還纏著一根赤色的紅繩。

  山兔疑惑地接過來看了看,那玉珮觸手溫潤,摸著熱熱的,像是一塊小暖碳,那玉珮上的靈氣更是充沛的讓她心驚。

  她驚喜地問道:「這是什麼?靈氣好足啊!」

  「暖玉。」西門吹雪低聲回她,「帶上吧。」

  「嗯!」山兔大力點頭,戴上之後把墜子小心翼翼的塞進衣服。

  玉墜貼身的那一刻,小兔子只覺整個胸膛都暖了起來。

  西門吹雪見她戴上了,就轉身離去。好像他特意跑來一樣只是為了送個墜子一樣。

  鐘靈在後面圍觀了全程,看山兔表情美滋滋的,就笑道:「莊主對姑娘真好。」

  這位兔子姑娘大約是不知道,憑這枚梅花玉珮便可以調動萬梅山莊半數的產業。看來之前說的這位對莊主有救命之恩是真的了。

  山兔聽到這話,先是點點頭,又給自己辯解道:「我對西門也是極好的。」

  鐘靈笑道:「那是自然的,姑娘是我見過最有義氣、最勇敢的女孩子了。」

  山兔滿意地點頭,覺得她評價的十分中肯。

  鐘靈笑了笑,又問道:「我見姑娘身邊除了魔蛙也沒有其他認識的人,不知姑娘的家人朋友現在何處呢?」

  山兔沉默了一會兒,搖頭道:「不知道哦,我走丟了。」

  鐘靈心疼,拉起她的手說道:「姑娘別傷心,莊主定會幫姑娘找到家人的。」

  「找不到的。」山兔有些落寞地嘆氣,「那不是人類能夠找到的地方,我也不知道能不能回去。」

  鐘靈觀察了下她的表情,小心翼翼道:「那不如,就在這裡好好生活下去吧?莊主……和我們都很喜歡姑娘呢!」

  山兔遲疑片刻,沉默地搖頭。

  鐘靈愈發心疼,但還是希望能夠為他們莊主努力一把,就問道:「是……有什麼必須要回去的理由嗎?」

  山兔點頭,小丫頭表情鄭重堅毅,「我的同伴在那裡,他們需要我,我要回去和他們並肩戰鬥。」

  小兔子並不是說大話,增速三成,增加攻擊一成的能力確實非常珍貴而有效。有了這三成的速度,可能就會讓一個同伴逃過敵人的致命一擊。

  鐘靈沒想到是這個原因。這個原因比什麼為了家人或者朋友要麻煩多了,這是為了信仰。

  鐘靈嘆了口氣,這已經是個無解的局。

  雖然這個小兔子平日裡總是嘻嘻哈哈調皮搗蛋,但見她能抱著炸(和諧)藥跳下山崖就能看出來,小姑娘內心勇敢而堅毅。

  小丫頭如自家莊主一樣,並不是能輕易被改變想法的人。

  因為小姑娘心情不好,鐘靈心裡也十分過意不去,就找毓秀給她做了麻辣雞爪和甜酒釀。自己則去找殷回商量了。

  殷回也撓頭,他們大概是跟山兔在一起時間久了,總是會忘記小姑娘其實來自於一個不同的世界。

  如今,這個差別猛然擺到他們面前,讓他們著實不知道怎麼解決。

  殷回嘆氣,「我怎麼跟莊主回話啊!」

  鐘靈白他,「當然是實話實說了,你難道還想騙過莊主不成。」

  「我要說實話,莊主肯定會替姑娘想辦法讓她能回去的。」

  鐘靈也嘆了口氣,隨後又勸解道:「先別想那麼多,聽姑娘的意思,那地方很不好找,或許就一輩子都找不到呢?」

  殷回悄咪咪抬起一隻手,嘴裡碎碎念:「那姑娘會傷心的,姑娘若是傷心了,莊主也會不開心的……莊主若是不開心……」

  鐘靈狠狠一腳踢他小腿上:「哪來那麼多廢話,趕緊回話去!」

  殷回趕緊摀住嘴一瘸一拐的跑遠。

  哎,剛才差一點就能摟上阿靈的腰了,不知道她發現了沒。

  第二天早上,山兔陪西門吹雪練完劍,非纏著他剝碧根果吃。

  西門吹雪也不知道為什麼這兔子越養越像倉鼠,只好坐桌子邊剝給她吃。

  碧根果大約是所有乾果裡面最難剝的了。這時候西門吹雪對內力登峰造極的控制就有了用處。

  那隻修長乾淨、骨節分明的大手輕輕一捏,果仁完整,果皮全碎。

  這時山兔就從他手心裡把果仁撿出來,再放一個進去。

  滿室裡就聽見非常有節奏的「咔、咔、咔」聲。

  驍龍進來後就看見這一幕。

  山兔邊嚼果子邊看他,「啊,你來啦。聽說你好像要走了?」

  她雖然態度不怎麼好,但也沒有刻意折辱的意思。

  驍龍本身也有些羞愧,就點頭道:「是,在下這就要離開萬梅山莊了,多謝西門莊主這幾日的招待……」

  山兔擺擺手,替西門吹雪回話道:「不客氣,反正又不是我們邀請你來的。」

  驍龍更加羞愧了,他拱手道:「之前多有得罪,多謝莊主寬宏大量……日後,西門莊主但有所命,驍某萬死不辭。」

  西門吹雪繼續給山兔捏碧根果,連頭都沒抬。

  山兔則奇怪道:「你最對不起的人又不是西門,你對西門說這些干什麼?」

  驍龍一愣,又說道:「不知那兩位姑娘現在何處?驍某擾了她們的復仇大計……」

  山兔眉頭皺起,「那個鎮子雖然可惡,但也並不都是壞人,其中也有苦苦掙扎的女人和剛出生的孩子,你為什麼覺得阻止她們報仇是錯的?」

  「那……」驍龍被她說懵了,他還以為這個小姑娘因為跟那兩個女人比較熟悉,所以為她們抱不平……

  山兔有些鄙夷地看他:「你最對不起的難道不是你的朋友嗎?我可問過了,是你一定要拉著朋友查探這件事情才讓他送了命,事後你連給他報仇都不去……難道你都忘了?」

  驍龍嘴張了張……臉色漲紅道:「雖然確實是我發現的這件事,但並沒有拉著張兄去查探,是張兄一定要去查探的,張兄死了之後我也很難過……」

  山兔冷笑,「這也不是你當縮頭烏龜的理由!當日西門隻身去找張行的時候你也知道的吧?你人呢?」

  「你只不過是被你們人類……被你們心中所謂的大義沖昏了頭腦罷了!你朋友死後你覺得自己對付不了對方才找西門求救,是為了活命還是真的為了三鐵鎮?隨隨便便就拉這麼多人下水,哼!張行可恨,你也並不無辜!」

  驍龍鬱鬱下山而去。

  他今生只怕是都沒有臉出現在萬梅山莊三十里之內了。

  萬梅山莊的日子又恢復了平靜。

  魔蛙因為具有防蟲止癢的功效,雖然長相有些可怖,但深得萬梅山莊眾位丫鬟們的喜愛。成日裡吃完這家吃那家,搞得山兔好幾天都見不著她。

  而小兔子自己則每天吃了睡睡了吃,爆炸時受的傷早就好的不能再好了,估計還倒長回來好幾斤。

  這天練完劍之後,山兔靠在西門吹雪背上看話本。

  上午的陽光照在人身上暖融融的,山兔看的很入神,兩隻耳朵都繃起來了。

  她其實並不認識人類的文字,但是這話本畫比字還要多,勉強能夠看個大概,而且鐘靈和毓秀有空的時候也會給她講一講。

  忽然,小姑娘皺起眉頭,指著書上的兩個人類問:「西門,這兩個人在幹什麼?」

  西門吹雪抬眼一看,「……」

  為什麼他萬梅山莊會有這種東西?

  「……哪來的?」

  「魔蛙從劉喜的屋子裡拿的。」山兔一臉天真,「他們是在練功夫嗎?還是打架?」

  西門吹雪沉默一會,開口喚道:「殷回。」

  殷回每日裡也不知道都藏在哪,反正西門吹雪一叫他就來了。

  「把劉喜調到極北三個月。」

  「是。」殷回滿腹疑惑地退下。

  這個調令很明顯帶著懲罰的意味啊!劉喜什麼時候得罪莊主了?

  殷回打了個冷戰。

  在萬梅山莊裡得罪了莊主,真可怕!


☆、第十章 永陷黑暗的島

  等殷回走後,山兔好奇地看他,「你生氣了?為什麼?」

  西門吹雪沉默一會兒,拿過那本書攥拳一震,整本書就化為了齏粉。

  「哎哎——」小兔子不滿,「我還沒看完呢!」

  她腦子機靈,一下子就明白了問題在哪,就故意湊上去問道:「那你告訴我,那兩個人類是在幹什麼?是不是干壞事?」

  「該練劍了。」西門吹雪面無表情的拿起劍往外走。

  「哎呀說說嘛,人家真的很好奇!」眼見西門吹雪還是不理她,大眼睛轉了轉,故意轉身道:「你不告訴我我就去問劉喜,他肯定知道!」

  嗖——一道劍氣釘在她前方地面,青石板上被打出一個圓洞。

  山兔回頭得意地看他:叫你不理我!

  她其實不是非要知道答案,就是想找事兒而已。

  或者也可以稱之為撩閒。

  西門吹雪看她一會兒,走過來伸手拎她後衣領。

  小兔子腳不沾地就給拎起來。「幹嘛呢!快放我下來!我真的要去找劉喜了哦!真的哦!」

  邊說還伸手去撓西門吹雪手背,跟只小貓似的。

  西門吹雪冷著臉不理她,任由她懸在半空中掙扎。

  等到了練劍的地方,把小兔子輕輕往梅樹枝上一放,然後拔劍起舞。

  小丫頭就雙臂抱胸坐在梅樹枝上生悶氣。

  劍神大人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又練起了之前那套花架子一樣的劍法,非常的美男計!

  山兔一邊告訴自己千萬不要被誘惑!一邊看得入迷……身體可以說是非常誠實了。

  西門吹雪從劍法意境中回過神,抬頭看了一眼,就見小丫頭一臉被美色迷翻了的模樣。

  見他看自己,山兔揉揉包子臉,努力擺出「我還在生氣」的表情。

  西門吹雪暗自搖搖頭,繼續練劍。

  反正人乖乖在這裡就好。

  至於劉喜……哼,一年之內別回來了。

  可憐的劉喜不知道他的苦逼之旅又多了九個月。他接到總管的命令已經很蒙逼了,「為啥啊總管?我記得極北那邊人手已經夠了吧?」

  殷回同情地看他,「你以為是讓你去幹活呢?是讓你去受苦的好不好。你仔細想想,你最近什麼事兒得罪莊主了?」

  「得罪莊主?」劉喜抱屈,「我哪有那麼大的膽子啊!」

  「或者……是得罪了姑娘?」耗子在旁邊替他找理由,「要是得罪莊主你估計早被一劍戳死了。」

  「嗯……」劉喜抱著胳膊仰著頭努力回憶……忽然,他臉色有些不好了,「那個……會不會是因為一本書……」

  「書?啥書?」耗子拍他肩膀,「喲,看不出來你還是文化人呢!」

  「咳咳,那什麼,不是有字的書,是……咳咳,畫本……」劉喜有些尷尬的騷腦袋。

  他一說另外倆人就露出了心照不宣的圍笑。

  殷回憐憫地拍他肩膀,「那你完了,莊主叫我進去的時候姑娘手裡正好捧著一本書。」

  劉喜哭喪臉,「那不是我給姑娘的啊,是姑娘的巨蛙自己從我屋裡拿的……這也怨我?」

  耗子也拍拍他肩膀,「不怨你莊主難道還去怨姑娘?拜拜了喜子,咱們三個月後見~~」

  嗯,其實現在是一年了。

  又過了幾日,按時節來算應當是春末。

  但人間四月芳菲盡,山寺桃花始盛開。

  萬梅山莊地處高寒,到現在才些微有了些春景。

  莊子裡梅花居多,畢竟莊主喜梅,但其他花也不是沒有。

  莊子東邊有兩株幾人粗的櫻花,如今開的繁複華麗惹人流連。

  山兔最近特別喜歡坐在櫻花樹下看遠方,讓她有種回到了陰陽寮的感覺。

  每當這個時候,連到處打秋風的魔蛙都會過來陪她。

  西門吹雪總會在這個時候擺一方小桌,在樹下靜心品茶。

  茶香和花香交織在一起,讓人越發心曠神怡。

  山兔經常會和西門吹雪說一些陰陽寮的事情。

  「我們有一個同伴是櫻花妖,她常常穿著櫻花瓣化成的長裙坐在櫻花樹上看日落。剛開始我們都不好意思打擾她。」

  「後來,晴明大人說她是在思念自己的愛人。我們就不忍心讓她一個人待著了。」

  「櫻花姐姐的愛人是個人類,後來卻因為某種原因去世了,不過晴明大人說他們以後或許還能再見面……」

  「我們都不知道轉世這種事是真的還是假的,不過既然晴明大人和八百比丘尼大人都這麼說了,我們就姑且相信啦!」

  「……櫻花姐姐的妹妹是桃花妖……不是親生的啦,不過跟親姐妹也沒有差別……啊,對了!」

  小兔子說到這裡忽然想起了什麼,從懷裡掏出一片桃花瓣,「這是桃花姐姐給我的,這片你帶在身上,可以百毒不侵的。」

  魔蛙一甩尾巴抽在她手腕,「小祖宗,你的護身符都給他了,現在又把這個給他,你還要不要活了?」

  「那有什麼關係!」小兔子振振有詞,「西門可是人類哎!人類的生命都是很脆弱的,多一層保護不好嗎?」

  她把花瓣硬塞進西門吹雪懷裡,「一定要帶在身上哦!」

  魔蛙嘆氣,背過身去眼不見心不煩。

  西門吹雪看了看她,卻突然伸手摸了摸她腦袋,轉身離開。

  山兔抬手摸摸被碰的地方,「這是什麼意思?人類特有的打招呼方式?」

  「大約是感謝的意思吧!」魔蛙怏怏地猜測道。

  他現在有些慶幸山兔身上的東西不多,畢竟大件都放在他的置物囊裡。要不然估計都被這敗家的小丫頭造沒了。

  這天早上,山兔起床之後就發現萬梅山莊多了很多人,尤其是門口,人來人往的好不熱鬧。

  而且還有好多馬車進進出出,萬梅山莊正門都開了,好些人正在卸貨。

  她眼疾手快地一把抓住跑過去的毓秀,「都在幹什麼呢?」

  毓秀一臉興奮,「何川他們回來了,我去看看他有沒有給我帶禮物。」她說完就趕緊跑了,看樣子確實是挺著急的。

  「何川?」山兔對這個人好奇已久了,就跟著去看熱鬧。

  她找了好一會兒才在西門吹雪房裡找到了正匯報情況的何川。就好奇地探腦袋進去看。

  何川單看長相實在是不像做生意的,他氣質溫和,身穿一件白色的書生袍,腰間掛著一柄玉筆。硬要說的話,倒像是個貴公子。

  何川似乎對山兔早有耳聞,見她進屋,就露出一個笑容。

  他繼續說道:「……除此之外,近些天合芳齋和五味齋的掌櫃們還接到了這張請帖。」

  他從懷裡掏出一張黑色的請帖呈上去。

  山兔湊到西門吹雪懷裡看了看,問:「這寫得啥?」

  「蝙蝠島。」西門吹雪對著她說完,看殷回。

  殷回上前回道:「蝙蝠島的島主是蝙蝠公子,島嶼所在地無處可查,但傳說是在一個永遠都陷在黑暗的地方。」

  「蝙蝠公子十分擅長經商,經常和一些中小型的商舖合作。也不是沒有一些大的商舖找過他,但是都被他拒絕了。」

  「另外,蝙蝠公子只插手吃食方面的生意,所以有人笑稱說他應該稱作饕餮公子。不過說這話的人第二天就消失了,家人找了好久也沒找到。」

  他一說完,何川就搖頭道:「你說的這些連我這個足不出戶的商人都知道好吧?莊主給你那麼大一個情報網你就查了點這個?」

  殷回衝他翻白眼,「一個商人足不出戶你還好意思說?莊主也給了你那麼多商舖啊,你怎麼沒弄個首富出來?」

  何川不服氣,「江南首富是花家,西北首富是姬冰雁,位置都讓人佔了我有什麼辦法!」

  山兔有些驚訝地看他們一來一往,合著這位溫潤的氣質都是裝的啊,裝得還挺像。

  「殷回。」

  殷回一縮脖子看上面,雖然他們莊主很少發火,但總是有一種威懾在。

  「去查。」

  「是。」殷回趕緊往外走。

  西門吹雪又看了何川一眼。

  何川特別識趣的告退。

  山兔見兩人都走了,就問道:「西門,你覺得這個蝙蝠公子是好人還是壞人?」

  西門吹雪搖頭。

  山兔想了想,「永陷黑暗的地方……該不會是黑夜山吧……難道這個蝙蝠公子是食發鬼?」

  見西門吹雪看她,就解釋道:「食發鬼是我們以前封印的一個妖怪,他住在黑夜山,那裡不管什麼時候都黑漆漆的……」

  「啊對了,食發鬼很愛惜他的頭髮,為此吞食了很多人類和妖怪。」

  西門吹雪仔細思考了一下這個設定,搖頭道:「應該不是。」

  山兔想了想,「你們這裡也有永陷黑暗的地方嗎?」

  「不知道。」西門吹雪實事求是道。

  「或許是在地下……」山兔認真思索,「總覺得這個傢伙不是什麼好人……」

  「殷回會查清楚的。」西門吹雪站起身往外走。

  「哎?又去練劍嗎?」山兔也跟著起身,「這次要兔子舞嗎?」

  「說嘛說嘛,說就給你跳哦!」

  「……不說的話我走了哦?」

  「真的、真的走了哦?」

  小姑娘聲音清脆甜亮,沿著青石板的小路一直飄去很遠,將那個孤寒的背影都襯托得柔和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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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另一個陰陽寮

  沒過幾天殷回就把得到的消息呈了上來。

  「不查還真不知道。」他臉色有些不好,「三年前跟蝙蝠公子合作過的商舖,全都消失了。」

  「消失了是什麼意思?」何川驚訝,「難道不是倒閉了嗎?」

  「就是消失了。」殷回肯定道,「鋪子易主,夥計們全都被趕走了,東家不知所蹤。」

  山兔就問道:「全都這樣?為什麼沒有人發現?」

  「首先消失的都是小鋪子,影響不大。」殷回給她解釋,「再一個,這些鋪子消失之後,很快會有新的同種類的鋪子冒出來。大家都是買東西,在哪裡買都一樣,自然就沒人去注意了。」

  「一共八十六間。」西門吹雪放下信紙說道,「什麼時候接到的請帖?」

  「十六號。」何川回道。

  「沒有錯。」殷回沉聲道,「蝙蝠公子每年的五月初都會在寧城舉行品香會,接到請帖的都是一些商舖,雙方聊得來就會進行合作。」他攤了攤手,那意思:最後消失不見。

  何川冷笑,「這是盯上我們了。」他轉身問道:「莊主,這品香會我們去是不去?」

  西門吹雪抬頭道:「去。」

  何川一愣,躊躇問道:「您……親自去?」

  西門吹雪頷首。

  「哎?」山兔不高興,「我也要去!你怎麼不問我!」

  西門吹雪眼中閃過一絲無奈,低聲道:「帶你。」

  小姑娘立刻眉開眼笑。

  何川第一次見她,沒想到還真有六月天一樣的變臉技巧,差點笑出聲。

  殷回眼中也閃過一次笑意,「屬下這就去安排。」

  「將毓秀也帶上。」

  「哎?」何川一愣,高興道:「是!」

  殷回遲疑了片刻,小心翼翼問道:「那鐘靈……」

  西門吹雪抬頭看他一眼。

  嚇得他立刻埋頭出門幹活了。

  帶那個胖丫頭幹嘛,明明鐘靈更能幹好嘛!

  而何川早去報喜去了,要不然聽到這句兩人又得打起來。

  山兔則有些好奇道:「帶毓秀幹嘛呢?難道寧城的口味你吃不慣?」

  西門吹雪嘆氣,吃不慣的到底是誰?

  不過他也不好這麼說,就說道:「毓秀能辨百毒。」

  「哇!」小兔子驚嘆,「沒看出來啊,改天讓她試試!」

  西門吹雪也沒考慮出來這種事怎麼試,而且他也不是很想知道……

  因為離品香會的時間還早,眾人也不急著出發,就安安穩穩地住了一段時間。

  山兔明顯感受到,何川回來之後,山莊裡熱鬧了許多。

  這傢伙不虧是個商人,手段可比殷回多多了,回來沒幾天,就哄得毓秀跟個小尾巴似的跟在他身後。

  這幾天櫻花樹那邊因為下雨有了一個小型的塌方,山兔也不往外跑了,每天就窩在西門吹雪房間裡。

  她現在還是看畫本,不過她現在看的畫本都是西門吹雪親自挑的。全都是些江湖故事,很多都有劍神友情出鏡。

  西門吹雪只是看看題材,又不可能一頁頁翻過去,自然是不知道這些的。

  小兔子每當看到這些地方就捂著嘴偷笑,邊笑邊偷看西門吹雪,一副不怕你知道但我就是不跟你說的樣子。

  特別欠揍。

  而等西門吹雪練劍的時候她就跟著去跳兔子舞,西門吹雪吃飯她也跟著去吃飯。

  兩人簡直形影不離,最遠的距離估計就是睡覺的時候了。

  某天晚上,山兔正枕著西門吹雪大腿看「劍神虎軀一震大殺四方」的時候,外面忽然一聲巨響,一道亮光升起來。

  山兔爬起來趴到窗檯一看,夜空中一朵煙花正在消散。

  「喲?這是告白了?」山兔興致勃勃看煙花升起的地方,「這手段比殷回要高很多嘛!」

  殷回站在院子裡咬牙切齒,手裡拿著一盒胭脂,一看就知道要送給誰。

  西門吹雪看了小姑娘一眼,又翻了一頁書。

  等到煙花都放完,山兔縮回凍得有些涼的小臉,一頭紮進西門吹雪懷裡,「好冷,凍得我都不困了。」

  西門吹雪一手捧書,一手扶住她後背,「那就等會再睡。」

  「嗯。」

  於是兩人就這樣相依偎了好久。

  久到山兔睡了過去。

  第二天早上,小姑娘在自己床上醒過來。

  她擰眉想了想,忽然「噗嗤」笑了出來。

  魔蛙蹲她床邊嘆氣,抱了一下就笑成這樣,這盆水怕是留不住了,估計過幾天就要潑出去了。

  他隨即有些擔憂的想到,如果以後找到了回去的辦法,山兔會怎麼選擇呢?不管怎麼選擇,小姑娘都會很傷心吧……

  山兔可不知道他在想什麼,在床上大大的伸了個懶腰,精神奕奕爬起來道:「早飯吃什麼?」

  魔蛙嘆氣,搖搖頭跳了出去,反正他的早飯在荷花池上空等著他呢。

  山兔鼓了鼓腮幫子,也跟著出門。

  結果還沒走出院子,就被鐘靈看見了。

  「姑娘起了。」她笑得有些開心,「是要去用早膳嗎?」

  山兔奇怪地點頭,這不是理所當然的嗎?

  鐘靈也不生氣,拉著她的手說道:「今日的早飯就在另一個地方用好不好?」

  山兔被她拉著走,「哎——去哪……」

  鐘靈卻不回話,只是抿著嘴笑。

  山兔看這路越來越熟,疑惑:這不是去櫻花林的路嗎?難道塌方的地方修好了?

  鐘靈將她帶到拐角處,輕輕推了一把,「姑娘快去吧,莊主正等姑娘呢。」

  心不知為何嘭嘭跳了起來,她有些緊張地邁前一步……

  巨大的櫻花樹依舊繁複華麗,大約是花至中期,粉色的櫻花瓣落了一地,還有一些隨風飄舞,如夢似幻。

  然而這不是主要的……

  櫻花樹下放了一張石桌和幾個石凳,一個白衣人此刻正坐在石桌邊品茶。

  另一邊,另一顆櫻花樹下起了一座木頭的複試小屋,花瓣飄落在長長的迴廊上……風一起,廊下的銀鈴響聲悅耳。

  這簡直就像是另一個陰陽寮,雖然沒有陰陽師也沒有同伴……但是,卻跟山兔記憶力的陰陽寮一模一樣。

  小兔子眼睛紅了,她撲倒西門吹雪身上,有些哽咽道:「這是我跟你說的……你真的做到了……」

  她之前跟西門吹雪說起陰陽寮的時候,曾經嚮往道:如果這裡也有一個陰陽寮就好了。

  當時西門吹雪回道:好。

  那時候她並不知道什麼意思,現在她知道了。

  西門吹雪用那雙從來只握劍的手輕輕拭去小姑娘的眼淚,低聲問道:「喜歡?」

  「嗯嗯!」山兔大力點頭,「很喜歡很喜歡!不……最喜歡……最喜歡西門了!」

  她越說眼睛越紅,最後竟然大哭起來,「我好喜歡西門嗚嗚……好捨不得西門啊嗚嗚嗚……」

  西門吹雪趕忙給她擦眼淚,卻越擦越多……只好無奈的把小姑娘摟進懷裡,「捨不得就留下。」

  「可是……可是陰陽寮……」山兔在他懷裡揉眼睛,一抽一抽道:「我要和大家並肩戰鬥……」

  西門吹雪嘆氣,「別哭。」

  「你在哪裡都好。」

  只要別再哭了。

  西門吹雪知道今日才發現,原來他也有怕的東西。怕到……再也不想見到。

  小兔子在他懷裡又哭了好久,兩隻眼睛跟紅寶石似的。她以前只是一門心思的想要回去,卻從來沒想過找到回去的路之後西門吹雪怎麼辦……

  現在想想,她真的捨得一輩子都見不到這個男人嗎?妖怪的一輩子那麼孤單那麼長,只能在回憶裡見到這個人一面,她真的捨得嗎?

  小姑娘第一次有些迷茫了……

  山兔趴在西門吹雪懷裡平復了好久,才拽拽他衣領,軟糯糯道:「西門,我餓了……」

  西門吹雪乾脆抱起她去用早飯。

  候在外面的鐘靈見到這一幕有些驚訝,本以為是一件高興的事,姑娘竟然哭了?

  她也不敢多問,趕緊打發人叫毓秀去做好吃的,越多越好。

  看姑娘這表情,估計得大吃好幾頓才緩過來。

  山兔雖然很少哭,但她每次哭都是真心實意的,因而哭過之後也不會不好意思。

  於是,就見小姑娘窩在西門吹雪懷裡,頂著紅紅的小鼻頭和一雙淚光點點的大眼睛吃飯,感覺委屈巴巴的。

  兩人正吃著,殷回就來回消息了。

  雖然他確實不想這個時候進來,但奈何之前莊主曾說過有什麼消息及時上報,他也只好來。

  這傢伙也不敢看山兔,就低著頭盯著地面說道:「莊主,屬下查到楚留香也在暗中查找蝙蝠公子的消息,不過似乎有人在刻意誤導他,讓他以為蝙蝠公子是花滿樓。」

  西門吹雪點了點頭,繼續給山兔喂棗泥糕。

  這一桌早飯大多都是甜食,自從有人專門給做飯之後,小兔子吃甜食就吃的可歡實了。

  殷回見莊主說完就沒了下文,就遲疑道:「……我們是否要和楚留香合作?」

  「不。」

  殷回趕緊稱是,就聽莊主又說道:「可適當給予幫助。」

  「是。」他知道莊主都說完了,就邊琢磨這個「適當」的程度邊往外走。

  而上面山兔又被勾起了好奇心,「楚留香是誰?」

  「一個江湖人。」

  「哦。」山兔不好奇了。她心裡目前已知的江湖人就是驍龍和張行,兩個人她都沒啥好感。

  還沒出門口的殷回差點叫出聲:莊主,那可不是普通的江湖人啊!那可是江湖上最有名的盜帥啊!人家名聲跟你差不多啊!

  當然了,比你親民很多……

  不過這話借給他一百個膽子他也不敢說出口就是了。

  而且,讓他在鐘靈面前誇別的男人他也誇不出口啊……可以理解,可以理解。

  等櫻花樹上長出了新綠,花瓣即將落完的時候,眾人終於要啟程了。

  依然是那輛寬大潔白的馬車,依然是安靜的劍神和嘰嘰喳喳的小兔子。

  然而,眾人剛走到半路,就聽到一個不算好的消息:盜帥楚留香,失蹤了。


☆、第十二章 救人

  殷回那邊得到的消息,楚留香是在海上失蹤的。

  他帶著自己一個朋友——快網張三出海,結果船和張三回來了,楚留香卻失蹤了。

  據張三說,他們在海上碰見了一艘幽靈船,船上升著蝙蝠旗,楚留香覺得或許跟案子有關,就上船查看。

  結果這一看,就連人帶船一起不見了。

  「屬下推測有可能是陣法或者幻術。」殷回說道,「屬下已經派人去請鄧老爺子了。」

  西門吹雪點點頭。

  山兔就問道:「鄧老爺子是誰?」

  殷回抬頭看了莊主一眼,回道:「鄧老爺子本名叫鄧石仙,精通八卦陣法和玄學。莊主對他有恩,所以他甘願為莊主做事。」

  山兔頗有些自豪的看西門吹雪,「西門好厲害!」

  西門吹雪眼神有了一絲柔和,抬手摸了摸她頭髮。

  殷回不知為啥,覺得有些噎得慌。

  「不過……什麼是玄學?」小兔子好奇道。

  「呃……」這可把殷回難住了,「就是算命測字預測吉凶之類的吧……」

  「哦對了!姑娘如果要找人的話可以問問他,讓他幫姑娘算算!」

  西門吹雪抬頭看了他一眼,分明表情沒變,卻不知為何一股冷意瀰漫開來。

  殷回就感覺雞皮疙瘩噌得竄上了後勃頸,嚇得他倉皇逃竄。

  總覺得自打姑娘來了之後,莊主的怒點就越來越低了。

  這日子沒法過了。

  山兔看了看落荒而逃的殷回,乖覺地在西門吹雪胳膊上蹭了蹭,「你生氣啦?不要生氣,我……我不問就是了嘛!」

  西門吹雪對著她神色就柔和很多了,搖頭道:「無妨。問問便是。」

  山兔抿嘴笑了笑,低下頭遮住自己的表情。

  怎麼辦,這樣的西門更捨不得放下了。

  寧城地處南方,四季常青。

  如今這個季節,已經算是初夏了。

  一行人從大北邊往南走,一路走一路減衣服。到後來,原本只有兩輛車的行李變成了三輛車,放的全是眾人脫下來的衣服。

  山兔把厚厚地春裝換下來,穿上了之前鐘靈為她準備的輕薄的夏裝。

  因為在馬車裡,所以她也沒有收起耳朵和尾巴。那嫩嫩的小臉在嫩綠色的裙裝襯托下,越發可愛了起來。

  她在裡間換好,鑽出來笑嘻嘻看西門吹雪,「好看嗎?」

  這裙子下襬有些長,而且還帶著一條淡紫色的飄帶。小姑娘頭一次這樣的衣服,瞬間覺得自己特別仙。

  西門吹雪抬頭看了一眼,見她頭髮毛茸茸亂糟糟的,就伸手給她整理。

  山兔在他手心蹭了蹭,說道:「還有多久到啊?我不想坐馬車了。」

  西門吹雪回道:「三天。」

  山兔鼓了鼓腮幫子,有些不大樂意……

  忽然,她高興道:「我們騎著蛙先生先走吧?讓殷回他們跟在後面,好不好?」

  西門吹雪想了想魔蛙的行進姿勢,面無表情的搖搖頭。

  不過騎馬走倒是還行。

  山兔卻誤會了他的意思,以為他不願意,就惱怒道:「就要走就要走!不要坐馬車了!坐得尾巴都壓扁了!」

  西門吹雪下意識去看她後面……

  小姑娘惱了,一抬腳就要往前走,結果一下子被自己的裙襬絆倒了,噗通撲進西門吹雪懷裡。

  眼見那張放大版的俊臉離自己越來越近,那挺直的鼻尖正在她眼前。

  小姑娘惡向膽邊生,吭哧一口就咬了上去。

  「姑娘,我做了冰碗,你要不……」毓秀大咧咧掀開簾子,往裡看了一眼,噌得又合上。

  站一邊的何川奇怪道:「怎麼不進去?」

  毓秀撫著胸口哭喪臉,「我覺得我要被派到極北去了……」

  何川奇怪,「看見什麼了嚇成這樣……」

  他掀開簾子一看,噌得也合上了。

  兩人對視著同樣哭喪臉。

  不會一起被派到極北去吧……

  話說莊主不厚道啊,這種事情要到晚上再做麼,大白天的被看見了算誰的啊……

  山兔奇怪的看了看門口,不知道為什麼兩個人都掀了簾子卻不進來。

  一回頭就看見西門吹雪眼中閃過一絲笑意,小兔子羞惱道:「笑什麼笑!哼,我就不要坐馬車了,我要自己走。」

  西門吹雪伸手拍了拍她後背,手心無意中掃過那一小團的尾巴,低聲道:「帶你騎馬。」

  山兔眼睛一亮,「真的嗎?可以跟你騎同一匹嗎?」

  西門吹雪點頭。

  山兔歡呼一聲從他身上爬起來,看到他鼻尖上那個紅紅的牙印,不好意思道:「那你早說嘛……我就不咬你了嘛……」

  西門吹雪搖頭,覺得自家小兔子什麼都好,就是有點嘴硬。

  他派人備馬,山兔就跑去找毓秀要冰碗吃。

  毓秀見到小丫頭非常奇怪,「哎?姑娘你這麼快就出來啦?」

  「啊?」山兔不明所以,「什麼快啊?」

  「你不是跟莊主在唔唔……」

  何川眼疾手快摀住她嘴巴,笑得有些牙疼道:「姑娘是來拿冰碗的吧?毓秀給您留了好幾個呢,都在這食盒裡。」

  「哦哦……」山兔一邊拿食盒一邊看毓秀,「那個,她快要憋死了。」

  何川一驚,剛想鬆手毓秀就狠狠咬了他一口。

  她牙口好勁兒也大,這一口都嘗到血腥味了。

  「呸呸!」毓秀踹他一腳說道:「你是不是想弄死我好繼承我的廚房!」

  「嘶——」何川手舞足蹈忍痛,人家姑娘踹情郎是撒嬌,他家這位是要命啊……

  「沒沒沒,我這不是怕你說出……那啥嘛……」

  「那啥?什麼那啥?到底是啥?!!」毓秀操起手邊一把菜刀,咣當剁在菜板上。

  山兔摟緊自己的食盒趕緊溜了。

  生怕走晚了濺身上血。

  西門吹雪早就在馬車邊等她了。

  他穿一身白衣,牽一匹白馬,長身玉立,腰間一把烏鞘長劍。墨色的長發被微風揚起,與白色的衣擺纏綿相交。周身凝聚著劍意所化的凜冽寒氣,還有那股遺世獨立的孤寂。

  在看過來的那一霎那,那絲孤寂轉化成了對著她特有的溫柔。連那劍意,都向她敞開了懷抱。

  山兔忽然特別安心。她抱著食盒噔噔噔跑過去,仰起臉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走吧!」

  西門吹雪輕輕頷首,翻身上馬,然後拉著她的小手把她接到胸前坐好。

  小兔子坐在他兩臂之間非常有安全感,左摸摸右摸摸,然後一本正經道:「出發!」

  西門吹雪神色一柔,輕輕一夾馬腹,馬兒如閃電般躥了出去。

  留下一串小姑娘歡快的驚呼。

  魔蛙眼看著兩人的背影越走越遠,也不知道該欣慰還是遺憾。

  總覺得以後就沒他什麼事兒了。

  騎馬確實很快,但並不表示這比坐馬車舒服。

  山兔騎了半天就覺得後悔了。她之前只是尾巴疼,但她現在尾巴和屁股一起疼……

  馬兒一個大力顛簸,小姑娘嬌氣地喊道:「啊啊,好痛……」

  西門吹雪趕緊停下,把她托起來放到自己腿上,無奈道:「妖力呢?」

  「哎?」山兔一愣,趕緊將妖力轉一圈,把屁股和腿護住。

  她撓撓腦袋,不好意思道:「我忘了嘛……反正都走這麼久了,我們停下來歇歇吧,冰碗都化了呢!」

  西門吹雪無奈,只好把她抱下來。

  山兔找個地方坐好,美滋滋地打開食盒,發現這食盒竟然有兩層:外面一層是上好的楠木,裡面一層則是寒玉。

  放在裡面的四個冰碗完好無損,碗裡的水果嬌嫩可愛,非常新鮮。

  山兔拿起一個冰碗嚥了口唾沫,「怪不得這食盒這麼沉,真好……啊嗚——」

  西門吹雪剛想幫她拿著食盒,卻忽然聽到一絲及其微弱的呻吟。他眉頭一皺,向著聲音傳來的地方看了看。

  山兔吃完一個冰碗,見西門吹雪沒動,就暗搓搓想要去拿第二個。

  西門吹雪眼疾手快地把食盒蓋上,冷聲道:「下次再吃。」

  山兔忍了忍,沒忍住,不服氣道:「你又不吃,為什麼不讓我吃!」

  西門吹雪上下看了她一眼,「保證不腹痛就讓你吃。」

  山兔掙紮了半天,最終敗退。

  毓秀第一次做冰碗的時候,她因為太好吃就連吃了三個。結果當天晚上肚子漲得跟個石球一般,西門吹雪拿內力給她揉了一晚上。

  所以說,不腹痛什麼的……還真是不敢保證啊!

  小兔子悄悄瞄那食盒,盤算著等多久西門才允許她吃第二個……

  忽然,挺立的長耳朵微微一抖,山兔一愣,「是不是有什麼聲音……」見西門吹雪點頭,小姑娘就要往聲音的方向找。

  西門吹雪趕緊拉住她,曲起修長的食指在她耳朵上輕輕一彈。

  耳朵本來就是兔子最敏感的地方,小姑娘被他彈得又癢又麻,臉噌得就紅了,惡聲惡氣道:「幹嘛!」

  西門吹雪無奈,低聲道:「耳朵收起來。」

  山兔這才想起還有這麼一茬,就趕緊收起耳朵,紅著臉往前走。

  路邊草地裡躺著一個姑娘。

  這姑娘穿著一身裡衣,看起來年齡不大,雙目緊閉臉色蒼白,嘴唇呈紺紫色。

  山兔瞅了瞅,「這是中毒了吧?」

  西門吹雪點頭,並指成劍向天射了一道劍氣。

  不一會兒,山兔就聽見馬蹄聲。

  何川和毓秀騎馬帶著幾個護衛趕了過來。

  毓秀上前查探了一下,然後一把把那姑娘扛了起來。

  「中了噬心丹,得趕快救人。」

  西門吹雪一點頭,她抱著人蹭就躥上馬跑遠了。

  山兔在後面驚嘆,「毓秀力氣真大。」

  何川嘆氣,在這胖丫頭旁邊,經常有一種自己沒什麼用的感覺。

  「四處探查。」西門吹雪對別人說話向來言簡意賅。

  何川趕緊應下,又問道:「莊主是覺得這個姑娘與我們要去的地方有關?」

  西門吹雪看了他一眼,「蝙蝠紋身。」


☆、第十三章 春娘

  西門吹雪說完,何川愣了半天,才明白莊主是說那姑娘身上有一個蝙蝠紋身。

  因為人家只穿了個裡衣,所以他也沒好意思仔細看,自然不知道什麼紋身不紋身的……不過,莊主竟然看的這麼仔細?

  他悄悄抬頭,想看看山兔的表情,卻猛然捕捉到了自家莊主的眼神。

  他嚇了一跳,趕緊大聲回道:「是!屬下這就去探查!」

  然後帶著一群不明所以的兄弟急匆匆跑走了。

  山兔若有所思道:「西門你的手下都挺活潑嘛!」

  西門吹雪面無表情地點頭。

  是有些過分活潑了,不知道放到極北凍一凍會不會好。

  山兔自然不知道他心裡想什麼,就說道:「你說的紋身,是在那個人手背上的紋身嗎?」

  西門吹雪點頭。

  小姑娘摸著下巴道:「我還以為是一隻黑色的蝴蝶呢,竟然是蝙蝠?這只蝙蝠是什麼意思呢?」

  「不知道。」西門吹雪搖頭道。

  小兔子嘆氣,摸著肚子道:「我們回去吧,我餓了。」

  西門吹雪看了看她,「不疼了?」

  山兔一愣,可憐巴巴摸尾巴,「疼……」

  西門吹雪伸手摸了摸她腦袋,「他們馬上就來。」

  山兔就窩在他懷裡乖乖等。

  等晚上的時候,眾人進到一個小鎮裡住宿。

  這小鎮名叫七河鎮,是他們到寧城的最後一站。

  鎮子不大,就一家客棧,萬梅山莊一行到的時候已經住滿了。殷回花了重金,把掌櫃的給自家女眷預留的幾間上房包了下來。

  因為今天進城有些晚了,殷回怕半夜西門吹雪和山兔想吃東西,就想找人借一下廚房。

  結果一下樓,就見掌櫃的站在櫃檯後面美滋滋地數銀子。

  「掌櫃的還沒睡吶?」他笑著打招呼。

  「喲!客官,您有什麼吩咐?」掌櫃的笑容可掬道。

  「哦,我們莊主和姑娘吃不慣外面的東西,想要借一下廚房。」

  這也是常事兒,大戶人家出門在外都比較講究,尤其是帶著女眷的。

  掌櫃的就給他指了指地方,想等他走了繼續數銀子。

  殷回卻沒走,還湊上去問道:「掌櫃的今天生意興隆?」

  「咳……一般一般!」掌櫃的笑得都看見後槽牙了,「這幾天也不知道怎麼了,我這兒幾乎天天客滿!」

  「那是好事兒啊!」殷回不動聲色的套話,「不過看這鎮子也不大啊,怎麼住店的這麼多?莫非最近有什麼大事?」

  掌櫃的指指南邊的方向道:「聽說是寧城那邊,有一個品香會要開了,這些人都是去參加這個什麼品香會的呢!」

  殷回思忖一下,問道:「這個品香會我知道啊,不是年年都開嗎?」

  「今年去的人格外多!」掌櫃的說著也奇怪起來,「往年我這裡頂多住個半滿,今年可是天天客滿呢!」

  殷回上樓之後,就見何川打著哈欠等在他門口。

  「好了沒啊?毓秀說要給姑娘做豌豆黃吃。」

  殷回皺眉問他,「你聽見了嗎?」

  何川沒精打采地點頭,「又不是聾子,怎麼可能聽不見。」

  殷回眉頭皺的更緊,「你難道都不擔心?」

  何川抬眼看了看他,忽然笑了,拍他肩膀道:「知道為什麼莊主讓我負責生意,讓你負責莊裡的護衛和暗哨嗎?」

  殷回看他,心想:難道不是因為你喜歡錢?

  「因為你想什麼都寫在臉上啊蠢貨。」何川擺擺手往房間走,「收拾好表情再去匯報,別讓莊主覺得你這十幾年一點長進都沒有。」

  殷回皺眉,進房間對著洗臉盆裡的水使勁照了照。

  臉盆裡的人眉頭緊皺,滿臉的擔憂。

  他嘆了口氣,竟然真被那傢伙給說中了。難道就是因為這個,所以莊主才把他留在莊子裡嗎?

  毓秀做飯一向很快,又快又好吃。

  山兔端著碗吃得都停不下來。

  毓秀見她喜歡,心裡也挺高興的,就說道:「姑娘,您慢點吃,鍋裡還有呢,明兒個我還給你做!」

  山兔就抱著碗點頭。

  西門吹雪給她倒一杯水晾涼,問道:「人醒了?」

  毓秀一愣,才反應過來是問之前路邊救的姑娘。就搖頭道:「還沒呢,看這狀況得明天吧!」

  「中毒幾天了?」

  「呃……」毓秀撓後腦勺,「不知道。」

  「什麼時候能好?」

  「……不清楚……」

  西門吹雪不說話了。

  毓秀眨眨眼,覺得自己特別無辜。

  山兔好不容易空出嘴巴,就問道:「合著你不會醫術啊?」

  毓秀趕緊點頭,偷瞄莊主,「我本來就不會啊!」

  但是莊主會啊……

  山兔就奇怪道:「那你怎麼知道那麼多□□呢?而且你還會解毒?」

  毓秀就說道:「那是因為我小時候吃了只□□。」她伸手比劃了個李子那麼大的圈,「那個□□渾身雪白,跟透明的一樣。我還以為是個冰球呢,當時特別渴,就給吞了。」

  「之後我肚子疼了好幾天,又吐又拉,還以為要被毒死了呢!不過慢慢就好了,而且從那以後我就不怕□□了,腦子裡還多了許多□□的名稱,連一些解毒方式都有。」

  山兔驚訝,「這麼神奇嗎?」

  毓秀點頭,「對啊!而且我當時還突然有了內力,赤手空拳都能捉住獾!」

  她手舞足蹈道:「要不是莊主救了我,我都打算在那山裡過一輩子呢!有吃有喝還有肉,可美了!」

  山兔點頭,「我也準備在山裡過一輩子來著,只可惜……」她努努嘴不說話了,繼續吃豌豆黃。

  毓秀好奇,還想問,就見莊主一抬袖,她只好往外走。

  西門吹雪見她吃得不如剛才起勁,就端起水杯送到她嘴邊。

  山兔就著他的手喝了一口,忽然說道:「西門,如果我回去了,你會娶別人嗎?」

  西門吹雪搖搖頭。

  山兔有些高興,又有些心酸,但還是繼續問道:「為什麼?你們人類不是說什麼不孝有三,無後為大嗎?」

  西門吹雪沒有說話,只是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劍。

  山兔卻忽然明白了他的意思。

  誠於心,誠於劍,誠於人。

  誠心正意,劍如其人。

  我所做的,必然是自己想做的。

  我若娶,定當娶你。

  若是不娶,何須他人置喙?

  山兔開心,有些想笑,但眼圈卻紅了。

  她一頭紮進西門吹雪懷裡,低聲道:「如果……如果有一天,平安京恢復了安寧,我一定要想辦法回來!哪怕晴明大人不同意我也會回來的!」

  在小兔子心裡,晴明大人是她最尊重的人類了。她從來沒有違抗過晴明大人的任何命令。

  這已經是她所能許的最重的承諾。

  西門吹雪感受到了她的決心,輕輕一摟,低聲道:「好。」

  殷回敲門進來的時候,就見山兔已經窩在西門吹雪懷裡睡著了。

  他趕緊別開眼睛,輕聲道:「莊主,屬下打探到一些消息。」

  西門吹雪聽他說完,低聲道:「去查,今年來的人與前幾年有什麼不同。」

  「是。」

  「還有,蝙蝠島名下下眾商舖的資金流向。」

  「明白。」

  等殷回走後,西門吹雪拿下捂著小兔子耳朵的手,看著那張睡得紅撲撲的小臉,輕輕嘆了口氣。

  第二天早上,山兔正吃早飯呢。毓秀就風風火火闖進來道:「姑娘,那個女的醒了,你快去看看吧!」

  山兔茫然地塞了一勺粥進嘴裡,「醒就醒了唄,有什麼好看的?」

  毓秀張了張嘴,最終有些鬱鬱道:「也是,別再壞了您和莊主的胃口。」

  她這樣一說山兔倒是來了興趣,「怎麼了?難道那姑娘長得特別丑?」

  她仔細回憶了一下,卻沒想起人家長啥樣。就用胳膊撞了撞西門吹雪,「西門,你之前看見那個人長得什麼樣子了嗎?」

  西門吹雪搖頭,「未曾。

  」

  山兔就興致勃勃的問毓秀,「那你說說看,那個人怎麼了?」

  毓秀嘆了口氣,「不好說,您還是自己過去看吧……不過,那也是個可憐的姑娘呢。」

  山兔被她吊的連飯都不想吃了,一扔筷子就拉著西門吹雪走。

  然而,真正見了那個姑娘之後,她才明白毓秀的那句「不好說」是什麼意思。

  這個姑娘沒有眼睛。

  或者說,她本來是有的,但是被縫起來了。

  做這個的人「手藝」很好,可見不是第一次做了。那針腳很乾淨,連接處很平整。可見被縫起來的時間已經不短,上下兩個眼瞼已經長到了一起。

  整個眼窩處一片平滑,只能看到底下正在轉動的兩個眼珠。昏迷的時候還不明顯,此刻人醒過來了,看著就有些可怖。

  然而除此之外,這個姑娘長得很漂亮。如果沒有這個缺陷,大約是個讓人眼前一亮的美人。

  大概是因為長期沒有視力的關係,姑娘耳力很好。

  山兔和西門吹雪還沒走到門口,就聽她溫溫和和地問道:「是有人來了嗎?」

  毓秀就說道:「是我們莊主和姑娘。」

  那姑娘就趕緊起身,走到山兔和西門吹雪跟前,行禮道:「多謝兩位救命之恩,大恩大德春娘沒齒難忘。」

  山兔見她靈活的避開了桌子和椅子,就好奇道:「那個……你真的看不見嗎?」

  「真的看不見。」春娘倒是笑了,「不過大約能感受到東西在哪裡。」

  「哎?為什麼呢?」

  「就是一種感覺,根據風聲、人說話的聲音等等。不是什麼厲害的本事。」

  山兔驚嘆地點頭,「雖然你說不厲害,但其實很厲害呢!好多妖……人都做不到呢!」

  春娘被她逗得直樂。她看起來雖然受了許多苦,但性格似乎很活潑。

  「你為何中毒?」西門吹雪突然問道。

  春娘一愣,嘆了口氣說道:「因為我傷了一個人。」

  「誰?」

  「蝙蝠公子。」


☆、第十四章 蝙蝠島

  「哎?」山兔驚呼,「是蝙蝠島那個蝙蝠公子嗎?我們正要去找他呢。」

  春娘倒是一愣,「你們找蝙蝠公子可是要做生意?」

  山兔想了想,「原本是這麼說的來著……」

  春娘搖頭道:「若是做生意,我勸兩位還是不要和他合作了,不會有好結果的。」

  西門吹雪問道:「你瞭解他?」

  春娘搖頭,微蹙眉頭道:「只見過一次,是個……很可怕的人。」

  「那你為什麼傷他?你不怕他嗎?」山兔好奇道。

  「怕,我都怕死了。」春娘苦笑,「我傷他本來就是求死而已。」

  「為什麼?」

  春娘猶豫了一下,問道:「兩位找蝙蝠公子其實不是為了做生意,是有別的目的對嗎?」

  「呃……」山兔看西門吹雪,那意思:這個人可信不?

  西門吹雪抬手摸摸她腦袋,直接道:「是。」

  春娘反倒放下了心,「你們能解噬心丹的毒,想來本身勢力定然不小,我也不為兩位操心了。就將我知道的都告訴兩位便是。」

  她拉開椅子,請幾人入座。

  「等等。」山兔拉住她,回頭說道:「毓秀,把好吃的搬來吧,咱們邊吃邊說。」

  毓秀答應一聲,虎頭虎腦地就跑出去了。

  不一會兒就自己託了一摞盤子進來,叮叮噹噹把整個桌子都擺滿了。

  春娘:「……」還能不能讓人好好憶個苦了?

  山兔熱心的招呼她,「快來嘗嘗這個豌豆黃,毓秀做得可好吃了!」

  春娘索性也不管了,乾脆邊吃邊聊起來。

  原來她今年才十八歲,卻已經在蝙蝠島待了七年。

  蝙蝠島的人將她們這些十一二歲的小女孩買來,第一步就是找一個人將他們眼睛縫上。

  然後這些小女孩會接受一種特殊的訓練,就是在黑暗中辨別方向、認路以及辨別物品的所在。靠得就是之前春娘說過的方法。

  等所有訓練都完成之後,她們就被派到各個地方去當丫鬟。

  等長到十五六歲,就會再次經歷一次特殊的訓練,然後開始接待客人。

  也就是所謂的皮&肉生意。

  蝙蝠島經常有客人上島,不過每個上島的客人都會被矇住眼睛。但除了看不見之外,他們會得到最大的享受。

  蝙蝠島上有最好的美酒、最美味的佳餚,還有最柔情似水的女人。

  聽她說完,山兔恍然大悟,「怪不得說在永陷黑暗的地方,上面的人都是瞎子……可不就是永陷黑暗嘛!」

  「也不全都是。」春娘笑道,「經常需要出島的人是能看見的,不過他們在島上的時候也必須矇住眼睛。」

  山兔點頭,又問道:「那你為什麼在這裡呢?又為什麼要傷那個蝙蝠公子?」

  春娘嘆了口氣,「我之前是在蝙蝠島的地牢做事,可能是管事將我忘了,所以直到十八歲了都沒有被拉去接客。」

  「前幾日,牢裡關進來一個奇怪的男人,蝙蝠公子對他非常看重,經常去看他。大約是因為這個,管事就想起我來了。」

  「因為我年紀有些大,他們就想把我送到島外去。我聽說蝙蝠島在外面有一個銷金窟,接待的客人沒有上島的客人那麼貴重,但是葷素不忌。」

  「有好多女孩在島上接客到十八九歲,就會被送到這個地方。結果待不到一年就死了。」

  春娘苦笑一聲,「他們看管的極嚴,不管是逃跑還是自殺都找不到機會。然而就在昨日,地牢裡那個人逃走了。蝙蝠公子聽說我曾經給那人送過飯,就來問我,我就找機會傷了他。」

  她話音剛落,西門吹雪就和山兔對視一眼,兩人同時察覺到了什麼。

  山兔就問道:「你是說,那個蝙蝠公子也來了?」

  春娘點頭,「說來也奇怪,以往蝙蝠公子都是很少出島的。這次不知為何也跟著來了。」

  山兔若有所思地點頭,西門吹雪卻問道:「那人可是楚留香?」

  春娘搖頭道:「我不知道那個人叫什麼,不過曾聽到別人叫他香帥。」

  她說著笑了起來,「蝙蝠島的地牢,關過的人沒有一千也有八百,他還是第一個逃出來的。」

  山兔說道,「或許,我們可以找他問問蝙蝠島在哪裡?」

  「沒有用的。」春娘搖搖頭,「蝙蝠島四面環海,島上也沒有船。只有蝙蝠公子送出信號之後,才會有船去接人。他逃不出來的。」

  西門吹雪卻搖頭道:「不一定。」

  「哎?那個楚留香很厲害嗎?」山兔好奇。

  西門吹雪就回道:「逃出一座島的能力還是有的。」

  春娘見他這麼肯定,不免也跟著好奇起來。

  然而這事兒還需要查證,山兔就繼續問道:「你知道這個蝙蝠公子是什麼人嗎?還有,你為什麼說跟這個蝙蝠公子合作沒有好下場呢?」

  這小兔子也聰明,到現在還防著人家呢。

  春娘就說道:「因為我之前經常給地牢裡的人送飯,所以多少也知道一些他們的事。這些人……之前都是和蝙蝠公子合作過的人。然後某一天,蝙蝠公子忽然就把他們全家都抓來關進了地牢。他們都不知道是因為什麼。」

  「至於蝙蝠公子……他每年會有一半的時間在島上,另一半的時間不知道在哪。島上沒人知道他的真實身份,只知道他可能是個瞎子。」

  「這倒是說得通。」山兔點頭,「因為是瞎子,所以才嫉妒所有能看見的人嘛!西門,江湖上瞎子多嗎?」

  西門吹雪想了想,點頭。

  山兔驚訝,「當江湖人這麼危險啊?要不然你還是不當了吧?」

  春娘卻忽然問道:「西門……可是萬梅山莊西門莊主?」

  山兔就說道:「咦?難道你知道?」

  「這個還真知道。」春娘笑道,「合該我今天能報答兩位的救命之恩。嗯……萬梅山莊名下是不是有合芳齋和五香齋兩個產業?」

  山兔見西門吹雪點頭,就幫他回道:「嗯嗯,有的。」

  春娘就說道:「我中毒瀕死的時候,兩個人找地方扔我。我聽他們談起這兩個產業,說是蝙蝠公子要找機會請莊主到島上做客。」

  「去島上做客的人會怎麼樣呢?」

  「有一些會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春娘說道,「另一些……就屍骨無存。」

  「這個人這麼壞啊!」山兔皺眉,「西門,我們幹掉他!」

  西門吹雪眼中閃過一絲笑意,輕輕點頭。

  春娘也笑了,「別看蝙蝠公子只是做生意,但他的功夫很高……之前那位香帥,我聽說就是蝙蝠公子親自帶人抓來的。而且,島上大多數地方是在地下,沒有燈,他有絕對的優勢。」

  山兔思考了一會兒,問道:「你的意思是,讓我們不要上島?」

  春娘點頭,「在島上要對付他太難了。」

  「那正好!」山兔一拍桌子,疼得直咧嘴,「他現在不是就在寧城嘛,我們去找他!」

  「可他不一定用真實身份出現。」春娘提醒她,「沒有人知道他長什麼樣子。」

  山兔一愣,氣哼哼道:「這人真狡猾!」

  西門吹雪給她揉揉手,拉著她站起身道:「會查清楚的。」

  山兔就跟著他走了。

  他們本來是想今天一早出發趕去寧城的,結果聽春娘講故事一直聽到中午。眼看今天是絕對趕不到寧城了,就只好又住了一晚。

  晚上,山兔非要拉著西門吹雪在大堂吃飯,邊吃邊聽周圍人聊天吹牛。順便看看西門吹雪明明很無奈,卻拿她沒辦法的樣子。

  小姑娘正偷笑呢,就聽到門被推開了。一道帶著內力的聲音穿過大堂如雷鳴滾滾,「掌櫃的,來兩間上房一桌好菜,快點!」

  大堂坐著的大都是些不會功夫的普通人,被他這一震,好些人都覺得氣血上湧胸口一陣劇痛。

  山兔往門口一看,就見門口站著兩個人。

  前面一個老道,身後背一柄破破爛爛的長劍,一隻手背在身後,另一隻手萎縮僵硬呈雞爪狀,一看就是不能用了。他臉上皺紋如溝壑縱橫,眼神卻如劍光一般凌厲,看著有些嚇人。

  而後面一人大約是他徒弟,胖得像個饅頭一樣,滿身橫肉還一臉的驕矜之色。剛剛出聲的估計就是他。

  掌櫃的看出這兩人不好惹,緩過痛勁兒趕緊迎上來笑道:「兩位來的不巧,上房就剩下一間了,再有就是通鋪,您看這……」

  胖子眼睛一瞪就要發脾氣。

  然而此時,老道卻看見了西門吹雪。他眉頭一皺,攔住自己徒弟說道:「一間上房。」

  掌櫃的片刻不敢耽誤,趕緊開房。

  徒弟不服氣道:「師父,您著什麼急,我再讓他們空一間出來。」

  「閉嘴!」老道低聲呵斥道:「也不看看這裡住的是誰!」

  眼見著他們上樓,山兔就好奇道:「西門,那個老道士認識你嗎?」

  西門吹雪搖頭,「不知道。」

  「我覺得他肯定認識你。」山兔笑了,有點小得意,「而且他還怕你!西門真厲害!」

  西門吹雪眼神溫和,給她夾了一筷子酸菜魚,「吃飯。」

  「嗯!」

  也不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那叫一個熱鬧。不一會兒,門一開,又一個人走了進來。

  這次進來的是個女人。

  她穿一身紅衣,露出光潔的大腿和高聳的酥&胸,臉帶媚色眼神勾人。這個女人站在門口輕輕一掃,幾乎一半的男人魂兒都讓她給勾跑了。

  她看見西門吹雪之後神色一僵,隨機腳步輕快的走過來,開口道:「想不到這小店裡還有這麼一尊大佛……」

  西門吹雪抬眼從她身上掃過。

  女人瞬間止步,臉色一白,半晌才說道:「我這不是過來打個招呼嘛,您要是不歡迎我這就走……」

  「哎?」山兔好奇,「西門你認識她嗎?」

  西門吹雪搖頭。

  「別這麼無情嘛!」女人嬌笑,看山兔道:「這個妹妹長得真可愛!」

  山兔好脾氣地衝她笑笑,「謝謝,你長得也很漂亮。」

  女人讓她給逗樂了,就趁機走過來,低聲道:「兩位也是為了血滴子來的?」

  「啥子?」山兔茫然看她,「聽起來像吃的……」

  女人一樂,壓低聲音道:「這可不是吃的……」她森森一笑,「這是要人命的東西!」


☆、第十五章 進城

  山兔可不是隨便能嚇到的主,她見這個姐姐手頭確實有些信息,就慇勤的給人家添了一雙筷子,非得拉人家坐下。

  期間還和人家通了姓名,比起「山兔」這種在人類看來腦袋磕地的名字,紅瑤就顯得正常多了。

  紅瑤對山兔的小心思心知肚明,但依然順從的坐下,繼續道:「小妹妹可能不知道,但莊主應該聽說過……血滴子是暗器榜上排名第二的暗器,能殺人於無形。而且……據說已經失傳已久。」

  山兔回頭看了西門吹雪一眼,就見他點了點頭。

  紅瑤笑了笑,繼續道:「這暗器呢,跟其他寶貝都不一樣。像寶刀寶劍或武功秘籍這樣的,即便你得到了,但若不會用的話,無異於三歲小兒抱金磚與鬧市。」

  「可暗器不同,只要你能得到它,你就有了殺人的能力。」

  紅瑤指了指樓上,「知道這幾天為什麼這麼多人來這個小地方嗎?」

  山兔想了想,「起先我們以為是寧城的那個品香會,現在看來不是嗎?」

  紅瑤大搖其頭,「品香會那種小兒科的東西只能吸引小商小販,江湖人是不會在意的……就在三天前,無舍老人傳出一個消息:有人要在寧城拍賣血滴子。」

  她說完攤攤手:這些人都是來買這個的咯!

  山兔撓撓後腦勺,「西門,無舍老人是誰啊?為什麼他一說話別人都信了?」

  「是一個販賣消息的人。」西門吹雪給她理了理頭髮說道。

  紅瑤笑著看他一眼,不愧是劍神,江湖上赫赫有名的萬事通在他嘴裡就是個販賣消息的。

  不過這樣說倒也沒錯。

  山兔卻機警道:「既然是販賣消息的,那說明這個消息是有人讓他散佈出去的咯?難道是要賣的人?」

  「小妹妹真聰明!」紅瑤咯咯笑,想伸手摸摸山兔的臉,結果被西門吹雪一個眼神逼退。

  她正了正身子,輕咳一聲道:「目前呢,對於這個賣血滴子的人江湖上有三種猜測:一個是朱亭朱老闆,他畢竟是魯班門的傳人,有圖紙後自己做個血滴子出來也不無可能。」

  「二是玉面少俠秦三濤,傳言他曾經在皇宮當過大內侍衛,曾救過皇帝一命。皇帝准許他進大內秘庫挑選三件武器,沒有人知道他選了什麼。」

  「第三嘛……就是太原的無爭山莊了。自原青谷在太原建立了無爭山莊以來,已有三百餘年。無爭山莊不僅沒有消失,而且餘威猶在,足以顯現它的底蘊。所以,有一個血滴子也不是不可能。說不定,連暴雨梨花針都在裡面呢!」

  山兔卻鼓了鼓腮幫子,較真道:「既然他們都這麼厲害,為什麼把這個東西拿出來賣呢?難道是缺錢?」

  紅瑤被她的包子臉萌得手癢,但是又不敢摸,就說道:「這只是他們的一個猜測,誰知道准不准呢!」

  山兔上下看了她幾眼,「姐姐你貌似知道很多消息啊,難道你也是販賣消息的?」

  紅瑤看了看她,忽然又偷瞄了一眼西門吹雪,忽然露出一個有些奇特的笑意,「你難道不知道,這天下,有個消息最多的地方呢!」

  山兔果然被她勾起了好奇心,問道:「哪裡?」

  紅瑤勾唇一笑,「就是男人的床……啊——!」

  一道凌厲的劍氣擦著她的脖頸飛了過去,她分明毫髮無傷,卻莫名有一種被人割喉的感覺。

  西門吹雪一抬眼,紅瑤被他的氣勢嚇得一震,抖著聲音說道:「抱、抱歉……」

  山兔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不過見西門吹雪生氣了,趕緊把自己的小手塞進他的大掌裡面以示安慰。

  西門吹雪順手拉起山兔往樓上走。

  等兩人背影都看不見了,紅瑤才松了一口氣。摸摸自己現在還冰涼的脖頸,小聲嘟囔道:「看得這麼緊,有本事你自己也別下手……哼!」

  進了屋,山兔乖覺地坐在椅子上,雙手放在膝蓋,抬頭看西門吹雪:「西門你生氣啦?你不要生氣,我以後再也不跟那個姐……嗯,不跟紅瑤說話了!」

  西門吹雪被她弄得沒脾氣,低聲道:「沒生氣。」

  山兔眼睛一亮,「真的?」

  西門吹雪點頭,「永遠不會生你的氣。」

  山兔笑了,一頭紮進他懷裡。

  殷回進來的時候,就見莊主摟著姑娘,周身似乎散發著一絲喜悅。他頓時放心了,莊主心情不錯嘛!

  然而等莊主回頭看他時,不僅喜氣沒了,甚至還散發著一股冷氣。

  他還沒等說話,就聽莊主問道:「血滴子的事情為什麼不上報?」

  「呃……」殷回撓腦袋,「賣血滴子的是秦三濤,屬下以為這事兒跟蝙蝠公子沒關係……」

  「去查。」西門吹雪冷聲道。

  「是!」殷回趕緊轉身往外走。

  「日後不要放過寧城的一絲風吹草動。」

  殷回身子一僵,「是!」

  山兔見他走了,就問道:「這個血滴子的事情跟那隻蝙蝠有關係嗎?」

  西門吹雪搖頭,「不知。」

  「那為什麼這麼急著讓殷回去查?」

  西門吹雪沉默一會兒,將山兔放到椅子上坐好,才冷聲道:「來的太不是時候。」

  山兔捂著嘴巴偷偷笑。

  殷回出去大半天,才想起自己想要說的消息還沒呈報。回頭看看緊閉的房門,又抓了抓頭髮,決定還是不進去了。

  算了,反正不是什麼緊要的消息,明天再說吧!

  第二天,眾人終於得以出發趕赴寧城。

  他們本來是想把春娘找個地方安頓下來的,誰知這姑娘非要跟著一起去。

  「我好歹聽過蝙蝠公子的聲音,多少還能幫上點忙。」春娘笑著道。

  這姑娘性格確實豁達又堅強,就這麼幾天的功夫,她還跟毓秀學著做了冰碗。送給山兔吃的那個冰碗上面,還雕了一隻小兔子。

  這次出門耗子也來了,見到這一幕之後就老往人姑娘身前湊。

  寧城確實無愧於四季如春的美名,沿途花草漸漸多了起來,景色美不勝收。

  眾人一路聞著花香來到城門口,就見到了門口的兩個字大氣又秀麗。

  何川指著那兩個字,笑著跟毓秀解說道:「歷來城門口的字大多是開國的帝王,或者是歷任官員中最負盛名的一位所題,只有寧城不是……知道為什麼嗎?」

  毓秀搖搖頭。

  何川伸手摸了摸她晃來晃去的小鬏,說道:「這兩個字,是一個女人寫的,這裡面有個故事。」

  「傳說幾百年前,這附近有個小村子,叫做泉眼村。那時候戰亂,百姓們為了躲避兵禍俱是背井離鄉。唯有泉眼村的村民不能走,因為他們世代相傳,那個村子裡有一口泉眼,需要他們祖祖輩輩的鎮守,否則便會降下災禍。」

  「終於,敵國的兵馬即將行進到他們村子了,村裡的眾人都做好了赴死的準備。這時,村長的女兒卻自己悄悄帶著一包袱黑油土來到了敵營附近。」

  「黑油土是他們村子裡的人發現的,這種土能夠點燃,而且非常容易燃燒。這個小姑娘就想偷溜進敵營裡,燒掉他們的糧草。然而,敵營裡重重守衛,哪是一個小姑娘能夠混進去的?她很快就被人發現了。」

  「就在敵方的士兵要砍下她腦袋的時候,忽然一個滾地雷滾了過來,正好點燃了被他們灑在地上的黑油土,整個軍營都燃燒了起來。就這樣,小姑娘趁亂逃了出來,而敵軍也因為損失過重退兵了。」

  「當時敵營駐紮的地方就是這裡,滾地雷出現的地方也在這附近。那個小女孩覺得這裡有讓人達成夢想的力量,而且他們村落之後的生活一片平靜。所以她就給這座城起名叫寧城了。」

  他說完半晌,眾人皆是沉默。

  就聽毓秀慢吞吞道:「老實說……你該不會騙我的吧?一個村子里長大的女孩能寫出這麼好的字?」

  「呃……」何川望天,沒想到還有這麼個疏漏……「毓秀越來越聰明了哈!」

  毓秀翻個白眼,覺得這人現在騙她越來越不走心了。

  山兔窩在西門吹雪懷裡,和他一起騎白馬。

  小姑娘就說道:「難道這個蝙蝠公子也有什麼心願要達成嗎?」

  西門吹雪搖頭表示不知道。

  老實說,他理解不了這種把心願寄託在一個虛無縹緲的傳說的想法。

  他們正要排隊進城,就聽旁邊有人驚呼,「嗯?西門吹雪?」

  山兔一轉頭,就見一個長著兩撇小鬍子的男人跑了過來。

  那人一見到窩在西門吹雪懷裡的山兔,就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這是?」

  「我叫山兔,你是誰?」

  「我叫陸小鳳。」陸小鳳笑看西門吹雪,「我才這麼一段時間沒去萬梅山莊,你這……」

  「哎?你是西門的好朋友嗎?」山兔好奇。

  「對啊!」陸小鳳攤攤手,江湖人都知道的事情嘛!

  山兔有些糾結的看了看他亂糟糟的頭髮,灰撲撲的外衣,還有擠眉弄眼的表情,指尖戳著自己的下巴若有所思道:「西門交朋友的眼光不是很好呢……」

  「喂喂!」陸小鳳哭笑不得,看西門吹雪,那意思:你不管管?

  西門吹雪可不管他,只是低聲道:「先吃飯還是先休息?」

  「先逛街!」山兔瞬間忘了剛才的事情,興致勃勃道:「我剛才看見一個人抱著一顆腦袋那麼大的果子,我也想要一個!」

  西門吹雪自然是依他,輕輕一夾馬腹就進城了。

  陸小鳳跟在後面叫了兩聲,沒人理他,他也不生氣。只是看著西門吹雪的背影輕嘆一聲,「希望你們不要捲進這次的事情裡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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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暴雨梨花針

  因為不知道事情多久才能解決,殷回直接租了個小院子。

  趁下人們收拾行李的空檔,山兔就拉著西門吹雪逛街去了。寧城氣候濕熱,有許多中原地區沒有的植物。小姑娘一路吃吃喝喝,玩得那叫一個開心。

  等到了下午,兩人才相攜回家。

  說起來,也幸虧跟西門吹雪一起出去,要不然靠小兔子一個人能不能找到回來的路還兩說。

  兩人一進門,殷回就來回報說鄧老爺子來了。

  山兔一下子就想起這位能掐會算的老爺子,兩眼噌得亮了。

  殷回都不用看自家莊主的表情,趕緊在前面帶路。

  山兔跟著他走進花園,就見一個老頭正坐在花園裡的石桌旁喝酸梅湯。

  這老頭頭髮灰白,亂糟糟的翹在腦後,也不說拿個發繩綁一綁。反倒是頷下一把同樣灰白的鬍子給編成了一個小辮,用紅繩綁在一起。

  老頭一身衣衫破破爛爛的,背後背著一把木劍,腰間別著一個黑乎乎的酒葫蘆,腳上趿著一雙破草鞋,整個人如乞丐相仿。

  聽見有腳步聲,老頭轉頭一看,「喲!莊主來啦……」

  然而他猛然看見山兔,整個人噌得竄到石桌後面去了,兩眼瞪得滾圓,「你你你……何方妖孽!」

  山兔有些驚訝,這老頭速度還挺快。

  殷回見他兩隻手一直在後面巴拉,生怕他把那柄木劍□□就被莊主給戳死了,就上前一步解釋道:「這是山兔姑娘,和莊主是一起的。」

  他一個勁兒給老頭使眼色,讓他別作死。

  「山兔?」老頭眯眼看了半晌,「難道是兔子精?」

  因為西門吹雪就在旁邊,山兔也不害怕,就直接走過去給自己倒了杯酸梅湯,問道:「哎?你是怎麼看出來的?」

  鄧□□見其餘兩個人也不驚訝,而且看這小妖怪也不像是能害人的樣子,他也不害怕了,撇著嘴說道:「你身上的妖氣都沖了天了,瞎子才看不出來。」

  「妖氣?」山兔抬起胳膊聞了聞,發現只有一股青草的氣息,就問西門吹雪,「有嗎?」

  西門吹雪微微搖頭。

  鄧□□無奈,坐下道:「是妖氣不是腳氣啊!聞哪能聞出來?笨!」

  山兔被他嘲笑的很不高興,妖力一湧,頭上的耳朵噌的豎了起來,小兔子猛然齜出兩排小白牙,惡狠狠道:「吃了你哦!」

  鄧□□看著她那毛茸茸的長耳朵,表情扭曲了一會兒,終於沒忍住噗嗤笑了出來,「哈哈哈哈哈,竟然真是兔子精!兔子竟然也能成精哈哈哈哈……」

  山兔被他笑得臉都綠了,一抬手一道墨綠色的粉末就撒了出去。

  老頭一時不查吸了滿嘴,還沒來得及反應就普通一聲倒下去打起了鼾。

  殷回默默瞄了一眼莊主,見他還是一臉平靜,就有些糾結的離那些墨綠色粉末遠了點。

  「這是食夢貘的睡眠粉!」山兔特別解氣的說道,「睡死他!讓他嘲笑我!哼!」

  殷回咳了一聲,又走開一步,低聲問道:「那個,姑娘……你是不是忘了要問他關於回家的事情了?」

  「啊!」山兔驚呼,隨機可憐巴巴地看西門吹雪,「西門……」

  西門吹雪無奈地伸手摸她腦袋,「無妨。」

  山兔立刻放心了,繼續美滋滋地喝酸梅湯。

  殷回無奈,只好把老頭拖下去讓他好好睡。

  食夢貘的睡眠粉用在妖怪身上也就管用一個多時辰,用在人類身上則不一定了。

  鄧□□一直睡到第二天傍晚才醒過來。吃晚飯的時候都躲著山兔走。

  然而他沒躲幾天,西門吹雪就帶著山兔找上門來了。

  聽到山兔詢問回家的消息,老頭倒是也不害怕了。他本來就是來給西門吹雪幫忙的,算什麼都一樣,就認認真真地起了一卦。

  「爺爺,結果怎麼樣?」山兔仰著頭,一臉的焦急加緊張。

  鄧□□被她叫得手一抖,龜甲差點掉地上,無奈道:「我說小兔子你沒毛病吧,你幾歲我幾歲啊,你就管我叫爺爺。」

  山兔委屈,「那我在妖怪中確實還小嘛!」

  鄧□□搖搖頭,直接跟西門吹雪說道:「卦像有些奇怪,這小妖怪確實是方外來客,但卻無路可回。但是……又顯示有心願達成的預兆……」

  老頭沉吟片刻,回頭問愣住的山兔,「你在彼方的心願是什麼?」

  山兔回神,快速道:「回去!」

  鄧□□搖頭,「不是這個,是強烈的願望。」

  山兔一愣,擲地有聲,「我希望平安京恢復安寧祥和!」

  老頭將銅板嘩啦一扔,觀察片刻,點頭道:「不錯,就是這事兒!」

  他捋著編成小辮的鬍子笑道:「回去呢,你是別想了。不過恢復安寧這事兒,倒是有實現的預兆。而且……以後,你或許會見到一直想見的人。」

  「當真?」山兔驚喜,臉上表情又哭又笑,「是晴明大人嗎?或者是瑩草?難道晴明大人和同伴們把所有在平安京作亂的妖怪們都封印了嗎?」

  她語無倫次地嘟囔完,轉身就往外跑,「我去告訴蛙先生!」

  西門吹雪看著她跑遠,眼中閃過一絲擔憂。他正想追上去,卻被鄧□□叫住了。

  「莊主,那小妖怪三個月後有一次劫難,只有你能夠護住她。」老頭表情鄭重道,「只要過了這一劫,你們日後就是攜手白頭,長長久久啦!」

  西門吹雪破天荒地對他點點頭,以示感謝。

  大概是算卦這件事緩和了山兔和鄧□□的關係,倆人從那之後互相的態度好了很多。山兔偶爾會纏著老頭講故事外加問東問西。

  這天,老頭聽山兔講完寧城的傳說,哈哈大笑,「這誰胡編亂造的故事,張三戴了李四的冠,全錯啦哈哈哈!」

  也跟著來聽故事的何川滿臉尷尬,辯解道:「這又不是我編的,也是我打聽來的!」

  毓秀瞪了他一眼,跟鄧□□頂嘴道:「那你就講講真正的故事是什麼樣嘛!誰又知道是不是你編的!」

  鄧□□笑著指她,「小丫頭還挺會疼人。也罷,我就跟你們說說真正的寧城傳說。」

  「那是前朝的時候,距今有好幾百年了,那個時候的寧城還叫做酈城。當時的皇帝軟弱無能,耽於享樂。各地百姓在貪官污吏的剝削下民不聊生。」

  「而當時酈城的城主殘忍暴虐,還貪婪血腥。酈城周邊的山上有玉礦,他為了收斂錢財,就讓城中百姓但凡能動的都去挖礦。」

  「連十一二歲的小孩兒和六七十歲的老人都有。城裡很多無人照料的孩子和老人都活生生餓死了,他竟然還覺得省下了不少糧食。」

  「後來,礦洞越挖越深,玉石產出越來越少,整個山都塌了下來,在礦裡勞作的百姓都被壓成了肉泥。而那城主的第一反應,則是讓他們找找旁邊的山脈有沒有玉礦。」

  「百姓們懼怕他的凶惡,只好到處去找玉礦,卻沒想到找到一座黑土礦。那些黑油土散發著刺鼻的味道,隔著好幾層黃土都寸草不生。」

  「然而,他們卻發現這些黑油土能夠被點燃,而且燃燒時間非常長。因此,他們就經常來挖這些黑油土取暖。」

  「終於,就在這個城主因為人手不足,要將那些七八歲的小孩和懷孕的婦人也拉來挖礦的時候,城中的百姓爆發了。他們悄悄挖了幾百筐黑油土回去,灑在城中各個角落。」

  「在一個夜晚,他們靜悄悄地點燃了這些黑油土,和那個城主同歸於盡了。大火燒了三天三夜,整座城都燒成了一片廢墟。」

  「後來,一位素有仁善之名的藩王起兵清君側。路過酈城之時,有感於百姓多艱,就改酈城為寧城,希望這一城的亡靈能夠安息。」

  等他說完,眾人沉默一會兒。

  山兔說道:「這個故事分明更假。」

  鄧□□笑了,「真假不重要,這個故事的重點是什麼,你們知道嗎?」

  山兔和毓秀都搖頭,何川眉頭卻皺了起來。

  老頭認真道:「這說明這裡有一座黑土礦!你們想想,一種灑在地上的土,零星一點火星就能燃起一場熊熊大火,豈不是比□□還要危險?」

  山兔眨眨眼,忽然轉頭問道:「西門,你說那個蝙蝠公子這次親自來這裡,會不會就是為了這個黑土礦?」

  西門吹雪搖頭,他向來不做這種沒有證據的推測。

  何川則趕緊站起來道:「屬下去查。」

  而在外面東奔西走跑了一天的殷回卻滿頭大汗的跑了進來,「血滴子被盜了,估計要不了多久就會傳遍整個江湖!」

  「喲,這可熱鬧了。」何川笑道,「這麼多江湖人都來了,秦三濤怎麼給他們交代?」

  「他完全可以不交代。」殷回提醒他,「估計知道他是賣家的不多。」

  何川挑眉,「他這是想坑無舍老人?無舍難道不會給他傳出去嗎?」

  殷回搖了搖頭,跟西門吹雪說道:「現在情況還不明確,不過血滴子被盜的事情是真的。以及,秦三濤已經離開寧城了,似乎是往南邊去了。」

  西門吹雪點頭,「跟緊點。」

  殷回趕緊應聲。

  山兔因為非常討厭這個蝙蝠公子,因此有什麼壞事都願意往他頭上套,就問道:「會不會是蝙蝠公子偷的?」

  殷回還沒有說話,外面一個人卻揚聲道:「是不是蝙蝠公子偷得沒人知道,不過我這裡倒是有個關於蝙蝠公子的消息。」

  陸小鳳摸著鬍子走進來,「蝙蝠公子傳出消息,三日後的品香會上,他要出售一樣比血滴子還要值錢的東西。」

  「是什麼?」

  「暴雨梨花針。」


☆、第十七章 品香會

  「暴雨梨花針?」山兔擰著眉頭思索,「我怎麼覺得在哪裡聽過這個名字?」

  西門吹雪就提醒道:「暗器榜。」

  「啊對!」小兔子一拍巴掌,「暗器榜排名第一的暗器!紅瑤之前說過來著,怪不得說比血滴子值錢呢!」

  「你們見過紅瑤?」這下輪到陸小鳳驚訝了,他露出一個搞事兒的笑容說道:「那位姑娘的裙下之臣可是從江南排到漠北的,而且她曾經說過西門吹雪是她最想睡到的男人……怎麼,小丫頭竟然不知道嗎?」

  「咦?」山兔眯著眼睛看西門吹雪,「她竟然還活著?」

  她倒是對西門吹雪瞭解得透透的。

  西門吹雪快速道:「她並未在我面前說過。」說完,冷冷地看了陸小鳳一眼。

  陸小鳳忍了忍,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擺手道:「確實沒在你面前說過,她自從喝醉了說過這樣的話之後可就再也不敢出現在你面前了……」

  他摸著下巴說道,「她刻意跑到你們面前洩露這麼多消息,估計也是為了討饒吧!」

  「哼!」小兔子口是心非道:「不過是一句話而已,誰會在意啦?」

  說完又覺得心裡不痛快,憤憤道:「西門以後不許見她!」

  西門吹雪點頭,「以前也並未見過。」

  這下別說陸小鳳,就連殷回、何川和毓秀都忍不住笑了出來,鄧&石&仙更是笑得連後槽牙都看見了。

  山兔感覺自家西門被嘲笑了,氣呼呼瞪了他們好幾眼。

  眾人笑過之後,又繼續談論剛才的事情。

  陸小鳳就說道:「如今血滴子被盜的消息還未傳開,但江湖人該來的都已經來了。因此蝙蝠公子所說的拍賣暴雨梨花針的消息,也得到了一些人的關注。」

  「不過大部分人還是持觀望態度,因為蝙蝠公子在江湖上的名氣並不大,許多人並不相信他手上真的有暴雨梨花針。」

  「嗯……血滴子一被盜,蝙蝠公子就放出了暴雨梨花針的消息……」山兔慢慢道,「怎麼感覺是個套呢?」

  「小兔子還挺聰明。」陸小鳳笑道,「雖然沒有證據,但我直覺秦三濤和蝙蝠公子有聯繫。這次血滴子的拍賣大會,跟這個蝙蝠公子必然有關聯。」

  西門吹雪聽到這裡,就問道:「你為何來此?」

  「楚留香是我的好朋友。」陸小鳳爽快道,「我聽說他的失蹤和蝙蝠公子有關,所以前來探查。」

  山兔瞭然,說道:「那你估計不用擔心了。」說著把從春娘那裡得到的消息向他說了一番。

  陸小鳳果然放心不少,「沒船也沒什麼,以楚兄的本事,就算海裡沒水,他都能爬出來。」

  山兔聽他也這樣說,不由對這個人更加好奇了。

  殷回則問道:「陸大俠知道暴雨梨花針是以何種方式拍賣嗎?」

  陸小鳳就搖頭道:「只知道在三天之後,就在品香會上進行拍賣。據說這三天,所有有資格去品香會的人都會收到請帖。」

  何川皺眉,「這資格是他定?他就這麼確定能知道所有來寧城的江湖人?」

  「蝙蝠公子畢竟在寧城經營多年。」陸小鳳提醒他,「大約七八年前,他就開始在寧城開品香會了。」

  幾人正討論著,外面耗子忽然跑過來,遞給殷回兩張請帖。殷回一看,臉色登時就不好了。

  陸小鳳接過來看了一眼,一張是給他的,而另一張是給西門吹雪的。

  能知道西門吹雪在這裡並不奇怪。畢竟這一路西門吹雪都沒有隱瞞身份,連馬車都掛著萬梅山莊的標誌。

  可是知道陸小鳳在這裡就很值得思考了。且不說以陸小鳳的武功能不能做到跟蹤而不被發現,就說陸小鳳到這個院子裡才多久?與請帖幾乎相當於前後腳。

  西門吹雪拿過屬於他的那張請帖,看了一會兒吐出兩個字:「商販。」

  其他人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山兔和陸小鳳已經恍然大悟。小兔子說道:「怪不得逛街的時候那些人老是眼光怪怪地看我們,原來是在跟蹤!」

  陸小鳳則比她想得更深入一點,「寧城的生意是被蝙蝠公子一點點吞食的,這說明他幾年之前就開始佈局了!」

  山兔贊同地點頭,「說不定這個人是從小壞到大!」

  因為眾人到目前為止,對於蝙蝠公子的瞭解依然很少,於是只能再去查探消息。

  山兔雖然是為了幹掉蝙蝠公子來的,但無奈寧城實在是太美了,沒有自制力的話,在這裡真的幹不了什麼正事。這兒的姑娘像花兒一樣漂亮,而花兒則像姑娘一樣動人。

  更重要的是,這裡的小吃非常好吃。

  山兔作為一隻葷素不忌的兔子,其本質上還是個重口味,在這裡真是有一種如魚得水的感覺。

  拜妖怪們的天賦技能所賜,小兔子拉著西門吹雪的手,在美食街上能一路從頭吃到尾,還得抱一堆回去。

  當然了,不是她抱。

  陸小鳳第一次見到西門吹雪拎著一堆食物的時候,驚得眼珠差點脫窗。不過後來就習慣了。

  這天,倆人又吃飽喝足回到小院。

  一進門,何川就上來道:「莊主,找到那個黑土礦了。」他一揮手,幾個護衛就抬上來一筐黑油土。

  何川抓起一把灑在地上,用火摺子輕輕一晃,那黑土就呼得一聲著了,火焰發出一種幽藍的光芒,還升起一股黑煙。

  著了大約有一刻鐘,火光才漸漸熄滅。而那土雖然還是黑色,卻有一種失去光澤的感覺。

  山兔本能的有些畏火,往西門吹雪懷裡靠了靠,驚嘆道:「好可怕……」

  西門吹雪將她摟了摟,說道:「礦中可有別人?」

  何川揮手搧開黑煙,搖頭道:「我們去的時候沒有發現別人。不過……」他皺著眉頭,補充道:「礦已經被挖空了。裡面的土已經幹了,可見已經挖空很久了。」

  他用下巴指了指地上的一小筐黑油土說道:「這是我們找遍了整個礦山才蒐集出來的。我找鄧老爺子看過了,這東西燃燒產生的黑煙有毒,是用來火攻的絕佳材料。」

  山兔有些不安地摟住西門吹雪的腰,「西門,會不會有人要燒死我們?」

  西門吹雪安撫的將她抱緊,卻肯定道:「不會。」

  「真的嗎?」山兔原本惴惴不安的表情瞬間放鬆,「那就好,我最討厭火了!」

  何川趕緊補充道:「確實如莊主所說,整個寧城都沒發現這黑油土的蹤跡,或許是被運走了。」

  山兔眉頭又皺了起來。

  「去查。」西門吹雪聲音微冷。

  「是。」何川趕緊告退。

  山兔摟著西門吹雪的腰不讓他走,「今晚我要變兔子睡在你旁邊!我害怕!」

  西門吹雪眼神一柔,「好。」

  「還要揉毛毛暖肚子。」

  「……」大熱天的暖什麼肚子?

  「好不好嘛~~」

  「……好。」

  也不知道這一晚發生了什麼,總之山兔起來的時候精神奕奕的,而西門吹雪就……雖然外表看不出來,但總覺得劍神大人有些疲憊。

  眨眼間,三天時間一晃而過,到了品香會這日。

  今年的品香會是在寧城最大的酒樓碗碗香舉行。酒樓門前搭了個高台,據說是準備一會兒拍賣暴雨梨花針用的。

  畢竟已經過了三日,不管是血滴子被盜還是暴雨梨花針的拍賣,在整個寧城傳的可謂是人盡皆知了。

  參與品香會的人都不允許帶隨從,山兔是以眷屬的身份進去的……在門口迎客的人一見西門吹雪就倒抽了一口冷氣,趕緊將兩人帶到了樓上的雅間。

  碗碗香不愧是寧城最大的酒樓,雅間環境絲毫不比一些大戶人家差。

  小二給兩人倒了兩杯白水,見有山兔這個姑娘在,就又端了兩碟點心上來。然後才笑著解釋道:「因為今日是品香會,所以樓內不許有異味過重的吃食。兩位若是餓了,可以先吃些點心,品香會兩個時辰便結束。」

  山兔見那點心奶白色中夾雜著絲絲粉紅的花瓣,聞著還帶有椰奶的味道,就捻起一塊放進嘴裡。那雙大眼睛瞬間就享受的眯了起來,「唔唔!這個好吃!」

  西門吹雪將一整盤都移到她身前,自己則喝白水。

  山兔有些不好意思地捻起一塊遞到他唇邊,「真的很好吃,西門也吃!」

  西門吹雪微微一愣,神色柔和地低頭將點心含進嘴裡。

  山兔這個角度只能看見西門吹雪的側臉,窗外的陽光灑下來,在牆上勾出一個棱角分明的剪影。西門吹雪眼神微微垂下,竟莫名帶著一絲暖意。

  小兔子看的一愣,忽然伸手把他胳膊摟進懷裡,「啊啊啊!這樣的西門只有我能看見!不許給別人看!」

  西門吹雪莫名其妙地看她,不知道他家小兔子為什麼忽然又激動起來。

  而門外忽然傳來一道笑聲,「那可真是對不起了,我也看見了喲!」

  山兔冷哼一聲,「陸小鳳!你又偷聽別人說話!」

  陸小鳳推門進來,攤手道:「怎麼是偷聽呢,明明是你們說話聲音太大了嘛!」

  山兔瞪他一眼,跟西門吹雪吐槽道:「陸小鳳真討厭!」

  西門吹雪頷首。

  「喂喂!」陸小鳳哭笑不得,「西門你學壞了啊!」

  西門吹雪懶得和他廢話,直接問道:「何事?」

  陸小鳳神色一正,說道:「我在門口碰見殷回了,他沒有請帖進不來……他說,秦三濤出海了。」


☆、第十八章 失明

  山兔一愣,問道:「出海?什麼海?」

  陸小鳳就回道:「秦三濤離開寧城一直往南跑,跑到海邊直接上船出海了.」

  西門吹雪卻問道:「上船?」陸小鳳點頭,「殷回是這樣說的,可見那艘船就是在等他。」

  山兔擰著眉頭想了想,「據說蝙蝠島也在海上,會不會……」

  「不無可能。」

  幾人同時對視一眼,蝙蝠公子借秦三濤和無舍老人的名義,將大半個江湖的人都聚集在寧城,到底有何目的?

  正在這時,樓下忽然飄來一陣香氣。這香氣剛出現時,頗為恬淡清遠,但慢慢地竟然甜膩起來。

  樓下大堂,碗碗香掌櫃的笑聲也傳了上來,「勞各位久候,品香會現在開始!」

  幾個小廝搬上來一座佛指流香的香爐,掌櫃的就說道:「此香爐為小檀木雕刻而成,技藝精湛,線條流暢,配沉水香與龍涎香皆可。」

  底下就響起了稀稀疏疏的交談稱讚聲。

  陸小鳳跑到門口探頭看了一眼,回來笑道:「這品香會也挺沒趣的。」

  山兔卻眼圈一紅,一連打了三個噴嚏,頂著紅紅的鼻頭可憐巴巴道:「這個味道好難聞……」

  西門吹雪拿出一方雪白的帕子給她擦了擦,有些心疼道:「出去?」

  山兔點點頭,悶聲悶氣道:「我要去花園透透氣,一會兒就回來!」說著就迫不及待的跑了出去。

  陸小鳳眼見著西門吹雪把帕子疊好放回去,笑道:「沒想到你西門吹雪的帕子也能擦劍以外的東西。」

  西門吹雪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沒說話。

  大約是展示的香料和香爐越來越貴重,底下也漸漸起了嘈雜聲。陸小鳳被吵的有些不耐煩,乾脆從窗戶裡跳了出去。

  過了大約半個時辰,陸小鳳又從窗戶跳了進來,他臉色有些沉重,說道:「蝙蝠公子在吃食裡下了毒,城中所有人都中毒了!」

  正在這時,樓下忽然傳來一聲慘叫,緊接著是第二聲、第三聲……讓人懷疑碗碗香是否在這短短的時間內變成了人間煉獄。

  兩人對視一眼,陸小鳳剛想說話,西門吹雪卻已經不見了蹤影。陸小鳳一愣,忽然也運起輕功向酒樓後方的花園跑去。

  山兔來到花園,確實覺得舒服了不少。樓內的味道對於她來說實在是太難聞了,香味太重的話跟臭味也沒什麼區別。

  碗碗香的花園是供住店的客人們觀賞所用,園內景緻頗為不俗。然而不知道是不是眼中的淚花沒眨乾淨,山兔總覺得看東西霧濛濛的。

  小兔子使勁眨了眨眼睛,卻發現周圍忽然暗了下來,再眨幾下,天竟然黑了,周圍伸手不見五指。

  她雖然不怕黑,但看不見的時候行動受阻,小丫頭只好摸索著往前走。

  她這個時候還沒意識到自己大概是失明了,只是懷疑是不是天狗吃月亮了?又或者是蝙蝠公子的手段?總之一邊胡思亂想著一邊按照記憶力的方向一小步一小步的往前挪。

  楚留香走進花園的時候,就看見一個短髮的小姑娘一邊嘟囔著什麼,一邊磕磕絆絆地轉來轉去,好像看不見一樣。

  他眼中閃過一絲憐惜,他也看見了外面的情景,知道這個小姑娘是中了蝙蝠公子的暗夜之毒,從今往後大約永遠都做一個瞎子了。

  他嘆了口氣,上前一步,微微抬高了聲音道:「姑娘,可需要幫助?」

  山兔順著聲音的方向一回頭,有些警惕道:「你是誰?我認識你嗎?」

  楚留香放柔了聲音,說道:「你不認識我,你如果在這裡有認識的人的話,我可以送你過去。」

  山兔一愣,問道:「你能看見?」

  楚留香猜測她大約還不知道自己已經失明,就體貼道:「是的,我能看見一點點。」

  山兔微微有些放心,露出一個甜甜地笑容,「那就謝謝你啦,把我送到碗碗香二樓就行,那裡有我認識的人,嗯……不要想著欺負我哦,我認識的人可厲害了!」

  楚留香笑著點頭,這小姑娘性格還挺活潑的。

  然而他剛扶著小姑娘走到花園門口,敏銳地聽到身後有聲響。回頭一看,一個面具人正站在兩人身後。

  這人帶著一個白色的面具,穿一身藏青色長袍,看見楚留香之後一聲冷笑,聲音沙啞詭異,「楚留香……你竟然真的逃出來了……」

  楚留香眉頭一皺,上前一步擋住山兔,沉聲道:「蝙蝠公子。」

  蝙蝠公子急不可耐地上前一步,似乎就要動手,卻生生忍住了,「今天就先放過你,來日……哼!」

  他張開雙臂躍過牆頭,衣服下襬展開,上面繡了一隻巨大的蝙蝠,無端給人以陰森詭譎之感。

  楚留香當然不會放過他,只來得及跟山兔交代一句,就提氣追了上去。

  「呃……」山兔站在原地眨眨眼,無奈地在台階上坐下。

  小兔子也不傻,蝙蝠公子暫且不說,之前的那個人行動根本沒有受阻,然而她自己卻看不見了……

  伸手摸摸自己的眉眼,山兔嘆了口氣,不知道以後還能不能看見。她長這麼大,還沒見過看不見的妖怪呢,她大概是第一隻……

  她想著又緊張了起來,西門會不會嫌棄她?應該不會吧……但可能會傷心?

  西門吹雪趕到花園,就看到他的小兔子一臉苦惱的坐在花園門口的台階上。那雙如紅寶石般靈動的眸子,如今像蒙了塵的琉璃,看著讓人忍不住心碎。

  「……不哭。」西門吹雪蹲下身,一手輕輕撫上她的眉眼。

  「西門?你來啦!」山兔驚喜,又趕緊說道:「別傷心,我一點都不疼!」她站起來蹦跶兩下,「而且我是妖怪,肯定會很快就好噠!」

  西門吹雪看著那張努力微笑的小臉,沉默一會兒,伸手將小丫頭抱了起來。

  「哎?」山兔掙紮了一下,「人家還能走啦!」

  「回去解毒。」

  山兔就窩在懷裡不動了。

  後面陸小鳳剛追上來,一看山兔一動不動的躺在西門吹雪懷裡,嚇得冷汗都出來了。走到近前才發現小姑娘還活蹦亂跳的。

  他攔住西門吹雪道:「先別急,現在還不知道外面怎麼樣,我懷疑那些熏香裡面都有毒。」

  西門吹雪搖頭,「熏香無毒,有毒的是吃食和水。熏香只是藥引。」

  陸小鳳恍然,「怪不得把品香會和拍賣會放在一起……這樣就能一網打盡了!」

  他好奇地問道:「說起來,你為什麼沒中毒?我記得你也喝了水?」

  西門吹雪沉默。

  他知道自己為什麼沒中毒,因為小姑娘把保命用的桃花瓣給了他。現在的他,百毒不侵。

  陸小鳳見他不回話,也沒有追問,就關心道:「知道是什麼毒嗎?」

  西門吹雪搖頭。他並沒有見過這種毒。

  牆頭卻忽然跳上一個人,說道:「這是暗夜。」

  「楚兄?」陸小鳳驚訝,這人不僅逃出來了,竟然還來了寧城?

  楚留香躍下牆頭,苦笑著打招呼,「陸兄。」

  陸小鳳也顧不上和他寒暄,就接著問道:「你剛才說這種毒是暗夜?你見過嗎?」

  楚留香點頭,沉聲道:「這種毒是蝙蝠公子研製出來的,可以致人失明。他用這種□□,製造了無數瞎子。」

  陸小鳳一怔,抬眼看看不遠處的碗碗香,大堂裡依稀可以聽見狀若瘋狂的慘叫,不由得苦笑道:「他到底是多恨別人能看見啊!」

  「這種毒有解藥嗎?」山兔卻突然開口問道。

  楚留香張張嘴,卻最終沉默了。

  小姑娘表情認真中帶著一絲通透,他根本說不出欺瞞的話。而且……如果真的就此失明的話,現在被欺瞞真的好嗎?

  山兔卻從他的沉默中捕捉到了什麼,反而露出一個笑容,「哼!沒有解藥也不怕,西門會解毒的!是不是,西門?」她從來沒見過西門吹雪施展醫術,卻肯定的像是看了千萬遍一樣。

  西門吹雪點點頭。窮他這一生,也必然要拂去小兔子眸上的塵埃。

  山兔感受到他的肯定,表情更加放鬆了。她向來都很相信西門吹雪,無理由的相信。

  她轉了轉頭,又說道:「你不是去追蝙蝠公子了嗎?追上了嗎?」

  楚留香嘆氣,搖搖頭。

  陸小鳳驚訝,「連你都追不上?那蝙蝠公子難道真的是蝙蝠嗎?」

  楚留香撩起自己的下襬,從上面摘了一根銀針下來,「我覺得,在暴雨梨花針面前,能夠逃過一命已經很值得慶幸了。」

  陸小鳳啞然失笑,拍著他肩膀說道:「你說的對!」

  他想了想,忍不住又笑道:「說的真是太對了,據我所知,能逃過暴雨梨花針的你還是第一個,不愧是輕功絕世。」

  楚留香被他笑得沒辦法,伸手拎起他的袖子把手扔下去,嘆氣道:「希望有朝一日,他拿血滴子對著你的時候,你這兩根指頭能夾住。」

  西門吹雪趁兩人玩笑的功夫,已經抱著小兔子回了小院。

  殷回等人迎上來的時候也下嚇了一跳,西門吹雪卻沒工夫跟他們解釋,「熱水、銀針、乾淨帕子,所有解□□材準備一份。」

  「是。」幾人也知道事情緊急,趕緊分頭準備,不一會兒就將東西備好送進了房間。

  西門吹雪將山兔放在床上,輕輕在她臉上蓋了一方帕子,低聲道:「忍忍。」

  山兔一愣,剛想說話,左肩就傳來一陣尖銳的疼痛。小兔子下意識咬唇忍住。

  西門吹雪眼中閃過一絲心疼,手下動作卻不停。一根又一根銀針扎進小姑娘後背,小兔子幾乎變成了小刺蝟。

  半個時辰過後,西門吹雪哄她喝下一碗解□□,一根根拔下銀針,輕輕拿下她臉上的方帕。

  山兔試探地睜開眼睛。

  眼前一片黑暗。


☆、第十九章 解決之法

  山兔茫然地眨了幾下眼睛,似乎有些反應不過來。

  西門吹雪從她的表情中察覺到了什麼,眸光一顫,一絲冷意從心底漫起。

  山兔回過神,努力揚起嘴角道:「西門好厲害,我能看見一點點了呢!」她衝著前方伸出手,「我看到這邊有一絲亮光,是西門還是窗戶?」

  西門吹雪快速握住她即將觸到牆壁的手,低聲道:「是我。」

  山兔笑彎了眉眼,「我就知道西門最厲害了!我們再治療幾次肯定就能看見啦!我跟你說,我還沒見過看不見的妖怪呢!所以我肯定會好起來噠……」

  嘰嘰喳喳的講話聲戛然而止,山兔茫然地摸摸自己的唇角,剛才那溫潤的觸感是……

  西門吹雪看著她那雙已經不復靈動的眼眸,忍不住將她擁進懷裡,狠狠抱住。

  山兔覺得自己似乎聽見了西門吹雪血液凍結的聲音……小姑娘輕輕嘆氣,回抱住這個男人。

  失明帶來的痛苦,及不上讓你心疼的萬分之一吶。

  「西門,我們回去找蛙先生吧!」山兔低聲道,「蛙先生比我年齡大好多,他肯定知道怎麼恢復的!」她說著嘆了口氣,「早知道這樣,前幾日就不趕他回去了……」

  前幾日魔蛙因為不習慣寧城濕熱的氣候,背上起了大片紅包,被山兔趕了回去。

  西門吹雪點頭。即便魔蛙不在萬梅山莊,他也不會再帶著他的小姑娘在外面了。

  山兔見他依然不說話,就努力勸解道:「我沒有騙你,妖怪的恢復力比人類強多了,我肯定能恢復的!而且……」

  她忽然想到了什麼,高興道:「我們可以去找螢草啊!螢草是一個會治癒的妖怪,她肯定能治好我的!」

  西門吹雪果然開口道:「她在何方?」

  山兔搖頭,嘆氣道:「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她肯定也在這個世界,我是為了找她才過來的呢!結果來了這麼久一直沒見到她。」

  西門吹雪說道:「我派人去找。」

  山兔趕緊搖頭,「不行啦!螢草對人類世界還不如我瞭解,她肯定會找個地方藏起來的!再說了,她可單純了,萬一被別人知道了消息去騙她怎麼辦?」

  西門吹雪無奈,「你我親自去找。」

  山兔想了想,這個辦法還是可以的,就點了點頭。

  晚上,陸小鳳和楚留香一起來到小院,並且帶來了最新的消息。

  在品香會舉行的那一個多時辰裡,有超過一半的江湖人雙目失明。非江湖人失明的也不少,但凡是那天吃了街邊賣的東西,並且在碗碗香附近聞到香味的,幾乎沒有落下。

  「他們本想在碗碗香門口的高台上擺一座大的香爐,被楚兄一腳踢翻了。否則,受到波及的人肯定更多,那個時候就該輪到整個寧城陷入黑暗了。」陸小鳳沉聲道。

  山兔窩在西門吹雪懷裡聽完,說道:「怪不得這個蝙蝠公子只做吃食的生意,他是早就想好這一天了吧?」

  「品香會也是很早之前就舉行的。」陸小鳳提醒她,「他籌算多年,估計就是為了今日。」

  山兔眯著霧濛濛的大眼睛摸下巴,「這個人果然是從小壞到大!」

  楚留香則說道:「這個蝙蝠公子對於失明這件事深惡痛絕,最喜歡做的就是將一個正常人變成瞎子。」他回憶了一下,又補充道,「另外,看他的舉止,應該家世不凡。」

  「家世不凡的瞎子……」陸小鳳皺眉思索。

  西門吹雪看他一眼。

  楚留香也轉頭看他。

  陸小鳳一怔,驚訝道:「喂喂!你們不會懷疑花滿樓吧?我寧願相信自己是蝙蝠公子,都不會相信花滿樓是蝙蝠公子好嗎?」

  山兔換了個舒服的姿勢繼續窩好,拽著西門吹雪的衣領說道:「西門,之前不是說有人把楚留香往花滿樓身上引嗎?那就說明不是花滿樓咯?」

  西門吹雪點頭。

  陸小鳳就嘲笑道:「我說楚兄,你不是吧,案子還沒查就被真兇知道了啊?」

  楚留香被他笑得沒脾氣,只好尷尬地摸鼻子。總之,這次意外陷在蝙蝠島,確實是他的失誤。

  「說起來,你是怎麼逃出來的?」山兔好奇道,「我聽春娘說蝙蝠島上沒有船。」

  楚留香卻不忙著解釋,而是驚喜道:「春娘也逃出來了?實在是太好了!」

  山兔繼續點頭,眨巴著兩隻失神的大眼睛「看」他,那意思:你解釋一下唄!

  楚留香無奈,就說道:「島上其實是有船的,只是其他人不知道而已。在蝙蝠公子所在的山洞裡有一艘小船,似乎是他自己備來逃生用的。我趁他出島的時候偷出來逃走的。」

  「那你豈不是知道蝙蝠島的準確位置?」山兔高興道。

  楚留香卻搖頭,「我坐上船之後,本來是順著一個方向走,結果走了幾天後發現只是在原地轉圈。後來遇上暴風雨,小船順著海浪漂了幾天自己漂到了岸邊,我回頭找蝙蝠島的時候卻什麼都沒發現。」

  「也就是說……」山兔慢吞吞道,「你根本就不知道蝙蝠島的位置?」

  楚留香點頭,又想到她看不見,趕緊應聲。

  山兔嘆氣,重新窩回西門吹雪懷裡,「為什麼陸小鳳的朋友和他一樣笨?」

  站在二里外都中了一箭的陸小鳳很無辜,「喂喂!這跟我什麼關係!分明是他自己的問題好嗎!」

  楚留香繼續嘆氣,他這輩子還是第一次被人說笨,真是托陸小鳳的福了。

  西門吹雪將小姑娘摟好,抬頭道:「我欲明日回莊。」

  兩人都點頭。

  他們都猜到西門吹雪估計要繼續嘗試給小姑娘解毒,自然不好意思讓他留下幫忙。

  山兔則抬頭道:「你們如果找到那個蝙蝠公子的老巢要告訴我哦!我一定要抓住這個壞蛋!」

  「呃……」陸小鳳抬頭看了西門吹雪一眼,趕緊點頭。

  西門吹雪寵起人來真可怕!

  第二日,西門吹雪和山兔就帶著萬梅山莊的人返程了。

  回程的路上,小兔子就沒有來時那麼活潑了。

  看不見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她身上總是懶懶的,有些提不起精神。小姑娘猜測這種□□還有其他的影響,不過這種事只是她的猜測,也不好說出來讓西門吹雪擔心。

  她有些咋舌的想到,人類真是厲害,分明沒有靈力,卻能做出這種在妖怪身上都起效的□□。

  然而她不說,不代表西門吹雪看不出來。小姑娘臉色愈加蒼白,每日昏睡的時間越來越長……西門吹雪不止一次的讓前方趕車的殷回加快速度。

  最後,一行人直接放棄了晚上的休息時間,馬不停蹄的趕起路來。

  然而即便如此,回到萬梅山莊的時候,山兔也陷入了長時間的昏睡。

  西門吹雪把小兔子抱進屋輕輕放好,得到消息的魔蛙已經蹦了進來。

  他見到床上昏迷不醒的山兔,簡直都要氣瘋了!長尾巴狠狠拍打地面:「讓你把護身符送出去!讓你把桃花瓣送出去!讓你……哎?」

  魔蛙忽然想起什麼,看著西門吹雪惡狠狠道:「桃花瓣呢?」

  西門吹雪伸手,從山兔的袖兜裡掏出一片粉紅的桃花瓣。這桃花瓣已經不復之前生機勃勃的樣子,金色的邊沿微微捲起,泛著不祥的黑灰。

  魔蛙看了一眼,咋舌道:「好厲害的毒!」

  西門吹雪將花瓣又塞回去——自從山兔中毒之後,他就將花瓣放回了小兔子的衣兜。

  「可還能解毒?」

  魔蛙沉思一會兒,用尾巴尖輕輕一碰山兔的手腕,渡了一絲妖力過去。

  他跟山兔常年妖力相通,兩者之間絲毫沒有排斥,只輕輕一絲就感受到了山兔的身體狀況。

  他鬆了口氣,說道:「山兔畢竟是妖怪,恢復力比人類要強很多。而且還有桃花瓣輔助,現在她的妖力正在慢慢的化解毒素,因此有些損耗過大。」

  西門吹雪點點頭,周身氣勢瞬間緩和,說道:「多久,需要注意什麼?」

  「大概需要兩三個月吧!」魔蛙回道,「至於注意什麼……找點有靈氣的東西放在她身邊,你那塊暖玉就不錯,讓她戴好就可以了。」他一蹦一蹦地往外走,虛驚一場,有必要去吃點蚊子壓壓驚。

  蹦到門口的時候,他回過頭,看著西門吹雪低聲道:「照顧好她。」

  西門吹雪沒說話,只是將掉出來的暖玉輕輕塞了回去。然後用大拇指摩挲著山兔的小臉,嘆了口氣。

  鐘靈剛聽毓秀說完山兔的情況,哭得兩隻眼睛都腫了,卻不敢在西門吹雪面前表現出來。眼見西門吹雪從山兔屋裡出來,就迎上去強笑道:「莊主與姑娘可要用飯?」

  西門吹雪卻問她:「庫房可有暖玉?」

  鐘靈一愣,回道:「有倒是有,但並不多……」

  西門吹雪說道:「將所有暖玉都搬來。讓何川再去找一些。」

  「呃……都搬來?」

  西門吹雪看了她一眼,轉身又步入房間。

  鐘靈站在原地愣了片刻,忽然想起她家姑娘與眾不同……不禁激動起來,或許……或許姑娘的眼睛還有救?

  她一面差人去搬玉,一面則趕緊去找殷回,生怕誤了一時半刻會發生什麼大事。

  雖然鐘靈說庫裡暖玉不多,但也得看跟誰比……擺滿一張小小的床還是足夠的,而且還有富餘。

  因為暖玉入手溫潤,冬天掛在身上通體生暖,因此大多會被打造成掛件。

  西門吹雪親手將一塊塊的小玉珮在山兔的床上仔細擺好,然後又在周圍擺了幾個擺件。活像是在床上擺了個陣。

  山兔睡在中間半天不翻身,就像是個被供奉的小仙女。

  西門吹雪這幾日連練劍都停下了,每日只坐在床邊看看書,陪著他的小兔子。

  這日中午,西門吹雪正坐在床邊看書。忽然,床上的小姑娘發出一陣刺眼的黃色光芒。

  西門吹雪眉心一皺,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那光芒看了半天。終於,光芒消失之後,原地的小姑娘不見了,變成一隻巴掌大的米色小兔子。

  小兔子蹬了蹬後腿,閉著眼睛翻了個身,一頭紮進旁邊柔軟的被縟繼續睡。

  西門吹雪:「……」???


☆、第十九章 解決之法

  山兔茫然地眨了幾下眼睛,似乎有些反應不過來。

  西門吹雪從她的表情中察覺到了什麼,眸光一顫,一絲冷意從心底漫起。

  山兔回過神,努力揚起嘴角道:「西門好厲害,我能看見一點點了呢!」她衝著前方伸出手,「我看到這邊有一絲亮光,是西門還是窗戶?」

  西門吹雪快速握住她即將觸到牆壁的手,低聲道:「是我。」

  山兔笑彎了眉眼,「我就知道西門最厲害了!我們再治療幾次肯定就能看見啦!我跟你說,我還沒見過看不見的妖怪呢!所以我肯定會好起來噠……」

  嘰嘰喳喳的講話聲戛然而止,山兔茫然地摸摸自己的唇角,剛才那溫潤的觸感是……

  西門吹雪看著她那雙已經不復靈動的眼眸,忍不住將她擁進懷裡,狠狠抱住。

  山兔覺得自己似乎聽見了西門吹雪血液凍結的聲音……小姑娘輕輕嘆氣,回抱住這個男人。

  失明帶來的痛苦,及不上讓你心疼的萬分之一吶。

  「西門,我們回去找蛙先生吧!」山兔低聲道,「蛙先生比我年齡大好多,他肯定知道怎麼恢復的!」她說著嘆了口氣,「早知道這樣,前幾日就不趕他回去了……」

  前幾日魔蛙因為不習慣寧城濕熱的氣候,背上起了大片紅包,被山兔趕了回去。

  西門吹雪點頭。即便魔蛙不在萬梅山莊,他也不會再帶著他的小姑娘在外面了。

  山兔見他依然不說話,就努力勸解道:「我沒有騙你,妖怪的恢復力比人類強多了,我肯定能恢復的!而且……」

  她忽然想到了什麼,高興道:「我們可以去找螢草啊!螢草是一個會治癒的妖怪,她肯定能治好我的!」

  西門吹雪果然開口道:「她在何方?」

  山兔搖頭,嘆氣道:「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她肯定也在這個世界,我是為了找她才過來的呢!結果來了這麼久一直沒見到她。」

  西門吹雪說道:「我派人去找。」

  山兔趕緊搖頭,「不行啦!螢草對人類世界還不如我瞭解,她肯定會找個地方藏起來的!再說了,她可單純了,萬一被別人知道了消息去騙她怎麼辦?」

  西門吹雪無奈,「你我親自去找。」

  山兔想了想,這個辦法還是可以的,就點了點頭。

  晚上,陸小鳳和楚留香一起來到小院,並且帶來了最新的消息。

  在品香會舉行的那一個多時辰裡,有超過一半的江湖人雙目失明。非江湖人失明的也不少,但凡是那天吃了街邊賣的東西,並且在碗碗香附近聞到香味的,幾乎沒有落下。

  「他們本想在碗碗香門口的高台上擺一座大的香爐,被楚兄一腳踢翻了。否則,受到波及的人肯定更多,那個時候就該輪到整個寧城陷入黑暗了。」陸小鳳沉聲道。

  山兔窩在西門吹雪懷裡聽完,說道:「怪不得這個蝙蝠公子只做吃食的生意,他是早就想好這一天了吧?」

  「品香會也是很早之前就舉行的。」陸小鳳提醒她,「他籌算多年,估計就是為了今日。」

  山兔眯著霧濛濛的大眼睛摸下巴,「這個人果然是從小壞到大!」

  楚留香則說道:「這個蝙蝠公子對於失明這件事深惡痛絕,最喜歡做的就是將一個正常人變成瞎子。」他回憶了一下,又補充道,「另外,看他的舉止,應該家世不凡。」

  「家世不凡的瞎子……」陸小鳳皺眉思索。

  西門吹雪看他一眼。

  楚留香也轉頭看他。

  陸小鳳一怔,驚訝道:「喂喂!你們不會懷疑花滿樓吧?我寧願相信自己是蝙蝠公子,都不會相信花滿樓是蝙蝠公子好嗎?」

  山兔換了個舒服的姿勢繼續窩好,拽著西門吹雪的衣領說道:「西門,之前不是說有人把楚留香往花滿樓身上引嗎?那就說明不是花滿樓咯?」

  西門吹雪點頭。

  陸小鳳就嘲笑道:「我說楚兄,你不是吧,案子還沒查就被真兇知道了啊?」

  楚留香被他笑得沒脾氣,只好尷尬地摸鼻子。總之,這次意外陷在蝙蝠島,確實是他的失誤。

  「說起來,你是怎麼逃出來的?」山兔好奇道,「我聽春娘說蝙蝠島上沒有船。」

  楚留香卻不忙著解釋,而是驚喜道:「春娘也逃出來了?實在是太好了!」

  山兔繼續點頭,眨巴著兩隻失神的大眼睛「看」他,那意思:你解釋一下唄!

  楚留香無奈,就說道:「島上其實是有船的,只是其他人不知道而已。在蝙蝠公子所在的山洞裡有一艘小船,似乎是他自己備來逃生用的。我趁他出島的時候偷出來逃走的。」

  「那你豈不是知道蝙蝠島的準確位置?」山兔高興道。

  楚留香卻搖頭,「我坐上船之後,本來是順著一個方向走,結果走了幾天後發現只是在原地轉圈。後來遇上暴風雨,小船順著海浪漂了幾天自己漂到了岸邊,我回頭找蝙蝠島的時候卻什麼都沒發現。」

  「也就是說……」山兔慢吞吞道,「你根本就不知道蝙蝠島的位置?」

  楚留香點頭,又想到她看不見,趕緊應聲。

  山兔嘆氣,重新窩回西門吹雪懷裡,「為什麼陸小鳳的朋友和他一樣笨?」

  站在二里外都中了一箭的陸小鳳很無辜,「喂喂!這跟我什麼關係!分明是他自己的問題好嗎!」

  楚留香繼續嘆氣,他這輩子還是第一次被人說笨,真是托陸小鳳的福了。

  西門吹雪將小姑娘摟好,抬頭道:「我欲明日回莊。」

  兩人都點頭。

  他們都猜到西門吹雪估計要繼續嘗試給小姑娘解毒,自然不好意思讓他留下幫忙。

  山兔則抬頭道:「你們如果找到那個蝙蝠公子的老巢要告訴我哦!我一定要抓住這個壞蛋!」

  「呃……」陸小鳳抬頭看了西門吹雪一眼,趕緊點頭。

  西門吹雪寵起人來真可怕!

  第二日,西門吹雪和山兔就帶著萬梅山莊的人返程了。

  回程的路上,小兔子就沒有來時那麼活潑了。

  看不見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她身上總是懶懶的,有些提不起精神。小姑娘猜測這種□□還有其他的影響,不過這種事只是她的猜測,也不好說出來讓西門吹雪擔心。

  她有些咋舌的想到,人類真是厲害,分明沒有靈力,卻能做出這種在妖怪身上都起效的□□。

  然而她不說,不代表西門吹雪看不出來。小姑娘臉色愈加蒼白,每日昏睡的時間越來越長……西門吹雪不止一次的讓前方趕車的殷回加快速度。

  最後,一行人直接放棄了晚上的休息時間,馬不停蹄的趕起路來。

  然而即便如此,回到萬梅山莊的時候,山兔也陷入了長時間的昏睡。

  西門吹雪把小兔子抱進屋輕輕放好,得到消息的魔蛙已經蹦了進來。

  他見到床上昏迷不醒的山兔,簡直都要氣瘋了!長尾巴狠狠拍打地面:「讓你把護身符送出去!讓你把桃花瓣送出去!讓你……哎?」

  魔蛙忽然想起什麼,看著西門吹雪惡狠狠道:「桃花瓣呢?」

  西門吹雪伸手,從山兔的袖兜裡掏出一片粉紅的桃花瓣。這桃花瓣已經不復之前生機勃勃的樣子,金色的邊沿微微捲起,泛著不祥的黑灰。

  魔蛙看了一眼,咋舌道:「好厲害的毒!」

  西門吹雪將花瓣又塞回去——自從山兔中毒之後,他就將花瓣放回了小兔子的衣兜。

  「可還能解毒?」

  魔蛙沉思一會兒,用尾巴尖輕輕一碰山兔的手腕,渡了一絲妖力過去。

  他跟山兔常年妖力相通,兩者之間絲毫沒有排斥,只輕輕一絲就感受到了山兔的身體狀況。

  他鬆了口氣,說道:「山兔畢竟是妖怪,恢復力比人類要強很多。而且還有桃花瓣輔助,現在她的妖力正在慢慢的化解毒素,因此有些損耗過大。」

  西門吹雪點點頭,周身氣勢瞬間緩和,說道:「多久,需要注意什麼?」

  「大概需要兩三個月吧!」魔蛙回道,「至於注意什麼……找點有靈氣的東西放在她身邊,你那塊暖玉就不錯,讓她戴好就可以了。」他一蹦一蹦地往外走,虛驚一場,有必要去吃點蚊子壓壓驚。

  蹦到門口的時候,他回過頭,看著西門吹雪低聲道:「照顧好她。」

  西門吹雪沒說話,只是將掉出來的暖玉輕輕塞了回去。然後用大拇指摩挲著山兔的小臉,嘆了口氣。

  鐘靈剛聽毓秀說完山兔的情況,哭得兩隻眼睛都腫了,卻不敢在西門吹雪面前表現出來。眼見西門吹雪從山兔屋裡出來,就迎上去強笑道:「莊主與姑娘可要用飯?」

  西門吹雪卻問她:「庫房可有暖玉?」

  鐘靈一愣,回道:「有倒是有,但並不多……」

  西門吹雪說道:「將所有暖玉都搬來。讓何川再去找一些。」

  「呃……都搬來?」

  西門吹雪看了她一眼,轉身又步入房間。

  鐘靈站在原地愣了片刻,忽然想起她家姑娘與眾不同……不禁激動起來,或許……或許姑娘的眼睛還有救?

  她一面差人去搬玉,一面則趕緊去找殷回,生怕誤了一時半刻會發生什麼大事。

  雖然鐘靈說庫裡暖玉不多,但也得看跟誰比……擺滿一張小小的床還是足夠的,而且還有富餘。

  因為暖玉入手溫潤,冬天掛在身上通體生暖,因此大多會被打造成掛件。

  西門吹雪親手將一塊塊的小玉珮在山兔的床上仔細擺好,然後又在周圍擺了幾個擺件。活像是在床上擺了個陣。

  山兔睡在中間半天不翻身,就像是個被供奉的小仙女。

  西門吹雪這幾日連練劍都停下了,每日只坐在床邊看看書,陪著他的小兔子。

  這日中午,西門吹雪正坐在床邊看書。忽然,床上的小姑娘發出一陣刺眼的黃色光芒。

  西門吹雪眉心一皺,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那光芒看了半天。終於,光芒消失之後,原地的小姑娘不見了,變成一隻巴掌大的米色小兔子。

  小兔子蹬了蹬後腿,閉著眼睛翻了個身,一頭紮進旁邊柔軟的被縟繼續睡。

  西門吹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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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命數

  在喜歡上西門吹雪的那一刻,山兔就知道這個男人會早早就離她而去。她會像櫻花妖那樣,每日坐在櫻花樹上,思唸著那短短的幾十年光陰,然後迎接幾百年的孤獨。

  這是每一個愛上人類的妖怪的宿命。

  可是,這小兔子卻沒有怕。她雖然長相精緻可愛,但內心裡卻有一股比火山噴發還要巨大的能量。

  她不懼怕孤獨、死亡、甚至失去,這個小兔子的內心,比許多大妖怪都要強大。

  而如今,她只是想知道,這個男人能陪她多久……或者說,她能陪這個人類多久?

  鄧&石&仙看了她一會兒,嘆了口氣,「也罷,你這小妖怪倒也有情有義,老夫就給你算……咦?」

  老頭掐了個指訣,眉頭卻皺的死緊,半晌都沒說話。

  山兔緊張,「怎麼了?算不出來嗎?」

  老頭又掐了一會兒,倒抽一口涼氣,等著山兔說道:「小兔子你命不錯啊!」

  山兔一愣,旋即開心道:「是嗎?是不是西門會長命百歲?」

  老頭笑著捋了捋自己紮成小辮的鬍子,說道:「何止長命百歲,長命五百歲都有啦!」

  山兔更開心了,「那到底是多久,人類能活那麼長時間嗎?」

  「哈哈哈……我算不出來。」

  正張著嘴巴準備樂的山兔閃了一個跟頭,「……哈?」

  老頭故作高深的捋鬍子,「莊主的命格改變了,老夫已經算不出來了。」

  山兔生氣了,「那你剛才說的那麼熱鬧?算不出來你怎麼知道西門會活五百歲的?」

  鄧&石&仙無奈,「變數即命數啊!你是不是傻!如果西門莊主真的就活七八十歲,老夫我能算不出來?這變故定然出在你身上,哼!」

  山兔想想也是,就拽著他袖子問道:「那到底是什麼變數?你先說說嘛,我也好注意一下。」

  老頭無奈的扯自己袖子,「天機不可洩露,說出來就不管用了!」

  「你不會是不知道吧?」

  「哼!老夫知道也不告訴你!」

  「哦,也就是說果然不知道了?」

  「滾滾滾!」

  山兔就愉快地滾了,反正知道結果是好的就行。魔蛙見她表情不錯,也放了心,馱著她又回了西門吹雪的小院。

  兩人離開不久,鄧&石&仙的屋子裡就出現了一個黑衣青年。

  鄧&石&仙本不會武功,看到這青年出現卻不奇怪,直接說道:「問了西門莊主的壽命,我說算不出來,跟她說結果不壞。」

  青年——殷回點點頭,「勞您費心。」然後指了指腳邊的酒罈說道:「這是莊主的謝禮。」

  「哎喲!」老頭老早就聞見那濃郁的酒香了,聽見他這麼說登時笑開了花,「莊主客氣了!」

  殷回回去覆命後,鄧&石&仙美滋滋地品了品壇中的好酒。比起山兔隨便從廚房拿的那一壇,這一壇不知好出多少。

  老頭忽然笑了一聲,「估計都以為我騙那個小丫頭呢!」

  「誰知道,老夫我是真沒算出來。」

  回到院中,正碰上練劍回來的西門吹雪。

  西門吹雪見她一臉喜氣,就故意問道:「怎麼了?」

  山兔嘿嘿一笑,就是不說話。

  西門吹雪神色也柔和下來,揉著她腦袋說道:「今日恢復的怎麼樣了?」

  他一說這個山兔就興奮了起來,「能看到模糊的輪廓了呢!」她一伸手摸上西門吹雪的臉,「這是西門的臉!」

  然後再往下摸肩膀,「這是西門的肩膀!」

  再往下摸胸口,「這是西門的胸口!」

  再往下……

  西門吹雪捉住不老實的小手,無奈道:「後山的櫻花雖然謝了,但樹下清涼無比,景緻也好,晚膳在那裡用可好?」

  山兔笑眯眯點頭,乖乖讓他帶著往屋裡走。

  自從她失明之後,西門吹雪說話就多了很多,連短句子都變成長句子了,大約是怕她寂寞……西門果然最好了!

  萬梅山莊地處山上,夏日的晚上能夠看見一條完整的星河,璀璨美麗。

  知道山兔看不見,西門吹雪也沒有說,只是任由吃飽喝足的小兔子窩在他懷裡打瞌睡。

  櫻花樹下涼風習習,兩人果然非常舒適。

  過了飯後犯困那一陣,山兔清醒了過來,忽然說道:「西門,天上的星星是不是很亮?」

  「嗯。」

  山兔笑了,她長長的耳朵緊貼在這個男人胸口,能清楚的聽到那一聲聲有力的心跳。

  「聽說對著星空許願最靈了,如果是西門的話,會許什麼願呢?」

  西門吹雪皺眉,要達成什麼心願自己去努力便是,對著星星許什麼願……星星管得過來?

  山兔可瞭解他了,一聽到他沉默,就故意說道:「一定要許,不許說不管用!」

  西門吹雪無奈的嘆了口氣。

  山兔就喜歡看他無奈的樣子,興致勃勃猜到:「是不是劍法大成?」

  西門吹雪乾脆地搖頭,這個願望根本就不需要許。

  「那……是永遠跟我在一起?」山兔小臉紅撲撲說道。

  西門吹雪繼續搖頭,絲毫沒意識到這是個陷阱。

  果然,小兔子生氣了,一翻身把臉埋在他懷裡,「哼!西門吹雪是個大壞蛋!我最討厭他了!」

  西門吹雪:「……」???

  那個天天說「西門最好了」的兔子是誰?

  西門吹雪揉了揉因為山兔翻身而跑進他手心的尾巴,抬眼看了看星河。

  如若真要許的話,就許你一世安樂吧。

  天上的銀河閃爍幾下,不知是否接到了這個男人的願望。

  山兔氣性大忘性也大,第二天起來早已經忘了昨晚生氣的事。繼續跑來找西門吹雪吃吃喝喝。

  西門吹雪自然不會傻到去提醒她,就繼續給她剝剝乾果唸唸書。

  這種悠閒又鬱悶的小日子過了沒幾天,殷回忽然接到了消息,陸小鳳和楚留香查到了蝙蝠公子的真實身份。

  「蝙蝠公子就是無爭山莊的少莊主原隨雲。」殷回抖了抖手裡的信紙,「陸小鳳和楚留香並沒有抓住他,他現在應該是逃回蝙蝠島了。」

  山兔面前擺著幹果蜜餞麻辣雞爪等各色零食,跟聽故事一樣有滋有味。聽到這裡就插嘴道:「為什麼之前打聽江湖上有什麼家世不凡的瞎子的時候沒聽到這個什麼少莊主?而且,陸小鳳和楚留香是怎麼查出來的?」

  殷回就挨個兒跟她說道:「因為這個原隨雲在三歲的時候就因病失明了,無爭山莊現任莊主原東園為了保護他,很少傳消息出來。江湖上很多人都不知道他有個兒子。」

  「至於為什麼能查到他身上……」殷回嘆了口氣,「這個原隨雲大概是瘋了,他前幾日竟然攛掇他父親舉行了一次武林大會……」

  「之前在寧城那次是小打小鬧,這次他才是動真格的。當日的無爭山莊每個角落都灑滿了暗夜之毒,所有進去的人無一倖免,連原東園他都沒放過……這下,江湖上一下子多出了三百多個瞎子,要不是陸小鳳和楚留香攔著,這個數字得翻好幾番。」

  山兔寧起眉頭,「他又拿出什麼誘餌了?那些愚蠢的江湖人怎麼拚命的往裡面跑?」

  「您還真猜對了。」殷回攤手,「他提前放出消息,在武林大會中獲勝的一位能夠獲得易水歌決。」

  「啥?」山兔掏耳朵,「聽著不像是暗器啊!」

  「確實不是暗器,心法來著。」殷回說道,「這次去的不乏一些一流高手,這下好了,一網打盡了。」

  山兔一把抓起堆成一堆的山核桃肉,嚼嚼嚼,然後問道:「陸小鳳和楚留香去找蝙蝠島了嗎?」

  「是的。」

  小兔子拽著西門吹雪的袖子擔憂道:「西門,他們如果提前找到了蝙蝠島,能帶我去看看嗎?」

  西門吹雪搖頭。

  山兔鼓了鼓腮幫子,這還是西門吹雪第一次拒絕她的請求呢。她倒也知道西門吹雪的理由,也不敢無理取鬧,只好暗暗祈禱楚留香和陸小鳳慢點找對地方。

  西門吹雪沒看她的表情,而是一氣兒把今天份兒的核桃給她剝好,然後拿著帕子一邊擦手一邊問道:「無爭山莊如今狀況如何?陸小鳳和楚留香現在何處?」

  殷回就趕緊說道:「無爭山莊現在一片大亂,原東園經受不住打擊,日前已經昏了過去,現在不知道醒了沒有。」

  「陸大俠和楚大俠現在還在南海上轉悠,屬下在海邊安排了接應他們的人。」

  西門吹雪又問道:「鄧&石&仙呢?」

  殷回一愣,瞬間反應過來:「老爺子還在莊裡呢,可要讓老爺子去幫忙破陣?」

  西門吹雪點頭,「有消息來報。」

  殷回悄悄看了山兔一眼,然後退了下去。

  西門吹雪回頭,就見山兔有一個沒一個的吃著核桃,看著沒精打采的。他也知道小兔子估計是最近一段時間悶壞了,就許諾道:「恢復之後,帶你回玉容雪山看看。」

  「真的?」小兔子眼睛蹭的亮了,她這幾天在莊子裡悶得都快長毛了!只要能出去,雪山就雪山吧,她也不挑。

  山兔覺得依陸小鳳和楚留香的速度,她估計是趕不上入侵蝙蝠島這一場戰鬥了,就開始找人打聽關於玉容雪山的事情。

  雖然她剛到這個世界時候就出現在玉容雪山,但是她也沒怎麼仔細觀察。

  開玩笑,雪崩呢,逃命還來不及好吧!

  鐘靈和毓秀等人也在前不久知道了山兔能夠復明的消息,兩個丫頭都很開心。這次聽見莊主要帶山兔出去玩,都幫著打聽消息。

  然而,沒過幾天,殷回就傳回來一個一言難盡的消息:「莊主,玉容雪山顯聖了,許多百姓都開始前往祭拜。」


☆、第二十二章 出發

  他說完之後,山兔沉默一會,看著西門吹雪說道:「為什麼咱們去哪哪出事,是你的問題還是我的問題?」

  西門吹雪也沉默了一會兒,「我們並沒有去玉容雪山,只是打聽了些消息。」

  山兔繼續沉默。更恐怖了好嘛,總覺得和自己粘上就不是好事……

  而且……上次的雪崩還歷歷在目好嘛!

  殷回見兩人說完,就小心翼翼問道:「那個……下面的消息屬下還說嗎?」

  兩人同時轉頭看他。

  殷回神色一整,肅著表情快速說道:「自從上次雪崩之後,沒過多久就有人看到雪山的山谷中顯現出巨大的金色佛影。剛開始還只是傳說,後來見到的人就越來越多了。」

  「於是,就有人傳說雪山中有石佛顯聖,山腳的百姓接連開始上山祭拜。後來,流言越傳越廣,連許多外地人都去朝聖了。」

  山兔聽完,覺得這事兒還是蠻神奇的,就問到:「那真的有人見到了嗎?」

  殷回肯定地點頭,「打探消息的兄弟親眼見到過一次。說是巨大的金色佛影,在冰天雪地中一閃即逝,看著有幾百丈那麼高。」

  山兔一臉驚嘆,拽西門吹雪的袖子,「西門西門,我們去看看吧!我還沒見過那麼高的佛像呢!」

  西門吹雪點頭,問道:「可有其他可疑現象?」

  殷回騷騷後腦勺,「最可疑的就是,屬下派人找遍了雪山,沒有找到佛像……」

  山兔更驚訝了,仰著臉對西門吹雪賣萌,那意思:一定要去!

  西門吹雪揮手讓殷回下去,轉身跟山兔說到:「好了才能去。」

  山兔大力點頭,「嗯!!!」

  不過,「為什麼要去玉容雪山呢?」

  西門吹雪沉默一會兒,說到:「總該帶你去看看。」

  小兔子一愣,瞬間明白了他的意思。她當日穿過來便出現在玉容雪山,然後碰見了千里奔襲、為一個女孩報仇的西門吹雪。

  如今,雖然鄧&石&仙斷定山兔已經回不去了,但西門吹雪知道他的小兔子有多懷念那個雖然妖孽橫行、魍魎當道但她卻為之戰鬥過的地方。

  所以,他想帶小兔子回去看看。即便是發現不了什麼,只是看看也好。

  山兔愣了一會兒,一頭紮進他懷中,腦袋蹭來蹭去,「西門最好好了!」

  西門吹雪摸摸她腦袋,沖站在門口的鐘靈打個手勢。

  於是,睡了一覺起來的山兔就發現,西門吹雪不見了!!!

  小兔子找遍了整個山莊,逼問了好幾個可憐的小丫鬟,終於明白:西門吹雪竟然拋下她逕自去了蝙蝠島!去幹什麼根本就不用猜!小丫頭生氣的抱著胳膊坐在西門吹雪的床上!

  哼!有本事你別回來!

  鐘靈在門口探頭想問問姑娘用不用飯,被山兔一眼瞪了回去。都不是好人!合夥騙她!

  南海那邊,陸小鳳和楚留香一臉懵逼的迎來了鄧&石&仙和西門吹雪。

  鄧&石&仙一到地方就發現了陣法。他大肆嘲笑了陸小鳳和楚留香兩個人,然後花了半天的功夫把陣法破了。

  幾人直搗黃龍,一場大戰之後,蝙蝠公子原隨雲折於西門吹雪劍下。陸小鳳和楚留香都知道他是來為山兔報仇的,本來也沒想跟他搶。

  說起來,這位少莊主武功不低。如果陸小鳳和楚留香來一個的話,他是有逃走的可能的。但這兩個再加上一個西門吹雪……說實話,能留個全屍得感謝西門吹雪殺人手法利落。

  而無爭山莊莊主原東園得到消息之後大受打擊,已經決定金盆洗手退隱江湖。建立三百餘年屹立不倒的無爭山莊,就此歸隱了。

  蝙蝠公子一案也算是完結了。

  於是,山兔眼睛還沒好呢,陸小鳳和楚留香已經回來了。

  小兔子也顧不上找西門吹雪的碴了,天天拉著幾個人給她講故事。各種視角的都聽一遍,以慰自己沒有趕上決戰的遺憾。

  這其中她最好奇的是那個陣法,為什麼一個陣法就能藏起一座海島呢?難道是結界?

  鄧&石&仙就給她解釋道:「其實是用琉璃鏡、還有海上的水汽造成的一種幻覺。」老頭摸著鬍子感嘆,「其實還挺精巧的,不知道其中道理的人很容易被迷惑。」

  楚留香就點頭道:「確實,我和陸兄找了很久,在海面上根本看不到任何陣法的痕跡。」

  鄧&石&仙有些得意的揚眉,「讓你們找到還了得?老夫這一肚子能耐往哪放呢?不過……」他有些疑惑道:「這陣法不像是這個什麼蝙蝠公子弄出來的啊,弄出這個陣法的人應該極為精通機關之術,這個蝙蝠島雖然挖洞而居,但卻並沒有什麼機關。」

  陸小鳳笑道:「大約是他從別處弄來的這麼一個陣法。可別忘了,他將那麼多人搞得家破人亡,難保這裡面就有什麼陣法世家的傳家寶被他找到了呢!」

  眾人想想倒也是,便也不在意這件事。

  其後,鄧&石&仙帶著他那幾罈好酒被殷回派人送了回去。而陸小鳳和楚留香也各有去處。

  然而,萬梅山莊安靜了沒多久,便又熱鬧了起來。因為,歷時一個半月,山兔的眼睛終於好了!

  大約前幾日的時候,小兔子眼睛已經能模模糊糊看見人影,但依然不甚清晰,而且用力看還會頭疼。小丫頭以為距離恢復還早呢,結果第二天一早,一睜眼就看到了那張許久未見的面龐。

  山兔晚上是賴在西門吹雪床上睡的,當然了,是兔子版。可是早上起來,不知為何就變成了人形。

  身邊被縟下陷的動靜瞬間驚醒了西門吹雪,他睜開眼一看,小姑娘趴在他身邊,雙手托腮笑眯眯看他。那雙寶石一樣微紅的眸子裡閃著晶光。

  見他醒了,小兔子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早上好,西門~~好久不見!」

  西門吹雪微微一怔,眼神卻不由自主地軟了下來,「……好久不見。」

  既然眼睛沒問題了,山兔可算是鬧騰了個夠!她突破之後,原本兔子舞增加的攻擊力由百分之十變為百分之十五,可以說是大幅度增強。

  山兔站在萬梅山莊中心起了個舞,整個莊子都在射程之內。然而,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的人就遭了殃。

  跟何川迎面走來的殷回一抬腳,一臉懵逼的撲進了何川懷裡,把人家鼻子都撞出血來了。鐘靈和毓秀在旁邊笑得直不起腰。

  本想爬到樹上納涼的耗子噌得竄到了樹頂,柔軟的樹梢根本支撐不住他的重量,耗子一聲慘叫掉了下來。打破了他自打五歲之後就一直保持的爬樹記錄。

  而好不容易從極北迴來的劉喜更慘。這小夥子在極北憋了好幾個月,現如今好不容易回來,正想對著自己私藏的小畫本自助自樂一下,結果被增了個速……

  尼瑪好痛!

  小夥子一瘸一拐地去找郎中,也不知道他怎麼跟郎中解釋……

  反正不到一個上午,整個萬梅山莊就翻了天了。

  等西門吹雪練完劍出來,就看見他萬梅山莊的總管愁眉苦臉地等在梅林的入口。

  這場景非常之眼熟。

  殷回見到他出來跟見到了救星一樣,小聲說道:「莊主,姑娘在院子裡跳舞……都跳了一上午了。」

  西門吹雪沉默,他已經聽到外面的慘呼了,不知道誰又撞了牆。

  「找毓秀來。」

  殷回一時沒反應過來,奇怪道:「莊主您找毓秀做什麼?」

  西門吹雪沒說話,轉身出了梅林。

  殷回一愣,狠狠拍自己腦門,暗罵道:「這腦子是不能要了!莊主找毓秀還能做什麼!當然是給姑娘做吃的啊!!」

  他往前走了兩步,忽然又狠狠罵了自己一句:「我怎麼就想不起這個辦法呢!」

  嗯,這大概就是上心程度的區別吧!

  一上午的兔子舞以及周圍的慘叫極大的舒緩了山兔近些時日以來的悶氣。再吃上一頓美食,下午的小兔子氣質上很明顯就善良平和了很多。

  而且,狗腿了很多。

  西門吹雪一端杯子,小兔子立馬倒茶。西門吹雪一拿書本,小兔子立馬搧風。那兩隻耳朵繃得死緊,時刻注意著周圍的風吹草動,生怕漏了某次拍馬屁的機會。

  西門吹雪看了會書,見身邊涼風不停,小兔子累得呼呼的,就抬頭看了她一眼。

  山兔嘿嘿一笑,繼續賣力搧風,額頭上都滲出了汗珠。

  西門吹雪無奈,把小姑娘拉過來,給她擦完汗,低聲道:「明日出發。」

  山兔歡呼一聲扔了手裡的扇子,一抬頭在西門吹雪下巴上親了一口,「西門最好了!」

  西門吹雪被她親的一愣,那柔軟微涼的觸感久久未散,眼中不由流露出一絲笑意。

  第二日,到了出發的時間,山兔趕緊跑到門口。她本以為還和以前一樣乘馬車出行,卻沒想到門口只有一匹白馬。

  鐘靈見她疑惑,就解釋道:「玉容雪山並不遠,騎馬半日便到。」

  山兔看看天時,算了算時間,扯著西門吹雪的袖子擔憂道:「西門,我們午飯吃什麼?」

  西門吹雪看她一眼,抬手拍了拍掛在馬鞍上的白色包袱。

  「乾糧啊……」小兔子偷偷看了一眼,不情不願道:「我們不能把毓秀帶上嗎……」

  原本站在前面的毓秀聞言趕緊鑽到人群後面。開玩笑,打擾莊主帶姑娘出去踏青是想找死嘛!

  鐘靈忍笑勸道:「不是干糧,裡面是各類調料,中午姑娘可以和莊主一起烤肉吃。」

  山兔眼睛噌得就亮了,迫不及待往馬鞍上爬,「還等什麼,我們快走吧!」


☆、第二十三章 老道士

  今日天氣不是很熱,西門吹雪也沒有策馬狂奔,只是拉著韁繩慢慢走。

  山兔就窩在他懷裡,時不時的伸手招個蜂引個蝶,有時候還唱個歌。

  西門吹雪還是第一次聽她唱歌呢,怪腔怪調的還挺好聽的。當然了,也可能是情人眼裡出西施。

  山兔時不時就抬頭看看天色,那感覺像是等著什麼。

  西門吹雪就低頭問道:「看什麼?」

  「看看時間!」山兔興奮道,「等到了中午就可以吃西門烤的肉了!」她說道肉字的時候,竟然還情不自禁的嚥了口口水。

  也不知道一隻兔子為什麼這麼愛吃肉……西門吹雪眼中閃過一絲笑意,低聲道:「等你餓了就吃。」

  他聲音壓低的時候會有微微的磁性,通過喉頭的振動放大十倍的傳到小兔子的耳朵尖上。山兔猛然把耳朵收起來,紅著臉粗聲粗氣道:「我現在就餓了!現在就要吃!」

  西門吹雪拉停韁繩,看她,「真的要現在吃?」

  山兔一哽,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小肚子,覺得確實不那麼飽,才理直氣壯道:「沒錯!就要現在吃!」

  西門吹雪搖搖頭,驅馬來到小河邊上。

  他把小兔子從馬上抱下來,烏髮白衣,垂手而立,微微側頭語氣隨意地問道:「吃什麼?」

  山兔卻看著他咕咚吞了口口水,比剛才的聲音還大……她還是第一次見到如此隨意的西門吹雪,感覺少了幾分嚴謹和冷漠,多了幾絲江湖人的灑脫。

  西門吹雪沒聽到她回答,就轉頭看了一眼,卻發現他家小兔子一臉的春心蕩漾。

  西門吹雪:「……」這麼想吃烤肉嗎?

  他頓了頓,試探地問道:「……吃魚?」

  「好啊好啊!」山兔歡快地點頭,還發出樂傻了一般的「呵呵呵」。

  西門吹雪好笑地搖搖頭,扔了韁繩走到河邊。馬兒自己去吃草,他則並指成劍,輕輕一點,一條肥碩的魚兒就自己蹦了出來。

  山兔驚呼一聲,也顧不得花痴了,趕緊撲住還在彈來彈去的魚兒,「西門這條好大!」魚尾啪一聲抽了她一個大嘴巴。

  山兔眉毛一豎,覺得這條魚太不像話了!

  她袖子一卷,又狠狠撲了上去!魚兒大約是感受到了她的餓意,掙扎的更厲害了,它身上本來就滑,山兔手一滑魚兒就飛了出去,小兔子噗通摔了個大頭朝下。

  然而她還沒等爬起來,掌心就觸到一個柔軟的觸感……抬頭一看,一具屍體藏在灌木叢中,她的手正放在人家肚子上。

  雖然不是同類,但猛然看到一具人類屍體還是很震驚的,小兔子一不小心就叫出了聲。在被西門吹雪摟進懷裡的那一刻,她才看到屍體旁邊原來還坐著一個身影。

  西門吹雪先把自家小兔子摟進懷裡,然後才抬頭打量那具屍體和那個人。

  屍體已經有些腐敗了,看著是個年輕人,穿著一身書生袍,旁邊放了個書簍,大約是個趕考的書生。

  而旁邊那個身影年紀卻很大了,花白的眉毛和鬍子,一身泛白的道袍,手裡拿著一個拂塵——是位上了年紀的道士。

  然而不管兩人鬧出多大的動靜,那道士眼睛睜都不睜,自顧自盤膝而坐,嘴裡唸唸有詞。

  山兔趴在西門吹雪懷裡平復了下心情,抬頭擔憂道:「西門,你們這裡有神明嗎?我是不是該去拜拜?總覺得自從來到這裡運氣就好差……」

  她這話西門吹雪真的沒辦法反駁,事實依據太充分了……

  然而他沒有說話,有人卻開口了。

  「鬼不傷善心,神不庇惡人。姑娘持身正大,沒有什麼可拜的。」

  兩人都回頭看那道士。

  老道緩緩睜開眼,站起身施了一禮,「貧道林清寒,稽首了。」

  他面容十分蒼老,皺紋也很深重,但他的眼神卻十分祥和,甚至帶著一種包容的溫柔。

  山兔看了看他,忽然問道:「你剛才在幹什麼?」

  林清寒看著她,聲音十分溫和,「貧道在為這個年輕人超度。」

  山兔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卻忽然想起了什麼,「啊!我的魚!」她急急忙忙鑽出去找那條已經翻白眼的魚。

  西門吹雪卻看了老道士一眼,「廣源子林清寒?」

  老道士笑著點頭,「正是。」

  西門吹雪也點點頭,臨出去的時候,說道:「會有人來安葬他的。」

  林清寒一愣,露出一個笑來,他看了看地上客死他鄉的年輕人,輕輕嘆了口氣,「世上還是好人多啊!」

  外面,山兔抱著死翹翹的魚皺眉,「西門,死掉的魚還能吃嗎?」

  西門吹雪見她臉上還有被魚尾巴抽出來的紅印子,看著可憐巴巴的,就伸手摸了摸,低聲道:「還想吃活著的?」

  山兔愣了一會兒,才意識到西門吹雪在開玩笑……西門吹雪在開玩笑!!多麼驚悚地一件事,驚得她都忘了反駁了!

  等她反應過來,西門吹雪已經又捉了幾條魚上來。

  山兔這次學乖了,站的遠遠地看他怎麼弄。

  西門吹雪內力一掃,劍氣劃破魚腹,握著樹枝的手輕輕一抖,幾條大魚就被穿進了樹枝,然後放進河邊一涮。手不沾血,幾條魚就處理好了。

  山兔神色複雜的看那幾條被串起來的魚,希望它們能明白:江湖上有很多人都以死在西門吹雪劍下為榮呢……

  不過,小兔子沒想到西門吹雪烤的魚這麼好吃,鮮美又入味,吃的人恨不得把舌頭吞下去……就是處理的過程血腥了點。

  西門吹雪看著她狼吞虎嚥的吃相暗自點頭,不枉費這幾天花了這麼長時間跟毓秀學烤肉。

  大概是被香氣吸引了,林清寒也從灌木叢中走了出來。

  山兔見他衣服鞋子都破破爛爛、怪可憐的,就拿樹葉包了條魚遞給他,「給。」

  林清寒接過魚就笑道:「多謝。」

  山兔覺得這個人挺奇怪的,就偷偷摸摸看了好幾眼,還自以為小聲地問西門吹雪:「這個人會武功嗎?」

  西門吹雪點頭。

  「很厲害?」

  西門吹雪又點頭。

  山兔又把人上上下下打量好幾眼,「難道他的武器是那柄拂塵嗎?那個能打人?」

  西門吹雪還沒說話,就聽林清寒主動說道:「貧道用劍。」

  山兔被抓包了也不尷尬,就好奇道:「可是你沒帶劍呀,西門都是劍不離手的呢!」

  林清寒看了看兩手給山兔餵魚的西門吹雪,笑道:「自然不能跟劍神相比……貧道已經多年未曾拿劍了。」

  山兔啊嗚吞下一口肥嫩的魚肉,「為什麼啊?改主意了?覺得拂塵比較好用?」

  林清寒哭笑不得,「那倒不是……只是覺得,劍並不能幫貧道達成所願。」

  山兔好奇,「你的願望是什麼呢?」

  林清寒沉默一會兒,嘆氣道:「地獄成空,天下太平吧。」

  山兔想了想,「那你更應該拿著劍啊,只有這樣才能懲惡揚善不是嗎?」

  林清寒笑了,反問道:「你覺得什麼樣的惡人該殺呢?」

  「嗯……殺了人的人吧?」山兔心想:或許殺了妖怪的人也該殺?

  「那一個從來沒殺過人,但是卻奸(晉江)淫過無數婦女的人,該不該殺?」

  小兔子想了想,在她心裡這是該殺的,但她不知道人類的標準是什麼,就不確定道:「該?」

  林清寒沒有回答,而是繼續問道:「那偷了銀錢的人該不該殺?」

  「……這個就不用了吧?」

  「那如果一個人偷了別人的救命錢導致這個人去世了呢?」

  「呃……那估計該殺。」

  「可是如果這個人偷錢是因為自己的父親母親需要治病呢?」

  「呃……」山兔擰著眉想了半天,總覺得自己被耍了,就生氣道:「你到底想說什麼!」

  林清寒笑了,說道:「貧道是想說,什麼是善、什麼是惡、什麼是貪得無厭、什麼是不得已,每個人心裡的標準都不同。當貧道心中天平不正的時候,就再也不敢拿起劍了。」

  山兔默默低頭啃魚。老道士兜了這麼大一個圈子就是為瞭解釋他為什麼沒帶劍的問題。

  早知道就不問了。失策。

  吃完飯,幾個人挖坑把魚骨埋好,山兔就蹦蹦跳跳地問道:「老道士你要去哪裡?」

  眼見他要開口說話,又警告道:「說簡短一點!」

  林清寒失笑,指著前方說了四個字:「玉容雪山。」

  「哎?我們目的地一樣呢!」山兔看了看他,「要不然我們一起走?不過我們是騎馬來的……」

  林清寒拈著鬍鬚微微一笑,「坐騎麼,貧道也有。」

  他鑽進灌木叢窸窸窣窣半天,然後牽出一頭老牛來。

  那老牛是青色的,身上瘦巴巴皺呼呼的,看著比他還老。

  山兔無力地看著這二老,「你這牛還能騎嗎?這麼遠的路,它能自己走去就頂天了吧?」

  「哎~牛不可貌相!」老道士翻身上牛,拍了拍老牛的角,「走啦,老夥計!」

  那老牛就「哞~~」一聲,顫顫巍巍往前走。

  山兔趕緊跟上,總覺得老牛那四條腿顫顫巍巍的要斷。

  因為跟著兩個老人家,山兔和西門吹雪也不敢走的過快,兩人直走到傍晚才到玉容雪山腳下。

  好在林清寒沒吹牛,這老牛確實沒掉鏈子,一路顫顫巍巍竟然也走了過來。

  玉容雪山腳下已然聚集了很多人,大約都是來看什麼顯聖的。

  這座孤傲又高潔的雪山大約是頭一次被這麼多人看著,晚霞給雪白清澈的山壁打上一層粉紅的脂粉,看著跟害羞似的。

  山兔就聽到周圍人群都在說:「快了快了!」

  「是不是要到了?」

  「是是是,趕緊看!」

  小姑娘剛想問,餘光就看見山壁上閃出一片金光,一個比山壁還高的巨大佛影顯現出來,慈眉善目,大肚能容。

  那佛影一閃即逝,卻給人以巨大的震撼,連半山腰的夕陽似乎都失去了光彩。半空中似乎有盈盈唸經聲。

  山腳的百姓們趕緊拜倒,聆聽佛法的教誨。

  山兔震撼地看著這一幕,半晌,才回身道:「西門,你看見了嗎?剛才好神奇!」然而她分明沒感受到神明的氣息,這是怎麼回事?

  西門吹雪點了點頭,果然神奇。

  山兔興致勃勃,纏著西門吹雪就要上山一探究竟。西門吹雪自然沒辦法,只好一提韁繩往上走。

  身後,林清寒深吸一口氣,嘆道:「果然是你啊……」


☆、第二十四章 雪山

  馬兒在雪地上有些打滑,兩人只好下馬牽著走。

  那個顯現佛影的山谷正是山兔之前待過的山谷,小兔子熟門熟路地帶著西門吹雪往裡走。

  林清寒把那頭老牛留在了山下,自己則跟著山兔和西門吹雪爬了上來。

  上次雪崩之後,一些本來可以當路的地方都被冰雪覆蓋,好在三人都有輕功在身,也並不覺得有多少阻礙。

  三人來到那個山谷,卻發現原本空曠的山谷多了許多巨大的碎冰塊,原本崖壁上千年不化的堅冰被上次的雪崩震了下來。

  然而即便如此,整個山谷也是一眼能望到底:別說什麼巨大的佛像了,連一人高的佛像都沒有,甭管是金佛還是石佛。

  林清寒有些懷念的望著這片冰天雪地,問兩人:「你們也是來找佛像的?」

  山兔點頭,直白道:「沒看過那麼大的佛像呢,想見識一下。」

  林清寒哈哈一笑,「那你可要失望了,這裡可沒有什麼巨大的金佛。」

  山兔好奇,問道:「你知道這是怎麼回事?」

  老道士點頭,抬眼看了看天色,「嗯……這個時辰有些晚了……不過也無妨。」

  山兔也跟著抬頭,如今夕陽已經落山了,起了夜風,這裡又是雪山,很有些陰冷淒涼之感。

  老道士轉頭往另一個方向走,「若是想要看佛像的話,貧道倒是知道在哪,就是怕你們失望。」

  山兔跟西門吹雪對視一眼,趕緊跟上去。

  林清寒很明顯是來過玉容雪山,走起路來比山兔兩人還要熟悉的感覺。不一會兒,就把兩人帶到了一面山壁前面。

  這山壁看著原本也應該是一片平整的,但之前雪崩把表面一部分的堅冰震落了,露出山壁上幾個被冰封的山洞。

  山兔看到其中一個洞中影影綽綽地坐著個人影,就指著問道:「那裡是不是有個人?是死的還是活的來著?」

  林清寒也看見了,嘆了口氣,聲音惆悵又憂傷,「大約是去世多年了吧!」

  山兔聽他口氣似乎是認識,也不好再問,拉著西門吹雪就想飛上去看看。

  西門吹雪一手攬住她腰間,一運輕功就飛了上去。

  讓一個人類帶著一個妖怪來飛,估計也就這小兔子做得出來。

  山兔開開心心落地,正好在那山洞口。透過清澈的冰面,能夠清楚的看到裡面是一個已經坐化的和尚,身前擺著一座一掌高的金佛。佛像大肚能容,慈眉善目,與之前看到的佛影一般無二。

  佛像是背對著洞口擺放的,山洞很淺,盡頭是一面平滑的冰鏡,光線把佛像的影子映照在冰鏡上,再反射出來,正好形成之前看到的巨大佛影。

  山兔嘖嘖稱奇,「沒想到竟然只是一座這麼小的佛像,這個和尚好厲害!」

  也跟著跳上來的林清寒就說道:「這是弘□□師。」他對著洞口施了一禮,「法師生前所願,乃是弘揚佛法,普度眾生。因此才設計出了這番奇景。」

  山兔連連點頭,卻又好奇地問道:「那為什麼最近才出現呢?」

  「其實以前也是有的。」林清寒解釋道,「那個時候法師還在世,每當有人被佛像的光影所吸引,法師就會在山下為他們普度佛法。後來,大約是法師去世之後,冰層太厚封住了。」

  山兔恍然,「那估計是之前雪崩把冰層震開了,因此才又顯現了出來。」

  她美滋滋地趴在冰面上往裡看,「看來那次雪崩還是干了點好事的嘛!」這也算是她的功德了吧!

  不過,「你們佛道不是勢不兩立嗎?」

  老道士搖搖頭,失笑道:「所有正信之人,都是相通的,都應該被敬重。」

  山兔愈發奇怪了,「什麼是正信?」

  「就是用戒律來約束自己,而不是約束他人。」

  山兔瞭然,看來這一僧一道境界還蠻高的嘛!

  西門吹雪搖搖頭,把小兔子往後拎了拎,給她披上一個白絨絨的披風。

  山兔揉了揉凍紅了的鼻頭,打了個噴嚏,嗅了嗅嫌棄道:「狐狸味兒。」

  「狐狸毛的。」西門吹雪兩根修長的手指給她繫帶子,「庫裡還有狼皮的,可要用?」

  山兔打了個寒顫,一下子想起了三尾狐和白狼姐姐……「呃,還是算了吧……」

  西門吹雪以為她冷,心疼地渡了內力過去給她暖身子,「下山?」

  山兔趕緊搖頭,「還沒看夠呢!」她說著又趴了上去。

  此刻天色已經暗了下來,連綿的雪山在暗色中愈發顯得巍峨冷漠。

  一直在旁邊哀悼老友的林清寒笑了笑,抬眼看了看綿延數千里的雪線,伸手緊了緊自己的衣領。

  忽然,就聽那邊小兔子有些不確定道:「西門,你看這個和尚的臉色是不是不對?」

  西門吹雪俯身看了一眼,眉頭一皺,從懷裡拿出一個火摺子。

  林清寒見他表情不對,也跟著爬上去看了一眼,神色登時就變了。

  老和尚盤膝坐在佛像前面,但是神情卻並不祥和。他面色漆黑,頷下還有一縷血跡。也是雪山上溫度太低,老和尚的屍體一點腐爛的跡象都沒有,跟剛離世時無異。

  山兔見兩人都神色沉重,就問道:「那個,要不要進去看看?」

  林清寒點頭,一掌拍開冰層,當先走了進去。

  山兔和西門吹雪對視一眼,也跟著走了進去。

  林清寒先把佛像請到一旁,然後仔細檢查了一下老友的屍體。大約過了兩刻鐘,才沉聲道:「前後兩個掌印,掌中有毒。」

  「老和尚是被人打死的嗎?」山兔微微有些難過,「可是他只是在這裡傳揚佛法不是嗎?難道是有人看中了這座小金佛?」

  林清寒搖頭,嘆氣道:「這座佛像是弘□□師用自己化緣得來的銀錢所鑄,裡面是銅的,只有外面一層鍍金,其實並不值幾個錢……而且,殺人的人也並沒有拿走。」

  山兔皺眉,「那到底……」忽然,她話音一頓,看見了什麼。

  小兔子本來就有夜視的能力,一抬眼就看見了一塊青色的方巾。說實話,在這幾十年指不定都沒人上來的雪山上,忽然看見人類的東西還是挺奇怪的。

  她拿起方巾看了看,「總覺得顏色有些眼熟……」

  西門吹雪跟著看了一眼,就說道:「上午的書生。」

  「哦!對!」山兔一拍巴掌,「這顏色跟上午那個書生衣服的顏色一樣!」她展開看了看,「難道是他的頭巾?這個書生也來過這裡嗎?」

  她抬頭和西門吹雪對視一眼,兩人同時意識到:這雪山裡,藏著秘密!

  山兔抬頭看他一眼,那意思:都遇上了,總不好不管吧?

  西門吹雪知道小姑娘對這一僧一道都很有好感,就並指成劍要射一道劍氣。

  山兔趕緊攔住,「別忙別忙!」她從懷裡掏出一枚信號彈,上面刻著一個萬梅山莊的標誌,「萬梅山莊有信號彈的嘛,別浪費內力了。」

  西門吹雪還來不及阻止,就見小丫頭拉開信號彈扔上了天。

  一朵巨大的梅花衝天而起,半個天空都被遮蔽了。然而變成煙花之後的梅花不僅沒有孤傲高潔之感,反而變得華麗繁複了起來。那下邊的花萼也不知是不是錯覺,總覺得很像兔子耳朵。

  山兔也是第一次用這個信號彈,驚嘆道:「西門!萬梅山莊的信號彈畫風和你有些不一樣哎!」

  西門吹雪:「……」不,他萬梅山莊並沒有這種風騷的信號彈。

  小兔子可不知道這信號彈是其他幾個人做出來哄她玩的,興高采烈道:「真好看,回去要再找鐘靈要幾個!」

  西門吹雪:很好,是鐘靈。

  眼看著煙花漸漸消散,山兔跺了跺腳,把小手塞進西門吹雪懷裡取暖。

  「他們多久才能到啊?好冷哦!」

  西門吹雪心疼地給她暖暖手,「下山等?」

  山兔猶豫了一下,回頭看林清寒。

  林清寒微微一笑,「兩位自去便是,貧道明日再下山。」

  山兔猜想他可能要多陪陪老朋友,就跟著西門吹雪下山了。

  本來以為得等到半夜,沒成想不到一個時辰殷回就帶人策馬狂奔而來。

  山兔就問道:「你們怎麼來這麼快?難不成一直跟著我們?」

  殷回無奈,「屬下哪敢啊!」他看著西門吹雪說道:「莊主之前傳消息,讓我們去把那個年輕人安葬了,我們正挖坑呢!」

  山兔知道他說的是上午那個年輕書生,就問道:「能看出是怎麼死的嗎?」

  殷回點頭,「是毒死的,可能是誤吃了毒蘑菇毒草之類的。」他伸手掏出幾張紙來,「這書生字還寫的挺好的,我見他書簍裡有給家裡人的幾封信,本想幫他送回去的。」

  山兔打眼一看,她雖然不認識,但也覺得這字蠻有風骨的,就嘆氣道:「那估計得連殺人凶手一起送去了。」

  「啊?」殷回一愣,心說您二位什麼體質啊,「被殺的啊?凶手找到了?」

  山兔指了指雪峰,把上面的事跟他說了一通,「你們上去找找唄!」

  殷回趕緊點頭,帶著兄弟們就上去了。

  山兔則一回頭,把臉埋進西門吹雪懷裡蹭了蹭。

  西門吹雪揉她腦袋,「不開心?」

  山兔點頭,悶聲悶氣地問道:「西門,為什麼世上好人向來得不到好報?」

  西門吹雪摸摸她不知道什麼時候又冒出來的耳朵,低聲道:「這世上的好報壞報跟是好人還是壞人沒關係。」

  「哎?」山兔抬眼看他,「那跟什麼有關?」

  西門吹雪給她整理一下頭髮,「運氣。」


☆、第二十五章 相守

  「運氣?」山兔重複了一遍,卻還是有些不明白。

  西門吹雪將她擁進懷裡抱住擋風,「好事和壞事每個人都會遇到,好人和壞人都一樣。」

  「我明白了。」小兔子點頭,「可是,那為什麼會有報應這個詞呢?不是都說善有善報,惡有惡報嗎?」

  西門吹雪聞言,抬手摸上自己的劍,聲音微冷,「報應從來不是從天而降的。」

  山兔瞬間明白了他的意思。好人也會遇到不幸,「懲惡揚善」這四個字,才是那些惡人們最大的報應。

  「西門,我們會抓到這個殺了老和尚的壞蛋吧?」

  「嗯。」西門吹雪輕輕應了一聲,把她抱進懷裡用披風圍好,內力一轉懷中就暖了起來。

  山兔就窩在他懷裡,美滋滋地睡了過去。

  兩人一直在山下等了一夜,殷回才帶著一臉咋舌的表情來匯報。

  「莊主,我們發現了一個藏寶洞。」

  剛睡醒的山兔以為自己聽錯了,揉眼睛問道:「啥洞?」

  殷回張牙舞爪語無倫次道:「藏寶洞!裡面全是金子,連銀子都沒有,都是金子!!!」

  山兔還是頭一次見他這麼沒見過世面的樣子,特別好奇,就說道:「西門,我們上去看看吧!」

  西門吹雪搖頭,「回去休息,明日再來。。」

  殷回也趕緊道:「姑娘,我們現在還沒整理好呢,裡面現在都是灰。您不如明日再來看,那場面肯定更震撼!」

  山兔被說動了,就跟著西門吹雪回了萬梅山莊。

  結果,到了下午,殷回就帶著護衛和林清寒跑了回來。一群人身上都帶著傷,還有被火燒過的痕跡。

  林清寒懷裡抱著那個小金佛,胳膊上被劃了一道口子,臉色也有些沉重。

  殷回讓弟兄們都去休整,他接過鐘靈給的濕帕子,一邊擦臉一邊說道:「莊主,我們遇襲了,對方一共有七十多人,武功高強,善於偷襲,衣服上繡著葉子的圖案。」

  山兔就問道:「那為什麼會有燒傷?他們放火了?在雪山上放火?」

  殷回無奈地攤攤手,「他們潑的火油,火燒起來把冰融化了,火油飄在上面繼續燒,更難躲開。」

  山兔就嘟囔道:「這次的壞人還挺聰明的麼……」

  西門吹雪就問道:「為了金子?」

  殷回趕緊點頭,「那些金子應該就是這些人藏的,他們時刻看著呢……樹林裡那個年輕人,估計就是上山朝聖的時候發現了什麼,所以被他們滅口了。」

  他悄悄看了林清寒一眼,「弘□□師應該也是那些人殺的,道長是為了搶這個佛像才受的傷……」他又小聲嘟囔道:「幸虧我們提前把法師安葬了,否則……」

  林清寒忽然嘆了口氣,「怪我,這許多年竟然也沒來看看。」

  幾人對視一眼,也不知道咋安慰。

  林清寒也不在意,就說道:「那些人應該是在弘□□師弘揚佛法的時候發現了這個地方,因此就殺了法師,封了洞穴,把這裡作為了一個藏寶之地。」

  眾人聽了都點點頭。不過,這群人還真是窮凶極惡的感覺,什麼都不放在眼裡,一門心思的只斂財。

  山兔就拽了拽西門吹雪的袖子,大眼睛眨巴眨巴:這麼壞的人,要查一查吧?

  西門吹雪點點頭,說道:「查清金子來源,還有那個葉子標誌。」

  殷回就回道:「是!」

  這個算是為數不多的兩個突破口了,畢竟這麼大一筆金子肯定不可能是天上掉下來的。

  殷回下去查案了,山兔就熱情地留林清寒養傷。小兔子自然不是大發善心了,而是對這個老道士很好奇。

  這位老人家怎麼說呢……有種故事很多的感覺。

  老道士也很好說話,抱著那尊金佛就留下了。

  不過他畢竟是道家的,留個佛像在家裡不像話,準備傷好之後就送到鐵檻寺裡去。

  山兔經常會拉著西門吹雪去找老道士聊天講故事,頻率大概是照著一天三頓來。

  林清寒還沒見過這麼愛聽故事的姑娘,感覺短短幾日把自己的一輩子都快講完了。他現在看見這姑娘就反射性的口渴。

  老道士有時候也會不厚道的猜測,這姑娘是不是跟西門莊主在一起憋壞了。

  這日,林清寒又被山兔逼著講故事,他也沒辦法,就備了一大壺涼茶準備說個夠。

  「這是我在滄州那邊見到的一個故事。」林清寒捋了捋鬍子,緩聲說道:「滄州那邊有一個買點心的鋪子,叫做林記,在整個滄州都非常有名。林記的東家沒有兒子,只有一個姑娘,生得閉月羞花,且才情過人。」

  「這姑娘不僅長得好,而且心地很善良,經常在林記的鋪子後面施粥布藥。久而久之的,每到月初就有一些窮苦人家早早去那裡等著。後來,林家有一個遠親家的兒子,因為要趕考,就借住到了他們家裡。」

  「這書生也是一表人才,而且學識不凡。兩人同住一個屋簷下之後,見面的情況也漸漸多了起來。」

  「啊!這個林姑娘肯定和這個書生看對眼了是不是?」山兔吹著滾燙的茶水說道,她現在可是看了不少畫本了,這些套路都可清楚了。

  「沒有。」林清寒笑著搖頭,「書生喜歡上了林姑娘的丫鬟。」

  「哎?」山兔驚訝,這個跟以前看過的故事不一樣哦。

  林清寒笑了笑,給她解釋道:「雖說施粥布藥都是林姑娘吩咐的,但是她總不能親自去拋頭露面,自然都是她身邊的大丫鬟去做。這丫鬟聽說極為爽利能幹,人也很有善心。書生見她的機會可比見小姐的機會多多了,慢慢就入了心。」

  「書生本以為求娶小姐不容易,求娶一個丫鬟應該不會太難吧?豈料,他向丫鬟表白心跡,丫鬟卻拒絕了。她說,她對小姐忠心耿耿,她知道小姐喜歡書生,她自然不能嫁給書生。要嫁,也得是陪嫁。」

  山兔聽到這裡,皺眉道:「總覺得哪裡不對勁……」

  林清寒搖搖頭,繼續往下講,「書生那個時候還年輕,心裡氣不過,就去找了林老爺。林家是有丫鬟的賣身契的,他原本想著只要林老爺同意,丫鬟總不會還拒絕吧?可是,林老爺卻死活都不同意。」

  山兔想了想,「難道林姑娘真的喜歡書生?」

  林清寒點點頭,「可是書生不知道,林姑娘畢竟是個姑娘家,總不好跑去跟他直抒心意。於是,書生就覺得林家大約是看不起他,連丫鬟都不肯嫁給他。所以就上京趕考了,還揚言說考中之後就回來求取丫鬟。」

  「那他考中了嗎?」山兔緊張道。

  「考是考中了。」林清寒無奈道,「但是他衣錦還鄉之後,丫鬟卻已經香消玉殞。」

  「哎?被林家人打死了嗎?」

  林清寒搖頭,「是自殺的。說是無顏面對小姐,在自己家裡自縊了。其實,林小姐在知道書生的心意之後,原本已經準備還給她賣身契,讓兩個有情人終成眷屬的。」

  山兔嘆氣,「丫鬟真可憐。」

  林清寒卻說道,「故事還沒完。我到滄州的時候,林家人請我去做法事。他們覺得這丫鬟心中有冤屈,冤魂未散。」

  山兔點頭,「可不是啊,白死了嘛,估計得憋屈得活過來。」

  林清寒差點被她逗樂了,硬板著臉說道:「可是,待我調查一番之後,發現丫鬟並不是自殺的,她是被人殺死的。」

  「哎?」山兔瞬間睜大了眼睛,劇情有趣起來了!

  「這個丫鬟其實有一個情郎,她不想嫁給書生並不是因為什麼忠心,而是因為她心中有人了。她的情郎是林府的花匠,不僅是個酒鬼,還好賭錢,每次輸了錢都會打她。」

  「有一次,這個花匠聽到下人談話說丫鬟要嫁給書生了,於是以為丫鬟背叛了他,一時失手把丫鬟掐死了。然後,他偽裝了丫鬟的絕命書。後來的鬧鬼也是他弄得,他見林家人心虛,因此想敲詐點錢花。」

  「書生知道之後,大為悲痛。他當時已經是一個七品官了,就將花匠抓了起來。等花匠問斬之後,他就辭官歸隱了,然後在滄州開了一個小書閣。」

  林清寒說完,捋著鬍子說道:「這其實就是個『求不得』的故事。」他看了看山兔,又看了看西門吹雪,意有所指道:「有情人終成眷侶,千萬人中不一定有那麼一個,如果還能相守,便是極大的榮幸了。」

  山兔下意識往西門吹雪懷裡靠了靠,故意懟他,「一個出家人成天情情愛愛的,羞羞羞!」

  林清寒無辜道:「道士也可以找伴侶的……」

  兩人又胡扯了一會兒,山兔就跟著西門吹雪回去了。

  西門吹雪見她興致不高,就問道:「怎麼了?」

  山兔沉默一會兒,問道:「西門,你說那個丫鬟為什麼寧願喜歡一個一無是處的酒鬼,也不願意嫁給一個書生呢?」

  西門吹雪搖搖頭。

  山兔也沒想聽到他的答案,就自己說道:「也許她喜歡上那個花匠的時候,花匠還不是一個酒鬼。也或許,花匠有其他的優點……」

  她抬起頭,望著西門吹雪的眸子裡似乎有星光,「西門,我變成什麼樣子了你會不愛我?」

  西門吹雪頭一次聽到她說這個字眼,不由得微微一震,反應過來又搖了搖頭。

  山兔臉上帶了笑意,「想不出來?還是不知道?」

  西門吹雪微微低頭,神色輕鬆,「是不會。」

  小兔子臉上笑意更濃了,她抱著西門吹雪的腰重重點頭,「我也不會哎!我剛才想了一路,我發現不管西門變成什麼樣子,我都會覺得這樣的西門真好!西門最好了!」

  西門吹雪看著她明亮又可愛的笑容,忽然托住她的腰肢微微俯身……兩人氣息交纏,屋中一片寂靜。

  窗外,蟬鳴陣陣,微風習習。

  今晚,月色甚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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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私奔

  第二天,精神奕奕、小臉白裡透紅的山兔一起床就鬧著要再去一次雪山。她還沒見那一洞窟的黃金是什麼樣呢,現在雖然金子沒有了,但看看藏金子的洞窟也好。

  西門吹雪自然是答應了,兩人就又一次騎上那匹白馬,溜躂著往雪山走。

  路上,山兔抓著那馬兒雪白的鬃毛問道,「這匹馬有名字嗎?看起來很沉穩呢,都沒見它叫過。」

  那馬也有靈性,就跟知道山兔在說它似的,打了個響鼻晃晃腦袋。

  西門吹雪則搖搖頭,「沒有名字。」

  「那這馬是你買來的嗎?」

  「撿來的。」西門吹雪皺皺眉,似乎在考慮怎麼說,「去泰山的路上,碰到它受了傷臥在路邊。」

  「為什麼會受傷?被人打了嗎?」

  「有人騎著它遇到了山匪,它為了救人受了傷,那人就把它扔下自己跑了。」

  山兔氣哼哼道:「這世上壞人真多!」她俯下身,湊到馬兒耳邊說道:「好馬兒,你現在有了一個好主人啦!

  馬兒也不知道聽懂了沒,耳朵抖了抖繼續平穩地往前走。

  「西門,我們給它取個名字吧!」

  西門吹雪無可無不可地點頭。

  「嗯……叫小雪?」

  西門吹雪:「……」

  山兔憋笑道:「不然叫小白?」

  「大白?」

  見西門吹雪臉色不好,才忍不住笑著道:「好啦,就叫凝光吧!這種銀白色的毛色,就跟凝固的月光一樣。」

  西門吹雪臉色好了不少。山兔就笑道:「讓凝光跑起來吧,再走下去我都要睡著了呢!」

  劍神聞言一抖韁繩,凝光就如一道閃電一般射了出去,沿路灑下一串歡快的笑聲。

  玉容雪山依然是那麼冷傲,然而,今日等在山下的百姓們卻不會見到那佛光了。

  兩人沒管那些百姓,徑直上了山。山上一片狼藉,那一片山壁到處都是被燒過的痕跡,還有濃烈的火油的味道。這一片漆黑在周圍雪白的映襯下,就像雪山的一片猙獰傷口。

  山兔嗅了嗅,「我怎麼覺得這味道有些奇特,好像在哪裡聞到過……」

  留守在這裡的是劉喜,見兩人上來就過來行禮,順嘴說道:「姑娘是不是見過丫鬟們添燈油?這個味道跟燈油差不多。」

  山兔則搖搖頭,「不是,燈油的味道我知道,跟這個不一樣……」

  西門吹雪則問道:「情況如何?」

  劉喜神色一正,說道:「對方連夜把金子運走了,他們似乎不想和我們為敵,出手也不為了傷人,只是為了金子。」

  西門吹雪點點頭,剛想說話,就聽山兔驚呼一聲:「啊,我想起來了!」

  她拽著西門吹雪的袖子說道:「西門,你還記不記得我們在寧城發現的那個黑土礦?這個味道跟那個像不像?」

  西門吹雪嗅覺自然比不上她靈敏,不過聽她這麼一提起,倒確實挺像的。

  劉喜趕緊打聽具體情況——畢竟當時他已經被發配到極北去了。總之也算是一個方向,也可以查一查。

  山兔則疑惑道:「難道這些人跟蝙蝠公子也有關係嗎?」她對蝙蝠公子有一種本能的厭惡,就皺著鼻子說道:「陰魂不散,真討厭!」

  西門吹雪不動聲色地轉移話題,「去洞裡看看。」

  劉喜趕緊在前面帶路,一邊還回頭給兩人預警,「洞裡的金子已經被搬光了,總管他們都在那裡搜尋,看看能不能有其他線索。」

  這個山洞跟之前他們見過的那個老和尚藏身的山洞相隔不遠,不過這個明顯大一些。

  小兔子站在洞口深吸了一口氣,點頭,「嗯!金子味兒!」

  眾人都失笑,殷回抱著一個小匣子出來說道:「對方動作很匆忙,還是留下了一些東西。」

  山兔探頭往匣子裡一看,就見裡面只有一個黃金的耳墜,一個小孩兒戴的金鐲子,還有幾顆金珠子。

  小姑娘咋舌,「還真的全都是金子啊?」她好奇的問殷回,「當時這整個山洞都擺滿了嗎?」

  殷回點頭,伸手給她比劃,「靠近洞口的地方全都是箱子,箱子裡面都裝著金條。最裡面就是一堆金子的飾品,連箱子都沒有!」

  「富可敵國啊!」小兔子拽了句成語,接著撓頭道:「可是我怎麼覺得不對啊,是不是缺了些什麼?」

  她抬頭看西門吹雪,就見西門吹雪點了點頭,「此處不是他們唯一的藏寶地。」

  殷回也跟著點頭,「確實,他們這裡除了金條金磚還有飾品,說明他們這些金子不是做生意賺來的……至少不全是。融成金條金磚是為了好儲藏好搬運,而這些沒有融的大約是因為工藝好。」

  他拿出那個耳墜給兩人看,那耳墜是鏤空的水滴形,裡面還有一個小珠子,那小珠子仔細看竟然是一隻憨態可掬的小貓。

  殷回解釋道:「我問過何川了,這墜子的金子其實不純,畢竟純的金子太軟,反倒是不好鑄造……但是這工藝,能抵上十對純金的耳墜了。」

  山兔拿那耳墜看了看,不感興趣的放下,奇怪道:「所以呢?」

  「所以,這些人手裡肯定還有一些玉石珠寶什麼的。」殷回攤手,「他們估計是藏在別的地方了。」

  「那可難找了。」山兔皺眉,「你們就查查這些金子的來源唄?」

  「正查著呢!」殷回嘆氣,「屬下已經畫了圖紙讓發到各地,讓兄弟們去各大金鋪問了,不過暫時還沒有消息。」

  山兔眼珠轉了轉,抱著匣子問他,「既然你都畫了圖紙了,那這個就用不著了吧?能不能給我啊?」

  「啊?」殷回驚奇,「姑娘你要戴啊?」他看莊主,那意思:姑娘要戴你給買幾個新的麼……

  西門吹雪搖頭,這小兔子腦袋裡指不定裝著什麼壞招呢!

  她想要殷回自然不能不給,見她抱著怪不方便的,就找了個包袱給她捆在馬鞍上。小兔子就跟著西門吹雪樂呵呵地回了萬梅山莊。

  是日上午,西門吹雪自己在房中擦劍。

  他本以為這個時候他家小兔子估計又去找林清寒講故事了,不料門吱呀一響,一個小腦袋探了進來。

  西門吹雪抬頭一看,就見山兔嘿嘿一笑,露出一口珍珠般的小白牙。

  她跟怕人聽見似的,躡手躡腳走進來,手裡還拿著一個包袱,「西門,我們私奔吧!」

  西門吹雪:「……」誰又瞎買畫本了?

  山兔把那個看著格外眼熟的包袱往桌上一放,熟門熟路的拉著西門吹雪的袖子撒嬌:「走嘛走嘛!人家長這麼大還沒私奔過呢……我們私奔一個月,就一個月!」

  她為了表示肯定還伸出一個小指頭,戳到西門吹雪眼前,表情非常靠譜地說道:「一個月之後我們就回來!」

  西門吹雪面無表情地繼續擦劍。

  山兔生氣了,「你竟然都不肯陪我私奔!你是不是不愛我了!你是不是……」她絞盡腦汁想那句台詞,終於想了起來,「你是不是在外面有人了!!!!」

  連家裡都沒人的西門吹雪:「……」

  劍神無奈地還劍入鞘,問道:「去哪裡?」

  「嘿嘿!」小兔子變臉比翻書還快,興高采烈地打開包袱讓他看,裡面正是她之前從殷回那裡坑來的幾個金飾。

  「我們去找個當鋪問問吧,也算是查案子了!」

  「當鋪?」

  山兔有些小得意地拍他肩膀,「就知道你們想不到!畫本上說,小姐跟著窮書生私奔之後,都會去當鋪當掉首飾的。所以,那些當鋪老闆說不定會知道這些東西是哪裡來的。」

  西門吹雪知道查案是次要的,這小丫頭主要是想出去玩,不過能想到這個也是很努力了……

  山兔見他點頭,更高興了,一溜煙跑到門口又拎進來一個大點的包袱。然後打開給西門吹雪看——裡面是各種衣服、碎銀子以及乾糧。

  那乾糧一看就是毓秀做得……西門吹雪點頭,不錯,竟然還有他的衣服。

  山兔把大包袱塞進他懷裡,自己把小包袱往身上一背,衝門邊一歪腦袋,「怎麼樣,走不走?」

  都準備地這麼齊全了,這要是不走只怕接下來一個月的日子別想好過了……西門吹雪只好站起來。

  兩人推門出去,鐘靈正等在院子裡呢。見倆人出來,就開心道:「姑娘,要走了嗎?」估摸著那大包袱就是她準備的。

  山兔點點頭,衝她豎起食指,「噓!就當沒看見——!」

  鐘靈趕緊點頭,然後背過身去。

  西門吹雪:「……」總覺得養了兔子之後,他萬梅山莊的下人們智商就越來越低了。

  既然是私奔,那麼除了靠腿之外,就只能騎馬了。於是,剛休息了一晚的凝光又被拉了出來。

  西門吹雪也沒打算走遠,就去了離萬梅山莊最近的一個小城。

  這小城名叫遙城,因為在萬梅山莊的勢力範圍之內,因此非常尚武。街上到處都能看到背著劍的年輕人。

  山兔和西門吹雪進城不久,就看見一個掛著「噹」字幡的招牌,「西門西門,在那裡!」

  西門吹雪就一手牽馬一手牽兔子,拖家帶口地走到那當鋪門口。

  迎客的小廝一見兩人穿著就知道是大主顧,趕緊把兩人往裡請。

  山兔把那匣子往高高地櫃檯上一放,踮著腳故作熟練道:「看看這些值多少錢?」

  掌櫃的見她那匣子還挺大的,還以為裡面都是寶貝呢,就面帶笑容寒暄道:「喲!這麼多,您們最近搬家呢?」

  「沒!」山兔搖頭,頗為自豪地說道:「我們私奔呢!」

  掌櫃:「……」

  小廝:「……」

  西門吹雪:「……」


☆、第二十七章 鎖陰鐲

  山兔見他們表情不對,也意識到自己可能說錯了,就惡聲惡氣道:「怎麼,沒見過私奔的嗎?」

  ……見是見過,就是沒見過這麼橫的……

  掌櫃的輕咳一聲,打開匣子說道:「那我給您估個價。」

  他一打開,就被裡面空蕩蕩的內容驚呆了,心說您這裡面的東西還沒盒子值錢呢吧?

  然而還沒等他說話,一看那幾個飾品的工藝,又是一驚。

  山兔就趴在櫃檯上問他,「怎麼樣值多少?能看出是哪裡的嗎?」

  掌櫃的微微笑了笑,又把匣子合上了,在山兔疑惑地眼神中往前一推,說道:「您這個生意我們做不了,您不如去別家看看?」

  山兔一愣,「什麼叫做不了啊?」

  掌櫃的就笑道:「您這個生意太大了,我們小店吃不下。」

  山兔躊躇了一下,回頭看西門吹雪:這種情況怎麼搞?

  西門吹雪微一搖頭,走上前在櫃檯上放了一錠金子,然後又放上劍。

  掌櫃的神色一僵,繼而苦笑道:「兩位勿怪,兩位明明不是來當東西的,何苦耍小老兒呢?」

  「哎?看出來啦?」山兔騷騷後腦勺,「我還以為我裝的挺像的呢……」她把金子往前推了推,「你不要怕嘛,我們就問你幾個問題,不耽誤你做生意的!」

  掌櫃的皺眉思索片刻,嘆了口氣,把金子攏進袖子裡,問道:「兩位想問什麼?」

  山兔伸下巴指了指那個小匣子,「能看出是哪裡的東西嗎?越詳細越好。」

  掌櫃的猜他們也是問這個,就重新打開匣子,在山兔期盼的眼神中拿出那枚耳墜,「呃……這個不知道。」

  山兔洩氣。

  「不過,這個小老兒倒是知道一點。」掌櫃的捋了捋鬍子說道。

  山兔見他拿著那個小孩兒的鐲子,就問道:「這個很普通嘛,這都能認出來?」

  「哎,這可不普通。」掌櫃的把鐲子翻過來讓她看裡面,只見裡面是一些字符一樣的紋路,「這可不是普通的鐲子,這個叫鎖陰鐲。」

  「給小孩戴的東西幹嘛起這麼可怕的名字?」

  「這可不是給小孩戴的。」掌櫃的搖頭,「這是給死人戴的……或者說,是給死去的小孩兒戴的。」

  「哎?小孩死了都給戴金鐲子啊?命很好嘛!」山兔踮腳踮累了,乾脆往西門吹雪懷裡一靠,只用耳朵聽。

  掌櫃的看了看山兔,又看了看氣勢莫名柔和的西門吹雪,笑道:「還未成親的小姑娘就是單純啊……」

  見山兔要不樂意了,才解釋道:「給死去的孩子戴其他金飾,可能是為了表達痛惜之情,但戴鎖陰鐲就不是了……這是一個詛咒。」

  「傳說,夭折的孩子怨氣都大,容易變成冤魂作怪。尤其是看到父母有了其他的小孩兒,他們就會擾的整個家族都雞犬不寧。而這個鎖陰鐲,就是把夭折的小孩兒的魂魄鎖在軀體裡,讓他們無法出來作怪的意思。」

  「什麼父母這麼狠心!」山兔皺眉,「這樣豈不是沒辦法投胎了嗎?」大概是跟西門吹雪相愛的緣故,小兔子現在對什麼投胎轉世啊、延年益壽啊之類的消息非常敏感。

  「死去的孩子哪有活著的孩子珍貴?」掌櫃的攤手,「更何況,還有整個家族呢!即便父母不讓戴,還有其他長輩硬要孩子戴上的呢!」

  他說完就把匣子往前推了推,「剩下的小老兒確實不知道了,兩位另請高明吧!」

  山兔抱著匣子想了想,還是有些氣不過,「所有地方都有這樣的風俗嗎?」

  「哦,那倒沒有。」掌櫃的說道,「只有沂南那邊這種習俗比較盛行,咱們本地是沒有的。」

  山兔心裡好受了許多,就跟著西門吹雪走了出去。

  路上,山兔拉著西門吹雪的手依然悶悶不樂。

  半晌,頭頂傳來那分明很淡漠卻又毫不掩飾關心的聲音,「失望了?」

  山兔沉默了一下,既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仰起小臉看西門吹雪,聲音有些低落地說道:「我認識一個妖怪,他長得很像人類的小孩。有一次,他到人類的村莊玩,被一個女人當做孤兒收養了。」

  「那個女人對他很好,關心他愛護他,危險來臨的時候保護他,知道他是妖怪也沒有捨棄他……後來,那個女人去世之後,他差點做出無法挽回的事情。」

  山兔一雙大眼睛有著不解與哀傷,「我以為人類的母親和父親都是這樣的……」她之前聽到有人會將剛出生的女嬰活活埋掉,就已經很是不解了,現在又知道這種事……

  西門吹雪嘆了口氣,抬手撫上那雙快要哭出來的眸子,「……別哭。」他實在是怕了這小兔子的眼淚,見對方聽話的點點頭,才握著她的手轉向一側。

  山兔跟著西門吹雪的視線看過去,那是一對父女。

  父親看起來似乎三四十歲,小丫頭看著也就五六歲。兩人的家境估計不大好,衣服雖然很乾淨,但帶著很多補丁。那小姑娘更是瘦瘦小小的,像是生下來就沒吃飽過。

  旁邊一個叫賣冰糖葫蘆的,不時有小孩子從父母那裡得了錢,過來買一根邊添邊歡笑著跑走。小姑娘就一直看著那些添冰糖葫蘆的小孩,連她爹爹拉她都沒反應過來。

  她爹順著她的眼神一看,就笑道:「囡囡想吃糖葫蘆啦?爹爹給你買一根好不好?」說著就開始渾身上下摸錢。

  囡囡眼帶希望的看自己爹爹。

  然而,那位父親摸出一個銅板之後,卻怎麼也找不到另一個銅板。一根糖葫蘆兩文錢,可他偏偏缺了一文。看著閨女期盼的目光,卻怎麼也說不出拒絕的話,只能徒勞的到處找。

  囡囡似乎猜到了什麼,懂事地拉拉爹爹的手,「爹爹,我不想吃糖葫蘆了,咱們還要留著錢給娘親買藥呢!」說著故意擰著腦袋,不去看那插著糖葫蘆的草垛。

  那漢子不知怎麼的,一下子就哭了出來,抱著自己的閨女說不出話……

  山兔看著這一幕,不知為何心裡卻漸漸平靜了。她抬起頭,笑著問西門吹雪:「西門,這世上有好人也有壞人,所以有好的父母也有壞的父母,對嗎?」

  西門吹雪看著她點點頭。

  山兔笑了笑,極為順手的從他袖兜裡摸出一塊碎銀子,然後向著賣糖葫蘆的小販走過去。

  西門吹雪站在原地,看著她蹦蹦跳跳的背影,眼中閃過一絲溫和。

  囡囡想不明白為什麼爹爹忽然抱著她哭了,但是爹爹哭得她也想哭了……然而正當她眼圈要紅的時候,一個好聽的聲音在她頭頂響起來:「囡囡,你是個好孩子,姐姐請你吃糖葫蘆吧!」

  囡囡抬起頭,就見一個漂亮的像是觀音娘娘旁邊的童女一樣的姐姐,正拿著兩串糖葫蘆對她笑。

  那漢子聽到有人說話,也趕忙抬頭,一見山兔的樣子大約能猜到是個好心人,就趕緊推推閨女,「快謝謝姐姐!」

  囡囡懵懵懂懂地說謝謝。

  山兔笑了笑,遞給她一串糖葫蘆,「姐姐和你一人一串。」

  「嗯!!!!」囡囡開心的接過糖葫蘆,小心翼翼地添了一口,美得眼睛都彎起來了。

  山兔心裡輕鬆不少,自己也啃著糖葫蘆回到西門吹雪身邊。

  「西門吃嗎?」

  西門吹雪搖搖頭,見她心情好多了,微微放心道:「可還去當鋪?」

  山兔搖頭,短時間內她不想去當鋪了……小兔子看著繁華的街景,忽然想起了一個隱藏很久的願望,興致勃勃拉著西門吹雪的手晃了晃,「西門,我們去妓院吧!」

  西門吹雪瞬間僵硬……

  山兔沒有察覺到異樣,繼續嚮往道:「我聽說妓院裡有很多很漂亮的姑娘哎……」

  西門吹雪:「……」誰說的?還有姑娘多你為什麼那麼嚮往?

  山兔倒是察覺到西門吹雪不樂意了,嘟著嘴看他,撒嬌道:「西門不想去嗎?可是我好想去啊……去嘛去嘛去嘛……」

  「呃……姑娘要去哪?」身後有人小心翼翼問道。

  山兔回頭一看,竟然是耗子王浩拉著春娘的手在逛街。春娘大約是怕嚇著人,眼睛上繫了一條藍色的錦緞,臉色比之前好看多了,人也更為爽朗活潑。

  山兔看了看兩人拉在一起的手,「……哎喲?關係不錯嘛……」

  耗子臉色一紅,不過拉著人家的手倒是依然緊緊的。

  倒是春娘笑得一臉明媚,炫耀地晃了晃兩人十指交握的手,「姑娘,我們在一起了喲~~」

  山兔笑了出來,「這麼好呀,改天我送你禮物慶祝一下吧!」

  「嗯嗯!」春娘點頭,繼而一臉好奇問道:「姑娘要去哪呀?莊主不讓去嗎?」

  她耳力比較好,聽到的比耗子多一些。

  「我要去妓院呀!」山兔清清亮亮回道,「可是西門不想去!」

  她一說完,周圍瞬間一靜。

  小兔子嗓音本來就亮,此刻又沒有壓低,身邊方圓十步,總之該聽到的不該聽到的都聽到了。

  一瞬間,西門吹雪身上就佈滿了或是同情或是敬佩或是羨慕的目光……

  山兔毫無所覺,繼續晃袖子撒嬌,「西門,去妓院嘛去妓院嘛去妓院嘛……」

  西門吹雪:「……好。」


☆、第二十八章 耳墜

  春娘瞬間來勁,她雖然差點被送到這種地方,但畢竟是差點……就也跟著說道:「姑娘,我也想去,帶著我跟耗子唄!」

  這姑娘也聰明,說完還加了一句:「耗子會照顧我的,不會打擾你們。」

  耗子本來是不打算跟著自家莊主的,但現在既然心上人已經說了,他當然不可能反駁,就看著西門吹雪傻笑。

  山兔就答應的可痛快了,反正是玩嘛,人多還熱鬧。就爽快道:「可以啊,我們一起走!」

  西門吹雪就更加不在乎了,他都領著他家養的兔子逛妓院了他怕啥……

  於是兩對兒就一起手牽手往前走。

  碰見之前賣冰糖葫蘆的小販人家還打招呼,「喲!幾位逛妓院去吶!」他距離近,剛才的話聽得可清楚了呢!

  「嗯吶!」山兔爽快地應聲,「你知道往哪走嗎?」

  「往那邊哦!」小販熱情指路,「不過白天妓院不開門的,您幾位要等幾個時辰啦!」

  「好,謝謝!」山兔道完謝,拽拽西門吹雪袖子小聲道:「西門,為什麼妓院白天不開門?那些姑娘們白天有其他事要做嗎?」

  西門吹雪僵硬地點點頭。

  「哎?什麼事?」

  「……睡覺。」

  山兔恍然,興致勃勃道:「難道妓院裡的宴會要開一晚上嗎?所以她們白天要補覺?」

  「……嗯。」

  後邊,王浩和春娘憋得臉都紅了。

  終於,在等了兩個時辰之後,四個人步入了妓院的大門。

  大概是西門吹雪氣勢太過強大,龜公都沒敢上前,老鴇直接迎了上來。她眼睛也毒,一見西門吹雪的樣子就不像是經常來這種風月場所的,而一看見旁邊一臉好奇地山兔,瞬間瞭然,「喲!大爺您來啦,要姑娘作陪嗎?」

  西門吹雪搖頭,山兔還茫然搞不清楚狀況。

  老鴇笑了笑,「也是,您都自帶了……那我給您找個清靜的地方,再給您上壺好酒。」

  您都自帶了……

  自帶了……

  帶了……

  了……

  身後王浩和春娘實在是忍不住了,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王浩邊笑邊掏出一錠銀子遞過去,「一個雅間,要能看見歌舞的。」

  老鴇接過銀子咬了咬,眉開眼笑道:「您放心,保管給您找個最好的!」說著叫過一個小丫鬟給幾人帶路。

  山兔也沒搞明白他們之前笑得什麼,就跟著往樓上走。邊走邊覺得這妓院看起來怎麼有點怪怪的,到處都是粉色紗帳什麼的,看著有些尷尬。

  忽然,春娘湊到她耳邊說道:「姑娘,你帶著什麼呀,叮叮噹噹還怪好聽的。」

  山兔一愣神,掏出藏在懷裡的耳墜給她摸摸,「在我懷裡你都能聽見啊?」

  「那是。」春娘得意,「您離我大老遠的時候我就聽見了。喲,這耳墜不錯嘛,挺好看的。莊主給您買的?」

  山兔搖頭,湊到她耳邊小聲把案子說了一下,問道:「你以前見過沒?」

  春娘搖頭,「沒見過,蝙蝠島的人也不帶這樣的耳墜。」

  山兔倒是也沒失望,左右就是順口一說。

  小丫鬟把幾人領到雅間,回頭笑著說道:「就是這兒了,幾位先請進,奴婢給各位端些酒菜來。」

  山兔見她行了一禮就走了,皺眉道:「漂亮姑娘呢?」

  王浩趕緊指樓下,「您看,在哪呢!」

  山兔探頭往樓下一看,只見大堂中央有一群粉衣的姑娘正在跳舞。雖說不是各個都美若天仙,但舞姿還是挺好的。小兔子就抱著欄杆,搖頭晃腦看了起來。

  不一會兒,小丫鬟就帶著人端來幾碟點心,一壺清茶,還有幾個小菜和一壺酒。

  西門吹雪估摸著小兔子也該餓了,就拈了一塊桂花糕喂兔子。小兔子習慣性地張開嘴巴,嚼嚼嚼,「嗯!好吃!」

  西門吹雪就一塊塊的喂下去,時不時給口清茶順一順。

  不知道別人家的兔子怎麼樣,反正他家兔子是挺好養的。

  山兔一連看了好幾個節目,此刻正聽一個紫衣服的美人彈琵琶呢,就聽隔壁一聲巨響,接著就是一聲慘叫。

  小兔子耳朵噌就豎了起來,跑到牆邊貼緊了細聽,就聽一個姑娘虛弱地求饒,「王老爺,您饒了我吧,奴家真的不行了……」

  「呵,老子給了錢還不是想怎麼玩就怎麼玩,你給我滾過來……」

  山兔正聽得起勁兒呢,被人拎著衣領子揪了回去。小兔子瞬間怒了,豎著眉毛回頭一看,就看到了比她還怒的西門吹雪。

  小姑娘瞬慫,嘿嘿一笑,拍著西門吹雪的胸膛說道:「我這不是想見義勇為嘛……」

  她話音還未落,就聽隔壁又一聲巨響,還有肉體落地的聲音……聽動靜估計是那個可憐的姑娘被一腳踹了出來。

  山兔嗖的跑到門邊,探頭出去看情況。

  只見一個穿白肚兜的姑娘摔在門口,嘴裡正往外吐血,露出來的胳膊大腿上沒有一塊好地方。一個小丫鬟癱在旁邊,嚇得站都站不起來,哆哆嗦嗦叫道:「救、救命……」

  門裡,一個光著上身的胖子笑嘻嘻走出來,胸口一片黑毛,看著人畜不分的樣子,他抬腳狠狠踩在白肚兜姑娘的腳腕,「救個屁!」

  白肚兜姑娘身子猛地一彈,卻連叫都叫不出來。

  山兔眉毛一豎,手在虛空中一抓,一把紙扇憑空出現,小姑娘伸手一揚就要推門出去。

  走廊盡頭卻忽然跑過來一個穿著紅衣服的姑娘,她臉上未施粉黛卻眉目如畫,一頭青絲披在身後,只用一根銀簪輕輕綰起。

  她看也沒看地上的慘象,只是往那個王老爺懷裡一靠,食指在他胸口畫圈圈,嘴裡嬌嗔道:「王老爺~~您來了怎麼也不找紅兒呢,紅兒哪裡不如別人了……」

  王老爺立刻把別人拋到了腦後,握著她的素手說道:「別人哪比得上紅兒,紅兒可是整個樓裡最漂亮的了。」

  老鴇也氣喘吁吁地趕了過來,叫人悄無聲息地把地上的人抬走,然後湊上來說了幾句吉祥話。

  那個王老爺估計今天的樂子也找足了,扔了幾張銀票就穿上衣服大搖大擺地下了樓。

  山兔皺著眉,伸手一彈,一道妖氣被送進了那人的體內。

  春娘耳朵一動,小聲道:「姑娘,你幹了啥?」

  「哼!不是愛斷人腿嗎?讓他病上個三五年再說!」

  春娘解氣地拍巴掌。

  外面,嚇癱了的那個小丫鬟也哆哆嗦嗦地爬了起來,跑到紅兒身邊,白著臉說道:「多謝紅兒姑娘替我家姑娘解圍……」

  紅兒苦笑著搖搖頭,「我哪是幫她呢……都是自身難保的人罷了……」

  她一搖頭,春娘耳朵又動了動,湊到山兔耳邊說道:「姑娘,我怎麼聽這個姑娘也帶著你那樣的耳墜啊?」

  「嗯?」山兔皺眉,仔細盯著紅兒的耳垂看了起來……果然,就見紅兒耳朵上也帶著一隻鏤空的水滴形耳墜,雖然看起來與山兔手裡的並不完全一樣,但必然有著某種聯繫。

  山兔想了想,推開門說道:「這個姐姐長得真好看,能不能陪我們聊聊天?」

  紅兒被她嚇了一跳,看了看她房間裡的幾個人,就掛上一個帶著媚意的笑容,說道:「紅兒求之不得呢!」

  小兔子在後面關上門,見大家都坐好了,就拿出那枚耳墜問道:「姑娘,你認識這個耳墜嗎?」

  紅兒一見到耳墜臉色瞬間慘白,一把奪過看了半天,「你們從哪裡找到的?是不是從一個老人手裡?」

  山兔跟西門吹雪對視一眼,搖頭道:「我們是從一夥強盜手裡找到的,現在那伙強盜藏起來了,你如果知道關於這個耳墜的事情,能不能跟我們說說?」

  「強盜……竟然是強盜……」紅兒似乎沒聽到山兔的話,她痴痴地摸著那耳墜,淚珠一顆顆滾落。

  春娘嘆了口氣,勸道:「姑娘,你先別傷心,我們莊主現在正找那伙強盜呢,說不定還能找到你要找的人?你如果知道什麼線索,就說一說唄。」

  紅兒似乎被她提醒了,抹了抹臉上的眼淚,深吸一口氣說道:「我爹爹是一個金匠,這些耳墜都是他給我打的嫁妝。我們是瓊州人,三年前,瓊州發生天災,我和爹爹北上逃難的時候走散了,我一直以為他拿著這些金子應該會過得很好……」

  「瓊州……」山兔想了想懷裡的鎖陰鐲,問道:「那你們那裡離沂南近嗎?」

  「沂南?我不知道。」紅兒茫然,「我沒聽過這個地方。」

  山兔一愣,抬頭看西門吹雪。

  西門吹雪計算了一下,「兩地相隔千餘里。」

  王浩也知道這個案子,就插嘴道:「要不然就是那夥人勢力太大,要不然就是這些人在同一個地方被……被奪了金銀。」

  山兔皺眉,「要不然還是查查這兩個地方吧,反正也沒有別的線索。」她見西門吹雪點頭,就伸出小手,食指拇指打了個圈,放進嘴裡死命吹,吹得口水都出來了。

  「呃……姑娘你幹嘛呢?」

  山兔看他,「何川跟我說這樣吹一下會有萬梅山莊的鴿子飛來,我老是吹不響。」

  王浩差點笑出聲,他從懷裡摸出一根短笛,「您那樣吹即便吹響了也不管用的,得吹這個才行。」他輕輕吹了口氣,一道極為細微卻穿透力很強的聲音就飄了出去。

  不一會兒,一隻胖鴿子撲閃著翅膀落到窗檯上。

  西門吹雪拿起旁邊的紙筆寫了幾個字,塞進胖鴿子腳上的竹筒裡。胖鴿子就又撲閃著翅膀飛走了,非常的訓練有素。

  山兔看著這一幕,又看了看自己的手指頭,大眼睛就眯了起來。

  呵,一個經常惡作劇的人被別人給惡作劇了,那是絕對不能善了的。


☆、第二十九章 蟲

  王浩看了看山兔的表情,默默給何川點了根蠟燭。

  幾人也沒想到隨隨便便來個妓院都能找到線索,也算是運氣極佳了。

  臨走,山兔看了看依然面帶哀傷的紅兒,跟西門吹雪說道:「何川之前不是說新開的花店缺個賣花姑娘嗎?我看她就不錯呢!」

  紅兒緊張,眼珠一錯不錯的盯著西門吹雪……雖然賣花也是需要拋頭露面,但必定比待在這個吃人的地方強。

  西門吹雪看著山兔,神情非常瞭然。

  山兔撓著下巴望天,嘟囔道:「誰讓他耍我,哼!」

  西門吹雪無奈,只好點頭。老實說,他對著這小兔子就沒有搖頭的時候。

  王浩趕緊去交錢贖人,一邊吞唾沫:連莊主都幫著坑人,何川大概要完蛋了。

  直接帶著一個妓院的姑娘出去有些不像話,王浩乾脆出錢雇了輛馬車把紅兒送回去。更何況,山兔跟西門吹雪還沒私奔完呢。

  等王浩和春娘也離開之後,山兔嘿嘿一樂,兩手掛在西門吹雪脖子上開心道:「線索我們都找到啦,可以放心玩啦!」

  西門吹雪看了她一眼,其實你之前也玩的挺放心的。

  山兔可不知道他想了些什麼,眼珠咕嚕一轉,就小聲道:「西門,我們找個破廟過夜吧,很多大俠不是都在破廟裡生個篝火過夜的嗎?」

  西門吹雪回頭看看華燈初上的街景無奈。

  為什麼好好的客棧不住要去破廟呢……然而還是那句話,西門吹雪對著這小兔子就沒有搖頭的時候。

  城裡肯定是沒有破廟的,有也都被拆了。

  城門已經關了,西門吹雪只好抱著小兔子從西邊的城牆跳了出去。雖說武以俠犯禁吧,但西門吹雪還是第一次做這樣的事情。

  山兔窩在他懷裡,看著底下快速後移的景色,眼神比下面的萬家燈火還要晶亮。她一抬頭就能看見西門吹雪的下巴,忍不住就抬頭啃了一口。

  感受到抱著自己的手臂輕輕一抖,山兔偷偷笑了笑,乖乖不動了。

  西門吹雪眼神微動,無奈地繼續施展輕功循著記憶的方嚮往前趕。

  終於到了地方,山兔從西門吹雪懷裡跳下來,對著那幢陰森森的破廟點頭:「嗯,果然很破!」

  西門吹雪是從來沒露宿過破廟的,之所以知道這裡是因為這條路是進城的唯一一條路。幸好這裡還有個廟,要不然深更半夜的往哪找去。

  這廟也沒門,西門吹雪當先走進去把地上散落的枯枝撿起來堆成堆。

  山兔正興致勃勃想看他點篝火呢,就見他一轉身直接愣在原地。小兔子奇怪地戳他手臂,「怎麼了?」

  西門吹雪低頭看他,臉上除了鎮定之外還有一絲茫然和懵逼……雖然真的很少,但確實有!

  山兔差點笑出來,「說吧,到底發生啥了,我不笑話你!」

  西門吹雪無奈,有些同情地看她,「凝光……」

  「啥?」

  「凝光。」

  這下山兔也懵逼了,如果沒記錯的話,他們是騎馬進的城,但是剛才他們直接輕功出城……把馬丟了!

  小兔子拽著西門吹雪就要回城找馬。

  西門吹雪見她真的急了,趕緊安撫道:「無妨,王浩會照顧好的。」

  山兔聽他這樣說,也反應了過來。當時他們著急逛……妓院,就把凝光留在了耗子和春娘住的客棧,現在那倆估計已經回去了,肯定會把馬兒照顧好的。

  不過,西門吹雪重色輕馬的帽子大約是摘不掉了。

  山兔看著西門吹雪捂著嘴巴偷笑。(說好的不笑話呢?)

  西門吹雪一下子猜出她在笑啥,出於某種目的,面無表情道:「包袱在馬上,裡面有火摺子。」

  「呃……」山兔一愣,沒有馬就沒有包袱,沒有包袱就沒有火摺子,沒有火摺子就……

  小兔子看了看地上剛被堆好柴火堆,覺得點著篝火露宿破廟的江湖情懷正離自己遠去……

  西門吹雪也沒辦法,看看天色也晚了,就揉著她腦袋道:「先休息吧。」

  山兔委屈巴拉地點頭,等西門吹雪靠牆坐好之後,鑽進他懷裡閉上了眼睛。

  現在正值初夏,夜裡的風還有些涼,兩個人相依偎著正好。

  西門吹雪調整了下姿勢,讓小兔子睡得舒服一點。大約是今天折騰地太厲害,小姑娘不一會兒就進了黑甜鄉。

  西門吹雪藉著月光低頭看了看她的睡顏,神色近乎溫柔。雖然這裡離遙城和萬梅山莊都很近,但野外露宿不留人守夜是大忌,劍神就準備對著這張可愛的小臉過一個不眠之夜。

  夜風漸落,外面的山路上忽然傳來了極為細微的腳步聲,這是練過輕功的人才能發出的聲音。

  西門吹雪靜靜地把目光投向門口。

  廟外走進來一個高大魁梧的身影,他看著四十多歲,手裡拿著一根蒙著黑布的桿子,身上帶著塵土和血的味道。

  他進門之後環顧四周,看見西門吹雪兩人也沒有在意,只是掏出火摺子點燃了地上的柴火堆,然後解下腰間的酒囊狠狠灌了一口。

  西門吹雪看見他的舉動微微有些出神,如果懷裡的小姑娘醒著肯定很高興。一籠篝火,一壺好酒,大約就是她一直想見到的江湖味了。

  那邊廂,借著火光看見西門吹雪的男人心中也暗自心驚,這個人……好強的氣勢,絕對不是江湖上默默無名之輩。

  他也沒細看人家懷裡的小丫頭,只是笑著晃了晃自己的酒囊,低聲道:「來一口?」

  西門吹雪搖搖頭。

  那人也不在意,伸手熟練地解開左手臂的綁帶,露出一道猙獰的傷口,然後抬手將酒澆了上去。那傷口看著就疼,但這人就跟沒感覺似的,甩了甩混了酒的血水,又將綁帶綁了上去。

  西門吹雪已經打定主意今晚不睡,那人也沒有睡的意思,靠坐在篝火邊看著屋頂發呆,時不時灌一口酒。

  忽然,兩人神色皆是一動,望向門外。

  那男人嗤笑一聲,「找我的,連累你們了。」

  他話音剛落,窩在西門吹雪懷裡的山兔動了動,露出睡得迷迷糊糊的小臉,「西門好吵哦……」

  西門吹雪伸手摀住她耳朵,低聲道:「繼續睡吧。」

  山兔點點頭,剛想繼續躺回去,就聽外面一個嘶啞的聲音喊道:「孟一山,交出東西饒你不死!」

  這聲音太難聽了,山兔打了個冷戰徹底醒了過來。反應過來現在的狀況之後,小兔子噌得蹦起老高,直奔門口要看熱鬧。

  外面圍殺的眾位就見一個小腦袋探出來看了看,又嗖的縮了回去。

  山兔又跑回來,悄悄在西門吹雪手心畫了個葉子的圖案。西門吹雪一愣,抬眼看她。

  山兔有些得意地笑了笑,伸出一隻小拳頭狠狠一握,無聲道:「抓活的。」

  西門吹雪眼中閃過一絲笑意,拿起劍走了出去。

  篝火旁邊的人一臉懵逼,「哎哎,兄台,那是找我的……」

  西門吹雪腳下一動,人已經在門外。別的不說,這一手輕功就甩開他老遠。孟一山疑惑,雖然不知道為啥有人會搶架打,但是他現在確實狀態不好,人家也算是幫了他。

  不一會兒,外面就響起了慘叫和肉體墜落的聲音。

  孟一山看了看靠牆坐著的山兔,覺得這姑娘年紀還小呢,就露出個僵硬的笑容安慰道:「別害怕,外面總共來了二十三個人,不是那位兄台的對手的。」

  山兔打了個哈欠,幽幽道:「是二十四個喲!」

  「什麼?」孟一山皺眉……

  山兔抬手指了指頭頂,「上面還有一個……」

  她話音未落,一個人影已經落了下來,一道銀光直奔她喉間,出手就是殺招。

  孟一山就見一個刺客落到小姑娘旁邊,他還沒來得及救援,那刺客已經被一柄憑空出現的大扇子扇了出去。

  山兔拿著扇子搖了搖,感覺特別痛快!自從來這個世界之後,每每掏扇子都會被阻止,雖然她是一個輔助式神沒錯啦,但誰沒有一顆輸出的心嘛!

  那刺客也是倒霉,被拍出去還沒落地,眼前白光一閃就什麼事都不知道了。

  一具屍體摔在地上,喉間滲出一絲血跡。

  「啊!」山兔著急,「活口!」

  西門吹雪握著她的手,低聲道:「外面有。」

  山兔跑到門口看了看,只見那些看起來牛逼哄哄的刺客們已經倒了一地,也看不出是死是活。不過西門吹雪既然說了她還是相信的。

  小兔子掏出一枚信號彈往天上一扔,接下來就等人來接手了。

  後面孟一山已經愣住了,「萬梅山莊?」他轉頭看西門吹雪,神色瞭然,「西門莊主……」

  山兔回頭,笑眯眯看他,「來,說說他們為啥追殺你?」

  孟一山微微放下心,既然是西門吹雪的話,那就沒什麼可怕的了。

  他搖了搖頭道:「他們為什麼追殺我我真的不知道,他們說的那個東西我也不知道是什麼。」

  山兔好奇了,「那你知道什麼呢?」

  孟一山覺得這話有點像嘲諷,不過他也沒辦法,就解釋道:「我之前遇見一個瀕死的老人,那個老人臨終跟我說了一個字,說完就去世了。從那之後,這群瘋子就開始追殺我了。」

  「那他到底跟你說了啥?」

  「他說,蟲。」


☆、第三十章 殺人

  「蟲……」山兔皺眉,「什麼意思嗎?他是被蟲子咬死的?」

  孟一山搖頭,「是被人一掌拍斷了心脈,所用功夫跟剛才那些人一樣。」

  「那個老人身上沒帶什麼東西嗎?」

  孟一山想了想,「老人家身上帶了一隻金耳墜,我一起埋了。」

  山兔抬頭看了西門吹雪一眼,兩人大約是想到一起去了,就掏出懷裡那枚耳墜問道:「你看是不是這枚?」

  孟一山接過看了看,有些驚訝卻很肯定道:「就是這只,我對裡面這只小貓印象很深刻。你們怎麼找到的?」

  山兔嘆氣,把事情跟他說了一下。聯想到自己懷裡的鎖陰鐲,又覺得對於這些人來說,挖墳掘墓的也不是做不出來。

  「所以,他們要找的東西到底是什麼?」小兔子無奈,「如果是這只耳墜的話,是之前他們自己落在玉容雪山了啊?」

  孟一山就更不知道了,他被一路追殺根本什麼信息都沒得到,那些人追上他就管他要東西,要不出來就直接打。

  「要不然你跟我們回去吧!」山兔做主道,「那個老人估計就是紅兒要找的爹爹了,你這好歹也算個消息。」雖然不是什麼好消息。

  孟一山想了想,忽然問道:「那個紅兒姑娘是說三年前就跟爹爹失散了對吧?但是我遇到那個老人家是在十個月之前,而且也不是在瓊州附近,是在慶州城外的山林裡。」

  他看著西門吹雪說道:「應該是中間的這兩年多的時間,讓老人家得到了什麼東西。」

  西門吹雪點頭。廟外傳來嘈雜的馬蹄聲,他抱起又要犯困的小姑娘走出門外,一旋身就落在一匹馬上。

  山兔被夜風吹得一個激靈,反應過來瞬間驚喜,「凝光?」

  站在馬兒旁邊的王浩嘿嘿一笑,「我看見信號彈就知道莊主和姑娘在這兒,所以就把馬兒跟您送來了,半路才碰到了總管。」

  山兔趕緊給他道謝,抱著凝光的脖子不撒手,生怕這馬知道自己被忘了。

  西門吹雪則指著地上的人說道:「好好審問。」

  「是。」殷回不敢怠慢,趕緊讓兄弟們把人帶回去。一邊在心裡敬佩:可以讓他們家莊主留活口哎,多麼驚悚的一件事。

  然而等護衛們把人拎起來看了看,才發現,所謂的留活口就是留了一口氣……問話之前還得先治傷,等到能開口最起碼也得七八天之後了……

  山兔可不知道這些,她回城的路上就窩在西門吹雪懷裡睡著了,等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上午。

  派去沂南和瓊州打探消息的人都還沒回來,去慶州探消息的人今早剛出發,山兔見沒什麼事兒,就拉著西門吹雪出去逛街了。

  他們如今還在遙城呢。

  也不知道最近是不是看了什麼導向不好的小畫本,小兔子今天是不鬧著去妓院了,反而拉著西門吹雪一頭鑽進了賭坊。

  妓院裡都是女人,賭坊就都是男人了。裡面烏煙瘴氣的幹什麼的都有,山兔進門走了三步就看見兩個吸大煙的。

  不過小兔子本意就是想進來見識見識,所以也沒走。

  西門吹雪臉色很不好的跟在後面,再一次考慮要不要限制萬梅山莊的下人們買小畫本的權限。

  「西門西門,你帶錢了嗎?」

  西門吹雪就感覺那股溫熱的氣息撲在耳邊,完全說不出拒絕的話……嘆了口氣,伸手摸出幾張銀票。

  「嘿嘿!」山兔撲到他懷裡仰臉親了下巴一口,然後一轉身飛奔到賭桌旁邊。

  一股用過就扔的淒涼感油然而生。

  小兔子玩的是最簡單的賭大小,雖然她以前從來沒玩過,但奈何兔子耳朵長聽力好啊!輸了幾把之後,就無師自通的學會出老千了。

  最終,用那幾張銀票做本錢贏了一小堆銀山回來。

  然後就連人帶銀子被賭坊的人趕了出來。

  西門吹雪老神在在的站在門口看他,反正也沒人敢上手攆他。

  小兔子心虛,也不敢還手,抱著大大的銀匣子站在門口擰來擰去,偷偷看西門吹雪:「……我也是想賺錢養家嘛……」

  最終,還是西門吹雪心疼了,接過銀匣子,問道:「去哪?」他倒是瞭解這小兔子,知道她不玩夠不回去。

  山兔立刻就笑了,可見是早有計畫,「我們去妓院給那些姐姐們分銀子吧!」說著就拉著西門吹雪的手就跑。

  賭坊和妓院從來都相隔不遠,也就幾步路的事。

  山兔跑進門,目標明確地竄到老鴇身前說道:「媽媽,我有事找你。」

  老鴇差點笑出聲,死命忍著擺手道:「您可不能叫我媽媽……您找我什麼事?」

  「呃……」山兔虛心地接受建議,換稱呼說道:「嬸嬸,你看這些銀子能夠給多少姑娘贖身?」說著嘩啦把銀匣子往地上一放。

  老鴇見到這麼多銀子眼都直了,「哎喲,那我可得替樓裡的姑娘們謝謝您了!」

  現在將將入夜,樓裡客人也不多,大堂中的姑娘們都關注著這邊。聽到這句話,姑娘們一擁而上,都希望自己能掙一個名額。

  山兔見竟然還有人想伸手摸西門吹雪,就虎著臉把他往身後一拉,「西門是我的,不准摸!」

  妓院裡的姑娘什麼都可以不懂,就是不能不懂事。姑娘們見她這麼說,沒有一個躍雷池的,都圍在她身邊,「謝謝妹妹,若能脫離苦海姐姐給你當牛做馬!」

  山兔聽到這句話倒是有些臉紅,之前紅兒被贖身還是比較平靜的,她只覺得這些妓院裡的姑娘們過得很苦,卻沒想到贖身對於她們來說就相當於救命。

  老鴇也很開心,一個姑娘長得再漂亮也就能接那麼三五年的客,而一次贖身的銀子可是能頂個七八年呢!況且這小姑娘一看就是來做好事的,她完全可以把那些年紀大了接不到客的姑娘們送走。

  山兔不知道里面的這些道道,好不容易鑽出人群,問她:「之前那個被踩斷了腳腕的姑娘怎麼樣了?我想把她贖走。」

  老鴇一愣,才想起她說的是誰,就嘆了口氣,「唉,清兒她已經去了……」

  山兔愣在原地,她沒想到那個姑娘就這麼死了……不過想想也是,那姑娘之前就被踹了好幾腳,躺在地上都還在吐血。身在這樣的地方,估計之前身體也不怎麼好,就此離世也不是不可能……

  小兔子背上爬過一陣冷意,不是害怕,只是單純對於這種對生命的漠視而感到心寒……她面無表情道:「讓她們都收拾一下,我隨後讓人來領。」頓了頓,又緩緩加上一句:「希望不要出錯。」

  她雖然長相可愛,但畢竟身經百戰,冷下臉來那股藏得好好的殺伐之氣就冒了出來。

  老鴇打了個寒顫,趕緊點頭,把想要昧些銀子的想法給掐滅。

  出了妓院大門,山兔沉默半晌,才抬頭道:「西門,我還要去個地方。」

  西門吹雪一眼就看到她眼中的冷意和殺意,瞬間知道她要幹什麼,就抬手摸摸她腦袋,「好。」

  這個王老爺身上有山兔留下的妖力印記,山兔很輕易就能找到他的所在。本來覺得讓他病個兩三年也就罷了,而現在……人命只有人命能夠償還。

  山兔帶路,兩人走到一座宅院門口。如今已是深夜,院中燈火通明,看著與其他商賈富戶沒什麼不一樣。兩人對視一眼,山兔一運妖力就飄上了屋頂,順著妖力印記的指引飛了過去。

  王老爺已經臥病在床了,妖力的侵蝕會讓他病情逐漸加重,只不過他現在還以為自己是小小風寒。

  此刻他靠坐在床頭,旁邊桌子上放了個藥碗。他正摟著送藥的小丫鬟上下摸索,嘴裡污言穢語說個不停。那小丫鬟嚇得臉色蒼白,卻並不敢死命掙扎。

  終於,在他手伸進胸前的裡衣時,小丫鬟淚珠滾了下來,「老爺您饒了奴婢吧,奴婢才十二……」

  王老爺登時怒意勃發,掄圓了手臂一個耳光打在她臉上,「你算個什麼東西!老爺摸摸你是你的福氣!」

  小丫鬟口鼻都被打出了血,她連擦都不敢擦,只是跪在地上不住的磕頭,磕的額頭都紅了。

  山兔面無表情看著這一幕,忽然開口,冷冷說道:「西門,你覺得讓他怎麼死比較好?」

  感受到她的殺意,西門吹雪手中的烏鞘長劍輕輕顫鳴。他抬頭摸了摸劍柄,等長劍安靜下來,才輕輕拍了拍山兔不知何時冒出來的耳朵,「莫氣。」

  山兔在他手心蹭了蹭,眼睛卻依然盯著下面,「你說,嚇死怎麼樣?」

  「好。」

  山兔笑了笑,抬手祭起一枚造夢符。造夢符功效有很多,然而最本源的,便是造夢了。

  勾玉做的造夢符暗光一閃,飛快的沒入王老爺體內不見。

  只見他像是被控制了一般,直愣愣看著前方,半晌,說道:「你先下去吧!」

  小丫鬟如蒙大赦,連滾帶爬地跑了出去。

  王老爺依然愣愣的坐在床頭,大約過了一刻鐘,忽然噗通栽了下去,七竅都流出血來。

  他眼睛睜得老大,像是遇見了最恐怖的事情,然而人卻已經沒了聲息。

  山兔張開素白的小手,一道流光慢慢在手心匯聚,造夢符出現。她把符咒收好,回頭道:「走吧。」

  西門吹雪見她神色已經恢復了平靜,就點點頭,摟著她施展輕功離去。

  王府依然是燈火通明,過了大約一個時辰,主臥才傳來一聲慘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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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醉酒

  回到客棧之後,山兔坐在花園的石凳上,不想回屋,也不想睡覺。西門吹雪就靜靜地坐在傍邊陪她。

  小兔子坐了一會兒,覺得屁股有些涼,就又窩進了西門吹雪的懷裡。她仰著臉看夏天的星空,半晌,才開口說道:「西門,我看到了那個人的記憶。」

  「他殺了多少人他自己都記不清了,全都是女孩,最小的一個才七八歲……」

  「他身邊所有人都知道他殺了那麼多人,卻沒有人拿他有辦法。」

  「果然,靠天理昭昭是沒用的,懲惡揚善才是他們的報應。」

  西門吹雪抱著睡著了也在皺眉的小兔子回屋,把她放下之後輕輕將眉頭撫平。

  這世間的惡人、惡事太多了,即便是劍神西門吹雪,也沒辦法揮劍斬去所有的不平。

  幸好,小丫頭雖然善良,但卻並不柔弱,不需要躲在別人的羽翼下戰戰兢兢。

  早上起來,山兔又恢復了以往沒心沒肺的樣子。吃早飯的時候非要讓西門吹雪給他剝茶葉蛋。

  劍神也是這個時候才發現茶葉蛋比核桃難剝多了,至少核桃不漏湯。不過看小兔子美滋滋把蛋白塞進嘴裡的時候,神色依然溫柔許多。

  中午,殷回拿著沂南和瓊州兩地的消息來匯報。讓人意外的是,這兩地都沒出現什麼大宗金銀失竊的案件,甚至連騙子、山匪、盜竊等案子都很少。

  山兔奇怪,「沒有山匪也就罷了,為什麼連盜竊案都很少呢?」

  「瓊州的話,是三年前剛剛遭了天災,當時富裕的人家全都逃難去了,平民百姓但凡是能走的也都走了,留下的全都是些安土重遷的老人和被丟下的孩子。」

  「現在瓊州還沒緩過來呢,街上人很少,各個都面黃肌瘦的。」

  「那沂南呢?也是很窮嗎?」

  殷回搖搖頭,「沂南倒是還可以,比瓊州好一點。不過它外面有軍營駐紮,估計對山匪小賊有一定的威懾力。」

  山兔點點頭,有些為難地看西門吹雪:怎麼辦,金銀的來源沒查到哦!

  西門吹雪卻說道:「查一下兩地的匠人們。」

  殷回想了想,「是金匠、玉匠之類的嗎?」

  見西門吹雪點頭,他趕緊下去送消息了。

  雖然都是匠,但金匠、玉匠和水泥匠很明顯不是一個層次。技藝高超的金匠家裡的金飾不比一個商賈之家少,玉匠就更加了。聯想到紅兒爹爹的遭遇,這些人很有可能會綁架這些匠人們為他們打造飾品賺錢。

  山兔撲到西門吹雪懷裡,毫不吝嗇地誇獎,「西門真聰明!」

  西門吹雪伸手一摟,直接帶著人去練劍。

  萬梅山莊裡,何川看著被送來的姑娘們一臉懵逼。昨晚送來一個紅兒還不算,今天又送來了一二三四……反正是數不清的一大群!

  王浩忍笑道:「這是姑娘送給你的。」

  「姑娘?送我幹啥?」何川心裡有種不好的預感……

  王浩輕咳了一聲,說道:「姑娘說謝謝你教她吹口哨。」

  「吹口哨?」何川還沒等想起來,就見王浩食指拇指圈成一個圈往嘴裡一放。

  「呃……」何川欲哭無淚,他就是開個玩笑,誰知道姑娘就信了呢……明明看著也挺聰明的……

  然而得到消息的毓秀已經跑出來了,正四處張望:「漂亮姐姐在哪呢?哪呢?」

  說著跑到何川身邊長大了嘴,「果然很漂亮唉,不比紅兒差呢……」

  被贖身的幾個姑娘忐忑地給她行禮,毓秀趕緊擺手,「我是個丫鬟啦!你們收拾好了沒呀?收拾好了我帶你們去梅林玩啊,最近莊主和姑娘不在家,活可清閒了。」

  幾個姑娘都有些興奮地點頭,她們都忘記玩是什麼了。

  何川趕緊攔她,「咱們昨天說好了去後山的……」

  「哎呀!姐姐們剛來不適應,我要陪陪她們嘛……」說著幫一個姑娘提起包袱就往住處走。

  何川站在原地愣了半晌,嘆氣。雖然姑娘想的報復肯定不是這種報復,但不得不說,目的依然達到了。

  大約是知道西門吹雪不好惹的緣故,孟一山自從跟著回到客棧之後,就再也沒人來追殺他了。

  「背靠大樹好乘涼啊!」他爽朗一笑,拱手道:「多謝西門莊主。」

  西門吹雪點點頭,山兔則嗅了嗅,問道:「你受傷了啊?」之前孟一山身上的血腥味被躺了一地的刺客們蓋住了,她倒是沒分辨出來。

  孟一山點頭,揚起左臂說道:「之前被砍了一刀,那些人刀上也不知道抹了什麼,之後我躲到哪裡他們都能找到,跟狗鼻子似的。」

  山兔點頭道:「確實,有一股甜膩膩的香味,混著血腥味有點噁心。」

  孟一山有些驚訝地看她,這小姑娘聽力卓絕她是知道的,沒想到嗅覺也這麼好,難道五感都遠超常人?那可是練功夫的好材料啊!不虧能被西門吹雪看上。

  所以說,他為什麼一大把年紀了至今還單身,也就清楚了。

  山兔就接著說道:「這麼說來,他們是想要捉活口?按理說追殺你這麼長時間,想也知道你身上沒帶啥吧?難道是你無意中知道了什麼?」

  孟一山想了想,無奈:「我確實不知道我知道了什麼……除了那個『蟲』字。」

  「會不會是這樣,」山兔興致勃勃地猜測,「那個老人家偷走了他們一個重要的東西,他們以為是你拿走了,後來發現你身上沒有……於是,他們就覺得是被你藏起來了?或者,認為你知道藏東西的地方?」

  別說,還真有這個可能。

  孟一山嘆氣,「可惜,我是真不知道,要不然還能給兩位一點幫助。」

  山兔也心有慼慼焉地點頭,「被追殺了那麼久,你竟然一點信息都沒蒐集到,也是很厲害的了。」

  這個嘲諷可以說是很明顯了,孟一山無奈。

  山兔可不覺得那是嘲諷,臨近飯點還熱情打招呼:「一起吃嗎?今天中午好像有牛肉!」

  身為一個一心追求武學至道的直男,孟一山是沒有什麼非禮勿視的概念的,於是欣然留下。

  西門吹雪不喝酒,山兔自然也不喝,因此桌上並沒有酒。孟一山也不在意,他可是隨身帶著的。就著牛肉的香氣,他解下腰間的酒囊狠狠灌了一口。

  見山兔好奇看他,就笑了笑,往前遞了遞,「來一口?」

  山兔躊躇地看了西門吹雪一眼,那意思:非常想試試!

  西門吹雪對著那雙亮晶晶的眸子非常無奈,只好說道:「一杯。」

  山兔趕緊點頭,然後從桌上挑了個最大的杯子遞了過去。

  孟一山被她逗樂了,給她倒了滿滿一大杯。

  山兔可有自信了,覺得自己怎麼也是妖怪,雖然以前境界比較低,不敢喝妖怪釀的酒,但喝人類的酒應該沒……事吧?

  於是一刻鐘後,西門吹雪就收穫了一隻紅撲撲的醉兔。他抬手擋住冒出來的兩隻耳朵,冷聲道:「你可以離開了。」

  孟一山趕緊收回目光,訕訕地往外走。他也不是故意灌醉人家小姑娘的,那小姑娘特意找個大杯子過來,他還以為對方酒量很可觀呢……誰知道就是小孩子好奇。

  西門吹雪眼看著門被闔上,有些頭疼地抱起八爪魚一樣纏在他身上的山兔往床邊走。

  突然離地,小醉兔有些驚慌,胳膊摟得死緊,嘴裡嘟囔:「不行不行……」

  西門吹雪也不知道這個不行不行是什麼意思,把人往床上一放,就要起身去叫一碗醒酒湯。

  結果小醉兔更驚慌了,摟著脖子的胳膊死命不撒手,大聲喊了起來:「不行不行!不行不行!」

  ……西門吹雪明白了,「不行不行」的意思就是必須抱著。

  他只好把人抱起來,托著小尾巴坐在床邊,造型特別像一位哄孩子睡覺的父親。

  沉默一會兒,西門吹雪開口,「殷回。」

  隔壁正休息的殷回就聽聲音在耳邊響起,趕緊跑到莊主門口,見門關著也不敢直接進去,就問道:「莊主?」

  「端一碗醒酒湯來。」

  「哎?您喝醉了?」

  裡面一陣沉默。

  殷回狠狠拍自己腦門,喝醉的人肯定不會給自己叫醒酒湯的,既然不是莊主喝醉了,那就是……姑娘喝醉了?

  他趕緊往樓下跑。這孤男寡女的,其中一個還喝醉了……哎呦一不小心就興奮起來了呢!

  西門吹雪現在……確實不太好過。山兔在沒喝醉的時候是有點小調皮小搗蛋的,喝醉了之後,就……

  山兔呵呵傻笑著往西門吹雪懷裡鑽,西門吹雪就覺得他胸口都被頂得有些痛了。

  小醉兔邊鑽邊嘟囔:「好喜歡西門,最喜歡西門了,西門也要喜歡我……」一邊還張牙舞爪地扒人家衣領子。

  西門吹雪就覺得好像一隻小貓在自己身上放肆的抓來撓去,他也沒辦法,就只好一手摟住小醉兔,一手抓住兩隻作怪的小手,嘴裡還得安撫:「嗯,喜歡你。」

  「那你親親我。」小醉兔醉眼迷離地嘟起嘴巴,「你都不經常親我。」

  知道小兔子不清醒,西門吹雪眼中閃過一絲笑意,語氣溫柔地近乎虔誠,「……好。」

  於是,殷回著急忙慌中不小心頂開了門,正好看到黏在一起的兩個人分開。

  西門吹雪面無表情地把目光投向門口。

  「啊啊啊啊啊啊……莊主對對對對不起!」


☆、第三十二章 小紙人

  「閉嘴。」

  殷回連忙閉緊嘴巴,臉憋得通紅。然後在西門吹雪的示意下,一小步一小步挪過去遞上醒酒湯。

  殷回:總覺得下一秒就會被捅個對穿。

  西門吹雪端起醒酒湯試了一下溫度,「下去。」

  殷回如蒙大赦往外跑,跑到門口又想起了什麼,回頭說道:「……莊主,您今晚還要沐浴嗎?」不是他作死,而是他家莊主每天都需要沐浴的啊!

  西門吹雪沉默。

  殷回弱弱道:「我把熱水給您送來?」

  「……不必。」

  「是!」他答應的飛快,兩步就跑了出去還順手帶上房門。

  屋裡,西門吹雪停頓一會兒,把醒酒湯往小兔子嘴邊一遞,果然,那小鼻子嗅了嗅就不肯喝了。

  劍神的眸光幾不可察地輕輕一動,自己灌了一大口,然後吻上那柔嫩的櫻唇……

  第二天,山兔總覺得殷回看她的目光有些怪怪的。

  殷回老可憐了,避開山兔打量的目光,頂著莊主的冷氣說道:「慶州那邊傳來消息了。」

  他把抄錄的消息遞上去說道:「沒有查到關於那個組織的消息。不過,前段時間慶州發生了地震,地震之後有人在慶州城外的山林裡撿到一座玉觀音。那玉觀音成色非常好,那人去當鋪當了兩千兩銀子,隔天就搬走了。」

  西門吹雪一眼將消息掃完,遞給湊過來的山兔,「查查這人的下落,將那片山林搜一下。」

  殷回走後,山兔問他,「你懷疑這個玉觀音也是那群葉子兵們藏的?」

  西門吹雪點頭,「很有可能。」

  山兔不知想到了什麼,發了會兒呆之後,眼珠咕嚕一轉就爬到了西門吹雪懷裡,仰著小臉可憐巴巴看他。

  西門吹雪低頭看了一會兒,覺得太陽穴有些隱隱作痛……「想做什麼?」

  山兔乖乖巧巧地往他懷裡一靠,「那個,我們不是出來私奔的嘛,還沒到一個月呢……」

  西門吹雪挑眉,「所以?」

  「所以,我們去慶州吧!我聽說那裡的糕點非常好吃!」

  「……好。」

  說不也不好使啊,不看看提建議的是誰。

  慶州離遙城還是有些遠的,騎馬的話怎麼著也得跑個幾天。

  西門吹雪昔年也曾跑遍大半個江湖,路倒是都認識。於是,兩人就帶著春遊的心情出發了。

  如今天正熱,山兔臨走買了兩個大大的斗笠,她自己那頂是嫩綠色的,西門吹雪那頂是雪白的。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總覺得自己帶上之後西門看他的眼神有些奇怪……

  「這個帽子不好看嗎?」趁著半路休息的時候,山兔跑到小河邊邊照邊嘟著嘴問。這個顏色明明很好嘛,多有生機啊!

  西門吹雪硬生生移開目光,表情有些詭異地說道:「……還好。」

  山兔覺得他特別口不對心,就生氣的伸出一個小指頭在他腰間使勁一戳,然後……「嘶——好痛!」

  她忘了西門吹雪有內力護體了,差點把自己指甲戳斷。

  劍神無奈,只好伸手給她揉。邊揉邊覺得這事兒也不怪自家小兔子,應該怪那個賣斗笠的,做個綠色的斗笠到底是想讓誰買啊……

  兩人跑跑停停,一天就過去了。這天夜裡,山兔江湖隱又犯了,非要露宿野外。西門吹雪無奈,扶額道:「此地並沒有破廟。」

  「沒有破廟也可以嘛!」山兔拽他袖子,眨巴著眼睛懇求道:「不是也有很多江湖人在林子裡過夜嗎?」

  你說這些江湖人什麼毛病,就不能找個客棧好好睡覺嗎!

  西門吹雪嘆氣,認命地點起篝火。

  山兔美滋滋地找個離火堆遠一點的地方坐下,這貨雖然想圍著火堆看星星,但怕火的天性也不是一時能改的……看了半天忽然覺得少了點什麼,就伸手彈出一指妖力,一隻倒霉的麻雀噗通掉了下來。

  小兔子撿起麻雀甩了甩,一臉興奮,「西門,我們烤肉吧!」

  西門吹雪看了看那隻比桃核大不了多少的麻雀,沉默一會兒,也彈出了一指劍氣。

  山兔就見他從草叢裡撿起一隻灰色皮毛的動物,一時沒看清還以為是隻兔子,一下子就出離憤怒了,「你竟然吃兔兔!兔兔辣麼可愛!!!」

  西門吹雪眼皮抖了一下,把手裡的東西一扔,是一隻倒霉催的獾。

  山兔尷尬,捏著手指頭望天,「哎呀,獾好吃,可好吃了呢……哈哈哈!」

  劍神嘆氣,三兩下把獵物處理好,削了根樹枝穿起來插到篝火旁等熟。山兔就跟他並排坐在一起看星星。

  今夜新月如鉤,星空也依然璀璨耀目。不過這裡地勢比萬梅山莊低,所以看著離星空遠很多,沒有山上那種星河低垂的感覺。

  小兔子靠在西門吹雪肩頭看了半晌,忽然咕咚嚥了一口唾沫,「西門,你看那月亮像不像毓秀包的餃子。」

  西門吹雪:「……」

  小兔子委屈巴拉地拽他袖子,「我好餓……」說著咕咚又嚥了一口唾沫。

  西門吹雪看了一眼旁邊香氣四溢的烤肉,安慰道:「馬上就好。」總覺得小兔子看著那烤肉眼睛都綠了。

  等兩人吃飽喝足,西門吹雪把犯困的小兔子往懷裡一抱,「睡吧。」

  見山兔安心的閉上眼睛,他神情柔和的看著面前的火堆出神。懷裡的小姑娘暖烘烘的,抱著有一種熨帖的感覺。

  回過神,見小兔子睜著眼睛看他,「怎麼了?」

  山兔就小聲道:「你不睡嗎?」

  西門吹雪搖頭。

  山兔想了想,「上次在破廟裡你也沒睡。」

  劍神神色柔和,輕輕撫上她的眼睛,「快睡吧。」

  小兔子晃了晃腦袋,把他手拉下來放在胸口,「西門也一起睡!」她伸手從懷裡摸出兩個紙片人,妖力一湧,兩指一彈,那小紙人就滿地跑了起來。

  「好啦,現在可以安心睡啦!」山兔拍拍他胸口,「有人過來小甲和小乙會叫醒我們的!」

  西門吹雪看了看那兩個到腳踝的小紙人,只見那倆小人一個守著兩人的西邊,一個守著東邊,圓乎乎的小腦袋警惕地左看右看,總覺得有些喜感。

  「沒事啦,小甲和小乙很聰明的!」山兔把西門吹雪兩隻手都抱在懷裡,「快睡覺。」

  西門吹雪看了看,最終閉上了眼睛。

  劍神醒過來的時候,就覺得有人在扯自己頭髮。他睜開眼一看,就見一個小紙人抱著自己一縷頭髮拔蘿蔔似的往外薅。那小紙人見他醒了,就焦急地指了指東邊的方向,那意思估計是有人要過來了。

  西門吹雪低頭一看懷裡睡得香噴噴的山兔,又看了看仰頭看自己的小甲,還有抱著一根枯樹枝當武器、警惕注意前方的小乙,心說你們還挺忠心的,叫我起床不叫這小兔子。

  他側耳聽了聽,暫時沒聽到什麼聲音,大約來人還比較遠,也不知道這倆小人怎麼發現的。

  西門吹雪也不著急,如今天光已經亮了,面前的火堆已經跟熄滅,他就抱著自家兔子靜靜等著。那人不過來也就罷了,過來也沒什麼可怕的。

  倒是那兩個小人引起了他的好奇,小甲叫醒西門吹雪之後就又跑回去守門了,偶爾有蚊蟲飛過這倆就一揮手裡的樹枝打下來。速度居然還挺快,就是沒有什麼劍意。

  當然了,讓兩個紙片人理解劍意是什麼也有點難為人。

  等了約莫一刻鐘,有腳步聲傳了過來。那人似乎是直奔這裡來的,目標非常明確。

  西門吹雪和山兔本來是背靠一塊大石頭坐的,那石頭正好擋住兩人的身形,那人估計是沒看見他們,一轉過身看見倆人嚇了一跳。

  西門吹雪也抬頭看了一眼,這人應該是個乞丐。他身上衣服破的簡直像碎布一樣,□□出來的皮膚都沾滿了黑泥,頭髮灰白色,亂糟糟的也不知多久沒見過水,總之是個很標準的老乞丐。

  老乞丐見西門吹雪沒有趕他的意思,就把髒兮兮的手伸向了他們昨晚吃剩的烤肉。

  然而,就在他即將摸到的時候,一道劍氣凌空劃過。

  老乞丐趔趄一下,摀住自己受傷的手畏畏縮縮地往後退了兩步,看樣子是想逃跑。

  「你是何人?」

  老乞丐跟沒聽見一樣,轉身就要跑走。一道劍氣釘在在腳前一指處。

  山兔終於被驚醒了,揉著眼睛道:「怎麼了?」

  西門吹雪示意她往前看。小兔子好不容易睜開眼睛,看了半天,說道:「這個人是不是有點眼熟?」

  西門吹雪點頭,「遙城中曾見過。」頓了頓,又說道:「他身上有刀意。」

  山兔摸下巴,開口道:「你跟著我們有什麼目的?難不成是有事想讓我們幫忙?」

  老乞丐沉默了一會兒,突然笑了,他聲音有些沙啞,吐字也不甚清晰,「大路朝天,姑娘怎知我是跟著你們呢?」

  「你出現在我們面前可是不止一次了,如今在這裡又碰上……」小兔子看了看他手上的傷,「只要不傻的都不會來招惹西門吧?畢竟他看著就很厲害的樣子……你主動湊上來,難道不是故意的?」

  老乞丐呵呵笑了,轉過身點頭道:「小姑娘果然聰明……我確實有事想請兩位幫忙。」

  山兔打了個哈欠坐了起來,那意思:洗耳恭聽。

  「我知道兩位在查沂南和瓊州的事情,但有一件事兩位可能不知道……或者說,現在可能還不知道。」

  「什麼事?」

  「沂南在六年前,也發生過天災。」


☆、第三十三章 葉蠅

  他這一說山兔就來了興趣,「哦?你是怎麼知道的?」

  老乞丐嘆氣,「因為我就是沂南人士,六年前的天災之後,我就北上逃難了,最終來了遙城。」

  山兔上下打量他,有些懷疑地說道:「西門說你身上有刀意,那你應該挺厲害的啊,再怎麼也不至於混成乞丐吧?」

  老乞丐苦笑了一下,「確實是有些苦衷。」他隨地一坐,拿起那已經冷了的烤肉啃了一口說道:「我在乞丐中也打聽不到什麼機密的信息,兩位能不能跟我說說你們都知道些什麼了?」

  山兔抬頭和西門吹雪對視一眼:這個人能相信不?

  老乞丐看到他們的神情也沒生氣,很有些寬和地笑道:「也罷,那我先說吧,西門莊主的人品還是信得過的。」

  山兔自豪地跟著點頭,末了還加了一句:「其實我人品也是很好的。」

  老乞丐一樂,「那我就更放心了。」他思忖了一下,「就從最開始說起吧!」

  「那是六年前,沂南遭了荒災。剛開始大家還能應付一下,後來漸漸地連草根樹皮都吃完了,餓殍遍野,城中開始有人餓死。大家就都拖家帶口的逃難去了。慢慢地人越來越少,整個沂南似乎成了一座空城。」

  「我那時家中還有一些餘糧,而且我亡妻的墓就在後山上,我也不想離她太遠,所以就硬撐著沒有走。後來,我就發現城中出現了一些奇怪的人,他們每到深夜就挨家挨戶的搜查。」

  「那些人搜到我家的時候,正趕上我上山祭拜亡妻。回家之後,發現他們只拿走了金銀珠寶,我藏的糧食紋絲未動,我就猜測他們估計是專門發災難財的。」

  「後來,沂南被他們搬空了……」老乞丐伸手抹一把臉,有些顫抖道:「他們就把注意打到了陪葬品身上。先是沂南有頭有臉的大戶,後來就是一些普通人家……」

  「他們挖到後山的時候,我提刀上去想和他們拼了,卻被一掌打下了山崖。他們大約以為我死了,也沒有再追殺我。我就扮成乞丐逃到了遙城來。」

  山兔聽他說完,考慮了一會兒問道:「那群人身上有什麼標記嗎?」

  「有。」老乞丐肯定道:「那些人身上都繡著一個『葉』字。這些年我一直在打探這個組織的消息,到目前為止,卻只打探出了一個名字。」

  「名字?是什麼?」

  「葉蠅。有人管他們叫葉蠅,像蠅蟲一樣蠅營狗苟地鑽在犄角旮旯做些天怒人怨的勾當。」

  「葉蠅……」山兔思考一會兒,問道:「那你又是什麼人?」

  「我只不過是一個鐵匠,不值一提。」

  西門吹雪卻忽然開口道:「你是羅付?」

  老乞丐點頭。

  山兔就問道:「做什麼的?」

  「是一位刀匠。」

  山兔點頭,雖說她沒聽過這個名字,但想也知道能讓西門吹雪知道的刀匠肯定不是普通的刀匠。

  小兔子就熱情招呼道:「我們要去慶州的,你順路嗎?順路就一起唄?」

  「慶州?去那裡幹嘛?」羅付有些茫然,他一直以為這倆人是去沂南的,還想跟著一起回去看看呢。

  山兔就把之前得到的消息跟他說了一番,「你知道慶州跟他們的關係嗎?」

  「沒聽說過。」羅付搖頭,「慶州似乎幾十年沒有過天災人禍了吧?」

  山兔點頭,問西門吹雪,「西門,那些人難道時時都在注意哪裡發生天災?那他們人會不會很多?」

  西門吹雪搖頭,「災害的消息會隨著災民們的轉移傳遞,並不需要他們特意注意。」

  小兔子想了想,「要不然還是查一查近些年遭了天災的地方吧,總覺得肯定不止這兩處。」

  西門吹雪頷首,三人又休息片刻就出發向慶州趕。山兔和西門吹雪自然是騎馬的,而羅付就直接用輕功了,功夫竟然還不錯。

  比起遙城,慶州可算得上是個大城鎮了,萬梅山莊在這裡自然也是有產業的。西門吹雪帶著兩人找了間合芳齋的鋪子住下。

  這家鋪子的掌櫃的姓徐,估計之前跟何川回過萬梅山莊,一眼就把西門吹雪認出來了。山兔安頓好之後,本想出來端盤點心吃,結果一出門就見徐掌櫃坐在花園裡唉聲嘆氣。

  「哎?你這是怎麼了呢?」

  徐掌櫃看見她趕忙行禮,山兔則擺擺手,特別自來熟的在旁邊坐下,「啥事這麼愁啊?說出來我幫你想想!」她拍著胸口說道:「我想不出來還有西門呢,不怕!」

  徐掌櫃被她一逗,心裡也輕鬆不少,就說道:「其實也不是大事兒。」他把石桌上一盤蓮蓉糕往前一推,「姑娘您嘗嘗。」

  山兔撿起一塊放進嘴裡,大眼睛登時就眯了起來,點頭道:「嗯!好吃!」

  徐掌櫃笑了笑,把旁邊一盤切成小塊的棗泥糕也往前一推,「您再嘗嘗這個。」

  山兔就興致勃勃也撿起一塊放進嘴裡,熟料一入口眉頭就皺了起來。「徐掌櫃,這點心還是別賣了。」

  徐掌櫃一愣,「呃……這點心裡難道有毒?」

  山兔點頭,「算是吧,這點心裡有一種能夠讓人上癮的毒,吃多了就越吃越想吃。」

  徐掌櫃皺眉,「怪不得……我說呢……」

  山兔見此,就敲了敲桌子,「你這點心可不准再賣了啊,趕緊下架,要不然我要找西門告狀了。」

  徐掌櫃不但沒生氣,反而笑了,他拱手道:「多謝姑娘提點……這點心其實不是合芳齋的,而是對過福祥記的。」

  他把最近發生的事情跟山兔說了一下。說起來,這福祥記在慶州也算是合芳齋的老對手了,不過之前一直被合芳齋壓著打。

  最近不知道怎麼了,福祥記新出的這種棗泥糕非常受歡迎,很多原本合芳齋的老僱主都跑去買棗泥糕了。

  徐掌櫃這幾天愁的夜不能寐,就吩咐人去買來看看這棗泥糕裡到底有什麼門道,卻沒想到根源在這裡。

  山兔聽他說完,義憤填膺地一拍桌子:「真是太不要臉了!吃點心的大多是老人和小孩兒,這□□可是能要人命的!」她轉頭問徐掌櫃,「怎麼辦?要不要告訴大家他們點心裡有毒?」

  「哎——不可,太直接啦!」徐掌櫃搖搖頭,他大概是迎來送往的慣了,臉上一直帶著笑意,如今卻透出一絲精光,「直接告訴別人是沒有人信的,更可況,咱們還是對頭呢!」

  「那該怎麼辦?」

  徐掌櫃摸著鬍子一笑,「您等幾天再看。」

  山兔就疑惑重重地回去了。把事情跟西門吹雪一說,劍神就說道:「那就等幾天吧。」

  「你知道他會用什麼辦法嗎?」

  西門吹雪搖頭。見山兔還是好奇,就說道:「何川用他當掌櫃,總該有幾分本事。」

  小兔子點頭,這也算是某種意義上的用人不疑吧。

  山兔沒想到結果來的這麼快。

  過了大約三四天,她和西門吹雪上街的時候,就聽說城裡有人吃了福祥記的棗泥糕中毒發狂了,拿著刀差點把全家人都殺了。大家紛紛找了郎中來驗,果然發現裡面有毒。

  現如今,吃過棗泥糕的人都圍在福祥記門口討要說法呢,連衙門都被人圍了起來。知府煩得不行,讓人把福祥記的人全都抓了起來,目前正在查。

  山兔聽完,若有所思道:「直接告訴他們是不會相信的……只有把結果擺出來才有說服力,是嗎?」

  西門吹雪輕輕頷首。

  山兔嘆了口氣,「人類真可怕。」

  人心、計算人心、反計算人心……無窮盡也。

  福祥記的事情鬧得整個慶州人盡皆知,合芳齋的老主顧們又回來了,徐掌櫃成天美滋滋的。就是山兔他們想要查的案子還沒有什麼進展,羅付跟著他們回來之後也算是有吃有穿了,卻依然每天扮成乞丐出去打探消息。

  反倒是之前飛鴿傳書讓殷回那邊探查的瓊州和沂南等地工匠的事情有了下文。殷回在信上說得很清楚,瓊州之前有大批的工匠隨家人北上逃荒,但他們現在能探查到的十不存一,而且都是技藝中下等的。

  而沂南六年前發生荒災的事情他們也查到了,自那之後,沂南比較頂級的工匠們也都消失不見。目前的匠人們都很年輕,很多都是那批人的徒弟。

  總之,那個叫做葉蠅的組織擄掠工匠們似乎已經是事實。然而殷回還說了一條消息:目前並沒有發現哪裡流出大量工藝頂級的飾品,除了當初的山洞。

  山兔聽西門吹雪唸完,摸著下巴道:「所以說這些人造這麼多東西是用來收藏的嗎?」

  西門吹雪把信紙收起來,搖搖頭表示不知道。

  這時,一個小丫鬟端著一碗冒熱氣的湯走了進來。

  山兔眼睛一瞪,轉身就要跑。然而還是比不上早有準備的西門吹雪,一把就被揪住了後衣領。

  小兔子徒勞地蹬腿,「我不喝我不喝我不要喝!!!薑湯太難喝了!!!」

  西門吹雪毫不憐香惜玉地把她拎回來往懷裡一按,雙臂鎖得死死的。

  小丫鬟把薑湯往桌上一放,趕緊捂著嘴跑出去,估計是找地方笑去了。

  前段時間大約是太折騰了,山兔早上起來鼻子有些塞,喉嚨也有些癢,恰好屬於不吃藥鐵定會病,吃藥又小題大做的程度。於是,西門吹雪就採納了徐掌櫃的建議:每天給這小兔子灌一碗薑湯。

  山兔也是才知道,原來這世上最討厭的東西竟然是姜。

  小兔子死死盯著那碗薑湯,簡直已經手足無措了,「我不要喝!我要離家出走!你再敢給我喝我就死給你看!!!」

  嗯,可以說是非常的寧死不屈了。


☆、第三十四章 怪物

  對著小兔子那憤怒的眼神, 西門吹雪面上卻閃過一絲笑意, 然後在小姑娘的戒備中低頭喝了一大口。

  正當山兔奇怪卻有些微微放鬆的時候, 忽然覺得唇上一軟, 一隻大手牢牢地墊在腦後,連掙扎一下都不行。

  良久, 西門吹雪才放開臉都憋紅的小兔子。

  「你——!」山兔少有的詞窮,半晌, 才放狠話道:「你給我等著!」

  西門吹雪看著她不知道什麼時候露出來的尾巴一顛一顛地跑遠, 老神在在地端起茶杯輕酌一口。

  招不在老,有用就行。

  晚飯時候,西門吹雪就知道等著他的是什麼了。

  這滿滿的一桌子辣菜喲,紅紅的一大片,那辣椒味估計能飄出半裡地去。西門吹雪雖然是北方人士, 但口味非常清淡, 可見這桌菜不是為他準備的。

  果然, 就見小兔子親自端了一大盆毛血旺進來,狠狠往他面前一放, 眼神超凶地看著他說道:「有本事吃完!」

  西門吹雪拉過她手腕把了下脈, 發現些微的風寒預兆已經完全消失了,就放心地舉起筷子, 「一起?」

  山兔自以為收到了挑釁,冷哼一聲,也跟著舉起了筷子,「一起就一起!」

  然而, 吃完第一口……

  「唔唔!這個好吃!我要一碗米飯!」

  「嘶——好香!」

  「啊!水煮魚裡面好多刺!」

  「啊啊,西門你不要搶我的毛血旺!我這邊只剩下豆芽了!」

  於是,西門吹雪眼帶笑意的給她夾菜剔魚刺,然後看著小兔子吃的嘴巴通紅還停不下來。這一桌菜足足有一半進了她的肚子。

  吃飽喝足之後,小兔子摸著肚子打嗝,「徐掌櫃找的廚子做菜真好吃,不知道我們能不能也找個這樣的。」

  西門吹雪給她倒了一杯酸梅湯,「毓秀也會做這些。」

  「哎?那為什麼我之前沒吃過?」

  西門吹雪沉默。

  山兔則把自己生氣的事兒忘得死死的,見他沒說話,也就沒問。她是吃飽了就犯困的體質,不一會兒就靠著人家肩膀睡了過去。

  西門吹雪鬆了口氣,把小姑娘抱到床上安頓好。剛一出門,徐掌櫃就迎上來道:「莊主,屬下備了一些清粥小菜,您可要用?」

  「廚子是你找的?」

  徐掌櫃一愣,趕緊點頭。隔了許久,才聽到前頭飄來一句,「菜譜送到萬梅山莊。」

  「是!」徐掌櫃看看已經走遠的西門吹雪,又回頭看看緊閉的房門,笑了笑。

  誰能想到這樣冷冰冰的人也有這種細心的時候呢?

  不過,那小丫頭也值得就是了。

  過了沒多久,殷回那邊關於近些年災荒地區的調查就送來了。他查了二十年之內中原地區所有受過災荒的城鎮,發現唯有九年前一個地區的情況跟瓊州和沂南有些像。

  都是人去城空,留在原地的墳墓被盜,更重要的是,這個地區在災荒過去之後,回來的人裡沒有工匠。殷回派去的人也沒找到這些工匠的下落,這些人就好像是憑空消失一樣。

  山兔聽完消息皺眉,「九年、六年、三年……是規律嗎?」

  西門吹雪點頭,「應該。」

  「可是,他們怎麼知道每三年就會有一次災荒呢?」

  這事兒徐掌櫃倒是知道一些,就說道:「其實每年都會有地方發生災荒,不過有的地方嚴重一些,有的地方輕一些。」他指著消息上說的這個地方道:「這裡應該是個小鎮,小地方一發生災荒往往就會造成很嚴重的後果。」

  「那這個葉蠅很不挑嘛!」山兔摸下巴,「不管是大地方還是小地方都行咯?」

  「應該還是大地方好。」徐掌櫃說道,「大地方有錢人比較多,大墓也多。」

  山兔點頭,忽然轉身問西門吹雪:「之前不是說有人在城外撿到一座玉觀音嗎?我們也去找找唄?說不定能找到好玩的。」

  西門吹雪自然不會拒絕,而且他也有這個想法。

  兩人正要出門,只見扮成乞丐的羅付正一瘸一拐的走進來。

  山兔還以為他被欺負了,結果這人一進門立刻健步如飛,跑到他們跟前說道:「姑娘、莊主,我打聽到了一些消息!」

  山兔眼看著他跑到跟前,挑眉道:「消息先不忙說,你裝瘸是咋回事啊?」

  羅付笑了笑,「姑娘您可能不知道,乞丐也是有地盤劃分的,我一個新來的乞丐,不裝的可憐點是不會被他們接納的。」

  人生處處皆學問吶……山兔點點頭,「那你之前說的是什麼事兒?」

  「哦,是這樣的。」羅付眉頭一皺,說道:「之前那個撿到玉觀音的人,不是舉家搬走了,而是被殺了,全家一個不留。」

  「哦?你又是怎麼打聽到的?」

  「是一個本地的乞丐告訴我的。」羅付小聲道:「那戶人家的女主人心地不錯,經常會施捨一些飯菜給這些乞丐們吃。他家後門的巷子裡搭了個雨棚,專門給這些乞丐們避雨過夜用的。久而久之,這些乞丐也會自發給他們看看門什麼的。」

  「這個乞丐告訴我,那天晚上,他發現有幾個黑影要往這家去,他怕是賊,就想跑去照應一下。結果到了門口,就聞到一股血腥味,推門一看,只見那家人都橫七豎八的躺了一院子。」

  「他害怕,就趕緊逃了,誰知道第二天就傳出了這家人舉家搬走的消息。這事兒他就不敢跟別人說了。」

  這可是一個很重大的消息了,山兔笑眯眯拍他肩膀,「你行啊,人家留著保命的消息都跟你說了。」

  羅付笑了笑,至於用的什麼方法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這樣看來,那個玉觀音裡或許藏著大秘密呢!」山兔問西門吹雪,「我們要不要找到那個玉觀音看看?」

  西門吹雪卻說道:「可還記得林清寒?」

  山兔一愣,忽然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是說,這些人殺人滅口,目的跟之前死在林子裡的那個書生一樣……這麼說,這裡是另一個藏寶地?」

  西門吹雪點頭。小兔子越來越聰明了。

  山兔興奮,拉著他就往外跑,「那還等什麼,我們趕緊去找啊!」

  羅付也趕緊跟上,雖然聽不懂,但莫名有一種要知道大消息的感覺。

  因為西門吹雪讓殷回搜查這片山林,所以林子裡目前還有萬梅山莊的人在。西門吹雪和山兔一進林子,一個皮膚黝黑、看著就結實的小夥子就跑出來接應他們。

  山兔見這邊山勢起伏雖緩,但區域甚廣,就問道:「你們有多少人在這兒?找到什麼線索了嗎?」

  那護衛名叫李小團,聞言就回道:「誠如您所說,這裡確實太大了,目前兄弟們搜查了一半多吧,不過有一個地方倒是有些門道。」

  「哎?運氣這麼好嗎?」山兔躍躍欲試,「帶我們去看看吧!」

  李小團見莊主沒反對,就給倆人帶路,身後羅付深一腳淺一腳的剛剛追上來,也趕忙跟了上去。

  幾人走了沒多久,就聽到轟隆隆的聲音,山兔眼睛一亮,「這是……瀑布?」

  李小團點頭。

  山兔歡呼一聲就撲了過去,要知道這小兔子的原型可不是那種雪白雪白小小一團被人養著的寵物兔,而是一隻在狡黠可愛的山兔,山裡瀑布什麼的……這小兔子可喜歡了。

  順著林中的小路走到盡頭,那聲音最為響亮的時候,幾人就看見了那條銀色的瀑布。水珠如雪沫般飛起又落下,水簾如龍,躍出斷崖狠狠摔下,有一種豪爽的氣勢。

  山兔摸著下巴看了一會兒,評判道:「嗯,有點矮。」

  李小團嘴角一抽,看了看那十幾丈高的大瀑布,不是很懂這個評判標準是什麼。

  山兔雙眼亮晶晶的看了那瀑布半天,剛想說話,就感覺西門吹雪一拉她手腕,開口道:「藏寶洞在水簾之後。」

  李小團趕緊點頭,有些激動道:「莊主猜的沒錯,我們也是這樣懷疑的,不過來這裡的兄弟們都不擅輕功,還沒有下去看過。」

  山兔被這麼一打岔也忘記自己要說什麼了,也跟著問道:「藏在後面不會進水嗎?有些太潮了吧?」

  李小團給她解釋:「得看那些人藏得是什麼了,單純玉石珠寶的話沒關係。潮是潮了點,但進水倒是不用擔心,那洞口離下面水潭少說□□丈,不發生地震洪災的話,怎麼漲水都漲不到裡面去的。」

  山兔點點頭,拉西門吹雪袖子:「我們進去看看唄?」

  西門吹雪自然點頭。

  李小團長期駐紮在外面,目前還是第一次見山兔,見她這麼說還以為這姑娘輕功絕世呢……誰料人家理所當然的往莊主懷裡一靠,莊主伸手一摟就輕輕鬆鬆躍了下去。

  他是不知道,山兔主要是怕嚇著他,要不然小姑娘不僅能自己飛過去還能在半空中打個後空翻給他跳個舞。

  西門吹雪躍到瀑布跟前,山兔一抬手用妖力頂開水簾,倆人一閃身鑽進了後方的山洞,落地之後相視一笑。

  西門吹雪抬手擦掉她腮邊濺上的水珠,感覺到有些涼,就握著她的手幫忙暖一暖,「冷?」

  山兔輕輕打了個寒顫,點頭道:「這裡面好涼快啊,有些不像是夏天了呢!」

  西門吹雪解下外袍披在她身上,拉著她小手往裡走。

  這山洞裡面很大,兩人等適應光線之後,就發現地上零零散散擺了幾個箱子,就好像是搬家沒搬乾淨一樣,有一種凌亂感。

  山兔掀開一個箱子看了看,裡面竟然是空的。小兔子不高興,「又搬走了嗎?」

  西門吹雪點頭道:「他們非常謹慎。」

  山兔噘嘴,不高興的踢了踢那個空箱子,長耳朵忽然冒出來抖了抖,「西門,你有沒有聽到什麼聲音?」

  西門吹雪側耳聽了聽,論耳力他確實比不過小兔子,有些不確定的搖搖頭,他只聽到了風聲……

  山兔莫名有一種要有大發現的預感,拉著他手順著聲音的地方走了幾步,然後輕輕轉過一個彎……

  一個巨大的怪物蟄伏在黑暗中,靜靜候著他們的到來。


☆、第三十五章 養蜂人

  看見這個怪物的第一眼, 小兔子渾身毛都炸起來了, 嗖得一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躥到西門吹雪背後, 徒留兩隻毛耳朵軟軟熱熱的蹭在西門吹雪脖子旁邊瑟瑟發抖。

  西門吹雪無奈, 拍拍她耳朵,「莫怕, 假的。」

  山兔猶猶豫豫地從旁邊探出腦袋看了看,果然, 那怪物雖然陰森可怖, 但這麼久了一動不動,看起來並不像活物。

  小兔子放下心,從人家背後跳出來,拍著胸口道:「嚇死我了,還以為有妖怪呢!」

  西門吹雪不確定地看她一眼, 貌似你就是妖怪……

  山兔也沒猜他在想什麼, 蹭過來就上下其手, 「哎?火摺子呢?我記得你帶了一個來著……」

  西門吹雪被她摸得心裡有些異樣,趕緊掏出火摺子給她。

  山兔嘿嘿一笑, 點燃火摺子, 就著火光就看了一眼那怪物……

  半晌,才驚嘆道:「這是誰刻的, 可真是太厲害了!」

  西門吹雪也點頭,「確實巧奪天工。」

  只見那怪物通體透明,渾然一體,竟然是用一塊巨大的冰玉雕刻而成的。這雕像大約兩丈高, 腰腹處有兩人粗,但觸鬚處不僅細如竹筷,甚至還雕刻了淺淡的花紋!

  冰玉易碎,不好下刀,能做到這種程度,非大師不能成。

  山兔面帶驚嘆的看了一會兒,忽然微微皺眉道:「這似乎……是一隻蟲子?」她指著那細細的觸鬚問道,「西門,你看這像不像街上手藝人編的草蚱蜢?」

  這個比喻……西門吹雪不得不點頭。

  山兔興致勃勃地開始找相同,「唔……翅膀有些像蟬,腦袋肯定是螞蟻!肚子的話……或許是豆娘?貌似短了點……當然也有可能是蜜蜂……」她看了半天,回頭找西門吹雪總結道:「所以說,這是有人用高超的技藝雕了個四不像嗎?」

  西門吹雪則說道:「或許是那些人遺留在此處。」

  山兔點頭,「這麼大確實不怎麼好搬。不過這東西雕工這麼好,那些人肯定會捨不得吧?咱們不如守株待兔?」

  西門吹雪眼帶笑意的看她一眼。

  山兔一愣,反應過來頓時氣結,拉起他的手就咬了一口,「兔子急了還咬人呢!」

  西門吹雪眼中笑意更濃,任由她咬著手,一邊不動聲色轉移話題,「此物雕工雖好,但玉質普通,對方應當是捨棄了。」

  小兔子果然轉移了注意力,有些失望道:「哎?不值錢嗎?」

  西門吹雪肯定的點頭。

  山兔嘆氣,「好吧,又讓那些人跑了。」

  西門吹雪安慰似的摸摸她耳朵,「無妨,這怪物形象並不多見,由此去查便是。」

  小兔子怏怏點頭,點到一半忽然又歡快了起來,「既然洞裡沒什麼好看的了,我們去瀑布玩吧!」

  西門吹雪莫名有種不好的預感……

  山兔快手快腳地拉著他往洞口跑,「我以前經常和蛙先生在瀑布玩,助跑一下飛起老高然後從崖上跳下來,可好玩了!還很涼快!」

  西門吹雪並不是很想玩這個……

  等在外面的李小團和羅付就見進去了沒多久的倆人手拉手跑了出來——確切地說,是山兔拉著西門吹雪跑了出來,然後施展輕功(其實是妖力)躍到瀑布上面,然後就見山兔歡呼一聲,拉著西門吹雪跳了下去,水花濺起老高。

  李小團:「……這是殉情?」

  羅付嘴角一抽,總覺得萬梅山莊似乎沒有江湖上傳的那麼可怕了呢。

  山兔落進水潭之後,下去紮了個猛子才浮上來,陽光映著飛舞的水珠,小姑娘笑得格外歡快。

  西門吹雪有些無奈地嘆氣,自己施展輕功躍至岸邊。他跳進水潭的時候,用內力護住了周身上下,因此他渾身上下滴水未沾。

  劍神大人就這樣站在岸邊,眼神稍顯溫和地看著水裡的小兔子。陽光正好,這幅美兔戲水圖看著分外誘人。

  山兔見他站在岸邊一副看孩子的模樣,大眼睛一轉,整個人就沉了下去。

  西門吹雪起先並沒有在意,那畢竟是個小妖怪,自己又在旁邊,能出什麼事呢?然而過了約莫有一柱香的時間,水面依然連個氣泡都沒有。

  他心中升起一絲涼意,甚至來不及考慮其他,一腳就邁進了水裡,然而還沒等邁第二腳,一絲破空之聲,一物迎面飛來。西門吹雪本能的抬手一接,觸手冰涼。

  前方傳來清甜的笑聲,「哈哈,我就知道會嚇到你!」

  西門吹雪把邁前的一隻腳收回來,輕輕鬆了口氣。山兔卻不依不饒地追了上來,浮在水面趴在岸邊問他,「你剛剛在想什麼?是不是特別怕以後見不到我?」

  西門吹雪嘆氣,抬手觀察手心裡的東西,是一個成色極好的玉雕,只不過這雕刻的東西……兩人剛剛才見過。

  山兔見他不說話,還以為他生氣了,趕緊從水裡爬上來,討好的蹭到身邊一把抱住他胳膊:「不生氣不生氣……」

  西門吹雪無奈,「並未生氣。」

  小兔子瞬間放心,隨即又嘿嘿一笑,「西門,你剛剛的表情我看見了哦!」

  西門吹雪莫名其妙地看她,一個表情怎麼了?

  山兔踮著腳在他腦門拍了一下,「剛才眉頭皺的都能夾死蚊子了,眼神超凶,好像天要塌下來一樣。」

  西門吹雪微微一愣,感覺到那微涼的指尖帶著水跡點在眉心,好像全身的觸感都集中在了那一處……耳邊小姑娘聲音少有的溫柔。

  「好啦,我可是妖怪呢,哪怕西門變成了小老頭,我也不會死噠,放心放心~」

  西門吹雪勾起唇角,露出一個淺淡的笑意。然後趁著山兔看愣神之際,把手裡握著的東西塞了過去。

  「哎?這是什麼?貌似看著有些眼熟?」

  劍神無奈,感情人家變小這小兔子就不認識人家了。只好提醒道:「山洞裡。」

  「啊?……哦!」山兔恍然,「確實一模一樣哎,為什麼會在河裡呢?難道是被水沖下來的?」她抬頭看了看前面的河道,「難道之前那個人撿到的玉觀音也是被衝下去的?」

  西門吹雪搖搖頭表示不知道,然後又指著手裡那玉雕說道:「此乃上好寒玉。」

  山兔點頭,她能感受到這一小塊玉裡面蘊含的充沛靈氣,貌似這個世界只有好玉才會有靈氣存在。「這樣說來,這個圖騰或許真的有什麼特別的意義……你說,那些消失的工匠是不是都被抓去雕這個了?」

  「極有可能。」

  眼見太陽就要落山,兩人這才帶著被遺忘大半天的羅付回城,李小團倒是還需要留在林子裡察看一番。最危險的地方莊主已經替他們看了,其他地方總不至於還讓莊主和姑娘來吧。

  三人回到合芳齋,美美地吃了一頓飽飯,山兔就跟徐掌櫃問道:「對了,之前那個什麼記在糕點裡下毒的案子查清了嗎?」

  「哦,是福祥記。」徐掌櫃摸著鬍子說道,「這事兒在前兩天就查的差不多了……唉,說起來也是福祥記倒霉。」

  「其實在福祥記的人並沒有在糕點裡下毒,而是他們買的蜂蜜有毒……他們的蜂蜜是直接在一個養蜂人手裡買的,那個養蜂人養蜂的山坡上有一片有毒的花,蜜蜂采了那些毒花的蜜,所以才造成了蜂蜜有毒。」

  山兔捧著茶杯聽了半天,覺得這案子可比故事有趣多了,「那個養蜂人抓住了沒啊?會讓他賠錢嗎?」

  徐掌櫃擺擺手,「其實真抓住了估計也賠不出多少錢來,一個養蜂的能有多少錢?關鍵是,還真沒抓住……那人早跑了,衙役們去的時候連屋子都空了,估計早就知道自己的蜂蜜有問題。」

  山兔點點頭,忽然想到什麼,問西門吹雪:「你說這個養蜂人會不會跟那個四不像有關係?」

  西門吹雪抬頭,有這個可能嗎?

  山兔皺眉,「蜜蜂也算是蟲子的一種吧?總覺得巧了點……」

  西門吹雪見她包子臉都皺起來了,乾脆道:「去看看。」

  「嗯!」

  然而去也不能大晚上就去,又不是偷東西。養蜂人的屋子在山上,現在又沒人住,倒不如白天去看個痛快。

  晚上,西門吹雪沐浴之後剛想就寢,門就被敲響了。打開門一看,外面一隻小兔子齜著小白牙衝他樂。劍神無奈,往旁邊讓了讓。

  山兔鑽進屋子,鼻尖嗅到一絲還未散盡的水汽,臉上不由升起一絲紅暈,然而還是跑到床邊坐下。然後才歪著腦袋問道:「西門,我今晚可以在這裡睡嘛?」

  西門吹雪內力一轉,將頭髮烘乾。

  你都坐在床邊了還問這句話有意思不?

  山兔沒聽見他回答也不生氣,自顧自的脫了鞋子往床裡面縮了縮,特別自來熟的招呼道:「快來快來!你的床好軟哦,徐掌櫃是不是給你鋪床的東西比較好?」

  西門吹雪依言走到床邊……忽然覺得剛才就不應該放這小兔子進屋。

  如今正值盛夏,小兔子身上就穿了一件薄衫,估計是打算穿著睡覺的。西門吹雪床很大,小兔子剛才在被縟中鑽來鑽去,衣服早就擰的七零八落的。她本人還毫無所知的跪在床上抖枕頭。

  於是,劍神就看見了那從扯開的領口中冒出來的白皙渾圓的肩膀,還有下塌的腰線,以及後面抖來抖去的小圓尾巴……

  山兔見他站在旁邊半天沒說話,回頭一看,就看見西門吹雪眼中沉澱著某種她看不懂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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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目標

  小兔子很有危機意識的拉過枕頭擋在胸前, 小臉紅撲撲的, 莫名有些沒氣勢, 「你……你看什麼呢!」

  西門吹雪幾乎要無力扶額……「變成兔子才能在這裡睡。」

  山兔張了張嘴, 似乎是想要反駁,最終卻乖乖變身。

  西門吹雪就見那米色的巴掌小兔子往床裡面縮了縮, 只露出一個屁股對著他。倒是頭一次沒有反駁,莫非……他神色不動, 除去自己的衣袍躺下。

  山兔拱著小屁股又往裡鑽了鑽, 莫名有些不自在。今天的西門,看起來有一種侵略性……感覺要被吃掉了呢!

  小兔子趁沒睡著的功夫開了個腦洞:莫非西門餓了?也是,今晚確實吃的不多。自覺想通的小兔子很快攤著肚皮睡了過去。

  所以說,開竅什麼的,前路漫漫啊!

  早上一吃完飯, 山兔就拉著西門吹雪去找那個養蜂人的小屋子, 左右閒著也是閒著。

  倒是羅付又扮成乞丐的樣子從側門鑽了出去, 他大約也是當成事業幹了,朝九晚五, 那叫一個規律。

  那個養蜂人的屋子就在城外不遠處的山坡上, 這片山坡每到春夏就會有很多野花野草長出來,單純就養蜂來講的話倒確實很適合。

  兩人從北邊上山, 首先看到的是那片被稱作是毒花的花田。這花名叫罌粟,一朵朵深紅或者紫紅的花朵正盛放,豔麗的有些讓人不寒而慄。

  山兔站在花田邊上看了半天,忽然嘆了口氣, 「要是阿螢在就好了,她肯定一眼能看出這些花花草草的功效。」

  西門吹雪早就聽她講過同伴的事,聞此抬手摸摸她腦袋以示安慰。

  倆人駐足片刻繼續往上走,不一會兒就在半山腰見到了那個養蜂人的小屋。說是屋子其實就是個窩棚,畢竟養蜂跟放牧差不多,都要常常搬家,蓋個房子也有點浪費。

  兩人鑽進門口看了看,發現大部分東西都還在,看得出來主人走得很匆忙。他們上手翻了幾下,沒發現什麼可疑的東西,兩人對視一眼,同時看向門外。

  「這人真有意思,走得這麼著急,衣服都不帶,蜂箱卻一個都沒落下呢。難不成那些蜂蜜他還想接著賣?」

  西門吹雪想了想,卻搖頭,「未必。」

  「哎?你是說他沒有帶走蜂箱?難道是藏起來了?」

  她見西門吹雪點頭,就聳了聳自己的小鼻子,「說起來,從剛才開始我就聞到一股燒焦的味道呢……」她圍著屋子轉了一圈,沒有找到源頭,就拉著西門吹雪順著味道找了過去,竟然一直找到山坡另一面。

  兩人站定,同時低頭看地面。

  西門吹雪伸手一掌揮了出去。強勁的掌風掃出一個大坑,露出一截黑黑的木頭。

  「啊!在這裡!」

  劍神緊攔慢攔沒拉住,小兔子一步跳進坑裡,握住那截木頭就拽了出來。「這難道是……蜂箱?」山兔驚訝,「那個人把自己的蜂箱都燒了!」

  西門吹雪盯著她黑乎乎的小手還有腳下的泥濘看,真是刷新了萬梅山莊邋遢的底線了……

  山兔可不管那麼多,扔了手裡的木頭摩拳擦掌就開始刨坑。要知道兔子刨坑可是很厲害的,小丫頭把妖力灌注兩手上,不一會兒就把這個小坑刨了個底朝天。

  西門吹雪回過神來的時候,他家小兔子正站在坑底對著刨出來的一堆爛木頭發呆。

  他剛想說話,就見小兔子拽著一截爛木頭跳了上來。劍神下意識後退一步,就見山兔眼神炯炯地看他,「西門,我抓住那些人的尾巴了!」

  小姑娘把木頭往他面前一擺,只見還未燒盡的地方,隱隱約約烙了一片葉子。

  「怎麼樣?」山兔嘚瑟,「運氣超好吧?」

  西門吹雪特別贊同地點頭,補充一句,「可惜跑了。」

  山兔氣鼓鼓地瞪他,不過也沒辦法反駁……半晌,憋氣道:「那你說怎麼辦!」

  西門吹雪好笑地搖搖頭,從懷裡掏出一張紙給她。

  山兔接過來顛三倒四地看了半天,鼓著腮幫子越發生氣了,「你是不是欺負我不識字?」

  西門吹雪:「……」由於小兔子經常捧著畫本刻苦鑽研,他都忘記這回事了……趕緊接過來唸給他聽。

  山兔聽完,總結道:「也就是說,瓊州、沂南還有九年前那個地方都是遭了蟲災?這麼巧……」她抬頭看了西門吹雪一眼,福至心靈道:「難道是人為?!」

  西門吹雪點頭,「我亦有此猜測。」

  小兔子咋舌,「這麼遭天譴的事情也有人敢幹……難道就不怕觸怒神明嗎?」

  西門吹雪想了一會兒,問她:「世上當真有神明?」

  山兔搖頭,「我們那個世界是有的啦,不過你們這裡就不知道了……你們這裡連妖怪都沒有,估計神明更夠嗆。」她閒聊幾句接著問道,「那個怪模怪樣的四不像是不是有什麼特殊的作用?讓蟲子聽話之類的?」

  西門吹雪搖頭,卻忽然想到了什麼,望著遠處那片罌粟花田出神,眉頭卻漸漸皺了起來。

  山兔順著他的目光看了半天也沒看出個所以然,剛想開口問就聽這人說道:「葉蠅的人為何在此養蜂?」

  山兔回頭看他,腦海中陡然出現一個念頭卻不甚清晰……

  西門吹雪又接著說道:「罌粟可致人發瘋,對蟲子呢?」

  山兔猛然抬頭,兩人同時想到一個可能:葉蠅的下一個目標,就是慶州!

  兩人趕回合芳齋,山兔趕緊找來徐掌櫃和羅付給他們解釋事情發展的方向。

  他們之前是走了誤區,以為葉蠅是根據天災來尋找下手目標,因此根本就沒有在意那幾個地方到底是出了什麼災禍。

  既然都是蟲災,那麼極有可能是人為造就。再加上在那個山洞裡發現的怪蟲雕像……這個組織裡面很可能有能控制蟲子的人!

  山兔又在養蜂人的蜂箱上發現了葉蠅的標記,那麼這個養蜂人必然是葉蠅的人……葉蠅的人為什麼會在慶州養蜂呢?而且,這些蜜蜂采的還是罌粟的花蜜……由此推導,或許葉蠅那些蟲子都不是普通的蟲子,而是經過特殊馴養的蟲子。

  而且當初,紅兒爹爹死的時候,也是說了一個「蟲」字!

  而想讓一座城因為蟲災變成空城,必然需要極為縝密的計畫,並且肯定需要長時間的謀劃,這或許就是為什麼他們隔三年才來一次的原因……林林總總的線索彙集起來,只有一個答案——慶州,就是葉蠅的下一個目標。

  徐掌櫃和羅付聽完山兔的推斷,都意識到了事情的重要性。不等西門吹雪吩咐,徐掌櫃就起身道:「屬下這就派人去查城中養蜂人和養蠶人。」

  羅付也自覺道:「我去找人打聽一下有沒有其他罌粟花存在。」

  山兔想了想,問道:「是不是快到了糧食收穫的季節了?」

  「還有不到一個月。」

  山兔點頭,看西門吹雪:「我覺得他們或許已經開始行動了,現在正好離沂南之災過去三年,而且等糧食收進倉裡就晚了。」

  西門吹雪點頭,「去查。」

  等兩人走了之後,山兔往桌子上一趴,兩隻耳朵冒了出來,「總覺得忘了什麼……」

  西門吹雪撿起她軟趴趴地耳朵捏了捏,掏出懷裡那個拳頭大的玉雕遞給她。

  山兔懶得伸手拿,就用眼神示意他放在桌子上,一邊嫌棄道:「我不是忘了這個啦,這種醜醜的雕像到底誰想要啦!」

  西門吹雪見她懶噠噠的就有些好笑,把那寒玉往她臉上一碰,趁著她冰得一激靈的時候開口道:「可是在想,那些被擄走的工匠有何用處?」

  山兔手忙腳亂把貼在臉上的寒玉搶下來,一邊點頭,「對啊,如果單純雕這東西的話,也用不了多少人啊?而且……這東西雕來有什麼用?」

  西門吹雪點頭,「殷回正在查各大黑市。」

  山兔瞬間停住動作看他,「你吩咐的?」

  西門吹雪點頭。

  山兔氣結,「你早就想到了為什麼不告訴我!看我抓耳撓腮的很好玩嗎?」

  西門吹雪遲疑了一下,點點頭。

  山兔出離憤怒,一把跳到他背上怒從心頭起,狠狠咬上他的耳朵……

  總之,也不知道兩個人在房間裡做了啥,出來的時候日頭都偏西了,差點錯過午飯的點。

  小丫鬟一邊給兩人上菜一邊盯著山兔看,總覺得有哪裡不對……最終,因為年紀小還不知道某些事情的小丫鬟開口問道:「姑娘,你嘴巴怎麼了?看起來有些腫啊!」

  山兔眼神直勾勾盯著飯菜看,聲音聽起來特別正經,臉卻悄悄紅了,狠狠在身邊人的腳上踩了一下……「有嗎?大概是早飯燙傷了吧。」

  早上貌似吃的是涼粉……小丫鬟不確定的看她,「我一會兒給姑娘拿點燙傷膏吧,吃完飯塗上。」

  「……謝謝啊!」山兔咬牙切齒地在那隻腳上又碾了碾。

  西門吹雪用內力頂住,老神在在地倒了一杯清茶。

  山兔從土豆燒肉裡夾了老大一塊姜,狠狠懟進他碗裡,從牙縫裡擠出兩個字:「吃!飯!」

  西門吹雪盯著那塊姜看了半晌,又提起筷子夾了回去。

  山兔握著筷子虎視眈眈盯著他看,那意思:你敢不吃?

  西門吹雪看她一眼,眼中忽然閃過一絲明亮的笑意,湊到她耳邊低聲道:「吃飽了。」

  山兔哄的一聲從臉紅到腳脖子,估計那小尾巴都變紅了。

  西門吹雪心中柔軟幾分,坐回去不再逗她,夾了一筷子水煮魚放進她碗裡。

  山兔看了看碗裡香辣軟嫩的魚肉,又看看西門吹雪,最終決定還是先吃飯。

  小兔子一邊吃飯一邊回憶之前看過的畫本,哼!要好好學習了,下次堅決不會被比下去!


☆、第三十七章 鴛鴦雞

  早上, 殷回的消息還沒傳來, 反倒是春娘給山兔送了一封信。

  春娘最近跟耗子好的蜜裡調油的, 山兔也想不到她為啥會想起自己來, 就讓西門吹雪唸給她聽。

  聽完,倆人才意識到這還真是是一份消息。

  之前西門吹雪吩咐殷回打探關於黑市的消息, 殷回倒是確實下力氣打探了。但是這事兒吧,很不好說。江湖上那些比較大型的黑市萬梅山莊其實都有聯繫, 畢竟萬梅山莊也有產業在。然而這些黑市裡面都沒有他們想要的消息。

  而小一些的黑市就不怎麼好打聽了, 隱蔽性太高而且很封閉,除非有熟人,否則根本連它們的存在都不知道。

  然而,殷回這邊沒打聽出來的消息,反倒是春娘這邊得到了一些。之前春娘差點被蝙蝠島的人帶到島外的一個銷金窟, 雖然最終被救了, 但她依然知道了一些關於這個地方的消息。還真別說, 這地方原本就是一個專門對蝙蝠島重要客人開放的黑市。

  蝙蝠公子死了之後,這個地方被一個神秘人吞併了。如今, 春娘知道殷回想要打聽一些消息, 就根據之前得到的方法聯繫了一下,沒想到還真聯繫上了。

  而這個黑市裡, 就有他們之前發現的那些消失匠人的作品,當然了只是一部分。

  殷回也不是吃素的,他順著春娘提供的這條線深挖下去,在江南、京城還有西北等地都有所發現。這個葉蠅的主人, 似乎和很多黑市都有聯繫。那些精美的金飾玉雕,都是通過這些途徑賣出去的。

  山兔搖了搖手中的信紙,「那人肯定攢了很多金銀……他不會是只鐵鼠吧?」

  西門吹雪就說道:「可見藏寶地不止兩個。」

  山兔贊同地點頭,忽然問道:「你說咱們已經發現他兩個藏寶地了,那些被轉移的金銀他都放到哪裡去了呢?既然藏在外面,說明他家已經放不下了吧?」

  西門吹雪搖頭,這種人的心思他哪裡猜得到。

  兩人正交流著,徐掌櫃就走了進來。他帶來的消息倒是也蠻重要的。

  「莊主、姑娘,我找人查了城內所有的養蜂人和養蠶人,他們都說今年的蜂和蠶都長得特別快,而且吃得很多。」

  「嗯?」山兔皺眉,「你沒問問他們的蠶種都是從哪裡買的嗎?」

  徐掌櫃苦笑,「怎麼沒問?然而他們都說年初的時候一個人拿著蠶種在街上叫賣,他們見那蠶種不錯,而且價格又低廉,所以才都買了。」

  「不妙啊……」山兔摸下巴,「那些人年初就已經開始動作了,那肯定還有後手啊……」

  西門吹雪忽然問道:「城中養蠶人和養蜂人共有幾戶?」

  「加起來才二十多戶。」徐掌櫃捋鬍子,「正要跟您說這個,雖然這些人每家蠶蜂都有上千隻,但要靠這些想把整個慶州吃空,似乎也有點……」痴人說夢。

  山兔狠狠一拍桌子,「他們肯定還有其他手段!」

  西門吹雪拿過她拍紅的手掌揉了揉,低聲道:「莫氣,總會抓住的。」

  小兔子依偎在他肩膀上還是不開心。

  徐掌櫃見他們一個兩個都愁雲慘淡的,莫名覺得自己沒盡好地主之誼……就說道:「姑娘,不如您出去轉轉?今日是慶州特有的百味節,街上人可多了呢,說不定會有一些發現。」

  「百味節?」山兔來了興趣,「做什麼的呢?」

  「其實就是美食節。」徐掌櫃笑道,「這是城中最大的酒樓百味齋搞得。起先是百味齋每年都會找一天在街上免費派菜,然後讓大家評出最好吃的一道,在接下來的七天裡,百味齋這道菜都會半價。後來其他酒樓開始跟風,慢慢就形成了規模。現如今已經是慶州一年中最大的節日之一了。」

  「吃東西啊!我喜歡。」山兔重重點頭,「那現在還有人免費送東西吃嗎?哪家的最好吃?」

  「糕點的話,定然是咱們合芳齋了。」徐掌櫃半點都不臉紅,「不過菜嘛,那還是要去百味齋。聽說今天是百味齋東家張百味親自送菜呢,估計會有不少好東西。」

  山兔立馬站起來,「西門西門我們趕緊走吧!」

  西門吹雪看了徐掌櫃一眼,也跟著她起身。

  徐掌櫃看著倆人的背影笑了笑。其實他也沒有別的目的,就是覺得自家莊主好不容易找到這麼個可心人不容易,天天帶著人家小姑娘悶在家裡、要不就是出去查案子,這哪像話。

  還不如出去走走逛逛街,趁著氣氛好趕緊把親事定下來什麼的……

  上了年紀的老人家真是太愛操心了。

  山兔拉著西門吹雪一出門,才發現街上簡直不是一般的熱鬧。感覺所有的慶州人都出門了,整條街上的人熙熙攘攘摩肩接踵的。

  山兔超開心的轉到合芳齋正門,擠進人群裡搶來一個免費贈送的桂花糕。那送糕點的小二看見她嚇一跳,山兔還特過分的沖人家擠擠眼。

  也不知是不是搶來的東西就是比較好吃,山兔胃口徹底打開了,感覺餓得不行,在街上直轉圈圈:「快快快,百味齋在哪個方向?去晚了沒東西吃了怎麼辦?」

  西門吹雪哭笑不得,拉著她直接施展輕功上了房頂。山兔一抬頭就看見了百味齋的招牌,不愧是最大的酒樓啊,真是氣派。

  兩人幹脆從屋頂上跑了過去,跳下來正好落到百味齋門前。

  正在給人送包子的張百味嚇了一跳,「喲!這是怎麼了?」

  山兔一看他差點笑出聲,這張百味估計好吃的吃太多,長得白白胖胖的。而且因為臉上肉太多的緣故,兩隻眼睛都擠沒了,看著就剩兩條縫,不過人倒是蠻和氣的。

  山兔也不客氣,「我聽說百味齋的東西可好吃了,你能不能給我一些呀?我要最好吃的!」末了覺得自己有些不厚道,又說道:「我們可以給錢的!唔,西門你帶錢了吧?」

  西門吹雪神色柔和地點頭。

  「嘶……西門?」張百味可不是蠢的,他看了看西門吹雪周身的氣勢,又瞅了瞅那柄烏鞘長劍,「莫非是……萬梅山莊西門莊主?」

  「咦?你認識西門?」山兔開心,「那太好了!你會讓人給我們做好吃的了吧?」

  張百味哈哈一笑,「別人來沒得吃,西門莊主來也必然是有的吃了!外面的菜都涼了,兩位不如裡面請,我親自下廚給兩位做一頓!」

  西門吹雪衝他點點頭,進了百味齋的大門。

  張百味開心,這就是承他人情的意思了。想想看,讓江湖上大名鼎鼎的劍神承一個人情哎,雖然不大吧,但也是運氣啊!

  「這位怎麼稱呼?」張百味一面帶著倆人去雅間走,一面笑眯眯問山兔。

  「哦,我叫山兔。」山兔乖乖回話,看著特別可愛乖巧。

  張百味對著這個笑容好感大增,「原來是山兔姑娘,姑娘喜歡吃什麼?我這就去做!」

  「我不挑嘴噠,除了不吃兔子肉之外其他什麼都吃!」山兔嚥了口唾沫,聞著樓裡的香味感覺更餓了,「而且我吃很多的哦!」

  張百味差點笑出聲,答應一聲趕緊就往廚房跑。這次到不單單因為西門吹雪的關係了,有人喜歡吃自家的菜自然讓人開心嘛!

  西門吹雪見山兔已經饞得坐立不安的,就趕緊剝了幾顆花生給她墊墊,總覺得再不吃點啥這小兔子得把牆角的盆栽給啃了……

  張百味速度很快,大約過了沒半個時辰就帶著一溜店小二上來送菜了。

  被這濃郁的菜香一熏,山兔差點止不住口水,拿起筷子虎視眈眈,就等有人一聲令下開動了。

  張百味笑眯眯把菜擺好,然後給兩人端上兩碗碧粳米。這米飯不知怎麼做的,有一股竹子的清香,而且每個碗裡還埋著一枚鹹鴨蛋黃,油汪汪紅彤彤的看著就有食慾。

  「這叫做金童玉女。」張百味笑著解釋道,「在慶州家家戶戶成親的時候都會做這碗金童玉女,吃了之後兩位新人就是生同衾死同穴了。」

  「……」山兔在一片美食之中抽出一點清明害羞了一下,看了看身邊的西門吹雪,嗷嗚吞了一口……「唔!好吃!好香啊!」

  西門吹雪見她吃的開心,自己也夾了一筷子放進嘴裡。也不知道單純想嘗嘗味道還是因為這飯的意義。

  張百味笑呵呵給倆人布菜,「再來嘗嘗這道鴛鴦雞,這可是我百味齋的拿手菜,連續五年百味節都奪了頭籌。」

  山兔見那中間的盤子裡擺了切好的紅白兩隻雞,就夾了一筷子白色雞肉放進嘴裡……隨即忍不住豎起大拇指!這雞肉裡面還有一絲豬肉和糯米的味道,不知道怎麼做的,總之滋香味醇非常好吃!

  張百味見她吃得都顧不得抬頭,就更加開心了,趕緊給她盛飯添湯,忙的不亦樂乎。

  山兔喝了一口湯把嘴裡的飯粒順下去,「這鴛鴦雞也是你們這裡婚宴用的?」

  張百味衝她眨眨眼,「那可不,也是家家戶戶都要做的呢,不過我百味齋做得最好吃!」

  山兔夾起糖色的那邊雞肉吃了一口,「唔,確實,我想不出更好吃的做法了!」

  張百味乾脆把整個盤子都端到她跟前,邊說道:「也是您二位有口福,今年不知道咋了,我百味齋收上來的雞都特別好!不管公雞母雞都是格外肥美,肉質緊實,這樣的雞做起鴛鴦雞才好吃呢!」

  山兔邊吃邊點頭,已經分不出嘴說話了。倒是西門吹雪聞此抬頭看了一眼,嚇了張百味一跳。

  「呃……莊主,我說錯話了?」

  西門吹雪搖頭,想著乾脆等小兔子吃完飯再說吧。

  豈料倆人吃飯到一半,外面忽然有人找,「東家,您出來看看吧,張小四那小子說今年的雞要漲價了。」


☆、第三十八章 蟲與藥

  張百味瞬間臉通紅。他一個東家在陪客人呢, 結果下人為了幾隻雞站門口胡吆喝……說出去還以為他百味齋是多麼沒規矩。

  不過他心裡也明白, 主要是今天太忙了, 他手下得力的人都派出去了, 不怪這樓裡沒有能當家的人。

  他紅著臉沖西門吹雪不好意思地笑笑,「您二位先吃著, 我去去就來。」

  山兔已經完全沉浸在美食中,連話都聽不到了, 西門吹雪就衝他點點頭。

  張百味走了好一會兒, 山兔才放下碗打了個飽嗝。她放下的還不是一個碗,是三個碗。

  西門吹雪看了看她面前擺著的三個油亮亮的大碗,莫名覺得是不是這小兔子在家裡受苛待了……怎麼覺得好幾年沒吃飽呢?

  山兔又端起一碗溫熱的湯惇惇敦喝完,長舒一口氣癱在椅子上,「啊!好飽!」

  西門吹雪嘆氣, 伸手給她揉肚子。那微熱的大手帶著內力在肚子上一圈又一圈揉來揉去, 簡直舒服的不要不要的。

  山兔正犯著困呢, 張百味就美滋滋走了進來。

  「喲!吃飽了?」他看了看桌子上的殘羹冷炙,不由自主地伸出一個大拇指, 「嚯!姑娘好飯量!」

  「一般一般。」山兔謙虛地擺手。

  西門吹雪扶額。

  山兔一點都沒不好意思, 問道:「你咋這麼開心呀?發生什麼好事了嗎?」

  張百味一下子樂了出來,「嘿, 你還真別說,是有一件挺好的事兒。」他坐下來就笑道:「剛才不是說有人來給我送雞嗎?」

  山兔點頭,「是啊,不是說要漲價嗎?這很值得開心?」

  「漲價當然不值得開心啦!」張百味擺手, 「但是我去看了一下這小子的雞,好!真好!」他樹起大拇指,樂得後槽牙都出來了,「我跟你說,我做了一輩子的鴛鴦雞,沒見過這麼好的雞!嘿,不知道這小子怎麼養的。」

  山兔吃得特別飽,但一聽他說鴛鴦雞還是忍不住流口水,「那他以前的雞養得不好嗎?」她拉西門吹雪袖子問道:「雞是吃蟲子還是吃米?我們也養幾隻吧,或許毓秀也會做鴛鴦雞?」

  西門吹雪扶額,想吃鴛鴦雞吃便是了,幹嘛非得要自己養幾隻……買幾隻不行嗎?不過看著那雙帶著期待的微紅眸子,還是忍不住點頭……

  張百味回道:「以前他父親給我送雞的時候,養得也是挺不錯的,不過沒這麼好。嘿嘿,話說養雞這事兒也有天分嗎?」他見山兔對這事兒感興趣,乾脆說道:「那小子還沒走呢,我留他吃了頓飯,兩位如果感興趣,我讓他過來說道說道。」

  山兔忙不慌點頭,展望了一下在萬梅山莊養著一盤盤鴛鴦雞的未來……

  沒一會兒,吃飽喝足的張小四就被帶進來了。這小子渾身曬的黝黑黝黑的,看著倒是挺機靈。估計也沒人告訴他在座兩人的身份,他一進屋就沖張百味笑,狗腿道:「張老爺,您找我有事兒?」

  張百味拍拍他肩膀說道:「這兩位貴人聽說你雞養得好,想問問你咋養的,有什麼秘方沒呀?」

  「哦,這事兒啊!」張小四放心了,「養雞這活我是從小幹到大的,也沒什麼秘方,就是勤快麼!每天早起趕著雞去刨食,晚上要打掃雞舍什麼的。不過……」他神神秘秘往前一探腦袋,「今年的雞格外好,幾位知道為什麼不?」

  張百味眼瞅這小子腦袋都快湊到山兔跟前了,趕緊一巴掌把他拍回來,真是沒見過鬼不知道天有多黑啊,你這樣很容易沒命的知道不?

  山兔倒是很給面子,脆生生問道:「為啥呀?」

  張小四不好意思地摸摸自己被拍的發麻的腦袋,也不好意思賣關子了,「因為今年地裡的蟲子特別多,也不知道為啥。而且這些蟲子可肥了,雞吃了長得老快了!」

  原本還沉浸在美食裡的山兔眨巴眨巴眼,跟西門吹雪對視。

  隨後山兔就代表倆人開口道:「那我們買你幾隻雞好了,不過我們要去你的雞舍裡親自挑,行不?」

  張小四高興地差點跳起來,「沒問題,您放心,雞舍我每天都打掃,可干淨了一點都不臭……」

  張小四傻張百味可不傻,他一眼就看出西門吹雪倆人估計是有什麼事兒,就說到:「那我就不跟著去給兩位搗亂了,呃……我給兩位備馬?」

  「不用。」山兔大手一揮,「吃多了正好活動活動。我們這就出發?」

  張小四忙不迭地在前面帶路,張百味則送倆人出門。等倆人走後,他抬頭看了看半空中,胖乎乎的手指摸了摸自己沒鬍子的下巴,「哎呀,難道這小小的慶州城也要出事了不成?」

  算了,還是不想了。左右天塌了有高個兒的頂著呢。

  張小四畢竟年紀還小,雖然知道身後倆人身份尊貴,但難免管不住自己的活潑勁兒。再加上山兔有意的引導,不一會兒就放鬆下來。是不是采個花折個草的,還抓了一大串螞蚱用狗尾巴草串了起來,樂呵呵道:「現在正是螞蚱帶籽的時候,回去用豬油炸一炸可香了!」

  山兔見他沒心沒肺地,就問道:「你也說今年蟲子多啊,你們難道不怕蟲災嗎?」

  張小四得意地搖頭,「這您大約就不知道了,蟲災一般是在四月份最嚴重,那個時候糧食剛剛開花都還沒結實,被蟲子一啃一整棵就完了,沒有花就結不出糧食麼!現在都七月份啦,糧食都該收了,有再多的蟲子還能吃多少?大不了再它們吃光之前趕緊收了嘛!」

  山兔想了想,覺得他說的也挺有道理的。關鍵是,葉蠅養的蟲子,會和天然的蟲子一樣嗎?她伸手要過張小四手裡的螞蚱串看了看,忽然覺得有點不對勁……「嘶——」小兔子倒抽一口冷氣,指肚上被咬出一個口子,洇出一滴鮮紅的血珠。

  「唉?劃破了?」張小四心想,這有錢人的手就是嬌嫩啊,邊走到路邊扯了一把草葉回來。

  西門吹雪眉頭輕皺,掏出一塊潔白的帕子輕輕將那滴血珠擦掉。山兔可不是普通的小姑娘,等閒的蟲子別說是咬破她的皮膚了,不咯壞了牙就不錯了……這螞蚱有古怪。

  山兔趁他低頭的功夫,湊到他耳邊輕輕道:「這蟲子吃過藥。」

  西門吹雪皺眉看她,被這東西咬了有沒有事?

  山兔卻誤會了他的意思,得意的皺皺鼻子,「這藥味我一聞就聞出來了!」

  張小四看著他倆湊到一起嘀嘀咕咕地,莫名有種不敢直視的感覺……然後默默遞上一把草葉。

  西門吹雪見是普通的解毒止血的草藥,就接過來擦淨碾碎敷在了傷口上,然後用帕子打了個結。

  山兔看了看那比饅頭還大的結,苦著臉道:「不用這樣吧?貌似有點誇張啊……」

  西門吹雪拉著她就轉頭,「回去上藥。」

  「唉等等!等等!」山兔定在原地一臉討好,「仔細看看一點都不誇張,被蟲子咬了就應該這樣呢哈哈哈……」然後回頭看張小四,「帶路帶路!」

  「哦。」張小四摸不著頭腦,總覺得這倆人奇奇怪怪的。

  「到了,就是這兒。」張小四在一間茅草房前停下,問道:「兩位是要先看雞嗎?」

  山兔自然點頭。

  這小夥子倒確實沒有撒謊,雞舍打掃的確實挺乾淨的。山兔也不客氣,隨意點了十幾隻說道:「就這幾隻吧,給我裝好,等下午我找人來拿。」

  「好嘞!」這可是比大生意,張小四樂得見牙不見眼的。

  山兔看了看四周,輕輕晃了晃西門吹雪的手,又問道:「它們平時都在哪裡覓食?能帶我們去看看嗎?」

  「成啊!」張小四把雞舍蓋好帶著倆人往後山走,「平時都是在這兒呢。」

  倆人爬到山頂一看,底下是一片片的梯田。山兔就笑道:「離人家田這麼近啊?不怕這些雞把糧食吃了嗎?」

  「您沒看有河擋著了嗎?雞又不是鴨子,不會浮水的。」

  山兔笑著點頭,「那你去裝雞好了,我們在看看。」

  「哦哦!」張小四看看她,又看看不說話但是存在感很強的西門吹雪,估摸著這些有錢人是沒見過農田呢吧!

  等他走後,山兔就小聲道:「要不要去田裡看看?」

  西門吹雪看她:難道你來這裡不是為了這個嗎?

  山兔伸出兩隻手讓抱,「下面好多泥呀,我不要自己走過去。」

  西門吹雪無奈,把她攔腰抱起來。上次刨坑的時候怎麼不嫌髒了?

  小兔子似乎知道他想什麼,撅著嘴巴讓他看自己的腳,「我今天穿著新鞋子呢,弄髒了就不漂亮了。」

  西門吹雪看了一眼。大約是原型就不大的緣故,這小兔子化成人形也哪裡都小小的。那比他手掌還小一圈的小腳丫上穿了一雙水藍色的繡花鞋,用銀色的繡線繡出了幾道精緻的水紋,鞋面還有兩位鮮紅的小魚,靜中帶動,看著確實符合這小兔子的審美。

  山兔見他盯著看,就得意地晃了晃自己的腳丫,「好看吧?這種繡法是慶州特有的呢!」她這一晃就把自個兒裙子撩起來了,露出雪白的一截腳腕,西門吹雪眸色一深。

  小兔子臉通紅地往下拽了拽,也不知道為啥反正莫名有些不好意思,左顧右盼道:「趕緊下去看看吧,看完還能早些回去呢!」

  西門吹雪搖搖頭,也不戳穿她,身形一動就抱著他家小兔子飛了下去。

  輔一落地,小兔子抱著西門吹雪的脖子嗅了嗅,「……嗯,好濃的藥味……」

  西門吹雪一手托著她,一隻手並指成劍射出一道劍氣。

  劍氣在鬆軟肥沃的土地上打出一個深坑,隨著翻起的泥土落下的是三條肥厚的蟲子,還有一枚小巧的玉雕。


☆、第三十九章 呱呱呱

  山兔盯著那玉雕看了半天, 「有點眼熟……」她現在倒是不怕髒了, 用妖力將那小玩意兒吸過來看了看, 「咦?是那個四不像玉雕!」她驚訝地抬頭看西門吹雪, 「他們是遍地都埋了這個嗎?」

  西門吹雪無語,怎麼可能, 這一看就是上好的墨玉。遍地埋這個那不是為非作歹那是散財童子好不好。

  山兔大約是明白了他的眼神,回頭又瞅了瞅那個深坑, 驚嘆, 「這是什麼運氣!」

  隨便挖個坑就把這東西挖出來了,單講運氣確實是不錯的。

  「不過這東西上沒有藥物,大約類似於儀式吧。」山兔把那玉雕擦乾淨揣進兜裡,又去看那三條蟲子,「這蟲子密度太大了, 而且都有毒……可能是母蟲有毒, 也可能是蟲卵被毒泡過……總之不是自己長成這樣的。」

  兩人都抬頭看遠方, 如果這一望無際的田野下面全都是這樣的蟲子的話……等它們破土而出之後,整個慶州都過不去今年冬天。

  兩人心事重重地回了合芳齋。

  徐掌櫃也不知道為啥出去逛個美食節, 回來就愁雲慘霧的。他也不敢多問, 只好根據山兔的描述找人去拿雞……還不是幾隻,是十幾隻……

  然而西門吹雪這裡, 則接到了一條快被眾人遺忘的消息。

  當日在破廟裡捉到的那幾個活口,可算是能說話了!不過,不知道是他們本來知道的事情就少,還是殷回審訊手段有待提高, 總之得到的消息不多。

  其一是他們追殺孟一山的確是想找東西。紅兒爹爹之前被他們擄走做工,然而這老人家確實有些手段,而且還會閉氣的功夫,不知怎麼就逃了出來。而且逃走之前還偷走了他們一隻母蟲。至於這只母蟲長什麼樣有什麼作用,不知。

  其二,他們都是葉蠅分部的人,他們的領頭人代號螳螂,他們分部據點就在慶州,因為人是從他們這裡逃走的,所以他們負責善後。然而他們分部的人目前都在萬梅山莊的地牢呢,所以估計這個分部也作廢了。至於總部在哪,抱歉,不知道。

  山兔聽西門吹雪唸完,特別誠懇地巴拉著西門吹雪的袖子問道:「你給殷回發工錢嗎?」

  西門吹雪想了想,點頭。

  山兔咬牙切齒,怒氣衝衝地從他桌子上抽出一張紙,然後舉著毛筆凶狠道:「教我寫兩個字!」

  於是沒過多久,正打算休息的殷回就接到了莊主的回信。打開一看,上面大寫加粗的「笨蛋」兩字。而且這倆字的筆畫都不在該在的位置,竟然還能讓人認出來……不得不說也是一種藝術。

  殷總管盯著紙看了半天,打個冷戰趕緊揉成一團扔掉。艾瑪太可怕了,得罪了姑娘就等於得罪了莊主,得罪了莊主……那還不如自殺。他蹦起來就衝著地牢去了,今晚不睡了,爺爺非得從這幾個孫子嘴裡撬出點東西來!

  最後,還是有好心人救了殷總管,這好心人正是孟一山和紅兒。

  當初孟一山因為聽紅兒爹爹說了一個字,就被追殺了將近一年,心裡不是不憋屈的。而紅兒自從被贖身之後,就當真去何川新開的花店裡當了個賣花姑娘,但她卻從沒有忘記過殺父之仇。

  山兔當初知道了那隻金耳墜的來源之後,就把耳墜還給了紅兒。這倆人就湊到一起天天研究這耳墜的奧秘。還真別說,當真讓兩人找到了。那耳墜裡面的小貓竟然也是中空的,裡面藏了一塊非常小的細紗,上面用極為精湛的技藝繡了一副地圖。

  殷回順著地圖派人去查,正找到了這老人家藏好的一個木盒子。徵求了紅兒的同意之後,殷回帶著木盒親自連夜送到了慶州。

  他們還查到紅兒的爹爹或許就是當年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一枚金匠」王石,聽說一枚銅板給他過手之後都會有金子的價值,當年江湖上多少人重金求他一件飾品而不得。

  不成想這位大師老年不僅死於非命,甚至唯一的女兒還流落煙花之地,也是很讓人唏噓了。這個葉蠅,當真是惡貫滿盈。

  慶州,深夜。

  山兔把木盒往桌子上一放,眯著眼睛圍著殷回轉了一圈又一圈,轉得殷回冷汗都下來了。

  「也不是太笨嘛!」小兔子嘟囔幾句,「就不讓西門扣你工錢了。」

  殷回擦汗,真是謝謝您了。

  木盒子上的鎖早就被撬開,山兔打開一看愣住了,「這啥?」

  西門吹雪也看了一眼,只見裡面是一張癟癟的皮子,看著就給干海參似的。

  「這是蟲屍?」

  殷回點頭,「這應當就是葉蠅那些人說的母蟲,就是不知道有什麼用。」

  山兔在那凹凸不平的皮子上敲了敲,硬邦邦的,看著不像是活的呀……

  「哎呀,姑娘傷口又裂開了。」站在一旁的徐掌櫃著急忙慌拿藥瓶,只見山兔被螞蚱咬傷那個小口子又開始流血,血珠一滴滴落在了那隻蟲屍上。

  也不知道為啥,山兔自癒能力應當比人類要強很多的,可是這個小口子老是不好,都過去兩天了還是流血。

  徐掌櫃心疼地拿過藥瓶,剛想給人上藥,就被自家莊主截胡了。他自然不能搶,只好後退一步看他家莊主把這上好的金瘡藥不要錢似的倒了半瓶子上去。

  莫名覺得心更疼了。

  然而幾人都沒有發現,盒子裡那條「蟲屍」在吸了山兔幾滴鮮血之後,就跟充了氣一樣飛速長大。等到整張皮子都充滿之後,就見它彎起粗壯的腰腹,仰著頭發出一聲嚎叫。

  「呱~~~」

  幾人都定住,連正在倒藥粉的西門吹雪都不動作了。

  山兔掏了掏耳朵,「我好像聽到了蛙先生的叫聲?」

  母蟲響應似的又叫了一聲,「呱呱~」

  「哎?活了?」山兔皺眉,「這東西不會是喝血的吧?」

  西門吹雪看了母蟲一眼,眉頭皺的比山兔還緊。一想到這個奇怪的玩意是喝了他家小兔子的血才活過來的,心裡就有些膈應。

  不知道是不是感受到了眾人的嫌棄,母蟲一聲不停的叫了起來,連綿起伏的叫聲真是稻花香裡說豐年……

  山兔啪一聲把盒子扣上了,結果聲音竟然絲毫不見小。小兔子苦逼臉抬頭,「這玩意兒真的有用?沒用就送給紅兒吧,畢竟是她爹爹的遺物。」

  幾人差點被逗樂,殷回實誠,趕緊說道:「估計是有用的,或許是能夠號召萬蟲什麼的……」

  山兔嘆氣,「聽起來一點都不霸氣。」

  徐掌櫃給她出主意,「說不定是餓了?拿點東西給它吃?」

  於是眾人嘗試了水果、蔬菜、五穀雜糧、雞鴨魚肉、各種蟲子甚至是豬血羊血之後……終於放棄了。總不能給喂人血試試吧……西門吹雪只好一掌把那盒子拍進了書房牆壁的暗格,熟料經過牆壁共振之後聲音更大了,只好再慘兮兮地摳出來。

  半夜,幾人都已經放棄了,回去準備洗洗睡。

  山兔賴在西門吹雪房裡,腦門上一片烏雲罩頂。她本來聽力就好,現如今那呱呱聲就像是響在在腦仁上,搞得她渾身上下都在頭疼。

  西門吹雪沐浴完畢,出來就見小兔子盤膝坐在床頭一副「誰都別惹我惹我我咬誰」的表情。

  劍神有些心疼,摸了摸她腦門說道:「扔了。」

  山兔猶豫了一下,還是拒絕了這個誘人的提議。她摟住西門吹雪的腰把臉埋進他小腹,感受著對方新沐浴後的清香和濕潤小聲道:「萬一有用呢?」

  西門吹雪嘆氣,這溫熱的氣息一倒一倒地吹在小腹上,真是太磨練意志了……劍神並不打算一直磨練下去,就把人從身上撕下來,趁著小兔子還沒呲牙的時候趕緊上床躺好,然後把人摟緊懷裡摀住耳朵。

  「睡吧。」

  山兔只覺隨著西門吹雪內力一按,原本刺耳的蛙聲變成了細小的窸窣,耳邊只有西門吹雪強壯有力的心跳聲。

  西門吹雪見小兔子傻乎乎仰著頭看他,眼中不由自主就帶了點笑意。

  山兔也傻乎乎笑了笑,側躺著將手臂橫在對方腰腹,摟著這個大型抱枕安安心心睡了過去。

  什麼風聲雨聲蛙叫聲,有西門在統統不怕不怕啦!

  西門吹雪輕輕收緊自己的手臂,也閉上了眼睛。

  兩人似乎都沒意識到,這才是他們真正意義上地第一次同床共枕。

  於是也無怪乎第二天一早,山兔見到的所有人都是一臉喜氣。有個冒失失的小丫鬟還跑過來說恭喜,等山兔問恭喜啥的時候,小丫鬟又捂著嘴巴跑走了,搞得小兔子莫名其妙。

  徐掌櫃最操心,直接找到西門吹雪問他什麼時候成親,是在這裡還是在萬梅山莊,在這裡他就早準備啦,回萬梅山莊他也可以傳消息巴拉巴拉……

  西門吹雪連擦劍的手都停了,「……成親?」

  徐掌櫃見他疑惑,瞬間一臉的「天塌了地陷了我家莊主吃霸王餐了」的表情,「……您不打算跟姑娘成親嗎?」

  西門吹雪……當然是打算的,但是……

  徐掌櫃一臉痛心疾首,「莊主,您可不能這樣啊,姑娘對您的心意我們大夥都看在眼裡的,而且昨天晚上你們……您讓姑娘以後可怎麼辦呀!」

  西門吹雪瞬間明白了他誤會了什麼,然而還沒等說話,就聽一個聲音清亮亮回道:「什麼怎麼辦?我怎麼了?」

  徐掌櫃一轉頭瞬間換了一副嘴臉,慈祥地笑道:「姑娘您起啦?餓不餓?渴不渴?吃飯了嗎?」見山兔搖頭,趕緊一溜煙的準備早飯去了。

  山兔看著他的背影走遠,胳膊肘拐了拐西門吹雪,「你有沒有覺得今天早上所有人都不太正常?」

  半晌,沒聽到西門吹雪說話。回頭一看,就見西門吹雪正盯著她看,那眼神似乎有些熱烈……又有些克制……

  山兔莫名有些臉紅。一個眼神就讓她臉紅的,也就只有這個男人了吧……然後就聽到耳邊響起了那低沉又悅耳的聲音。

  「你……可願與我成親?」


☆、第四十章 花田和月下

  山兔小臉瞬間通紅, 覺得這人忽然說起這件事太欺負人了……又覺得自己應該說幾句甜言蜜語難免被比下去……可是她從小畫本上看來的情話一句都沒記起來……

  最終, 小兔子只好紅著臉點點頭。

  西門吹雪深邃的眸中有笑意慢慢綻開, 他輕輕勾起嘴角露出一個微笑, 如冰雪初融春水消凍。他執起小兔子嫩白的小手,神色認真道「此生共白頭。」

  山兔看著他的笑容, 自己也傻乎乎的露出一個笑來,再次大力地點頭。

  倆人跟傻子似的維持這個姿勢看對方笑。

  徐掌櫃在門口露頭看了看, 捋著鬍子露出一個滿意的笑容。這樣才對嘛, 男歡女愛人之常情,相愛相知又能相守是多少人都盼不來的……哪能輕易放過呢?

  老掌櫃輕咳一聲,一臉正經地拱手道:「莊主,羅付帶來一個人,說是知道母蟲的事情。」

  「啊!快讓他進來!」山兔反應最大, 這呱呱聲都折磨了她一天了, 搞得她昨晚做夢都在捅蛙先生的窩!

  徐掌櫃輕咳一聲, 轉身叫人,對自家莊主的冷氣視而不見。有挫折才會珍惜嘛……

  等他走後, 山兔才想起自己還沒吃早飯呢, 就拉著西門吹雪直奔飯桌準備邊吃邊等。

  然而剛一出門就看見羅付帶了個老頭走了過來。

  那老頭穿著一身破衣爛衫,一把灰白的鬍子用紅繩繫了個小辮, 腰間一個黑色的酒葫蘆……不是鄧□□是誰?

  「哎?」小兔子眼睛瞪得滾圓,「怎麼是你?」

  鄧□□也樂了,「怎麼不能是我?話說我就知道這動靜又是你這小妖怪弄出來的!」

  山兔冤枉,鼓著腮幫子道:「才不是我呢, 明明是一隻蟲子!」

  羅付看看這倆,又看看面無表情地西門吹雪,「呃……認識啊?」

  鄧□□拍拍他肩膀,「老弟不用緊張,老夫是受莊主差遣的。」

  羅付放下心,就聽山兔驚訝道:「是西門讓你來的?」

  鄧□□趕緊搖頭,「這次倒不是,老夫剛好路過這裡,聽見這叫聲才想過來看看的。」

  山兔眯著眼睛看他,半晌,才道:「路過?你去哪啊?」

  鄧□□望天撓下巴,「你管那麼多,老夫紅顏知己遍天下,隨便走走看看不行嘛?」

  山兔上下打量他一眼,也沒有拆穿,就轉身道:「那就邊吃邊說唄!」

  西門吹雪被拉走之前,抬頭看了鄧□□一眼。那眼神冷得喲……鄧□□直覺半邊身子都被凍上了,趕緊擺手搖腦袋,示意自己絕對沒有壞心!絕對不會對你的心頭寶不利!

  等山兔和西門吹雪走出老遠了,羅付才扯扯羊癲瘋一樣的鄧□□,「莊主走了,你去不去吃飯啊?你不去我去了啊?」

  「去去去!」鄧□□心想我容易麼,大老遠跑來幫忙還被懷疑,唉!不過想想那個功夫蓋世身如鬼魅的主子,繼續嘆氣,這輩子就賣身給這一家子了。

  等幾人吃飽飯,山兔就把那呱呱亂叫的盒子拿過來扔鄧□□面前,「快快快,趕緊讓它停下!」

  鄧□□打開盒子看了一眼,「喲!這麼大呢?話說你們誰讓它醒過來的?」

  山兔舉起受傷的指頭搖了搖。

  鄧□□樂了,指著那盒子說道:「已經叫了兩天了吧?再叫一天,這慶州必亡啊!」

  幾人同時皺眉,這怎麼說?

  鄧□□捋了捋小辮胡說道:「簡單來說,這母蟲的叫聲就是為了叫醒子蟲的,我雖然不知道你們查到了什麼,但這東西肯定不是用來救人的……有人準備人為製造一場蟲災?」

  話音一落,幾人都看他,薑還是老的辣啊……看一眼就能猜到這麼多?

  鄧□□得意地眨眨眼,伸出兩根枯樹枝一樣的指頭,「兩個辦法。」

  「第一,讓這母蟲再咬你一口,到時候被它喚醒的子蟲就完全聽你的話了,你讓它們乖乖趴著把自己餓死都成。」

  山兔看了看那根惡形惡狀地大蟲子,覺得做兔子不能對自己這麼狠……就小心翼翼問道:「那第二個呢?」

  「第二個嘛……」鄧□□笑,「就是等這些子蟲醒過來。子蟲會本能追尋母蟲的方向,到時候咱們拿著母蟲做個陷阱把它們一網打盡。」

  「就這個了!」小兔子愉快地一錘定音。

  西門吹雪自然堅定地為兔作倀,事情就這麼定下了。幾人開始探討陷阱的問題。要知道蟲子可不是人,普通的陷阱一般是沒用的。

  「不如用火燒?」山兔提議。

  徐掌櫃倒是率先搖頭,「那只能燒一撥,後面的蟲子就不過來了……而且聲勢太大,容易打草驚蛇。」

  這倒也是……幾人繼續冥思苦想。山兔想了半天沒想出來,沖好久都不說一句話的西門吹雪撒火氣,「你是不是想出辦法了?」

  西門吹雪看她一眼,抬手把茶杯遞到那有些干的櫻唇邊。

  山兔倒確實渴了,就低頭一口喝光,然後繼續抬頭氣勢洶洶道:「想到辦法就快點說,不許浪費大家時間!哼!」

  徐掌櫃和鄧□□都揣著手看倆人,如果你不加後面那個「哼」咱倆老頭子就信了呢!

  也是老頭子但心眼明顯比較少的羅付也跟著悶頭灌水,惇惇敦就跟喂牛似的。

  不是老頭子但心眼更少的殷回往角落裡縮了縮,總覺得這麼溫柔的莊主是被人掉包了,可怕。

  西門吹雪依然沒有說話,連續給小兔子喂了三大杯涼茶,眼看那花瓣一樣的嘴唇恢復了柔嫩,才帶著淡淡的溫柔低聲道:「生石灰。」

  山兔還沒等反應過來,鄧□□就一拍巴掌,「妙啊!」

  徐掌櫃也捋著鬍子點頭,「不錯,既不會打草驚蛇,而且可以等所有子蟲都進去之後再倒,不會有漏網之魚。」

  殷回看這倆人一眼,這誇的方式有點誇張。

  徐掌櫃衝他眨眼:莊主確實比咱們先想到嘛,在姑娘面前給莊主做做面子!

  殷回嘴角一抽,跟著幹巴巴地拍了兩下巴掌。

  豈料他家莊主根本不領情。西門吹雪一抬手讓他們趕緊去準備相關事宜,然後就把門關上了。他們一群人是在書房討論的來著。

  山兔剛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一回神屋裡就剩下倆人了。小兔子大眼睛一眯,湊近西門吹雪跟前道:「老實說,你是不是早就想到了?」

  西門吹雪端著杯子喝茶,誰承認誰是傻子。結果茶杯還沒遞到嘴邊,眼前殘影一閃,手裡已經空了。

  山兔狠狠把茶杯一放,「哼!下次我一定會比你先想到的!」

  劍神大人一看她紅撲撲地小臉就露出一絲笑意,捏了捏她的耳垂低聲道:「還吵嗎?」

  山兔一愣,幽怨地看他,「我都忘了,你幹嘛提醒我!」

  西門吹雪眼中笑意更濃,「今晚出去睡。」

  「哎?真的嗎?」山兔來勁,「去哪?」

  「晚上帶你去。」

  「哎?那你先跟我說說嘛……西門最好了,最好最好了……」

  太陽一落山,西門吹雪就帶著嘴撅的能掛油瓶的山兔出去了。兩人這次倒不是自己走,而是一起騎著凝光走的。凝光這幾天也是悶壞了,感覺不拉著點韁繩它能飛。

  小兔子一下午都沒能從西門吹雪嘴裡撬出一個字,現如今正不高興呢。莊主也不在意,只一門心思地摟著他家小兔子騎馬,雖然臉上還是面無表情吧,但總覺得心情很好。

  前面的人一拉韁繩,那好聽又磁性的聲音壓得低低的,似乎怕吵醒什麼,「到了。」

  「到哪……了……」身後的山兔探出一個腦袋,卻被眼前的美景震撼了。

  這是一片一望無際的花田,各種類的花雜七雜八種在一起,一株株小生靈們昂首挺胸伸著葉子,看著雄糾糾氣昂昂特別有活力。丁香、風信子和雛菊的香味交織在一起,灑在這漫山遍野中透出夏天的味道。頭頂是流動的銀河,明亮的星子點綴於深藍的畫布,遼闊的空間更放大了這無暇的美麗,震撼而壯闊。

  山兔啞然半晌,才扯著西門吹雪袖子喃喃道:「這裡好美……」

  西門吹雪握著她的手把她從馬上抱下來,兩人牽著馬走進花田。山兔放心地任他拉著走,自己則仰著臉看星空。

  西門吹雪早就發現這小兔子特別喜歡看星星,畢竟是個活了將近兩百年的小妖怪,難免有些看起來很有深度的愛好。他前些日子從這裡路過的時候,感覺這裡的星空一定很美,就想有機會帶這小兔子看看。

  山兔感覺西門吹雪停了下來,下意識地往前一看,就看見前面的空地上有一定嫩綠色的帳篷,旁邊兩棵樹上還掛著一張吊床。

  小兔子眼神瞬間比漫天星子還亮,「是要在這裡睡嗎?」

  西門吹雪點頭,眼中是夜風一樣的柔情,「喜歡?」

  小兔子大力點頭,狠狠撲進他懷裡,「喜歡!喜歡這裡,也喜歡西門!」

  西門吹雪笑了。這小兔子剛來的時候,經常會說這些直白的話語,後來跟人類混久了,大約是知道害羞了,反而不常說了。

  他滿足地嘆了口氣,將人摟進。這樣的小兔子也很好。

  山兔耳朵貼近西門吹雪的胸膛,感受著那一聲聲有力的心跳,卻發覺自己的心跳聲比對方更大。小兔子悄悄抬起頭,有些失神地看著這個男人。

  別人都說這個男人冷漠、強勢、殺人如麻。而然只有她知道,這個人冷漠是因為嚴謹與不在意,強勢是因為強大,殺人如麻……呵,西門的劍下沒有一個無辜之魂。

  而且,這個人還把那藏在心尖上的一抹溫柔,以及心中所有的浪漫與情誼,統統給了自己,丁點都不剩了。

  小兔子耳尖一紅,決定了!這個案子瞭解之後就要跟西門成親,一刻都不等了!握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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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計畫

  不遠處殷回和徐掌櫃一邊偷看倆人一邊拍打身上的藥粉。

  「這樣就行了嗎?」

  徐掌櫃點頭, 「應該沒問題, 這一片都灑了驅蟲藥粉, 而且莊主身上還帶著驅蟲的藥丸。」

  殷回點頭, 「今晚再睡不好姑娘估計要發飆了。」

  徐掌櫃走出老遠,發現他還蹲在原地, 無奈回來問道:「你在這幹啥呢?」

  殷回茫然,「給莊主守夜啊?」

  徐掌櫃無語, 指著抱在一起的兩個人問道:「你是能瞞得過莊主啊還是能瞞得過姑娘啊?再說了, 這倆人用得著你守夜?」

  殷回被他拽了個大馬趴,「可是……」

  「沒可是,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知道不?趕緊跟我走吧!」

  山兔耳朵動了動,偷偷笑了笑,伸手摸索他, 「你身上的驅蟲小藥丸呢?我也要一個!」

  西門吹雪掏出一個藥囊給她。

  山兔塞進懷裡放好, 伸手抱住他腰, 「要在吊床上躺著看!」

  西門吹雪把她抱上吊床,自己也躺了上去。這吊床看著顯小, 容量還挺大的, 兩人躺著剛好。

  風一吹,就晃悠悠動了兩下。

  山兔就聽見不知哪裡吱呀呀響, 「不會突然斷掉吧?」

  西門吹雪一手枕在腦後,神情少有的恬淡,輕聲道:「不會。」

  山兔放下心,也學著他的樣子枕著手看星星。

  「西門, 我們以後經常來看看吧!」

  「好。」

  「西門,我們回萬梅山莊就成親吧!」

  「……好。」

  倆人徹夜未歸,以至於合芳齋眾人都以為莊主帶著姑娘去花田月下不&可&描&述了。回來後山兔一早上被逼著喝了一大碗紅豆湯。

  然而花田月下是有的,但不&可&描&述……是沒有的。

  一天的功夫足夠另外幾人把所需的東西準備好了,院子裡生石灰堆了好幾車,山兔隔老遠就覺得嗆鼻子。

  挖坑的地方選在了慶州西邊的一處山腳下,這座山是整個慶州地界最高的一座山。因為太高了,直接把慶州擋住了,所以這面連城門都沒開。

  這座山和慶州城正好形成了一個夾角,連風吹進來都轉不出去,極大的降低了被人發現的幾率。

  等眾人熱火朝天的挖好大坑,已經到晚上了,第二日,就是子蟲醒來的時刻。

  山兔和西門吹雪兩個都是身經百戰的,完全沉得住氣。原本倆人正湊在一起看畫本呢,結果殷回送來了一個消息。

  「莊主,屬下得到消息,後天晚上葉蠅將會在等閒樓拍賣一批金飾。」

  「等閒樓是哪裡?」山兔抬頭,聽著像是酒樓?

  「就是之前春娘差點被送去的地方。」殷回回道,「如今被一個神秘人收購了,樓裡一切如常,黑市和銷金窩都開著。」

  「蝙蝠公子啊……」山兔眯眼睛,忽然把畫本一扔說道:「西門,我們去看看吧!」

  西門吹雪自然點頭,反正是後天,怎麼都來得及。

  「對了,這個等閒樓在哪?」山兔忽然想起這茬。

  「倒是離慶州不遠。」殷回說道,「就在陌陽,從慶州出發的話,騎馬半天就到。」

  小兔子摸下巴,「這麼近啊……總覺得不是巧合呢……難道這些人準備對慶州下手了?路上順便賣點特產?」

  殷回贊同地點頭,「屬下也有這個感覺,他們如果現在不出手的話,再過一段時間糧食收倉就晚了。」

  西門吹雪則衝他點點頭,「有消息再報。」

  殷回趕緊退走。

  兩人也收拾收拾準備睡覺。

  大約倆人最近連著一起睡了好幾晚,西門吹雪也不堅持讓小姑娘變兔子了,不過他晚上睡得好不好就另說了。

  總之,第二天天還沒亮,被派出去觀察動向的羅付就飛奔回來說道:「蟲子都出來了!密密麻麻一大片!」

  所有人迅速起床,整個合芳齋悄無聲息地運轉起來。

  因為山兔某種意義上也算是母蟲的主人,所以由山兔拿著母蟲當誘餌。而西門吹雪自然不會放小兔子一個人,於是等準備工作做好之後,倆人就托著那個呱呱叫的木盒子站在坑裡傻等。

  山兔原本沒當一回事,不就是蟲子嘛,她身為一隻兔子妖在山野間奔跑了好幾百年什麼沒見過!即便那蟲子大一點、多一點也完全不怕!

  直到,那密密麻麻的蟲子從半天空飛過來,整片天都被遮蔽了,稍微有點晨光的黎明又重新陷入了黑暗。

  山兔下巴差點掉地上,把手裡的盒子一扔嗖的一聲變成兔子藏進了西門吹雪懷裡。半空中的蟲子哄得一聲壓下來,大坑立馬滿了一半。

  埋伏在周圍的人只覺眼前白影一閃,坑裡那倆信誓旦旦當誘餌的人已經不見了,只留一個木盒子,裡面的母蟲似乎感受到主人的離開,靜靜地一聲都不吭。

  徐掌櫃嘴角一抽,指揮道:「快快快,往裡倒石灰!還有水!快點!」

  幸好大部分蟲子都已經進來了,而剩下的因為慣性也跟著往這邊飛,要不然這倆臨陣脫逃的估計沒臉見人了。

  西門吹雪一直飛出大老遠,才拎出懷裡的小兔子,一聲不吭盯著她看。

  山兔縮縮脖子,覺得自己確實有些不厚道……就可憐巴巴道:「人家嚇壞了嘛……」

  西門吹雪看了她半晌,評價道:「沒義氣。」

  山兔焉了吧唧的挨罵,反駁不能。

  西門吹雪嘆氣,看著那耷拉的小耳朵又開始心疼……「變人吧。」

  小兔子令行禁止嗖的一聲變成了小姑娘,一落地就衝著西門吹雪撲了過去,「我錯了嘛~我以後一定和西門同甘共苦!」

  西門吹雪一手帶著她往山下走,「一個月不看畫本。」

  「啊?呃……十天吧?十天行不行?」

  「兩個月。」

  「一個月一個月!一個月很好!」

  其他人還要善後,反倒是倆人提前回來了。這倆一點都沒有拯救了一個城的成就感,山兔委委屈屈地看著西門吹雪親手把她的小畫本一本本地收起來,一臉的生離死別。

  西門吹雪收到一半就不忍心了,剛想放棄,一低頭就看見手裡的畫本竟然叫《春風記》……翻開第一頁一看,兩個赤&身&裸&體的人抱在一起。

  劍神祇覺得心中一根弦崩斷了,把畫本伸到那裝乖的小兔子鼻子底下,「自己買的?」

  小兔子抽了抽鼻子,點頭,「書店老闆說是給成親的人看的,反正我們都快成親了……」

  西門吹雪就覺得隨著這一句話,原本醞釀出的火氣頃刻間消失沒影……他嘆了口氣,任命的繼續收畫本。以後堅決、堅決、堅決不能讓這小兔子自己去買書!誰知道她會買些什麼回來!

  這天晚上,小兔子做夢都在念叨畫本,把西門吹雪搞得哭笑不得。

  搞定了慶州城裡的大事,也就到了等閒樓裡黑市開拍的時候。趁早上陽光不烈,兩人連帶著殷回這個大燈籠騎著馬溜溜躂達就進了陌陽。鄧□□自己回家去了,而徐掌櫃看中了羅付的本事,想把他留下幹活。兩人也承諾等找到葉蠅的老窩之後會算上羅付一份,這老頭跟葉蠅還有一筆賬要算呢。

  陌陽離慶州近,因此兩地風土人情都差不多。不過因為陌陽靠近官道,因此城裡酒樓客棧妓院賭坊之類的比慶州要多一些,畢竟這裡南來北往的旅客很多。

  陌陽其實也有萬梅山莊的店舖,殷回早就傳信讓人備好了住處,但他不確定這兩位會不會去住……

  果然,就見山兔四處看了看,興致勃勃道:「那個等閒樓是不是也可以睡覺?我們去那裡住吧!」

  那可不,殷回腹誹,等閒樓不僅可以睡覺,還能叫人陪呢!

  他本以為自家莊主肯定想都不想的點頭同意,沒想到莊主看了那小兔子一眼,小兔子就乖巧又狗腿地嘿嘿一笑,「不去了不去了,反正拍賣也可以去的嘛……我們住客棧!住客棧!」

  殷回疑惑地給倆人帶路,難道莊主翻身做主人了?他當然想不到,他家莊主手裡可是有書為質的。

  萬梅山莊的下屬們給自家莊主準備的自然是整個陌陽最好的客棧。三人一進門,山兔就覺得一陣子富麗堂皇的金子味兒鋪面而來,整個客棧都流露出一股燒錢的氣息。

  「嘖,看著可真貴。」

  來接待的小二笑道,「咱們聚福樓可是整個陌陽最好的客棧,難免就貴了那麼一點點……不過絕對物超所值!嘿嘿,待會兒給您上一盤烤羊蹄,是我們大廚的拿手菜,保管您吃了還想吃!」

  山兔滿意地點頭。

  三人跟著小二往樓上走,忽然,山兔猛一轉頭,看向角落裡的一個小桌。

  那桌子旁就坐了一個人,是一個穿一身白衣的年輕人。

  這個年輕人長相極為俊美,但周身氣勢非常銳利。他身後站著一位灰衣老者,能感受出這老者武功極高,但站在年輕人身邊幾乎沒有人注意到他。

  這年輕人似乎感受到了山兔的視線,就淡淡地掃了一眼。他的眼神如有實質,眼中是近乎濃稠的壓抑與暴烈。

  山兔卻沒有被這一眼逼退,反而走了上來。西門吹雪眼神一動,跟在她身後。

  她走到桌前,看了看桌子上的酒壺和幾乎沒有動的一盤花生米,又四處一望,才問道:「你們……就兩個人嗎?」

  那年輕人沒說話,灰衣老者上前一步問道:「姑娘有何指教?」

  山兔看了看那個年輕人,躊躇一下問道:「我覺得你們可能認識我的朋友……」


☆、第四十二章 拍賣

  老者側頭看了自家主子一眼, 問道:「不知姑娘的朋友貴姓?」

  山兔為難地搖頭, 「不知道。」

  沒錯, 山兔能感受到這個白衣人身上帶著一股她非常熟悉的妖氣, 但實在是太淡了,她根本辨認不出對方是誰……

  小姑娘想了想, 問道:「你們認識瑩草嗎?」

  「呃……」老者搖搖頭,「未曾見過。」

  小兔子猶豫一下, 躍過老者問那年輕人, 「你認不認識什麼獨來獨往非常神秘而且武功特別高強但是你又感受不到他(她)內力的人?而且很年輕。」

  隨著山兔的話,年輕人舉著酒杯的手一頓,轉頭看她,「你認識那個女人?」

  山兔興奮,「哪個女人?長什麼樣?」

  年輕人看了老者一眼, 那個老者趕忙說道:「是一個身材非常高挑的姑娘, 身後背著一把長刀, 渾身瀰漫著殺氣……」

  「啊啊啊!」山兔激動地蹦跶起來,「是妖刀姐姐!妖刀姐姐!!!」

  她一把拉住對方的衣領, 「她在哪?」

  老者皺眉, 他剛才不是沒想躲,而是沒躲開……現在的姑娘都不可小覷啊……老頭就著這個姿勢攤手, 「從來都是那個姑娘來找我家主子,我們是找不到她的。」

  「咦?」山兔聞言放開老者仔細打量那個年輕人,「那妖刀姐姐應該很久沒來找你了吧?你身上的味道都淡了呢!」

  「咔嚓」年輕人手裡的酒杯裂開,酒水混著瓷片流了一手心。他抬頭看山兔, 眼裡儘是火氣,「她叫什麼?」

  「妖刀姐姐嗎?全名叫妖刀姬。」山兔上下看他,「妖刀姐姐是不是作弄你啦?你就別想著報復啦,會更慘喲~~」

  年輕人狠狠瞪她一眼,反倒是有了些這個年紀的意氣。西門吹雪抬頭看了他一眼,周身劍勢爆發。

  年輕人皺眉,「……西門吹雪?」

  山兔搶先點頭,「所以你別瞪我啦,西門會打你的!」她伸出小手往後一揚,殷回福至心靈地遞上一塊萬梅山莊的令牌。

  小兔子很滿意,把令牌往年輕人跟前一遞,跟他商量道:「你看這樣好不好,下次妖刀姐姐再去找你,你就給我送個消息,或者直接讓她來找我。如果成功了呢,我幫你求求情,讓妖刀姐姐以後不再捉弄你,怎麼樣?不過你要快點啊,我和西門快成親啦!我希望妖刀姐姐能參加我的婚禮!」

  年輕人看了看她,伸手接過令牌,表情卻沒多少緩和。

  山兔自認商量成功,道謝之後就拉著西門吹雪要走。身後年輕人卻忽然問道:「你們是不是在找葉蠅?」

  山兔跟西門吹雪對視一眼,詫異轉頭,「你知道?」

  年輕人嘴角一勾,露出一個帶著點傲氣的笑意,「等閒樓的主人是我。」

  「哎?」山兔啞然,「你叫什麼?」

  「宮九。」

  樓上雅間。

  山兔一邊吃烤羊蹄一邊看宮九一杯一杯地喝酒,忍不住問道:「那個,你都不吃飯的嗎?」

  那灰袍老人也忍不住上前一步道:「公子,您還是用些飯吧?」

  宮九淡淡道:「多嘴。」

  灰袍老者臉色一白,退到一邊不敢說話了。

  山兔湊過去小聲道:「他似乎很怕你?」

  宮九看她,眼神陰沉道:「你不怕我?」

  小兔子理直氣壯地拍了拍身邊的人,那意思:我有西門!

  宮九冷哼一聲,繼續拿杯子喝酒。

  山兔覺得他再這麼喝下去別醉死了……還得靠他找到妖刀姐姐呢,就轉移話題道:「你是怎麼知道我們在找葉蠅的?」

  宮九挑起一邊嘴角,「整個淮南,就沒有我不知道的事情。」

  山兔眯著眼睛看他,正當宮九覺得鎮住這丫頭的時候,忽然聽她問道:「我跟西門昨天早上吃的什麼?」

  宮九皺眉,「我怎麼知道?」

  「那中午呢?」

  「……」

  「晚上呢?」

  宮九冷冷地看她。

  小兔子半點不怕,學著他的口氣說道:「整個淮南,你不知道的事情多了。」

  「咔嚓」,宮九手裡的酒杯又碎了。

  山兔嫌棄地瞥了一眼,坐回去繼續啃羊蹄。

  最終,在宮九被山兔氣死之前,雙方達成了合作。宮九答應幫他們摸清葉蠅的老窩,條件是一本失傳的劍譜,而這本劍譜正在萬梅山莊的書房裡放著。

  雙方談攏之後,生了一肚子氣還沒發洩出去的宮九就帶著老者走了。兩人走出老遠,回頭一看,山兔還趴在二樓的窗戶上給倆人招手。宮九眯著眼看了半天:「西門吹雪要娶這麼個丫頭?」

  灰袍老者縮了縮脖子沒敢說話。

  半晌,宮九才說道:「這丫頭倒是跟那個女人有些像。」

  老者繼續沉默,心說一個活潑靈動,一個滿身殺氣,哪裡像了?

  宮九可不知道他在想什麼,沉聲道:「去查。」

  「是。」只不過能不能查到就不一定了,那位妖刀姬姑娘,不也是什麼都沒查到嗎?

  山兔眼見兩人都走的沒影了,才一蹦老高撲進西門吹雪懷裡,「妖刀姐姐也來這裡啦!耶耶耶!」

  西門吹雪見她興奮地不能自已,就一揮手讓殷回下去,然後才問道:「那是誰?」

  「是我在寮裡最好的前輩和朋友!妖刀姐姐經常帶著我出去惡作……啊不是,是帶著我去玩!不管是人間還是妖界都是她帶著我去的!除了蛙先生我跟她關係最好了!」

  「她為什麼也來了?」

  「大約是為了找我跟螢草吧?」小兔子苦惱地搔腦袋,「寮裡的前輩都很照顧我們的。」

  西門吹雪看著她,眸色微深,緩緩問出下一個問題:「她知道回去的辦法嗎?」

  「應該不能吧?妖刀姐姐只對於刀法比較在行……」山兔說完忽然反應過來,眨巴著眼睛看西門吹雪,「西門,你不會是怕我離開吧?」

  西門吹雪沒說話。

  山兔笑了,「鄧□□都說了,我回不去啦,你放心吧!」

  西門吹雪把小兔子摟進懷裡,輕輕一聲嘆息。他確實怕小兔子離開這個世界,但他更怕小兔子傷心。如果有回去的辦法,如果小兔子願意回去,他大約會親自送行吧!這是他對心愛之人的溫柔,也是他對一個想要守護什麼的小妖怪的尊敬。

  其實既然宮九答應幫忙找葉蠅的老巢,他們已經不需要去拍賣會了。但是山兔哪能放過這種看熱鬧的機會,剛一到傍晚就催著西門吹雪出發了。

  等閒樓是一座八角小樓,光明正大的坐落在陌陽城東。旁人看到只會以為這是哪家富戶自己蓋來居住的,絕對想不到進到裡面竟然是一個銷金窩。

  三人拿的是宮九特意送來的請帖,一進門就被迎到了最好的雅間。宮九略微顯示了一下他的誠意。

  山兔撥弄了一下臉上的面具,問道:「我可以拿下來了嗎?這個吃東西好麻煩。」

  西門吹雪親自給她取下面具,然後理了理頭髮,把桌上的點心移到她跟前。

  雅間裡的丫鬟和小廝們極有眼色的退了出去,連頭都沒抬。山兔看了看拍賣清單,見那批金飾集中在後半部分,就安安心心吃了起來。吃飯、睡覺、看熱鬧,這大約就是小兔子的悠閒生活了。

  隔壁一個雅間,首座上一個黑衣人端著酒杯側著耳朵仔細聽,「那個就是他看上的丫頭?」

  旁邊一個中年男人趕緊點頭。如果山兔在這裡,就會發現這個中年男人竟然是萬梅山莊在陌陽當地的產業負責人,他們剛進城的時候還見過。

  這位負責人糾結了一會還是問道:「把人叫過來嗎?」

  「不著急。」黑衣人把玩著酒杯,若有所思道:「我先看看再說。」

  負責人趕緊低下頭,再也沒敢說話。

  山兔當然不知道這邊發生了什麼,她此刻吃飽喝足了正等著金飾們開拍呢!等那批金飾上來之後,第一個是一對耳墜,那耳墜竟然和紅兒當初耳朵上的一模一樣!

  山兔看了一會兒,說道:「這應該就是當初玉容雪山上的那一批金飾。」

  西門吹雪點頭,見她臉色有些不好看,就問道:「買下來?」

  山兔想了想,偷笑著點頭,「先買,到時候咱們再去抄了他們老巢!哼!」

  西門吹雪搖頭,示意殷回將東西拍下。

  葉蠅這次拿出的都是些小東西,但數量很多,不知怎麼的就給人一種清倉大甩賣的感覺。

  山兔忙活了一晚上拍了一對兒耳墜一個金鐲子,還有一枚玉兔抱月的玉珮。她還是很開心的,因為耳墜和鐲子都是葉蠅的,相當於不花錢!白送!

  回客棧後,小兔子就開始一個勁兒的盤算,「耳墜回去給紅兒,畢竟是她爹爹的遺物,鐲子給春娘當禮物……嗯……玉珮嘛……」她悄悄看了看西門吹雪。

  西門吹雪神色柔和,抬手揉了揉她腦袋。

  山兔紅著臉把玉珮系到他腰上,嘟囔道:「我知道拿你的錢給你買禮物是有些不厚道啦,但是不許嫌棄!」小兔子摸了摸貼著胸口掛著的梅花玉珮,「你都送過我禮物了,我沒送過你,我總要補上嘛!這是定情信物!不許摘下來,也不許丟掉!」

  西門吹雪見這小兔子耳朵都紅了,就輕輕點頭,在她眉心烙下一吻。

  然而他心裡明白,小兔子何止送過他禮物,送的還是無價之寶。他懷裡的桃花瓣,身上的護身符,都是這小兔子從自己身上扒下來的。

  山兔只覺得那一吻如同蝴蝶一般一觸即逝,一睜眼就見面前的人神情溫柔,小兔子摸摸自己眉心,也露出一個傻笑。

  然而,向來運氣不好的殷回就在這個時候闖了進來。

  「莊主、姑娘,九公子那邊說他找到了葉蠅的老巢!」


☆、第四十三章 妖刀

  山兔和西門吹雪對視一眼, 倆人同時抬頭。

  殷回吞了口唾沫, 小心翼翼道:「那個……我是不是來的不是時候?」

  山兔眯眼看他, 問道:「宮九在哪?」

  殷回搖頭, 「這個九公子只派了個人來報信,他說他只負責找地方。」

     山兔回頭問西門吹雪, 「怎麼辦?就咱們兩個人去嗎?」

  西門吹雪微一搖頭,「羅付、孟一山、林清寒。」

  小兔子一拍巴掌, 「對哦!還有他們幾個呢!」

  殷回就趕緊去聯繫這幾個人, 那個跑來報信的人則被山兔叫進來問話。來人正是那天跟在宮九身後的灰衣老者。

  山兔看了看他,眼中閃過一絲疑惑,「怎麼稱呼?」

  老者趕緊含胸施禮,「老朽沈大,見過兩位。」

  山兔點頭, 問道:「那個葉蠅的老巢在哪裡?裡面都有些什麼人?你們是怎麼發現的?」

  沈大就挨個兒說道:「葉蠅的老巢就在城外的棲雲山中, 不過藏得地方非常隱秘。公子晚上派人跟蹤他們發現的, 裡面有什麼人我們不知道。貴我兩方合作,我們只需要弄清葉蠅的所在就可以了。」

  山兔不滿道:「可是當時宮九說要摸清葉蠅的老巢, 摸清難道不是連裡面有幾個人、哪些會武功、哪些不會武功都搞清楚嗎?」

  「呃……」沈大啞然, 「可是……」

  「沒有可是!」山兔大手一揮,「你回去跟他說, 讓他快點搞清楚啦,要不然劍譜拿來都不給他!哼!」

  沈大愁眉苦臉地回去覆命了。

  山兔看著他的背影偷偷一笑,就聽身邊西門吹雪低聲問道:「發現了什麼?」

  「這個人身上有妖刀姐姐的氣息。」小兔子捂著嘴巴悄悄說道:「妖刀姐姐肯定對宮九很感興趣!」

  西門吹雪瞭然,能降住這小兔子, 那個妖刀姬肯定不是省油的燈。那個宮九瀟灑的日子估計不多了。

  然而這倆人還不知道,宮九哪裡是瀟灑的日子不多了,而是根本就沒有了。

  某個極為隱蔽的宅院中,宮九剛從他那暖玉砌成的浴池中爬上來,拿起旁邊放好的裡衣一抖,剛想往身上披,就發現衣服前襟處被剪了一個大洞……從胸口一直到小腹。

  宮九心裡又喜又怒,他把衣服往身上胡亂的一裹,順著暗道急匆匆進了自己臥室。

  果然,只見一個女人正坐在他床邊。那兩條修長光潔的大長腿交疊翹起,一柄長刀靠在身邊,柔順的黑髮披在身後,兩面寬大而精緻的袖擺隨著她的動作而晃動。

  這個女人容貌絕美而冷豔,但渾身都散發著一股似有若無的殺意,讓人感到不寒而慄。

  聽見宮九推門進來,妖刀姬抬頭打量一眼,對著那六塊腹肌吹了個口哨,「身材不錯嘛小弟弟~」

  宮九額頭狠狠暴起一條青筋,「不許叫我小!弟!弟!」

  妖刀姬挑挑眉,沒說話。

  宮九也不知道自己心裡是什麼感覺,沉默一會兒又說道:「你來幹什麼?」

  「不是你要找我嗎?」妖刀姬攤手,「所以我就來了嘍。」她身形一晃,整個人如鬼魅一般貼到宮九身上,「話說,你找我想做什麼呢?」

  宮九一直都知道這個女人的速度很快,但是沒想到這麼快……如果剛才是她手中的刀,自己……能躲開嗎?

  一股極為特別的冷香撲面而來,宮九回過神,忍無可忍地拉開距離,警惕道:「我沒有找你,是有別人找你。」

  「哦?」妖刀姬歪頭看他一會兒,紅唇一勾露出一個笑意,「原來是小兔子啊……果然來這裡了嗎?」她輕輕轉身,如一隻靈巧的波斯貓一樣,一步步走到宮九身前,拍著他的肩膀問道:「說說看,你們這群小傢伙要幹什麼壞事呢?」

  宮九身形一晃,想要跟這女人拉開距離。然而妖刀姬這次卻不放過她,窈窕的身形如幽靈般緊貼在他身邊,宮九一回頭就看見她露出一個貓捉耗子一樣的笑意。

  九公子從小到大除了一件事之外,還從來沒有這麼憋屈過。他狠狠瞪了妖刀姬一眼,最終還是低聲跟她說了一通。

  「棲雲山嗎?」妖刀姬摸下巴,「我知道了~再見啦,小弟弟~」

  宮九剛想發怒,卻發現屋子裡已經沒了人影。他看看緊閉的房門和窗子,眼神陰沉,胸中卻有一股悵然若失的憤懣,每次都是這樣……哼!

  然而就在此時,沈大帶著那個不怎麼好的消息回來了。宮九聽完,一晚上的憋悶湊在一起,狠狠一掌拍碎了一張紅木桌。

  沈大縮縮脖子沒敢說話,就聽宮九狠狠道:「去查!」

  「……是。」莫名覺得自家主子有些可憐。

  第二天還不到中午,山兔和西門吹雪就接到了宮九派人傳來的消息。

  山兔聽完,滿意地點頭,「宮九還是很厲害的嘛,這麼快就弄清楚啦?」

  來人笑了笑,「這有何難,我們抓來一個人問問不就行了嗎?」

  「嗯?那這樣不就打草驚蛇了?」

  來人別有深意道:「我們公子說,反正不是我們自己人進去,打草驚蛇又怕什麼呢?……對了,公子還交代說,他答應你們的事情已經做到了,希望你們答應他的東西別忘記。」

  山兔看著這人的背影咬牙切齒,「真小心眼兒!」

  羅付等人還有殷回緊急調來的護衛們下午就到了陌陽,眾人修整一番之後準備晚上就去端了這個為非作歹傷天害理的葉蠅。

  宮九傳來的消息裡有這個葉蠅首領的介紹,這個人姓葉,昔年是個養蟲人,就靠走街串巷的用馴養的蟲子玩幾個小把戲給別人看,以此來果腹。

  後來不知道開了哪根邪竅,竟然想出這樣一個法子來賺錢,而且還集結了為數不少的一批人馬。

  消息上寫的很清楚,這個人本身武功平平,但是曾花重金請高人給自己的大本營設計了數量眾多的機關。因此,攻入這個地方一定要小心。

  子時,一行人在嚮導的帶領下悄悄進了棲雲山。等爬到山頂,眾人才知道,原來那個所謂的隱秘之所竟然在斷崖下面。

  饒是山兔夜視能力出眾,在這樣的深夜也看不清山崖下的情形。小兔子皺著臉問道:「這怎麼下去啊?」

  嚮導在崖壁摸索了一番,扯出一根透明的繩索來,「我們昨晚上就看見他們用這幾條繩子下去的。」

  山兔見那繩子挺細的,就問道:「不會半路磨斷了吧?」

  「不會。」嚮導搖頭,「我們研究過了,這似乎是某種蠶絲泡上藥水製成的,結實著呢!」他說完,自己當先拉著繩子跳了下去。

  眾人見此倒也不怕了,山兔剛想往下跳就被人抱進了懷裡。西門吹雪摟緊自己最重要的寶貝,然後拾起一根繩子跳了下去。

  其餘眾人也紛紛跳了下來,落地之後才發現這崖底竟然有一個溫泉,整個崖底都瀰漫著一股臭雞蛋一樣的硫磺味。

  山兔趴在西門吹雪懷裡皺了皺小鼻子,總覺得還有一股奇怪的味道……是錯覺嗎?

  嚮導見人都下來了,就掏出一張地圖呈給西門吹雪。「這是我們讓那些人繪的內部地圖,找了三個人畫的,都對得上,應該不會有錯。」

  西門吹雪接過來掃了一眼就扔給了殷回,「守好出口。」

  殷回趕緊點了幾個人根據地圖去守門,然後帶著剩下幾人悄無聲息的摸進對方內部。

  山兔抬眼看了看眼前還在沉睡的石頭堡,仰臉問道:「我們不進去嗎?」

  西門吹雪看她一眼,低聲道:「摟好。」

  小兔子還沒反應過就感覺雙腳離地,她下意識樓主身邊人的脖子,然後就覺得整個人飛了起來。

  西門吹雪一手執劍,一手摟著小兔子,兩人一踏進門口就聽見了一聲慘叫。

  估計是有人已經動手了……西門吹雪抱著小兔子根據地圖的指示衝著葉蠅首領的所在而去。兩人輕鬆躲過路上的機關,躲不過的也被一劍斬去,等走出長長的隧道,葉蠅的人已經發現了有人入侵,然而此刻為時已晚。

  等山兔和西門吹雪闖進臥室的時候,這個名叫「葉阿四」的人還躲在被窩裡瑟瑟發抖。他穿著裡衣,臉色蒼白,整個人氣勢全無。旁邊的座椅上放著一件黑袍以及一張凶惡的面具,大約是他用來裝神弄鬼的東西。

  西門吹雪一劍封喉,止住了那人求饒的話,也結束了這個小人惡貫滿盈的一生。

  外面的廝殺聲漸漸停歇,濃重的血腥氣從窗外飄來。山兔皺眉,「我們出去吧,這裡給我的感覺很不好。」

  西門吹雪點頭,拉著山兔的小手一步一步慢慢往外走。其餘眾人早已在殷回的帶領下退到外面清點人數。兩人也不著急,慢慢走過那長長的隧道,然而,就在快要抵達門口的時候,身後忽然傳來聲響。

  「你們傷害了葉大人!神明是不會放過你們的!你們都該死!!都該死!!!」那人目眥盡裂眼珠血紅,盯著西門吹雪和山兔倆人,表情猙獰地狠狠按下一個機關!

  兩人只覺得腳下的土地陡然一震,西門吹雪皺眉,剛想動作,身邊山兔卻比他更快!只見小兔子抬手甩出一個套環,狠狠撞碎虛掩的大門,然後輕輕一推就將西門吹雪推了出去!

  西門吹雪心中一冷,還未等落地就已經轉身沖了回來,然而沒等他進門,眼前的土地就在他面前化為了一片火海……


☆、第四十四章 失蹤

  眾人顧不得驚訝, 只想攔住往裡沖的西門吹雪, 然而根本沒人抵擋得了……殷回只不過被掌風掃過一點, 就被狠狠甩飛出去。

  而仗著內力還不錯直接擋在前面的林清寒差點被通了個對穿, 饒是在西門吹雪留手的情況下依然被劍氣震傷了經脈。

  西門吹雪對那炙熱的快要融化地面的火焰視而不見,一腳就踏進了火圈, 向來沒有一絲褶皺的白衣在高溫的作用下蜷縮變黑。然而就在此時,一個高挑的身影憑空出現。西門吹雪看也不看一劍揮出。

  妖刀姬輕輕一橫背上的長刀, 擋住這氣勢如虹的一劍, 臉上神色有些驚訝,「哦?很厲害嘛!」

  西門吹雪皺眉,看向這個擋住他一劍的女人。

  妖刀姬拄著長刀看他,擺手道:「安心啦,那小兔子死不了的, 就這區區凡火還想燒死那小妖怪?哼!」

  西門吹雪眉頭依然緊皺, 聲音有些沙啞道:「她在哪?」

  妖刀姬剛想說話, 就見西門吹雪腳邊的土地動了動,然後一隻白嫩的小手伸了出來, 隨後又有一個小腦袋冒出來。

  山兔輕呼一口氣, 一抬眼就看見對峙的兩個人,開心道:「西門!我在這裡!啊, 妖刀姐姐!」

  妖刀姬挑唇一笑,走過去拽著衣領子把她□□拎在手上看了看,「喲?打洞出來的?」

  山兔嘿嘿一笑,掙紮著撲進西門吹雪懷裡, 抱著他左親親右親親,「西門不怕不怕,我是小妖怪嘛!不會死的!」

  西門吹雪感受著印在唇邊柔軟的吻,輕輕嘆了口氣,狠狠抱住。烈火依然在熊熊燃燒,卻沒有了那股讓人絕望的炙熱。

  西門吹雪忽然想起三個月前鄧□□的批命……血光之災……

  山兔感受到他情緒極亂,就捧著他的臉狠狠親了一口,「怎麼了?西門不怕!」

  西門吹雪依然沒有說話,眼眸深沉地看她,周身劍勢勃發,隔老遠都能感受到他的寒意,連林清寒幾人都悄悄離遠了幾分。

  山兔腦筋一轉就猜到他的想法,轉了轉大眼睛說道:「說起來,這次能逃出來多虧了西門呢!」她笑著說道,「要不是之前西門提供暖玉,讓我突破了,這次肯定要被燒……」感覺一隻手堵住了嘴巴,小兔子彎起眉眼露出一個笑容。

  西門吹雪嘆氣,對著這小兔子心又軟了幾分。

  妖刀姬看見這一幕忽然明白了什麼,她把長刀插回背後,上前一步摸摸山兔的腦袋說道:「既然小兔子在這裡過的很好,那我就不打擾了~我走了喲,不用太想我。」

  山兔見她轉身,急急忙忙抬起頭問道:「妖刀姐姐,我要成親了!」

  妖刀姬驚訝地回頭,就見小兔子趴在西門吹雪懷裡說道:「我要成親了,妖刀姐姐你會來嗎?」

  妖刀姬忽然笑了,她本身長相雖然絕美但極為冷豔,如今一笑就露出幾分溫和來,她揮了揮手,然後轉身背著那柄長刀,幾個起落間就消失在夜色的山林裡。

  山兔抿唇一笑,知道她這是答應了。

  殷回林清寒幾人都悄悄鬆了口氣。今晚真是大起大落,先是突然起火山兔生死不知,莊主差點發瘋,再是來了一個能跟莊主不相上下的女人……如今終於結束了,眾人都想回去早點洗洗睡了。

  山兔看著善後的一群人發了會兒呆,忽然想起什麼 ,湊到西門吹雪耳邊悄悄說了一通。

  西門吹雪皺眉,山兔肯定地點點頭。

  萬梅山莊送信的鴿子雖然看起來跟普通鴿子一樣,但其實是數量極為稀少的雪鴿。這種鴿子非常聰靈,不僅能認路,還能認人。夜空中,就見有好幾隻鴿子略過陰暗的雲朵往北飛去。

  某個酒樓裡,一個黑衣人仰著頭看飛過去的鴿子,忽然打了一口哨。那幾隻鴿子轉了個圈就俯衝下來落到他手上。黑衣人把裡面的消息拿出來看了看,摸下巴,「這小子難道查案上癮了嗎?說起來他選女人的眼光怎麼樣啊……」

  凌晨,萬梅山莊的人已經接到了雪鴿的消息,對這鴿子中途當了小奸細的事情毫不知情。

  第二日,山兔跟西門吹雪就啟程回萬梅山莊了。這次外出以山兔拉著西門吹雪私奔而起,以倆人解決了一個喪心病狂的組織而告終,歷時一個多月,最終取得了圓滿的勝利。

  一行人一踏進萬梅山莊,鐘靈和毓秀就撲上來對著山兔抱抱摸摸。這倆丫頭總覺得自家姑娘在外面受苦了,也顧不得自家莊主的冷氣了,拉著山兔就去吃好吃的。

  何川咬牙切齒地上來拉走殷回,先來了一場拳頭與肉的親密交流。

  「你搞什麼鬼!」殷回火大。

  「你還問我!」何川火更大,「到底你是總管還是我是總管啊!你就算要往外跑總得把莊子裡的事情處理好吧!如今都七月份了,我今年的產業還沒開始巡查呢!」

  說起這個殷回確實理虧了,只好望天摸下巴,他確實仗著何川在莊子裡因此沒怎麼管事……

  何川惡狠狠瞪了他一眼,「我不管,反正我明天就要啟程出發。」

  殷回輕咳一聲,「恐怕不行。」

  「為啥?」

  「因為莊主和姑娘要成親了。」殷回攤手,「就算你走了莊主也會把你叫回來的。以莊主對姑娘的心思,這次婚禮……你懂吧 ?」

  懂!太懂了!肯定要大辦特辦,讓江湖人都知道這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姑娘是他們萬梅山莊莊主、劍神西門吹雪放在心尖上的人!

  不過這當然是大喜事,何川也沒辦法再生氣,就說道:「不早說……我去清點一下庫房裡能用上的東西,日子選了嗎?」

  殷回搖頭,兩人一邊商量著一邊走了。

  西門吹雪和山兔要成親,這事兒不到半天就傳遍了整個萬梅山莊。這當然是幾人授意的,又不是壞事,難道還瞞著不成?

  殷回傳消息請鄧&石&仙幫忙挑個好日子,結果這老頭磨蹭了好幾天也沒挑好,也不知道為啥。殷總管只好讓人抓緊準備著。

  然而,在籌備婚禮之餘,另一條消息也沒有拉下。

  殷回現如今學乖了,每次進西門吹雪和山兔屋子的時候必定要敲門,沒人應聲堅決不會自己進。

  等進屋之後,就見他家莊主抱著山兔,倆人坐在書桌旁兩手一起握著毛筆似乎在合寫一幅字。

  殷回也沒敢多看,低頭道:「莊主,查清楚了,那些黑土是直接從寧城運過來的,蝙蝠公子是賣方,這個葉蠅是買方。不過……中間似乎有一股勢力做牽引。」

  起火那一夜山兔就跟西門吹雪說過,那個葉蠅的整個地面,都鋪滿了當初他們在寧城見過的那種黑土。這也是為什麼那麼大的火能夠瞬間燃起來的原因。而崖底溫泉池的硫磺味道很完美的遮掩了黑土的刺鼻味,否則估計一到崖底小兔子就能發現。

  等殷回說完,山兔皺眉想了想,「那個葉蠅老窩裡的機關,據說是請高人來裝的,而當初蝙蝠俠的蝙蝠島,也有一個很高明的陣法……」她慢慢說道:「江湖上這樣的機關高手多嗎?」

  殷回趕緊搖頭,「肯定不多啊!這或許就是一個人!」

  山兔眯眼看他,那意思,你倒是查啊!

  殷回厚著臉皮嘿嘿一笑,「正在查!正在查!」

  等他走後,山兔想了想,忽然說道:「其實,我們沒必要查這個中間人吧?或許他只是拉成了一筆生意?」

  西門吹雪握著她的小手,慢慢將描了一半的字寫好,才搖頭道:「未必。」

  「哎?難道他也是壞人嗎?」

  「一查便知。」

  這倒也是。小兔子剛想完,一低頭就看見紙上出現了兩個字,雖然不認識吧,但這銳利的筆鋒以及蘊藏的隱隱勃發的劍意還是能感受出來。山兔左看看右看看,愛不釋手道:「這是我的名字嗎?」

  西門吹雪微一點頭。

  小兔子美滋滋地把宣紙放在旁邊晾乾,然後又把筆塞進他手裡,「我的名字先不著急,我想先寫西門的名字!」

  西門吹雪微微一勾嘴角,大筆一揮寫下四個字。

  小兔子鄭重其事地拿起另一支筆跟著筆畫描。由於最近在定賓客名單,山兔知道很多請帖可以新郎和新娘自己寫名字的時候,就問能不能跟著學。西門吹雪自然是答應的。

  不過漢字講究橫平豎直,妖怪的文字卻如同圖畫一般彎曲很多,因此學起來還是很有困難的……看看那個跟圓圈一樣的「門」字就知道了,西門吹雪估計這輩子都沒見過這麼難看的自己名字……

  總之,萬梅山莊的日子就在這種忙碌卻有序的節奏中漸漸向前。鄧&石&仙那邊依然沒有推算出好日子,但殷回這邊已經把成親的一應事務都準備好了,連莊主欽點的那套前朝皇妃用過的鳳冠霞帔他都搞到手了!反正哪怕是明天成親都不怕了!

  然而就在莊中所有人都分外輕鬆的時候,一道霹靂幾乎把整個萬梅山莊劈了個人仰馬翻。

  山兔失蹤了。


☆、第四十五章 綁架

  整個萬梅山莊幾乎被翻了過來, 然後連跟兔子毛都沒找到。小兔子就像是突然人間蒸發一樣消失無蹤。

  西門吹雪站在已經沒有山兔氣息的房間裡, 閉上眼睛仔細回憶那天發生的事情。

  那天早上, 小兔子如往常一樣陪他去練劍。之後, 他回書房定賓客名單,小兔子去找鐘靈和毓秀玩。一直等到中午, 不見小兔子來吃飯的他找過去,才發現山兔不見了。然而, 他們卻連這小兔子什麼時候失蹤的都不知道。

  鐘靈和毓秀都說一直都沒有見到山兔, 還以為跟莊主在一起。

  然而山兔畢竟是個小妖怪,有誰能夠在重重護衛的萬梅山莊擄走她呢……西門吹雪睜開眼睛,他這幾日周身的氣勢深沉而恐怖,就像是一座醞釀噴發的火山,一旦找到出口……後果不堪設想。

  這幾日整個萬梅山莊氣壓都低的跟黑雲壓城一樣, 殷回跟何川每次匯報完都能出一身冷汗。兩人不止一次的湊到一起罵, 到底是哪個不要命的竟然敢跟莊主過不去……而且動誰不好, 竟然動了莊主的命&根&子,這不是找死嗎?

  然而此時的山兔, 情況倒也不能說不好。

  當時山兔本來在去找鐘靈和毓秀的路上, 忽然一個黑色的袍子兜頭罩了下來。雖然那人速度很快,但是要躲山兔也是能躲開的。但是千鈞一髮之際, 她忽然感受到一股和西門吹雪極為相似的氣息,於是就沒躲。

  然後,她就被人點了穴道抗在肩上擄走了。說起來,到底有沒有人知道人類的穴道跟妖怪是不相通的啊!

  於是, 等黑衣人把人放好,拽下袍子一看,就見裡面一個小姑娘睜著眼睛好奇的打量他。

  這小姑娘一張包子樣的小臉,五官精緻,眼眸微紅,看著還挺可愛的。黑衣人摸下巴,莫非那小子好這一口?

  山兔就見眼前這個人一身黑衣從頭黑到腳,臉上還蒙著一層黑霧,感覺不是一般的奇怪……就問道:「你是誰?」

  黑衣人也覺得這小丫頭的反映挺有意思的,就饒有興趣回道:「玉羅剎。」

  山兔驚訝,「你姓玉啊?」

  「不然呢?」玉羅剎攤手,聲音卻依然帶著一絲不可捉摸地笑意,「你覺得我應該姓什麼。」

  山兔沒糾纏這個問題,又把目光放在他臉上,「你臉上蒙著什麼啊?讓我看看麼!」她像是生怕被拒絕一般,竟然直接上手摸了一把。

  玉羅剎已經顧不上驚訝這小丫頭為什麼沒被點穴了,他滿腦子都是這丫頭速度怎麼這麼快?他用上八分輕功才躲開山兔的手,然而那黑霧明顯沒這麼受控制,留在原地的一縷黑霧染上了那嫩蔥一樣的指尖。

  山兔只覺得指尖一麻,那黑霧就像滲進皮膚一樣,瞬間一小塊皮膚就染黑了。不過也就一眨眼的功夫,那黑氣就被體內的妖力逼退。

  玉羅剎有些驚訝地看著那已經恢復如初的指尖,他這黑霧普通人即便是粘上一點都必死無疑,這丫頭到底是什麼變的?竟然就這麼逼退了?

  山兔扁扁嘴,覺得這些問題都不重要,「我餓了,有沒有吃的?」

  玉羅剎見這小怪物捂著肚子可憐兮兮看他,一副受了大委屈的樣子,嘴角一抽扔過去一個包袱。

  山兔打開一看,裡面是幾塊乾糧。她打量一下四周,這才發現他們是在一輛特別樸素的馬車上。

  這馬車別說是跟西門吹雪那輛超豪華的白色馬車比了,就連鐘靈和毓秀兩人出行用的馬車都比不上……

  小兔子委屈地把包袱扔到一邊,「我不要吃乾糧,我要吃烤肉。」

  「……哪有烤肉!」

  「外面不都是肉嗎?」小兔子振振有詞,「你烤烤不就行了?」

  「你讓本座給你烤肉?」

  「本座是什麼東西?」

  玉羅剎啞然,他一時之間竟然分不清這小兔子是真不懂還是在反諷……有點覺得把這丫頭綁過來不是什麼好法子……話說這丫頭沒被點穴為什麼要跟著他過來?

  山兔見他不說話,就自己掀開簾子,跟前面趕車的人說道:「停車,我要吃飯!」

  趕車人嚇一跳,萬萬沒想到先跟自己說話的不是教主而是俘虜……他下意識的一拉韁繩就把停住了。

  山兔滿意地點頭,走下車環顧四周,發現是一片還算茂密的叢林,就側耳聽了聽。然後屈指彈了幾下,就從草叢裡撿出兩隻山雞。她把山雞往趕車人跟前一扔,「你會處理吧?」

  趕車人下意識回頭看了看自家教主,見他擺手,這才拎著兩隻雞跑到不遠處的河邊。

  玉羅剎回過頭,就見山兔正眯著眼看他,「……幹嘛?」

  「那個……你是江湖人吧?江湖人應該都會烤肉吧?」

  ……並沒有這樣的規定!

  玉羅剎見這小兔子緊張兮兮地看他,莫名覺得不會烤肉有些羞愧……就粗聲粗氣道:「讓莫名給你烤。」

  山兔知道大約那個趕車的叫莫名,就滿意地點點頭。然後看了看四周,屈膝一跳上了旁邊一棵柿子樹。不知道是不是這裡風水比較好,還不到柿子成熟的季節呢,這棵樹上已經掛滿了紅彤彤的柿子。

  山兔自己摘了兩個最大的吃完,然後又挑挑揀揀摘了四五個抱在懷裡跳了下來。

  玉羅剎望見她懷裡的柿子,背著手做老成持重狀,心裡則滿意地點頭:這丫頭還是有可取之處的嘛!孝順!

  熟料他站在旁邊等了半天,那丫頭竟然直接抱著柿子進了馬車!

  山兔放下柿子一回頭,見玉羅剎正看她,蒙著面都能感受到一股被耍了的憤怒,小兔子也不知道咋回事,就小心翼翼問道:「你……餓了?」

  ……餓個頭!玉羅紗憋不住問道:「你摘柿子幹嘛?」

  「下午吃啊!」山兔理所當然道,「你馬車上什麼都沒有,坐一路多無聊啊!不吃東西難道跟你聊天嗎?」

  「……」要不是老子心血來潮想帶上你老子至於坐這樣的馬車嗎!

  本座有一輛玄鐵打造、渾身漆黑、八匹馬才能拉動的馬車我告訴你!下次拉到你面前嚇死你!馬車上還裝著弓弩!

  大概是太憤怒了,千言萬語湧到嘴邊然而可憐的教主大人一句話都沒說出來……

  就在此時,去河邊處理獵物的莫名終於回來了,山兔可不管別的,湊上去就笑嘻嘻道:「莫名是吧?你會烤肉吧?你烤一下唄!」

  莫名臉上帶了個不知什麼材質的面具,只露出下面的嘴巴和下巴,此刻就悄悄抬頭看了玉羅剎一眼。

  然而他家教主現在都快氣吐血了,哪顧得上他……山兔就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就是他讓你烤噠,要不然我哪知道你會烤肉呢!」

  倒是也對……莫名就默默撿了一堆樹枝烤起肉來。

  雞肉熟得快,沒一會兒就飄出了香味。山兔仗著獵物是自己打的,特別不客氣的霸佔了一整隻。莫名哪敢跟自己教主搶吃的,到最後倆無所事事的人吃了個飽,反倒是干活的可憐巴巴的坐在樹底下啃柿子。

  山兔吃完烤雞擦了擦嘴巴,「不如西門烤的好吃。」

  玉羅剎估計還沒消氣,冷笑一聲道:「你說,西門吹雪知道你被綁架了會來救你嗎?」

  山兔想也不想就回道:「當然!」

  玉羅剎繼續冷笑,「可別怪我沒提醒你,我們現在離萬梅山莊可不遠,休息了這麼久早就夠他們追上來了!」

  山兔竟然沒生氣,笑眯眯指了指已經熄滅的篝火,「所以我才讓你烤肉啊!」

  玉羅剎立即反應過來,一把抓起小兔子塞進馬車。莫名反應也不慢,踢了兩腳將篝火蓋上,一翻身坐在馬車前面一甩鞭子,整個馬車如離弦的箭一樣衝了出去。

  山兔爬起來揉了揉摔疼的屁股,不滿地衝玉羅剎做鬼臉。

  玉羅剎看著那張小臉衝著他怪模怪樣的翻白眼,心裡也不知道是啥滋味……一方面被耍了挺生氣的,一方面又覺得這丫頭聰明無雙,怪不得他家那小子能看上。

  想起他家那小子,玉羅剎又是出離憤怒,千言萬語彙成一句話:早知道本座就不給那小子留線索了!

  沒錯,玉羅剎給西門吹雪留了條線索。

  西門吹雪發現山兔不見之後,立馬就開始找,整個萬梅山莊的人以山莊為中心搜遍了整座山,當然啥也沒找到。山兔就跟人間蒸發一樣,就在西門吹雪猜測這小兔子是不是回到她原本世界的時候……有人射進來一支箭,上面綁著一封信,信上就一個字:西。

  其實四面八方都有追出去的人,西門吹雪要找人自然不能只找家門口,時間夠的話讓他把整個西北翻過來都成。

  但問題是,這個「西」字可信嗎?誰家綁匪綁人搞得跟鬧著玩似的……

  然而甭管這封信可不可信,還有一條線索是不能忽略的,那就是射箭的人。西門吹雪親自去把那個射箭的人抓來,卻發現這人只是一個普通的獵戶。

  玉羅剎找這人找的也挺隨意的,就在山上隨便抓了個獵戶,反正就是射個箭,只要能拉開弓就行,又不求準頭。那麼大一個萬梅山莊,總能射進去吧!

  西門吹雪找到的線索本來是該在這裡斷掉的,然而,他聽了獵戶對於「綁匪」的描述之後,忽然想起一個人……

  一個……或許跟他有淵源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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