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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 《(神雕俠侶)過芙》作者:大盜兔【完結+番外】

☆、番外之十六年後22瑩真

  「芙妹!」

  他低聲喃呼,似乎兩人又分別了好久好久……郭芙心中一甜,卻撇了撇嘴,道:「快放手!」

  楊過搖搖頭,抱得她更緊。郭芙臉色暈紅,輕輕掙扎:「這裡是大街,再不放開,打你啦!」

  楊過道:「那你便打我!」

  郭芙輕輕一捶他胸口,嗔怪地瞪了他一眼:「你去打架啊,不用再管我啦!」

  楊過不語,只是低頭望著她,郭芙奔了這一夜,心中氣惱早消,道:「好啦,走吧!」

  楊過只是不動,郭芙道:「又怎麼啦!」

  楊過執著她手,道:「回臨安!」

  郭芙道:「那怎行?現在都不知襄兒去哪了!」

  楊過皺皺眉頭,嘴邊扯出一絲冷笑,道: 「她回襄陽了!」

  郭芙喜道:「你找到她了,怎不先帶來見我?」

  楊過道:「她已經長大了,我想帶來也要她願意才行!你便放心吧!」

  郭芙「嗯」

  了一聲,問道:「她果真自己回襄陽了?」

  楊過道:「我已叫她回去,自然是真的!」

  他心道:「我確是叫了她回去,可算不得騙你!」

  郭芙剛道得一聲「好」,忽然又道:「不行!襄兒自己回去,可又要被爹罵了!我還是跟著去看看!」

  「芙妹!」

  楊過急道:「你這般總把她當成小孩子,她可不會高興!」

  郭芙側頭想想,道:「你說的也是,可是襄兒出生便受盡了苦頭,我……」

  

  「她不是一直沒事麼?」

  楊過打斷道 ,「芙妹,我們還有安兒,襄兒可以自己回襄陽,安兒可不能自己來找我們!」

  安兒……郭芙心中一陣柔軟,溫柔地笑笑,道:「好,襄兒既沒事,那我們便先去臨安接安兒了!」

  楊過舒了口氣,芙妹,縱是親姐妹,若她傷害到你,我也不絕會不輕饒她……

  「耶律齊!」

  正當耶律齊追出,他幾乎就要拉到芙妹了,可是……終究遲了一步,她……始終是他的!他望著楊過一把抱住她,哪怕是在大街上。他看到很多人都圍了過去,擋住了他模糊的視線,忽地身後傳來叫聲,他聽得出是那瑩真公主的聲音,這女子竟也追到這裡了。耶律齊依然皺皺眉頭,連頭也沒回,出了客店向前走去!

  瑩真越加的好奇,她貴為蒙古公主,從未有一個男子對她如此不屑!她原本以為,耶律齊看到郭襄被抓如此著急,一直追蹤,以為他這般緊張這郭小姑娘,必是心儀於她了。不料這天一早當她來到這家客店的時候,她看到耶律齊也走了進來。「好啊!我正到處找你!」

  她心中暗喜,悄然坐在一邊望著他喝酒!

  她望著他一杯一杯地喝著,滿腹心事,神色淒然,是因為沒找到法王麼?法王抓那郭姑娘無非是想威脅那楊過,他應不會殺她,你又何必如此憂愁?她正想過去跟他說話,忽地他的眼神一亮,接著身邊站了一個女子,這女子真美,比那郭姑娘可要美得多,此時她只穿著淡粉色衫子,上面零星繡著鮮豔盛放的桃花,這絲綢衫子頗為單薄,只靠身上白色披風禦寒,而她自己身上是蒙古名貴貂裘,可是她卻自形慚穢,她……究竟是誰?她看到耶律齊柔和下來的眼光,聲音也格外的柔和:「芙妹……」

  原來,她叫「芙」,她看著他沉迷的目光,不舍的目光,一聲聲的「芙妹」,她,才是他心中之人吧!她隱隱猜到,他腰間所藏的東西,必與此女子有關。

  當耶律齊追出去那一刻,她忽然覺得有點心痛,不知是為了他,還是為了她自己。她也追了出去,她也看到楊過抱住了她,原來,她已是別人的妻子!她望向耶律齊,覺得他眼睛中似乎有閃光的東西!「耶律齊!」

  她慌忙叫道,忽然覺得,他不應該,她也極其不想,你……怎能為一個已是人婦的女子流淚!

  耶律齊走得極快,不一刻到了城郊,兩眼茫茫,一時之間,他竟不知往哪裡而去!襄陽,沒有芙妹的襄陽,他還要在那裡麼?他望望手中的打狗棒,忽然苦笑,原來這幫主,果然是沖著芙妹而來,什麼忽必烈,什麼賭約,若非芙妹曾在襄陽,你還會當這幫主麼?

  「值得麼?」

  不知什麼時候,瑩真已站在了身後,她沒有再大聲叫他的名字,只是悄然站在身邊,輕聲問道。耶律齊正神思恍惚,倒沒發覺身後有人,微微一驚,轉過頭來!

  瑩真靜靜地望著他,耶律齊冷哼了一聲,轉身又往前走去。

  「等等!」

  瑩真躍到他前面攔住了他!耶律齊面無表情,道:「你有什麼事?」

  「我只想問你一句話!」

  瑩真道。

  耶律齊不語。

  「耶律齊,你便甘心在襄陽當這丐幫幫主麼?」

  瑩真道。

  「這與你何干?」

  「我只是好奇,你並非漢人,這般的把自己當成漢人,便因為那漢人女子?」

  耶律齊臉上升起一股怒氣,眼神冷得可怕,他連話也懶得跟她說,大踏步便往前走去。

  瑩真微蹙秀眉,心中也有氣,她快步奔上,伸手便握到他手腕,叫道:「耶律齊!」

  「放手!」

  耶律齊喝道,運勁一摔,瑩真渾沒想到他會使用內力,登時腳下不穩,手上劇痛,人重重的被摔到了地下!「啊!」

  瑩真一聲慘叫,幾欲暈倒,只痛得眼淚飆了出來!耶律齊一摔之下,也驚覺自己用力過猛,見她流淚,一時感到歉疚,忙道:「對不起!」

  瑩真撫著自己手臂,哭道:「痛!我的手……」

  原來這一摔之下,竟把她的手肘摔脫臼了!

  耶律齊蹲下來,握過她手臂,緩緩運勁,微一用力,幫她接好手肘。瑩真臉上微紅,低頭不再說話。耶律齊道:「姑娘,你我本就不相識,我的事,不需要別人管!我們就此別過吧!」

  說著站起身來。

  「耶律齊,你打傷我,便要如此一走了之?」

  瑩真在蒙古住慣,性格雖直爽純真,脾氣卻也極大,她公主身份,一直追蹤,先是好奇,而這一路中一心只是想見他,不知不覺其實已對他心生情愫,只是他對她卻毫無心念,無論她用什麼法子,似乎都無法讓他在身邊稍做停留,這時心下一狠,便要仗著這手傷留他!

  耶律齊道:「你的手已經沒事,若是姑娘計較,那我也讓你打一掌便是了!」

  瑩真站起身來,道:「當真?」

  耶律齊點點頭!瑩真手掌伸出,朝他身上拍去,忽又縮了回來,道:「我不打你,我……心疼你!」

  她這句話一說出來,鼻子卻禁不住一酸!

  耶律齊微微皺眉,像他這般的男子,又豈會沒有女子傾心?只是他的心早已……他自己也沒有料到,當年那場與李莫愁的大戰,那場短短的相遇,竟對自己有如此大的影響,那個紅衣少女,那個嫣然的笑容,早已深嵌在他靈魂深處,揮之不去,哪怕,她的無數次拒絕,無數次讓他心灰,他的心裡卻只有她,要他不在乎芙妹,他做不到;要他忘掉芙妹,他做不到;要他……接受別的女子,他更做不到……

  瑩真咬著嘴唇,期待他的回應,每一次,面對著的是其它女子,他心中都會滿是芙妹的影子,他臉上又複柔和,竟朝瑩真微微一笑,瑩真心中一陣跳動,而聽到的話卻是:「姑娘既然放過在下,那在下便走了!」

  瑩真只望著他,一時語塞。耶律齊正待轉身,忽地前面隱隱傳來一陣馬蹄聲,又是一陣打鬥聲。那馬匹一忽間奔至,馬上卻無人,耶律齊向前奔出幾步,不禁吃了一驚。只見一個少年與那金輪法王正自相鬥,卻不是郭破虜是誰?

  「郭兄弟!」

  耶律齊見他步步後退,幾被金輪法王逼得手忙腳亂,忙躍上前去相助!郭破虜一見是他,大喜叫道:「耶律大哥!」

  金輪法王見又是他,不禁微皺眉頭:「臭小子,怎在哪裡都能看到你!」

  郭破虜得他相助,精神一振,兩人竟把金輪法王逼退了兩步!郭破虜叫道:「金輪法王,你交出我二姐,我們便饒了你!」

  金輪法王冷笑道:「笑話!我要你們饒!」

  金輪法王雙手交叉,然後緩緩拍出,「龍象般若功!」

  耶律齊叫道,「小心!」

  他內力強勁,兩人都只感到前面一陣風聲,無可躲避,若是硬接,必然受傷,金輪法王避忌耶律齊,因此掌力只沖著郭破虜而來,郭破虜見勢不妙,只有硬著頭皮接招,耶律齊大急,未及上前,郭破虜已向後跌出,「噗!」

  的一聲噴出了一口鮮血!

  耶律齊急忙扶起他,叫道:「郭兄弟!」

  金輪法王哈哈大笑:「哼,郭靖的兒子!不外如此!」

  耶律齊大怒,躍起來便向金輪法王打去!金輪法王撥開耶律齊,伸手便去抓郭破虜!耶律齊忙躍起用身子擋住,金輪法王道:道:「臭小子,你別來壞事!別以為我不敢傷你!」

  耶律齊叫道:「你便試試看!」

  「呼呼」

  幾下使出打狗棒法,金輪法王幾招拿他不下,臉漸呈怒色,又是運勁,緩緩伸出手掌……

  「金輪法王!」

  耶律齊正自暗叫不好,忽地一個清脆的聲音叫道,接著一個紅影站在他前面,正是瑩真公主!耶律齊嚇了一跳,忙把她一扯到一旁,叫道:「你要來送死麼?」

  原來瑩真一直在一旁看他們相鬥,這時見金輪法王攻他,忍不住躍出,見耶律齊將她扯開,不禁心中一喜,一時說不出話來。金輪法王認得她,見她擋在耶律齊身前,急忙收招,拱身叫道:「瑩……」

  「瑩什麼!你快走!」

  瑩真忙叫道。金輪法王道:「是,不過我得帶那小子走!」

  伸手指向郭破虜。瑩真知道耶律齊必會相護,道:「你先別管,走罷!」

  金輪法王無奈,只得轉身而走!

  耶律齊已抵掌到郭破虜背後,助他運氣。郭破虜識得九陰療傷篇,練的又是全真正宗心法,不一刻氣息便順,道:「多謝耶律大哥!」

  耶律齊伸手拉起他,贊道:「郭兄弟,你的內力真好!」

  郭破虜微感不好意思,道:「過獎了,只是那金輪法王想抓我,未用盡全力而已!」

  耶律齊問道:「對了,郭兄弟,你怎出來了?」

  郭破虜道:「我來找二姐!你可見到她!」

  耶律齊點頭道:「見了!」

  郭破虜喜道:「當真?那……她人呢?」

  耶律齊道:「現在我也不知!」

  郭破虜「啊」

  了一聲,茫然不解!

  耶律齊道:「郭兄弟,你不用擔心,那金輪法王並沒有傷你二姐的意思,她不會有事的!」

  郭破虜道:「金輪法王想把我和二姐都抓走去威脅我爹,現下要快點找到二姐!「耶律齊點點頭。郭破虜又道:「耶律大哥,我娘讓我若看到你,叫你速回襄陽!二姐便交給我罷!」

  耶律齊點頭道:「好!那你小心,我正要回去!」

  郭破虜正待舉步,忽看到瑩真,問道:「耶律大哥,這位是……」

  耶律齊剛已看到金輪法王聽她的話,心中已轉了幾個念頭,道:「能指揮金輪國師的,我想,這位姑娘不是蒙古的公主便是郡主罷?」

  瑩真見他猜出,臉上不禁又紅。耶律齊輕哼了一聲,道:「怪不得姑娘會找到在下!」

  瑩真待要分辨,卻不知如何開口!

  耶律齊再不理她,對郭破虜道:「郭兄弟,你二姐在黑龍潭中不見,我們出來也沒看到她,也許她便沒有出來,你便去黑龍潭找她罷!」

  郭破虜道:「好!」

  他牽過馬匹,道:「耶律大哥,你騎我的馬趕回去!我前面還可以買到馬!」

  耶律齊點點頭,郭破虜便朝前面城鎮走去!

  耶律齊翻身上馬,瑩真忙叫道:「耶律齊!」

  耶律齊向她一拱手,道:「今日多謝姑娘相救,不過,我曾與忽必烈打賭,我贏了他便不可強我所難,難道忽必烈是如此不守信諾的麼?」

  瑩真道:「我沒有……」

  「難道姑娘不是想來替忽必烈說服在下的麼?」

  開始的確是……可是現在,她似乎已把要說服他歸降蒙古一事忘了,現今,她只是希望能看到他,能讓他在身邊停留著……

  耶律齊又道:「姑娘,就此別過,請你回去告訴忽必烈,我耶律齊與蒙古有不共戴天之仇,蒙古來犯,我必會盡力抵擋!」

  瑩真忽而冷冷一笑,道:「你說什麼與蒙古有不共戴天之仇,你父親之事我也知道,若說報仇,你曾殺過我蒙古多少軍隊,只怕是數也數不過來,我看你只是為了那漢人女子!耶律齊,你做幫主,守襄陽,全是為了一個有夫之婦麼?」

  耶律齊怒道:「你今日救我與郭兄弟,我便不跟你計較,你回去告訴忽必烈,我父兄之仇,便是把全蒙古人殺光也不足以報!你最好快回蒙古,以後再讓我在宋境看到你,我不會手下留情!」

  說著一夾馬腹,飛馳而去!

  瑩真望著他遠去的背影,不禁懊惱,耶律齊,待父汗攻破襄陽,我看你還如何囂張!

作者有話要說:

  祝親們端午節吃粽子快樂!!!


☆、番外之十六年後23程陸

  正如耶律齊所料,郭襄在那密林中呆呆地站著,一動不動,她不再追出,大哥哥……你再也不是我的大哥哥……正在怔怔出神,忽地身後有人道:「喂,原來你在這裡!」

  卻是瑛姑和老頑童!

  鬧了這麼一夜,瑛姑已對他們之事了然於胸,只也是不知楊過便是她口中的大哥哥!老頑童天性貪玩,更未在意,這時看到郭襄,也便叫了她一聲。郭襄回過頭來,瑛姑見她睜著一雙美目,卻無表情,臉上淚痕早幹,不由心中暗歎:「黃蓉這丫頭自是幸福無比,這小女兒卻是求偶不得,當真可憐!」

  於是上前拉過她手,道:「小姑娘,別急,先跟我們一起,日後再為你找那大哥哥可好?」

  郭襄扁扁嘴,也不搭話。瑛姑道:「伯通,我們先帶她回去休息罷!」

  老頑童點點頭。兩人便帶了郭襄向黑龍潭走去!

  當晚郭襄就在瑛姑處歇息,瑛姑道:「小姑娘,你爹娘十幾年前,也曾在我的居處留宿,不過那時……」

  她不由想起幾十年前的一晚,她正在計數,而郭靖黃蓉便闖了進來,幾十年了……瑛姑摸摸自己早已發白的頭髮,心中無限感慨,「小姑娘,告訴我,你的大哥哥是誰?你別著急,他今日沒把你放在心上,也許明日便要來求我們的郭家二小姐了!」

  郭襄乖巧地伏在瑛姑懷裡,搖頭道:「不會了!他的心裡永遠不會是我,我也……不會再找他了!」

  瑛姑撫撫她的頭髮,道:「若你能如此看清,那也不錯!睡罷,你若不想回襄陽,便留在這裡陪陪我們這兩個老頭老太,明日我托人送個信給你爹娘!」

  郭襄不語,閉上了眼睛。瑛姑自等她睡著,方才離開!

  第二天一早,郭襄尚未醒來,忽聽得外面一陣吵鬧,推門一看,不禁又驚又喜,叫道:「弟弟!」

  原來郭破虜聽得耶律齊的話,果真找到了這裡,他輕功了得,於五行八卦雖不甚懂,但要過這沼澤卻不是難事,於是便闖了進來,瑛姑老頑童均是吃了一驚,老頑童更是跟他動起手來,叫道:「哈哈,又來一個武功不錯的小子,來,我們來過過招!」

  郭破虜尚未來得及說話,老頑童招已遞到,郭破虜用空明拳接招,老頑童大奇,道:「喂,你小子哪裡學來的空明拳!」

  一邊不停地把他逼至沼澤地邊上!

  郭破虜正自狼狽,忽聽得郭襄聲音,大喜叫道:「二姐!」

  老頑童「咦!」

  了一聲,當即住手,郭襄忙跑到郭破虜身前,叫道:「周伯伯,他是我弟弟!」

  老頑童這才細看郭破虜眉目,哈哈一笑,忽又拉過他手,呼的一拳打在他胸口,道:「你是郭兄弟的兒子?哈哈,可真像!可真像!」

  郭破虜愕然。

  郭襄拉著郭破虜,道:「弟弟,你怎來了?」

  郭破虜道:「二姐,你沒事吧?娘知道你被金輪法王抓去,叫我來找你了!」

  郭襄道:「我沒事。你……怎知道我在這裡?」

  郭破虜笑了笑,道:「我遇到耶律大哥,是他叫我來這裡找你的!」

  郭襄甚是失望:「你……只是遇到他麼?」

  郭破虜道:「是,不過蒙古要攻襄陽,爹娘叫他趕緊回去,二姐,我們也回去罷!」

  郭襄搖搖頭道:「我想在這裡陪陪瑛姑和周伯伯,你回去幫我告訴爹娘,好麼?」

  郭破虜道:「可是……」

  「喂!可是什麼?小子,你也留下罷,我再教你幾套功夫,好不好?」

  老頑童雙眼發亮,他眼望著郭破虜,心中想起在那桃花島中,與郭靖日夜過招的情形,不由得萬分期待!

  郭破虜忙道:「不,不,我不能留下!」

  老頑童甚是不快,瞪眼道:「你是我郭兄弟的兒子,怎不能留下?」

  郭破虜恭恭敬敬的道:「周伯伯,現下襄陽有戰事,我要回去幫爹爹守城,來日……」

  「什麼今日來日,怎個個小子長大都是這般正經,郭兄弟這樣,我徒弟這樣,你也這樣!」

  老頑童忽然扯著鬍子,大發脾氣!

  郭破虜嚇得手足無措,不知如何辯駁。郭襄忽覺好笑,道:「周伯伯,我有一個法子,讓他們都像你一樣!」

  老頑童忙問道:「什麼法子?什麼法子?」

  郭襄笑道:「便是你要等,他們長大了正經,也許,老了之後便能像你一樣了!」

  老頑童「呸!」

  了一聲:「等這小子長老?我還在人世不?」

  瑛姑忙捂住他嘴巴,道:「你又瘋言瘋語什麼!這小子有事,正好讓他回襄陽帶個信,讓小姑娘陪我們便是了!」

  老頑童呶嘴「唉」

  了一聲,垂頭喪氣的道:「好吧!」

  郭襄看得有趣,忍不住「咯咯」

  笑了出來!

  郭破虜見老頑童瑛姑均是父母舊友,這裡似也無甚危險,便道:「二姐,你真不回去?」

  郭襄點點頭,道:「好弟弟,你便讓我在這裡罷!等我……我自然便回去,好麼?」

  郭破虜道:「那你自己可要小心!」

  老頑童又忍不住「呸!」

  了一聲:「臭小子,她在我這裡要小什麼心!」

  郭破虜被他嗆得滿臉通紅,低頭不語!老頑童便摧道:「喂,你既不留下,那便快點走,再不走我要點你穴道了!」

  郭破虜甚是無奈,只得拱手辭別!

  郭襄望著他的背影,歎了口氣:「爹,娘,等我在這裡忘了大哥哥,我便回去侍奉你們一輩子!」

  ……

  臨安府。

  臨安府是宋朝的花花世界,雖則朝廷昏庸,卻也頗為富庶,街市上甚是繁華。

  楊過把鐵掌幫總舵設在臨安,並由林舵主主持全域。

  這時過芙二人回到臨安,楊過心情甚好,道:「芙妹,我們便在這裡住些日子罷!」

  郭芙笑道:「好!不過這臨安的貪官可都被你打死的打死,規矩的規矩,現下也沒有什麼好玩的!」

  楊過道:「誰說沒有好玩的!現下蒙古要攻襄陽,襄陽正需糧草,我們去皇宮為襄陽討些糧草去!」

  郭芙輕哼了一聲道:「你說得輕鬆,皇帝可不會聽你的話!」

  楊過笑了笑,忽道:「林舵主莫不是又有事?」

  前面正走來林舵主,郭芙便道:「那你先回鐵掌幫罷,我去接了安兒便過來找你!」

  楊過道:「好!」

  自迎上林舵主。郭芙便轉身向黃藥師居處走去。

  楊過與林舵主回到鐵掌幫總舵。

  林舵主道:「幫主,我們的一切事務均正常,陳李兩位兄弟也已把援軍的據點遷移,無人再知此事!」

  楊過點點頭,道:「還有什麼事麼?」

  林舵主問道:「幫主,你可有遇到金輪法王?」

  楊過道:「我聽說了,卻沒遇上他!」

  林舵主道:「他來中原找你的!」

  楊過奇道:「找我?做什麼?」

  林舵主道:「忽必烈要拉攏你和耶律幫主,似是讓金輪法王來說服你!」

  楊過笑道:「很好啊,你問他,有沒有黃金萬兩!」

  林舵主也是一笑,道:「幫主,那耶律幫主聽說是蒙古人……」

  楊過道:「耶律幫主是難得人才,有他治理丐幫,卻是襄陽之福。我與他也乃生死兄弟!至於他是什麼人,以後莫要再提!」

  林舵主忙應了,正要再說,一弟子走進來道:「幫主,外面有兩位姑娘要見你!」

  楊過甚是奇怪,望向林舵主,林舵主也是茫然。楊過便道:「叫她們進來!」

  那弟子應了,不一會,果走進來兩位姑娘,楊過眼前一花,隨即一喜:「是……程家妹子,陸家妹子!」

  來的正是程英和陸無雙!

  程陸二人此時均已是中年女子,楊過見她們仍是姑娘打扮,雖容貌娟美,但神色間隱見黯淡,與郭芙神采飛揚,豔光四射的樣子大是不同,不禁心中一陣難受,忙迎過去道:「兩位妹子!別來可好?快請坐!」

  程陸二人看到楊過,竟爾呆住,一時說不出話來,林舵主自鞠了一躬走了出去!程英微回來神來,眼中含淚,輕聲叫道:「楊大哥,果然是你!」

  原來她們兩姐妹自隱居于嘉興陸家莊,一直未嫁,此時陸老夫人早已去世,孫子陸平也已成家生兒育女,而他對這兩個妹子卻當真毫無辦法,常在陸青靈前歎道:「大哥,你的心願自是最想讓郭姑娘幸福,郭姑娘必已嫁于那楊過,她是幸福了,我們的兩個妹子卻……」

  一晃眼十多年已過,一日程英偶與馮默風相遇,馮默風道:「多謝小師妹當年告知黃師妹,我已練了師傅給的旋風掃葉腿,已可走路,日前,也曾見過師傅他老人家一面!」

  程英喜道:「師兄,你好福氣,我已經好多年沒見師傅了,他老人家怎樣了?」

  馮默風道:「師傅他老人家很好,只是這些天不在臨安!」

  程英甚是失望,馮默風慰道:「師妹,你莫著急,我跟那鐵掌幫林舵主是朋友,師傅有時候會去鐵掌幫,下次有他消息,我告訴你便是!」

  程英奇道:「師傅從不與幫派來往,便是師姐的丐幫,他也不會過問,他怎會去鐵掌幫?」

  馮默風微笑道:「鐵掌幫是咱們家親戚,自然不同於別的幫派!」

  程英仍是思之不解,道:「若論親戚,丐幫應跟師傅最親,卻也不見師傅會去啊!」

  馮默風「嗯!」

  了一聲,卻道:「師傅和楊幫主相交甚深,何況他又是……」

  「楊幫主!」

  程英如遭雷擊般呆住,失聲叫道!楊大哥?楊大哥當年確是深得師傅喜歡,兩人也曾結為忘年之交,難道,是楊大哥?年年歲歲,花開又花落,多少個日日夜夜,楊大哥,自從那天他教了陸平,便杳無音訊,她知道他不在襄陽,難道,他並未與郭芙一起?可是,他也不在古墓,難道,他最終還是與龍姑娘隱居去了?楊大哥,終也沒有在她與表妹面前再出現,楊大哥,沒有奢望你能記得我們,但是,真的好想能看到你,哪怕是一眼…….

  「師兄,楊幫主的名諱你可知道?」

  程英急急地問道,馮默風道:「我自然知道,他單名一個過字」

  楊過!楊大哥,果然是你!程英又驚又喜,顧不得別的,匆匆告別馮默風,回到嘉興。陸無雙知道楊過消息,自更是激動無已,拉著程英便往臨安趕來!

  鐵掌幫總舵的位置打聽起來並不難,也是她們運氣好,只在今日,楊過剛好便在幫中,程英只是望著他,陸無雙卻眼淚流了下來,一把扯住楊過衣袖,叫道:「傻蛋!你……你幹麼都沒消息了,連見也不能見麼?你好狠心!好狠心!」

  她一邊叫,一邊伸手向他身上打去!程英忙拉她,道:「表妹,別這樣!」

  楊過見兩人真情流露,微歎了口氣。

  程英拉開陸無雙,幫她擦擦眼淚,問道:「楊大哥,你一直都在臨安麼?」

  楊過道:「有時候在。」

  陸無雙抽抽鼻子,撇嘴道:「你在臨安,也不見你來找我和表姐!」

  楊過微笑道:「對不起,我實是不好打攪兩位妹子!」

  「為什麼不好打攪?楊大哥,你……」

  「爹爹!」

  忽地一個童聲大叫……


☆、番外之十六年後24思憶

  楊過臉上一喜,程英陸無雙心中同時一跳,楊安已沖了進來,撲到了楊過懷裡!楊過笑著抱起他,楊安緊摟著他脖子,也不說話,楊過一臉慈愛,輕拍著他後背。

  程英的聲音微微發顫:「楊大哥,這是……」

  楊過把楊安放下,道:「安兒,叫兩位姑姑!」

  楊安斜目望了兩人一眼,頗為不屑,卻仍乖乖的叫道:「姑姑!」

  兩人這才看到楊安長眉俊目,光彩照人,心中跳得更厲害,楊過撫撫楊安肩頭,問道:「安兒,你娘呢?」

  楊安眼角又瞟了一下程陸二人,撇了撇嘴,竟向楊過揮揮手,示意他低下頭來,楊過笑著俯身,楊安便湊近他耳邊低聲地說話。

  楊過笑了笑,道:「好!你想去玩什麼便去罷,爹爹先跟兩位姑姑說會話,好麼?」

  楊安竟不滿道:「不好!」

  陸無雙望著他小臉一抬,神色傲然的樣子,不禁眉頭一皺,叫道:「楊大哥!」

  楊過向她擺擺手,又哄楊安道:「那由安兒說,怎樣才行?」

  楊安側頭想了一陣,道:「我想見那黑雕兒!」

  楊過笑道:「這有何難,明日爹爹便叫人給你尋來,好麼?」

  楊安見他答應得爽快,大眼滴溜溜地望他,小嘴噘起,只是不動,楊過伸手捏捏他臉蛋,道:「還想要什麼?」

  楊安又側頭而想,陸無雙甚是不耐煩,就要上前,程英忙伸手把她一拉,輕輕搖了搖頭!

  楊安眼珠轉轉,忽而一笑,做了個可愛表情,叫道:「爹爹!」

  楊過一見他這神情,一股憐愛之情油然而升,微笑道:「你又想到了什麼古怪主意,說出來聽聽!」

  楊安睜大一雙俊目,眨巴眨巴的,只笑著又叫道:「爹!」

  楊過道:「你儘管說!」

  楊安只是朝他笑著,眨著眼睛,卻不說話。楊過等了一會,道:「你是要讓爹爹猜麼?」

  楊安不答,依然大眼碌碌,笑容狡黠,楊過不欲跟他磨時間,道:「好吧,我來猜猜,你還是想學打狗棒法,是麼?」

  楊安神情一喜,眼睛閃爍,楊過沉吟不語,楊安滿臉的期待,又叫道:「爹!」

  楊過想了一陣,道:「好,我便答應你,但我只教一遍,你能學會便罷了,學不會,以後再不可提打狗棒法幾字,也不可讓我再教第二次,如何?」

  楊安大喜,嘻嘻笑道:「爹爹,我幾時有提過打狗棒法?這可一直不是你在提麼?」

  楊過一愕,當真哭笑不得,輕拍了拍他背後,道:「快先進去!爹爹一會再找你!」

  楊安甚是開心,蹦跳著跑進了內院。

  楊過一直看他背影消失,方回過頭來。程英道:「楊大哥,打狗棒法是丐幫棒主才能學,你怎能……」

  楊過道:「天下有誰能憑著只教一次便能學會打狗棒法的,我哄他開心罷了!」

  程英心想也是,於是道:「對了,楊大哥,我們有去過古墓,那裡……」

  楊過道:「古墓的入口本就被封死,十幾年前,蒙古圍攻終南山,更是把那地方搞得烏煙瘴氣,那裡……已經沒有人住了!」

  陸無雙叫道:「那龍姑娘呢?楊大哥,你便這樣,不管龍姑娘了麼?」

  楊過皺眉不語。

  程英忙道:「楊大哥,表妹便是亂說。想必龍姑娘已經有了好的去處!我們也只是想看看她!不知她現今怎樣了?」

  陸無雙道:「是啊,楊大哥,龍姑娘現今何處?我們可以去見她麼?」

  楊過道:「她去了絕情穀,至於在哪裡?我也不知!」

   陸無雙撇嘴道:「你怎會不知?」

  楊過道:「我真的不知!」

  程英歎道:「龍姑娘當日身受重傷,只盼她能平安開心!」

  楊過不語。陸無雙頗感不滿,道:「楊大哥,若你沒有幫她療傷,龍姑娘怕是不在人世了罷!」

  楊過輕哼了一聲,道:「她的傷早已全好!」

  程英心感奇怪,正要再問,門外一女子的聲音叫道:「楊大哥!」

  程陸二人臉色一變,雖已猜到,但一聽這聲音,仍是忍不住心中狂跳不已……片刻間郭芙已走了進來,正對著楊過一笑,忽地注意到他身後,一時呆住,楊過忙走過去握了她手,叫道:「芙妹!」

  郭芙看到程陸兩人,心中也怦怦跳了兩下,一時間不知該說些什麼,沉默半晌,道:「程姑娘……你們……幾時來的?好久不見!」

  程英朝她微微一笑,也不答話。陸無雙卻撇嘴轉開了頭。

  郭芙自覺無趣,便低聲對楊過道:「我剛才在外面陪外公說了一會話!安兒先進來了罷?」

  楊過道:「我知道,他到了!」

  程英方問道:「師傅麼?他便在外面?」

  郭芙道:「剛才是,現下去看馮師伯了!」

  程英「嗯」

  了一聲,楊過問道:「芙妹,外公怎不進來?」

  郭芙道:「他說急著要去給安兒找件東西!也不說是什麼東西!」

  楊過心念一動,「嘿」

  的一笑。郭芙奇道:「你知道?」

  楊過點點頭,郭芙便問道:「是什麼?」

  楊過笑道:「等安兒拿到你自然便知道了!」

  郭芙微嗔道:「不說便不說,稀罕麼?」

  程英忽道:「楊大哥,我……想先告辭去看看師傅了!」

  楊過正感尷尬,忙道:「兩位妹子既知我在此處,隨時過來便是!」

   程英默然點頭。

  陸無雙自看到郭芙,只覺心下堵得難受,待要出言譏諷,昔日楊過如何護著郭芙幾與她翻臉的事在她心中又是轉來轉去,現在兩人夫妻已是事實,而楊過對楊安之呵護足可見他對郭芙之情,只是這便離開,又覺心有不甘,只站著不動。

  程英用力拉她,道:「楊大哥,我們便先走了!」

  硬扯著她匆匆走了出去!

  郭芙望著兩人背影,楊過見她一直發呆,問道:「芙妹,怎麼了?」

  郭芙搖了搖頭,歎了口氣,問道:「她們……過得可好?」

  楊過道:「嘉興陸家莊在江湖上也小有名氣,她們自然過得好的!」

  郭芙一聽「陸家莊」

  三字,心中不禁一酸,微蹙眉頭,楊過忙拉她:「我們快進去罷,安兒在等著呢!」

  拉著她進了後院。

  程英只拉著陸無雙不停地走,陸無雙幾乎無法追上,叫道:「表姐!」

  程英停了下來,陸無雙見她神色淒然,道:「表姐,我們好不容易找到楊大哥,幹麼走這般快!」

  程英歎道:「你也看到了,我們多留,又能如何?」

  陸無雙嘟起嘴巴。程英道:「走罷!我們去看看師傅!」

  陸無雙無奈,只得跟著她又走。

  待來到馮默風處,黃藥師卻已離去,而傻姑卻在。馮默風道:「師妹,師傅自己去辦事了,不過傻姑在我這,過些天他必回來接她,師妹便也留我這裡幾天等師傅,如何?」

  傻姑大是高興,奔到程英身邊,扯著她的衣袖,叫道:「留下來,留下來陪我玩啊!」

  陸無雙斜眼望了她一眼,道:「瘋瘋癲癲的,誰要陪你玩!」

  程英忙瞪她,馮默風冷冷的道:「師妹,傻姑是我桃花島徒孫,她雖心智受損但卻不瘋,你若想等師傅便留下,但這位姑娘卻請便罷!」

  程英忙道:「師兄莫怪,我表妹口直心快,她無心的!」

  馮默風哼了一聲,不再說話!

  傻姑忽地大叫:「哈哈,有酒喝了!有酒喝了!」

  只見迎面走來那丐幫的陳長老和鐵掌幫的林舵主,身後還跟了十來個兩幫的弟子,馮默風心情登時大好,哈哈笑道:「兩位老弟,這般有空過來了!」

  林舵主左右望望,道:「馮兄,黃島主走得這般急?」

  馮默風笑道:「我怎說這般巧今日便有酒喝呢?原來是因為師傅他老人家!」

  林舵主哈哈笑道:「碰巧而已!今日我鐵掌幫請丐幫兄弟喝酒,自然也要有你老兄的份!」

  陳長老呵呵的拱了一下手,道:「我幫新幫主上任,本應我們來請的!林兄弟太客氣了!」

  馮默風道:「早聽說丐幫新幫主上任,卻不知是何方英雄?」

  陳長老笑道:「馮兄,我幫幫主,你老哥卻也見過!」

  馮默風甚感奇怪,林舵主道:「不錯,十多年前,耶律幫主也曾在這裡跟大夥兒喝酒!」

  馮默風哈哈一笑,喜道:「原來是黃師妹的愛將耶律公子,真是可喜可賀啊!」

  林舵主道:「陳兄,來,我來敬耶律幫主,請你代喝!耶律幫主也是我們楊幫主的生死兄弟,丐幫能有耶律幫主,真乃弟兄們之福也!」

  眾鐵掌幫弟子均紛紛舉杯,叫道:「我們敬耶律幫主!」

  眾丐幫弟子有的雖未見過耶律齊,但見鐵掌幫如此推崇,均覺又是自豪又是敬佩,自對耶律齊又多了幾分擁護!

  程英陸無雙一旁看著,一時無語,馮默風心情大好之下,便不再與陸無雙計較,道:「師妹,你也來喝罷!」

  傻姑卻已在一旁與一丐幫弟子猜拳,玩得不亦樂乎!

  程英拉陸無雙坐下,微笑道:「多謝師兄!」

  馮默風舉起杯子喝了一杯酒,問道:「兩位老弟,現今蒙古韃子又犯襄陽,兩位什麼時候去襄陽把我叫上,我們一起去殺個痛快!」

  林舵主呵呵笑道:「那自然好!聽說那忽必烈可要比舊日的蒙哥強得多,郭大俠郭夫人鎮守襄陽,我們是在此待命,只要有用到之處,我們必是義不容辭!」

  陳長老道:「不錯,我們幫主和幫中過半弟兄便在襄陽,力助郭大俠守城,必有一天要把那蒙古韃子趕出宋境!」

  馮默風胸中豪氣頓生,道:「我得恩師授予這一身武功,必要去殺他幾個蒙古的高官大將,為襄陽出一把力!師妹,你也一起,我們可不能丟桃花島的臉!」

  程英微笑道:「師兄之話,小妹自當聽從!」

  陸無雙扯扯程英衣袖,道:「表姐,我們可沒試過上沙場!」

  她聲音雖小,林舵主卻已聽到,他之前在鐵掌幫見過程陸二人,見她們認得楊過,只道自然應也與郭芙相熟,笑道:「兩位姑娘莫怕,我們幫主夫人經常上沙場殺敵,兩位只肖跟著她便行!」

  程英臉色微變,低頭不語,陸無雙卻撇嘴道:「哼,郭大小姐那般嬌氣,又怎會上戰場!」

  林舵主嘿嘿笑道:「幫主夫人自是千金之軀,可殺起敵來可不比男兒差,十幾年前蒙哥一戰,我們大夥兒足足戰了一夜,幫主夫人也與我們一起,所殺韃子何止上百上千!」

  

  馮默風連連點頭:「恩師雖是嬌慣芙兒,但她確有一顆俠義之心!黃師妹生得好女兒,哈哈!」

  林舵主哈哈大笑,道:「來!我們喝酒!」

  眾人高聲談笑,直喝到日落西山!

  當晚程英陸無雙便歇在馮默風處。

  月涼似水。程英取出玉蕭,飄飄悠悠地吹出那婉轉的曲子!這首曲子,她已吹了無數次,每次這這曲子響起,總能令她思緒飄忽,仿佛又回到了那個晚上,她帶著面具,而他毫不在意能否看到她的真面目,只是用痞痞的目光望著她,他調笑地撥弄她的發端,忽地伸手一撥,便要揭開她的面具,她心如鹿撞,其實她扮著,他能揭開,她自信雖不是絕世美女,但也秀麗無倫,只是……他仿佛對她只是開個玩笑……

  最終,她自己揭開了面具。他似乎也有一霎那驚呼,不過瞬間平靜,只道:「你長得……有點像我姑姑!」

  姑姑!他的姑姑!之後,他的嘴邊便不離姑姑,他的姑姑如何美麗,他的姑姑如何溫柔,他的姑姑如何對他好,總之,天下最好的人是姑姑,對他來說,天下最想的事情,就是找到姑姑……可是她想不明白,為什麼,姑姑遠在終南山,他怎會……來江南找姑姑?

  她知道他不要命的救了自己的師姐與她女兒,當她把他救回去,在他昏迷的時候,她隱隱聽到他在呼喚「郭芙!」

  「郭芙!」

  ……她知道師姐的夫君姓郭,那麼,郭芙便是師姐的女兒,那個在他捨命相救時,卻狠狠地瞪著他,絲毫不想領他的情的少女!若非她魯莽不經事,亂了陣法,他又怎會受如此重的傷?他……是因為恨她,才會呼她的吧?

  果然如此!「哼,郭芙!這女子粗魯囂張,哪有程姑娘和我的媳婦兒半點溫柔賢淑?不過,我姑姑……姑姑是天下對我最好的人,我……也要對她最好!」

  他語氣堅定,眼神卻飄忽!

  「楊大哥,你心裡……只有你姑姑麼?」

  她問。

  「當然,程姑娘,我……心裡只有姑姑,對不起!」

  他微感歉疚。

  「沒事,你姑姑對你那麼好,我也很想見她,我想,她也一定是個很好相處的姑娘!」

  她並不覺得難受,反而對這位姑姑很敬慕!

  「自然是,姑姑最好了!她比……誰都好!」

  他滿臉幸福地笑,雖然眉頭微皺!

  她知道他試探了傻姑,他知道他的殺父仇人了,居然是和師姐有關,她看到他瘋狂地奔出,失心瘋一般拼命拍打著樹木,打斷一棵,又去打另一棵……他滿臉是淚水,手上滿是鮮血,不停地嘶喊:「為什麼?為什麼是他們!為什麼是他們?我怎能殺郭伯伯?我怎能殺郭伯母?怎麼能?」

  是因為師姐對你有恩麼?可是,她把你趕出桃花島,你剛剛又捨命救她,再大的恩情也已抵消,報仇對你來說,又怎會如此為難?

  與君相聚,終須一別,你俊俏的樣子,你狂傲的樣子,甚至,你憤恨的樣子,我知道我已無法忘記,我盼你早日能找到你最愛的姑姑,盼你早日能報仇雪恨,盼你……有一日,能讓我呼你一聲:楊郎!

  再相見時,猶如晴天霹靂,你的手臂……來到了絕情谷,滿心以為,你是因為龍姑娘,只是那天,她仿如被一支利箭射中,根本不容你去躲避,那箭直直地射進了心房,流出的血,把她在心中書寫下的所有願望無情地汙去,再也不見痕跡……郭芙!原來,他來這裡,不是為了姑姑,更不是為了幫她們找李莫愁,而是,為了郭芙!這個他曾親口承認,最恨的女子!他緊緊抱著她,一臉的迷醉,從未有過的認真,那表情仿佛在說:「我終於知道了,我愛的……是你!芙妹,我愛的,是你!」

  她不敢再想下去,事實上他並未意識到。當然,她也不會提醒他!她終於看到了他的姑姑,如夢如仙的一位女子,溫柔美麗,對他體貼入微,可是,她看到,他的心,其實並不在她身上!兩人的那種相依相偎,是多麼明顯的表像,他抱著姑姑的樣子,扶著姑姑的樣子,分明,便只是一個軀殼,沒有任何靈魂!

  而龍姑娘……她柔柔軟軟地承受著,一切都很平靜,直到跳進那情花叢中,為他尋找解藥,她才知道,她的心裡,有多不滿,有多不甘……

  她本來以為,他就此跟姑姑回古墓了,再也不會見郭芙,不知為何,她竟松了一口氣,是因為,只要他在龍姑娘身邊,她……就有希望麼?

  只是很快,她又失望了……大哥為了救郭芙而死,她心中的氣憤並不比表妹小,而他,終於在他和表妹面前吼出:「我只要芙妹,我要娶芙妹!」

  ……郭芙,與她們水火不相容的女子,娶她,那麼便註定,我與表妹,再無希望……反反復複,他的眼神越來越堅定,越來越看不到,除了她之外的任何東西,最後,他居然把姑姑的命也拋到了一邊,也要追隨她而去……她的心已經麻木了,每一次,總是留下她與表妹,每一次,她們都不知要望著那個根本已看不見的背影,默然多久……

  而就在看到他之前,她還抱著希望,甚至在聽到那聲清脆的「爹爹」

  時,她還期望,那個孩子,應該是柔柔弱弱,乖巧溫順的,可是當她一見他那美得耀眼的小臉,即便對楊過,也是一派凜然的氣勢時,她的心便如掉進了地獄十八層,永不復生了……

  終於,她完全地絕望了,她的願望,無論是什麼時候許的願望,今生今世,都無法實現了……

  她忽然很想小龍女,龍姑娘,此刻又在哪裡呢?


☆、番外之十六年後25結怨

  第二天一早。

  鐵掌幫總舵。

  「楊大哥,你真要教安兒打狗棒法?」

  郭芙頗感不滿,「你怎能答應他這種要求?若娘知道,可饒不了你!」

  楊過不以為然:「我只答應給他講一遍,他未必能學會!」

  郭芙撇嘴道:「你有哪個功夫是給他講過兩遍的?」

  楊過笑道:「芙妹,你卻也不笨!」

  郭芙慍道:「你說什麼?」

  楊過忙道:「沒有!我說,芙妹也是很聰明的!」

  郭芙輕輕哼了一聲,楊安已拿了一根竹棒遞給楊過,叫道:「爹爹!」

  郭芙看那竹棒溫潤柔滑,長短粗細也竟也與打狗棒一般,奇道:「安兒,你這是哪裡找來的?」

  楊安得意道:「這是曾外公給我的!」

  楊過竹棒在郭芙面前一晃,笑道:「你知道昨天外公給他找什麼了?這算不算是外公命我教他的?」

  郭芙道:「外公啊,就算安兒要天上的星星,他也會去弄來,有什麼稀奇?」

  楊過笑道:「那便是了,更何況區區打狗棒法!」

  郭芙啞然無語!

  楊過對楊安道:「安兒,你看好了,我只做一遍。以前已經給你講過打狗棒法的招數,我現在一邊打,一邊念心法,你自己能學多少,只看你的本事了!」

  楊安一臉認真,鄭重地點了點頭。楊過便一邊念心法,一路一路的把打狗棒法使將出來。郭芙只看了幾招,便驚歎不已!「以前只偶爾看娘使過這打狗棒法,沒想到我看到的和全套比起來,可真是天地之差!」

  郭芙向楊安望去,只見他小臉肅然,嘴唇微動,似是默默記誦,她看得有趣,心道:「其它功夫也就罷了,這打狗棒法變化巧妙之極,又有這許多口訣和招式,哪裡能一次便記下來?」

  楊過把三十六路打狗棒法打完,收招之時,心法也即念完。他把竹棒遞給楊安,道:「安兒,你來一遍!」

  楊安接過竹棒,點了點頭,自第一式「趕狗入巷」

  開始,也如楊過般一邊嘴念口訣,一邊使招式。楊過與郭芙便在一旁看著,剛開始看他使得像模像樣,倒也不奇,越到後來,雖招勢慢了下來,但竟是一招不漏,口訣也一字不差!郭芙只看得呆住,喃喃道:「楊大哥,你是怎麼教他的?」

  楊過不答,凝神望著楊安,他雖想到也許他便能一次記完,但這時見他當真可以,心中仍不禁驚喜,又感得意,安兒,真不愧是他楊過的兒子,聰明而狂傲!

  一時楊安已把打狗棒法使完,郭芙取了帕子,給他擦去臉上汗珠,柔聲問道:「安兒,累不累?」

  楊安搖搖頭。楊過道:「安兒,你再打一次!」

  楊安道:「好!」

  又是從頭再打。

  郭芙問道:「楊大哥,他可真能學會?」

  楊過微笑點頭:「能!」

  郭芙道:「這可算壞了規矩?」

  楊過道:「當然不算,我不也會了!」

  郭芙道:「你是洪師公教的,怎的一樣?」

  楊過道:「怎的不一樣,自當洪師公傳給我那天,他便應想到我並非幫主!若說壞規矩,也不是我起頭的!」

  郭芙道:「他那時情形危急,怎能想到這許多?」

  楊過笑道:「他想不到,那是他的問題!」

  郭芙薄面含嗔,瞪了他一眼,道:「你就會強詞奪理,我不跟你講了!」

  楊過見她氣鼓鼓的臉上微微泛紅,櫻唇微翹,目光卻柔柔的望著楊安,不禁心中溫暖異常,伸手便攬過她腰,郭芙抿嘴一笑,低聲道:「你要認錯了麼?」

  楊過道:「你答應我一件事,我便認錯!」

  郭芙問道:「什麼?」

  楊過手上一緊,把她拉到身上,低下頭,「芙妹,讓我……」

  他的嘴就要湊到她的唇上,郭芙大羞,忙用力推開他,道:「好了,你沒錯!快看安兒了!」

  楊過一笑,楊安第二遍比第一遍快了很多,楊過在地上撿起一根樹枝,躍到楊安身邊,道:「安兒,跟著爹爹一起來!」

  楊安大喜,叫道:「好!」

  兩人同時躍起,一大一小,使的是同樣的招數,大的似大鵬飛舞,小的如雛鷹振翅,此時晨曦初上,暖暖的陽光照在身上,父子倆的靈活的身影在地上躍動,郭芙倚著柱子微笑地望著他們,心中平靜而溫馨,一如以往那無數的日子,只願這樣的日子,永遠也別過完……

  楊過並不故意使慢,樹枝恍恍惚惚只能看見影子,一開始楊安竟也不落後,竹棒揮得飛快,待跟到快二十招時,終於再無法跟上,小臉漲得通紅,呼呼直喘氣,楊過笑著停手,楊安不服道:「爹爹!再來!」

  楊過道:「安兒,你能跟到這裡已經很好了,今日便到此罷!」

  楊安不依道:「不,再來!」

  郭芙忙道:「安兒,練武要慢慢來,你想一下子便跟上你爹,怎麼可能?」

  楊安低頭不語,楊過拍拍他肩頭,正要安慰,忽地林舵主走了進來,叫道:「幫主!」

  楊過便對郭芙道:「芙妹,你陪安兒罷,我出去一下!」

  郭芙點點頭。

  楊過自與林舵主走了出去!

  郭芙拉起楊安,道:「安兒,走,娘帶你去吃東西!」

  楊安仰頭道:「娘,我要吃馮公公做的餅!」

  郭芙道:「他是打鐵的,怎會做餅?娘去給你做來吃!」

  楊安道:「不!他做的好吃!我就要吃他做的!」

  郭芙捏捏他小臉,笑道:「好!那我帶你去!」

  馮默風的打鐵鋪離臨安城並不遠,郭芙遠遠地牽著楊安小手走了過來,傻姑高興之極,揮手大叫:「芙兒!安兒!」

  馮默風見他們到來,也是高興,楊安已向他奔去,叫道:「馮公公!」

  馮默風哈哈大笑,一把摟過他,叫道:「安兒!」

  傻姑跑到他前面,用手抱住楊安的腰向外拉,一邊朝馮默風叫道:「把安兒給我!把安兒給我!」

  馮默風一笑放開手,郭芙已來到跟前,叫道:「馮師伯!」

  馮默風道:「芙兒,怎今日有空來了?楊幫主呢?」

  郭芙道:「是安兒想吃師伯做的餅,楊大哥出去了!」

  馮默風呵呵一笑,道:「好,傻姑,快把餅拿出來給安兒!」

  郭芙側頭笑道:「多謝師伯,我也要嘗嘗!你幾時會做餅了?要把這裡改成餅鋪麼?」

  馮默風又是哈哈一笑,傻姑便興沖沖的拉著楊安走進內屋,忽地聽得一女子叫道:「喂!你怎不看路啊!」

  郭芙嚇了一跳,心道怎麼她會在?忙站起走了進去,正看到傻姑拉著楊安站在一旁,程英正扶著陸無雙,彎腰幫她揉著膝蓋,傻姑見郭芙進來,便如看到救星,忙奔到她身旁叫道:「芙兒!」

  郭芙把她拉到身後,道:「程姑娘,你們……也在?」

  程英直起身來,道:「是,昨晚,打擾馮師兄了!」

  這時馮默風也走進,問道:「傻姑,怎麼了?」

  程英忙道:「師兄,沒事,是我表妹大驚小怪了,不關傻姑事!」

  楊安哼了一聲道:「當然不關傻姑事,是你先想把傻姑絆倒的!」

  他伸手一指陸無雙!

  郭芙斥道:「安兒,別亂說!」

  楊安道:「我看得出,她那招叫做落風掃葉,我也會!」

  說著把竹棒放到一邊,雙手伸出,直削傻姑雙腿,傻姑條件反射般躍起,伸腳挑開他雙手,然後踢向他膝蓋,楊安猛然後退,左腳定在地上為軸心閃身一轉,隨即躍起,右手反手伸出,輕輕一拍傻姑背後,傻姑一呆,接著拍手笑道:「安兒,這招教我,這招教我!」

  楊安甚是得意,道:「娘,爹爹說過,這一招的前半招是攻敵雙腿,後半招拍人後心才能傷敵,她只會得前半招,若非傻姑沒用內力,她的腿便要被踢斷!」

  陸無雙臉上漲得通紅,她其實並未主意到楊安,只看到傻姑蹦跳著進來,一時興起,便想捉弄她一下,不想傻姑武功不弱,一忽間便踢中她膝蓋,楊安人雖小,卻在一旁邊看得明白,而恰好她這招古墓派的武功楊過曾教過他,便於這時使了出來,郭芙登感惱怒,上前一步,蹙眉對陸無雙道:「傻姑可有得罪你了,你要如此欺負她!」

  馮默風本就已對陸無雙有微詞,這時也是大為不滿,對程英道:「師妹,本想你可在此等候師傅,可這位姑娘欺我桃花島門人,我想師傅若得知,定難饒怒,還請帶這位姑娘速速離開罷,以免受師傅責罰!」

  程英也甚無奈,道:「師兄既如此說,小妹莫敢不從,還請師兄代我向師傅問好,日後相見,英兒再向他老人家請罪!」

  向馮默風微一鞠身,便拉著陸無雙向外走出!

  陸無雙懊惱之極,卻也無話可說,正要走出,郭芙叫道:「慢著!」

  程陸二人停下了腳步,郭芙拉著傻姑走到她們面前,昂首道:「先向傻姑道歉!」

  陸無雙怒道:「郭芙,你……」

  郭芙只瞪著她,毫不讓步!程英道:「郭……小姐,你也知道我表妹脾氣,她只是好玩而已!」

  郭芙冷笑道:「好玩便可以欺負人麼?」

  程英望望陸無雙,甚是為難,正要再勸,陸無雙已忍不住,叫道:「郭芙,好,我今日便跟你說說到底是誰跟誰道歉!你要我道歉,你先去跟我大哥道歉!」

  程英忙叫道:「表妹!」

  郭芙聽她竟提起陸青,不由一呆,陸無雙見她窒住,心中一陣快感,冷冷一哼,道:「怎麼?沒話說了麼?大哥為你而死,你沒有絲毫歉意的嫁人,此刻你有什麼資格讓我來道歉!」

  郭芙臉色微微發白,眼中已充滿淚水,馮默風見郭芙受窘,忙輕拉開她半步,沉聲道:「算了!師妹,帶她走罷!」

  陸無雙見自己已占上風,哪裡肯走,又道:「哼,我表姐也是桃花島的門下,難道她竟不如一個傻姑娘麼?」

  馮默風怒目一瞪,楊安已叫道:「你們當然不如傻姑!你們是曾外公的弟子麼?我怎從來沒聽說過?我且試試你會不會桃花島功夫,如若不會,便是冒充!」

  他話音剛落,手上竹棒向程陸兩人雙足猛地掃去,正是剛學來的打狗棒法之「棒打雙犬」,程英見他竹棒來勢兇猛,忙扶著陸無雙向後一躍,楊安緊跟著一招「棒打狗頭」,豎起竹棒,向兩人頭頂擊去,程英伸玉蕭一擋,楊安竹棒順勢一滑,猛然用力,便掃到陸無雙後背,「啪!」

  的一聲重重地打了她一下,陸無雙被他一擊,又羞又怒,伸掌便向楊安拍去,楊安把竹棒舞得飛快,陸無雙竟近身不得,程英雖沒見過打狗棒法,但見他使用竹棒,招式又是極妙,又已聽說楊過要教他棒法,心中暗驚,忙拉過陸無雙,道:「表妹,我們先走!」

  楊安收棒站穩,擋在前面,指著陸無雙道:「現下不許走!你果然是冒充的,下次再讓我聽到你說桃花島三個字,便讓你再吃我一棒!」

   陸無雙後背被打得生疼,這時又見他說話囂張,不禁大怒,猛地掙脫程英的手,叫道:「郭芙!你出來!我只跟你說!」

  郭芙本來憶起陸青,心中已軟,這時見她氣勢洶洶,惱怒又起,道:「好,你若想跟我再比劃,那我們便再來試試!」

  程英卻知如若過招,無論怎樣陸無雙都不是郭芙對手,而若是自己相幫,必然紛爭更大,後果無法設想,忙閃身攔在陸無雙身前,道:「表妹,我本來這裡是拜見師傅的,你若再任性,我可回去告訴二哥聽了!」

  又轉身對郭芙道:「請你原諒,我表妹便是這個脾氣,二哥平時也慣著她,這次回去,我定讓他好好管教她!」

  郭芙心中如灌百般滋味:「陸二公子……陸公子……」

  不由得喉嚨哽住,說不出話來,陸無雙冷笑道:「是啊,郭芙,拜你所賜,我沒有大哥管教,我便是這樣的了!」

  楊安見母親神色悲傷,他雖不明其意,卻也知道是因為陸無雙的話,這時竹棒一揮,叫道:「你敢胡言亂語,我再給你一棒!」

  又是那招「棒打狗頭」

  快捷無倫的又往陸無雙頭頂擊去!陸無雙沒料到他又出手,一時呆住,眼看這一棒便要打到陸無雙頭上,程英想用玉蕭去擋卻也來不及,忙伸掌往楊安身上拍去,楊安不躲不避,打狗棒已打到陸無雙頭頂,而程英「啊!」

  了一聲,掌上血斑點點,原來楊安身上一直穿著軟蝟甲!

  陸無雙頭上中棒,一陣暈眩,定得一定神,心中大怒,伸手搶過程英玉蕭,也不管招式,就往楊安身上打去,楊安薄唇輕抿,冷冷的一哼,竹棒轉動,使了個「粘」

  字訣,已把玉蕭粘住,馮默風本想上前護他,忽見到他這奇妙的棒法,也不禁呆住,傻姑已拍掌大叫:「安兒,好棒法好棒法!」

  楊安更是得意,竹棒向外用力甩出,陸無雙手上不穩,那玉蕭便向外面飛出,跌到了地下!

  陸無雙大驚,再不客氣,又是伸掌向他打去,郭芙聽得掌風中帶了內力,怕楊安無法抵擋,伸掌格開她這一掌,道:「你要打便跟我打!」

  陸無雙怒道:「跟你打便跟你打!」

  程英擋在陸無雙身前,道:「表妹,你我不是他們對手,我們走罷!」

  陸無雙撥開程英,叫道:「表姐,你讓開!郭芙,你害死我大哥,又害得龍姑娘不知去向,我今日便為他們討個公道!」

  她秀眉倒豎,伸掌「呼」

  地向郭芙胸前拍去,郭芙聽得她的話,又是一陣迷茫,竟不閃不避,馮默風忙將她向旁邊一扯,伸手臂擋開陸無雙這一掌,他內力甚強,陸無雙一個趔趄,向後跌出。

  楊安見她打郭芙,更是惱怒,乘她向後跌,竹棒又再揮上,「啪!」

  的一聲,又是重重打到她身上,他棒法精妙,陸無雙就是無法抓到他竹棒,程英見爭紛已起,仇怨已結,再無可解,閃身拉出陸無雙,道:「師兄,告辭!」

  使出輕功,向門外躍出,頃刻間遠去!

  楊安待要追去,郭芙叫道:「安兒,回來!」

  楊安只得走回,叫道:「娘!」

  郭芙微歎了口氣,蹲下輕摟了摟他,道:「安兒很乖,不要再管別人了!你去跟傻姑吃餅了,好麼?」

  楊安點點頭,轉身拉著傻姑走開。

  馮默風望望郭芙臉色,甚是不解,卻也不好問,道:「芙兒,你休息一下,我先出去看鋪子!」

  轉身也向外走出。

  郭芙無力地坐下,其實她有時也會想起陸青,也會有歉疚,但從未像今天一樣心中襲來一陣陣的傷心難過,她惱怒陸無雙的話,惱怒她拿陸青出來這般的說話,讓她更覺得陸青悲哀,明明是你做錯事,與陸公子何干?明明你的錯,為何要扯上他?陸無雙,你好狠!

  然而她卻不知如何反駁,若不是我,陸公子不會死;陸公子,我已向你說了千遍萬遍對不起,可是,無論我怎麼說,你可也回不來了……李莫愁早已被燒死,楊大哥教了陸二公子武功,可是,可是,那又如何,你終究……永遠也回不來了……

  她覺得前所未有的愧疚,她又清淅地記起那個夜晚,李莫愁一把銀針向她擲來,陸青不顧一切地幫她擋去,或許,這銀針並不足以要他的命,但是那一掌……郭芙淚水湧出,「陸公子,對不起……」

  她終忍不住,伏在桌上嗚咽而哭……


☆、番外之十六年後26金輪

  程英拉著陸無雙一陣急奔,陸無雙身上頭上中棒,只覺得又暈又痛,呼呼直喘氣。程英停了下來,扶住她問道:「表妹,你沒事吧?」

   陸無雙恨恨地咬牙,眼中罩了一層陰霾,道:「表姐,郭芙如此囂張,你便這樣放過她麼?」

  程英歎了口氣:「表妹,若是……我們還想見楊大哥的話……以後最好別衝動惹事了!」

  陸無雙憤憤不平:「本來,楊大哥是龍姑娘的;本來,我們的大哥不用死,表姐,我這就去找楊大哥,若是……若是他再幫著郭芙,我……我……」

  「表妹,算了,楊大哥他……自然是向著她,你還不明白嗎?」

  程英淒然搖頭,「我們……還是回嘉興吧!」

  陸無雙道:「表姐,你不見你師傅了麼?」

  程英搖頭道:「以前師傅身邊只有傻姑,所以他帶著我,我也會盡心的侍候他老人家,現在師傅有馮師伯,有楊大哥,還有……我想他早已把我忘了,算了……」

  

  陸無雙低頭不答,背後又是一陣疼痛,不由皺起眉頭。程英伸掌到她背後,緩緩運氣,心道:「楊大哥為了他,不顧武林規矩,竟真的把打狗棒法教給了他,還說什麼是哄他開心,楊大哥,在你的心裡,就只有那母子倆麼?」

  

  陸無雙痛楚稍減,道:「表姐,我們走罷,不管怎麼樣,我要再見楊大哥,我要跟他說……」

  「表妹!」

  程英皺眉,「你別任性了,聽我說好不好!」

  陸無雙道:「表姐,你就知道退縮,我們現在不見楊大哥,說不得他明日便又走了,你可又去哪裡找他?」

  程英歎道:「見了又如何?表妹,我們本想找到楊大哥,也可跟龍姑娘一聚,可現下也不知龍姑娘去了哪裡,我們……還是回嘉興吧!」

  陸無雙眼睛倏忽一閃,道:「表姐,好,我答應你回去!你也答應我一件事,可好?」

  程英問道:「什麼事?」

  陸無雙道:「先回去我跟你說!」

  兩人攜手往嘉興而去。

  再說郭芙一時想起陸青,心中傷痛難已自製,只哭得衣袖濕了一大片。楊安見母親傷心,卻也知道是由程陸二人引起的,不由小臉繃緊,眼神陰沉,走近了郭芙身邊。郭芙見他過來,忙抹抹淚水,道:「安兒,怎麼了?吃了餅了麼?」

  楊安揮揮手中竹棒,道:「娘,我要去找她們!」

  郭芙又是感動又是好笑,輕輕摟過楊安道:「安兒,娘沒事!是娘對不起她們在先,安兒很乖,你還小,真要打也打不過她們的!」

  楊安撇嘴道:「誰說我打不過!」

  郭芙搖頭道:「你還是小孩兒,怎麼說,都打不過大人的!安兒,她們……也算是爹爹的朋友,不可以再無禮,知道麼?」

  楊安哼了一聲道:「我回去便跟爹爹說,不再要這些朋友!」

  郭芙被他的樣子逗笑:「好了,娘沒有再傷心,這便陪安兒回家,好麼?」

  楊安「嗯」

  了一聲,郭芙便牽了楊安的手走了出去,傻姑甚是不舍,馮默風道:「芙兒,我聽說現在蒙古現在正蓄意攻襄陽,待師傅來接了傻姑,我也想去襄陽見見你爹娘!」

  郭芙喜道:「馮師伯,好呀!爹娘一直都盼你去!有時候陸師兄也會去呢!」

  馮默風道:「我雖武功不濟,可也想去殺一兩個韃子高官!」

  郭芙側頭笑道:「馮師伯,桃花島的武功怎會不濟?馮師伯是外公的嫡傳弟子,武功怎能不濟?」

  馮默風哈哈大笑!

  郭芙心中想了一下,道:「馮師伯,聽你一說,我也好想回襄陽了!」

  楊安大叫:「娘,我也想回襄陽,我想找舅舅!」

  是啊,好想襄陽,不知道襄兒回到襄陽了沒有?蒙古要攻城,爹娘又要像以前一樣忙起來了,以前襄陽安寧,我與楊大哥便在外面也沒什麼,如今又是亂世,定要說服楊大哥,我們也應回去,助爹娘守城才是……

  襄陽城郊。

  再說耶律齊馬不停蹄,往襄陽趕去,這日已近襄陽城郊,前面是一片稀稀落落的小村莊,往日的這時,道上已有行人,路邊的小攤也應支起,但現在卻悄無聲息,耶律齊正心感奇怪,忽地聽得前面一陣吵鬧,夾帶了陣陣的哭喊聲!

  他忙策馬過去,迎面一夥村民跌跌撞撞地奔來,有老有幼,相互扶持著,一邊叫:「快跑,蒙古韃子來了!」

  耶律齊吃了一驚,向後再望,煙霧中果依稀看到一小隊蒙古兵正揮刀撕殺, 「豈有此理!」

  耶律齊心中大怒,縱馬上前,這時看清原來與蒙古兵拼殺的,是十來個丐幫弟子,那領頭的是個八袋弟子,名叫陳三弟,正是他新提拔上來的。

  那陳三弟看到耶律齊,大喜叫道:「幫主!」

  眾弟子見幫主到來,殺得更起勁。耶律齊一把奪過前面軍官手中的大槍,伸掌一拍,那軍官哼也不哼一聲便倒下斃去!

  眾蒙古兵高聲大叫,刀槍並舉,一起朝耶律齊刺將過來,耶律齊揮動剛才搶來的大槍,叫道:「兄弟們,把這些蒙古韃子都殺了!」

  丐幫弟子一聲應令,眾人一陣衝殺,耶律齊本來心情鬱鬱,酣戰之下,竟大覺舒暢。眾蒙古兵見勢不妙,紛紛轉身向外逃竄,耶律齊縱馬一躍,攔住眾人去路,陳三弟手一揮,眾丐幫弟子輕功躍上,沒過多久,便把數十蒙古兵盡數殲於村中。耶律齊躍下馬來,陳三弟領著眾弟子拱手行禮:「幫主!」

  耶律齊點點頭,道:「先把眾百姓叫回罷!」

  這時方才逃出村中的百姓都轉身而回,紛紛道謝!眾丐幫弟子安撫村民,把剛才的一眾蒙兵屍首堆在一處,點火焚燒!

  陳三弟向耶律齊道:「幫主英明,那忽必烈果然在不攻襄陽之時,便一小隊一小隊的派那蒙古兵騷擾周邊的城鎮村落!幸虧我們事前得知,百姓雖受驚嚇,但也無甚損傷!」

  耶律齊道:「雖無損傷,但長此下去,百姓不得安居,終不是辦法!」

  不由歎了口氣,陳三弟道:「郭大俠郭夫人還請幫主儘快回襄陽,以商議對應之事!」

  耶律齊點頭道:「我這便回去!你們還留在這裡罷!」

  陳三弟應了,耶律齊自向襄陽而去!

  靖蓉二人見他回來,均是大喜。耶律齊自向兩人說了郭襄郭破虜的情況,郭靖道:「襄兒這女娃子太任性,下次回來,要鎖在房間裡!」

  黃蓉道:「女兒大了,你鎖得住她人,能鎖住她的心麼?我看啊,破虜也未必能把她帶回來,便讓她跟老頑童瘋一瘋吧!」

  郭靖默然。

  眾人正商議忽必烈派兵騷擾襄陽城周之事。武三通一拍大腿,道:「哼,忽必烈便在襄陽幾百里以外紮營,不如我們出軍去把他們趕走!」

  黃蓉搖頭道:「不行,我們不知他有多少兵馬,不可魯莽出兵!」

  郭靖道:「蓉兒,城外的百姓受困,不如,我們開了城門,讓他們都進城來!」

  黃蓉依然搖頭:「現在外面分散著丐幫弟子,忽必烈出兵不多倒也可應付。」

  耶律齊道:「忽必烈此舉,必是在等待時機,以便一舉攻城。」

  黃蓉點頭道:「不錯,這個時機,我倒也想了一下,耶律公子,你認為是什麼?」

  耶律齊道:「現下忽必烈營紮襄陽之北,只從北攻,我們防範嚴密,自是難攻,但若他能找到其它的擊破點,南北夾攻,又或是四面圍攻,那襄陽便危矣!」

  郭靖眉頭緊皺,黃蓉道:「所以,忽必烈必會先繞道南攻大理,待大理失守,再南北夾攻襄陽!」

  朱子柳武三通均是一驚。

  正商議間,這時一名小兵走進,向郭靖低聲說話。郭靖臉色大喜,黃蓉問道:「靖哥哥,什麼事?」

  郭靖道:「忽必烈果然向南發軍,卻在行走幾百里後被伏擊,折損了兩萬兵力!」

  黃蓉奇道:「被何人伏擊?」

  郭靖道:「秦州陳將軍出的兵!」

  黃蓉點點頭:「沒想到陳將軍比我們消息還快!若是如此,靖哥哥,說不定忽必烈會聚大軍來攻襄陽,我們要做好準備!」

  眾人均點頭稱是!

  眾人一直商議到晚上,方才散去。耶律齊剛走出前廳,便看到耶律燕站在一旁向他招手,耶律齊微微一笑,向她走過去,道:「三妹,什麼事?」

  耶律燕笑道:「二哥,我向你討一樣功夫,成不成?」

  耶律齊笑道:「難得你又願意練武功了,自然可以!」

  耶律燕道:「二哥,你說什麼,我可不一直在練武功麼?可沒把你教的功夫停過!」

  耶律齊笑笑,道:「你現今又想學什麼?」

  耶律燕道:「不是我學,是悅兒。這些日子她總吵著要學你的箭術,你去教教她!」

  耶律齊奇道:「悅兒怎會對這個感興趣?」

  悅兒是武敦儒與耶律燕之女武悅,年方十歲,長得文文靜靜,耶律齊不料這麼個女孩子卻要學他的袖箭之術,不由大奇!

  耶律燕道:「這也不奇,前日完顏妹子帶她出去玩,正遇上有位姑娘竟也會發這袖箭,還送了一支給她把玩,她可不就想學了?」

  說著遞了一支袖箭給耶律齊。耶律齊更奇:「姑娘?什麼樣的姑娘?」

  耶律燕道:「我也不知。」

  忽望了一眼耶律齊,「咦」

  了一聲,笑道:「二哥,可要我把那位姑娘找來?」

  耶律齊臉色一正,道:「胡鬧!」

  耶律燕伸伸舌頭,道:「好啦,我不惹你,你可答應教悅兒了!」

  耶律齊道:「她既想學,我自然答應!」

  耶律燕甚是高興,忽道:「對了,襄兒怎麼樣了?我便說襄兒有心上人了,你偏不信!」

  耶律齊皺眉道:「她沒事,你莫亂說!」

  耶律燕道:「總之我是覺得有,這些女孩子的心事,你們不懂!」

  「我不跟你說,你們男人不懂這個!」

  耶律齊忽想起在那客店中,郭芙也是如此跟他說,又想起她如嬌似嗔的笑容,自己也不禁輕笑,耶律燕奇道:「二哥,怎麼了?」

  耶律齊方回過神來,忙道:「三妹,現下晚了,先休息罷,你明日把悅兒帶來,我來教她!」

  耶律燕道:「好!」

  轉身離去!

  耶律齊這才看手上袖箭,只見這也與普通的袖箭無甚兩樣,只是邊上細細地鑲了一圈金條,熠熠生輝,竟似是真金,顯是富貴人家之物,不由得暗暗稱奇。

  靖蓉房中。

  黃蓉道:「靖哥哥,那伏擊忽必烈軍隊的,當真是陳將軍出的兵?」

  郭靖點頭道:「探子是如此說,當時忽必烈大軍正行至秦州境地而遭到伏擊,應是陳將軍所為!」

  黃蓉道:「這陳將軍也算是一名猛將,不過以前倒沒聽說他竟有如此本事,算准忽必烈軍隊必經山地,又能以少敵多大勝,秦州將兵,難道也懂武穆陣法?」

  郭靖猛然醒悟,道:「蓉兒,你看這……」

  黃蓉微笑道:「我也不確定,不過忽必烈既然南下受阻,必會先攻襄陽,我們只做好準備罷了!」

  郭靖「嗯」

  了一聲。

  黃蓉忽地歎了口氣。郭靖問道:「怎麼?」

  黃蓉道:「靖哥哥,我問你,如今這城中,可能找到能配我們郭二小姐的?」

  郭靖皺眉道:「原以為這襄兒自小我們管得嚴,可以少些事端,現今看來,這娃子比芙兒還要任性,真是……」

  黃蓉歎道:「她……唉,那也是沒辦法的事……」

  郭靖奇道:「什麼沒辦法?」

  黃蓉搖頭不語,心道:「這三個孩子,破虜是最省心的,芙兒自嫁了之後,也不用再操心,只是襄兒……」

  對於郭襄,她實是深深的無奈,這個孩子,自出生的那一天,便多次歷險。她忽然想起,當初在那酒店中看到李莫愁抱著她,又是收她為徒,又是對她呵護至備,襄兒,你不會因此,便似那女魔頭一般,這一生,都為情所困吧……

  臨安城。

  楊過匆匆走進鐵掌幫總舵,對林舵主道:「忽必烈若是再南下,我們便再截,你把這些軍餉都送去襄陽,他若不再南下,必會大舉攻襄陽!」

  林舵主應了。楊過來到後院,左右沒看到郭芙楊安,一弟子過來道:「夫人帶小公子去馮公那裡了!」

  楊過點點頭,於是又向外走出,林舵主忽又走了過來,道:「幫主,有人找你!」

  楊過心中甚奇,走出去一看,不由得笑道:「金輪法王,又給我送黃金來了?」

  正是金輪法王在廳上站著!他冷冷一笑,道:「臭小子,以前的事,我也不跟你計較。現下再跟你打個賭如何?」

  楊過道:「你且說說看!」

  金輪法王道:「你隨我去蒙古一趟,咱們再來比試比試!」

  楊過笑道:「要比試麼?又何用去蒙古!」

  金輪法王道:「哼,大汗馬上便攻襄陽,你不去看看熱鬧?」

  楊過笑道:「你說得是,這熱鬧倒是想去瞧瞧,你的賭又是什麼?」

  金輪法王道:「老規矩!」

  楊過笑道:「好!不過你知道我未必會輸,若是我贏了,可否請忽必烈再送我黃金萬兩?」

  金輪法王臉色微變,道:「臭小子!大汗看得起你才相請,不要得寸進尺!」

  楊過冷笑不語。金輪法王道:「臭小子,下月我們在蒙古營中見面,如何?」

  楊過微微點頭,金輪法王便向外走出去!

  「芙妹!」

  楊過忽地臉呈喜色,叫道!原來郭芙拉著楊安正好走進,與金輪法王打了個照面!

  「爹爹!」

  楊安奔到楊過身邊叫道,郭芙猛然看到金輪法王,卻是心中一驚,心道:「他怎在這裡?耶律大哥不是說……不是說他已回蒙古了麼?」

  金輪法王看到她,也是一愣,一時才想起:「這小妞是嫁給了楊過的!」

  心念一動,忽想道:「臭小子倒是有福氣,這小妞的妹子可是也喜歡他!」

  一想到郭襄,不禁甚是可惜,「那小妞是個練武的胚子,腦子裡卻滿是什麼大哥哥,當真可惜……」

  郭芙卻想道:「他沒回蒙古,那襄兒……他有沒有再抓到襄兒?」

  一時神色狐疑,緊緊盯著他,楊過不知郭芙心中所想,拉過了她手,低頭望著她,金輪法王看到楊過神情喜悅,目光深情,不由得「嘿」

  的一笑,道:「臭小子,這大哥哥可當得夠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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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之十六年後27變故

  此言一出,楊過登時臉色大變,郭芙驚得呆住,「大哥哥……可是襄兒說的大哥哥……」

  金輪法王其實也是無心的一句嘲諷,說完便走,郭芙心中像被重錘擊中,她一驚之下,脫口叫道:「你別走!」

  楊過萬料不到金輪法王竟知道郭襄之事,縱是他機智,這時也覺手足無措,心中一陣慌亂,郭芙已搶到金輪法王面前,道:「你知道襄兒……襄兒……你知道……」

  她震驚之下,只想問清楚,可卻怎麼也問不出來!

  「我喜歡大哥哥,我要見大哥哥,你愛姐姐,你也很想見姐姐,對不對?」

  「我喜歡大哥哥,我要見大哥哥……」

  「我喜歡大哥哥,我要見大哥哥……」

  「襄兒……」

  她也猜到襄兒必是有了喜歡的人了,她也猜到這個人便是「大哥哥」,她也曾想過「大哥哥」

  到底是誰,她甚至想,楊大哥本事大,以後讓他幫襄兒找到這個人……她卻絲毫沒有注意過,襄兒那一直追隨的目光,那總是盈盈欲淚的眼神所望的方向……

  郭芙心亂如麻,緊緊盯著金輪法王,盼他說,說出她所有不知的事情,盼他說,大哥哥,其實才不是楊過……

  金輪法王正要說話,楊過躍到他身前,沉著臉道:「金輪法王,你再多說一句,我們的約,就此取消!」

  金輪法王輕哼了一聲,閃身而出!

  郭芙登覺一顆心直直地下沉,沉到不見底處,她抬起頭望向楊過,道:「你幹麼不讓他說?」

  楊過叫道:「芙妹!」

  郭芙道:「你是知道的?」

  楊過低頭不語,郭芙腦中登時一片空白,「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你……你對襄兒做了什麼?」

  「沒有!」

  楊過急道。

  「芙妹,什麼都沒有……」

  他伸手想拉她。

  郭芙向後一閃,她心中亂極,什麼都不想聽,她繞過他走到楊安身前,道:「安兒,我們走!」

  楊安看到父母神色,便知不妙,這時也不動,扁扁小嘴,伸手便緊緊摟住郭芙,郭芙心中一軟,也伸手抱住他,大哥哥,襄兒那心心念念的大哥哥,居然是楊大哥,怎麼會……是楊大哥……那是她的姐夫啊……襄兒……為什麼會這樣?又是……她的錯嗎?我害死陸公子,害了耶律大哥,現今,又要累及襄兒了麼……

  她又想起,那個一出生便被小龍女抱走的小嬰兒,襄兒,那是她的親妹妹,便是要了她的命,她也要把她搶回來,絕對不能,拿她去換解藥;絕對不能,讓她落在李莫愁手裡;襄兒,她記得她第一次抱她,第一次喂她,第一次哄她入睡,心裡是多麼的歡喜……想起那晚抱著襄兒獨自離開客店,北風呼呼,因為自己,襄兒受累了,她拼命護著她,不讓風兒刮到她,她本來不敢回襄陽,可是襄兒這麼小,她只有帶著她回襄陽,哪怕,爹爹把我手臂砍掉……後來,遇到公孫止,當她看到襄兒被他搶走時,急得要拼命,她無法想像,如果,不是母親及時趕來,襄兒會是怎樣,每每想起,她就又是後怕又是自責……襄兒,我便是不要命,也不要你再受苦……郭芙輕輕摟著楊安,臉上不知不覺流滿了淚水……

  楊過不知是恨是愁,他千防萬防,就是不想讓郭芙知道此事,他知道郭芙極疼愛郭襄,若芙妹得知,會是怎樣的景況,會看到他,便想到郭襄?會怪他,害了自己的妹子?……

  「芙妹!」

  楊過走到郭芙身前,心中又急又亂,「芙妹很好哄,一定要……一定要想個法子……」

  他極力鎮定,此刻想到的,只能把事情再推回給金輪法王,道:「芙妹,金輪法王什麼都不知道!他跟我們沒有一點關係。你別聽他亂說!」

  郭芙搖搖頭,泣道:「他沒亂說,你便是……」

  「我不是!」

  楊過喝道,「你別聽金輪法王的話,他根本不認得襄兒!」

  「不!他認得!」

  郭芙叫道。

  「他怎會認得!芙妹,他信口胡說,你聽來做什麼!」

  楊過也叫!

  「他認得!便是他抓的襄兒!便是他把襄兒帶去黑龍潭的!」

  郭芙哭道,仿佛事實已無可避免,「他說的是真的!楊大哥,你真的是……大哥哥!」

  楊過心中一暗,逃無可逃,辯無可辯,愁怒之際,腦中忽地一個激靈,眼光變得銳利,一抓郭芙手腕,沉聲道:「你怎知道是他抓的襄兒?」

  郭芙一愕,道:「是……」

  「是他說的!那晚……我找了你一晚,你和他……在一起?」

  楊過腦子轉得飛快,臉上忽紅忽白,緊緊盯著郭芙,手上用勁,幾乎要把她手腕捏碎!

  「楊過!」

  郭芙俏臉漲得通紅,大聲叫道!

  「怪不得,我怎麼找,也找不到你;怪不得,你會從那酒店裡出來……」

  楊過越發惱怒,一忽間已把郭襄之事拋至腦後!

  「楊過,你說什麼!」

  郭芙又驚又怒,瞪大眼睛望著他。

  「我說的是什麼你不知道麼?你故意走開,是讓我不能打他,是故意把我引開,你們好在一起吧?」

  楊過一摔她手腕!一整晚,郭芙,我反復奔走,找了你一整晚,你不知道我有多擔心你嗎?我怕你找到襄兒,她會跟你說……你居然,你居然一個晚上跟耶律齊在一起,你們……

  郭芙看著他,眼裡湧起了淚水,卻又硬生生的忍了回去:「楊過,我只跟你說一次,我沒有和耶律大哥……」

  耶律大哥!耶律大哥!楊過心中似有千萬隻蟲子爬過,狠狠噬咬著他,他已經口不擇言:「沒有?沒有那是誰跟你說金輪法王抓走襄兒的,老頑童嗎?瑛姑嗎?還是郭襄?只有他跟你說,你才記得這般清楚吧?」

  郭芙臉色蒼白,緊咬著嘴唇,她的腦袋似乎要被炸開,根本無法再思考,她僵硬地轉過身,向楊安走去,楊過一聲冷笑,掠過她身邊,一把抱起楊安,再不看她一眼,轉身朝房間走去,「呯!」

  的一聲關上了房門!

  郭芙幾乎眼前一黑,她知道楊過小氣,她路上也曾想為耶律齊辯解,要告訴他襄兒不是耶律大哥帶出來的,是金輪法王抓她出來的,可是每次她一提到襄兒,他就不讓再說下去,一提耶律齊,臉色更是難看,所以她索性便不說,我已經不提,你不喜歡,我便不說,只是,到頭來……郭芙愣愣地望著緊閉的房門,淚珠一滴滴地落下,「楊過,你明知我心裡只有你……你居然……這般想我……」

  楊過抱著楊安,狠狠關上房門,他其實也知道郭芙愛自己,可是他就是忍不住,他就是忍不住想那只是因為耶律齊再沒在他們面前出現,果然,在他出現的時候,你便又跟他在一起。他腦中又出現那個雨夜郭芙撲向耶律齊的情景,又出現了那晚在郭府中耶律齊緊緊抱著她的情景,甚至在那英雄宴上,他們一直都站在一起,若不是小龍女要殺他,若不是他寧可死,也要娶她,他們一定會在一起……整整一個晚上,那麼漫長,我在外面為你擔驚受怕,你卻和他……

  她又知道郭襄的心意了,她是那麼愛襄兒,那麼不要命地保護她,他忽然覺得,他在郭芙心中,總是不如別人,無論是郭襄,還是耶律齊,甚至……當年的陸青……忽然覺得,她又要推開他了;忽然覺得,他又要無論怎樣努力,怎樣求懇,都換不來她的釋然了……楊過緊緊地抱著楊安,眼眶中飆出淚水,楊安似乎感到了父親的不安,雙手摟著他脖子,眼睛卻望著窗格外的身影。他抿了抿小嘴,忽道:「爹爹,不許你欺負娘!」

  楊過皺著眉頭,憤憤的道:「爹沒有欺負她,是你娘在欺負我!」

  楊安仍摟著他,小臉卻沉下,撇嘴道:「可是我看到的,是你在欺負她!」

  楊過心中一痛,搖頭辯道:「我沒有!」

  安兒,我怎會欺負她,我……好愛她,我只怕……她會不要我,只怕她心裡……想著別人!她居然跟他在一起一個晚上,整整一晚,能做什麼?楊過越想越怕,心中怦怦直跳:「芙妹,你若心裡有我,你便進來!我要你跟我說,你不在意襄兒,你不在意耶律齊,只要我們在一起就夠了,他們喜歡他們的,與我們何干?」

  郭芙雙眼紅腫,她今天哭得太多,可是淚水像是怎麼流也流不完,她呆呆地站著,仍是望著那緊閉的房門,她的心亂亂的,不知該想郭襄,還是該想耶律齊,還是該想……楊過……

  她已經向他解釋,可是,他根本不聽,楊過,你這混蛋!你既如此看我,我是這般好欺負的麼?

  郭芙只想轉身而去,可是……安兒,她對楊過可以負氣而去,對安兒,卻無法舍去,郭芙忽然覺得前所未有的無奈,就算楊過如何對她懷疑,如何對她冷言冷語,她也只能留下,她已不是當年那個刁蠻任性的大小姐,她是安兒的娘親,她對襄兒尚不會捨棄,更何況安兒?

  楊過便在房內抱著楊安,默默地等著,楊安掙扎想下來,卻被楊過緊緊抱著,他把他的頭按到自己的肩膀上,楊安從未見過父母如此吵架,嘟著嘴不知如何是好,透過窗格,隱隱仍可看到母親的身影,他稍稍安心,摟著父親不動。

  楊過也呆呆望著窗格外的郭芙,他仿佛看到她也正朝他望來,只是,他無法看清她的表情,曾經多麼的親密的兩個人,曾經不知花了多少力氣才能收穫這樣的親密的兩個人,如今卻似又被扯回了從前的從前,你恨我,我……也恨你……

  時間一點一滴地過去,外面的人始終沒有進來,房內的人自也不會出去。楊安伏在楊過肩頭上,意識漸漸迷糊,鼻息已微聞,楊過輕輕把他放到床上,蓋好被子。外面的天色似乎也暗淡了下來,望著楊安美美的睡顏,那酷似郭芙的面容,楊過心情稍稍平靜,安兒,你真像她,芙妹……

  他忽然想起了安兒來到這個世界的日子,郭芙整整痛了一天一夜,那天,他說不出有多心痛,有多緊張,終於,當他抱到了這個柔柔軟軟的小東西時,他看到郭芙弱弱地靠在床邊,她……更美了!

  「芙妹!芙妹!」

  他心中難言的感激,芙妹,是你給了我安兒,他好漂亮,也必會很聰明,我楊過……有兒子了……

  「芙妹!」

  楊過撫撫楊安熟睡的小臉,轉身便要推開房門,忽而又縮手,頓了一頓,又伸手,又縮手,如此反復了好幾次,楊過暗罵自己,楊過,若是開了門,便是你要認輸了,以後,她可更不把你放在眼裡了!可是,芙妹……那個影子站著不動,她根本不會進來,楊過走回床前,又開始惱怒:「郭芙,你便一次,也不會低頭麼?」

  

  不知過了多久,外面的天色慢慢暗了下來,月兒升起,夜風襲襲,郭芙只覺身上冰冷,心裡也冰冷,那緊閉的房門慢慢變成了一面石牆,再無可逾越,安兒,你怎麼樣了?可是被爹娘嚇壞了?襄兒,對不起,是姐姐不好,姐姐不該在外面,姐姐應該在襄陽陪著你,姐姐知道,若是喜歡一個人,他卻不能陪你的話,會有多痛苦……還有,耶律大哥,是我害了你,當年,我不該,不該讓你幫我,我真的不知道,你居然會……還有,陸公子……楊過,楊大哥……我的夫君……

  「你是我夫君,我服侍你!」

  她又想起了新婚之夜,她對他說的話,她是多麼用心地服侍他,她的心裡,真的只有他一個……自從,自從在絕情穀那夜,他說,他是真的想抱她,他想每天都抱著她開始,她的心裡,就滿滿只是他一個……儘管她曾拒絕過他,曾回避過他,但是,能真正在她心裡的,也只有他……可是,這一切都是多麼諷刺,她的專心,她的用心,在他眼裡是多麼不堪一擊!郭芙伸手捂住嘴巴,忍不住「嗚嗚」

  地哭出聲來……

  楊過忽地轉過身,他聽到了她的哭聲,她……怎麼了?是在想襄兒麼?還是在想他?是因為我說了他麼?可是他感到了那哭聲裡濃濃的悲哀,他忽覺心中劇痛,仿如當年那情花之毒在發作,「芙妹!」

  他終於忍不住上前,伸手把房門一推,郭芙微微一驚,四目相視,均是怔住。郭芙微喘了口氣,捂著胸口,轉過了身。

  楊過踏步上前,一扯她手臂,把她身子又轉過來,道:「為什麼不看我?」

  郭芙艱難地把嗚咽吞下,強忍著不讓淚水再流下,楊過低聲道:「怎麼不哭了?」

  郭芙擰過頭不看他,也不答話,楊過登時怒氣又起,一把摟住她,狠狠的道:「說話!」

  郭芙秀眉蹙起,臉上淚痕斑駁,薄唇含怨:「放手!」

  楊過又似受到刺激,冷冷一笑,「放手?你讓我放手,你好去找他嗎?」

  郭芙眼中淚光閃爍,她漸漸看不清眼前的人,那曾經她撫摸過千百遍,已把他每個輪廓都刻在心裡的那張俊臉,她好傷心好難過:「楊過,你喜歡這樣麼?」

  她的嘴唇微微顫抖著,「你就那麼喜歡,我和耶律大哥在一起麼?」

  楊過微微一窒。

  「你說我跟他在一起,那我現在跟你在一起,又算什麼?」

  郭芙禁不住喘氣,淚水終是忍不住又滾落了下來,「我跟你在一起,耶律大哥又算什麼?」

  郭芙心中似裂開般痛,你的無理,你醋意,不僅侮辱了我,還侮辱了耶律大哥,「楊過,放開我!」

  「我……」

  楊過忽覺語塞。「放開我!」

  郭芙又道,她沒有力氣掙扎,連說話都是輕輕的,臉上滿是眼淚,楊過覺得心疼,她的身子軟軟的,似乎他一放手,她便會倒下,「芙妹!」

  他不由得叫道,郭芙心酸地一笑,「求你,放開我!」

   楊過望著她又哭又笑的表情,那痛楚又無奈的神情,只把他的心牽扯得劇痛,那是他的芙妹,他有點後悔了,後悔對她說那些話,也許,真的是他錯了,他的芙妹,那是他的妻子,他們是那麼相愛,她又那麼辛苦為他生下安兒,怎麼可能對他三心兩意?

  「芙妹!」

  他不禁輕呼,緊緊地抱住她,他以為可以像以前一樣,她便又把頭靠到他身上,帶著柔情與嬌羞,可是此刻,郭芙卻仍動也不動,仍是冷冰冰的道:「楊過,放開我!」

  他的心更痛了,他搖了搖頭,抱得她更緊,郭芙輕呼了口氣,突然使出內力,吼道:「放開我!」

  楊過猝不及防,被她推得後退了兩步,郭芙也往後一退,卻無法站穩,整個人向後跌出,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芙妹!」

  楊過大驚,忙奔過去扶她,郭芙一摔之下,只覺眼前一黑,她強撐著不要暈去,努力撐著站起來,楊過終於受不了,伸手把她摟在懷裡,叫道:「芙妹,對不起,對不起,是我錯了,我只是……怕你離開我,我怕你不要我!芙妹,我愛你!我愛你!」

  郭芙淒然一笑:「不敢,神雕俠,我這種見異思遷的女子,怎配得上你!」

  「芙妹!」

  楊過又痛又悔,緊緊抱著她,用力把唇貼到她的唇上,郭芙只是不動,緊閉著嘴巴,楊過試圖撬開她的唇瓣,郭芙冰冷的淚水流到他的嘴上,她用力轉開頭,楊過擰過她頭,用力又吻住她。郭芙掙脫不了,猛地一咬,楊過嘴唇被她咬破,鮮血流了下來,痛!原來,吻……也會這般的痛徹心扉!

  郭芙趁他一愣,用力推開他,楊過擦擦嘴角,他嘗到了自己鮮血的味道,那一刻,他以為郭芙不再愛他……果然,郭芙微微抬頭,傲然道:「楊過,以後,你都不要再碰我!」


☆、番外之十六年後28分飛

  楊過的心咚地往下掉,眼眶瞬間發紅,瞪著紅紅的眼睛望著她,又是一陣夜風吹來,郭芙竟是連冷意也感受不到,她也望著楊過,看到他的嘴唇上還淌著鮮血,看到了他眼底裡的淚……時間像靜止了一樣,他和她,都覺得全身血液均被凝住,生命被抽走,而望著對方的目光卻始終無法移開……

  當淚流到唇上的傷口,楊過感覺到一陣痛楚,終於讓他有了一點意識,可是這點意識卻把他推回了現實——「楊過,以後,你都不要再碰我!」

  楊過猛然感到自己陷落到了一個伸手不見五指的地獄中,他感到又痛又冷……

  「為什麼?」

  楊過悲傷地望著她,「為了郭襄?為了耶律齊?」

   他伸手想拉郭芙手臂,卻停在半空,全身都在發抖。

  郭芙咬唇不語,似在默認,眼中淚水又簌簌地滑落。

  「好!我如你所願!不過,我只是為了你,芙妹!」

  楊過緩緩收回手,眼中流下淚水,「明日,我們便回襄陽,你去問郭襄,她為什麼會喜歡我;你要我怎麼樣就怎麼樣!至於耶律齊,芙妹,我對不起你,你要我不碰你,我便不碰你!你……去陪安兒睡罷!」

  楊過轉過身,向外走了出去!

  郭芙一愣,他的話……若說她為了郭襄耶律齊;而他,卻只為了她!「楊大哥……」

  她忽然也有了些悔意,他只是有點小氣而已,他自然也不會對襄兒做什麼。不過等她想說些什麼時,楊過已走出院子,不見蹤影……

  月上中天,郭芙靜靜地站著,任由時間流過,那些酸的,甜的,苦的,辣的往事也隨著這時間而一幕幕地在腦中閃過,從斬斷他手臂,獨孤穀底,絕情穀中,終南山上,鐵槍廟中,英雄宴上,一直到皮袋中幾千個蒙古兵的耳朵,閃耀在空中那燦爛的煙花……

  「芙妹,對不起,對不起,是我錯了,我只是……怕你離開我,我怕你不要我!芙妹,我愛你!我愛你!」

  郭芙心中一痛,他真的只是……因為太愛我……

  楊過向外奔出,郭芙的話,真正把他的心擊碎了,越是害怕就越要發生,越是相愛就越是傷害……本來,他是拼了命不讓她知道郭襄之事,拼了命不要讓她受到傷害,拼了命……不許旁人進入到他們兩人中間來,他只是要維護他心中的愛情,只是要維護他擁有的幸福,他已經認錯,他已經感覺到自己的衝動與不該,可是……她只看到他的無理與疑心,卻絲毫沒有想到那是因為他太緊張,太在乎,太……愛她!

  外面沒有一絲燈火,黑壓壓的城中,只有一個灰影在狂奔,他也不知要去哪裡,「我不碰你!我怎麼能做到?你要我怎麼面對你?你要我怎麼……還敢看你!」

  那個嬌豔的芙妹,明媚的芙妹,天知道他有多在乎她,天知道他有多怕,得到芙妹,只是一場幸福的夢,每一天,他都要抱著她,吻著她,才覺得這是現實……芙妹,你若不要我,我楊過便是活在世上,也只是一副軀殼而已!他奔至街角,呼呼喘氣,隔壁的大宅裡隱隱傳來歡歌昇舞,楊過頓時眼露邪光,往上一躍,這一夜,臨安城又要不平靜了……

  當他大肆劫殺這一座座大宅中的貪官污吏,甚至把那奸相也揪了出來逼他籌集軍餉時,他卻不知道,家中那個人兒早已心軟……

  郭芙並沒有回到房中,她默默地坐在在院中等著,三更,四更……天已微亮,可是,楊過始終沒有回來。郭芙終於伏在石桌上,迷迷糊糊睡去……

  「娘!」

  忽地聽得楊安叫道,郭芙抬起頭來,原來天已大亮!

  「安兒,你起來了!」

  郭芙睜開眼睛,撫撫他的小臉!楊安靠到她身上,道:「爹爹說我們要回襄陽,我們走吧!」

  「你爹爹回來了?人呢?」

  郭芙忙問道。楊安道:「爹爹先走了!」

  郭芙一驚!正要再問,林舵主卻走了進來,郭芙便向他問道:「林舵主,楊大哥呢?」

  林舵主鞠身道:「幫主一早已趕往襄陽,小紅馬便在外面,請夫人也上路吧!」

  郭芙一愕:「楊大哥……」

  只得拉過楊安,朝門外走去!

  郭芙抱起楊安,兩人騎到小紅馬上。郭芙只道楊過生氣而去,心道:「他不過先走一兩個時辰,我這小紅馬必能趕上他!」

  可是追出幾個城鎮,卻一直未見楊過蹤影,路上打聽,也沒有人說見過他。不禁心中戚然:「你不願與我同行,是為了……不再碰我麼?」

  她知道楊過若不露行蹤,憑誰也無法見他,於是不再走走停停,只策馬向襄陽趕去。只盼他已在襄陽!

  襄陽城。

  已近黃昏,郭府大門已經關閉,忽然從裡面開了一條縫,一個小女孩的腦袋探了出來,她頭綰雙髻,大眼圓臉,甚是可愛,她左右望望見四周無人,悄悄走了出來。

  「悅兒!」

  忽地一人朝她叫道,武悅嚇了一跳,抬頭一看,伸伸舌頭,做了個甜甜的笑容,叫道:「舅舅!」

  正是耶律齊迎面走來,「你怎一個人出來了?」

  耶律齊剛從丐幫回來,見她一個人鬼鬼祟祟,心中不由奇怪,「舅舅,」

  武悅奔到他身前,拉著他手臂,笑道:「我出來找你啊,這不正好遇著你回來!」

  耶律齊知她所說不實,也不揭穿,微笑道:「你的箭練得如何了?」

  武悅道:「我今日可練好了,舅舅,你何時教我連珠發?」

  耶律齊道:「練武要循序漸進,你現下單發尚未熟練,怎能就學連珠發?」

  武悅道:「那我再去練,明日可能教我?」

  耶律齊啞然失笑:「只練今日怎夠?悅兒,這個急不了,你慢慢練,等你再大些練好了舅舅自然教你!」

  武悅低頭不語,耶律齊拍拍她肩膀,道:「走,回去罷!」

  武悅忽道:「舅舅,我有一支袖箭忘在校場了,我去拿一下,你先回去,可別告訴我娘,好麼?」

  耶律齊微一遲疑,道:「好!那你可要快去快回!」

  武悅大為高興,拍掌道:「舅舅最好!我很快便回!」

  轉身便往校場方向奔去。

  耶律齊便悄悄跟在她後面。他其實早就懷疑,自他教武悅袖箭,他就發覺她發箭之時不僅會自己所教的,而還有另外的手法,而且,她每這時跑去校場已不是一次兩次,難道,還另有人教她?

  只見武悅確是來到校場,卻轉到西邊山坳,「嗖嗖!」

  兩聲,朝著前方發出袖箭,接著便有一人樹叢閃出,也發出袖箭,正與武悅發的相撞,「鐺!」

  的一聲掉到了地下,武悅奔了過去,叫道:「瑩姐姐,我今日的力道如何?」

  只見那人一身綠色綢衣,頭上絨帶飄然,卻不是蒙古的瑩真公主是誰?

  瑩真走近武悅,笑道:「小妹子越練越好了!」

  武悅道:「那我何時可與你比試?」

  瑩真道:「現今還早!」

  武悅頗為不高興,瑩真摟過她肩膀,道:「小妹子,你還是孩子,我怎好意思與你比試!」

  武悅道:「瑩姐姐,你當初不是說要找人與你比試麼?」

  瑩真點頭道:「是這樣!」

  武悅道:「那你便要跟我比試,我娘可不會使得這個!」

  瑩真微笑道:「你娘不會?那這是誰教你的?」

   武悅甚是得意,道:「我舅舅教的!」

  「悅兒!」

  武悅微微一驚,叫道:「舅舅!」

  瑩真卻似早有準備,輕哼了一聲道:「耶律幫主終於肯現身了麼?」

  耶律齊輕皺眉頭,把武悅拉到身邊,道:「你利用悅兒,到底是何用意?」

  瑩真臉上神色肅然,正色道:「耶律齊,其它的我隨你怎麼說,但對悅兒,我視她為自己妹子,從未利用她!」

  耶律齊冷冷一笑,道:「是麼?她若非我三妹孩兒,你還會視她為妹子?」

  瑩真毫不猶豫,道:「當然!」

  頓了一頓,又道:「不過你也知道,悅兒身上流著一半蒙古人的血,自然對我來說,便會有幾分親切感!」

  耶律齊哼聲道:「我們並非蒙古人!」

  瑩真抿抿嘴:「好罷,耶律家族,現今可不是已歸我蒙古管了麼?」

  耶律齊臉色一變。瑩真不理他,走到武悅身邊,柔聲道:「小妹子,你舅舅不喜歡我,我要先走了!你可還想跟姐姐玩?」

  武悅睜大了眼睛,忙拉拉耶律齊衣袖,道:「舅舅,瑩姐姐很好!你為何不喜歡她?」

  瑩真心中暗喜,耶律齊抱起武悅,道:「悅兒,你是小孩子,應該回去跟小孩子玩,你私自見她,你爹娘可知道?」

  武悅登時慌張,搖頭道:「他們不知,舅舅你可別說!」

  耶律齊道:「我自然不說,可也不許你再出來,知道麼?」

  武悅甚是為難,又拿眼睛望著瑩真,瑩真伸身手撫撫她小臉,笑道:「小妹子,你放心,我們若是有緣,必還能見面。緣份可是有人想擋便擋得住的麼?」

  最後一句,她卻是對耶律齊說的。

  耶律齊轉過了頭,瑩真又道:「耶律幫主,這便告辭了!不過還有一句話,不知方不方便跟你說!」

  耶律齊放下武悅,道:「悅兒,你去那邊等舅舅!」

  武悅聽話走到了一邊,耶律齊道:「公主,我說過,不希望在宋境看到你,今日若非悅兒,我們便應刀劍相見!」

  瑩真忽地臉上一陣悲戚,向耶律齊又走近了一步,道:「你當真……這般討厭我麼?」

  耶律齊道:「你是公主千金之軀,我耶律齊何德何能敢攀你高枝,悅兒還小,不明是非,在下這便請公主以後再別找她!」

  瑩真歎了口氣,「我是千金之軀,可還不如一個……好罷,耶律齊,我再跟你說一句話便走!」

  耶律齊微點了點頭。

  瑩真便道:「這月十八,我父汗相請,不知耶律幫主是否賞臉呢?」

  耶律齊道:「忽必烈說過不可勉強我,這次相請,我卻不想去,多謝了!」

  瑩真輕哼了一聲,道:「那若是我說,郭芙會來呢?」

  耶律齊心中猛地一跳,驚道:「什麼?」

  瑩真也嚇了一跳,真是她!

  原來她日前見到金輪法王,知他已邀得楊過,無意中得知楊過妻子名叫郭芙。芙……可是他的芙妹?她此時說出,也只試探,這時一見耶律齊神情,便即知道,原來,真是她!楊過,耶律齊,都是父汗看中之人,這兩人都是才華過人,武功過人,郭芙,到底是什麼樣的女人?竟是這兩人的心中之愛!

  耶律齊似乎不敢相信,芙妹……她怎可能去應忽必烈之邀?瑩真知他疑惑,道:「楊過已應約,她自然會來,耶律齊,郭芙,是楊過的妻子吧?」

  耶律齊皺眉不答,只道:「楊過應了忽必烈之約?」

  瑩真道:「是!怎麼,你要不要來?」

  耶律齊沉吟不答。瑩真歎道:「好罷,你回去好好想想!我……我走了!」

  她向武悅走去,輕輕摟了摟她,又向耶律齊望了一眼,終轉身而去!

  耶律齊拉著武悅回到郭府,耶律燕正迎了上來,武悅叫道:「娘!」

  耶律燕道:「悅兒,你不是在後院玩麼?怎麼跟舅舅在一起的?」

  武悅臉上一紅,不知如何回答,耶律齊便道:「我進來才碰上她的。」

  耶律燕也不在意,道:「二哥你快進來,看看誰回來了!」

  不由分說拉著他便朝大廳走去。只見廳上甚是熱鬧,靖蓉和大小武郭破虜等人均在,而一個女子微笑站著,嬌豔絕麗,卻是郭芙已回到襄陽了。

  耶律齊剛才聽得瑩真所說楊過應了蒙古之約,猜到他二人必會回襄陽,只是沒想到這麼快便到,而左右一看沒見楊過,心中又感奇怪。郭芙見他過來,也便如常般叫道:「耶律大哥!」

  耶律齊點了一下頭。郭芙對黃蓉道:「娘,我要先去休息了!」

  黃蓉微笑道:「你先去罷,把安兒給我們!」

  郭芙便對郭破虜道:「破虜,我要跟你說說話,你過來陪姐姐一會!」

  郭破虜應了,便跟著郭芙進去!

  原來郭芙日夜兼程,趕回襄陽,卻不料未見楊過到來,不禁甚是失望,「你……這是要避開我麼?」

  她路上一直只想著楊過,不知不覺已把郭襄之事拋在腦後,待得回來,方才記起,問及黃蓉,竟是郭襄並未回襄陽,知道郭破虜曾最後在黑龍潭見她,於是叫來郭破虜,想問個究竟。

  「大姐,什麼事?」

  郭破虜問道。郭芙拉著他坐下,道:「破虜,你告訴我,二姐為什麼非要留在黑龍潭?」

  郭破虜道:「二姐沒說,是周伯伯很喜歡她罷!」

  郭芙道:「那她可有說些什麼?」

  郭破虜細細回想,搖了搖頭。郭芙歎了口氣,道:「好罷,破虜,你回去罷,我先睡了!」

  郭破虜點了點頭,正要走出,忽又回頭道:「大姐,二姐一直都很不開心,你可知是為何?」

  郭芙一呆,道:「她在黑龍潭裡,也很不開心麼?」

  郭破虜道:「嗯,總是……總是,想哭的樣子。」

  郭芙又歎了口氣,郭破虜問道:「大姐,你怎麼了?」

  郭芙忙笑道:「我沒事,你去罷!」

  郭破虜應聲走了出去。

  郭芙便坐在床邊發呆,楊大哥說襄兒已回襄陽,自是不想讓我擔心,他……故意不說襄兒的心事,自然也是不想讓我傷心,你說……回襄陽,可你現下在哪裡?你不會……從此便不見我了吧……

  郭芙望著桌上燭光,撫著床上被褥,忍不住眼中又濕潤,忽地房門叩響……


☆、番外之十六年後29玉蜂

  郭芙忙擦擦眼睛,起身開門。

  「娘!」

  進來的卻是黃蓉,郭芙摟了她腰,嬌聲叫道。黃蓉撫撫她頭髮,道:「還沒睡麼?」

  郭芙搖搖頭,黃蓉便問道:「芙兒,你和過兒怎麼了?」

  郭芙忙道:「沒有啊,我們沒事!」

  黃蓉微笑道:「你們兩個有沒有事,娘還看不出來?是……因為襄兒?」

  郭芙嚇了一跳,道:「娘,你也知道?」

  黃蓉歎了口氣,點了點頭!

  郭芙撇撇嘴,低頭道:「是襄兒……還有耶律大哥……」

   黃蓉微微一愕,道:「芙兒,過兒你又不是不知,他的性兒起來時什麼話都說,什麼事都能做,你便別跟他較勁,知道麼?」

  郭芙道:「娘,你可不知道,他是怎麼說女兒的,他……他就會欺負我,我還要順著他不成!」

   想到楊過說的話,郭芙不禁又嘟起嘴巴,黃蓉道:「他能說什麼,還不都是衝口而出,你是妻子,自然要順著他。他愛無理取鬧,你便哄他一哄,自然也就過去了。」

  郭芙不甘道:「娘,我幹麼要哄他?我怎不見你要哄著爹爹!」

  黃蓉啞然失笑:「你怎拿過兒跟你爹爹比?你爹他可不會在這些事上胡攪蠻纏!」

  頓了一頓,撫撫郭芙秀髮,微笑道:「看來,過兒真的很緊張我的女兒呢!」

  

  郭芙挨到黃蓉身上,道:「我知道,可他不知……不知去哪了!」

  黃蓉笑道:「他便放心讓你一個人帶著安兒回襄陽?我可不相信!」

  郭芙道:「娘,你是說……」

  黃蓉道:「總之你放心吧,過兒捨不得你的!」

  郭芙臉上一紅,心中不由微感甜意。忽而又臉呈憂色,道:「娘,襄兒……怎麼辦?」

  黃蓉歎道:「襄兒這孩子跟你也有些像,都是那般倔強固執,不過現下她還小,只盼她在外面一段時日,便把這事忘了!你也別多想,過兒,可是安兒的爹爹!我和你爹,自也會給襄兒找親事,知道麼?」

  郭芙點點頭,道:「娘,襄兒……可真能把楊大哥忘了?」

  黃蓉慰道:「放心吧,她會的!」

  她話雖如此說,心裡實無把握,襄兒……若能忘得了楊過,早在她告訴她一切事情時,便會用心忘記,現今……

  「大哥哥……」

  日子一天天的過去,她仍是每天都在喃叫,襄兒,襄兒,你真的忘不了大哥哥麼?她想過要忘記,可是越是想忘,越是無法忘,記憶中的他越來越清淅,恨不得,把他從那腦中揪出,變成真人……

  「襄兒!」

  瑛姑在叫,她已看出,郭襄對這個「大哥哥」

  已是情根深種,她也想幫她去找大哥哥,無奈怎麼問,郭襄就是不說,而每次的相問,都會讓她淚流滿面……

  「瑛姑!」

  她輕輕的應聲!

  「來,我們一起澆花!」

  瑛姑道。

  從黑龍潭到百花谷,瑛姑心想,這美麗的百花穀,總可以讓郭襄的心情變得好一些。的確,初初看到這繁花遍地,玉蜂飛舞的時候,她也挺開心!只是隨即就想道:「若是大哥哥也能來這裡,我們……一起看這許多鮮花,一起摘……不,不,你不喜歡鮮花,我不用你陪我摘,你只要,遠遠的看著我摘就好……」

  她其實和姐姐一樣,喜歡鮮花,喜歡美景,她卻不知道,他因為姐姐,可不知有多喜歡鮮花,因為姐姐,別說摘花,便是種花,他也是樂意的……

  她呆呆望著瑛姑與老頑童一起澆花,她仍在想他,她甚至想,她比姐姐年輕,等她長到瑛姑一般老時,姐姐若不在了,那他……可不可以,像老頑童去接瑛姑一般,去接上她……

  「喂,發什麼呆?」

  老頑童叫道,頗為得意洋洋,道:「人人都說黃老邪會種花,嘿嘿,你看看我可種得不比他好!」

  郭襄一愕,道:「外公?」

  老頑童道:「對,對,你叫他外公,他是老邪,你是小邪,哈哈,小東邪!」

  郭襄不由得「撲哧」

  一笑,卻又心下黯然,道:「我可不邪,若說他是老邪,那也……輪不到我是小邪,姐姐才是……」

  老頑童直搖頭:「芙兒不是芙兒不是,她可正經得很!你才是!」

  郭襄苦笑:「我至今,連外公的一面未得一見,而姐姐卻可連年跟他相處,我們家……什麼都是姐姐的……」

  這天老頑童興高采烈地放出玉蜂,郭襄倚在亭邊望著,陽光下那玉蜂透明的羽翼熠熠發亮,煞是好看。老頑童笑道:「小東邪,你今日有眼福了,昨天從崖底飛出的幾個玉蜂也混到我的蜂裡來了,它們可是好玩!」

  郭襄道:「不都一樣是玉蜂麼?有什麼特別?」

  老頑童道:「我抓來給你看看!」

  他望著群飛的玉蜂,忽地伸手,捉了一隻玉蜂,小心地遞到郭襄手裡,郭襄左看右看,也沒看出什麼特別。老頑童道:「你站來這裡!」

  於是郭襄走到他身前,迎著陽光,忽發現那玉蜂的翅膀上淺淺的竟似透出幾個字,郭襄大奇,道:「這是什麼?」

  老頑童甚是得意:「我也是昨日才發現的,你看看上面可是刻了字?」

  郭襄把玉蜂再舉高了一些,凝神望去,果然隱約看到了幾個字,右翅是:在谷底,而左翅是:過兒我。

  「在穀底,過兒我」

  郭襄反復念了幾遍,搖頭道:「周伯伯,這是什麼意思?」

  老頑童撓撓頭,道:「嘻,我只看得懂在穀底,不知過兒我是什麼意思!」

  他忽地大叫:「瑛姑!」

  瑛姑不知發生了什麼事,匆忙趕來,道:「什麼事?」

  老頑童便指著玉蜂翅膀上的字,道:「你告訴小東邪這是什麼意思!」

  瑛姑也念了幾遍,搖頭道:「這可看不出來!」

  郭襄甚是失望!

  「過兒我……」

  直到晚上,她一直喃喃地念,實想不出這說的是什麼意思。過得幾日,也便把這件事擱下了!

  又過了些時日,郭襄便向老頑童瑛姑告辭,道:「瑛姑,周伯伯,多謝你們了,我要回襄陽了!」

  瑛姑拍拍她肩膀,道:「好,你可一路小心!」

  老頑童躍躍欲動,道:「喂,瑛姑,我們也去襄陽玩玩!」

  瑛姑笑道:「你便是想一樣是一樣,昨日又說要找楊過比武,今日又要去襄陽。那楊過可在襄陽?」

  老頑童眼珠轉了轉,大喜道:「你可說對了,小楊過是郭兄弟的女婿,不在襄陽在哪裡?」

  郭襄搖搖頭道:「周伯伯,你錯了!大……姐夫他……可不在襄陽!」

  言下甚是落寞,「大哥哥,不知你以後,還會不會來襄陽?」

  老頑童聽得她這一說,也甚是失望,「喂,小東邪,你回去也幫我打聽打聽,看小楊過在哪裡?我去找他!」

  郭襄「嘿」

  了一聲,道:「你叫他小楊過,倒也有趣!他現今可不小了!」

  老頑童笑道:「不錯吧,這可不比過兒過兒的好聽?」

  「過兒?」

  郭襄猛地一愣,「過兒我……」

  那玉蜂翅膀上的字……「過兒,是楊過?是大哥哥?這玉蜂……」

  「周伯伯,這崖低的玉蜂是誰養的?」

  郭襄急急問道。

  老頑童嚇了一跳,道:「怎麼了?」

  「快告訴我!」

  郭襄道。

  「我可不知!我只知道是崖底裡飛上來的!」

  「崖底?是什麼崖?」

  「斷腸崖!就在那邊!」

  老頑童伸指向遠處一指!

  郭襄心中怦怦直跳,「斷腸崖?為什麼是穀底?過兒……難道真是指大哥哥,還只是……巧合?」

  「周伯伯,我想去那斷腸崖看一下,你指我路,可以麼?」

  老頑童嘻嘻笑道:「當然可以,這裡我最熟了!」

  絕情穀,斷腸崖。

  斷腸崖上仍是雲霧迷朦,崖邊鮮紅的小花搖擺不停,郭襄慢慢走到崖邊,忽覺一陣心酸,難怪這裡叫「斷腸崖」,是因為到了這裡,便會令人心酸腸斷麼?

  崖邊立著一塊石碑,正寫著幾個大字:斷腸崖,郭襄靠著石碑而坐,輕輕用手劃著這幾個字,劃畢,忽發現在其旁邊還有幾個細字,上面寫著「絕情穀」

  !原來,這裡也是絕情穀!郭襄心中一震,果然,「過兒」

  確鑿無疑,便是楊過了,絕情穀,難道,難道,便是那龍姑娘所在的絕情穀!

  「在穀底,過兒我」

  郭襄忽地興奮,「過兒我在谷底!」

  是龍姑娘!娘說過,龍姑娘是在絕情谷等大哥哥,原來,原來她掉到了這穀底,她必是把字刻到這玉蜂翅膀上,告訴他她在谷底……龍姑娘,一直在穀底等著大哥哥……

  「龍姑娘!」

  郭襄大叫!空穀悠悠,哪裡有人回應?

  郭襄不禁一陣傷心,「龍姑娘為了成全他們,居然到了這穀底裡,她……是被困在了穀底麼?若不是,又怎會刻字在玉蜂翅膀上?」

  她四周走了一圈,只見周圍光禿禿一片,絕無攀延之物,再往下一望,卻是深不見底,根本無從下去。郭襄心道:「龍姑娘若真被困在下麵,那可一輩子都上不來了!」

  不由得歎了口氣!

  「龍姑娘,我沒有辦法救你,我這便回襄陽問問娘有沒有什麼法子!不過……你便是上來,也只有傷心,大哥哥很愛姐姐,他可能……已經把你忘了!」

  郭襄又是想起楊過對她說的話,又想起他望著姐姐的眼神,心中仍是陣陣刺痛。絕情谷,絕情谷,大哥哥,你這般絕情,你才該到這絕情穀來!

  郭襄走回百花穀,辭別瑛姑老頑童,便往襄陽走去!

  這日郭襄走到距襄陽已近的一個小村前,正找了個路上的小攤坐下喝茶,忽地前面傳來一陣打鬥,一女子的聲音叫道:「表妹,快走!」

  郭襄好奇站了起來,只見前面奔來兩個女子,一個青衣一個白衣,那白衣女子右足微跛,青衣女子扶著她,兩人正氣喘吁吁的奔將過來!

  郭襄迎上去問道:「兩位姐姐,什麼事?」

  那兩個女子忽在這荒郊外看見這穿著光鮮,嬌美秀麗的小姑娘,都不禁一愕,正要說話,眼前已有一個黃影閃過,一人叫道:「兩個小妞跑得挺快!」

  郭襄瞪大眼睛叫道:「大和尚!」

  原來卻是金輪法王!

  而這兩個女子正是程英陸無雙,那天程陸二人離開臨安,本想就此回嘉興,陸無雙卻越想越是不甘:「表姐,你說,我們本應來跟龍姑娘一聚,可只見到了楊大哥,我們再去絕情谷看看龍姑娘可好?」

  程英道:「你真的想見龍姑娘?」

  陸無雙撇嘴道:「我們跟龍姑娘可也是朋友!我們去找她聚聚舊而已,這可與楊大哥無關!」

  程英點頭道:「若說跟楊大哥無關,我們去見見她卻也無防!」

  陸無雙喜道:「表姐,你答應了?我們走吧!」

  於是兩人一路北上,不料這日來到這裡卻遇上金輪法王北歸,金輪法王十幾年前也曾見過程陸二人,心道:「這兩個小妞,似乎也跟楊過小子熟得很!」

  於是便想捉了她們回蒙古,到時楊過到來,也便可以手上有個把柄。

  這時金輪法王聽得郭襄一叫,倒微吃了一驚,隨即微笑:「小女娃,是你啊!」

  郭襄也知道金輪法王會捉人,但也不以為忤,叫道:「大和尚,你又要傷人了!」

  金輪法王笑道:「好罷,小女娃,你若是跟我走,我便不捉她們了!」

  郭襄望望程陸二人,道:「這兩位姐姐看起來也是好人,你放了她們罷。不過我現下要回襄陽,可沒空跟你走!」

  程英聽得她說「襄陽」

  二字,不由望了她一眼,金輪法王冷笑道:「你遇上了我,還想回襄陽?」

  郭襄歎道:「大和尚,你要抓我威脅我爹爹,那也罷了,你放了她們罷,我跟你走!」

  程英忙叫道:「姑娘!」

  郭襄上前一步,道:「兩位姐姐,你們走罷!我跟這大和尚走便是了!」

  金輪法王點了點頭,拉了她手臂,程英又叫道:「慢著,姑娘!」

  郭襄回過頭來,道:「姐姐,有事麼?」

  程英道:「姑娘請留下芳名!」

  郭襄笑道:「我姓郭,名字嘛,就免了!」

  程英心中一動,道:「你是襄兒?」

  陸無雙嚇了一跳,道:「郭……襄?當年……長這麼大了!」

  郭襄這些時日見得多了有人認得自己,倒是不奇,道:「你們也認得我?你們是認得我爹娘還是姐姐姐夫?」

  程英心道:「沒想到襄兒的心腸這般好,若她被金輪法王抓去,師姐可要傷心了!」

  於是道:「金輪法王,你把襄兒放了,還是……還是捉我和表妹罷!」

  郭襄登時感動莫名,叫道:「不!不!大和尚,還是我跟你走!」

  程英便要提劍而上,金輪法王道:「小女娃能跟我走,再好不過了!你們兩個便走罷!」

  他不欲再費時間,拉著郭襄向前一躍,便即不見人影!

  程陸二人追出幾步,陸無雙道:「表姐,怎麼辦?她是……」

  程英微一沉吟,道:「沒想到襄兒救了我們,表妹,我們得先去襄陽告訴師姐!」

  陸無雙遲疑道:「可是……」

  程英道:「襄兒是襄兒,跟她姐姐可不一樣,何況這事因我們而起,我們先去襄陽罷!」

  陸無雙道:「那龍姑娘……」

  程英道:「龍姑娘便在絕情穀,我們也不急於一時,救襄兒要緊!」

  陸無雙終於點頭。兩人便急急奔往襄陽!


☆、番外之十六年後30營中

  襄陽城。

  程陸二人直奔郭府,郭芙正朝外面走出,忽見二人,不禁一呆,程英微一遲疑,道:「我們有急事找師姐!」

  郭芙便道:「進來罷!我娘去巡城了,要等一會!」

  領了她們來到大廳。

  郭芙見她們風塵僕僕,容色憔悴,心下一軟,道:「那日……對不起,安兒太不懂事……」

  陸無雙輕哼了一聲,程英道:「我們也有不是。對了,楊大哥……也在此處麼?」

  郭芙淡淡的道:「他不在,有事麼?」

  陸無雙嘿的一聲笑:「你太好笑,我們找楊大哥,需要有事麼?」

  郭芙本不欲跟她們再計較任何事,但聽她這一句話,竟不禁心中湧上一股酸意,待要反駁,卻又不知如何去說,只把俏臉漲得通紅,別過頭不再說話。

  陸無雙見自己只一言之間便占了上風,不禁洋洋得意,程英只怕她又再生事,忙拉了拉陸無雙,陸無雙輕哼了一聲,三人正相對無言,一陣腳步聲響,卻是靖蓉走了進來,身後還跟著大小武耶律齊郭破虜一干人,郭芙站起來叫道:「爹,娘!」

  程英陸無雙忙向靖蓉行禮,黃蓉見是她們,甚是高興,細望之下又見她們與十幾年前並無甚變,不由得微歎了口氣,程英道:「師姐,我們有急事要向你說!」

  於是把郭襄被金輪法王擒去的事情說了!眾人均是大驚,郭芙更是心急,蹙眉慍道:「你們怎不早說!」

  陸無雙撇嘴道:「跟你說有用麼?你打得過金輪法王麼?」

  郭芙也不跟她再做無謂之爭,道:「爹,娘,我這便去追金輪法王,去把襄兒搶回來!」

  黃蓉道:「你別衝動,現下也不知金輪法王去了哪裡!」

  郭芙急道:「那怎辦?我……我不管,我先去追他!」

  說著便要向外沖出,黃蓉忙拉著她。

  耶律齊道:「郭夫人,金輪法王既往北走,應是回蒙古了!」

  郭芙道:「耶律大哥,當真如此?你怎知道?」

  耶律齊道:「芙妹,你先別急,他抓襄兒必有其用處,相信襄兒一時也不會有危險的!」

  郭芙道:「不行,襄兒落入這壞蛋手中豈會無危險?爹,娘,我現下便去蒙古大營救襄兒!」

  郭靖皺眉道:「胡鬧,蒙古大營又豈是你能闖的!蓉兒,我去一趟罷!」

  黃蓉道:「靖哥哥,蒙古那邊若要你去,必會傳信過來,我看,這金輪法王也未必是威逼你我!我倒相信耶律公子的,襄兒應該一時也不會有危險!我們再看看他們到底是何意圖!」

  耶律齊心道:「金輪法王抓襄兒,應是為了忽必烈之約,今日便是十八,楊過必已在蒙古,為何芙妹並不知此事?」

  於是道:「郭夫人,便讓我去一趟蒙古大營吧!」

  黃蓉望他神色,微笑道:「原來耶律公子知道是所為何事。」

  耶律齊點頭默認。郭芙忙問道:「耶律大哥,是什麼事?」

   耶律齊道:「你放心吧,我這便去一趟,必把襄兒救回來!」

  郭芙道:「我也要去!」

  郭破虜道:「姐姐,我也去!」

  郭芙喜道:「好!」

  耶律齊搖頭道:「金輪法王便是要抓你們姐弟,你們跟去,反而難以脫身!」

  黃蓉點頭道:「耶律公子,你一個人,可有把握?」

  耶律齊道:「郭夫人放心,也許……並不是我一人!」

  黃蓉心念微動,望了一眼郭芙,耶律齊點點頭,黃蓉道:「好!那便有勞耶律公子!」

  耶律齊一拱手,轉身便向外走去。

  郭芙忙拉黃蓉,急道:「娘,耶律大哥一個人怎行?」

  郭靖也道:「蓉兒,蒙古大營裡高手甚多,我也覺得僅憑耶律公子一人,恐怕……」

  黃蓉道:「你們放心罷,有一個人,現今已在大營中!」

  郭芙奇道:「什麼有一個人?蒙古裡會有人和耶律大哥接應不成?」

  黃蓉點點頭:「我們一會去城牆等著,不出意外,襄兒必可平安歸來!」

  蒙古大營。

  忽必烈坐于營中,瑩真公主侍立一旁,道:「父汗,若是耶律齊能應我之約到來,你可賞我些什麼?」

  忽必烈微笑道:「你想要什麼?」

  瑩真調皮一笑,道:「我要他!」

  蒙古人性格率直,豪爽大氣,想到什麼便說什麼,便是眾大臣也絲毫不以為怪,那丞相史澤道:「大汗,若耶律齊能為我蒙古附馬,那可再好不過了!」

  忽必烈點頭。

  瑩真臉上飛起一抹紅霞,道:「父汗,你可有法子把他留下?」

  忽必烈道:「我曾與他打賭,能否留下他,卻要看你的了!」

  瑩真灑然道:「我不喜歡勉強人,他現今不喜歡我,若非用強,怕是難以留他!」

  說著不禁神色一黯!忽必烈道:「用強留人,便是留下,也難以如願!」

  瑩真歎了口氣,點頭道:「這我知道,我不過說說罷了!父汗,若今日無法留他,你應我一件事!」

  忽必烈問道:「什麼?」

  瑩真道:「你且先別與他為難!」

  忽必烈哈哈一笑:「女生外向,這不僅僅是指漢家女子麼?」

  瑩真暈紅雙頰,也是一笑!

  這時大帳掀起,來人報導:「國師到了!」

  接著金輪法王走進,身邊卻跟著郭襄。瑩真笑道:「國師好本事,又把郭二姑娘請來了!」

  郭襄環視四周,也不驚懼,心道:「這便是蒙古大營,便是他們,聲揚要攻下襄陽?」

  金輪法王鞠身叫道:「參見大汗,公主!」

  忽必烈微點了一下頭,道:「這位姑娘便是郭靖的千金?」

  金輪法王道:「是!」

  對郭襄道:「小女娃,快見過我們大汗和公主!」

  郭襄嘟嘟嘴,道:「大和尚,你們的大汗是要攻襄陽的,我跟他是敵人,我可不會見過他!」

  瑩真道:「小姑娘倒是天真可愛!我們是攻襄陽,你可願意叫你父親就此投降?」

  郭襄「呸呸」

  幾聲,道:「你們便打死了我,爹爹也不會投降,你們可也不見得能攻進襄陽!」

  忽必烈也不理會她的無謂說話,道:「國師,事情可辦好了?」

  金輪法王道:「是!」

  瑩真道:「父汗,今日已是十八,楊過也應快到了!」

  郭襄登時心中狂跳了一下,失聲道:「大哥哥……會來?」

  瑩真奇道:「小姑娘,楊過不是你姐夫麼?」

  郭襄自知說錯了話,不禁臉上緋紅,低頭不語!

  金輪法王「嘿嘿」

  一笑,道:「公主有所不知,楊過臭小子生性風流……」

  瑩真微皺秀眉,心道:「那郭芙當真有眼無珠,耶律齊卻絕無此等風流債!他……」

  憶起耶律齊的音容,心中一陣柔情,忽又想到他心中只有郭芙,又感心酸,輕歎了口氣。卻聽得外面馬蹄聲響,似有人奔近,幾下聲響,又有一大片蒙古兵慘叫之聲,金輪法王冷笑道:「臭小子闖來了!」

  郭襄心中怦的一跳,面前一陣風聲掠到,果然楊過已站在帳中,叫道:「金輪法王,這便比試吧!」

  郭襄眼前一花,只見他劍眉星目,俊面冷然,卻比之前略顯憔悴,「大哥哥……」

  她又脫口而出!楊過不其她竟也在這裡,心中也是微吃一驚,隨即偏過頭,道:「金輪法王,如何?」

  金輪法王道:「小子,急什麼,先見過大汗!」

  楊過斜眼望了一眼忽必烈,冷笑道:「忽必烈,你怎不南下攻大理了?」

  忽必烈道:「楊過,你難得到來,我們且先喝幾杯,再來比試武功不遲!」

  楊過神色冷峻,道:「我現今不想喝酒,只想打架!」

  瑩真忍不住道:「楊過,你可真狂!」

  楊過看也不看她,伸掌便向金輪法王打去!

  金輪法王見他來勢淩厲,也不敢大意,伸掌抵出,倏忽間兩人已過了幾十招,帳內的眾臣不停後退,護在忽必烈和瑩真身旁的幾個蒙古高手,正是十幾年前的尹克西尼魔星□□子等人,帳中的桌子嘩啦啦的碎了一片!郭襄見他似帶愁容,憤憤出擊,快捷無比,只逼得金輪法王步步後退,心道:「大哥哥武功竟如此之高,不過他……他怎麼了?」

  金輪法王見他出招狠辣,竟微一愕然,被他逼得直後退了幾步,心道:「好啊,臭小子,武功又見長了!」

  他連變招數,急揮出雙輪,但楊過越鬥越急,掌法也越變越奇,掌風已籠罩住他全身,金輪法王暗叫不好,再過得百餘招,必要為這小子所制,情急之下,毒念陡生,猛地裡鐵輪向楊過右肩砸下,乘他沉肩卸避,右手銅輪突然飛出,擊向郭襄面前!

  郭襄便站在他們對面,她毫無應敵經驗,只驚得呆在當地,楊過一皺眉頭,急忙縱起,揮右袖將輪擊落。但掌風卻出現空隙,金輪法王鐵輪的利口沖向楊過的左腿。楊過身在半空,急出右足,踢向敵人手腕。法王鐵輪斜翻,眼看楊過右足就要被鐵輪打到,郭襄慌忙大叫:「大哥哥,小心!」

  楊過左掌急揮而下,身子斜伸,一把抄起鐵輪,借力一轉而起,那鐵輪正從金輪法王胸口切過,金輪法王後退不及,一股血水自胸膛噴出。楊過冷哼一聲,把鐵輪一拋,道:「金輪法王,怎樣?」

  郭襄一驚一乍之下,心中大喜,拍掌歡呼:「大哥哥,你贏了!」

  心中激動之情難已抑制:「大哥哥,你還是會救我!你還是會救我!」

   金輪法王忍痛轉身,袖袍一揮,已把郭襄拉至身邊,楊過冷笑道:「金輪法王,什麼意思?」

  金輪法王哼了一聲,郭襄叫道:「大和尚,你不許威脅大哥哥!」

  楊過緊皺眉頭,忽地帳外又是一陣打鬥聲,一士兵掀帳進來,報導:「大汗,來人是耶律齊!」

  瑩真臉上一喜,急叫道:「快讓他進來!」

  話音剛落,已有一人闖了進來,長身玉立,正是耶律齊。忽必烈見耶律齊果然來到,不禁望了瑩真一眼,瑩真抿抿嘴,道:「父汗,他們比武已畢,不如便讓耶律幫主和楊幫主坐下喝酒罷!」

  忽必烈點點頭,道:「不錯,國師,你不要緊罷?」

  金輪法王胸口被割傷,火辣辣的疼痛,悶聲道:「我沒事!」

  忽必烈便道:「來人把這裡收拾了,請楊幫主和耶律幫主上座!」

  耶律齊上前拱了拱手,道:「大汗,喝酒便免了,在下到來,是想請求大汗一件事!」

  忽必烈道:「請說!」

  耶律齊道:「還請大汗把郭二小姐放了!」

  瑩真笑道:「耶律幫主這是在向我們討人情麼?」

   耶律齊道:「公主既然這般想,那便請你給我這個人情!」

  瑩真臉上一熱,一時說不出話來。

  楊過見耶律齊到來,本也微感奇怪,隨即便知是因郭襄,想起前事,向他走前一步,道:「耶律兄,襄兒……屢次被金輪法王抓走,又是勞你費神了!」

  他既知上次誤會耶律齊,若不說出來,豈非小人?只是他心高氣傲,要他低頭說「對不起」

  卻是萬萬不能,耶律齊早料到他在此處,聽他如此說,也不跟他計較,道:「楊兄弟別客氣,襄兒是……郭府千金,我們自要保她周全!」

  楊過望了一眼金輪法王,側目冷笑,道:「金輪法王,你抓住郭二小姐的意思,是要讓我認輸麼?」

  金輪法王哼了一聲道:「小女娃既來此處,當然是由大汗公主處置了!」

  瑩真道:「方才耶律幫主已向我們討了個人情要放她,父汗,這個人情,我們給是不給?」

  忽必烈無所謂地笑笑:「人情在你手裡,給,也是你給!」

  瑩真見楊過耶律齊仍是站著,便道:「好,我便給耶律幫主一個人情,放了郭二小姐!但我父汗一直想請楊幫主和耶律幫主喝酒,不知二位是否賞臉呢?」

   耶律齊道:「那要看楊兄弟是否有此興致了!」

  楊過道:「耶律兄既然相陪,我當然有興致!」

  金輪法王便把郭襄一放,郭襄走到楊過身邊,只想說些什麼,卻又什麼都說不出來。

  「大哥哥……」

  「大哥哥……」

  ……

  她心中一遍一遍地叫,她有千萬語言,她伶牙俐齒,可此刻,卻一句也說不出來。

  她想告訴他她真的忘不了他,她想告訴他她真的不用他陪,只是希望,他能多看她一眼,能好好地聽她說話,又或是,好好地跟她說話……

  楊過的臉色仍是陰沉沉,不知是因為她,還是因為他不喜歡這裡,還是因為……姐姐不在身邊?反正他就是這樣喜怒無常的,郭襄微嘟了嘟小嘴,忽地心中又感到喜悅,無論怎樣,現在,他就在身邊……就……足夠了……不是嗎?


☆、番外之十六年後31圍困

  郭襄臉上微微發燙,正自想得出神,忽聽得耶律齊道:「襄兒,走罷,我先送你出去!」

  郭襄嚇了一跳,忙道:「不,不,我不走!」

  耶律齊向前走了兩步,道:「襄兒,公主已答應放你走,你回去跟郭夫人說,我們稍後便回!」

  郭襄好不容易得見楊過,哪裡肯就此離去,只不停搖頭,道:「大哥哥不走,我也不走!」

  楊過臉色一沉,喝道:「你跟我出來!」

  轉頭走出大帳,郭襄跟著走出。

  楊過向一旁拉了馬匹過來,道:「上去!」

  郭襄向後退了一步,淚水又要湧出眼眶,叫道:「我不!」

  楊過怒道:「郭襄,你若現在不回去,以後別想讓我再管你死活!」

  郭襄心中一陣苦澀,道:「除了姐姐,你曾管過誰的死活了?大哥哥,你若一定要我走,你便聽我說一件事!」

  楊過冷笑不語。郭襄伸手要拉他衣袖,楊過閃身一躲,道:「快說!」

  郭襄道:「大哥哥,龍姑娘被困在絕情谷的穀底了,她叫你去救她!」

  楊過不料她竟知道「龍姑娘」,心中不由一震,卻無暇去想什麼被困穀底,沉聲道:「你……怎會知道?」

  郭襄道:「我早跟你說過,我知道,我全部都知道,大哥哥,我聽你話,這便回襄陽了!」

  說著跨上馬背,「大哥哥,你若真想知道龍姑娘的情形,你必會回襄陽找我……大哥哥,我便在襄陽等你……」

  她也不等楊過回應,一揚馬鞭,向襄陽疾馳而去!

  楊過心中轉了幾個念頭,這時已想到,「岳母把所有事情告訴了她,這……」

  不禁一陣茫然,隨即想道:「姑姑曾約我十六年後絕情穀相見,她……」

  正在想著,忽地一個士兵從帳中走出,向楊過鞠身道:「大汗有請楊幫主!」

  楊過回到帳內,眾人皆已入座,楊過便在耶律齊旁邊坐下。一眾大臣和高手也陪在旁邊。忽必烈舉起酒杯,道:「今日有幸請得中原武林兩大幫派之首領到來,真是本王之榮幸,來,我先幹了!」

  他一飲而盡,楊過與耶律齊端起酒杯,均飲了一小口,也不說話。

  忽必烈便道:「楊幫主,數年之前,你我也曾一起把酒言歡,不想今日你已貴為幫主,而且已是郭大俠之乘龍快婿,真是可喜可賀,嘿嘿!」

  楊過道:「王爺現今可不也登上了蒙古大汗之位?可喜可賀的,應是你吧!」

  忽必烈笑道:「你可記得我們昔日的約定?」

  楊過道:「記得又如何?郭靖已是我岳父,難道你指望我去刺殺他?」

  忽必烈道:「哈哈,不敢!郭靖是我叔父,我斷也不會殺他,不過我知他心系百姓,我攻襄陽,其實也是為了天下百姓,大家同為百姓,卻要在沙場撕殺,心裡實為遺憾!」

  楊過哈哈大笑:「忽必烈,你攻襄陽為了天下百姓?蒙古人果然直爽,謊話可以脫口而出!」

  一旁大臣紛紛對楊過側目,瑩真公主拍案而起,叫道:「楊過!」

  楊過冷笑道:「忽必烈,你們蒙古人對我宋人百姓殘暴之極,試問天下有多少百姓死在你韃子刀劍之下?你今日跟我說攻襄陽是為了天下百姓,豈不令天下百姓要笑掉大牙?」

  忽必烈道:「宋室腐敗,天下百姓豈有好日子過,若我攻下襄陽,統領天下,必為天下百姓謀利益!」

  楊過道:「我宋室再腐敗,也是漢人的天下,宋室若被你異族侵入,才是我宋室百姓惡夢的開始!忽必烈,你可記得,十幾年前郭大俠在此跟你所說之話?」

  忽必烈道:「我自然記得,但古往今來,要成就大業者,豈能不流血?楊幫主,你是聰明人,應知道負隅頑抗的道理,明知不可為而為之,只會死傷更多!」

  楊過怒道:「忽必烈,你當真無恥!既說成就你千秋大業,要踩著天下百姓皚皚白骨而上,又說什麼必為天下百姓謀利益!哼,你要我幫你勸降我岳父,我這便跟你說,我不會答應,不過就算答應,我岳父也不會聽,我何苦去碰這一釘子?」

  

  忽必烈無奈一笑,道:「今日我們只是在一起喝喝酒,無勸服一說,來,再喝!」

  瑩真端了一杯酒走到耶律齊面前,道:「耶律幫主,我敬你一杯!」

  耶律齊端起酒杯道:「不敢當!」

  那丞相史澤道:「大汗,昔日我也曾與耶律丞相同僚,曾聽說耶律家二公子不知拒絕了多少高官貴族的女兒,如今瑩真公主已長成,尊貴無比,大汗今日既不談國事,何不為公主做主,與耶律幫主相配!」

  瑩真臉上一紅,耶律齊眉頭一皺,忽必烈道:「耶律幫主如今在襄陽統領丐幫,身邊又豈會缺女子!不過我這小女兒確是對耶律幫主一心仰慕,若是耶律幫主有意,我自然求之不得!」

  耶律齊拱手道:「大汗,我早已跟公主言明。今日若非郭二小姐,我也不會來此處!現今我回敬公主一杯,多謝你放了郭二小姐!」

  說著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瑩真臉色微變,咬唇不語。楊過臉上忽閃過一抹邪笑,道:「耶律兄,這位公主才貌雙全,一杯怎夠?你該陪佳人多喝幾杯!」

  耶律齊道:「楊兄弟有此興致,不防來敬公主幾杯!」

  楊過笑道:「兄弟可不敢,芙妹……」

  說到這裡,忽地神色黯然,便即住口,低頭自顧喝酒!

  「芙妹……」

  楊過只覺被自己的話重重擊了一下,芙妹,芙妹,他忽然心跳加快,腦中又滿是芙妹的影子,揮之不去。芙妹,為什麼會這樣?他好想芙妹,可是這一次,想見,也可以見,但卻不敢見……

  那天,當郭芙抱著楊安坐上小紅馬時,他卻並未離去。

  「幫主……」

  林舵主頗為疑惑,「把昨夜的所有東西都運去襄陽罷!」

  楊過擺擺手!

  「幫主,你不去襄陽?」

  「我……不去!」

  楊過恨恨的道!

  可是,未過正午,他就後悔了,他拍馬追出,然而卻看到郭芙毫不猶豫,匆匆只往襄陽趕去,不禁又是心灰!郭芙,我不跟你走,你居然問也不問!一氣之下,他又掉轉馬頭,然而沒走出幾裡,又是轉身追去,如此反復了幾次,只覺得自己快要瘋掉,一路上便到處惹事生非,只把稍有點壞名聲的幫派,山寨土匪,都被他嚇得風聲鶴唳,草木皆兵,他盼郭芙能聽到一些聲息,能想到他便在身邊,哪知郭芙一心快點趕到襄陽,根本不去聽這些不輕不重的江湖傳言……

  終於到了襄陽,不日便是蒙古之約,他並未去郭府,芙妹,是不是,我不去,你便不會再找我……是不是,真的,以後我們……他不敢想下去,他絕不要這樣,只是,他仍無法面對郭芙,去求她原諒,他怕……得到的,仍是那句「不要碰我」

  ……

  耶律齊低頭沉思,他隱隱猜到了他們的不對,只是,他不能再管,甚至,他想也不能再多想,芙妹無論是什麼樣子,耶律齊,都已與你無關!

  瑩真聽得楊過說出一聲「芙妹」,也是一呆,一陣沉寂下,只見耶律齊眉頭深鎖,那神情竟與楊過一般無異,瑩真登時心中升起一股怒火:「耶律齊,芙妹是人家的芙妹,又是關你何事!」

  她強壓怒氣,向楊過道:「楊幫主,我也敬你一杯!」

  楊過也不說話,端起酒杯就喝,瑩真道:「楊幫主,早聽說令夫人是郭大俠的大千金,不知何時能有眼福,讓我也結識一下!」

  楊過冷冷的道:「你等蒙古人,我夫人從不稀罕結識!」

  瑩真臉色一變,金輪法王一拍桌子,叫道:「臭小子!」

  楊過瞥了他一眼,道:「金輪法王,十幾年前,我們在此一戰,當時是誰勝誰負?」

  金輪法王道:「哼,你小子若非用詭計,我又豈會輸!」

  楊過道:「好,我便不跟你計較,但今日我可有用計?又是誰輸誰贏?」

  金輪法王黑著臉不答!

  楊過道:「忽必烈,今日你可看得清楚?」

  忽必烈道:「楊幫主武功卓越,我國師自是不如你!」

  楊過輕笑一聲,道:「你可知我與金輪法王之約是什麼?」

  金輪法王臉色一變,喝道:「臭小子,我們再來比一場!」

  楊過冷笑道:「還比?你且跟你的大汗說說,你以後可不能再追隨他了!」

  忽必烈一愕,道:「什麼?」

  楊過道:「忽必烈,我與金輪法王打賭,若是我輸,我可以為蒙古效力;但如若他輸,他從今而後,可是要為我襄陽出力了!金輪法王,你明知你未必會贏卻來找我提起昔日賭約,莫非,你早就不服忽必烈,想投靠我大宋來與他鬥一鬥?」

  金輪法王大怒,一躍而起,伸掌便向楊過打去,「好小子,竟敢來挑撥離間!」

  楊過側身閃過,忽必烈喝道:「國師莫怒!」

  金輪法王氣呼呼的喘氣,忽必烈道:「國師,楊幫主只是說說而已,又豈會勉強於你,你如此衝動,未免讓楊幫主見笑了!」

  楊過哼了一聲,站了起來,道:「忽必烈,這酒也喝了,我可要走了!」

  忽必烈道:「楊幫主,你難得到來,不防多喝幾杯!」

  楊過道:「忽必烈,你是要強留下我麼?」

  忽必烈道:「楊幫主身手不凡,便是國師也難留你,我豈可勉強!」

  楊過便轉頭對耶律齊道:「耶律兄,你走不走?」

   耶律齊道:「你既走了,我自然也走!」

  瑩真望著兩人走出大帳,她也料到就此一次,必難留住耶律齊,但看他毫不猶豫地走出,心裡還是難受,向忽必烈叫道:「父汗!」

  忽必烈道:「你不是叫我不要為難他麼?」

   金輪法王忽道:「大汗,耶律齊也就罷了,那楊過實在囂張,要做何處置?」

  忽必烈凝神不語,過了一會,緩緩道:「能殺楊過者,自是居功至偉!」

  金輪法王便朝他身邊的尼摩星等人使了個眼色,眾人向帳外走了出去!

  楊過耶律齊正緩步走出,見他們追來,也不奇怪。楊過冷笑一聲,道:「金輪法王,你們是打算一起上麼?」

  金輪法王道:「臭小子,殺了你,我們便能為大汗立功,我們大夥兒一起上!」

  「慢著!」

  忽地瑩真沖了出來,攔在眾人面前。「公主……」

  金輪法王道。

  瑩真道:「父汗答應過我,今日不得為難耶律幫主!」

  「公主,我們不碰耶律齊便是,我們只跟楊過臭小子算帳!」

  金輪法王道!

  楊過道:「你們一起上吧!」

  眾人急於立功,也顧不得公主便在前面,均朝楊過一撲而上!

  楊過彎身撿起一枚石子,猛地一彈,那首先撲過來的尼摩星即被他彈倒,那石子自他額頭穿過,哼也不哼一聲便向後倒下,眾高手都吃了一驚,呼喝著向楊過圍了過去,楊過知道他們內功深厚,而且武功均有獨到之處,當下也不敢怠慢。他右腳站定,身子一個旋轉,右袖一揮,左掌伸出,首先擊向□□子面門,那□□子微吃一驚,伸出手上棒子向他掌心指來,楊過趁勢一握,已握住他手中哭喪棒,用力向前一推,登時把他摔出幾丈遠,楊過聽得背後風聲,也不轉身,只側身閃過,尹克西手上抓了一條金鞭,盡力向他摔去,楊過閃身避過,金輪法王冷笑道:「臭小子,且看你有多大本事!」

  雙輪呼呼的又向他擊到!

  耶律齊見他情勢危急,忙飛身躍上,把他身後的尹克西擋開,叫道:「楊兄弟,我們不宜久留,快搶了馬匹走罷!」

   楊過點點頭,大聲喝道:「金輪法王,你若今日不想死,便先到此為止!」

  他伸足踢開鐵輪,左掌似有若無的向金輪法王一伸,金輪本要去接鐵輪,登時被他這一掌湊上,胸口一陣憤懣。

  耶律齊搶了一把弓箭,呼呼發箭,箭倒了前面一排蒙古兵,兩人躍起把蒙古兵踢到馬下,兩人騎到馬上,登時精神百倍,向前沖出!

  這時左右兩側馬蹄聲大作,竟是兩隊蒙古騎兵包抄而來,暫態便把兩人兩馬圍住,楊過一躍而起,伸掌劃圈,幾十個蒙古兵應聲而倒,耶律齊拍馬追上,身後又有蒙古兵挺矛追來,楊過落回馬上,跟在後面,向前躍出,不料前面又是幾個縱隊的蒙古兵沖了過來,層層疊疊,愈聚愈多,楊過罵道:「呸!忽必烈當真小人!果然出兵圍我!」

  瑩真見此形勢,心中著急,忙奔回帳內,叫道:「父汗,快撤兵吧,這可會傷到他了!」

  忽必烈道:「此時是除去楊過大好機會,你放心,就算耶律齊受傷就擒,我也必不會為難他的!」

  他們兩人已被大軍包圍,一不留神便會丟了性命,誰可保證只是受傷?不過她知道父汗既決定要殺楊過,絕不會因她兒女私情而放棄,不由心中大急,卻彷徨無計!

  這邊楊過耶律齊邊沖邊殺,蒙古兵馬緊追不捨,兩人雖距大營已遠,但離襄陽城牆仍遙遙不可及。慢慢地日落西山,正殺得興起,忽聽得後面「呼呼」

  風聲響起,一陣陣火光掠過,原來卻是蒙古兵見他們快要突圍,竟朝他們大放火箭,楊過衣袖揮出,打去大片,耶律齊低頭避過,但他的馬卻中箭,前腿一屈,耶律齊急忙飛身躍起,只這一停頓,又是一隊蒙古兵追到,耶律齊近身力搏,楊過飛身而下,搶了前排蒙古兵長矛,斜下一揮,又殺倒了一片,而緊跟著又是一股股的火箭飛來,兩人只有向地上一滾避開,眾蒙古兵登時執著長矛,圍成一圈,朝地上兩人刺去!

  兩人忙抓了刺來的長矛,仍一時無法躍起,忽地頭頂一陣掌風直朝楊過壓下,只聽得金輪法王叫道:「臭小子,你的死期到了!」

  楊過躺在地上無法還手,金輪法王怒目圓瞪,掌上加勁,用力朝他頭頂天靈蓋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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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之十六年後32情傷

  楊過眼前一黑,暗自叫道:「不好!」

  這時一支箭羽勁急飛來,直射向金輪法王手腕,金輪法王全身勁力均集中在手上,他聞得風聲,手掌略偏,竟把那箭震得斷成兩截,而手上仍往楊過拍去,只這一瞬間,楊過已翻身而起,但仍避之不及,金輪法王手掌拍至他左胸,楊過一陣氣血翻滾,「哇」

  的一聲噴了一口鮮血出來!

  耶律齊見他受傷,心中一驚,也忙躍起,正要上前,一匹紅馬已奔了進來,馬上兩人均一躍而下,一人叫道:「姐夫!」

  另一個叫:「楊大哥!」

  原來卻是郭破虜和郭芙!郭破虜手執手執弓箭,又射倒一排蒙古兵,再搭弓箭,又向金輪法王射去,金輪法王哼了一聲,轉出雙輪,向他擲了過去。楊過強忍傷痛,飛身躍起,踢掉雙輪,又伸掌打向他,金輪法王伸掌與他相抵,叫道:「臭小子!今日便把你斃了!」

  楊過運足內力,狠命接他這一掌,只全身劇震,幾乎站立不穩,郭芙忙扶住他,驚叫:「楊大哥!」

  楊過聽得她呼叫,隨即手臂一曖,心中一陣激蕩,又感一酸,胸口陡然劇痛,喉嚨腥甜,又是一口鮮血流了出來。郭芙大驚,叫道:「你怎麼樣?」

   耶律齊看得不妙,忙叫道:「郭兄弟,我們一起上!」

  兩人左右向金輪法王攻去,金輪法王先前已受傷,又與楊過對了一掌,胸口也是難受之極,這時見耶律齊與郭破虜齊攻而上,再無心戀戰,縱身向後飛躍而去,恨恨的朝仍在向他們圍去的蒙古兵叫道:「給我殺了楊過!」

  後面馬蹄聲響,似又有追兵趕來,郭破虜忙叫道:「姐姐,你先帶姐夫走!」

  他伸手扶住楊過另一邊,兩人一躍,把楊過放到馬上,郭芙坐到他身後,叫道:「耶律大哥,弟弟,你們小心!」

  郭破虜點點頭,耶律齊已又搶得一匹馬,叫道:「郭兄弟,快上來!」

  兩人在馬上阻斷蒙古兵,小紅馬帶著郭芙楊過沖出了重圍!

  小紅馬神駿異常,奔得飛快,不多久已聽不叫後面的廝殺聲。楊過伏在馬上,雖是一陣昏沉,卻並未暈去。他緩緩運氣調息,胸口滯塞漸松,慢慢直起身來。輕拉馬繩,小紅馬一聲嘶叫,停了下來!

  郭芙坐在他身後,忙問道:「楊大哥,好些了麼?」

  楊過身子一滯,這些天的思念與委屈,甚至是憤怒與恨意,忽地便從心裡湧出,竟不知如何開口,他呼地喘了口氣,伸手拉開郭芙抱著他的雙手,咬牙一躍,便跳下馬來!

  郭芙微微一愕,跟著躍下,奔到他身前,楊過不等她說話,眼角瞟了她一眼,冷聲道:「你來做什麼?」

  郭芙伸手拉住他手臂,叫道:「楊大哥……」

  「你回去罷!」

  楊過撥開她手,轉身而行,「楊大哥!」

  郭芙忙上前攔住,「你要去哪裡?」

  楊過望了她一眼,隨即移開目光,皺著眉不答。郭芙歎了口氣,軟語道:「楊大哥,你還在生氣麼?」

  楊過登時胸口又痛,身子晃了幾晃,郭芙忙扶住他,楊過摔開她手,向後退了幾步,怒道:「你別管我!」

  郭芙一怔,她萬沒料到楊過是這種反應,她以為,只要她軟語相哄,他便天大的氣惱,也便消了,郭芙俏臉憋得通紅,她深呼了一口氣,忍聲道:「楊大哥,我……我不是有意的!」

  她雙手絞著衣角,睜著一雙美目望著他。

  楊過也定定的盯著她,「楊大哥,別生氣了,好麼?」

  郭芙看到他的目光,她看到了他的不舍,楊大哥,我也捨不得你啊!郭芙走上前去,伸手握住他手掌,肌膚相觸,楊過條件反射般反握過她,一把把她拉到懷裡,忽地又把她推開,叫道:「郭芙,你快走!」

  郭芙本來心中一喜,不料又被他推開,心中一陣悲傷,叫道:「楊大哥!」

  楊過腦中不斷閃現那晚的情形,他咬緊牙關,捂著胸口,呼呼喘氣,怒道:「我叫你快走!」

  郭芙見他臉色煞白,忙又要上前扶他,楊過向旁邊一閃,眼眶已發紅,「郭芙,你別逼我,你再不走,我……我……」

  忽地一口氣提不上來,嘴角鮮血流出,再說不出話來。郭芙心中刺痛,卻不敢再上前,她呆呆望著他,眼淚緩緩流下:「楊大哥,我不走!」

  楊過輕咳了幾聲,冷笑道:「好,你不走,那麼我走!」

  他不再看郭芙,狠狠轉身,郭芙眼淚已流了一臉,見他毫不猶豫,舉步前行,不由心中湧上一股火氣,大聲叫道:「楊過!」

  楊過停下腳步,郭芙怒聲叫道:「好,你便走好了,以後永遠不要回襄陽,永遠別來見我!」

  楊過一呆,心中又酸又痛,他頓了頓,回頭望著她,冷冷的道:「本來,你要的,不就是我再也不見你麼?」

  郭芙怔怔的道:「我什麼時候說過,再也不要你見我?」

  楊過登時勃然大怒:「郭芙,你真蠢得可以!你……」

  他手捂胸口,體內氣息已亂,胸口痛得快要裂開,頭上一陣暈眩,便要跌到地下,郭芙忙奔上扶住,叫道:「楊大哥!」

  楊過閉眼不語,郭芙又急又亂,道:「你在受傷,先別生氣,好麼?就算我說了,就算是我錯,好麼?」

  楊過輕喘道:「你說……再也不讓我碰你,這不是……讓我再也不見你麼?郭芙,我不用你管,我說過,我會聽你話……」

  郭芙知他會惱她說的這句話,卻不知為何會變成「再也不相見」,不由得低下頭,輕聲道:「楊大哥,我知道……」

  「你知道?你知道又來做什麼?」

  楊過本倚著她而站,忽而又怒,猛地摔開她手!「因為我擔心你!」

  郭芙被他一推,也不禁一陣惱怒,大聲叫道!楊過一呆!

  「楊過,你幹麼要跟金輪法王約?你幹麼拋下我自己去蒙古?你為什麼不來見我?你不知道我會擔心你麼?你不知道我想你麼?」

  郭芙再也忍不住,淚珠從眼中滾落,哭道。

  本來,她看到郭襄果然平安回到襄陽,心中喜悅無已,襄兒……只要你平安,其它的事……她再也不願去想,「姐姐……」

  郭襄看到她,卻不禁心中一沉,她心中一直想念楊過,時時便把郭芙忽略,她並不想見到她,不想讓她再關心自己,甚至,不想……跟她有任何關係……

  郭芙望著妹子神色,心中又是無奈又是傷心,「襄兒,是姐姐對不起你!」

  郭襄聰慧,心道:「姐姐,原來,你也知道了,你來,是想勸我忘掉大哥哥的麼?」

  她小臉陰沉,轉頭避開郭芙那關切的目光,「姐姐,你什麼都別說,總之,我什麼都不想聽!」

  其實郭芙哪裡說得出話?她拉起她冰涼的小手,只想讓她感受到,襄兒,襄兒,你聰明美麗,值得世間上更好的男兒,知道麼?

  黃蓉見耶律齊沒有同行,心中隱隱覺得不妥,郭靖更有感受,問道:「襄兒,你耶律大哥怎不一起回來?」

  郭襄道:「他和大……他和姐夫留在蒙古喝酒,稍後才回!」

  郭靖一驚,道:「蓉兒,忽必烈留下他們……過兒?過兒怎會在?」

  郭芙也是一驚:「楊大哥!」

  忙轉頭問郭襄:「襄兒,你說,你姐夫在蒙古?他……」

  郭襄只點了點頭,她不願跟郭芙多說,只對靖蓉道:「爹,娘,我要回房了!」

  黃蓉道:「好,你回去休息吧!」

  郭芙二話不說,轉身便走,黃蓉忙拉住她:「芙兒!」

  郭芙掙脫黃蓉:「娘,你讓我去,我要去見楊大哥!」

  黃蓉早猜到楊過在蒙古,一直不說,就是怕郭芙衝動,原本想他與耶律齊合力必可把郭襄救出,不想忽必烈竟留下他二人,郭靖沉吟道:「蓉兒,我去接應他們吧!」

  黃蓉搖頭道:「你此時離城,卻是不妥!」

  郭破虜道:「爹,娘,讓我去!」

  黃蓉點點頭:「破虜曾聽你說過蒙古軍中的狀況,我看,便破虜去,你騎你姐姐的小紅馬去,若是他們被圍,切記不要戀戰!」

  郭破虜道:「是,娘!」

  他跨上紅馬,正要出城,郭芙忽地躍到他身後,「破虜,帶我去!」

  郭破虜一呆,「大姐!」

  「快!」

  郭芙一搶馬鞭揮出,兩人一騎出了城!她也知道當年郭靖在蒙古大營時被圍困的事情,心中突突而跳,楊大哥,你千萬不要有事!她真的很擔心,可是越是擔心,就越是出事,若是遲來一步,他便被金輪法王……

  郭芙不寒而慄,低低抽泣:「我真的很擔心你,我不走……」

  楊過硬起來的心腸早被擊得粉碎,他猛地伸手摟住郭芙腰肢,叫道:「芙妹!」

  郭芙身上一熱,已被他勒進懷裡。郭芙微抬起頭,楊過凝視著她的臉龐,皺著眉頭,卻又不禁微露笑意:「你真的不走?」

  郭芙睜著淚眼點了點頭,楊過又道:「你不後悔?」

  郭芙不明他的意思,又搖了搖頭,楊過注視著她,眼神漸漸灼熱,「郭芙,這是你自找的,可怪不得我!」

  郭芙甚是不解,只是望著他,楊過低下頭,慢慢湊近她唇邊,一陣遲疑。郭芙心中怦然而動,「我不走!」

  她又道,「楊大哥,是我不好,我不該說……」

  楊過再不猶豫,嘴唇猛地貼到她唇上,郭芙微微一驚,不自覺地向後一縮,楊過全身都在顫抖,幾乎是向前一撲,緊緊地抱住她,劇烈地吻了進去……

  一時間,唇與唇相依,舌與舌相纏,「芙妹!」

  他混沌的聲音仍帶著憤怒,郭芙感受到了他的恨意,也感受到了他的委屈,心中又痛又憐,她伸手環抱住他腰,美眸輕合,柔柔地吞吐慰籍,楊過漸漸平靜,動作也變得溫柔小心起來,終於像以往一般,在他懷裡的,是他心愛的芙妹,每一次我們在一起,心中總是充滿甜蜜……「芙妹!」

  他雙眼迷蒙,臉上如癡如醉,「好想你……」

  他低聲叫道,真的好想,你不在,我不知道該做什麼,不知道該怎麼做,芙妹,你居然離開這麼久,你……好狠心!「楊大哥,我知道的,我知道你對我好……」

  郭芙溫順地伏在他懷裡,輕聲道,楊過嘴角微彎,心中喜悅之極,他又再彎下身,貼到郭芙唇上,猶如兩個半圓,再次合二為一,但願,再也不要再分開……

  多少濃情蜜意,溫柔纏綿,他們的眼裡都只剩下對方,茫茫天地,也都只有對方……而不知什麼時候,一匹馬飛馳而來,便停在他們不遠處,他們……竟毫無知覺!

  馬上的兩人躍了下來,「大姐!」

  郭破虜低低叫了一聲,憨憨地一笑,不敢上前,只轉開了頭。然而當他看到身旁的耶律齊時,不由得嚇了一跳,只見他臉色鐵青,雙拳緊握,眼中露出的冷光緊緊盯著擁吻的兩人!

  他早已知道,她只是他的;早已知道,他和她這輩子根本已不可能。可是他有多想她啊,想得,他的腦中再容不下第二個女子,想得,他根本不會把她當成……楊夫人,她只是芙妹;特別是那天楊過無理跟他打架,一發不可收拾的激起了他的佔有欲,當他那天近近地靜靜地望著她時,他真的好想抱一抱她,芙妹!

  他冰凍的臉上慢慢泛起悲傷的神情,他忽然想起多年前在那終南山上,抱著她的是他,他知道她只是利用他來逼走楊過,可是,當那溫軟玉潤的身軀在懷時,他根本無法控制,他知道或許會被楊過打死,又或許,他與楊過的兄弟之情再不復有,可是,當他一遍一遍地回憶著芙妹的笑,芙妹的話,芙妹的……淚時,他再也忍不住,他終於嘗到了世間上最甘甜的味道,永世難忘……而且,他發覺郭芙根本不會,她……是第一次!他緊緊抱著她,芙妹,芙妹,今生今世,我耶律齊都會全心全意愛著你……

  太可笑!

  他忽然覺得,現在的他,便像當日的楊過,眼睜睜地望著擁抱親吻的兩人,狠不得要舉起手掌,他終於知道,當日楊過是如何的心痛,如何的發狂了,真的好痛!似乎,有人伸手生生地把他的心扯裂,耶律齊忽然面青唇白,體內一股氣息亂竄,他這才醒覺,忙轉過頭去,默默屏息運氣。郭破虜看出他的不對,卻不知如何相問。見他忽而強行運功,心道:「不好,耶律大哥要受內傷!」

  待要阻止,又怕他一驚之下傷得更重。待要去叫郭芙,卻見楊過仍抱著她,兩人正低聲喃語,不禁甚是為難。

  楊過心中歡暢,他明知郭芙身後有人,卻不予理會。郭芙被他吻得臉上暈紅如火,嬌羞無限,輕聲道:「可以……跟我回襄陽了麼?」

  楊過望著她笑道:「你答應我一件事,我便跟你回去!」

  郭芙撇了撇嘴,嗔道:「你很無賴,我不答應!」

  楊過忽地眉頭一皺,捂住胸口,郭芙忙扶住他,道:「好罷,我答應你,快回襄陽治傷!」

  楊過一笑,伸手又抱住她,郭芙問道:「什麼事?」

  楊過道:「兩件,答不答應!」

  郭芙美目一瞪,道:「你……」

  楊過笑嘻嘻地望著她,道:「不答應麼?要變為三件啦!」

  郭芙始覺上當,伸手便要推開他,楊過忙手上加勁,叫道:「芙妹!」

  郭芙伸手撫到他臉上,秀眉忽蹙,道:「好啦,你說什麼就什麼……楊大哥,你瘦了很多,你……你都不吃飯的麼?」

  楊過見她神色關切,心中大是激動,幾下喘氣之下,竟牽動了內息,胸口一陣劇痛,不由緊皺眉頭,郭芙忙道:「怎麼了?」

  楊過先前氣息已亂,只是顧著與郭芙鬥氣爭論一時感覺不到,這時平靜下來,猛然一聽到她這句話,又不禁全身激蕩,內傷竟驟然復發,一個忍不住,一口鮮血便吐到郭芙衣裙上,「楊大哥!」

  郭芙大驚叫道,正在此時,身後也傳來一聲驚呼:「耶律大哥!」


☆、番外之十六年後33襄兒

  郭芙一驚轉身望去,正看到耶律齊身子一晃,也是「哇!」

  的一聲,一口鮮血噴了出來,郭破虜忙伸手扶住他。

  郭芙叫道:「破虜!」

  郭破虜也看到了楊過吐血,同時叫道:「姐姐!」

  郭芙把楊過扶在地上坐好,柔聲問道:「楊大哥,你沒事罷?」

  楊過微微搖頭,閉眼運氣,郭芙拿出帕子,給他擦擦額上汗珠。楊過心中一甜,卻又是一陣眩暈,忙向她擺了擺手,收斂心神。郭芙便轉頭向耶律齊望去,只見他也已坐下運功調息。便向郭破虜招了招手,郭破虜輕輕走過來,又叫道:「姐姐!」

  郭芙便問道:「破虜,你們幾時到的?可還有蒙古兵追來?」

  郭破虜道:「我和耶律大哥沖出來後他們便不再追來了,已經到這裡很久了!」

  郭芙不由臉上通紅,微翹嘴巴,輕聲嗔道:「到這裡很久,你怎不叫我?」

  郭破虜指指楊過,道:「我看見……」

  「好啦,不要說啦!」

  郭芙又羞又急,忙岔開話題,「耶律大哥是怎麼受傷的?要緊麼?」

  郭破虜「嗯」

  了一聲,道:「他……」

  忽地皺眉,道:「姐姐,我先幫姐夫!」

  郭芙回頭一看,只見楊過臉色慘白,額上又滲出汗珠,不住喘氣,她嚇了一跳,忙問道:「楊大哥,怎麼了?」

  楊過不答,郭破虜伸掌抵到他背後,緩緩助他運氣。過了好一會,楊過才慢慢定寧,卻仍閉著眼睛。郭芙一直望著他,見他臉色如常,方放下心來,向耶律齊望去,只見他也正輕皺眉頭,似乎正極力壓□□內之氣。

  這時天色已暗,風吹到身旁得草叢發出簌簌之聲,偶爾還傳來幾聲野獸的呼號,郭芙走到周圍檢了一些樹枝乾草點燃,她見三人都仍閉著眼睛,聚精會神,於是便在火堆前坐下,望著那飄忽的火苗,心道:「耶律大哥和楊大哥都受了傷,只怕今晚要在這裡過夜了。爹爹和娘可要等得急了!還有襄兒……襄兒……」

  襄兒……

  那天,城中好亂,家裡也好亂,爹爹受了傷,娘生了你之後,沒想到,還要生破虜……於是你被抱走了,龍姑娘親口說的,要把你抱去換解藥,我好氣,真的好氣!楊過的命是命,我妹子的命便不是命麼?我沒有追上龍姑娘,只有去找楊過,他……他居然什麼都不承認!不承認是詆毀了我的名聲;不承認這把劍是龍姑娘給我的;不承認他姑姑……哼,他根本心裡只有他姑姑,我說什麼都是錯的,他姑姑做什麼都是對的!襄兒,你才剛出生,難道,姐姐連抱都來不及抱你,你便會……楊過,我也打不過你,打不過你姑姑,為什麼?不抓我去換解藥?為什麼?要這麼對一個剛出生的孩兒?

  好,楊過,我什麼都不想計較,只想你還我妹子!

  郭姑娘,我們沒有抱你妹子,你妹子是被李莫愁抱走……

  楊過,我親耳聽見,你師傅還要用我的小紅馬把襄兒送去絕情穀,你們師徒倆好卑鄙無恥!

  郭芙,你可以罵我,不准罵我姑姑!

  哼,你姑姑?我稀罕罵她,可罵髒了我的嘴!

  你說什麼?越見他在維護他姑姑,我就越忍不住,楊過,你想聽好聽的,我便告訴你好聽的!

  楊過狠狠地扇了我一巴掌!

  我記得,這是他第二次打我!不過我不知道,他打了我之後,整個人,便沒有了魂魄;我不知道,他的情花毒,偏偏會在這時發作;我也不知道,那劍……居然削鐵如泥……

  我砍了他的手臂!血!他滿身是血,我也滿臉是血!我知道,就算我不是存心,我也已犯下大錯,爹爹不會饒我!可是我還是為襄兒不平!襄兒,你到底在哪裡?

  終於找回了襄兒,我們回到襄陽。我不能再想楊過,每次抱起襄兒,我都會想,襄兒啊襄兒,若是你不被抱走,那該多好!

  我每天幫娘照顧著襄兒和破虜,破虜很乖,吃飽了便知道睡!可是你,襄兒,吃飽後便要玩,非陪你玩,玩什麼都行,幾個月的襄兒,便會用小手捂住眼睛,然後又放開,又捂上,又放開,然後咯咯咯地對我笑,很多時候,我覺得是襄兒在陪我玩……直到精疲力盡,你才會要我抱著睡去。

  襄兒好聰明,不到一歲,便會說話,聽到你叫姐姐,我好開心;我不斷地教你講話,哈哈,你學我的語氣,我的表情,學得真像!好有趣!襄兒,襄兒,姐姐好喜歡你!

  我想襄兒長大後,一定很招人喜歡,不會像我一樣,又蠢又笨,還做了這許多錯事……我知道,襄兒對我也是很好的,她還沒到兩歲,便知道我什麼時候不開心,「姐姐,找我!找我!」

  你把小腦袋伏進花叢中,小身子卻沒有進去。你是故意的,是不是?襄兒!我緊緊抱住她,「好了,姐姐沒有難過,有襄兒在,姐姐很開心……」

  每過一年,我都在想,不知襄兒和破虜怎麼樣了。娘說爹爹管你們管得很緊,每次總說,等大一些,再帶你們回桃花島,誰知很快,你們已經十六歲了。襄兒,果然聰明又漂亮,可是,你怎麼會……都怪姐姐,總是拖著拖著,便沒有回襄陽看你們……襄兒,襄兒,這個世上,便沒有大哥哥,你知道麼?他是你姐夫,我和楊大哥,絕不會……可憐的襄兒,你讓姐姐怎麼辦?怎麼辦?

  襄陽城。

  再說郭襄回到房中,百無聊賴,她坐在床邊,又想起那晚黃蓉跟她所說的楊過與郭芙的往事,現在,連姐姐也知道她的心思了,姐姐的心裡,肯定很恨她吧,其實,她也能感受到,大哥哥……其實也在恨她吧,他,從來就對她沒有好臉色,襄兒,你又何苦呢?

  郭襄歎了口氣,打開櫃子,那裡堆滿了她每年的生日禮物,只是,十六歲的這年,幾乎占了大半個櫃子……她又想起了那晚的煙花,十六年,從來……沒有人如此幫她過生辰,難道他不知道,他這般的為她,她是真的會陷得不能自拔的麼?大哥哥,你總是說我胡鬧,總是要趕我走,你又何必當初要答應給我過生辰?何必……為我做這許多事?

  不知不覺,夕陽西下,幾縷金色的陽光透過窗格斜灑進房內,郭襄忽地想起:「他……不知回來了沒有?」

  她告訴了他龍姑娘的事,龍姑娘……這麼久了,不知道,他還記不記得龍姑娘。唉,娘說得對,你眼裡只有姐姐,不記得,卻也不奇。姐姐……真有這麼好麼?

  郭襄推開門,正遇著小棒頭往這邊走來,郭襄便問道:「小棒頭,我姐姐回來了麼」

  小棒頭道:「大小姐?沒有見她!」

  郭襄心道:「她還在城牆等麼?」

  於是轉過身,小棒頭忙道:「二小姐,外面有兩位姑娘聽說二小姐回來,想來看你!」

  郭襄甚是奇怪,問道:「誰?」

  小棒頭指指身後,郭襄抬頭一看,不禁大喜,叫道:「兩位姐姐,是你們?」

  原來正是程英陸無雙!程陸兩人看到她,微笑向她走來!

  郭襄對小棒頭道:「你去看看我姐姐在不在城牆,回來告訴我!」

  小棒頭應了。郭襄便朝程陸迎了上去,道:「兩位姐姐,請進房間說話!」

  三人走進房間坐下,程英微笑道:「襄兒,你平安回來,我們就放心了!」

  郭襄道:「原來是兩位姐姐來告訴我爹娘的,謝謝你們啦!」

  陸無雙笑道:「襄兒,你叫我們姐姐,這可不對!」

  郭襄茫然,道:「什麼?」

  陸無雙道:「你叫我姐姐,那也罷了!可是我表姐,叫你娘是師姐!」

  郭襄「啊」

  了一聲,她也曾聽黃蓉提過外公有個小弟子,是位姑娘,忙拉過程英,左右上下地望了半晌,道:「外公的小弟子便是你!那我該叫你師叔才是!」

  程英微笑道:「你愛怎麼叫都行,師傅和師姐都不是拘禮之人!」

  郭襄臉上微紅,程英又道:「襄兒,這次,是我們應該謝謝你!」

  郭襄忙道:「你們客氣啦!那老和尚本來一直便想抓我的!」

  程英道:「蒙古人一直在攻襄陽,你是郭府的千金小姐,以後在外面,可要小心!」

  郭襄心中感激,道:「謝謝姐姐提醒,不過我可不怕他,而且……」

  她本想說而且不管怎樣,大哥哥總要救她,想到楊過,心中一窒,便沒有再說下去。

  程英見她忽而淒然,心中甚奇:「襄兒年紀小小,難道也有心事麼?」

  也不好去問,於是道:「襄兒,我們要走了,以後再來看你!」

  郭襄忙道:「兩位姐姐,你們既來了,多留幾天好不好?」

  陸無雙道:「若是平時自然可以,不過我們現下有急事,真的要走啦!」

  郭襄甚是失望,見程英雖然柔弱,但神情篤定,知道不易勸解,無奈道:「那我送兩位姐姐出去!」

  三人向外面走出,正到後院,小棒頭正迎面走來,叫道:「二小姐!」

  郭襄「嗯」

  了一聲,小棒頭道:「大小姐不在城牆,老爺夫人在等他們!」

  郭襄不解,問道:「什麼?」

  小棒頭道:「我也不知道,可能……可能是大小姐和少爺出城了!」

  郭襄心裡「咯噔」

  一下,「她……去找大哥哥了!」

  忙向程陸兩人道:「兩位姐姐,我要去看一下!」

  轉身便向城牆奔去,程英察言觀色,心中暗暗奇怪,道:「表妹,我們也去看看!」

  陸無雙道:「表姐,你便是多管閒事,現下快天黑啦,再不走,便又要明日了!」

  程英道:「興許師姐這裡有什麼事,我們若能幫忙自然先留下來!」

  拉著她也向城牆奔去!

  郭靖黃蓉及大小武一行人確正在城牆上等著郭破虜和郭芙接應回楊過耶律齊,但眼看大半天也過去了,卻仍沒有人影,黃蓉見郭靖神色越來越凝重,便道:「靖哥哥,你放心,若是他們被俘虜,必會有信傳過來!」

  郭靖惱道:「他們幾個武功都可以,可芙兒怎跟了去,真是胡鬧!」

  「爹,娘!」

  郭襄奔了過來,叫道,「娘,是……姐姐也出城了?」

  郭襄挨到黃蓉身上,黃蓉撫撫她頭髮,並不回答她,道:「你休息好了!這裡風大,還是回去吧!」

  郭襄搖搖頭,道:「娘,是……是姐夫會有危險麼?」

  程英陸無雙正好來到,忽聽得她說「姐夫」,卻也同時想到便是楊過。陸無雙首先叫道:「襄兒,你說什麼?楊大哥?他在哪裡?」

  郭襄不料她們也認得楊過,不由一愕。黃蓉卻知情由,她們既已聽說,倒是不好相瞞,道:「師妹不必擔心,她姐夫確在蒙古大營,我們也在等他回來!」

  陸無雙甚是興奮:「表姐,楊大哥會回來,那,我們也等他一等!」

  程英微微點頭!

  郭襄卻道:「娘,讓我也去接姐姐,好麼?」

  郭靖斥道:「小女娃總是不知天高地厚,一個這樣,兩個也是這樣!」

  黃蓉忙道:「你生什麼氣,襄兒也就說說!」

  郭靖本極擔心楊過,又擔心郭芙,不由得怒道:「你就縱容她們!先是害過兒沒了手臂,我看這會,要拖累他的性命!」

  郭襄見父親惱怒,不敢再說,低頭伏到黃蓉懷裡。黃蓉見他又提往事,她其實也極擔心,不由得駁道:「芙兒是魯莽,可過兒是她丈夫,她心疼追出去,又有什麼不對!現今啊,你的過兒若沒了性命,我的女兒可也不會獨活,你可開心啦!」

  郭靖愕然無語,正沉默間,朱子柳走了上來,道:「郭大俠,探子來報,前面果然有蒙古兵廝殺,但現在已是退兵,也並無攻城跡象。」

  郭靖「嗯」

  了一聲,黃蓉道:「看來他們已突圍,此時還不回來,難道是有人受了傷?」

  不由輕皺起眉頭。

  程英道:「師姐,不如,讓我去看看吧!」

  陸無雙道:「我也去!」

  黃蓉尚在沉吟,程英道:「師姐放心,只我去便好,表妹,你留在這裡。」

  陸無雙叫道:「表姐!」

  程英微笑道:「我只去看看能否探到楊大哥消息好讓師姐放心,你在這裡等我!」

  黃蓉便道:「有勞師妹!」

  程英手執玉簫,轉身走下城牆,郭襄抬起頭望著她背影,心道:「這兩個姐姐也認識大哥哥,她們……也喜歡大哥哥!」

  郭芙仍坐在火堆邊,那飄忽的火光中映出了郭襄那幽怨迷離的小臉,不知不覺,她臉上流滿了淚水,身旁的三人仍在閉眼運功,楊過耶律齊臉色均已好轉,氣息綿綿密密,應不用多久,便可將胸口滯氣消除。郭芙歎了口氣,伸手擦擦眼淚,忽地旁邊一陣馬蹄聲響,她吃了一驚,忙站起來,伸手按在腰間長劍上。

  一忽間果然便有一匹馬闖了進來,馬上坐著一蒙古少女,卻是那瑩真公主!她瞥眼間看到耶律齊坐在地上,便即躍下馬來,叫道:「耶律齊!」

  郭芙卻不認識她,見她朝耶律齊奔去,忙閃身一攔,低聲喝道:「是誰?」

  瑩真原沒留意到旁人,這時才看到郭芙手握長劍站在面前,月光下只見她臉若芙蓉,星眸閃動,容色絕麗,不可逼視,瑩真微一愣神,這才也拔出長劍,叫道:「讓開!」


☆、番外之十六年後34追兵

  郭芙看她一身蒙古服飾,劍眉大眼,正對自己怒目而視,不由輕哼了一聲,俏臉一抬,傲聲道:「你是誰?」

  瑩真認得郭芙,這時見她似是護著耶律齊,心中忽感不滿,微翹起嘴角,長劍向她一指,道:「不用你管,讓開!」

  郭芙卻是只怕驚了楊過耶律齊療傷,又聽她語氣囂張,秀眉一蹙,伸劍便向她刺去,低聲叫道:「來找死麼!」

  瑩真揮劍而擋,銀光點點,也向郭芙攻了過去。兩人若論武功,郭芙自然比她高出許多,不過十來招,瑩真便被她逼得步步後退,手忙腳亂,郭芙更是得意,心道:「哼,蒙古韃子,今日讓你看看姑奶奶的厲害!」

  縱身躍上,挽了個劍花,便向她肋下刺去!

  瑩真向後急退,郭芙長劍連連進招,瑩真已是左支右拙,身後靠到一棵樹上,無可退路!郭芙冷笑一聲,劍鋒成弧,向她頭頂斬去,瑩真忙舉劍而擋,手臂一陣酸麻。郭芙所使之劍便是郭襄生日時所送那把桃花劍,鋒利無極,只聽得「當」

  的一聲,竟把瑩真之劍一斬而斷!

  瑩真劍毀離手,惱怒之極,秀眉倒豎,心道:「我倒要看看,你這女人有多厲害!」

  她雙手突然揮出,幾支袖箭激射而出,郭芙沒料到她竟有暗器,不由一驚,這一劍便沒法向她頭上斬下,閃身向旁,瑩真一招得勢,哼了一聲,又再發招,直襲郭芙雙肩。這時兩人相隔既近,袖箭去勢又急,眼見郭芙避無可避。只「啊!」

  了一聲,面前忽地一陣掌風掠到,只把兩人都震得往後跌去,「鐺!鐺!」

  兩聲,那袖箭已跌到地下。郭芙已被一人扶住,叫道:「姐姐!」

  原來是郭破虜,瑩真卻收勢不住,差點向後跌倒,她身子搖晃了幾下,終於穩住,只見楊過耶律齊已雙雙站在面前,原來是他們同時出掌揮去了那袖箭!

  楊過緊皺眉頭,他雖在療傷,但無時不刻不注意著郭芙,本以為她定能勝瑩真,不想最後竟差點受傷,心中一急,也不管最後氣息尚未調順,便躍了起來!要知道療傷最緊要便是最後時刻,這時一用內勁,身內氣息又是一亂,臉色竟又複蒼白,忙暗自吐納,將氣息慢慢導入丹田。耶律齊只是體內氣息不暢,這時倒已沒什麼事,兩人默然站著,也不說話。

  郭芙站穩後也看到身前站著楊過耶律齊,她只怕楊過受打擾後傷更重,忙奔到他跟前扶他手臂,問道:「楊大哥,沒事吧?」

  楊過便順勢倚到她身上,輕呼了幾口氣,微笑道:「沒事了!」

  瑩真定了定神,這才想起所來為何事,忙奔近耶律齊,叫道:「耶律齊,你快跟我走!」

  耶律齊皺眉道:「公主,什麼事?」

  他話音剛落,臉色微微一變,只聽得只聽得周圍隱隱傳來馬蹄聲響,密密麻麻,竟似是已把四周包圍!這時郭芙也已聽見,驚道:「有追兵!」

  楊過卻並不在意,伸手撫撫她的秀髮,冷冷一笑,道:「忽必烈果然狡詐!」

  耶律齊望了一眼瑩真,道:「多謝公主!請公主先行離開吧!」

  他已知瑩真是怕他再受大軍圍攻,所以趕來,但他既不會丟下楊過郭芙,也自不會挾她而逼蒙古兵退去。只是瑩真哪肯離去,急聲叫道:「耶律齊,父汗要連你也抓,你快跟我走!」

  耶律齊不欲與她辯解,只是不答。郭芙見楊過不急,心中也自放鬆,聽得瑩真叫喊,忍不住道:「你急什麼?我們又不怕死!你再囉嗦,我讓你再吃我一劍!」

  瑩真大怒,她本就對郭芙有敵意,而長劍被斬,又見耶律齊出手為她擋去袖箭,這時聽得她語帶嘲諷,不禁心中恨極,叫道:「是麼?那便再來比劃比劃!」

   郭芙抽出長劍,道:「好呀!我便再來領教領教這位……」

  楊過微笑道:「蒙古公主!」

  郭芙瞪了他一眼,嗔道:「不用你插嘴!」

  劍尖已指到她胸口,欲刺不刺,只待她出手。

  瑩真手無兵器,揮掌掃出,郭芙怕她袖箭,只把長劍舞得飛快,招招進逼,瑩真不住後退躲閃,忽地「嗤」

  的一聲,她腳下裙子被劍拉破,跟著輕叫一聲:「啊喲!」

  踉蹌倒退,小腿已被郭芙劃了一條口子,鮮血滲出。郭芙哼了一聲,心道:「這是蒙古韃子,今日便殺了你也不過份!」

  於是搶上兩步,挺劍向她胸口刺去!

  忽地耶律齊閃出攔住她劍招,道:「放了她罷!」

  郭芙一愕,楊過伸手把她一拉,道:「芙妹,耶律兄說得對,這公主在大營中曾幫我們的忙。我們現下要逃命了,下次你再跟她玩吧!」

  郭芙於是收劍不語。瑩真倚在樹上,她見得耶律齊攔在自己身前,心中猛然一跳,睜眼望著他背後,卻又見他轉頭之際,那目光分明便向著郭芙所在的方向,不由得心中一陣冰冷,臉色蒼白,只覺腿上劍傷疼痛難忍,怒道:「我蒙古大漠的女兒從不怕死!郭芙,你便殺了我!」

  郭芙聽得她叫自己的名字,奇道:「咦,你認得我?」

  瑩真瞟了一眼耶律齊,冷冷笑道:「誰不認得襄陽城郭大俠的千金便是鐵掌幫幫主夫人!楊夫人,若你們今日能逃出我蒙古兵包圍,我便與你定個約,來日,我到襄陽找你,我們再定勝負,如何?」

  郭芙笑道:「比武麼?我可沒有那麼喜歡跟你打!」

  瑩真道:「哼,我曾用袖箭贏你,我們下次便我出袖箭,楊夫人也可用一暗器來跟我比試,如何?」

  郭芙方才被她用袖箭襲擊,本就心中不服,她這一說正擊中她心事,郭芙立即道:「好!我便來領教領教你的袖箭!」

  瑩真道:「一言為定!不過今日,你們可未必能逃出去!」

  她也知道耶律齊並不會跟她走,索性也不強求,心道:「總之今日你在這裡,我也在這裡,父汗便要治我罪,我也認了!」

  忽地周圍馬蹄聲大盛,蒙古兵已漸漸逼近!郭芙便道:「楊大哥,我們沖出去!」

  楊過搖頭道:「你可知道他們有多少兵馬,這可沖不出去!」

  郭芙道:「那可怎辦?」

  四下一望,已是無路可走,茫然道:「難道我們要挖地洞走麼?」

  楊過忍不住哈哈一笑,郭破虜拉拉郭芙衣袖,提醒道:「姐姐,現下挖地洞也來不及了!」

  楊過登時笑得彎了腰,耶律齊也不禁莞爾。瑩真又想哭又想笑,只是無語。

  郭芙見楊過笑得捧了肚子,俏臉一板,喝道:「你笑什麼!我說錯了麼?」

  楊過忙直起腰身,拼命忍住,正色道:「芙妹好法子,怎會有錯!」

  郭芙輕輕哼了一聲,卻也知道自己鬧了笑話,忍不住也「撲哧」

  一笑!

  瑩真倒是心中甚奇,這裡明明無路可走,蒙古兵便要到來,這楊過還有心情說笑,而耶律齊也看似不急,只不知他們打的是何主意,正自疑惑,已聽得楊過問道:「耶律兄,你的攀爬本領如何?」

  耶律齊點了點頭,他也早已留意到,在他們身後不遠處聳立著一座山峰,山壁斜斜而上,光滑無比,連一根樹藤都沒有,中間倒有幾處石頭稍突可以落腳,他幼時在蒙古曾在常年冰封光滑無比的山峰上走動,這山峰雖無攀延之物,但山峰並不算太高太陡,以他的內力修為,應也不算太難,蒙古兵包抄三面,卻無法連這山峰也包圍!而且即便那蒙古兵追到,也無法攀上!郭破虜仰頭一望,喜道:「姐夫,好辦法!」

  楊過道問道:「你能攀上麼?」

  郭破虜點頭道:「我可以!」

  他話一出口,楊過才一拍腦袋,笑道:「岳父的上天梯,自然已是傳給你的!」

  郭破虜臉上一紅,道:「是!」

  楊過便伸手摟了郭芙,正要躍上,忽又停下,道:「耶律兄,這公主腿腳已受傷,這夜裡天黑的,那蒙古兵可未必認得她是公主!」

  耶律齊沉吟不語,瑩真哼了一聲道:「楊過,你要脅我讓他們不放箭,直說便是,何必拐彎抹角的!」

  楊過冷笑道:「你試試在這裡往上射箭,能否射到我!」

  低頭對郭芙道:「芙妹,我們上去!」

  瑩真心念一動,叫道:「好!我跟你們上去!」

  楊過轉過頭,瑩真道:「不過,這山峰我可沒辦法爬上,那要請耶律幫主來幫我一幫!」

  

  耶律齊知道楊過說的是實話,黑暗中蒙古兵若無法認出她是公主,又或是不信公主這時會在這裡,紛亂中她又已受傷,留在這裡確是性命有憂!但也知道若蒙古兵認出公主,此舉倒也確可以揭制蒙古兵往山壁上射箭! 瑩真手按腳傷臉上神色痛楚,心道:「若是他帶我上去,便是……便是拿我擋著他們射箭,我也心甘情願!」

  她睜大眼睛望著耶律齊,只見他臉上神色不定,根本無法猜到他在想什麼。

  這時馬蹄聲已近在耳邊,楊過再不多說,抱了郭芙縱身躍起,叫道:「破虜,快跟上來!」

  他以前在獨孤山谷攀爬的山崖比這裡陡峭得多,也高得多,因而他雖受傷初愈,一手又抱著郭芙,卻也毫不費勁。郭破虜緊跟其後,他內力雖不如楊過,但郭靖所授的上雲梯功夫卻是有其法門,運用巧勁而上,所以絲毫不比楊過落後。

  瑩真抬頭望著耶律齊,心中怦怦直跳:「若他……若他就此把我拋下,耶律齊,你若真是如此冷血,我便當從未認識你這個人!」

   自她央求忽必烈退兵,見他不允,心中焦急異常,當她看到金輪法王撤回,得知他已突圍而出時,總算松了一口氣。她也很想父汗能成功殺掉楊過,可這次不行,因為,有他在……然而忽必烈卻不打算放棄,楊過若逃回襄陽,便像當初郭靖逃走一般,勢必後患無窮。

  「父汗,可耶律齊……」

  「耶律齊既不肯歸降,留在襄陽,終是郭靖得力助手!」

  忽必烈緩緩道,這兩人雖是人才,但既只為敵所用,那就只有除去!

  瑩真打了個冷戰!

  探子來報楊過耶律齊正在林中逗留並未立即回襄陽,瑩真心急如焚,趕緊上馬追去,她來往襄陽多次,知道這裡是必經襄陽之路,果然正遇著耶律齊楊過均在療傷,她本想不管如何帶著耶律齊離開這裡便可以躲避大軍圍攻,不想郭芙也在,一時心中不憤與她打了兩場。這時她手上按著腳上傷口,緊張之下,傷口竟又破裂,手上全是鮮血,她見耶律齊動也不動,心中不覺冰冷,歎了口氣,掙扎著站起,腳上又是一陣劇痛,重又坐下。

  「快!莫走了逃犯!」

  這時蒙古將領的聲音已可聽見,馬蹄聲響,已有馬匹沖過來。再不容耶律齊多想,他伸手一握瑩真手臂,道:「公主,得罪了!」

  縱身躍起,踩著山壁飛步而上!層層疊疊的蒙古兵已奔至山峰腳下,那將領放聲大罵:「楊過臭小子!」

  又有人道:「將軍,我們放箭!」

  那將領怒喝:「往後退,放箭!」

  他們手舉火把,這時奔得太近,向上射箭顯然無法瞄準。只得紛紛向後退去,退出半裡,正搭上弓箭,忽有人呼道:「不能放箭,公主在上面!」

  那將領向上望去,果見耶律齊正拉著瑩真,與郭破虜並肩而上。而楊過在他們前面,已快到峰頂!莫說他們無法攀登那山壁,便是能夠,楊過等人居高臨下,要上去捉人也是難中之難。不禁恨恨不已!

  楊過抱著郭芙蹬著山壁而上,郭芙雙手摟在他腰間,低低笑道:「你幹麼不背著我?」

  楊過愕然道:「為什麼要背你?」

  郭芙輕聲唱道:「活,你背著我!死,你背著我!」

  楊過道:「胡說八道什麼!」

  郭芙道:「才不是胡說八道!這是我娘唱給爹爹聽的!」

  原來在她小的時候,黃蓉便跟她說過當年如何在鐵掌山上受傷,郭靖又如何背著她找一燈大師療傷的事,郭芙時時羡慕父母恩愛情深,只盼望自己也可以如此這般,不想後來愛上楊過,兩人與靖蓉迥然不同,不過她知道楊過寵她愛她之情並不比郭靖之對黃蓉少,心裡也自歡喜。又低聲唱道:「活,你抱著我!死,你抱著我!」

  楊過皺眉道:「不許唱這死呀活的!」

  郭芙側頭道:「你怕死啊?」

  楊過怒道:「你再胡言亂語,我倆一起摔下去!」

  郭芙盈盈而笑:「你捨得麼?」

  楊過低頭在她額上一吻,道:「抱緊了!」

  足下鬥然用力,身子騰起,猶如大鵬展翅,眨眼間便沖至峰頂。

  郭芙四下一望這峰頂,只見這上面也是一棵樹木也沒有,怪石嶙峋,別說是野獸,連飛鳥也不多一隻,心道:「我們若被困在此處,豈不會被餓死?」

   不由得道:「這可不知如何下去了!」

  楊過道:「既能上來,下去又有何難!」

  他走到邊上向下看,只見郭破虜與耶律齊並肩而行,也已快到峰頂。山峰下隱隱傳來蒙古兵的叫駡聲,楊過心道:「不想這光禿禿的山峰今日竟救了我一命!忽必烈殺我不得……不好,說不準明日便會大舉攻城!」

  不由凝起眉頭,郭芙見他忽地皺眉,忙問道:「楊大哥,什麼事?」

  楊過道:「芙妹,我們還得想法子回襄陽!」

  郭芙嗔道:「我早叫你回去!若不是你耽擱了,我們可早回到襄陽了!」

  楊過低聲道:「你說是誰錯?」

  郭芙道:「你錯!」

  楊過伸手要抓她,叫道:「你再說一次?」

  郭芙忙笑著向山石後躲:「你別過來!」

  楊過嘿嘿一笑,也不見他動身,便已閃到了郭芙身邊,伸手把她摟住,郭芙把頭靠到他胸前,道:「好啦,是我不好,誰叫你總是欺負我!」

  楊過緊緊把她按到懷裡,郭芙身上一熱,心神微蕩,趕忙掙扎道:「放開!弟弟要上來了!」

  楊過一笑,剛放開手,郭破虜果然已爬上來,緊接著是耶律齊瑩真。耶律齊只用手托著她手臂,一路無語,瑩真被他拉著急奔而上,一顆心飄飄蕩蕩猶如浮在雲端,只覺這一刻便是死去,也是值得……


☆、番外之十六年後35坦白

  到得峰頂,耶律齊放開她,「多謝耶律幫主!」

  瑩真臉上緋紅,含情脈脈,望向耶律齊,卻不料耶律齊日間戰了大半天,又受內傷,本來自己一人要攀上這高峰尚可應付,這時又拉了她,內力便多用了一倍,勉力登上後體內一股氣息無法調順,喉嚨一陣腥甜,未及說話,嘴角竟滲出血水,瑩真大驚,扶了他急問道:「你怎麼了?」

  眾人忙圍了上去。楊過走到他身後,伸掌按到他肩頭,只覺他體內氣息混亂無以,竟似是心緒所至。他輕皺眉頭,緩緩運氣,忽地胸口隱隱一痛,知道自己內傷也並未好得徹底,不禁臉色微變。郭破虜站在一邊,忙道:「姐夫,讓我來吧!」

  楊過於是收掌屏息,自己也倚在石上運氣。

  郭破虜換下楊過,伸掌助耶律齊運氣。過得一會,耶律齊稍稍緩和,道:「多謝郭兄弟,我自己便行!」

  郭破虜道:「耶律大哥別客氣,我幫你!」

  楊過忽叫道:「破虜,你過來!」

  郭破虜於是走近楊過,楊過帶著他走到後山的邊上,向下望去,只見後山的坡上倒是零星有樹林,再向下望,影影綽綽,似是越來越茂盛,心道:「這裡倒是像終南山,一邊只是山石,另一邊卻繁華茂盛!」

  郭破虜疑惑道:「姐夫?」

  楊過道:「你現在從這裡下山,趕回襄陽!」

  郭破虜遲疑道:「這……」

  楊過低聲道:「我與耶律兄的內傷都沒好全,怕誤了行程,你這裡下去,小紅馬看我們上山,必也繞過這山往襄陽走,你若能遇上是最好,遇不上自己想辦法,總之,儘快趕回襄陽告訴岳父岳母,忽必烈這兩日便會攻城!」

  郭破虜見他神色凝重,趕忙應了!楊過又把他拉近,低低在他耳邊說話,郭破虜不住點頭,道:「好!姐夫,我記下了!」

  楊過便道:「去罷!」

  郭破虜「嗯」

  了一聲,又向郭芙道:「姐姐,我先走了!」

  便朝山下走去!

  郭芙問道:「楊大哥,你跟他說了什麼?」

  楊過笑道:「我跟他說,我和你姐姐不回襄陽了,叫他帶安兒過來!」

  郭芙知他所言不實,撇嘴道:「不說便不說,稀罕知道麼?」

  楊過笑了笑,倚著山石坐下閉起眼睛,郭芙剛才見得他無法助耶律齊運功,知道他內傷仍未痊癒,於是也不再說話。

  這時月光清亮,一時間寂靜非常。郭芙見楊過閉眼運功,瞥眼望向耶律齊,卻看到瑩真坐在他身旁,雙唇緊抿,正自睜著眼睛眨也不眨地望著她,那神情似是不甘,又似委屈,晃眼間竟是有幾分像……襄兒?郭芙忙轉開頭,心中一陣迷茫,楊過忽地伸手拉她,低聲道:「芙妹,快坐下休息一會,我們可也要走了!」

  郭芙「嗯」

  了一聲,在他身邊坐下。

  峰頂上山風甚勁,又無法生火,楊過耶律齊均在運功,不覺得有什麼;瑩真生長漠北,身上裡面又穿著蒙古名貴貂裘,外面還有皮毛外套,自也不覺得冷,只有郭芙衣衫單薄,又不慣運功禦寒,她怕驚了楊過療傷,反而不敢靠他太近,自己在一旁皺眉倦縮著。瑩真一直在耶律齊身邊,心中五味雜陳,不知是喜是悲,她趕來見耶律齊,已是違背忽必烈,這時又跟著他一起逃奔,只不知,父汗會如何生氣?但一想到剛才被耶律齊握手而上,又覺得歡喜無限:「耶律齊,你本不是無情之人,你只是……」

  她望著郭芙,看她秀眉輕蹙,紅唇微翹,楚楚可憐地在山石旁縮做一團,心道:「也難怪,這女人清醒之時囂張跋扈,安靜時卻如此我見猶憐,不知她以前有沒有和他……若是沒有,他又怎會有她的東西?」

  她又望向耶律齊,卻正好不知他想到了什麼,竟睜眼望了郭芙一眼,瑩真心中歎了口氣,把自己身上外套解下,悄然遞到郭芙手邊,冷聲道:「楊夫人,可別著了涼!」

  郭芙微感奇怪,瑩真又道:「你記著,待回到襄陽,我可是要跟你比試的,你若是病了,我可找誰比去?」

  郭芙輕哼了一聲,待要回絕,又實在冷得緊,於是從腰帶中拿出一個小瓶子,道:「這是我外公制的金創藥,你敷到腳上,明日便好!」

  瑩真也不客氣,接過了小瓶子,郭芙蓋了外套,身上一暖,便即沉沉睡去,瑩真卻心潮起伏,抬頭望著天上薄雲遮月,怔怔發呆!

  月兒慢慢隱退,東方微微發白,遠處似乎隱隱傳來號角之聲,楊過耶律齊同時睜開眼睛,郭芙卻仍未醒,楊過輕輕拍她,叫道:「芙妹!」,郭芙「嗯」

  了一聲睜開眼睛,楊過笑道:「也只有你,這般境地還能睡著!」

  郭芙撇撇嘴站起。瑩真低聲道:「他們退兵了!」

  耶律齊一番運功,已把氣息調順。站起身來,道:「公主,我先送你下山!」

  瑩真一愕,「嗯」

  了一聲,身子卻不動,郭芙便把外套遞還給她,道:「多謝了,你來襄陽我便跟你比,若你是領兵過來,我也領兵跟你比!」

  瑩真道:「楊夫人好豪氣!那便說定了!」

  郭芙點頭道:「這又何需說定,你是蒙古人,我們終會有一戰!」

  瑩真道:「那若是……」

  她本想問若是耶律齊領的是蒙古兵,會否跟他一戰,最終把話咽下,對耶律齊道:「有勞耶律幫主!待到山下,我自回蒙古,也不再阻你回襄陽!」

  耶律齊點點頭,對楊過道:「楊兄弟,我們襄陽見!」

  楊過道:「好!」

  耶律齊便走向來時山邊,仍是托了瑩真手臂,飛躍而下。

  郭芙道:「楊大哥,我們不走麼?」

  楊過道:「我們走後山!回襄陽!」

  拉了她往後山走去!

  果然後山山坡雖陡,但卻林木茂盛,這時郭芙也已想到,道:「楊大哥,這座山可有些像終南山!」

  楊過道:「這前後山自然是像,但終南山可比這山大得多!」

  郭芙道:「那是自然,這裡什麼都沒有,終南山上有那麼大個全真教,還有……古墓……」

  郭芙心中微微一動,她已經好久好久,沒有想過古墓了,包括幾個月前去終南山上,居然也沒有想起,不知為何這時竟忽地脫口說出,自己也吃了一驚,古墓……龍姑娘,應該是回了那裡,一直在那裡吧……還是,她也早已遇到好男兒,嫁為人婦了呢?

  「在想什麼?」

  楊過立即停下,問道。郭芙微笑道:「沒有啊!」

  兩人又再往下走,一路無言。

  眼看快走至山下,楊過忽地輕聲道:「你想到我姑姑,是不是?」

  郭芙一愕,繼而一笑,道:「是又怎樣?又沒有什麼!」

  楊過握緊她手,默然不語,郭芙道:「你緊張什麼,我可什麼都沒說!」

  「芙妹,姑姑她不在古墓!」

  楊過道。郭芙「啊」

  了一聲!

  「她在……絕情穀!」

  郭芙又「啊」

  了一聲!

  「當年,她打傷了你,她自己也受了傷……」

  楊過緊皺眉頭,極不想提,郭芙便道:「算了,楊大哥,你不想說,便別說了,我……不會在乎的……」

  「我若不告訴你,自然,也會有人告訴你的!」

  楊過停下腳步,說道。

  郭芙滿臉迷惘:「什麼?」

  「襄兒!」

  楊過道,自郭襄告訴他知道小龍女的事,他就隱約覺得,她若哪天興起,必會將這事告訴郭芙!

  「襄兒……她,她怎會知道?」

  郭芙更加茫然,腦袋登覺混亂!

  「是,她知道,你娘也知道……」

  楊過歎道。

  「那……那為什麼,不告訴我?」

  郭芙又覺得陷進了只有自己不知的境地,不由自主往後退了兩步!

  「芙妹!」

  楊過忙伸手拉過她,「別急,你先聽我說!」

  郭芙忽歎了口氣,重又靠回他身上,道:「算了,她在哪裡跟我也沒多大關係,你們告不告訴我都無所謂,我不在意便是了!」

  「芙妹!」

  楊過伸手摟住她,芙妹,不止……在絕情穀,她還……那個十六年之約,姑姑,到底是什麼意思?他想把所有的都告訴她了!可是……

  「芙妹!別離開我!」

  楊過竟也覺混亂,不知該怎麼說起!

  郭芙嚇了一跳,忙問道:「楊大哥,還有……什麼事?」

  楊過搖搖頭,只管抱緊她,郭芙似乎有所感應,輕拍拍他後背,道:「我自然不會離開你的!你在擔心什麼?」

  楊過忽感苦惱,道:「我不知道,每次,總是會分開!」

  郭芙愕然呆住!

  她望著他依然俊美的臉龐,卻憔悴憂愁,右邊的衣袖蕩然而垂,心中不禁一陣痛惜,伸手反抱了他腰,輕聲道:「楊大哥,我再不離開你!就算……就算是龍姑娘,也不能把我們分開!好麼?」

  「芙妹!」

  楊過呼道,心中又喜又愁,本來想要告訴她的話,再也說不出口……

  郭芙輕輕把頭靠在他胸前,兩人都用力抱緊對方。

  「回襄陽罷!」

  許久,郭芙輕聲道。

  「嗯!」

  楊過應道,卻動也不動!

  「走吧!」

  郭芙柔聲道。楊過微側了側頭,卻仍不放手!郭芙只得由他抱著。

  楊過只是不動。

  半晌,楊過忽道:「姑姑當年受傷離開襄陽,她要我,十六年後,去絕情穀找她!」

  郭芙一怔,不自覺地掙扎,「別動!」

  楊過低聲喝道!

  「十六年,為什麼?」

  郭芙被他按得連頭也抬不起來,悶在他胸前道。

  楊過搖搖頭:「我不知道!」

  郭芙低頭不語。

  「芙妹!」

  楊過叫道。

  「她……難道一直在等楊大哥,十六年,難道,她是只肯給我與楊大哥做十六年夫妻麼?」

  郭芙心中一涼!

  「芙妹!」

  楊過又叫道,微鬆開手,低頭望她的臉。

  郭芙嘴唇微顫:「我說了,就算是龍姑娘,她……她也不能分開我們的!」

  可是,若她非要楊大哥去陪著她呢?若她又想要楊大哥的命呢?郭芙秀眉擰起,淚珠已在眼眶裡打轉,「每次,總是要分開!」

  難道,楊大哥說的是對的?

  楊過伸手擦去她臉上淚水,他就知道,告訴她,只會讓她擔心,讓她傷心,「芙妹,我不會去!」

  楊過抬高聲音道,郭芙淒然搖頭:「既是約定,怎能不去,更何況,她是……」

  「我和你的,才叫約定!」

  楊過道。

  郭芙一呆,心中忽感喜慰無限,輕踮起腳尖,湊近楊過唇邊一吻,楊過順勢便抱緊她,哪裡再肯放她離開,郭芙便任由他吻著,忽而抬頭,淚影中竟看到楊過身後……赫然一襲青衣飄逸……程英!

  她一直都放不下的,她自己知道。

  雖然,她表現得比表妹豁達,比表妹瀟灑,但是她在乎楊過的心卻一點也不比表妹少,甚至,更多……

  她不由自主地想出來找他,不由自主地想自己再去見他,沒有表妹,沒有郭芙,只有她和他……

  她從襄陽趕來,昨夜,她看到蒙古追兵了,可是,她沒看到楊過,那時,他們已經攀上山崖。她心中又急又憂,走了一夜,繞過追兵,來到後山,終於,看到那個熟悉的背影。楊過身材甚高,她不知在他懷中,還伏了一個小小的身子,一時忘情,腳步沉滯,卻忽聽到楊過道:「姑姑當年受傷離開襄陽,她要我,十六年後,去絕情穀找她!」

  ……

  他在告訴郭芙這件事……原來,她一直不知,原來,龍姑娘,真的沒有放棄楊大哥……為什麼?他現在要告訴她……

  「我不會去!」

  她忽然明白了,他是在跟她說的吧?楊大哥,已經知道我和表妹要找龍姑娘,知道我……

  郭芙輕推楊過,楊過只裝作不知道,郭芙含糊道:「程……」

  「嗯!」

  楊過悶聲應道,他還不知道?她便是腳步再輕,他也知道身後有人,而且,早就瞟到了那青衣裙帶,臨安一見,只聊小龍女,他楊過何等聰明,雖說她們為了他,至今仍寂然一身,可她們的心思,哪裡能瞞得過楊過?雖然襄陽並非經絕情穀的唯一路徑,但既已北上,不是去絕情穀,又會是哪裡?不是存心想找姑姑,又能是什麼事?

  姑姑在絕情穀之事,岳母知道,程陸兩位妹子知道,連……襄兒也知道,那麼十六年之約,她們也必能知道。若我今日再不跟芙妹說明一切……他又想起了那晚她甫知郭襄之事,那個傷心欲絕的眼神望著他,「你是知道的?」

  他打了個冷顫,他再也不要了,再也不要,她遲早會知的事,卻是由旁人來跟她說;再也不要,芙妹對他有半點質疑……

  楊過手上收緊力道,越加把郭芙吻得喘不過氣來,郭芙既看到程英,臉上通紅,伸手輕捶楊過胸口,躲開他臉,道:「別這樣!」

  楊過低眉凝視著她。

  「楊大哥……」

  「芙妹,我已有了你,我不會再去見姑姑!別說讓我去,就算,姑姑到來,我也只要跟芙妹在一起!」

  楊過伸手一捂她小嘴,說道。

  郭芙「嗯!」

  了一聲,向他展顏一笑。

  楊過嘴角微彎,心感喜悅。郭芙低聲道:「程姑娘……」

  「芙妹,我們不要再管旁人了,好麼?」

  楊過便如沒聽見,伸手又輕輕把她攬到懷中。

  郭芙微微一愣,隨即會意,望瞭望他身後的程英,低下頭,避開她目光,伏到楊過胸前不再說話。

  楊過輕輕一笑,只是抱著她,只是不回頭……

  程英呆呆地站著,楊過的話,她聽得清清楚楚;楊過的動作,她看得清清楚楚;而他的表情,她不用看到,也已猜到……

  他明明知道她在身後的……

  她感受到了他對她濃濃的敵意與不滿,若說,他們之間曾有過兄妹之情,朋友之義,此時在他的心裡,只怕已經蕩然無存……

  第一次,她程英,心中徹底沒有了注意……

  她的眼裡緩緩流下兩行清淚,無論是那十多年的思念與希冀,還是這些日子的不甘與哀怨,一切的一切,是不是都應該,在這一刻,煙消雲散了吧……


☆、番外之十六年後36折蕭

  不知過了多久,郭芙抬起頭,程英已不知去向,周圍簌簌起風,天色陰沉,就快下雨了……

  「我們走罷!」

  她輕輕掙脫。

  「嗯!」

  楊過心情甚好,微笑點了點頭。

  忽地一個驚雷響起!

  楊過忙又摟過她,郭芙輕笑道:「這麼膽小?」

  楊過一呆,皺眉道:「我是怕你害怕!」

  郭芙歪頭眨眨眼:「是麼?可是神雕俠的心跳得好快啊!」

  楊過忙把她放開,怒道:「快跟著來,一會挨雨淋生病可怨不得我!」

  說著轉身而走,郭芙笑靨如花,跟在他身後!

  果然狂風卷著暴雨,鋪天蓋地般傾瀉而下!

  程英茫然地走著,漫無目的!

  她曾站在他身後,望著眼前擁著的兩人,很久,很久,她只盼望他能轉過身來,哪怕不說話,只要,轉過身來看她一眼,讓她知道,他是不是真的恨她,是不是真的……這般無情!可是,沒有可能了,她知道他正一臉深情,滿懷溫暖地對著懷中的她,而向著她的那個背景,卻是那麼的冰冷,已把她的心也冷卻……

  她終於轉身……

  雨水的沖刷,使這荒野的道路變得泥濘,臉上被雨水罩住,眼前迷蒙一片,要……去哪裡呢?她不知道。

  只是走……

  衣衫全濕,髮絲絮亂,忽地腳下一滑,她下意識地用玉蕭柱地,卻不料渾身無力,連人帶蕭倒在了地下,碧綠晶瑩的玉蕭,躺到了淤泥污水中……這玉蕭,是黃藥師為了教她玉蕭劍法而請人做的,也是那年,她遇到了他……那首自小就會吹的曲子,卻是第一次,用這支屬於她自己的玉蕭來吹,吹給他聽……

  自此,她的心便有了所屬……

  就算他不在她身邊,這玉蕭便是她的依靠,每次蕭聲響聲,她便又覺得,他便在身邊,靜靜地聽著,也許,偶爾還會走到她前面,撥一下她的秀髮,傲然朝她一笑……

  「楊大哥!楊大哥!」

  她突然不顧一切地叫著,哭著,不停地用衣衫擦著玉蕭,可是,越擦越髒,越擦越髒,最終,那蕭上的孔,都堵上了淤泥……

  淚水不停地流,「楊大哥!」

  她用盡全力地呼喊,聲音卻全被風聲雨聲蓋住,他怎會聽到?她一向斯文沉穩,感情內斂。在黃藥師身前,她戰戰兢兢,謹小慎微;在陸無雙身前,她溫順文靜,一派威嚴;甚至,跟陸平相處,諸事也是以她為首,不似妹妹,反而似他平輩好友。沒有人知道,她只是習慣了隱忍,習慣了「有事退三步,無事不出聲」

  ……她這時卻似忍得太久,在風雨中撕心裂肺,「楊大哥,為什麼!為什麼!」

  她硬撐著站起!她的頭上,臉上,身上沾滿了污泥髒水,玉蕭無力地垂在身旁!多年,甚至以為是一輩子都可以支援她的信念已被擊垮,是否,以後,世間再無楊過?再無……楊大哥?

  又是一記雷聲!

  山下不遠處的一個小亭。

  「你是來過這裡麼?怎知道這裡可以避雨?」

  郭芙縮縮身子。

  「冷?」

  楊過伸手摟她,「怎穿這麼少?」

  「我出來得急,忘記拿披風……」

  郭芙縮進他懷裡!

  「為什麼會出來得急?」

  楊過臉上帶笑,明知故問!

  郭芙瞪了他一眼。楊過笑得更歡暢。郭芙倚在他懷內,只聽著亭外風聲沙沙,雨點滴答,再無半個人聲。楊過軟玉在懷,馨香陣陣,忽覺身上越來越熱,呼吸漸重,湊近她耳邊輕吻,不自覺手上竟要拉她腰帶。郭芙微微一驚,臉上登時火燙,她忙把楊過的手拉開,嬌聲喝道:「不許!」

  楊過被她一嗔,微感尷尬,他們雖然多年夫妻,但這裡畢竟荒山野嶺,一時情不自禁,卻也不由得臉上通紅,轉過頭竟不敢再望向郭芙!郭芙側頭望著他,又是歡喜,又感得意,輕輕一笑,走到亭邊,伸出手去接亭頂上流下的雨水。

  楊過轉身拉回她手:「不是冷麼?還玩水!」

  郭芙仍是望著外面,雨點瀝瀝淅淅漸小,忽道:「楊大哥,蒙古可是現在在攻城?」

  楊過道:「不一定,忽必烈駐大營中有十萬大軍,倒有半數是漢人兵馬,忽必烈首戰,應就是派這漢人兵馬來試探襄陽實力。」

  郭芙睜大眼睛:「你怎知道?」

  楊過笑道:「我剛從忽必烈軍營中出來,怎會不知!」

  郭芙恍然,秀眉皺起,道:「蒙古韃子怎會有漢人兵馬,那我們豈不是……」

  楊過歎道:「這些漢人兵馬,有一些是以前的降軍,有一些是他手下的漢官帶去!忽必烈,可招攬了不少漢人在他朝中為官!」

  郭芙怒道:「這些漢人便該殺了!不幫襄陽,反幫韃子!」

  楊過道:「宋室朝廷腐敗,人家重新投主而已,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我們也不是幫朝廷,只為了不讓這些韃子進城來殺百姓罷了!」

  郭芙「嗯」

  了一聲,歎了口氣!忽又想起一件事,低聲道:「楊大哥,剛才,程姑娘……」

  「怎麼?」

  楊過登時不悅,郭芙撇撇嘴:「好啦,不說了!雨快停啦,我們回襄陽罷!」

  牽著他手走出小亭!

  雨,是慢慢的停了!

  程英呆呆望著前方,任由那凜冽的風,仍吹得全身刺骨的痛!而她的心,更是痛得……想把它掏出來,扔掉……

  路上忽而走過行人,紛紛向她望去,她記得,以前她帶著面具的時候,那些行人,也是這樣的目光。現在,她沒帶面具,難道,竟也似帶著面具那般醜?美不美,醜不醜,而今,又有什麼關係了呢?

  「姑娘,你的玉蕭掉了!」

  忽地有人叫道,程英回頭一望,果然玉蕭又掉到了泥地裡。

  「給!」

  行人好心地幫她撿起,遞回給她!

  玉蕭,已經髒得不成樣子,真正好的玉,會出於污泥而不染,也許,師傅根本沒有在意,給她的是怎樣的玉;而他,就算她再吹上百次,他也不會記得,也根本不會去記,她為他吹的曲子是怎麼樣的!

  「啪!」

  程英忽而冷冷一笑,玉蕭應聲而斷,她,也隨著這玉蕭,眼前一黑,倒在地下,什麼也不知道了……

  山的這邊,大雨滂沱;山的另一邊,卻微有陽光!

  耶律齊很快把瑩真帶至山下!果然蒙古兵已走得不見蹤影。耶律齊放開她手,瑩真隨即倚在一石塊上,彎腰摸著腳傷,顯是下來的時候觸動了傷口。

  耶律齊問道:「公主,你腳上可還有事?」

  瑩真呶呶嘴,道:「耶律幫主有心了!既已下來,你便請回去罷!」

  耶律齊左右看看,見昨晚兩人的馬匹均已不在,她腳正受傷,如何能走回蒙古?於是道:「公主請在此等候,待我幫你找馬匹!」

  「不用!」

  瑩真忙叫道!

  耶律齊停下來望她,瑩真從腰帶中拿了個小瓶子,向他一揚,做了個笑臉,卻帶著一絲酸楚:「你忘了?我有這個!」

  正是郭芙給她的金創藥!

  耶律齊一愕,隨即道:「那便請公主用藥吧!」

  瑩真便彎下腰,艱難地把腳上的裙帶撥開。只見那傷口微微發白鼓起,竟已有膿腫,不由得「啊喲」

  一聲!耶律齊聽得聲音,轉過身來。他走近望瞭望傷口,伸手拿過她手上小瓶子,輕輕把裡面的金創藥均勻地灑到傷口上,道:「你放心吧,她這金創藥是特製的,並非流血傷口才能用!你這傷的不算重,很快便沒事了!」

  瑩真只覺傷口一陣清涼,知他所說不假,道:「看來,你也用過這種金創藥了?」

  耶律齊不答,道:「你要在這裡休息兩個時辰方能走動,我還是先去給你找馬匹罷!」

  瑩真道:「這裡荒山野嶺,哪裡來的馬匹!你別去,我看一會便會有人來接我,你且再陪我一會,好麼?」

  昨晚那蒙古兵已看到她也上了山崖,他們回去報告忽必烈,必會再派人來接她。耶律齊一想也是,於是默默點了點頭。

  陽光隱去,遠處的天邊烏雲密佈。瑩真道:「這裡天天灰霧霧的一片,真不如我們大漠,總是藍天白雲,景色壯闊!」

  耶律齊坐在一邊,似有若無地「嗯」

  了一聲。瑩真便問道:「你有多久沒回大漠了?」

  耶律齊不答。瑩真又問道:「你便這麼喜歡襄陽?」

  耶律齊仍是不答。

  瑩真歎了口氣,坐在石上望著他,太多的好奇,令她越發心癢難耐,心道:「好,我便教你非出聲不可!」

  伸手拉了拉外套,道:「耶律齊,看在我這外衣的份上,你便和我說說話,可以麼?」

  耶律齊道:「公主什麼意思?」

  瑩真道:「你不知道什麼意思?」

  耶律齊竟也不否認,道:「多謝公主!」

  瑩真登時臉兒漲得通紅,圓眼直瞪:「要謝,也不該你來謝吧!」

  耶律齊道:「公主既是看我面子給她,不是我謝,又該誰謝?」

  瑩真氣得扭過頭不說話。

  耶律齊一直若有所思,也自不理她!瑩真深呼了口氣,道:「好吧,你既謝我,可算是又欠下我人情?」

  耶律齊道:「公主有什麼要求?」

  瑩真道:「我現下有兩件事要請教,你要如實回答我!」

  耶律齊道:「好!公主請講!」

  瑩真道:「你當真便這麼愛她?即使……即使她已經嫁人?」

  耶律齊不料她張口便問得這麼直接,不禁皺起眉頭。

  「是因為她長得好看麼?」

  「還是因為你只是不甘心,不相信你會不如楊過?」

  「還是因為你們曾有過……」

  「都不是!」

  耶律齊終於打斷她,瑩真微微嚇了一跳,「那麼,為什麼?」

  「因為……她是郭芙!」

  耶律齊道。因為她是那個看起來嬌豔明媚,實際卻親切可人;看起來刁蠻無理,實際上卻嬌弱無助的郭芙!他不是因為她有著如花的美貌,不是因為她是第一個闖進他心裡的人,不是因為那個吻……而是,他愛的便是那個又愛哭又愛笑,又愛生氣又愛無理取鬧的真真切切的芙妹!哪怕她已經嫁人,哪怕已經再無可能,他便是再用力,也無法趕走曾與她相處的點點滴滴,無法阻止自己對她的想念……

  「因為她是郭芙!」

  瑩真喃喃道,「那麼,我永遠也不會是郭芙,所以,你永遠也不會愛我……」

  耶律齊居然在她面前點了點頭。

  瑩真臉色煞白:「耶律齊,你真狠心!」

  耶律齊不置可否!

  瑩真忽而冷笑:「好罷,我再問你,你們耶律家本是皇族,宋室將亡,你便甘於留在襄陽,等著城破被殺麼?」

  耶律齊默然不語。

  瑩真道:「你怎不回答我?」

  耶律齊道:「公主想要怎樣的回答?」

  瑩真見他一直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倒像是自己在為他著急,不由得怒道:「你父兄屈死,你說,你要為他們報仇,你曾殺我蒙古千萬士卒,往日之事,我父汗也不會跟你計較,而且現今父汗已答應為你父兄平反!耶律齊,雖說死者已矣,不過,你難道真不知平反二字,對他們在天之靈來說,有多大的意義嗎?」

   耶律齊皺眉望了她一眼,仍是不語。

  瑩真叫道:「便算你不管這個!你們耶律家族這許多族人,你也不管,也要與他們為敵麼?」

  瑩真不顧腳傷,已站了起來!

  耶律齊跟著站起,冷冷一笑,沉聲道:「你怎知道,我不管族人死活?」

  瑩真一愕,剛要說話,身邊馬蹄聲響起,幾匹馬已沖到身前,馬上幾人均是蒙古裝束,一見瑩真,均躍下馬來,鞠身叫道:「公主!」

  瞥眼望見耶律齊,忙又擋在瑩真身前,紛紛拔出兵器!

  瑩真道:「是耶律幫主救的我!你們讓開,給他一匹馬!」

  當先的蒙古將領揮了揮手,一人牽了一匹馬過來,瑩真道:「耶律幫主,就此別過了!這馬給你騎回襄陽罷!」

  耶律齊拱手道:「多謝公主!」

  瑩真道:「你還沒跟我說完這第二件事!來日我到襄陽,再找你說!」

  說完對那蒙古將領道:「我們走!」

  耶律齊望著眾人遠去,天色陰沉,似是這邊也要下雨了,他微一遲疑,也自騎上馬匹,策馬往襄陽城中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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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之十六年後37心意

  襄陽城牆!

  寂靜了十數年的襄陽城牆上殺聲複起。忽必烈果然以漢人兵馬攻城,而未及到來,襄陽城門大開,宋軍主動出擊,金鼓陣陣,殺聲震天,宋軍深入敵陣,奮力大戰,蒙軍倒也不甚戀戰,幾番衝殺後便緩緩退兵!當楊過郭芙回來奔上城牆的時候,蒙軍已盡皆退去!郭芙頓足道:「怎就退兵了?我們追!」

  楊過笑道:「這麼愛殺人?早知便不阻擋你殺那蒙古公主了!」

  黃蓉卻臉帶憂色,道:「這一次忽必烈只是試探,往後,必會一次一次的攻城!」

  群豪均點頭稱是!郭靖道:「過兒,你既回來,以後便在襄陽罷!」

  楊過道:「是!忽必烈已開始攻城,我自然留下!」

  眾人一番談說下了城牆。楊過便隨靖蓉等人大廳議事。黃蓉道:「芙兒,安兒在房裡被人看著,你去看看他!」

  郭芙應了,自往郭府後院走去!

  「姐姐!」

  忽地一個聲音輕輕柔柔的叫道!

  郭芙大喜轉身,叫道:「襄兒!」

  郭襄撇撇唇角,向她走近。郭芙臉上蘊笑,又叫道:「襄兒!」

  郭襄輕輕「嗯」

  了一聲。郭芙拉了她手,道:「襄兒,走,我們一起去看安兒!」

  郭襄神情猶豫了一下,道:「姐姐,我想跟你說說話!」

  「當然可以啊!來!」

  郭芙喜道,拉她在院中的石凳坐下,「你知道麼?你小時候,可喜歡在這裡圍著我轉!」

  郭襄微笑道:「我知道!」

  郭芙又驚又喜:「你還記得?」

  郭襄道:「那時我才一歲多,怎會記得?自然是娘告訴我的!」

  郭芙恍然而笑:「是了,我倒忘了娘會告訴你!」

  郭襄眼睛向遠處一瞟,道:「娘把什麼都告訴我了!」

  郭芙茫然不解,一時不知如何接話,只得又是一笑!

  「姐姐,我可以……我可以……」

  郭襄遲疑著道,郭芙心中微微一動,似乎猜到她要說什麼,頓覺有些局促,又叫了聲:「襄兒……」

  郭襄低頭望著腳尖,臉上微染薄紅,輕咬了咬嘴唇,道:「姐姐,我有事想找姐夫說,可以麼?」

  郭芙望著她的樣子,心中忽感鈍鈍地一痛,「襄兒……」

  「可以麼?」

  郭襄抬起頭來望她,郭芙似乎被她氣勢所迫,竟然心中一慌!

  「芙妹,我們不要再管旁人了,好麼?」

  耳畔忽響起楊過跟她說的話,她知道,這個「旁人」

  是誰,她明白他的意思。以前,她也知道楊過愛她,但自從這些天,她越加覺得,他對她的愛,遠比她想的更愛。楊大哥,為了她可以不再見他的姑姑,為了她,對程英如此……她突然好心疼,心疼他的這種愛,心疼他竟對自己至此……

  「襄兒」

  郭芙握過她手,已是鎮定自若,「你姐夫正跟爹娘對付蒙古韃子,你有什麼事,跟姐姐說便是了,好麼?」

  「姐姐,你怕我見姐夫?」

  郭襄嘴角一動,帶著冷意。

  「我怎會怕你見姐夫,」

  郭芙抿唇一笑,透著溫婉,「襄兒,你若真有我不能知道的事要跟你姐夫說,那自然是可以的;但若是我也能知道的,你便不妨告訴我便是了!」

  郭襄呆得一呆,面上一笑,道:「姐姐,你真會說話!娘時常跟我說,姐姐的心思,可教人一猜便中,姐姐若跟我吵架,不出三句便要輸給我,可見娘都不跟我說實話,我可哪裡夠姐姐說!」

  「襄兒,娘怎會騙你?我們又沒吵架,姐姐可沒有襄兒的伶牙俐齒!」

  郭芙笑道,隨後聲音低下去「若是我能有襄兒聰明,便不會……」

  不由得歎了口氣。若是我夠聰明,便不會砍了他手臂,不會傷了他師傅,也不至於,他受這麼多苦了……

  「姐姐,怎麼了?」

  郭襄忽見她發怔,叫道。

  「沒事,對了,襄兒,你說的,是什麼事?」

  郭芙忙道。

  「娘!」

  郭襄剛要說話,楊安忽地不知從哪裡跑了過來,大聲叫道!

  郭芙笑著站起抱他:「安兒,不是在房裡麼?」

  楊安道:「外公外婆不許我上城牆看打仗,讓人,讓人管著我!」

  說著小嘴一扁,眨巴了一下眼睛,竟流下淚來!

  原來蒙古兵來攻城,楊安大是興奮,非要跟著郭靖黃蓉到城牆上,黃蓉與他相處了這些日子早知他的脾性,只怕他溜上城牆最終出亂子,而尋常家僕丫鬟又無法應付他,為了穩妥,竟叫了兩名丐幫弟子緊緊地看著他,叮囑了無論他說什麼都不可放他出來。楊安雖武功不錯又詭計多端,但畢竟人小,丐幫弟子緊守房門,任他胡鬧,只是不聽。他卻也無可奈何,直到丐幫弟子知道戰事已畢,稍為放鬆,才給他跑了出來!楊安自小無拘無束,哪曾被這般關過?一出房門,揮起竹棒就朝兩個弟子狠打,兩個丐幫弟子武功也不錯,見他小小人兒卻怒氣衝衝,開始覺得有趣,一邊躲閃一邊笑著逗他:「楊公子好功夫,且使兩招打狗棒法來瞧瞧!」

  楊安怒道:「你以為我不會?」

  手上變招,果然便使出打狗棒法!打狗棒法精妙無極,兩個弟子一時不留神竟都被打到,忙躍到一邊,不由得面面相覷。楊安見他們中棒,方才解氣,哼了一聲,忽隱隱聽到郭芙郭襄說話的聲音,於是轉身便向院中跑來!

  郭芙忙抹抹他眼淚,哄道:「外公外婆是怕安兒受傷,等你長大了再上城牆,好麼?」

  楊安下巴搭在她肩頭,哭叫道:「不!我便要現在去,我便要去打仗!」

  他不哭則已,一哭起來,全身便軟軟的靠在郭芙身上,抽抽噎噎,停也停不下來,郭芙只得靜靜地拍著他。他日間在房裡鬧騰了一天,此時哭鬧,不多久便伏在郭芙懷中睡去!

  郭芙抽出手來,拉拉郭襄讓她重又坐下,低聲道:「襄兒,姐姐還有一句話,要先行跟你說。」

  郭襄道:「什麼!」

  郭芙輕歎了口氣,道:「襄兒,你很聰明,我知道你的心思,今日姐姐便告訴你,你姐夫,他只是你姐夫,姐姐既已嫁給他,斷不許他心裡再有任何人!」

  她雖是輕輕地說,卻如千斤重錘擊在郭襄心上,眼淚一下子湧了出來,郭芙又道:「襄兒,便是你恨姐姐,我也只能告訴你,他……永遠也不會是大哥哥!」

  「姐姐,你別說了,我是……知道的!我只是……」

  郭襄哭道。「襄兒,你只要是我妹妹,你便不能再想他!」

  郭芙伸手抹了抹她臉上淚水,狠下心道!郭襄心中一顫,定定的呆住!

  她不想再聽,她想站起來便走,卻又移不開腳步;她想告訴她,始終,會有個小龍女,可是,望著郭芙篤定的神情,卻又不知怎開口。她忽然覺得,姐姐變了,還是她從來就不懂姐姐?原來她覺得,姐姐可以為她而受委屈,只要她開口,姐姐肯定會退縮,哪怕是不知所措,她便能有希望。她萬沒想到,姐姐,不僅可以不准他想別人,竟也容不得她去想他!原來,姐姐真的很厲害!郭襄心裡一沉!

  「姐姐……」

  「襄兒,你想說的什麼事,可以告訴姐姐了麼?」

  郭襄低頭不語。

  「是龍姑娘的事麼?」

  郭芙輕聲問道。

  郭襄吃了一驚!登時只覺全身無所適從,再也說不出話來!

  郭芙臉上只帶著微微的笑意,金色的陽光斜下一映,更是嬌美。她把懷裡的楊安抱得緊了一緊,輕聲細語:「沒有人可以再等到楊大哥!襄兒,你一定要找一個隻愛你的少年英俠,知道麼?」

  郭襄小臉一陣陰沉,目光中沒有一絲溫暖,緊盯著郭芙!

  郭芙微微別過臉,道:「我先抱安兒去房間了,你好好歇息!」

  說完站起身來,再不向她望去,轉身向房間走去。為了楊大哥,為了他對我的心意,也為了我對他的心意……襄兒,對不起,我和楊大哥之間,不可以再有旁人,包括你……

  「姐姐,你真狠心,你和他一樣狠心!你說對我好,我便想一想他,都不行麼?你要他心裡沒有其它人,那麼,龍姑娘又算什麼?那兩位姐姐,又算什麼?大哥哥,你為我放的煙花,又算什麼?」

  郭襄輕握著小拳頭,臉上肌肉微微牽動,分不出那絲笑意,是悲哀,還是憤恨……

  郭芙回到房中,把楊安放到床上,細細地蓋好被子,她便坐在床邊,一動不動地望著楊安。正在出神,忽地房門輕輕叩響,丫鬟進來道:「大小姐,夫人叫你去,今日要在前廳招待眾位英雄!」

  郭芙點點頭,道:「你在這裡看著他,我過去!」

   丫鬟點頭應了!郭芙便走了出去!

  穿過幾道過廊,卻遇到耶律燕完顏也正向前廳走去。郭芙笑道:「今日是什麼日子,所有人都一起麼?」

  耶律燕道:「想是今日打了勝仗,師傅師娘又要招待各位英雄罷!」

  完顏萍笑道:「明明就是為了嫂子你!」

  耶律燕臉上一紅,道:「你胡說什麼!」

  郭芙奇道:「耶律姐姐,是什麼事?」

  耶律燕微笑道:「你聽她胡說,我能有什麼事!」

  「你們都知道,便是不告訴我麼?」

  郭芙停步不走,半是玩笑半是認真的道。完顏萍笑道:「啊喲,生氣了?那可非講不可了!」

  耶律燕道:「芙妹,也沒什麼大事……」

  完顏萍介面道:「是沒什麼大事,不就是我們的悅兒要做姐姐了……」

  郭芙眼睛一亮,伸手便摟住耶律燕的腰摸她肚子,喜道:「耶律姐姐,真的麼?」

  耶律燕點點頭,郭芙笑道:「恭喜耶律姐姐,大武哥哥可要高興壞了!」

  完顏萍笑道:「可不是,以後可別天天跟我歎氣了!」

  郭芙抿嘴道:「你這話,是羡慕耶律姐姐呢,還是要說,看看我們小武家,兩個都是男孩兒呢!」

  完顏萍瞥了她一眼:「你羡慕我了?那便再給安兒添個弟弟啊!」

  郭芙頓時紅了臉,祥怒道:「說的是你們武家,怎扯到我身上了!」

  一手仍摟著耶律燕,另一手便向完顏萍打去,完顏萍忙笑著躲開。

  正鬧間,忽地聽得一個聲音叫道:「郭芙!」

  回廊中又轉出一人來,卻是陸無雙!

  三人都是一愣,郭芙收了笑容,輕哼了一聲。陸無雙徑直走到她跟前,道:「我表姐呢?」

   她知道楊過已回來,心道以表姐的本事,必能找到楊大哥,但這時他們兩人已回來,為何不見表姐?正自疑惑,丫鬟卻給她送來飯菜,說前廳在招呼各位英雄,今晚有宴會,陸無雙問道:「既是宴會,那楊大哥肯定也在吧?」

   丫鬟道:「姑爺自然是在的!」

  陸無雙撇起嘴巴,「那麼你家大小姐呢?也會去麼?」

   丫鬟點頭道:「是,大小姐二小姐和三少爺都會去!」

  陸無雙心中一陣憤懣,心道:「好稀罕你這什麼宴會,若是表姐在這裡……」

  忽地一陣心慌,「表姐……表姐不會出了什麼事罷?」

  她趕忙往前廳趕去,不料在這回廊中遇到郭芙三人。郭芙聽她語氣不善,首先把耶律燕撥在身後,她確看到程英,當時不做理會,也是只道她自個兒便回到襄陽了,這時才想起似乎她並未回來,不過她也不是非回襄陽不可,於是道:「我怎知道?」

  陸無雙哼了一聲道:「你不知道?表姐明明是去找你們的,她不可能找不到你們,你怎會不知道?」

  郭芙臉上變色,抬起頭道:「你表姐又不是小孩,她去了哪裡,我們怎麼知道?」

  陸無雙大怒,伸手便抽腰間的柳葉刀,郭芙道:「又想打架麼?」

  耶律燕忙從她身後轉出,道:「陸姑娘,我二哥也去了蒙古,一直和芙妹他們一起,昨兒他回來,我確沒聽他說過遇到程姑娘!」

  陸無雙望了她一眼,冷笑道:「你們麼?自然是相幫的!」

  耶律燕道:「這不是相幫,是講道理,別說芙妹沒看到程姑娘,便是看到了,也不一定要一起回來!你便這般看不起你表姐,自己獨行也不成麼?」

  陸無雙臉上憋得通紅,氣呼呼地站著!

  郭芙知道耶律燕有孕,心中便存了幾分小心,見她幫著自己,更是感激,於是扶了她手,道:「我們走!」

  三人轉身走向前廳,陸無雙皺皺眉頭,叫道:「你不許走!」

  郭芙停下腳步,對完顏萍耶律燕道:「耶律姐姐,完顏姐姐,你們先過去,不用管我!」

  耶律燕道:「芙妹……」

  郭芙又伸手摸摸她肚子,笑道:「耶律姐姐,現下你是最寶貴的,你別擔心,便是打,我的武功可也不比她低,你快先走了!」

   完顏萍知道郭芙與陸無雙兩人的脾氣,也怕耶律燕捲入其中,忙道:「嫂子,芙妹說的是,我先陪你過去!」

  不由分說的拉她走開!

  陸無雙本也不在意她們兩人,郭芙卻望著她們走遠,方才轉身道:「怎麼?現下是想跟我過招呢?還是再想問我要人呢?」

  陸無雙道:「你果真……沒看到我表姐?」

  她自從逃出李莫愁魔爪,便與表姐形影不離,絕情穀,終南山,陸家山莊……幾乎,表姐便是她的依靠,然而表姐出言要自己去找楊過,她心中已隱隱覺得,表姐,也許,她也有私心,便像她一樣,何嘗不曾想過,只有她一人,伴著楊大哥……雖然如此,但此刻不見了表姐,她還是感到不安,只覺得自己被拋下沒有人管,小時那種要被李莫愁抓走的恐懼感鬥然而生……

  「表姐……她從不會離開我,她……她一定是出事了!」

  陸無雙深呼了一口氣,陰惻惻的掃了郭芙一眼,臉上轉而淒然,喃喃道:「不會……表姐,表姐不會丟下我……」

  郭芙見她神色恍惚,心下一軟,正上前得一步,陸無雙伸手猛地抓住郭芙手腕,厲聲道:「郭芙,你把我表姐害死了,是不是?」

  郭芙猝不及防,忙要掙脫,陸無雙左手扣住她脈門,右手一拔柳葉刀壓在她左臂上,臉上罩上了一層陰霾,沉聲道:「你試著動一動,我把你手臂砍下來!」

  郭芙吃了一驚,只覺全身酸軟,怒道:「陸無雙,你……你卑鄙!」

  陸無雙冷笑道:「我卑鄙?那麼你呢?你害我大哥,現今又害我表姐,楊大哥是瞎了眼睛,才會喜歡你。不過,你別以為,他會跟你在一起一輩子,我今日便給我大哥報仇!楊大哥能忘記龍姑娘,我就不信,他忘不了你!」

  陸無雙臉上煞氣閃過,舉起柳葉刀,狠狠朝郭芙頭上斬落……


☆、番外之十六年後38情斷

  郭芙被她按著動也不能動,陸無雙眼睛發紅,戾氣大盛,手上再無猶豫,刀子便要砍到她頭頂,忽地背後一聲驚呼:「陸姐姐!」

  陸無雙微微一驚,刀子略偏,握著郭芙手腕的手微抖了一下,郭芙本能地用力一掙,腦子還在空白一片,但左掌已一股勁力運起,猛向陸無雙胸口拍去,陸無雙躲避不及,胸口一陣劇痛,而手握的柳葉刀終還是在郭芙肩頭斜斜一劃,一條鮮紅血痕順著衣衫滲出!兩人均是向後退出兩步,怒目對視著對方!而站在陸無雙身後的,郭襄,瞪著大眼睛呼呼地喘氣,一顆心幾乎要跳了出來,「她……她為了大哥哥,竟……竟要殺姐姐!」

  她也正要往前廳,而當郭芙與耶律燕完顏萍說笑的時候,她便閃在一旁望著郭芙。雖然耶律燕完顏萍跟她也要好,但畢竟年紀相差甚遠,平日接觸也不多,反而不如郭芙十幾年前與她們兩年的情誼。她望著她們三人融洽地談笑風生,不禁心中暗自苦笑:「這裡,果然什麼都是她的!」

  而對於程英陸無雙,本來,她只是隱隱覺得,這兩位姐姐肯定也喜歡大哥哥,也許,只是像她一樣,拼命的想著見他,想著要跟他說話,跟他在一起,她聽著陸無雙與姐姐的對話,她能感覺到她的醋意,只是,醋意再大,再怎麼不憤,她也萬萬沒想到,她竟使詭計,竟會要置姐姐于死地!

  她只嚇得臉色煞白,就算她捂緊嘴巴,最後關頭,也不禁驚叫出聲!

  陸無雙中了郭芙一掌,心中更怒,捂著胸口,哼聲冷笑道:「好!你們姐妹倆一起上!」

  郭芙肩上鮮血流出,隱隱的一陣陣酸痛,也是怒極,喝道:「要動手,便明明白白的動手!」

  踏上前了兩步,守緊門戶!陸無雙也直起身來,握緊柳葉刀,也不答話,便又朝她揮了過去!郭芙沒有帶劍,以掌相迎,兩人一刀一掌,鬥得甚是激烈。

  郭芙十幾歲前跟父母學的是正宗武功,自嫁楊過後,也曾半玩半學的也學了一些他的功夫,雖然疏于練武,但所使出來的均是上乘武功,陸無雙雖比她聰明,隱居陸家莊後也勤練武功,但畢竟自己修習,無論內力修為還是武功招數都遠不如她,加之左足跛了,縱躍趨退之際不大靈便。兩人鬥得幾十招之後,她已是不停倒退,郭芙招招進逼,左手拇指與食指扣起,如蘭花般伸出,在她右肩一拂,陸無雙右臂一麻,「鐺!」

  的一聲柳葉刀便跌到了地下。郭芙哼了一聲,怒道:「今日讓你看看我的厲害!」

  左掌平平向前推出,拍向她胸前,眼見無可避免,這一掌可打得她身受內傷,忽地郭襄竄到兩人中間,叫道:「姐姐!」

  郭芙吃了一驚,忙收掌向後一躍,叫道:「襄兒!」

  郭襄知道陸無雙敵不過郭芙,道:「姐姐,別打了!」

  郭芙道:「襄兒,你別插手,這是我跟她的事!」

  陸無雙怒道:「你欺我大哥已死,哼,若當日大哥不是為了救你,又怎會丟掉性命!」

  她知道郭芙深以陸青為憾,偏偏就刻意去提陸青,郭芙本要伸手拉開郭襄,果然半空停住,胸口微微起伏。

  陸無雙伸手撥開郭襄,反而向郭芙走上前兩步,冷笑道:「你打啊,怎麼不打了?」

  郭芙咬唇不語,「你不是要打死我嗎?很好呀,打死我,我便能見到我大哥了!」

  郭芙眼眶充滿淚水,顫著嘴唇道:「明明是你不講理,你……你抬陸公子出來……」

  她又是氣憤又感傷心,只哽得說不出話來!

  陸無雙大是得意,抬著臉貼近郭芙,陰聲道:「郭芙,你記著,你欠我大哥人命,這份債,你永遠也還不了!」

  郭芙心中一窒!

  「誰說還不了?」

  忽地眼前一花,一個人身影已站在跟前,正是楊過!郭襄失聲叫道:「大哥哥!」

  郭芙一愣,陸無雙眼睛也向郭襄一望。楊過卻已走到郭芙身前,道:「我說等了你這麼久還沒到,在這裡做什麼?」

  郭芙忙抹掉臉上淚水,道:「沒事!」

  楊過伸手到她臉上,道:「鬥嘴你怎麼能贏,怎不直接……怎麼回事?」

  他忽而望到她肩上血跡,驚道。

  原來耶律燕完顏萍到了前廳,終是不放心郭芙,但廳中正在議事,耽擱了好一會,才尋得機會告訴楊過,楊過便即趕來,他原想著便是兩人打架,郭芙也不至於輸,如若吵架,郭芙雖不如陸無雙,但不過兩句必也會打起來,所以也不甚擔心,他卻不曾想到郭芙一開始受制,竟差點丟了性命。這時見到郭芙肩頭有傷,心頭大怒,橫眼便向陸無雙掃去!

  陸無雙呆呆望著他對郭芙說話,還未叫出一聲:「楊大哥!」

  便對上了他恚怒眼神,咬唇想道:「好呀,傻蛋,你果真為了她,全然不顧昔日之情了!」

  楊過轉回頭,輕輕撥開郭芙肩上被劃破的衣服,查看傷口,只見雪白的肩上一條細細的刀痕,倒也不深,血色鮮紅,所幸無毒。郭芙低聲道:「我沒事!」

  楊過皺眉道:「沒事怎會有血?」

  郭芙低頭不語。楊過伸手摟住她,道:「走!回去上藥!」

  「傻蛋!」

  陸無雙眼角泛紅,大聲叫道!

  楊過頓得一頓,微轉過頭,道:「我早說過,芙妹已不欠你陸家性命!你剛才說的什麼?」

  陸無雙見他惱怒,一股氣惱也自沖上,叫道:「怎麼?我說的不是真的?她不是欠了我大哥性命麼?你還幫著她?」

  楊過冷冷一笑,道:「好,若真是說她還欠著……」

  陸無雙向他走上兩步,道:「就怎樣?」

  楊過眼中邪光一閃,道:「那只好讓我,也陪著她欠另一條陸家的人命了!」

  他放開郭芙,緩緩伸掌,郭芙吃了一驚,忙拉住他手:「楊大哥,別……」

  陸無雙眼中沁出淚水,臉漲得通紅,不敢相信的道:「你……要殺我?便為了那刀傷麼?你可知道,我也受了傷!」

  楊過大怒:「若非你用奸計,芙妹會受傷?你們都當我是傻子麼?」

  他伸手快捷之極,掌風已朝陸無雙身上掃去,郭芙沒料到他真會出手,急忙閃身擋在陸無雙身前,叫道:「別打她!」

  楊過慌忙收掌,饒是如此,陸無雙肋下仍是被他掌力掃到,只痛得蹲到地下,額上冒出冷汗。楊過伸手一撥郭芙,怒道:「你不忍心?為了那個死了的人麼?」

  郭芙又是悲傷又是無奈,卻又滲著一絲歡喜,心內百般滋味,呆望他半晌,走上前握了他手,道:「你胡說什麼!你不是說了我並不欠他們的,我又怎會為了他?我只是不想,你欠人家一條命,整天想著,讓我心裡不好受!」

  楊過輕輕「嗤」

  的一笑,忙又板起臉,道:「我給你報仇,怎算是欠她命!」

  郭芙歎道:「這點傷算什麼仇?」

  楊過臉上又複冷冽,道:「我說算便算!」

  斜眼又望向陸無雙。

  郭芙忙道:「走罷!你不是說要上藥麼?」

  拖著楊過走開,楊過走得兩步,忽而回頭,道:「你去找你表姐罷!」

  陸無雙目光含恨,憤憤地望著他,楊過毫不在意,嘴角揚了一下,道:「又或是,去找你們的龍姑娘!」

  陸無雙心中一震,郭襄更是呆得無法動彈。姐姐只是受了點輕傷,他便想要陸無雙的命,若是,若是他知道她想殺姐姐……她不禁打了個冷戰…….

  郭芙拉著楊過回到房中,郭芙道:「我這傷不打緊,待我換了衣服,便去廳上罷!」

  楊過細細望著她傷口,朝上面灑上金創藥,低聲道:「疼不疼?」

  郭芙微笑搖搖頭。楊過皺眉道:「我不是說不管她們?你怎不聽話?」

  郭芙呆了片刻,道:「楊大哥,我知道你,不過,我覺得她們……」

  她本想說她們很可憐,可是,可憐又能怎樣呢?只有一個楊大哥,而且,那只是她的!郭芙輕歎了口氣,楊過猜到她心思,伸手把她輕攬在懷裡,在她耳邊呼著熱氣:「芙妹,我只要你!我不許別人欺負你!」

  郭芙只感一陣□□,不自在地掙了掙,楊過登時胸口如被火燎,迅速蔓延至全身,一把將她揉進懷裡,不顧一切地吻了起來……

  陸無雙跌坐地下,心中冰涼,「你……你居然要殺我!為了郭芙,你殺我……」

  她撫著右肋,忽而記起十幾年前,便是這裡面,斷了兩根肋骨,是他,是他接上的!如果不是郭芙阻擋,剛才他的掌,必會將這兩根肋骨再度打斷,原來……原來是這樣……他要把他親手為我接上的肋骨打斷!楊過,你好狠!傻蛋……她淚水湧出,終於哭了出聲來!

  郭襄便怔怔地望著她痛哭!

  終於,陸無雙抹了抹淚水,喃喃道:「他們……一定看到了表姐,一定……也是這般跟表姐說的……我要去找表姐,我要去找表姐……」

  她撐著站起,肋下一陣劇痛,竟再無法支持,重又坐下!郭襄小心地走近她,輕聲道:「陸姐姐,……讓我扶你吧!」

  陸無雙瞪了她一眼,冷聲道:「好個襄兒,你今年才幾歲,你也懂楊大哥?你也要,像我和表姐一樣麼?」

  郭襄不答話,小臉一轉,只朝那長長的回廊望去,似乎前面飄飄揚揚的又下起了大雪,屋頂,樹木,地面,全都白茫茫的一片,她便站在這望不到邊的雪地裡,望著前面那只靈活的黑點一跳一跳地蹦跳著,那個日思夜想的臉龐仍在,目光迷人,笑容俊美,她向他走去,伸出手來要抓他……

  大哥哥……她拼命地叫著,跑著,可是,眼看他便在眼前,卻無法抓到。

  「襄兒,你只要是我妹妹,你便不能再想他!」

  姐姐忽地出現,毫不留情地說,

  他竟也贊同,那笑容是給姐姐的,那目光,也是給姐姐的,他伸手抱住姐姐,連眼角也沒瞟向她,便擁著姐姐而去……諾大的雪地又只剩下她獨孤一人,縮著身子,瑟瑟發抖!

  「芙妹!」

  楊過呼吸濁重,語言已模糊,只覺熱得難受,伸手去褪她的衣衫,「唔,痛……」

  郭芙肩頭傷口被觸到,不禁蹙眉,楊過不耐煩地就著她破衣口子一扯,登時大半件衣裳被他撕破,郭芙臉上燒得火燙,道:「你……」

  話未說完,那唇舌又不管不顧地糾纏了過來……他騰出手來輕輕一拉,緋紅的幔帳驀地垂下……

  郭襄仍在出神地想著,望著,許久,那片雪景才慢慢隱去,而她依然覺得冷,兩行淚水緩緩流下。陸無雙冷冷的望著她神色數變,心中一陣憤怒,一陣悲傷,一陣酸楚,到最後,那張容貌尚好的臉上只剩下陰陰的笑容,她微微喘氣,忍著痛慢慢站起,朝郭府門口走了出去……

  「陸姐姐……」

  郭襄低聲叫道,追了兩步,最終停下,望著她搖晃的背影,她會去哪裡?找她表姐?還是……去找龍姑娘?姐姐說得對,沒有人可以再等到他了!除非……忽地腦中又閃出陸無雙狠狠向郭芙頭頂斬落的情景,身上猛地一抖!

  「二小姐,你怎麼還在這裡?」

  小棒頭急急地向這邊趕來,叫道!郭襄不答,小棒頭便拉她:「夫人叫你快去!要開宴啦!」

  郭襄只任由她拉著,一直到前廳,廳上眾人都在,獨缺楊過郭芙!郭靖道:「過兒去哪裡了?快叫他過來!」

  黃蓉低聲笑道:「你沒發現你女兒也沒到麼?算了,別叫他們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郭芙渾身酸軟,勉力支起身來,窗外仍有微光透進來,再透過紅色的幔帳,柔柔暖暖的……

  楊過伸手一攬,又把她整個人摟在懷裡,「起來做什麼」

  「廳上開宴會,現下已晚了罷?」

  郭芙道。

  「嗯,不去了!」

  楊過懶懶的道!

  「很多英雄都在,不去豈不失禮?」

  郭芙輕輕掙脫,強打著精神重又起來下床!

  「有什麼要緊?」

  楊過輕哼了一聲,翻身繼續睡!

  郭芙也不理他,自顧著梳洗穿衣!待得梳整好,方站到床邊拉他手,叫道:「起來啦!」

  楊過轉過身來,見她換了件淺綠綢衣,淡掃了蛾眉,輕施了粉脂,說不出的清雅絕麗。呆望半晌,忽地用力一拉,反將她拉得跌到床上,郭芙便順手理理他頭髮,半哄半催的道:「來!我扶你起來,我們一起去!」

  楊過嘻嘻一笑,坐起來道:「你答應我一件事,我便跟你去!」

  「什麼?」

  楊過輕輕撫著她肩頭,把臉蹭到她耳鬢旁,低聲笑道:「你再把這件衣服讓我撕了!」

  郭芙俏臉大紅,騰地站起,叫道:「楊過!」

  楊過只是笑著望她。

  「好!你不去,我自己去好了!」

  郭芙轉身便走!

  「芙妹!」

  楊過見她真的生氣,忙躍起身來,攔在她身前,「別生氣,我陪你去……」

  郭芙嗔道:「那還不快點,要我侍候你麼?」

  楊過笑道:「不敢!」


☆、番外之十六年後39族人

  絕情穀。

  陡峭的山崖,斷腸崖,腥紅的三個大字如同猙獰的猛獸,虎視眈眈。

  「程姑娘,多謝你來看我……」

  一張絕美絕麗的臉龐,飄逸纖細的身形,宛若仙子下凡,龍姑娘,你還是那麼美,一塵不染,程英自形慚穢,她雖然也美,但畢竟已年過三十,可龍姑娘,卻仍似盈盈十八,「龍姑娘,楊大哥再不會理我們了,你知道麼……」

  「過兒……」

  她白得透明的臉上流下淚水,悲慟之際,嘴角竟滲出一絲猩紅:「他在意的只是她!」

  「為什麼?他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郭芙!」

  小龍女道,斂了表情,「程姑娘,你走吧,我只等著過兒……」

  「龍姑娘……」

  「你走吧,我也走了!」

  她轉過身,毫不猶豫,往山崖下一躍!

  「龍姑娘!」

  程英嚇得大叫!

  「你走吧!」

  山谷中隱隱傳來小龍女的聲音。濃重的迷霧陰沉沉的看不到盡頭,小龍女已消失得無影無蹤!

  「你果然來找她!」

  忽地一個聲音道。程英一驚回頭:「楊大哥!」

  「不要再叫我!」

  楊過狠狠的道,「你們都想來算計芙妹,我今日一個也不饒!」

  他冷笑著,眼中露著陰森森的光茫,「我沒有,我沒有……」

  她一邊辯解,一邊快要退到懸崖的最邊,臉上只是驚恐,「我從沒有算計郭姑娘……」

  「郭姑娘?她是楊夫人!」

  楊過倏地手掌伸出,拍到她身上,「啊!」

  她一聲驚呼,身子如斷了線的的紙鷂般飛出,向崖底墜去……

  「楊大哥!」

  她大叫!

  「表妹!醒了麼?」

  忽地一個聲音問道。程英猛地坐起,心中劇跳,冷汗涔涔,眼前是一張關切的臉,陸平!

  「二……二哥?」

  陸平點點頭,「做惡夢了?身體可還有不適?」

  程英一時無法回過神來,是在做夢,那場雨,都已經過去了嗎?房內只擺著一張桌子,幾張椅子,顯然是客店中。

  「二哥,你怎麼……」

  「你們兩人出來這麼久,我不放心!對了,無雙呢?你怎會暈在路上?」

  陸平遞了杯熱茶到她手上。

  自那天她們離開陸家莊到臨安,陸平心中便惴惴不安。雖然知道她們身有武功,年紀也已不小,但畢竟未嫁,在他眼中看來,還是當年的兩個妹妹。待到臨安,他對鐵掌幫以禮相待,雖未問得楊過去處,卻也知道蒙古大汗會攻襄陽,猜測楊過郭芙也必定是回襄陽了!於是他便一路北上,打聽之下,果然程陸二人也往襄陽而來!不料襄陽未到,卻在路上遇到暈倒的程英!

  程英呆呆不語!

  陸平歎了口氣,道:「表妹,我跟你說過多次,有些人你想見,但見了,反而是徒增煩惱,無雙跟她說不通,難道,你也不懂我的意思麼?」

  程英默默望了他一眼,伸手在床邊摸索,卻什麼也摸不到。陸平從桌上遞了東西過去,正是那已斷做兩截的玉蕭,卻已被他整理乾淨!程英雙手微顫接過,那眼淚又忍不住掉了下來!陸平知道她平日極少掉淚,而且從未見過她這般孱弱與狼狽,他自大哥死後便與這兩個妹妹一起,也知道若非父親,程英與陸無雙絕不會過得如此淒苦,因而一直在心裡存了一份愧疚感,只恨不得把最好的都給她們,只有感情之事實是無法可想,又無可勸解。他自小讀書,是個儒雅書生,極為心軟,這時見程英與往日那堅強淡定的樣子大不相同,不由眉頭緊蹙,心疼道:「表妹,告訴我無雙在哪裡?我去接了她,咱們回嘉興罷!」

  程英掀開被子走下床,只用雙手握著兩截玉蕭,道:「我不回嘉興!」

  陸平道:「不回嘉興?你要去哪裡?」

  程英道:「表妹她在襄陽師姐家裡,你去接她罷!不用管我!」

  陸平忙道:「我怎能不管你?我們是一家人!」

  程英搖頭道:「你和表妹才是一家人,我和表妹家本來就是遠房親戚,與你家,那更說不上有什麼親,我從小,不過就是寄養在表妹家的一個丫頭罷了,後來拜了師傅,也就做了師傅的丫頭……從來,就沒有什麼家人……」

  陸平道:「你這說的什麼話?你和無雙都是我的妹子,我答應過祖母親和大哥,這一生都要好好照顧你們的!」

  程英眼神忽閃,道:「大哥……」

  陸平道:「對,你忘了麼?我們每年,都要跟大哥說,我們過得很好,我們一起在陸家莊,程英妹子和無雙妹子都很好,除了……」

  提起陸青,陸平也不禁激動,差點掉下眼淚,「以前,大哥很喜歡郭姑娘,」

  程英忽道,「他明明很喜歡很喜歡,可是,他卻不願意見她,我知道,那是因為郭姑娘不喜歡他!可是他不見,她便永遠不可能喜歡他……」

  「郭姑娘……表妹,我們不提也罷!」

  陸平打斷道,「我現下去找無雙,你在這裡等著,好麼?」

  程英只是望著前方,也不答話。陸平微一猶豫,解下腰間長劍放在桌上,道:「表妹,你玉蕭已折,先拿我的劍用!」

  他這劍是陸家祖傳寶劍,原是陸青所用,他知道程英性子執拗,只怕真的不會再跟他回陸家莊,他卻也無法勉強,現今找到陸無雙要緊,於是將劍給她,就算她不回去,也使用陸家之劍,陸家視她如女兒之意!

  程英也不推辭,仍是抱著玉蕭,眼中忽而浮現那惡夢中的情景,絕情穀,斷腸崖……

  襄陽城。

  蒙古果然連日攻城,但也不強攻,卻似虛耗雙方兵力糧草。這日蒙軍退兵,眾人正在廳中商議,卻接到密探來報忽必烈差十萬大軍,分三路正往大理國都!郭靖道:「上次忽必烈南下失敗,這一次十萬大軍繞路而行,看來是難以阻擋了!」

   朱子柳低頭沉吟,黃蓉道:「大理乃朱師兄和武師兄故國,當此時期,我們不敢再留……靖哥哥,你說呢?」

  郭靖點頭道:「蒙古韃子若是破城,大理百姓遭殃,朱師兄武師兄乃大理國子民,理應回去助守國都!」

  朱子柳忙道:「多謝郭兄弟郭夫人成全……」

  黃蓉歎道:「你們回去守城,與助守襄陽一般無異。大理若破,襄陽更是危在旦夕!」

  眾人均是默然!

  武三通向大小武示意,大小武分別攜著耶律燕完顏萍向靖蓉跪下,武三通便道:「郭兄弟郭夫人,我這兩個兒子由你們養大,他們是去是留,由你們來定!」

  郭靖道:「儒兒和文兒均已長大成人,不管留在哪裡,你們都應當記住,為國為民,保全百姓!」

  武敦儒和武修文均應了,黃蓉道:「儒兒文兒,你們都長大了,是去是留,師傅師娘都沒有意見!便是回去大理,你們曾在襄陽立功無數,襄陽百姓都會記得你們的!」

  大小武自然明白,這是要讓他們自己決定走還是留。武敦儒望向耶律燕,耶律燕不動聲色,只在他掌心輕輕一捏!武敦儒微皺了皺眉頭,沉默不語。一時廳中安靜了下來,郭芙忽地張口欲言,楊過便站在她身邊,一把捂了她小嘴,搖了搖頭。

  武敦儒只覺掌心又被一掐,抬起頭來道:「師傅師娘,儒兒願跟父親回大理守城!若能擊退韃子,儒兒必再回襄陽,侍奉師傅師娘;倘若城破……儒兒也必不逃避,當與城中百姓共存亡!」

  靖蓉對望一眼,均點了點頭,武修文道:「師傅師娘,我當與哥哥一起!只是從此不能在師傅師娘左右,我……」

  他心中不舍,聲音竟似哽咽!郭靖也甚感動,道:「你們都是好孩子……快起來吧!」

  四人在地上嗑了三個響頭,方才站起,郭芙終於叫道:「耶律姐姐,你現今怎能出遠門?」

  耶律燕微笑道:「芙妹莫擔心,我沒事!」

  黃蓉沉吟道:「燕兒的身體,確是個問題!」

  武敦儒甚為憂慮,只望著她不語。耶律齊忽站出來道:「郭大俠郭夫人,請讓我送三妹到大理!」

  黃蓉點頭道:「若是耶律公子一起,那便放心多了!不過若是你也離去,這襄陽……」

  楊過道:「岳母,我與芙妹都會留在襄陽,忽必烈既分精力南下,他們再攻襄陽的兵力,我們應能應付!」

  黃蓉道:「好!那便是這樣!」

  歎了口氣,「忽必烈若真攻下大理,到時南北合攻襄陽……怎樣的景況,也只有看步走步了吧!」

  

  商議既定,靖蓉二人與朱子柳武三通已是知交十餘年,而大小武又難舍師傅師娘。眾人均不忍散去。黃蓉便吩咐擺上酒菜,圍坐著話別!

  郭芙心中更是鬱鬱不歡,只和耶律燕完顏萍坐在另一邊上小桌,三人握著手均是默默無言,郭芙流淚道:「你們一定要守住大理,然後……然後再回來……」

  耶律燕伸手抹抹她眼淚,道:「我們來日……來日……」

  說到這裡,卻也無法說下去,低頭抽噎!郭芙見她也哭,哭得更厲害。

  郭芙自從當年絕情穀回來,便日夜與耶律燕完顏萍相伴。而自終南山回來,三人更是無話不說,雖然離開十幾年,但三人相處仍是親密無間,這時的分離,卻不似十幾年前她回桃花島般自己離去。他們這樣一去,若大理國就算能守住,只怕也是死守,不知守到何年何月,若無法守住,不是戰死便是俘虜,只怕是再沒歸期了!不禁心中悲傷不已,都只坐著默然垂淚,均是不知說些什麼才好!

  直至入夜,眾人散去,各自回房。郭芙翻箱倒櫃,楊過皺眉道:「你在做什麼?」

  郭芙撇嘴道:「不關你事!」

  楊過哼了一聲,半躺在床上看她忙乎。半晌,只見她找了一個精緻的小盒子,又在化妝桌中取了首飾,把整個盒子裝滿,開門要走出去,楊過忙伸手拉住她,問道:「你去哪裡?」

  郭芙抬起盒子,道:「耶律姐姐明日便走了,我去把這些送給她!」

  楊過道:「我也去!」

  郭芙「撲哧」

  一笑:「不害臊!我們講話,你在旁邊做什麼?」

  楊過笑道:「看你!」

  郭芙臉上一紅,嗔道:「油嘴滑舌!你若沒事,便去把安兒帶回來,別讓他老是煩著爹娘!」

  楊過笑道:「岳父岳母還沒答應他能上城牆,他怎會跟我回來?」

  郭芙側頭道:「咦,奇怪,這次你怎不幫他想法子?」

  楊過笑笑不答,放開了她手,道:「你快點回來,別讓我去找你!」

  郭芙低低一笑,走出了房門。

  「三妹,怎不回去休息?」

  耶律齊才回到房中,耶律燕後腳便跟了過來!

  「二哥,」

  耶律燕道,「這次大理……」

  「蒙古兵氣勢兇猛,大理恐怕難守!」

  耶律齊道。

  耶律燕歎了口氣,道:「其實留在襄陽,也必有這一天的,怎麼說,大武哥也是大理人,而且公公回去,我們應當盡孝!」

  她也知道,此行兇險,自己又有身孕,其實大武尚猶豫,只是諸多原由,使她不得不仍是決定回去。耶律齊點了點頭。

  「二哥,你是要去建安府麼?」

  耶律燕問道。

  建安府便在大理國都之鄰,是一個民風淳樸的小城。耶律齊點頭道:「三妹,你也去!」

  「我也去?」

  「嗯!」

  耶律齊道,「你現今懷有身孕,我不能讓你到國都冒險!至於妹夫,他是定要上戰場的!不過以他的武功,想來也能自保,你不必擔心!」

  耶律燕蹙眉道:「二哥,城若不破,我們都應能平安。但若是城破,你當年和景大哥千辛萬苦,才把與咱們家相近的家族中人遷往建安安置妥當,城破蒙古韃子屠城,只怕連他們都無法倖免!」

  耶律齊道:「他們的所在極為隱蔽,而且早已改姓換名,與一般大理人無異。我在的時候,也曾教他們粗淺功夫,還有不少是功夫極好的,真被韃子追殺,應也能自保,只是生活又不得安寧罷了!」

  說著歎了口氣!耶律家族原是大遼皇族後裔,自金滅遼,而又蒙滅金,耶律家族多數便倚蒙古而活。以前耶律楚材在蒙古為官,對族中人頗有照料,而自他被害,不僅同族中人也被殺害不少,苟得逃生的,為避免再遭追殺,也只能隱姓埋名,分散而居!

  當年蒙哥身亡,忽必烈爭汗,方無人再留意耶律冤案。而耶律齊離開襄陽後,輾轉踏入以前族人聚居之地,卻是漫漫一片青草,已無人煙!難道這世上,除了他和三妹,竟已無一人倖存?他不由心中戰慄,天地茫茫,只不知要去往何處!

  他沿著漠北,一路打聽。偶有一日,竟結識了同族兄長耶律景然,這耶律景然曾心懷大志,各地遊歷,所以不曾改姓,而且習得一身好武功,他也曾想在耶律楚材處謀一好職位發揮才能,不想事未成,耶律楚材父子被害,耶律齊耶律燕不知去向。兩人雖不打不相識,但傾談下來,均是一番驚喜,兩人便結伴尋找失散族人,終在北邊的一小村落中,找到幾十族人,而這一找到,各處族人紛紛聚來。耶律齊道:「蒙古新汗登基,必到處徵兵,我們在此處終為魚肉,不得安寧,不如遷往南方,習文學武,耕種作息!」

  耶律景然大贊,道:「兄弟,我也曾去過宋國,但宋室貪官污吏橫行,百姓日子難過,我們不如遷往大理,有宋國做屏障,遠離蒙古!」

  耶律齊自是同意。只是說得容易,幾百族人,有老有少,其中自是艱辛無比。他們集了青壯者做領頭人,悄悄分批而遷。終到大理建安府郊外山地中進行開墾耕作,耶律齊自小官場長大,很快與建安府甚至周邊的府弟熟稔,在天災洪荒之際,出謀劃策,立下之功,自也使族人之村得益,更為耶律景然謀了將領之職。耶律景然道:「兄弟,你才是將材人物,我雖想為官,卻也不能占你的位置!」

  耶律齊卻道:「大哥,三妹尚在襄陽,我無法在此處長住,日後此間之事,還要勞煩你來擔當!」

  耶律景然便不再推託。

  耶律齊又道:「忽必烈若為新汗,必會打聽耶律家族,若發現蒙古再無我們族人,恐會再度到處搜尋,我再回蒙古一趟,讓他以為,我們只往北而去!」

  耶律景然點頭:「辦妥之後,兄弟不若把三妹和妹夫也接來建安,襄陽現在也無戰事!」

  幾年前他們路經宋境之時,已與耶律燕見過數面,只是,襄陽再無郭芙音訊……

  「二哥……」

  耶律燕欲言又止。

  「什麼?」

  耶律齊問道。

  「有一位瑩真公主……」

  耶律齊微微變色,道:「你見過她?」

  耶律燕點點頭。

  「說了什麼嗎?」

  耶律燕道:「那天找悅兒時碰到,她說……」

  「耶律姐姐!」

  忽地聽得郭芙在門外脆聲叫道!


☆、番外之十六年後40巡城

  耶律燕當即住口不說,轉身打開房門,道:「芙妹,你找我?」

  郭芙笑道:「是啊,大武哥說你來了耶律大哥這裡,你們在聊什麼?」

  耶律燕拉了她手,道:「有事麼?快進來坐!」

  郭芙道:「我不進去啦,耶律姐姐,這個送你!」

  耶律燕接過那小盒子,只見盒子上雕功精美,打開一看,裡面裝滿了名貴首飾,平日也沒見她戴過,除此之外,還有兩個小瓶子。郭芙指著小瓶子道:「這裡面是九花玉露丸和金創藥,你們一路要小心!」

  耶律燕甚是感動,「芙妹,多謝你,這九花玉露丸和金創藥我拿著,這些首飾,我可不能要!」

  郭芙道:「不行,你都要,這些又不值什麼錢!」

  耶律燕隨手拈起一條月下暈著淡光的珍珠鏈,歎道:「若這些不值錢,還有什麼值錢的?芙妹,我知道你好心,不過這個,我真不能收!」

  她原是相府小姐,金銀珠寶見得也多,原也極不稀罕,但自從父兄被殺,雖嫁給大武,但武家本就倚著郭府而居,一切浮華如煙,這不稀罕卻變成了不可及,只是雖然落難,傲骨仍存,又怎會接受郭芙這貴重之禮?

  耶律燕把小瓶子拿了出來,把盒子推回她手上。郭芙甚是失望,她一番心意,想著與耶律燕便如親姐妹,也盡挑貴重之物相送,卻也沒想到其實禮物越是珍貴,她會越加不收。不禁懊惱,道:「你不收,我也不要了!」

  說著抬起手便要扔,耶律燕忙攔住,叫道:「二哥,你看看她,這許多年了還是這脾氣!」

  耶律齊一怔。郭芙在她面前耍賴慣了,笑道:「那你收不收呢?」

  耶律燕卻不笑,仍是搖頭。郭芙愣了一下,忽把盒子往耶律齊手裡一塞,道:「耶律大哥,你來給她!」

  耶律齊推辭道:「芙妹,三妹說得對,你這個還是拿回去罷!」

  耶律燕道:「芙妹,我真的很感激你,不過你聽到啦,二哥也說不能要!」

  郭芙撇了撇嘴。耶律齊微笑把盒子放回她手上,郭芙瞪了他一眼,嗔道:「你也不幫我麼?」

  耶律齊一呆。郭芙把盒子往他面前一抬,道:「耶律大哥,你叫耶律姐姐拿著,好不好?」

  耶律齊聽得她柔聲細語,望著她美目閃動,不覺心中大軟,伸手便接過盒子,遞給耶律燕,道:「好吧,三妹拿著!」

  郭芙方展顏一笑,耶律燕哭笑不得:「二哥,你就只聽她的話,是麼?」

  郭芙得意道:「可不是麼?」

  耶律燕卻歎了口氣。郭芙伸手握了她手,正色道:「耶律姐姐,到了大理,兵荒馬亂,日後若是有難處,便把這些拿去換錢……」

  耶律燕搖頭道:「那怎行?我便是再窮,也不會用你的東西換錢!」

  郭芙忙道:「不,不,拿去換。這些,也沒什麼好的!」

  她見耶律燕終是收下,心中畢竟高興,笑道:「真好的,我才不會給你!」

  耶律燕卻是心中感激,眼含淚光,伸手去摸她頭上插著的尋常釵子,道:「依你說,這個才是好的?」

  郭芙搖頭道:「不是……」

  頓了一頓,又道:「我有一支釵子,上面細細刻了玫瑰花兒,那才是好的……」

  那支珠釵……耶律齊下意識一摸腰間,一直在他身上的珠釵……

  他以為,她早已忘了這釵子……

  郭芙正和耶律燕絮絮叨叨的在說話,他便呆呆望著她那時而嬌笑,時而認真的俏臉。晃眼間,仿佛她頭上仍插著那支碧玉珠釵,那朵細細的玫瑰花泛著淡淡的紅暈,她仍是昔日那明豔無儔的少女……

  「耶律大哥,耶律姐姐,我走啦!」

  忽聽得郭芙道。

  「好!」

  耶律燕道。

  郭芙已轉身而行。

  「二哥,你怎麼了?」

  耶律燕望著她走遠,轉過身來,方發現耶律齊臉色有異。

  耶律齊眉頭一蹙。

  兩人均是一陣沉默。

  耶律燕回到房內,關上房門,道:「二哥,那公主說……」

  「三妹,改日再說,我……送你回去休息罷!」

  耶律齊打斷道。

  耶律燕皺了皺眉頭:「二哥,是因為芙妹麼?」

   她也是個聰慧女子,自小最親就是這個二哥,這時看他神色,一切再明顯不過。

  耶律燕歎了口氣,耶律齊勉強笑了笑,道:「走罷,我沒事!」

  「二哥,你這樣像沒事麼?」

  耶律燕攔在他身前,道,「芙妹她心思單純,已經這麼久,她即便知道你的心思,只怕也不會放在心上了,你這又是何苦?」

  耶律齊默然不語。

  耶律燕又道:「二哥,不如,我們到了大理,你也別回來了!」

  耶律齊道:「我已做了這丐幫幫主,如何能不回來?」

  耶律燕道:「你這幫主本就跟人打賭才做,而且盡心盡力,現下丐幫上下,哪處不比以前好?你便是辭去,師傅師娘也必無話可說!」

  耶律齊道:「走罷,三妹,你早點休息!」

  「二哥,你自來便不喜歡聽我囉嗦,你可一定答應我這件事,我以後便都不囉嗦你了!」

  耶律齊道:「什麼事?」

  「你要我跟你去建安,也可以。你便在建安給我找個嫂子,以後,你把她帶來襄陽也好,留在建安也好,我便都不再說你了!」

  耶律齊失笑道:「三妹,你胡說什麼?」

  耶律燕不禁惱怒:「二哥,你就知道說我胡說,你倒說說,我哪句話是胡說?難不成你還想著娶芙妹麼?便是你有這個心,那楊過可不是好惹的!」

  耶律齊臉色一變,喝道:「三妹!」

  耶律燕衝口而出,也知自己失言,低了頭不敢再說,胸口一陣不適,忙伸手捂住。耶律齊吃了一驚,忙扶住她道:「怎麼了?」

  耶律燕皺眉搖頭,耶律齊扶她到床上坐了,伸掌抵在她背後運氣,好一會,才緩過來。耶律齊甚是心疼,道:「三妹,你先顧好你自己。我一會去跟大武說,你們今晚在我這裡休息吧!」

  耶律燕含淚低著頭,只是不語。

  耶律齊微笑道:「是二哥不好,別生氣了!」

  見她臉色發白,還在喘氣,溫言道:「還不舒服麼?」

  耶律燕確是不舒服,腦子一陣暈眩,耶律齊只怕她有事,忙道:「三妹,你躺下歇會,我去給你請大夫!」

  耶律燕抓了他衣袖,只是搖頭。耶律齊輕輕扶她躺下,道:「好了,你身體要緊,二哥答應你,什麼都答應你,好麼?」

  耶律燕低低喘了幾口氣,道:「當真?」

  耶律齊點點頭。耶律燕閉上眼睛休息了一會,終於氣順,睜眼道:「二哥,那你想要怎樣的女子,我要叫景大哥幫你找!」

  耶律齊笑了一下,道:「都可以!」

  耶律燕只感困倦,慢慢睡著。耶律齊便叫了武敦儒過來。

  月色已深,紅燭搖晃!

  「芙妹,還要做什麼?」

  楊過極不耐煩,只等她去送完耶律姐姐,又送完顏姐姐,現在又在翻找東西,難道還要送大武小武不成?

  「別找了!總之不許再出去!」

  楊過一把拉過她,郭芙笑道:「我剛才把東西都翻亂了,現下收拾好也不行?」

  「不行!」

  楊過道。

  「那你幫我,我們一起收拾,好不好?」

  郭芙伸手摟了他腰,嬌聲道。楊過身上一熱,哪裡能拒絕?道:「好!你可不許再送任何人了!」

  郭芙抿嘴一笑,放開了手,重回到櫃前,把雜物一樣一樣分成一小堆一小堆的放到桌上擺好。這房中的東西大多都是十幾年前她到襄陽時添置的,當時女孩兒家見到什麼新奇的玩兒就去買了來,東西雖小,數量卻不少。

  楊過便走近桌前,只看到除了一大堆粉脂珠釵之外,另有無數的什麼面具啦,玩偶啦等玩意。隨手拿起一隻瓷制的染得紅通通的胖娃娃笑道:「當日的郭大小姐在房內,便玩這些?」

  郭芙道:「這個是我娘給我的,我剛到襄陽時沒有伴兒,娘便給了我這個,有空時,我便跟她玩!」

  楊過哼了一聲,道:「你沒有伴兒?你那兩個師兄是幹什麼的?」

  郭芙道:「他們又不會跟我玩,成日惹我生氣罷了!」

  楊過又哼了一聲。

  郭芙望了他一眼,道:「算了,不用你幫忙了,這可都是你沒來襄陽之前的東西!你去睡覺罷,別來這裡看著生氣!」

  楊過笑道:「你見不得我生氣了麼?」

  郭芙撇嘴道:「你愛氣便氣,關我什麼事?我是心疼我的東西,我怕你一個看不慣,把我的東西砸了!」

  楊過皺眉道:「這些破爛當真這麼要緊?」

  郭芙秀眉一蹙,道:「你說它們什麼?」

  楊過又拿起一個面具,嘻嘻笑道:「你看這顏色已舊至此,可不是破爛麼?」

  郭芙一把搶過面具,用手指指房門,道:「楊過,你出去!」

  楊過笑道:「你生氣有何用?生氣它們便不是破爛了麼?」

  郭芙伸掌就朝他身上打去,怒道:「楊過,我今日不把你趕出去,我便不姓郭!」

  楊過左避右閃,笑道:「你現今不是姓楊麼?誰說你還姓郭?」

  「楊過!」

  郭芙漲得俏臉飛紅,雙掌更揮得飛快,帶上內勁,招招從楊過身邊擦過!楊過避她自是毫不吃力,但見她真惱了,一邊便在想哄她的法子,眼睛又瞟到桌上,忽道:「芙妹,莫生氣,我看到有一個不是破爛了!」

  郭芙停下手,道:「什麼?」

  楊過伸手在那堆玩偶中拿了一個東西出來,道:「你看這個!」

  郭芙就著他手上一看,卻是當年在黃藥師所居的小鎮那裡所買的那匹泥捏的小紅馬,說也奇怪,那赤紅赤紅的色彩卻未褪去多少,只如當日新出的一般。兩人同望著這小紅馬,不由自主又想起當日情形!分別兩年,終是在那小鎮裡,重遇……

  「芙妹!」

  楊過心中隱隱一痛,伸手把她摟住!

  郭芙便靠到他身上,歎了口氣!

  「你不是還買了雕兒麼?那雕兒呢?」

  楊過低聲道。

  「沒有要!」

  郭芙道,「我沒等到第二日……」

  「你真狠心!」

  楊過道,臉上卻帶著笑容,不管怎麼樣,他都已得到了芙妹,不是麼?

  「快收拾了!爹娘明早和朱師伯有事,我還要一早去巡城!」

  郭芙輕聲道。

  「果然是郭大俠女兒,這麼積極!」

  楊過道。

  「不然你去?」

  「嗯……若是我能醒來的話……」

  「算了,襄陽城牆不稀罕神雕俠!」

  ……

  襄陽城牆一片靜謐,這些天蒙古頻繁攻城,守城的士兵雙目炯炯,不敢有一絲一毫的放鬆。

  耶律齊根本睡不著,他信步登上城牆,明日,便又要離開這裡了。她也不會在意他會不會離開,會不會回來吧?「難不成你還想娶芙妹麼?」

  耶律燕的話,仿佛利箭□□他心裡,芙妹,芙妹,他當然還是想娶芙妹的,只是……

  「耶律大哥,你的衣服破了,我來幫你補!」

  「耶律大哥,你嘗嘗,這是我做的,可好吃麼?」

  「耶律大哥,這是我外公制的金創藥,我幫你敷上,我叫你快走,你怎不聽?你不知道我有軟猥甲麼?說好了,下次你若再做先鋒,你便要穿了我這軟猥甲!」

  他看著她竟真的會縫補衣衫,會下廚做菜,甚至,那麼會照顧人,她根本就不是刁蠻任性的大小姐,芙妹,她是多麼美好的女子,這世間,只有她,才是我耶律齊的所愛……

  手上的玉釵被他握得溫熱,芙妹,你還記得這釵子,那你可記得,那日只有我,在你身後……

  「耶律大哥!」

  耶律齊恍然若夢,回過頭來,道:「芙妹?」

  郭芙側頭一笑:「你這麼早?」

  早?耶律齊望望天邊,果然,晨霧彌漫,東方微白,已是早上,他竟已站了一夜……

  「芙妹,你也早!怎到這裡來啦?」

  郭芙道:「你們今日便走了,我可不是要上來巡城?」

  耶律齊微笑道:「辛苦你了!」

  郭芙笑道:「怎會辛苦?你忘了?以前我也天天這樣呀!」

  耶律齊一呆。

  郭芙道:「耶律大哥,我先到那邊看看!」

  「我陪你!」

  耶律齊跟了上去!

  「耶律大哥,你送了耶律姐姐,可會再回襄陽?」

  郭芙問道。

  「我自然會回來的!」

  「是了,你可不能不管這裡的小叫化子!」

  郭芙笑道,耶律齊也是一笑。

  郭芙緩步而行,向城牆外望去,那東邊的城牆外本是長草叢生,但這些天蒙古攻城,青草全毀,泥地上片片血污,戰旗斷槍滿地,滿目蒼涼!此時朝陽初升,已零星有人走動,是一些百姓會趁這無戰之時,便到戰場上撿那些已被丟棄了的武器,重新鑄造又或是賣了換錢。這雖也是一條生計,但也是極為兇險,萬一在這裡搜尋有用的鐵器之時,蒙古突然攻城,那便九死一生了。以前郭芙看到這些人,尚無多大感覺,這些年來在外面與楊過見多了百姓生活之困苦,凡看到衣衫襤褸艱難維生的百姓便會心中戚然。

  「芙妹!」

  耶律齊望著她面若桃花,朝陽下更顯美豔,不由得輕聲叫道,郭芙卻沒發覺,仍是望著城牆外那些人,道:「你知道麼?若是蒙古兵現下過來,他們便會沒命!」

  耶律齊「嗯」

  了一聲,他曾自蒙古穿過宋朝大半江山,直至大理,對百姓生活自也感受甚多。

  「以前我聽爹爹說百姓之苦,總是不以為然,後來自己看到了,覺得他們真是……真是很可憐!我們守這襄陽,也是能保他們一天便是一天!」

  「放心罷,蒙古沒那麼容易攻下襄陽!」

  耶律齊見她面容悲傷,慰道。

  郭芙搖了搖頭:「其實我們都知道,總是會有這一天的!只不知,到那時候,還有誰能保護他們?」

  

  「耶律大哥,你在蒙古長大,可知道如何能讓那韃子不屠城?」

  郭芙忽道。

  耶律齊不禁一愕:「自成吉思汗以來,蒙古四處攻城,每攻破一座城池,便大肆屠城。蒙古軍中,上至大汗,下至士兵,無一不以此為樂!以前我父親在蒙古為官,也曾對此有所制止,可最終卻遭到排斥……」

  「那便是沒辦法了?」

  郭芙不禁蹙眉。

  「嗯!」

  耶律齊也是無奈,蒙古韃子兇殘之極,到那時,也許整個襄陽,甚至整個大宋,都會被踏平,屍積成山,血流成河罷!現今大理已危,若這大片南方之地全淪為蒙古所有,只怕是不只漢人,他們契丹人,族人,也要淪為蒙古所治,耶律家族只剩這數百人口,若再被捲入屠殺……耶律齊倒抽了一口冷氣!

  「耶律大哥,怎麼了?」

  郭芙問道

  「沒事!」

  耶律齊遲疑道。

  郭芙嫣然一笑,道:「是了,是我不該提這個!爹爹說了,我們守城麼,左右八個字:鞠躬盡瘁,死而後已!你說是麼?」

  耶律齊道:「郭大俠說的自然對,不過……」

  「不過什麼?」

  「我不許你死!」

  耶律齊忽地一握她手腕,沉聲道!


☆、番外之十六年後41毀釵

  郭芙手上一緊,不禁一愣,抬起頭來,正對上了他那雙灼熱的眸子。耶律齊望著她桃腮帶豔,氣若幽蘭,胸口一陣氣血上湧,竟無法克制,猛地用力,便把她拉到身前,他眼神慚慚迷離,皺眉咬了咬牙,另一隻手便伸向她腰間。郭芙才覺慌亂,手上掙不脫,忙叫道:「耶律大哥!」

  耶律齊渾不理睬,已用力把她摟到身上,郭芙動彈不得,情急之下,伸手在他摟著自己腰上的手臂上一拂,耶律齊情迷意亂中料不到她竟用武,臂膀一麻,手掌一松,只聽得「釘!」

  的一聲響,一個物事掉到了地下,耶律齊臉色大變,腦中登時清醒,忙鬆開郭芙手腕要去撿,郭芙已轉身順著響聲轉身朝地上望去,那溫玉晶潤透明,細緻細膩的玫瑰花瓣兒中蕩漾著絲絲縷縷的晨光,正是她不見了十幾年的那支珠釵!

  郭芙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彎下腰便撿,正好耶律齊手也伸到,郭芙已把珠釵拿在手上,一臉的疑惑望著他。耶律齊縮回了手,無話可說。

  「怎會……在你手上?」

  兩人仍是蹲著,郭芙低聲問道,眼眶中已盈上淚水。

  「芙妹,對不起……」

  耶律齊站了起來,轉開了臉。

  「為什麼會在你這裡?」

  郭芙轉到他身前,舉著珠釵問道,這釵子自從楊大哥給我,便從未離我身上,只是,怎麼也想不起來,這是什麼時候不見,在哪裡不見的。

  「那天,你被小龍女打傷……」

  耶律齊無可逃避,只得道,心中又想起了那驚心動魄的一天,他拼命地想去抓她,無論是不要她嫁楊過,還是不要她受傷,但就是抓不住她,就如一個夢魘,眼睜睜地看著她猶如一朵被吹離枝幹的花兒,飄落在楊過懷中……

  郭芙望著他悲鬱的眼神,聽到是自己被小龍女打傷的那天,細細回想,仿佛耳邊便恍惚有那「釘!」

  的一聲,是她的珠釵跌落之聲!

  「你撿了我的珠釵,你一直收著它?」

  郭芙道,耶律齊默然。郭芙一動不動地望著他,如果他不是對自己深情難忘,不是對自己一直有所冀望,又怎會一直拿著自己的東西?郭芙心中一陣濃濃的愧疚感,「對不起!」

  除了這三個字,她真的不知該說些什麼了!眼淚,就像斷了線的珠子,順著臉龐流了下來!

  「芙妹,別哭!」

  耶律齊慌忙道,伸手要去擦她淚水。

  「耶律大哥,是我不好!你恨我罷!我……我要走了!」

  郭芙撥開他手,正要朝前奔去。「芙妹!」

  耶律齊伸手緊緊拉著她,明知就算這般拉著,也只能留她這一刻,就算只是一小會,他仍是忍不住拉著,眼神中帶著祈求。郭芙一向知道他的情意,也知道他因自己而至今孑然一身,但她以為他已坦然,他總會忘記的,而就在剛剛,他的手上,還一直握著自己的玉釵,她的心裡只有震撼,如此心意,實在令她不知如何是好,她什麼也不能給他,她再也無法面對他……可是,耶律齊再也不肯放手,就算為了這一刻,要被萬箭穿心,萬人唾棄,他也甘願……

  郭芙停了下來,滿臉是淚水,終於抬起頭望他:「你知道麼?便是以前,你天天陪著我,可是,我心裡還是想著他……」

  她輕咬咬嘴唇,道,「以前,他處處跟我做對,我便不稀罕他,他惹惱我,我便恨他,砍了他的手臂……可是,我也沒想到,他才順了我一點點,我便覺得就算為他死了,也是願意的……」

  她腦中又滿是那張囂張又狂妄的臉,她就是留戀他那熱烈的懷抱,深情的呢喃,甚至,那使人痛得死去活來的思念,而今,她的一切都是他的,她只有一顆心,只有一個身,已經給了一個人,便註定要負另一個人……耶律大哥,對不起了!

  「放開我!」

  郭芙忽地低聲地,不容置疑地喝道,望著他的眼中竟閃過了不滿!耶律齊全身如墜冰窖,掌心已空,腰間也再無一物,他慢慢放開郭芙,似乎魂魄也蕩然離體,再不復在……

  「耶律幫主,朱將軍武將軍有請,你們該出發了!」

  一個士兵來報!

  郭芙仿若未聽見,只是望著城牆外,她嬌俏的身影在他眼前漸漸模糊,「芙妹,保重!」

  他已分不出這是從他口中大呼,還是在心中的吼叫。「芙妹,保重!」

   他大踏步向前走去,眼淚大顆大顆的落下,「芙妹,再見!」

  閉上眼睛,眼前又浮現芙妹的身影,芙妹的聲音,芙妹的……霎時,黑暗把這一切全然淹沒,徹底,要結束了嗎……

  郭芙扶著城牆,聽著他遠去的腳步聲,只任由淚水靜靜地流下……

  「芙妹!」

  忽地身上一熱,熟悉的呢喃聲,熟悉的臂彎,熟悉的氣味……郭芙微微一驚,她素知楊過心性,他怎會在?她忙回過頭來,尚未張口,小嘴便被堵住,直吻到兩人都無法呼吸,方才放開。

  「我都看到了!」

  他仍抱著她,冷冷的道!

  「你又在生氣麼?」

   郭芙無力道,珠釵之意,已是昭然,她無可辯解!

  「嗯!」

  「楊大哥……」

  「你不想別人,我便不生氣,」

  楊過伸手抬起她的臉,把她臉上的淚抹掉。

  「你不要再以為又欠了誰,我便不生氣,」

  郭芙愕然。

  「你不要再為別的任何人哭,我便不生氣!」

  他一臉的倨傲,一臉的執拗而又十分認真的道。

  郭芙睜著一雙美眸望著他,再也哭不出來,再也說不出話來!

  楊過似乎不屑地輕笑了一下,又伸手把郭芙緊緊摟住,吻著她頸項,湊近她耳際,低聲道:「芙妹,你沒有對不起任何人!是他對不起你!是他不該想你!所以,你沒有任何不對!」

  楊過微微喘氣,張口便咬到郭芙耳垂,郭芙一陣疼痛,身上火燎般燒起,忙掙了掙。楊過低頭盯著她,道:「記住了麼?不許你想任何人,不許你再想這件事,不許你再哭!」

  郭芙點了點頭,她幾乎沒有反抗的餘地,只是猶如一隻被馴服了的鳥兒,縮著翅膀又乖乖地窩進他懷裡!

  楊過輕吻了吻她臉頰,伸出手掌道:「拿來!」

  「什麼?」

  「釵子!」

  郭芙便把珠釵放到他掌心上,忍不住又歎了口氣。

  楊過握起拳頭,緩緩運勁,一忽間,掌中便全是玉碎!

  郭芙驚道:「楊大哥……」

  「這釵子本來是我送給你,要讓你開心的禮物,你若看著它不開心,還要來做什麼?」

  「可是……」

  「沒有可是!」

  楊過把手心的玉碎向城牆外一放,登時如煙灰般散去,再無蹤影,他伸手撥撥郭芙耳邊發稍,道,「你以為,別人拿過的釵子啊,花兒啊,你還能往頭上戴麼?」

  郭芙心中一陣無奈,又一陣甜蜜,這種感覺,似乎對她來說已是習以為常。他就是這樣,固執又小氣,囂張狂妄又自以為是……

  郭芙抿了抿嘴,側頭靠到他身上不再說話!

  天已大亮,城牆下行人漸多,雖是戰亂時期,但百姓還得生活,該進城的要進城,該出城的,便出城……

  一匹白馬自城外飛馳而來,將近城門,馬上躍下一位白衣公子,三十多歲年紀,風度翩然。他牽馬入城,向守城士兵問道:「軍爺,請問襄陽郭府,往哪個方向走?」

  那守城士兵上下對他打量,道:「你哪裡來的?找郭府有何事?」

  那白衣公子道:「在下姓陸,自臨安而來,有事找郭府郭小姐!」

  這公子正是陸平!那守城士兵見他文質彬彬,倒也沒有為難他,道:「你進了城,往東而去便是!」

  陸平謝過士兵,走進襄陽城。無戰時的襄陽,仍是十分熱鬧,大街上甚多乞丐來往,他倒也聽說過丐幫是天下第一大幫,自蒙古侵宋,大多幫眾都聚於襄陽。正行間,忽地前面一陣喧嘩之聲,便有兩個丐幫弟子匆匆走來,只聽得一個說道:「你可查清了?並非男子掠奪良家女子,而是女子歹毒?」

  另一個道:「確鑿無疑,那女子雖右腳有傷,但武功高強,已殺了村中數名男子,我們快去報陳大哥!」

  陸平本沒在意,豈料聽得「那女子雖右腳有傷」,心中微微一震,「無雙妹子右腳便有傷……」

  他轉身待要相問,那兩個丐幫弟子卻已走得不見!

  「表妹說無雙妹子在郭姑娘家中,卻不會出來殺人。但她們倆如今情形……」

  陸平不由心感不安,轉身朝那丐幫弟子的方向走去!

  「芙妹,回去罷!」

  城牆上一隊隊士兵開始來往巡邏。楊過放開了郭芙,兩人並肩而站。

  「楊大哥,你看,那女人自己帶著孩子來撿鐵塊,家裡沒有男人的麼?」

  郭芙指著城牆外的一對母子道。

  「亂世之中,家裡人不全,這又有什麼奇怪的!」

  楊過道。

  「還有那個小孩只有一個人,那他便是無父無母了?」

  郭芙蹙著秀眉。楊過歎了口氣。

  「楊大哥,我們下去幫幫他們!」

  郭芙再也看不下去,轉身便朝城牆下走去!

  「芙妹!」

  楊過忙追上去!

  郭府。

  「蓉兒,怎又不見過兒芙兒來送大小武他們?」

  郭靖黃蓉送完朱子柳武三通等人,回到府上。黃蓉道:「芙兒一早去城牆了,怕是還沒回來!至於你的過兒麼?我怎管得了他?」

  郭靖不禁頭痛,以前楊過總在襄陽住不久,什麼大事小會的他來便來,不來也由著他;這時時日一久,不免便覺得他太過放蕩不羈,不懂禮數。道:「過兒在哪裡?叫他過來!」

  黃蓉低低一笑,便即不語,只想著方才的情景。

  朱子柳武三通領著大小武夫婦把一切備好,正待出城!

  耶律齊雙手把打狗棒遞到黃蓉面前,請辭幫主之位!

  郭靖驚道:「耶律公子,這怎使得!」

  「耶律公子,你為襄陽立功無數,丐幫有你為主,日漸起色,幫中弟子和江湖各派對你均是敬佩不已,你為何要辭去?」

  黃蓉凝眉望著耶律齊遞上來的打狗棒,並不接過!

  「郭大俠郭夫人請見諒,此行送三妹到大理,一來不知所需時日,二來三妹有孕,我理應替她上戰場助守大理,也與妹夫有個照應!卻不知何時能回襄陽,所以……」

  黃蓉歎了口氣:「你說的也有道理,那便這樣,丐幫事務,暫交予幫中長老執管,這幫主之位,我為你留著,無論何時,你只要回來,總是幫主!梁長老,你意下如何?」

  梁長老忙道:「自當如此!」

  耶律齊搖頭道:「郭夫人客氣了!丐幫乃天下第一大幫,幫中各級層層事務清晰,長老是長老,怎可替代幫主?我既辭去,幫中便變無主,郭夫人請慎重考慮,勿以人情定奪!」

  黃蓉心中甚是感動,道:「好!耶律公子,你放心走罷!明日,我們丐幫便重選幫主!」

  耶律齊道:「多謝郭夫人!」

  「蓉兒,還在想著耶律公子的事?」

  郭靖問道。

  黃蓉點了點頭。

  郭靖歎道:「耶律公子是難得人才,他剛爭幫主之時,我們還曾懷疑他是否會有異心,這些時日下來,可見我們都錯了!」

  黃蓉又點了點頭。

  「蓉兒,他也應知道,現下疑慮盡去,雖說去大理,也必能有歸期,他怎就辭去了?」

  郭靖又道,言下甚是惋惜!

  黃蓉道,「我總以為,耶律公子性情沉著,心懷大志,不想他這到襄陽,卻真的是為了芙兒!」

  郭靖愕然道:「蓉兒,這怎可能?他與芙兒的事已過了這麼久了!」

  黃蓉歎了口氣:「真正喜歡上了一個人,時間又怎會是問題?」

  心中忽而一驚:「襄兒,可不就如此,有了喜歡的一瞬,只怕這一輩子,便再揮不去了!」

  「蓉兒,還有什麼事?」

  郭靖見她神色又變,不禁問道。

  黃蓉道:「沒什麼!對了,這會可又要選新幫主了,你說誰最合適?」

  郭靖笑道:「這一次,恐怕真要黃幫主重新上任了!」

  黃蓉笑道:「啊喲,要討好人家,你可敢在天下英雄前這般講?」

  郭靖笑道:「你若願意,我自是敢講!」

  黃蓉微笑搖頭道:「你的蓉兒現今可老啦,襄陽事務又多,哪能□□再做幫主?」

  郭靖道:「襄陽事務,過兒應可以分擔一些。還有破虜,他不應只聽號令,應讓他多有自己主張才是!」

  黃蓉點頭道:「你這話沒錯……」

  「外公!外婆!」

  忽地楊安沖了進來,大聲叫道!

  「安兒,跟你說過,不許在府內大呼小叫!」

  郭靖斥道,「一大早的,怎就跑得滿頭大汗?」

  黃蓉瞪了他一眼,摟過楊安,笑道:「安兒起來了,今日想玩些什麼?」

  「外婆,我要跟陳叔叔去抓壞人!」

  楊安叫道!這時身後才走進來幾個丐幫弟子,領頭的便是那八袋弟子陳三弟,眾人向郭靖黃蓉鞠身道:「郭大俠,黃幫主!」

  黃蓉笑道:「安兒又跑去煩你們啦,既然過來,便坐一下罷!」

  陳三弟忙道:「多謝黃幫主!今日實是幫中有事,所以先把安兒送回來,我們這便要走了!」

  原來楊安無論使什麼法子黃蓉也不答應他上城牆,靖蓉沒空之時,便讓丐幫弟子看著他。沒想到他和丐幫弟子混得熟了,漸漸地也不再關著他了,只把他帶在身邊。以前楊安也經常和鐵掌幫弟子一起廝混,對於這些江湖上幫派中的人物甚會投其所好,因而幫中弟子都對他極是喜愛,只要沒什麼事,便都自告奮勇地向靖蓉來幫看楊安,楊安更是樂得在襄陽城內自由自在,反而每次郭芙要去找他時總是不見人影!

  今日丐幫適逢一事,陳三弟須領著眾弟子出發,怕楊安自己在幫中不安全,所以先把他送回郭府。黃蓉點頭道:「多謝你們了!是什麼事你們都要出去?」

  陳三弟恭恭敬敬的道:「前些日子,有個村中的有個男子遇害,有人說是因男子奸掠婦女而被殺死。後來兄弟們發現死的不止他一個,是有個右腳受傷的白衣女子,功夫極其狠辣,已殺了數名村中男子,使村裡婦孩悲哭。我們已知道此女子今晚便會出現,所以現在提早去埋伏!」

  黃蓉皺眉道:「白衣女子,右腳受傷?」

  陳三弟道:「是!」

  黃蓉暗自沉吟:「難道是陸姑娘?她雖有時言語刻薄,可也不至狠辣至此!啊!不好!多半這次她看到過兒芙兒,又有衝突。她自小在李莫愁身邊長大,如遭刺激,行為如此卻也不奇!」

  陳三弟道:「郭大俠黃幫主,我們就此先告辭了!」

  楊安叫道:「陳叔叔,我可跟外公外婆說了。我也要去!」

  黃蓉忙拉過他,道:「安兒,你還小,這是正事,你不能去!」

  楊安小臉一繃,道:「外婆,這個人曾欺負我娘,我一定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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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之十六年後42亂世

  黃蓉微吃一驚,道:「安兒,你怎知道?」

  楊安道:「我知道。她們在臨安時便欺負我娘。哼,什麼武功高強,我用這打狗棒法,便可以教訓她!」

  郭靖皺眉道:「安兒,打狗棒法本就不該你學!以後不要再亂用!」

  說起這件事,郭靖不禁又是一陣不滿。原本洪恩師危急之際,教了楊過打狗棒招式,而在大勝關時他無意中聽了黃蓉給魯有腳講解心法,但總算是在英雄大會中解了圍,這也罷了。可這時教楊安卻是毫無道理可言,而楊安又生性張揚,幾乎丐幫弟子都知道他會使得這打狗棒法,說不得,還以為黃蓉私下教他的,不免讓人覺得這前任幫主大是有違幫規!黃蓉也曾暗自責怪楊過,但見楊安使得有模有樣,卻又禁不住心下歡喜。眼見楊安不受管束,郭靖便道:「蓉兒,可不能如此寵安兒。現下既來襄陽,應讓他跟破虜一起,專心學武!」

  黃蓉著意維護,只抱著楊安道:「不行!安兒可不像你家破虜,我可不許你管破虜一般管他!」

  楊安跟隨靖蓉多日,察言觀色,早就知道只要黃蓉高興,郭靖就算怎麼不滿,也不敢拿他怎麼樣。這時聽得郭靖又不讓他用打狗棒法,撇了撇嘴,只拉了黃蓉衣袖道:「外婆,壞人難道不該打麼?打狗棒法這般厲害,不用在打壞人,那又該用在何處?」

  黃蓉笑道:「安兒說得對,打狗棒法便是用於打壞人的!不過今日之事應是丐幫之功,你不是丐幫中人,怎能搶他們功勞?」

  楊安低頭不語。黃蓉向那陳三弟使了個眼色,陳三弟會意,轉身與丐幫弟子走了出去!

  楊安氣呼呼的道:「好!若他們今晚抓不到壞人,明日便要放我出去抓她!」

  郭靖喝道:「胡鬧!安兒,你怎不知天高地厚!」

  楊安被他一喝,嚇了一跳。他自小嬌縱,無論楊過郭芙,還是黃藥師,從未真正對他惱怒,小時偶爾與靖蓉見面,也都只對他寵溺不已,就算是前些日子鬧著要上城牆,也並未對他稍加訓斥,而他不能上城牆退而與丐幫弟子玩已是心有不甘,這時突然見郭靖滿臉怒容,顯是又不會准許自己出去,呆了一呆後,只把小臉漲得通紅,大聲道:「我就要去!外公你怕了她不成?天下又有誰能打得過我曾外公和爹爹教我的功夫!」

  郭靖大怒,舉起手掌喝道:「安兒,你……你……」

  黃蓉忙把楊安擋在懷裡,道:「靖哥哥,安兒還小,你發什麼脾氣!」

  郭靖怒道:「你們就把他寵壞了!日後若做錯什麼事,怎麼……怎麼向楊叔父交待!」

  黃蓉道:「你也知道這可是你楊叔父家的骨肉,若是打壞了,又怎麼向他交待?」

  郭靖愕然,長歎了口氣,放下了手!

  黃蓉拉拉他手臂,柔聲道:「靖哥哥,你又杞人憂天了,安兒又不會離開我們身邊的,怎可能還會有以前的事情發生?」

  郭靖皺眉道:「嬌縱無度,終會犯錯……」

  

  「我沒有做錯事,以後也不會做錯!」

  楊安擰了秀眉朝著郭靖叫道。

  黃蓉忙慰道:「好,好,安兒自然不會做錯事的!」

  郭靖叫道:「蓉兒!」

  黃蓉瞪眼望他:「你想教訓孩子,且去看看破虜練武怎麼樣了!安兒麼,自有過兒會教訓他!」

  郭靖氣道:「過兒!我看便是他縱的!快去把他叫過來!」

  黃蓉道:「好,我去叫他便是!安兒跟外婆走!」

  楊安只緊繃著小臉動也不動!黃蓉撫撫他肩頭,道:「你爹爹在城牆上,你來不來呢?」

   楊安眼睛一亮,黃蓉抿嘴微笑,郭靖忙道:「蓉兒,可不能帶他上去!」

  黃蓉道:「現下又沒蒙古兵攻城。不過安兒,我帶你上去,你可要答應外婆一件事!」

  楊安大喜道:「好!我就暫不找那壞女人麻煩便是!」

  黃蓉笑道:「安兒這般聰明,可惜現下還小,不然這丐幫幫主,便給了你去做!」

  楊安甚是得意,郭靖卻是無奈,雖說現時帶他上城牆不會有事,但一旦破了例,只怕待蒙古兵攻城之時,也擋不住他要上去了!

  襄陽城牆外。

  蒙古暫無攻城之勢,城外百姓越來越多。楊過與郭芙走近城牆下的那對母子身旁,那母親正背著一個背囊,裡面鐵器沉重,只被壓得直不起腰來,那孩子約莫七八歲樣子,穿著粗布衣衫,口唇乾裂,緊皺著眉頭,正全神貫注在地下搜尋著!

  郭芙走近那婦人身邊,伸手把她背囊拿下。那婦人微微一驚,抬起頭來,道:「……郭小姐?」

  郭府在襄陽極是有名,那婦人雖從未見過她,但見她身穿絲綢衫子,貌美如花,腰系長劍,儼然便是民間中眾所議論的郭家大小姐,郭芙也不覺奇怪,側頭問道:「你認得我?」

  那婦人道:「聽得多了。不知……不知郭小姐有什麼事?」

  她眼望著那背囊,似乎便想伸手奪回,卻又不敢!郭芙心中甚是難過,道:「你放心,我不要你的!我想問你,幹麼要你自己帶著孩子出來撿這個?你家裡沒有人了麼?」

  那婦人眼中滿是淚水,道:「我們是平常人家,可不知犯了什麼錯,孩子他爹便被……被……」

  楊過冷笑道:「襄陽官府也敢光天白日下行兇麼?都不把呂將軍放在眼內了?」

  那婦人搖頭道:「倒不是官府所為,說不得,應是江湖中的仇怨牽扯吧!」

  郭芙道:「江湖仇怨?」

  那婦人點頭道:「在襄陽有郭大俠在,官府縱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欺壓我們這些小百姓了……」

  郭芙微微一笑,只聽得那婦人又道:「在我們村子殺人的這個人,武功高強,我們都看不清是誰,也都不知為何,不是江湖上的人物又能是誰?」

  郭芙聽她說得在理,拉了拉楊過,道:「楊大哥,你看是誰?」

  楊過搖搖頭,郭芙正要再問,忽地前面一陣吵鬧聲,三人向前一看,只見不遠處那婦人的孩子正和另一個孩子相互抱著扭打,一邊大叫:「還給我!」

  那婦人吃了一驚,忙奔過去拉他,叫道:「遠兒,怎麼啦!」

  那遠兒氣喘吁吁,指著前面的一個十三四歲的男孩道:「他……他搶我鐵塊!」

  楊過朝那男孩望去,只見他衣衫破爛,臉上手上又黑又髒,正抱著一個斷了柄的鐵槍頭憤憤地望著眾人。

  那遠兒伸手擦了擦臉上的汗,心中甚是不甘,掙脫他母親的手,又向那男孩撲了過去,叫道:「還我!」

  那男孩長得比他高大,一手緊抱著那鐵槍頭,一手狠命扯他的手臂向外甩去,那遠兒便拼命扯著他衣衫便是不鬆手,那婦人連連叫道:「遠兒,算了,別打了!別打了!」

  郭芙正要上前,楊過伸手把她一拉,道:「我來!」

  撿起一顆石子一彈,那男孩手臂一麻,那鐵槍頭登時跌到地下。那遠兒立即彎腰要撿,卻不料那男孩伸腳便要朝他腦門狠命踢去,楊過又是彈出一顆石子,他腳上一麻,便即向後坐倒。遠兒已把鐵槍頭緊緊抱在身上!

  那男孩見終未能搶到鐵槍頭,不禁紅了眼睛,對楊過郭芙怒目而視。伸拳在地下狠捶了一下,勉力站起,轉身便走。楊過望著他蹣跚而行,皺起眉頭。郭芙道:「楊大哥,怎麼了?」

  楊過道:「沒什麼!」

  目光卻不離那男孩背影,郭芙心道:「這孩子無父無母,楊大哥是想到他小時候了麼?」

  輕身一閃,攔在了那男孩身前,那男孩抬起頭望她,郭芙拿出一小錠銀子遞給他,道:「我買你的鐵槍!」

  那男孩一愣。

  楊過心中微微一動,走到郭芙身邊。郭芙見那男孩呆住,伸手把銀子塞到他手上。那男孩不敢相信似的直愣愣地望著掌心!這時那婦人也拉了遠兒過來道謝,那遠兒方才與那男孩扭打,只把臉上抓了一道一道的紅印,那男孩雖搶他鐵器,看情形也是逼不得已。這近處只是這三人,而遠處大大小小,老老少少卻有不少人,都是大宋子民,卻也只能是強者生存,弱者被欺!

  亂世之時,百姓困苦!

  郭芙歎了口氣,那男孩反應了過來,歡天喜地的捧著銀子跑了。而那婦人也拉著她的遠兒慢慢走遠,繼續低頭搜尋……

  「臭小子!滾開!」

  「我的錢,先還我!」

  「什麼你的錢!你這小乞丐也有錢!快滾!」

  那銀子明明是他的!他已經餓了好幾天,餓得快要暈倒,可是這天很幸運,遇到了一個好心人,給了他一小錠銀子。

  那個賣饅頭的拿了他銀子,卻惡狠狠的要趕他走!

  「還我銀子,我不買了!」

  他開始哀求!

  「滾!」

  那個胖子伸手執起他衣領一摔,便把他摔到地下,只痛得他滿地打滾!

  「啊!」

  他大呼一聲站起來,狠命向他那一個個燙呼呼的饅頭蒸籠沖去,身上一陣劇痛,哇啦啦所有的蒸籠被他撞到在地,白花花的饅頭撒了一地!那胖子又驚又怒,「把這臭小子給我打死!」

  店中沖出了幾個漢子,真的幾乎把他打死,若不是他裝死……

  如此世道,卻不是有銀子,便能平安而活的……

  「楊大哥,在想什麼?」

  「沒什麼……」

  「又是沒什麼!好罷,不說是麼?以後你也別問我心裡的事!」

  郭芙轉過了頭。

  「芙妹……」

  「後來呢?」

  郭芙握著他的手微微顫抖。

  「後來,我躺到晚上,待沒有人時,才慢慢爬回家裡……」

  「打到哪裡了?還疼麼?」

  「傻瓜,怎會還疼…….」

  「除了這個,你還吃了什麼苦了,你要告訴我!」

  郭芙道。

  楊過從未向她提及兒時之事,就算說,也只自他們江南相遇那天說起。而自穆念慈死後,他一人流落街頭,偷雞摸狗,有一頓沒一頓,其間不乏拼了命的打打殺殺才混得一點吃的,又或是因為吃的用的差點喪命……那段暗無天日的日子,他以為,這輩子都不會再觸及,就算對郭芙,她一個千金大小姐,如何能把這種景況放在心上?

  「誰說我不會放在心上?是你自以為是,是你根本沒想到我……」

  郭芙撇撇嘴。

  「那我現在跟你說,我真的受了好多苦……挨餓受凍,被打被殺……」

  楊過笑著,郭芙卻蹙眉!

  「芙妹,都過去了,這些也不算什麼苦!」

  「這些不算苦,你要怎樣才算苦?」

  「你嫌我手髒,算苦;你見了我卻不認我,算苦;你不記得我們玩的蟋蟀,算苦;你……不要我,算苦……」

  「楊大哥!」

  「好了!」

  郭芙輕捶了一下他胸口,「不許說跟我有關的!」

  「那便沒有了!」

  楊過笑道。

  「楊大哥,我問你一件事,你別生氣,好麼?」

  

  「什麼事?」

  「你在……古墓裡的時候,可有受苦?」

   郭芙抬起來望他!

  古墓裡……

  楊過搖了搖頭:「姑姑她……對我很好,從小照顧我,教我練武,我覺得,她便跟我娘一樣。以前,一直,她的話,我不敢不聽……」

  「她明明對你……怎會像娘一樣?」

  郭芙撇了撇嘴。

  「對我什麼?」

  楊過臉上一陣笑意。

  郭芙輕哼了一聲,轉頭不語。

  「芙妹,生氣了?」

  楊過笑道。

  「呸!誰愛跟你生這些氣!」

  郭芙道,摔開他手向前走去。

  「芙妹!」

  楊過心中暗笑,忙追上去!

  「爹爹!娘!」

  迎面奔來一個小小身影,正是楊安。而身後卻跟著黃蓉。

  「娘!你怎來了?」

  郭芙蹲下身摟摟楊安!

  「岳母!」

  楊過忙鞠身行禮!

  黃蓉笑道:「你們倆巡城,怎巡到這下面來啦!」

  「娘,是有什麼事麼?」

  郭芙問道,

  黃蓉道:「芙兒,你先帶安兒一邊玩兒,我跟過兒說幾句話!」

  郭芙應了,拉起楊安走出幾步。

  黃蓉望望左右無人,便對楊過道:「過兒,前些日子,程陸兩位姑娘曾來府上,你可知道?」

  楊過道:「我知道!」

  黃蓉道:「那……」

  「岳母,我對芙妹,絕無二心!」

  楊過忙道。

  黃蓉笑道:「這我自然是知道的!我想問的是,你是不是對陸姑娘說了一些什麼話?」

  「岳母,什麼事」

  楊過問道。

  「這四下的村裡有很多人被殺了,我在想,這是不是像當年的李莫愁……」

  「是她做的?」

  黃蓉點點頭:「這件事,連安兒都知道了。」

  「安兒怎會知道?」

  楊過奇道。

  「你兒子比你聰明!」

  黃蓉微笑道,「今晚,她會在村子裡出現,丐幫帶了十幾人去抓她……若是抓到,恐怕她會性命不保……」

  「岳母,我知道了!」

  楊過道。

  「還有,耶律公子已辭去丐幫幫主之位,這件事情,你怎麼看?」

  黃蓉又道。

  楊過也不感意外,道:「當日英雄大會,破虜力戰群雄,本應他來任幫主,現今既然如此,便由他出任也無不可!」

  黃蓉道:「破虜還小,性情又像他爹,我怕他難當此重任!」

  楊過搖頭道:「其實破虜很有自己的主見,只是平時聽話慣了。對他委以重任,可以讓他更快適應發號施令!不論以後還是幫主還是為將領,他都不應只聽別人號令行事!」

  黃蓉微微點頭:「這件事,我明日與幫中長老再議……」

  「安兒,別跑遠了!」

  忽聽得郭芙呼道,楊安見遠處人多,都在彎腰不知撿著什麼,一時好奇,已奔得甚遠。

  黃蓉望著兩人背影,微笑道:「安兒真是很聰明,不過跟芙兒一樣,被你們寵壞了!」

  楊過忙道:「岳母,我……」

  黃蓉笑道:「我並沒有怪你,我也很寵他的,只是他外公一直總認為孩子要聽話才是好的!」

  楊過道:「岳父有岳父的道理,不過不同的孩子,自然管束的法子也不同的!」

  黃蓉歎道:「你說得一點沒錯,像破虜,自是合了他性子,從小便極聽話,一心便朝了我們希望的路子走!但襄兒……」

  楊過道:「岳母請放心,襄兒她還小,一時興起之心,總能放下……」

  「嗯,但願如此!她……現在已出去了!」

  楊過微吃一驚,道:「出去?去哪裡了?」


☆、番外之十六年後43是非

  黃蓉歎了口氣。

  自那日看著陸無雙離開郭府,郭襄便似變了一個人,每日只是安安分分的與郭破虜一起練武,從不多嘴一句。而看到郭芙,也只淡淡的叫一句:「姐姐!」

  楊過則能躲則躲,幾乎未與她碰面。

  黃蓉暗自察看,一切平靜,卻又似波瀾暗湧,然而又說不出哪裡不對。這些日子,她便偷著與郭靖商議,要給郭襄尋一門親事,郭靖倒是跟那呂將軍提了一下,隨即便有好些手下大將又或是親屬朋友為其虎子到郭府來提親,卻不料不僅郭襄拒而不見,連黃蓉也無法看上眼。不禁道:「靖哥哥,他們雖會武功,但總是官場人物,這些公子爺現下年輕時是這樣,但總免不了以後三妻四妾,襄兒怎能嫁給這樣的人家!」

  郭靖道:「他們個個都是少年將軍,戰場上可呼叱風雲。襄兒若能嫁入將門,豈不於我們守襄陽更有利!」

  「哼,芙兒嫁過兒,是為了你郭楊兩家的心願,襄兒嫁將軍,又是為了你的襄陽城,那麼破虜呢?他要娶哪家的女孩兒,才能遂你心願?」

  郭靖愕然失笑,道:「蓉兒,你便是多心,我不過是提議,自然也要襄兒願意才行的!」

  「算了,靖哥哥,以前,襄兒也算在外面有了些見識。本說了我們要回桃花島的,不過現今看情形是不行了,不如,叫襄兒去江南一趟,一來讓她在外面闖闖,二來,也讓她見見外公。爹總不來,倒是老見過兒芙兒,難不成,襄兒破虜便不是他外孫不成?」

  「襄兒一個人出去?成麼?」

  「怎麼不成?你女兒已經十六歲了!」

  於是兩人跟郭襄一說,郭襄只是低頭不語。娘明明是因為大哥哥要留下來,才叫我去找外公,我知道不能跟他在一起,不能跟他說話,同在府中,連面也不能見。可是,我只要在這裡,能知道他在一邊便好,我不去惹他便是。為什麼這樣也不行?

  「襄兒,你若不願,娘自也不勉強你…….」

  「娘,我去!」

  郭襄道,「我便去把外公找回來。」

  我便要看看,是不是,外公只肯見姐姐,是不是,連桃花島,也全是姐姐的!

  郭襄便收拾了行囊出發,黃蓉讓她路上若有事便通知丐幫,若找不到黃藥師,也不必勉強。

  其時郭芙正忙著與耶律燕完顏萍作別,而楊過乾脆便是窩在房中足不出門。黃蓉也不向他們特意提起,是以他們並不知此事。

  「外公自上次離開臨安,我也不知他去向……」

  楊過沉吟道。

  「找人倒不是重要的,我只想她在外面多見識見識……」

  「娘,他們撿這些做什麼?」

  楊安側頭望著那比他小了一個頭的遠兒,仍低頭細細在地上搜尋著。此時午時已過,地上已無甚鐵器,但是,他們仍不甘心地找著!

  郭芙道:「這裡蒙古人來的時候,被我們打得把兵器都丟了,所以他們在找這些已經沒用的兵器,可以去賣錢!」

  楊安見那遠兒神色認真,斜眼一笑,向郭芙小聲道:「娘,我且去跟他玩玩!」

  郭芙忙伸手把他一拉,道:「又頑皮了,是麼?」

  楊安辨道:「我是想幫他!」

  郭芙道:「你要做什麼我會不知?安兒,你再如此調皮,我讓你爹爹教訓你!」

  楊安笑道:「爹爹可不會教訓我……」

  「啊喲!」

  忽地那遠兒叫道!那婦人趕緊問道:「遠兒,怎麼了?」

  那遠兒伸出手,原來是被地下的一塊鐵片割傷了手,登時有鮮血冒了出來!郭芙走上前去,不由得道:「姐姐,這孩子還小,便讓他一邊歇著罷!我來幫你撿一些好了!」

  那婦人連聲道:「不不不,郭小姐怎能撿這個!」

  那遠兒卻不甘被她說小,大聲道:「我能幫我娘!」

  楊安輕哼了一聲,道:「自己受傷了,讓你娘擔心,這叫幫你娘麼?」

  郭芙斥道:「安兒!」

  楊安道:「我有說錯麼?明明是自己惹了麻煩,卻說是幫娘……」

  「安兒!」

  郭芙向他一瞪,楊安呶呶小嘴,便不再說。那遠兒本也是個烈性孩子,他又極孝順,這幾日家中適逢大變,只一聲不哼地承受了下來,以前都是父母一起外出來撿些鐵器換錢,現在父親不在,他便覺自己身負重任,要照顧好娘親。剛才被那大男孩搶奪,已是不屈不撓,這時聽得楊安語氣含諷,胸口一股怒氣沖上,又是掙脫了他母親的手,朝楊安撲了過去。

  楊安年紀比他大了兩歲,又是習武之身,與先前那男孩自是不同。只輕輕一閃,那遠兒便要撲了個空,面向地下撲倒,郭芙伸手扶住,那遠兒卻憤憤地一推,楊安大怒,叫道:「你敢推我娘!」

  縱身躍到郭芙身前,拳掌翻飛,劈頭劈腦地朝遠兒打了過去。那婦人大慌,急叫道:「郭小姐……小少爺對不起,對不起!」

  郭芙伸掌過去格開楊安小手,道:「安兒!好了!」

  那婦人已抱住遠兒,急得淚水直掉,郭芙忙慰道:「姐姐,是安兒太調皮,對不起!」

  那婦人搖頭道:「不……不是……」

  那遠兒見母親哭泣,不敢再動,待了一會,抽抽噎噎的也哭了起來,一邊哭一邊道:「娘,我也好想爹爹!我也好想爹爹!」

  郭芙這才想起剛才只顧著那搶鐵槍的男孩,倒是忘了這件事。於是又問道:「你們當真不知村子裡殺人的是誰?」

  那婦人搖著頭,母子倆隻哭做一團。郭芙心中難過,憤然道:「無端殺人,這惡人日後必有報應!你們放心……」

  楊安忽地扯了扯郭芙衣袖,道:「娘,爹爹叫我們了!」

  郭芙轉頭一望,果見楊過正朝她招手,黃蓉仍在旁邊站著。郭芙又取了些碎銀出來塞給那婦人,道:「 姐姐,我走了,你若以後有什麼難處,到我家找我便是!」

  那婦人連聲稱謝。郭芙便拉著楊安離去。

  剛走出兩步,楊安道:「娘,我知道誰在村子裡殺人!」

  「什麼?」

  「是在馮公公家那個惡女人!」

  「什麼?」

  三人帶著楊安回到府中,郭靖卻已應邀到呂將軍府中商議戰事。如今大理受攻,朱子柳武三通等得力幹將均已離去,襄陽雖仍有一些武林人士相助,但大多都只是只會陣前衝刺,不擅打仗章法之士,呂文煥屢次朝廷請援均是無果。倒是日前全真教得知如此情形,派了一眾四五代較為出眾的弟子趕赴襄陽來相助。而楊過也已令林舵主聚集鐵掌幫幫眾往襄陽趕來,這時正好收到快報,說道馮默風也一起正往襄陽。黃蓉感慨道:「馮師兄來了,真可惜,你外公的這些弟子,只剩他和程師妹了!」

  郭芙聽她提到程英,不禁低下了頭。其實黃蓉早已猜到程英那日追出,必已遇到楊過郭芙,「這程師妹外柔內剛,芙兒雖沒有與她正面衝突,但實已芥蒂已深,她現今再不回來,那是最好……」

  ……

  入夜。

  月上中天,諾大一個郭府已寂靜無聲。

  襄陽之郊,燭火全無,村莊中的人們也已入睡。

  村巷中閃出一個白影,明晃晃的手執柳葉刀,只聽得她輕輕哼了一聲,隨意便伸掌推向一戶人家的房門。一陣打鬥之聲傳出!

  「臭叫化子!」

  只聽得一聲嬌喝,顯是個女子聲音,伴隨著「啊喲」

  的幾聲,兩個丐幫弟子已被摔出房外。

  「呼——」

  只聽得一聲呼嘯,村中登時燈火大亮,每家每戶幾乎都沖出了丐幫弟子並朝那女子所在屋子中奔去!一霎那女子被眾弟子團團圍住!燭光下她兩道柳眉倒豎,雖容色俏麗,臉上卻如罩了一層嚴霜,盡是怒怨之色,正是陸無雙!

  陳三弟喝道:「兄弟們,給我拿下這狠毒的女子!」

  眾弟子一呼而上!

  陸無雙見他們人多勢眾,而陳三弟武功自是不弱,自己不是對手。於是柳葉刀揮向守在門口的兩個弟子,便要奪門而出!

  「莫要走!」

  陳三弟使了一招「逍遙遊」

  的拳法,「呼」

  的轉了個圈子,繞到她身前,出掌似閃電般便劈向她肩頭,陸無雙急步後退,待要伸臂格開,陳三弟身影卻又轉至她身後,伸掌成錐,抓向她背心要穴!眾弟子看得精妙,不由喝了聲「好!」,不料聲未落下,忽地「砰!」

  的一聲,房門被劈開,撞進一個身影,霎間已抓起陸無雙向外躍出!陳三弟本以為陸無雙已束手待擒,只全力在她背後使招,不料這一抓便抓了個空,急叫道:「追!」

  眾弟子沖出門外。夜色只見那人也是一身白衣,拉著陸無雙正自急奔,他輕功不俗,轉過幾個街角後便已不見蹤影!陳三弟道:「我們細細的搜!」

  一眾弟子登時分開,朝著街巷左右搜尋!

  「二哥……」

  「無雙,果真是你!」

  救她的,正是陸平!他一直留意丐幫弟子的行蹤,跟著到此,沒想到,傳說中殺了村民的,而丐幫圍剿的,正是陸無雙!

  「無雙,為什麼要這麼做?」

  陸平微皺了眉頭,似要責怪卻又不忍重語。

  「他們該死!」

  陸無雙狠狠的道!

  「他們都是無辜村民!」

  陸平道,抓著她的手幾乎要陷進她肉裡,「我們……我們陸家莊一向行俠仗義,恩怨分明,你……你居然做出這種事來!」

  「我殺的就是該死之人!」

  陸無雙叫道,胸口微微起伏,肋下仍是隱隱作痛,「二哥,他打我!他打得我這裡好疼!我這裡好疼!」

  她忽地悲嗆而哭,「我要殺人,殺光天下的男人!」

  「無雙!」

  陸平又是心疼又是氣憤,「無雙,別這樣!」

  「為什麼不能這樣?李莫愁不也這樣麼?我為什麼不能這樣?」

  「你怎能跟李莫愁相比,李莫愁她喪盡天良……」

  「若不是陸展元,李莫愁會喪盡天良麼?」

  陸無雙忽然平靜下來,只瞪著陸平,眼中透出冷冽的光,陸平身上一震,握著她臂膀的手一松!

  陸展元!他的父親,她的伯父!

  誰也不知道,他與李莫愁之間發生過什麼。但誰都知道,當年的那場殺戮,是因陸展元而起!儘管他是他的父親,他也不得不承認,如果不是父親,陸家莊不會遭此大劫!而到底是不是因為父親,李莫愁才心性如此?是不是因為父親,李莫愁才喪盡天良?他只知道,父親是深愛母親的,他自不會承認,父親會對這個大魔頭有一丁點兒情愫!可是如果沒有,他以前曾看到過,在陸無雙程英身上各半的錦帕……如果沒有,那條錦帕,又算什麼?如果沒有,父親給大哥的那個玉佩上,那細細小小的「莫愁」

  二字,又算什麼?

  錯的,果然是父親麼?

  而陸無雙對陸展元可謂毫無印象,他病入膏肓之時,她還很小很小,她從未叫過他一聲伯父。但當年在李莫愁身邊時,卻不時地聽到這個名字,她會聽到她咬牙切齒的叫出,然後揮出拂塵便朝她身上打來,每一次,她都以為她要把她打死,每一次,她都哭著喊著抖出那半邊錦帕,每一次,都靠著這半邊錦帕救了她,而李莫愁,數次想把這帕子搶走,又數次把它塞回她懷裡:「陸郎,陸郎,既給了你,便永遠……是你陸家的!帕子,我……都是……」

  陸展元!這時陸無雙脫口而出,竟與李莫愁語氣同出一徹,仿佛,這只是一個與她毫不相關的人;不,不僅不相關,而且……還是仇人,追根溯源,難道,不是你,害了你親弟弟的一家,害得我自小無父無母,受盡折磨,害得我……事事被那郭芙占了先機……

  「無雙,我的父親,對不起叔父嬸嬸,對不起你!」

  陸平聲音微顫,自陸青死後,陸家重擔便落在他身上,無論是練武,重建陸家莊,照顧祖母妹子,都是他一人承擔,他早就不是當年那個唯唯諾諾的文弱書生,早就習慣於,承擔!

  「父債子還!無雙,二哥便在此處,由你處置!但求你放過你的嫂子和你的兩個侄兒,他們,真是無辜的!」

  陸無雙直直地瞪著他,那是她唯一的親人啊!

  還記得,那天在絕情穀中,知道自己終於不只有表姐,居然還有……還有哥哥!有親人,有一個家,那是她以前多麼不敢想的事,而且,這個哥哥,外表行事,絲毫不比楊過遜色!於是,陸青便成了她的依靠,甚至,是她的驕傲!

  可是不久,她就完全失望了,她料不到,他的心中,其實只有那個女人,為了她,他可以不顧性命,甚至臨死之前,他只抓著她的手,他的眼裡,根本看不到那本該最親的妹妹……而她,在害死了他之後,居然又搶走傻蛋!

  郭芙,你還我大哥!還我……傻蛋!

  「呯!」

  擋著他們的木板被踹開,「兄弟們,他們在這裡!」

  一個丐幫弟子大叫,一眾弟子聞聲而湧上!「無雙,你快走,我對付他們!」

  陸平把陸無雙向身後推去,他雖練武較遲,但日夜勤奮,兼得楊過傳授古墓內功心法,武功早已遠勝陸無雙,比之當年陸青更是有餘!陸無雙哼了一聲,道:「臭叫化子!多管閒事!」

  「無雙,莫要亂傷人!」

  陸平急叫道,陸無雙招式淩厲,當前沖上來的兩個丐幫弟子已被她刺傷,陳三弟大怒,叫道:「大夥兒上,一定要把這兩個賊人抓了!」

  他縱身躍上,已與陸平鬥在一起,而其它丐幫弟子已把陸無雙團團圍住!

  陸平知道丐幫實乃為民除害,陸無雙無故殺人,已是理虧在先。他既不忍傷害丐幫弟子,又不願陸無雙被抓,只鬥得甚是畏手畏腳,幾十招一過,陳三弟招勢漸漸厲害,再鬥下去,若再不下重手,他便討不了好去!正自猶豫,忽地陸無雙「啊!」

  的一聲,已被一丐幫弟子打中肩頭,向後退了兩步,陸平微一分神,後背一陣劇痛,陳三弟伸手摔出一根繩索,叫道:「接住!」

  對面的弟子應聲接過繩索,陸平吃了一驚,此時他和陸無雙正站在圈內,繩索只要一轉,便可將兩人綁在一處,「快走!」

  陸平伸手扯起陸無雙,可終究慢了一步,陳三弟與那丐幫弟子拉著繩索飛奔一轉,那繩索已轉了一圈,把他們捆住!


☆、番外之十六年後44替罪

  「啪!」

  忽地不知什麼打到了那繩索上,那繩索竟斷成兩截,陳三弟和另一邊的丐幫弟子向後一個趔趄!陸平身子一松,隨即顧不了許多,拉著陸無雙便向前躍出,而在這時街角奔出一匹馬來,只聽得一個聲音沉聲道:「上馬!」

  一股力氣托著他便向馬上甩去!兩人騎著馬一忽間奔出村莊,已把丐幫弟子甩得不見影蹤!

  陳三弟彎下腰,在地上撿起打在繩索的東西,只見是一顆小石子。眾弟子圍了上來,道:「陳大哥,我們追!」

  陳三弟望了一會那石子,道:「不用了,他們……自有人會處置,我們回去罷!」

  陸平與陸無雙共乘一騎,奔出城郊,穿過山林,緩緩停下。夜色深沉,月光下一人衣袂飄飄,正站在山崖邊上,冷冷的望著他們!

  楊過!

  陸平拉著陸無雙躍下馬來,陸無雙瞪著眼睛定定的望他,伸手捂住肋下,那裡,又開始痛了!

  陸平走近他面前,叫道:「楊兄……」

  楊過徑直走到陸無雙跟前,道:「你跟我來!」

  也不等她答話,就向一旁的樹林走去,陸無雙心中狂跳了兩下,轉身便跟著他走。陸平跟在兩人身後,暗感不安。

  進了樹林,那林中樹影斑斕,眼前白影飄蕩,竟是垂下了無數白綾,又聽得陣陣嚶嚶哭聲,風宵露冷,似鬼淒泣於夜中,陸無雙不禁害怕,身上發抖,伸手要拉楊過衣袖,楊過輕身一閃,冷笑道:「怕?」

  陸無雙道:「你想……你想幹什麼?」

  楊過哼了一聲,只是朝前走去,穿過那些白綾,哭聲更加清晰,地下竟整整齊齊的坐了十幾人,都是婦孺,額上均系了白紗,抽抽噎噎正自哭過不停!

  陸無雙猛然向後倒退,抖抖索索的道:「他們……他們……」

  楊過道:「怎麼?看不出他們是誰?」

  陸無雙眉頭一皺,道:「誰知道他們是誰!你到底要做什麼?」

  楊過冷聲道:「八條人命,全是村中勞作男丁!沒想到他們躲過了蒙古韃子之槍,卻躲不過宋朝女魔頭之刀!」

  那人群便有人哭叫道:「求大俠為我們做主!」

  陸無雙登時臉色煞白,陸平也神色大變,憑他如何要為她辯駁,只怕今日難逃殺孽之報應!這時一個小孩奔了出來,正是日間那遠兒,他雙目怒視,猶如噴火,直向陸無雙闖了過來,叫道:「還我爹爹來!」

  他母親坐在一邊,一時拉他不住,驚叫道:「遠兒!」

  陸無雙呆立不動,陸平忙伸手把她一拉,楊過袖袍輕甩向那遠兒,以防他跌倒,朝著陸平道:「當年李莫愁成為武林大患之時,是人人得而誅之!如今你且問問他們,可不可以就此放過她!」

  陸平默然不語。陸無雙眼睛發紅,忽而冷笑一聲,自陸平身後轉了出來,望這楊過道:「八條人命,換得你終於找我,卻也不錯!」

  陸平喝道:「無雙!」

  陸無雙伸手撥開他,走到楊過面前:「是,他們都是我殺的,你可知道,那都是因為你!是你逼我的!」

  「我逼你?你怎不說,這些人是我殺的!」

  楊過喝道!

  陸無雙咬唇不語!

  「昔日李莫愁殺你親人之時,你也知道要手仇人方可解恨!那麼如今呢?他們心裡是什麼感受,我想,你不會不知道吧!」

  陸無雙柳葉刀一拔,指著地下的眾人道:「好!要報仇是麼?上來啊!」

  陸平皺起眉頭,伸手奪過她刀子,喝道:「無雙!楊兄是給你機會認錯!莫不識好歹!」

  「他給我機會?」

  陸無雙登時流下眼淚,「他給過我機會麼?開始,說是只喜歡姑姑,只會娶姑姑,現在呢?你只會騙人!只會騙人!」

  她猛地沖到楊過面前,抬起頭直言逼道!

  楊過冷笑不語!

  陸平把她一拉,道:「無雙,不可再任性!」

  陸無雙摔開他手,道:「我不要你管.......」

  「無雙,我不管你在想什麼!現下,先向他們認錯,你濫殺無辜,就算,就算賠上性命......」

  「你也想殺我?你也想為他們報仇?」

  「無雙......」

  「我就知道,你不如大哥,若是大哥在,他便不會不幫我......」

  「無雙,我怎會不幫你........」

  「那你去叫郭芙還我大哥!」

  郭芙!沒錯!是她的緣故,是因為郭芙,她才會失去大哥,失去傻蛋,甚至,失去表姐!沒錯,我恨的就是郭芙!我恨她,恨不得她立即死去!恨不得這個世上,從來就沒有這個人!

  「哈哈哈.......」

  她忽而尖聲大笑,坐在地下的眾人都不禁豎起汗毛!「無雙!」

  陸平心中難過,卻已無話可說。

  「傻蛋……」

  她又忽而痛哭失聲,「你根本不知道,我和表姐,一直以來,是怎麼過的……」

  「你好狠心,好冷血……」

  「大哥死了,是因為郭芙,你的手臂斷了,是因為郭芙,龍姑娘傷的要死,是因為郭芙,我和表姐至今未嫁,是因為郭芙,嘿嘿,今日這八條性命,自然也是因為郭芙,你們要報仇,找郭芙啊!找郭芙啊!……」

  她眉毛倒豎,面容扭曲,只把嘴唇咬得出血,陸平驚得說不出話來,她平日裡最多只是刁蠻任性,執迷不悟,哪知已把郭姑娘恨至入骨……

  「啪!」

  楊過登時大怒,伸掌便向她身上拍去,陸平大驚,他雖然便在身邊,但阻擋已是不及,陸無雙「哇!」

  的一口鮮血噴出,身子已飛出一丈遠!

  陸無雙胸口劇痛,卻未暈去,雙目圓瞪,口流鮮血,嘿嘿笑道:「好!很好!傻蛋……」

  楊過怒道:「這一掌,只是為芙妹!」

   陸無雙微顫著站起,冷笑道:「為了她,怎不一掌把我打死……」

  楊過不得她說完,袖袍一揮,一股大力向她甩去,陸無雙登時站立不穩,向前直跌出,摔在那十幾個人面前,再也爬不起來!

  楊過狠狠的道:「八條人命,你死有餘辜!我打你,只是為芙妹!留下你的命,是要讓他們為他們的親人報仇!」

  他本只想讓她看到家人被殺後的慘狀,盼她心有悔悟,但不想她悔心全無不算,竟要把一切推到郭芙身上,叫他如何受得了!這一推,便決意不會再管,喝道:「你們看好了,這便是害你們父離子散的女魔頭,想報仇的便上來罷!」

  這時那十幾個人中便有個婦人奔出,叫道:「打死這女魔頭!」

  眾人一湧而上,都朝著陸無雙身上打去!陸平大吃一驚,不及細想,搶上把她抱住,眾人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拿棍子的,拿簪子的,向陸平身上又打又戳!陸無雙呼呼喘氣,一邊推陸平,叫道:「你讓開!你讓開!我不用你管!」

  陸平一邊忍受著,一邊道:「無雙,我代你受過!你以後不可再濫殺無辜!」

  他緊緊護著陸無雙,一忽間,肩上背上全是血!這時又是一棍打到陸平頭上,登時自額上緩緩流下鮮血,一滴一滴地滴到陸無雙臉上胸前!

  楊過冷眼而望,道:「你當真要替她受過?」

  陸平歎了口氣,望向他道:「無雙自小受李莫愁欺淩,又受她影響才會心性如此。這些,都是我父親之錯,我來代她受過,理所當然!求楊兄成全!」

  楊過哼了一聲不語。心道:「縱使我今日饒了你,明日,會有更多人受害!你已有心害我芙妹,更不能饒過!你既有心護她,我成全你這陪死之心便是!」

  心下一狠,只轉過了頭再不望向他們!

  那圍著他們亂打的眾人也都悲憤無以,雖是婦人孩子,但下手也甚狠!就是她,讓他們一夜之間,女子沒有了丈夫,孩子沒有了父親,家中,沒有了支柱,天,從此塌了下來……他們一邊打一邊哭,竟有的悲痛過度,打著打著竟暈了過去,「娘!」

  又有孩子淒聲而叫!

  陸平已滿頭滿臉都是鮮血,陸無雙終於哭叫:「二哥!你們不要打我二哥!你快走!你快走別管我!」

  陸平只是護著她,忍痛道:「無雙,你別動!殺人要償命,我死後,你不可再傷人性命!」

  陸無雙拼命要掙脫他,哭道:「不!二哥你不能死!你不能死,我……我只有你了!我只有你了!……」

  她本就受傷,這一陣急怒攻心,「噗!」

  的一聲又是一口鮮血噴出,雙眼一閉便昏了過去!「無雙!」

  陸平低聲叫道,「啪!」

  的一聲,又是一棍敲到他後腦,一陣眩暈他也倒了下去!

  眾人打了一陣見兩人都伏在地下毫無動靜,都哭叫道:「我們報仇了!」

  有幾個婦人便爬到楊過身前跪倒,道:「多謝大俠給我們報仇了!」

  楊過瞥了一眼陸平陸無雙,道:「你們回去吧!以後,不會再有這個女魔頭出現了!」

  「多謝大俠!多謝大俠!」

  眾人又嗑了幾個頭,互相攙扶著轉身向村莊方向走去!

  楊過靜靜地站了一會,忽地冷笑道:「怎麼說,他們也是你的表哥表妹,竟能站著看了這麼久也不出來關心一下?」

  「我自小,不過是一個孤女罷了,名義上,有個表哥表妹,實則無一親人!」

  林中閃出一抹青影,神情冷漠,眼中透著幽怨。

  「既與你無親,你又來這裡幹麼?」

  「我是來還劍的!陸家之劍,我消受不起!」

  她走到陸平身邊,蹲下身子,把他給她的劍放在他身旁!

  程英!

  「沒想到,你對表妹是真狠心!」

  程英伸手探了探陸無雙脈搏,皺起眉頭,抬頭望向楊過,「這一掌竟沒致命,你是想讓他們,活生生把表妹打死麼?」

  「便是他們把她打死,也是她自作自受!」

  「你說得是,表妹她,太天真,竟敢公然冒犯她……」

  楊過輕哼了一聲。

  「我帶她走!」

  程英忽道,「陸家莊,本就不該是我們棲身之所!這兩位大哥,他們跟我和表妹,便不該相認!」

  楊過不置可否。

  程英站起身來走向他,又道:「我想她永遠也不會忘記陸青大哥!這二哥,我勸你要好好待他……」

  「什麼意思?」

  「你那麼聰明,會不明白?」

  「哼,你也很聰明!」

  「用這句話,不知能否換得跟你說一件事?」

  「好!你說!」

  「龍姑娘的事!」

  「說!」

  「龍姑娘在絕情穀底,她……再也上不來了!」

  她道,「不管你承不承認,不管你如何狠心,龍姑娘總是為你付出了很多,至於你,真心也好,假意也罷,總是……對不起她!」

  楊過皺起眉頭。

  「這個,給你!」

  她自懷中拿出了一個透明綢布做的小囊,遞給楊過。

  楊過接過。

  「打不打開,隨你的便!」

  程英冷冷的道。轉身走向陸無雙!

  「我走了,以後,我和表妹,再不會在你面前出現!」

  她仍是望著他,沒有了期待,只是,目光就是無法移走。「既見君子,雲胡不喜」

  她心中又淡淡然隱現出這句話,隨即,又如煙般散去……

  「楊……」

  她硬生生咽下「大哥」

  二字,忽地胸口劇痛,慌忙咬唇忍住,俯身抱起陸無雙,頭也不回地向樹林中閃出!

  楊過眼光一閃,卻已看到!

  程英已走得人影不見!夜風習習,林中掛下的白綾飄蕩不已,腳下的陸平仍暈死不醒,他一心想以命償命,並沒有運內力抵擋,這一場狠打,自是把他打得奄奄一息!

  楊過蹲下探了探他脈搏,心道:「這人竟練得內功已是不錯,若你不是……倒可以留在襄陽有所做為!」

  他捏了捏那個小囊,也不知裡面是何物事。微一用力,登時綢囊破裂,裡面竟除了一小箋外,還有一隻玉蜂!楊過打開那小箋,只見上面寫著:「過兒我在谷底,且看玉蜂翅膀。」

  字體娟秀,顯是程英所寫!再細看那玉蜂翅膀,月光下果然隱隱刻著字,正是那:「過兒我,在穀底」

  六字!

  楊過這才想起在蒙古之時郭襄跟他說過什麼要去救小龍女,「絕情谷穀底?是老頑童說的那崖底?她是想上來,而上不來麼?」

  正自沉思,忽地馬蹄聲響,幾個黑衣人騎馬奔來,看到楊過,均躍下馬來,拱手叫道:「幫主!」

  楊過點了點頭,指了指身邊的陸平道:「把他救回去!養好傷了再告訴我!」

  領頭的黑衣人應了,微一遲疑,走近了楊過低聲道:「幫主,夫人出來尋你不見,叫你……」

  楊過臉色微變,道:「什麼?」

  那黑衣人道:「叫你不要回去了!」


☆、番外之十六年後45新主

  楊過心中暗自一驚,忙問道:「她可有見到了什麼人?」,那領頭的黑衣人是鐵掌幫在襄陽分舵中的舵主,叫做王卓。那王舵主道:「沒有,只是在幫中……並不高興!」

  楊過舒了口氣,心道:「發小姐脾氣了麼?」

  於是道:「你們先帶他走!這個人,暫不要讓夫人看到!」

  「是!」

  王舵主了揮手,身後的兩人把陸平抬起放到了馬上。楊過又道:「還有一件事!」

  王舵主恭恭敬敬的道:「幫主請吩咐!」

  楊過把手上的綢囊遞給他,道:「把這個毀了!然後,你們去絕情穀一趟,看看是什麼情形!」

  「是!」

  「駕!」

  襄陽城郊,一匹紅馬也正自狂奔,馬上一個紅衣女子,「好啊,楊過!說什麼林舵主來了要出去,分明便是怕我見那陸無雙!」

  郭芙蹙著秀眉。原來她雖自楊安口中知道在村中殺人的是陸無雙,卻不知晚上丐幫正設法抓她,而楊過不欲她跟隨,隨口說要到鐵掌幫分舵中辦事便出來了!郭芙本不疑有他,而楊安鬼精靈,待他走後,嘻嘻笑道:「娘,我們偷偷跟著爹爹去看熱鬧吧!」

  郭芙指指他小鼻子,道:「你爹爹回幫中辦事,又有什麼熱鬧好看!快睡覺!」

  楊安嘟起小嘴道:「爹爹才不是回鐵掌幫,爹爹是去抓那惡女人去了!」

  郭芙吃了一驚。她好不容易把楊安哄睡,便趕到鐵掌幫在襄陽的分舵,楊過果然不在幫中,問起到了哪裡,卻個個說不知。郭芙於是策馬向那村莊奔去,村中卻寂靜一片並無打鬥跡像,她心道:「若楊大哥已截拿了陸無雙,應就回鐵掌幫了吧!」

  於是又轉回鐵掌幫中,卻仍未見人影,林舵主道:「夫人,你先請回去,這殺人償命之事,便交由我們處置吧。」

  雖說郭芙對陸無雙無甚好感,而且每次一見面就免不了吵架動手,甫知道她殺人時,她也氣憤填膺,但不知為何總是每每想及陸青便自對她不忍,這時知道楊過必已拿住她,也不知會對她如何,不禁暗自埋怨楊過自己行事,正惱怒間,卻看到王舵主帶著幫中幾個弟子乘了快馬出去,郭芙哼了一聲,便對他們道:「你們去告訴楊過,叫他不要再回來了!」

  王舵主自也不敢多說什麼。

  郭芙氣鼓鼓的坐在幫中也不跟出,只是等了半晌,仍不見楊過回來,心中竟有些不安起來,於是又拍馬追出!正急奔間,一個身影快捷無倫地閃過,已躍到她身後,「嘶!」

  小紅馬一聲長鳴停了下來,楊過低聲笑道:「不是不讓我回來麼?怎又出來接我了?」

  郭芙拉開他手,道:「誰來接你了?我是回郭府!」

  「是麼?郭府不是在東邊麼?郭大小姐連自己家的路都不認得了?」

  「楊過!」

  「好了,別生氣,我送你一份大禮!」

  「什麼?」

  「明日,讓破虜接任丐幫幫主之位!」

  郭芙心中大喜,卻撇嘴道:「丐幫幫主之位要娘和幫中長老商定,又關你什麼事?」

  「幫主之位,自然要幫中弟子的扶持,如果襄陽中所有丐幫弟子都只願意破虜做幫主,你娘和長老還能反對麼?」

  郭芙嫣然而笑,斜睨他道:「你真有本事幫破虜?」

  楊過伸手摟緊她,道:「你答應我一件事,我便幫他!」

  「你總是跟我講條件,那我不稀罕了!」

  「不稀罕,也要答應我!」

  「什麼事?」

  「別離開我!」

  郭芙不由得回頭望他。

  星轉鬥移,浮雲在飄動,雖月色昏暗,但他臉上輪廓依然那麼清晰,目光閃亮。郭芙輕挪了挪身子,靠得他更近,把頭緊緊貼到他胸前,歎道:「楊大哥,你幹麼老想著我會離開你,我自然不離開你的!」

  楊過笑了笑,心中大為安寧,輕拉馬繩調轉馬頭,道:「走,回去!」

  「楊大哥!」

  郭芙忙叫道。

  「嗯?」

  「……陸姑娘呢?」

  楊過道:「她殺了八條人命,毫無悔意,你認為,還能把她留在世上嗎?」

  郭芙驚道:「你把她……」

  「你放心吧,她死不了。只是……讓村民們出了出氣!不過以後,她再不能出現濫害人命了!」

  「那她現今去哪裡了?自己回陸家莊了麼?」

  「芙妹,總之,我們不必再見她了罷!」

  「嗯……只苦了今日那位姐姐和遠兒了!」

  郭芙歎道!

  楊過道:「那孩子的筋骨不錯,看起來倒是個可造之才!」

  郭芙心中一動,道:「是麼?不如……你收了他做徒兒好不好?」

  楊過搖頭道:「我不收徒兒!」

  郭芙撇嘴道:「以前我爹爹見你可憐,還不是想要收你做徒兒,你怎不能收徒兒?」

  楊過笑道:「你先學會我一半功夫,我便收徒兒,如何?」

  郭芙道:「哼,不願便不願,我學你的武功做什麼!」

  楊過哈哈一笑,一夾馬腹,小紅馬撒腿飛奔起來,呼呼的風聲在耳邊掠過,楊過大聲呼道:「芙妹,我誰都不要!只要你一個!」

  第二日。

  郭靖黃蓉果然與丐幫幾大長老在廳中聚話,而正好全真教,鐵掌幫及馮默風一眾人也已趕到,濟濟一堂,除了商議丐幫新主之事,也重新調整了抗蒙之策!由全真教較為出眾的兩位弟子,王天佑、 趙天琪替代原大小武帶領的幾個千人軍隊,而林舵主便握了原朱子柳令旗。馮默風笑道:「我一個鐵匠懂得什麼,只跟著大家一起衝殺,能殺他幾個韃子便算幾個罷了!」

  黃蓉道:「師兄你太過嫌虛了。爹曾給我留了一份奇門五行的圖紙,他可說了,這陣法若能用在行軍上,自是妙不可言,如今正好交予師兄研究,日後在戰場使用!」

  馮默風喜極而泣,幾欲下跪,道:「多謝……多謝恩師!」

  黃蓉忙扶起他!其實她雖說是為了戰場,實意乃是黃藥師願把奇門之術傳予他!足見恩師雖平日對他無甚表示,實則關心之至的心意!黃蓉心道:「在爹心裡,其實真正能稱得上為桃花島弟子的,還是師兄師姐……」

  說起丐幫幫主,梁長老首先道:「當日英雄大會郭公子已勝出,如今也不必再比武什麼了,郭公子繼任便是!陳老弟,你說呢?」

  陳長老忙道:「郭公子年紀小小武功高強,我等都佩服之極,當是由他來任幫主!」

  其它長老均是附和!

  靖蓉均是凝神不語。郭破虜心中亂跳,他自知自己無論年紀還是資歷都難以服眾,但自經歷英雄大會,也知道若以武功論,無人能與自己爭任幫主,於是也不說話,只靜待父母定奪!

  黃蓉道:「幫主之位,若是我們在此定下,有所不妥!請各位到校場上,我們也且聽聽弟兄們的意思!」

  於是眾人來到校場上,便如當日英雄大會,整個校場已坐滿了的丐幫弟子。郭靖黃蓉來到主座坐下,四大長老坐在旁邊,楊過郭芙郭破虜均站於靖蓉身後。另一邊便是全真教,鐵掌幫及其它助守襄陽義士之席!

  甫坐下。

  校場上站起一人,奔到靖蓉面前,高聲叫道:「黃幫主,各位長老,我陳三弟與眾位弟兄願請郭公子為幫主!」

  而他身後陸續跟進來十幾個八代弟子也奔了過來,均道:「我們與眾位弟兄請郭公子為幫主!」

  而坐著的一眾弟子忽地站起又跪下,齊聲高叫:「請郭公子為幫主!請郭公子為幫主!」

  呼聲雷動!黃蓉站了起來,向跪著的眾弟子身邊走近,四大長老與眾位八代弟子跟了出來。梁長老揮了揮手,眾弟子停止了叫聲。黃蓉轉身道:「破虜,你過來!」

  郭破虜走到母親身邊,叫道:「娘!」

  黃蓉伸手一指這望不到邊際的的一眾丐幫弟子,抬高了聲音道:「破虜,如今是國家危難之時,丐幫三十萬弟子,救國救民,由你來統領,你可願意?」

  郭破虜心中一凜。黃蓉只是不動聲色地望著他,丐幫四大長老望著他,眾八代弟子望著他,身後的郭靖楊過等群豪望著他,跪在地下的一眾弟子也望著他!一時間寂靜無比,只待他開口!

  郭破虜微低了一下頭,忽又抬起,屈膝跪下,緩緩道:「我願意!」

  黃蓉微微一笑,道:「有勞梁長老!」

  梁長老大喜上前,高舉打狗棒,道:「眾位弟兄,我丐幫今日奉郭破虜公子為丐幫第二十二代幫主,以後丐幫跟著郭幫主驅除韃虜,複我山河!」

  「郭幫主!驅除韃虜,複我山河!郭幫主!驅除韃虜,複我山河!」

  眾弟子高呼!郭破虜仍跪地下,鄭重接過打狗棒!

  黃蓉扶起郭破虜,道:「破虜,你既拿了這打狗棒,便已是幫主!以後丐幫都要聽你號令,你切不可辜負各位長老!不可辜負幫中眾位弟兄!」

  郭破虜道:「是!娘!」

  他舉起打狗棒,走到廳外眾弟子中間,叫道:「我們丐幫必要驅除韃虜,複我山河!」

  「郭幫主!驅除韃虜,複我山河!郭幫主!驅除韃虜,複我山河!」

  眾弟子又是高聲呼叫!

  郭破虜鼓著一口氣接下打狗棒,心裡實則忐忑不已,這時被擁在眾弟子中間被吐得周身上下粘糊一片,深吸了口氣,仍是舉著打狗棒走到靖蓉身邊跪下,道:「爹,娘,今日孩兒為丐幫幫主,必遵從爹娘教誨,救國救民,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鞠躬盡瘁,死而後已!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丐幫眾弟子振臂高呼!

  郭靖伸手扶起他,心中也自激動,道:「好!好!」

  他本來心中實是擔憂郭破虜難勝此任,只是當親眼看到兒子竟真的舉起打狗棒時,卻又是歡喜不已,勝不勝任倒似在其次了。黃蓉更感歎不已:「我自來心願,便是要給靖哥哥留有後人,破虜已長大成人,待得有所成就,便早日給他成親才是!」

  楊過走上前來,道:「恭喜岳父岳母,破虜為丐幫幫主,必更能為丐幫做出功績!」

  眾人均上前道賀!郭芙雖也歡喜,但卻自有一番感慨:「耶律大哥既辭去這幫主,是不會再回來了……」

  當日群豪設宴慶賀!郭破虜自英雄大會後一直領兵打仗,這時鎮定下來,面對眾丐幫弟子竟也面不改色,眾人一直歡慶至晚上!

  丐幫新主塵埃落定,郭破虜自學了打狗棒法後,便與幫中長老交接幫中事務!若說武功,他自是無甚問題,而這幫中事務,條條框框層層疊疊,甚是繁瑣,他登時傻眼!茫茫然根本不知如何去辦。黃蓉一開始尚稍稍提點,幾次之後便不再管,道:「破虜,你要學著自己拿注意,便是錯的,也是你幫主的意思!」

  郭破虜沒了母親指點,實在沒辦法,只得去求助楊過,楊過笑道:「我的法子只適用於鐵掌幫,你若願意讓鐵掌幫把丐幫合併了,我便給你拿注意!」

  郭破虜忙道:「不可!不可!」

  自此之後,他只得事事自己處理,最多也只與幾位長老商議。他性子甚似郭靖,一旦鑽進一件事,便不吃飯不睡覺,也要把它想通辦好,雖然慢了一點,卻也漸漸上手,把丐幫事務辦得井井有條!這日更道:「丐幫在母親任幫主時,尚有打狗陣,堅壁陣,多年以來,這些陣法在幫中甚少使用,單打獨鬥,在城裡村中尚可,可若要助守襄陽,可沒什麼用處!自今日開始,由八代弟子帶領重練陣法!另外,在戰場上立功的弟兄,我會傳授他一樣武功!降龍十八掌,逍遙拳法……只要是洪老前輩的武功,便應在我丐幫中發揚光大!而這位弟兄的手下又有誰立功者,便可把此武功傳下去!傳下去一招,我再教一招,誰教得武功多,誰學得也就越多!」

  此言一出,丐幫弟子激奮之極,一時間個個奮而殺敵,勇立戰功!便是沒有得到郭破虜傳授武功,也能得到自己的頭領傳授武功,而丐幫眾弟子的武功也是突飛猛進,人人衷于練武!

  楊過贊道:「破虜好眼力!居然能看出丐幫人數雖多,但自五代六代弟子以下,武功確是太弱。一來以陣法彌補,二來武功層層相傳,這一招,便是我們鐵掌幫,卻也做不到!」

  襄陽城內,宋軍中新將上任,丐幫中重整旗鼓,軍內餉糧充足,士氣高漲,八方英雄陸續到來相助守城!屢戰屢勝,只一月餘,已把蒙古軍營逼而再向後退出幾百里地!

  蒙古軍營。

  「父汗,襄陽易守難攻,看來,我們要待破了大理後……」

  瑩真公主道。她自上次別了耶律齊,便一直跟隨忽必烈身邊,卻再沒有去襄陽!你守襄陽,我攻襄陽,你我始終為敵,若要你服,我便攻下襄陽,看你如何說話!她本不通戰事,而這時心中也不知是憤是怒?是不服?還是想征服?每日跟著蒙古將領練習軍事,竟是期待有朝一日,與他沙場相見!

  忽必烈沉著臉坐在帳內,他十萬大軍兵發大理,而留下攻襄陽的也是十萬,現只剩下一半左右,雖待攻下大理後可把襄陽團團圍困,而今看襄陽氣焰囂張,卻也不禁著急!

  「可有大理戰報?」

  忽必烈問道!

  「有!我們大軍一路勢如破竹,已達大理國都!」

  一位將軍跨步出來,將手中的戰報遞給忽必烈!

  忽必烈接過。

  「大汗,那大理國都雖有兵力錢糧不少,但領兵的將領都甚弱,本應很快攻下,不過現下那襄陽的朱子柳武三通已回大理,而且……」

  「而且什麼?」

  「而且耶律齊也在其中!」

  「什麼?」

  忽必烈和瑩真同時道!

  「是,那耶律齊與郭靖的兩位徒弟也一起回到大理,所以,現今的大理國都,防範如同襄陽,我軍一時……難以攻下!」

  他……怎會到大理?捨得她了麼?

  「父汗,如此看來,我們要再增兵力到大理才行!」

  瑩真道!

  「不錯,大汗,大理若久攻不下,對我軍損耗甚巨,我們應增援兵力,一次攻下!」

  那將軍道!

  忽必烈緩緩點頭!

  襄陽城。鐵掌幫分舵。

  楊過躍下馬來,匆匆走進!

  「幫主,那陸公子傷已快好,說了幾次,想見你……」

  「不是這件事!叫王舵主過來!」

  楊過道。王舵主已迎了出來,躬身叫道:「幫主!」

  「怎樣?」

  「幫主,那絕情穀若從入口走,根本無法進去!」

  王舵主道!

  「怎會如此?」

  「絕情穀中紅豔豔一片,房子屋頂,路上洞裡,全皆長滿情花,我們斬了一路,耗時耗力,最終走進幾裡,無功返出。後來繞路去百花穀,自百花穀進去後山上,倒有一處山崖無花,這山崖叫做斷腸崖,崖底深不見底,四壁光滑,飛鳥難上!幫主,就此情形看來,絕情穀中絕無人煙可住,倒是那百花穀中,有一位老爺子和一個老太婆……」

  「你說絕情谷中長滿了情花?」

  楊過道,腦中忽閃過當晚程英咬唇忍痛之狀,「難道……她中了情花之毒?」

  「幫主,那斷腸崖石碑的後面,刻有一些字……」

  王舵主遞了一張紙過來,楊過接過來一看,只見上面只寫了兩個字:「過兒」

  !楊過甚是疑惑,王舵主道:「那石碑的背面,刻滿了這兩個字……」


☆、番外之十六年後46失蹤

  楊過低頭皺眉望著這兩個字,只是不語。

  姑姑……自從他十四歲時進了古墓,孫婆婆去世,把他託付給她,她就叫他過兒。開始的時候,每日,臉上儘管沒有表情,不會笑,不會哭,冷若冰霜,但還是很親切地叫他過兒,給他吃的,教他武功。後來,她偶爾也會被他逗笑了,偶爾也會為他嗔怒了,甚至,望著他的眼神中,會流露出一絲不易令人覺察的柔情。他其實甚為得意,嘿,風流如他,美貌如他,聰明如他,便是冰山,也會被融化……可是他從未想過,要她做妻子,她只是師傅,只是姑姑!他曾認為,這世上只有她對他最好,他肯為她死,但是,他……從不想要她!在他心裡,只有另一個女孩,根深蒂固!無論他有沒有意識到,他都只想著她,念著她。恨她,是愛她;怒她,是愛她;打她,是愛她,等他真的意識到愛她時,更是發了瘋要了命的愛她!芙妹!

  姑姑,你做得夠多了!以前,你一次一次的不告而別,要我去找你,要我心裡念著你,我可以去找你,可是,我實在做不到,心裡有你!你知道我做不到的,所以,你要讓芙妹去做,以前,你在芙妹面前帶走我,你留下這十六年之約,你刻這些字,不止給我看,也是給芙妹看的,是麼?姑姑,若是你做得狠了,我這傻芙妹,她真的會上當的,她真的會把我推開的!你知不知道!

  楊過臉上忽紅忽白,陰晴不定!狠狠把那張紙揉進掌心,微一用勁,那紙片只碎成殘渣,猶如灰燼……王舵主心中暗暗吃驚,只低了頭大氣不敢出一口!

  「還有什麼?」

  楊過臉色陰沉到極點,問道!

  「沒……沒有了!」

  王舵主忙道!

  「嗯!」

  楊過稍稍緩和,「這件事,切不可給夫人知道!」

  「是,小的明白,早已吩咐過他們了!」

  楊過點了點頭,甚為滿意!這才又細想這崖底之事:「卻不知她是如何到了這崖底的,若真是跳崖尋死,又何須跟我相約?而今,又何須在這玉蜂翅膀上刻字向我呼救?……是了,定是那崖底有甚去處,她縱是跳下,也並未死去……」

  他一直以來,都以為小龍女只隱居于絕情穀,萬念俱灰,卻不想絕情穀中,情花未絕,斷腸崖底,餘情未斷……

  「幫主,那百花谷的老爺子說……」

  王舵主見楊過神色如常,又壯著膽子道。

  「什麼?」

  「讓你務必去跟他比武!」

  楊過哼聲道:「他可有為難你?」

  王舵主臉色甚是忸怩,道:「我們……我們給他挑糞澆花……才肯放行……」

  楊過忍不住哈哈一笑!

  郭府。

  「娘,安兒呢?」

  郭芙找遍了後院房間,均不見楊安,來到前廳問道!

  「今日丐幫在校場練武,他許是看熱鬧去了!」

  黃蓉道。

  郭芙於是來到校場上,練武已結束,只有一兩個丐幫弟子也正要離場,看到郭芙,便道:「楊夫人,安兒和幫主一起回幫中去了!」

  郭芙點頭道:「好,多謝兩位相告!」

  那兩個丐幫弟子收拾了東西,也自離開!郭芙走了兩步,烈日當空,只覺酷熱無比,微感氣悶,於是走至一旁林中自林蔭處繞步而回。

  「楊夫人,你好啊!」

  忽地一個聲音脆生生的叫道!

  郭芙聽得這聲音有點熟悉,卻一時想不起是誰,左右一望,又不見有人,於是喝道:「是誰?」

  「我們分別不久,這麼快就把我忘了?」

  一抹綠影自林中閃出,盈盈而笑,卻是蒙古那瑩真公主!郭芙不其她會在這裡出現,不由一愕,隨即輕哼了一聲,道:「蒙古韃子已被我們趕至天邊,你敢來襄陽?」

  瑩真道:「楊夫人忘了?你我可是約好的,今日,我想和你比試一下暗器!」

  郭芙「啊」

  了一聲,她當晚答應與她比武,其實也只說說,並沒有放在心上,這時早已忘記這回事了。至於楊過,更不會在意這種口頭約定,自也不會去提醒她。

  「楊夫人果然貴人多忘事!」

  瑩真冷冷一笑。

  「哼,我便和你比!」

  郭芙道。若是比武,她自是勝過瑩真十倍,但她從不使用暗器,身上也沒帶暗器,這如何去比?瑩真伸手遞給她一支袖箭,道:「楊夫人,你我各一支,只待一會有野兔過來,誰先射死它,誰便算贏!」

  郭芙不由抿嘴一笑,道:「當真這般比法?我應了你便是!」

  伸手接過袖箭。她雖不會發袖箭,但小時候在桃花島時頑皮,經常拿石子投射島上的飛禽走獸,便連後來的大小武也比不過她!

  瑩真道:「楊夫人果然豪爽,便站這裡!」

  兩人並肩站在樹下。

  她以前偶爾結識武悅,曾時時偷偷到這林中與她玩耍,這校場之邊際也有宋軍守衛,只是她機警精靈,早已尋得躲閃的法子進入!

  此時驕陽如火,林中偶有蟬鳴,郭芙被曬得美靨暈紅。瑩真目光一轉,只看得一滴細汗自她如溫玉般的肌膚緩緩流下,美絕美豔,竟也不禁暗暗心動:「這楊夫人確是美貌之極!」

  郭芙一心要贏她,只是全神貫注盯著前方,心中暗暗思量該用何種手法才是最快!

  「楊夫人,可否請問你一件事?」

  瑩真忽道。

  「什麼……來了!」

  「嗤!」

  郭芙忽地發箭,「吱!」

  一隻野兔已被她射倒!

  「好啊!」

  郭芙拍掌歡呼,忽見瑩真呆呆的手拿袖箭並未發出,登時惱怒,喝道:「你幹麼不射?」

  瑩真頗為尷尬,道:「我輸了!」

  郭芙更怒,道:「你看不起我麼?」

  「刷」

  地從腰間拔出長劍,道:「蒙古韃子!來受死!」

  楊過正自與王舵主說話,又一幫中弟子自後院轉出,拱手道:「幫主,那陸公子在問……」

  「我去見他!」

  楊過離座,來到後院的一間廂房前,房外有兩個黑衣弟子守著,見他到來,躬身叫道:「幫主!」

  楊過點點頭,推門而進!

  「楊兄,多謝你相救!」

  陸平見楊過終於現身,忙站起來道!自那晚他被救回,便一直在襄陽養傷,由鐵掌幫弟子照看。他雖受傷甚重,但畢竟身有武功,而又多是皮肉傷,所以養了月餘,也便快好。鐵掌幫弟子也不隱瞞,只道是幫主吩咐所救,而問起陸無雙,卻無人能答。楊過多在郭府,也不過來,而他想去找楊過時,幫中弟子自也阻止他前往!

  「請問……」

  陸平又道。

  「你放心吧,她沒死!」

  楊過向他遞去那把陸家之劍,「你的好表妹已把她救走!這劍是她還你的!」

  陸平接過那把劍,心中甚是酸楚:「祖母和大哥一直希望能補償這兩位妹子……」

  楊過冷冷一笑。

  「楊兄可知道她們兩人去往何方?」

  陸平問道。

  「江南陸家莊也算是行俠仗義,威名遠震,你不怕,她們損了你的聲名?」

  楊過道。

  「她們的心並不壞,只是……」

  陸平望了他一眼,「為情所困……」

  楊過臉上如罩了一層嚴霜,道:「她們處處針對芙妹,無故殺人,這也叫為情所困?」

  陸平歎了口氣,默然不答!

  兩人一時相對無言。

  好一會,楊過道:「我不知她們去了哪裡?不過……」

  陸平問道:「不過什麼?」

  「你知不知道絕情穀?」

  陸平點點頭:「曾聽大哥說過!」

  「你的表妹身中情花之毒,此毒只有絕情穀中的斷腸草可解,她們……必會再去絕情穀!」

  楊過沉吟道!

  「多謝楊兄指點,在下這便告辭了!」

  陸平拿起長劍,站了起來!

  「你要去絕情穀?」

  楊過冷笑道,「你也想中情花毒麼?」

  「楊兄何出此言?」

  陸平道。

  「第一,絕情谷中長滿情花,無法進去;第二,便是你找到了她們,她們也不會再跟你回陸家莊!」

  楊過道,「我勸你,這件事就此作罷吧!」

  陸平自是知道兩個妹子脾氣,特別是程英,外表柔弱,實則內心剛強,她既決定不回陸家莊,是必不會再回的了,而今又把劍歸還,可見對陸家莊並無眷戀之心。而陸無雙任性叛逆,又認定是他父親之錯牽連了她父母被害,要再讓她如從前般在陸家莊住下,只怕也是不行。陸平不禁頹然坐下,一時倒不知如何是好了!

  「楊夫人,我出手沒你之快,並無看不起你之意!」

  瑩真看她明晃晃的劍往自己胸前一指,急忙向後一躍,道!

  「沒有?我說你有便有!」

  郭芙秀眉蹙起,她寧可輸,也不願她這般「目中無人」

  的說好比試卻連招也不出!只是她哪裡知道瑩真找她實意卻不是比試,而未發招也實非有意,只是心中另有一件事占了她的心神而已!

  「楊夫人,對不起!」

  瑩真卻不欲跟她相鬥,說道!

  「拔劍!」

  郭芙怒道,「什麼對不起對得起,你蒙古韃子有何資格來此放肆,來來來,你我再來分個高下!」

  瑩真見她蠻不講理,也有了幾分惱怒,心道:「我已認輸並也道歉,沒想到這漢人女子如此難以相處!」

  於是伸手把劍拔出,道:「楊夫人,此地並非戰場,我也做漢人打扮,只是想跟你交個朋友,你想比武,我陪你便是!但請別涉及我們蒙漢之爭,如何?」

  「哼,穿上漢服,便是漢人了麼?廢話什麼!看劍!」

  郭芙挺起長劍,向她肩上穴位刺去!

  默然半晌。

  陸平又站起身來,道:「楊兄,在下打擾多日,還是……先告辭了!」

  楊過話說至此,也不多言,道:「請罷!」

  兩人一同走出大廳!楊過對鐵掌幫弟子道:「牽一匹馬來!你們親自送陸兄出城!」

  「是!」

  陸平踏步走出鐵掌幫,忽又回過頭來,道:「楊兄,尚有一事……」

  「請說!」

  「郭姑娘……楊夫人與我乃舊識,此次,我便不打擾,有勞楊兄代我向她問好了!」

  楊過嘴角一揚,道:「好說!」

  陸平於是跨上馬背,兩個鐵掌幫弟子跟在他後面,護送著他出城!

  「好,看劍!」

  瑩真揮劍而擋!她自上次長劍被郭芙砍斷,心中甚是不憤。回到蒙古後自召了最好的鐵匠再造寶劍,寒光閃閃,也向郭芙攻了過去!

  郭芙自不把她放在眼內,幾招之下,便占盡上風!瑩真急戰不下,心中暗暗著急:「今日本來想問她一事,沒想到與她鬥了起來,這可怎辦?說不得,只能傷她一傷!」

  於是揮手發出袖箭,誰知郭芙實也不笨,上次已吃過虧,此時如何再能上當!只輕輕向後躍出,把劍使得如同面前有一面鋼牆,把她所發袖箭統統打到了地下!

  「蒙古韃子果然奸詐!」

  郭芙喝道,縱身躍起,挺劍直刺向她面門!瑩真大驚,急躍而退,手上不停,只把袖箭連珠而發,絡驛不絕!

  「幫主,有人求見!」

  楊過也正要走出上馬回郭府,一幫中弟子迎進來道!

  「小楊過!」

  楊過還沒反應過來,面前就站了花白頭髮鬍子的一老頭,笑嘻嘻的望著他,老頑童!

  「老頑童!你怎來了?」

  楊過也甚驚喜。老頑童很不客氣,大揮其手,東張西望,道:「這便是鐵掌幫麼?」

  「你一個人?」

  「瑛姑去見小黃蓉了!喂,小楊過,你真幫老和尚管這鐵掌幫了?」

  「老頑童,你捉弄我幫中的舵主,這筆帳該怎麼算?」

  「嘻嘻,你派那麼多人闖我百花穀,他們喝了我的蜂蜜,再幫我澆花,公平合理啊!」

  「老頑童,你難得到來,我請你喝酒,走!」

  楊過走出鐵掌幫,老頑童連忙追上:「喂,小楊過,喝酒不是去你岳父我兄弟家麼?」

  楊過頭也不回朝著襄陽城中的一家酒樓走去,道:「跟我來,我有事問你!」

  自襄陽勝仗不斷,城內百姓對丐幫和鐵掌幫均是敬若天神,百姓生活如常,城中甚是繁華。

  「楊幫主,快裡面請!裡面請!」

  那店中老闆看到楊過,趕緊道,又吩咐店小二,「快上好酒!」

  老頑童大是開心,端起酒壺便喝,一邊道:「我可很久沒喝酒了!喂,小楊過,我跟你說,娶老婆真是不好!她又管著你,又不能吃肉,又不能喝酒,又不能……總之,失策!失策!真是大大的失策!」

  他絮絮叨叨不停地說,一忽間已把一壺酒喝完,又拿起了另一壺,楊過伸手按住,道:「老頑童,我先問你一件事,你再喝罷!」

  老頑童瞪眼道:「什麼事?快點快點!」

  楊過道:「絕情穀的斷腸崖底,住了何人?你知不知道?」

  老頑童道:「養蜂人嘛!」

  楊過道:「你沒往那山崖邊去過?」

  老頑童側了頭道:「去過!怎麼啦?」

  楊過道:「老頑童,你說,以你的武功,若跳到那崖底,會不會有事?」

  老頑童把頭搖得撥浪鼓般,道:「不成不成!崖底深的不見底,人跳下去可都要非摔死不可!」

  楊過哼了一聲,道:「那養蜂人又如何到了崖底?」

  老頑童瞪了眼睛,大大的「咦!」

  了一聲,半晌說不出話來。

  楊過正要再說,忽地店中沖進了幾個鐵掌幫弟子,神情甚是慌張,楊過站起身來,皺眉道:「什麼事?」

  那領頭的弟子躬身道:「林舵主請幫主快回去,夫人……夫人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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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之十六年後47歸來

  楊過大驚道:「什麼!」

  那弟子尚未說話,楊過已一陣風般沖出!老頑童愕然:「什麼夫人?」

  抓了一個鐵掌幫弟子問:「喂,是小黃蓉嗎?」

  那鐵掌幫弟子忙道:「是楊夫人……」

  「喂,小楊過!等等我!」

  老頑童未等他說完,也是一陣風般追出,瞬間不見影蹤!

  原來瑛姑到訪,靖蓉均是歡喜萬分。聊了一會,瑛姑便要見郭襄,黃蓉笑道:「襄兒出去找她外公了,芙兒在的……」

  卻不料到處沒找到郭芙。一開始以為郭芙找到楊安,便一起去丐幫了,後來連郭破虜帶著楊安回來了,也不見郭芙回來,不禁著急。

  「蓉兒,芙兒是不是去過兒那裡了?她應該沒事的!莫要小題大作!」

  郭靖道。

  「王兄弟剛到與我在說話,夫人並未回幫中!」

  林舵主道。

  「芙兒便是再去哪裡,也必會派人回來講一下,她可不是以前的小女孩了!難道出了什麼事?」

  黃蓉皺起眉頭。

  「娘,我去校場看看!」

  郭破虜道。

  「郭幫主,我與你一起去!」

  林舵主忙道,幫主夫人若是不見,幫主……

  於是林舵主與郭破虜帶了幾個丐幫弟子到了校場上察看,又進了林中細細查看,也沒什麼發現。

  郭破虜道:「這林中的路姐姐極熟,便是到了這裡,也不應走失!」

  「幫主,你看這裡!」

  一個丐幫弟子指了指地下,只見一片小葉子之上,隱隱似乎有血跡!郭破虜心中一跳,忙蹲下細看。林舵主聞了聞,道:「這不是夫人之血,這……不像是人血!」

  「幫主,在這裡!」

  那丐幫弟子順著血跡,自樹後揪出了一個白乎乎的東西,卻是一隻死了的野兔!

  郭破虜接過野兔,只見一大片血污之中,斜插了一個袖箭!

  郭破虜把袖箭拔出,道:「這袖箭除了這金邊,倒像是耶律大哥的……」

  心念一動,搖了搖頭,道:「不對,不是耶律大哥的,是那蒙古公主的!」

  林舵主道:「快帶回去給郭夫人看!」

  兩人不敢遲疑,把袖箭帶了回去給黃蓉看。

  「難道,是那公主抓了你姐姐?」

  黃蓉皺眉道。

  「娘,那公主決計打不過姐姐,多半是她使詐發袖箭,被姐姐擋到了那兔子身上……」

  郭破虜道,他曾見過瑩真與郭芙相鬥,知道郭芙武功高她甚多,而若非用計,絕無可能勝過郭芙!

  「破虜,那公主與你姐姐有甚過節麼?」

  黃蓉問道,若是蒙古韃子要抓郭芙,絕不會派公主過來,既是公主,莫不是她們之間有什麼恩怨?

  郭破虜道:「姐姐曾傷過她……不過公主對我們並無惡意。那晚,還幫著我們逃走!」

  林舵主見不得頭緒,再不敢拖延,道:「郭夫人,此事非同小可,我要先報楊幫主!」

  黃蓉皺眉道:「過兒行事衝動,告訴他還不知會有什麼亂子……」

  「郭夫人,但若不說,幫主知道之時……」

  黃蓉歎了口氣,思之楊過若知得遲了,只怕要把這郭府掀起來,於是點了點頭:「好吧,先告訴他!」

  轉頭對郭靖道:「靖哥哥,若是蒙古以芙兒來脅迫攻城,我們須得留神!你快下令把城門關了,不許任何人出入。派人去探一下蒙古那邊的動靜!」

  郭靖恍然,忙道:「對!對!我這便去!」

  轉身走了出去!

  黃蓉又對郭破虜道:「破虜,你看好安兒,別讓他知道你姐姐的事!」

  郭破虜道:「是!馮師伯在看著安兒!」

  黃蓉心中一上一下,只是無所適從,道:「我要出去找找!」

  瑛姑在旁也替她著急,道:「芙兒身有武功,只是這般美貌的女孩兒……蓉兒,我們一起去找!」

  兩人並肩正要走出,楊過已旋風般卷了進來,緊跟著是老頑童!

  「怎麼回事?」

  楊過喝道,他臉色蒼白,聲音顫抖,幾欲要抓到黃蓉手腕!老頑童和瑛姑嚇了一跳!

  「過兒,你別急,現下還沒查清……」

  黃蓉道。

  「為什麼芙妹會不見!就在府中?」

  楊過雙眼猶如利劍般盯著她!郭破虜忙上前道:「姐夫,是這個!」

  向他遞去那袖箭!

  楊過接過袖箭,望了一眼,一言不發便往外走!黃蓉忙叫道:「過兒!先等等!」

  楊過轉過身道:「岳母,你帶人在城內搜,我去找忽必烈!」

  也不等黃蓉再說,身子一閃,已去得無影無蹤!老頑童伸伸舌頭:「找忽必烈……喂!小楊過,等等我,我也去!」

  一溜煙也追了過去!

  黃蓉頓足道:「人家若抓了芙兒,巴不得你也過去送死,真是……」

  瑛姑道:「蓉兒,便讓他去吧,老頑童跟著不會有事,我們趕緊去外面找找!」

  黃蓉點點頭,道:「破虜,府內的一切,交予你了!」

  郭破虜忙道:「是,娘!」

  襄陽城門,緩緩關上!城內宋軍嚴整巡邏,只道城中進了蒙古奸細。鐵掌幫弟子、丐幫弟子一時間遍佈襄陽城中每個角落及城外方圓數裡!

  「兵大哥,今日怎這麼早便把城門關了?」

  城外走來三人,兩女一男!兩個女子都是少女打扮,一個嬌美秀麗,而另一個卻已面上微呈細紋,傻傻呆呆。那男子則鬚髮已白,腰間插了一支玉蕭,斜目微微而笑。

  「郭二小姐!」

  那士兵叫道!

  「是我!」

  郭襄側頭笑道,站在她身邊的,正是黃藥師和傻姑!

  「郭二小姐,郭大俠有令,今日任何人不得進出襄陽城!」

  那士兵道。

  「是出了什麼事麼?」

  郭襄問道。她來時已聽得百姓談論,蒙古連吃敗仗,已退出城外幾百里了,難道,又要打仗了麼?

  「是城內有蒙古奸細,」

  那士兵道,「郭二小姐請稍等,我去通傳一聲!」

  她平日裡為人溫和豪爽,城中的小將小兵都對她甚喜!

  郭襄笑道:「有勞兵大哥!」

  又轉身對黃藥師道:「外公,要煩勞您老人家等一下!」

  黃藥師也並不在意,只是輕輕點了點頭!傻姑卻道:「等……為什麼要等?芙兒進來就不用等……她進來就不用等……」

  郭襄嘟了嘟小嘴,又無奈抿了抿,拉起傻姑的手道:「傻姑姐姐,爹爹關了城門,我們自然要講道理的,怎能硬闖呢?」

  傻姑點了點頭,噘起嘴做了個「我明白了」

  的表情!

  郭襄望著城門,心中一陣期待,「爹爹,娘,我找到外公了,外公很喜歡我,說我像外婆,還聽我的話,陪我來襄陽看你們,他說,想看到娘,想看看破虜,還有……姐姐……大哥哥,你還是討厭我麼?你有……想起我麼,哪怕一丁點?」

  她自離開襄陽前往江南,一心只想找到黃藥師,也是她幸運,這日來到臨安馮默風處,馮默風卻已離開,那打鐵鋪中空無一人。郭襄正自失望,忽地傻姑卻蹦了出來,她沒見過傻姑,但自也聽說過,有這樣一位師姐一直跟在外公身邊。「小姑娘……嘻嘻,小姑娘……」

  傻姑只側頭望著她,想要說什麼,卻說不出來。郭襄聰穎,道:「你叫傻姑,對不對?」

  傻姑忽而大驚,叫道:「傻姑被認出來了……爺爺,不好了!不好了!」

  郭襄心中大喜,「爺爺,那必是我外公了!」

  果然,她看到了黃藥師,而當黃藥師看到她時,那冷峻的臉上竟流露出了憐愛之情:「襄兒……真像!真像!」

  郭襄一臉茫然,並不知道他說的像什麼,只低了頭輕聲的,又略帶了委屈的說道:「外公,你幹麼都不來襄陽瞧襄兒和破虜……」

  「孩子,過來!」

  黃藥師難得的心中一陣激蕩,伸手攬住郭襄,問道:「孩子,你是跟誰學的武功?都會什麼了?」

  郭襄道:「多是我娘教我的!」

  黃藥師更是歡喜,道:「好!好!」

  郭襄道:「外公,馮師伯是去了襄陽了,是麼?你也跟我回襄陽,好麼?」

  黃藥師道:「你怎一個人出來了?你娘好麼?你姐姐呢?」

  郭襄道:「就是娘叫我出來找您的!外公,娘很好!姐姐……也很好,她們都在襄陽!」

  「哦!你姐姐他們也回襄陽了?」

  「是啊,姐姐……姐夫都回來了……外公,你也回去,你也回去好不好?」

  郭襄扯了他的衣袖道!

  「好呀好呀,去襄陽,看芙兒和安兒看芙兒和安兒!」

  傻姑大叫!

  「好!我們回去!」

  黃藥師微笑道。郭襄大喜,只高興得摟著他脖子又笑又叫:「外公,你真好!你真好!」

  黃藥師輕拍著她後背,仿佛,桃花島那個小女兒又回來了,而且,阿蘅,阿蘅,你看到了嗎?她長得真像你!真像你!

  後來,郭襄自也知道黃藥師所說的「像」

  是指誰,她好自豪,好驕傲,姐姐長得美又如何,我長得像外婆。外婆,那是怎樣一個女子呢?她為了外公,默寫九陰真經,她真的好愛外公,若是我,不知他,會不會像外公一樣,記我一輩子呢?

  「二姐!」

  忽地城門打開,一個少年踏步出來,叫道。

  「弟弟!」

  郭襄迎了上去!郭破虜喜道:「剛才兵大哥說是你回來,我便過來了……」

  「弟弟,快!先見過外公!」

  郭襄拉了他手,走到黃藥師跟前!

  郭破虜微微一愕,忙屈膝跪下行禮:「郭破虜拜見外公!」

  黃藥師伸手搭了他手臂向上一抬,道:「起來罷!」

  郭破虜只感一股大力要把自己掀起,忙順勢站起,黃藥師微微一笑,郭破虜正待說話,忽地站立不穩,身子向前跨了一步,急忙運勁站定,但臉上已是通紅,暗自驚道:「我只道已把外公的內力化解,沒想到他借力打力,來勁雖解,我自己的反力卻將我向前推出!」

  黃藥師這麼一試他,已知他功力深淺,微笑道:「練得你這樣,已是不錯了!」

  郭破虜忙道:「多謝外公誇獎,外公快請進城!」

  他雖已為丐幫幫主,但手中軍令未退,也仍是軍中將領,腰系城門進出權杖!

  一行四人進了城。

  「弟弟,爹娘怎不出來接外公?他們不在府上麼?」

  「是,爹爹和娘出去了……」

  郭破虜欲言又止。

  「那……姐姐姐夫呢?」

  「……也不在!」

  郭破虜遲疑道。黃藥師皺了皺眉頭!

  郭破虜再不說話,只把他們引進了郭府!到了廳上,請了黃藥師上座,又讓丫鬟帶了傻姑去玩,方道:「外公,是因姐姐突然不知去向,所以爹爹到軍中以防蒙古來襲,娘便在城內找尋姐姐……」

  「什麼?!」

  黃藥師站了起來!

  「你說姐姐不見了?」

  郭襄也吃了一驚!

  郭破虜甚是不忍,點了點頭,把郭芙不見的事說了!黃藥師默然不語,郭襄心中怦然而跳,姐姐被蒙古人抓去了,那他……他……

  「外公,我也要出去找姐姐!」

  郭襄道。

  「蒙古人這般倡狂,抓人居然抓到郭府來了,襄兒你要小心,不可再出去了!」

  黃藥師道。

  郭襄低頭不語。

  「安兒呢?把他帶過來!」

  黃藥師道。

  「是,不過外公,娘吩咐了,這件事安兒並不知道!」

  郭破虜道。

  黃藥師點了點頭!

  於是郭破虜進去,與馮默風一起帶了楊安出來!

  「曾外公!」

  楊安一見黃藥師,大喜撲了過去!黃藥師笑著摟住他!

  「拜見恩師!多謝恩師給我……給我……」

  馮默風行禮道,聲音卻哽咽起來!

  「嘿,蓉兒喜歡作主,你順了她的意便好!」

  黃藥師道。

  「是!」

  馮默風忙道!

  「安兒,跟著曾外公!」

  黃藥師拉起楊安,轉身對郭破虜道,「我來帶著安兒,你把所有能用的人都調出去!默風,你也去!」

  馮默風忙應了。

  「是!外公!」

  郭破虜道!

  黃藥師便拉著楊安進了後院!

  馮默風問道:「破虜,現下還沒找到麼?怎樣了?」

  郭破虜黯然道:「爹娘還沒有消息,姐夫也沒有消息……」

  「弟弟,你說是那蒙古公主,那公主武功又不及姐姐,怎會把姐姐抓去?」

  郭襄道。

  郭破虜道:「這個我也跟娘說過,不過現下的情形,確是只有那公主與姐姐見了面!」

  馮默風點頭道:「不錯!破虜,我現下也去蒙古看看!」

  「馮師伯,蒙古軍營很多高手,忽必烈身邊是近不去的!你要小心!」

  「你放心吧,我悄悄的去,只看看你姐夫那邊有什麼可以接應的!」

  「馮師伯,我也去!」

  郭襄忙道!

  「這……」

  馮默風道!

  「馮師伯,我知道,外公說我不能出去,可是你帶著我便不怕!我去過蒙古,我還認得那金輪法王,他不會傷我!」

  郭襄急道!

  「二姐,不行!你不能去!」

  郭破虜忙拉過她,「大姐已是不見,你若再出去,爹娘可更擔心了!」

  「是,襄兒,你放心吧,你姐姐沒事的!我這便走了!」

  馮默風道,一邊已走出郭府!

  「弟弟!」

  郭襄掙不脫郭破虜握著的手,又急又惱,「好啦,我不去!我現下回房,好了麼?小老頭!」

  郭破虜方才放開手。郭襄便往後院走去,心中一陣酸楚:「我回來,一心想帶外公回來見你們,可是,爹娘都為了姐姐不在家,大哥哥,大哥哥,更是……姐姐,你是真的被蒙古人抓走了麼?若真這樣,大哥哥去蒙古救你,豈不是很危險?大哥哥……」


☆、番外之十六年後48追尋

  「楊大哥,我擔心你,我不走……」

  「楊大哥,我再不離開你!就算……就算是龍姑娘,也不能把我們分開!」

  「楊大哥,你幹麼老想著我會離開你,我自然不離開你的!」

  ……

  芙妹,你親口說的,你不會開離開我!現在呢?現在呢?憑那公主的武功,十個她你也打得過!是她跟你說了什麼嗎?還是被她騙了?還是……不止那公主一人……金輪法王?沒錯,若是用強,定是還有其它蒙古高手一起!

  楊過一路狂奔,眼前忽明忽暗,腦中只是芙妹的聲音,芙妹的影子!心中想了無數個可能性,芙妹,決然是被用強擄走!忽必烈,你派人來抓我芙妹,我這便去要了你的命!

  蒙古軍營。

  已經入夜。軍營中靜悄悄的已無人聲,周圍四處只不停走著巡邏軍隊。

  中間的金帳仍有燭火閃亮,似乎,忽必烈並未就寢。帳外層層守衛,當中夾雜著無數蒙古高手!楊過曾探過蒙古軍營,這時雖然惱怒,卻也知道如若不小心,這大軍洶湧而來也不是自己能敵的!

  「小楊過,我們來比一比,誰先看到忽必烈,好不好?」

  老頑童望著這守衛森嚴的軍營,雖然知道當中兇險無限,但也自覺得無比刺激。楊過冷笑道:「見他有何難!」

  飛身一躍而起,黑夜中灰影一晃,便越過這層層守衛,閃進帳內!老頑童拍掌笑道:「好極!好極!」

  縱身向前,緊跟著他進了帳內!

  「咦!忽必烈呢?」

  老頑童奇道。帳內竟是空空蕩蕩,並無一人!

  「不好,我們上當了!」

  楊過驚道,「老頑童,快走!」

  話音剛落,四周火光大盛!

  「拿刺客!」

  帳外一聲呼喝,登時整整齊齊的「刷!」

  的一聲無數弓箭手搭上弓箭,「嗤嗤」

  之聲不絕,四周萬箭齊發,只怕頃刻間帳中之人便要變成刺蝟!

  「楊大哥!」

  郭芙一聲驚叫,猛然醒來!

  這裡……是什麼地方?郭芙揉揉腦袋,四下一望,只見自己躺在床上,素被素帳,床前立著一個屏風,除此之外幾無擺設,顯然並非襄陽郭府,也非城中客棧!

  「楊夫人,你醒了?」

  忽地瑩真公主推門進來,道。

  「好呀,蒙古韃子!你使詐!」

  郭芙大怒,伸掌便朝她打去!瑩真急忙躲閃,郭芙已躍下床來,瑩真連連後退,叫道:「等一下!」

  「轟!」

  的一聲,郭芙已把屏風打翻,瑩真皺眉喝道:「世間竟有如此刁蠻的女子,郭芙,你再不住手,別怪我不客氣了!」

  瑩真手腕一翻,又是一支袖箭向她射去!郭芙閃身躲過,冷笑道:「哼,你便會這招麼?」

  「郭芙,若不是我救你,便是這招,你也抵擋不住!」

  「呸!胡說八道!你幾時救我了?」

  郭芙手上不停,左手已拿住她脈門,右手拂至她肩頭,瑩真動彈不得,索性閉起眼睛任她處置。

  「說,你怎救我了?這是哪裡?」

  瑩真歎道:「楊夫人,我武功不如你,我發袖箭,初時你都擋開了,可後來你竟突然暈倒,若不是我把自己袖箭及時打掉,你身上可多了幾個窟隆了!」

  郭芙細細回想,似乎確是如此,她正擋著那些袖箭,可那袖箭越來越多,她眼前越來越花,竟不知什麼時候,便什麼也不知道了!難道真是她救了我?

  正要鬆手,重又用力,秀眉一揚,道:「哼,若不是你使詭計,我怎會暈倒?你……你到底使什麼計使我暈倒了?」

  瑩真道:「早便聽說漢人才詭計多端,我們蒙古人做事光明磊落,又豈會暗算於你?楊夫人,你若不信,且回去問問令尊大人,蒙古人與人比試之時可是會做此無恥勾當!」

  郭芙見她神色凜然,倒也有了幾分相信,忽而眼前又是一陣暈眩,手上不禁一松。瑩真扶她坐下,冷笑道:「漢人女子果然虛弱不堪!難怪戰場上全是男子!」

  郭芙靠到床邊,哼了一聲道:「我可也沒看到你們蒙古有過什麼女將!」

  「我們雖無女將,但草原上的女子個個身強力壯,騎馬放羊,並不比男兒差!」

  瑩真滿臉自豪的道!

  郭芙扁了扁嘴,道:「哼,那麼稀罕騎馬放羊,又幹麼要攻打我們大宋,又幹麼要攻打我們襄陽?我們這裡,可沒有什麼草原!可沒有什麼可放的牛啊羊啊!」

  瑩真昂首道:「父汗宏圖大略,要一統中原,這番事業,又豈是爾等小女子可理解的!」

  郭芙大怒站起:「什麼一統中原,什麼狗……狗……事業,分明便是來我大宋殘害百姓!你們蒙古人,搶我們的田地,燒我們的房屋,還捉了很多女子……你有臉跟我說什麼事業,看掌!」

  郭芙說得激奮,伸掌又要往瑩真身上拍去!瑩真與她相處時候雖短,卻已知她脾氣,聽得她語氣不善時便早有準備,這時輕輕向側一躲,道:「楊夫人,小心身體!」

  郭芙「呸」

  了一聲道:「不用你好心!」

  伸掌正要再打,忽地屋外馬蹄聲大盛,四周皆有,似乎要把這屋子團團圍住!

  夜色深沉,郭府燈火通明,無人能寐!

  黃蓉與瑛姑在城內尋了一天,一無所獲,這時才回到郭府!「爹,你怎來了!」

  黃蓉見到黃藥師正坐在廳上,不禁又驚又喜!

  「蓉兒,怎樣了?」

  黃藥師問道。黃蓉黯然搖頭,「整個襄陽城都找遍了,說不得,真被帶回蒙古了,可靖哥哥說蒙古那邊也並無書信傳來……」

  「對了,爹,你見了襄兒了?她可有回來?」

  「嗯,襄兒跟我一起已回來了!」

  「爹,你這次來,不走了好不好?現下蒙古對襄陽虎視眈眈,我和靖哥哥都離不開襄陽,本想叫你,我們一家回桃花島的!」

  黃蓉道。黃藥師輕拍拍她肩膀,微笑道:「我暫時不走……對了,過兒那邊有消息了嗎?」

  黃蓉皺眉道:「過兒就是衝動,我這正擔心他呢!以前蒙哥在世,我們尚動不了前去蒙古軍營見他的念頭,更何況忽必烈!好在老頑童跟著他……對了,爹,我給你引見,這是瑛姑!」

  黃藥師微笑點了點頭,瑛姑也是一笑,道:「雖然很多很多年了,瑛姑還是要多謝黃島主昔日釋放之恩!」

  黃蓉笑道:「你不必謝他,本來便是他不對,關了老頑童在先!」

  「黃幫主,我們發現城外有一女子似乎帶著楊夫人,但她的馬太快,我們無法追上。已報郭幫主,他現在已追去了!」

  忽地一個丐幫弟子奔了進來,道。

  「哪個方向?」

  黃蓉忙問道!

  「是往北!」

  丐幫弟子道,「郭幫主請您留在府中便好,他必會盡力帶回楊夫人!」

  「爹,我要去看看!」

  黃蓉忙道。

  「蓉兒,破虜這孩子好得很啊,你不必跟去了!」

  黃藥師道。黃蓉道:「我沒擔心破虜,我還是擔心芙兒,雖說她武功勝過那公主,但即便如此,都可以被她帶走,那公主豈不是滿腹的陰謀詭計?芙兒怎能鬥得過她!」

  黃藥師不屑地一笑,道:「你放心吧,芙兒有芙兒的法子,鬥不過,她不會動手打的嗎?倒是過兒與老頑童……」

  「黃島主,他們會怎麼?」

  瑛姑忙問道。

  「過兒雖然聰明,但情急之下,總愛犯錯;老頑童又只顧著玩,只怕是救人不成,反惹出大禍!」

  瑛姑大驚,急道:「不成,我……我要去看看老頑童,他玩出事情來,可不是一次兩次了!」

  轉身便要走,黃蓉忙拉住她,道:「瑛姑,你別急,爹才說完上半句,還有下半句呢!」

  黃藥師果然又道:「以他們倆的武功,再大的禍事,卻也不至於把性命丟了,我們再等等看吧……」

  郭芙聽得馬蹄漸圍而上,人數不少,吃了一驚,收掌喝道:「怎麼回事?」

  瑩真卻不驚慌,道:「楊夫人,我要回蒙古了,你回答我一個問題,我便放你回襄陽!」

  郭芙蹙眉道:「哼,找人來抓我麼?便都上來啊!」

  瑩真道:「我當然可以抓你!不過,楊夫人,你不想想,若是你被抓了,楊幫主會怎麼樣?」

  郭芙方才望向窗外,只見天色已全黑,心下暗驚道:「不好,我暈得不知時辰了!楊大哥……我這麼晚沒回去,他可要急瘋了!」

  於是也顧不許多,踏步便要往外面走去!瑩真忙閃身一攔:「楊夫人,我可以放了你,不過外面的蒙古將士,抓到你便是立了大功!你要出去自投羅網麼?」

  她話音剛落,門外果然傳來聲音道:「公主,大汗有令,請公主快回去!」

  瑩真道:「我一會便出去!你們等一下!」

  「是!」

  「楊夫人,我一會跟他們走,待我們走遠了,你便可以自行回襄陽,屋後面,有一匹快馬!」

  瑩真道。

  郭芙見此形勢,只得點了點頭,道:「你要問我什麼?」

  瑩真微一遲疑,問道:「耶律齊……為何會離開襄陽?」

  她自聽到耶律齊到了大理,心中只感一陣傷心又是一陣失望,「你躲到大理,竟是連,在沙場上與你相鬥也不行了!」

  其實她也能猜到他離開的原因,那楊過與郭芙兩情相悅,你夾在這中間自是不好受。郭芙,郭芙……我倒想看看,他對你如此之好,你對他,又是如何呢?

  郭芙愕然。

  「為了你,是不是?」

  瑩真踏上前了一步望著她,臉上又隱隱出現那幽怨的神情。

  「你喜歡耶律大哥?」

  郭芙心中一動,問道。

  瑩真臉上一紅,咬唇不語!

  郭芙哼了一聲,道:「耶律大哥離開自有他離開的道理,與我何干!」

  瑩真道:「你不承認與你相關?」

  郭芙忽想起那天耶律齊離去的情形,心道:「耶律大哥因我一直孤身一人,這公主非要問我這些事,自是真心喜歡上了他……但我們與蒙古人勢不兩立,又豈能結親!」

  不禁甚是惋惜,輕搖了搖頭!

  瑩真不知她心中所想,冷笑道:「還是楊夫人不敢承認,他為了你……」

  「有什麼不敢,」

  郭芙撇嘴道,「你跟我說這些,又有何用處?耶律大哥是不會回蒙古的!」

  瑩真登時心有不甘,道:「他回不回蒙古,現下可還沒有定論!」

  郭芙道:「哼,耶律大哥自十幾年前到我們大宋,早已把大宋當成自己國邦,他的父親和兄長被你們蒙古人殺死,與你們蒙古韃子仇深似海,斷不會再回到蒙古!」

  瑩真不禁默然,想起幾次詢問耶律齊,他那心思,正是如同郭芙所說!心中歎道:「她說得對,我便是再跟她說,又有何用?他也根本不會知道!罷了,你便做你的漢人,我仍做我的蒙古人罷!」

  郭芙等了一會,道:「可以走了麼?」

  瑩真點點頭:「對不起,楊夫人,今日唐突了你!以後,我再不會來打攪你了!」

  郭芙見她淒然欲淚,歎了口氣,也無甚話可說!

  「公主!請回吧!」

  房外的人又叫道!

  「好!」

  瑩真應聲,轉頭又向郭芙道:「楊夫人,再會了!」

  快步走出了房門!

  「小楊過,真有你的!」

  老頑童哈哈大笑。那金帳已被箭雨射得千瘡百孔,楊過單手揮掌,掌風呼呼,兩人四周猶如罩了一個金鐘,無數箭支紛紛被擋到地下,老頑童興高采烈,大呼好玩:「小楊過,你把你這掌法教給我,我拜你為師,好不好?」

  「老頑童,你先出去,若幫我找到芙妹,我便教你!」

  「好,我出去引開他們,你去找你老婆!」

  老頑童深吸了口氣,忽地發聲哈哈而笑,那笑聲猶如大海波濤,一浪推著一浪,整個金帳搖搖曳曳,似要倒下,而四周的射來箭支也七倒八歪,無力跌下!楊過收掌站定,老頑童已一躍而起,自帳頂沖出,大聲呼道:「小蒙古兵,來跟我玩……哈哈哈……」

  「蒙古的金輪和尚,快出來跟我玩……哈哈哈……」

  老頑童淩空自無數守衛的頭頂躍過,「刺客逃了,追!」

  蒙古兵紛紛調轉馬頭,「哈哈哈哈……」

  老頑童笑聲不絕,似在前面,又似到了後面,似在左面,又似到了右面!人影已不見,而笑聲卻忽大忽小的自四周響起!那蒙古兵已往前奔了一會,覺得不對,只不停地調轉馬頭,將領們用蒙古話大聲喝罵,而當中的高手們均是駭然:「中原竟有如此武功之人!」

  帳內已無箭支射進,楊過四下一望,一時竟不知如何去找郭芙,心中只是著急:「芙妹,芙妹,你在哪裡?你在哪裡?」

  惱怒之下,伸掌揮出,只把那忽必烈的金座拍得稀爛!正要轉身自後帳走出,忽地一人掀起帳幕,走了進來!

  「馮師伯?」

  楊過奇道,來的正是馮默風!

  「噓!」

  馮默風打了個噤聲,道:「過兒,你先跟我出來!」

  「怎麼?」

  馮默風一邊引他自後帳走出,一邊牽來一匹馬,道:「芙兒並不在蒙古!那忽必烈狡詐之極,每日在不同的帳中就寢,這金帳是專抓刺客用的!」

  「你怎知芙妹不在蒙古?她在哪裡」

  楊過急問道!

  「我打聽到兩個十夫長曾領命去接公主回來,就在襄陽城北郊,而軍中並無芙兒跡象,芙兒必是還跟那公主在一起!」

  「我現在就去!」

  楊過道,「多謝馮師伯,你請小心,快回襄陽罷!」

  馮默風道:「你且不用擔心我,我先去瞧瞧那蒙古人的鑄鐵之術!」

  楊過點點頭,跨上馬背,奔離蒙古大營!

  「幫主,不好!我們來晚了!」

  丐幫一弟子指了指一間屋子前,「那馬已不見了!」

  郭破虜自得到丐幫弟子消息,便騎上小紅馬一直往北追來!襄陽以北幾十裡的一個村落之尾,有一間茅屋甚是不起眼,「這裡,便是那公主來襄陽時的居所!」

  郭破虜躍下馬來,推門而進!

  屋內彌著絲絲香氣,燭火尚在搖曳,只有一張床,被帳散亂,床前一張屏風倒在地上!正是先前郭芙與瑩真所在之屋!

  郭破虜四周望了一下,心道:「姐姐在這裡必也跟那公主打鬥了,這可奇了,她的武功明明高出公主很多,怎會受她所制?」

  「幫主,怎麼辦?」

  「繼續往北追!」

  郭破虜道,「她必是抓了姐姐回蒙古了,姐夫在蒙古,我們後面追堵,必能救出姐姐!」

  「是!」

  眾弟子轉身而行,「等等!」

  郭破虜忽叫道!眾弟子順著他目光望過去,只見那跌落的屏風邊上躺著一朵紅花,鮮豔觸目……


☆、番外之十六年後49跳崖

  郭破虜走上前去,正要撿起那花,忽地「砰!的一聲,房門被踢開,一人沖了進來!

  「姐夫!」

  郭破虜叫道。

  「你姐姐呢?」

  楊過四周而望,心中怦怦直跳!忽看到地上鮮花,郭破虜又伸手欲撿,楊過已一陣掌風揮去,喝道:「別撿!」

  郭破虜足下用力躍起,站定了身子!

  楊過又驚又怒:「這是情花!」

  郭破虜從未聽說過「情花」,一臉迷惑的望著他。楊過呼呼喘氣,雙目猶如噴火:「是她們!快……去絕情穀!」

  轉身複又奔出!

  「姐夫!」

  郭破虜被他的神色一嚇,心中驚怕不已,只覺姐姐莫不是要出大事,趕忙對那幾個丐幫弟子道:「我跟著姐夫,你們快回去報我娘,絕情穀!」

  「是!」

  丐幫弟子忙應聲!

  日出之後是日落,黑夜之後又晨曦……

  斷腸崖邊。

  「表妹,你看到了麼?龍姑娘,便在這穀底!」

  程英拉著陸無雙的手來到崖邊,山谷的罡風吹得兩人衣袂飄飄,髮絲散亂!

  「這崖底深不可測,龍姑娘若掉至下麵,還能有命麼?」

  陸無雙道。

  「她還活著!」

  程英道,「我當日不知從這百花穀能到這裡,所以自絕情穀入口中進入,不慎中毒……」

  「表姐,你放心,待那郭芙醒來,便讓她去給你采斷腸草……」

  郭芙……

  瑩真與那蒙古的兵馬已奔遠,周圍又複靜悄,郭芙心道:「這公主倒也守信用!我得趕緊回襄陽!」

  她正自走向房門,卻不料有人推門而進!

  「你們……」

  郭芙猛然間看到是她們,又驚又奇!

  「想不到是我們?」

  陸無雙臉色微微發青,甚是憔悴,而眼角間隱現細紋,較之先前相見竟已似老了快十歲,而程英卻臉色蒼白,搖搖欲墜!

  「你們……」

  郭芙確是沒想到是她們,她們……怎會出現,怎會,知道她在這裡?

  「郭芙!」

  陸無雙一聲冷笑,拖著坡腳,一步一步逼近她,「你的面子可真大!不見這半天,整個襄陽城都要被翻起來了!城外的房子,是一間一間的來找你啊!你當我們想見你?哼,是你自己送到我們面前來了!」

  郭芙吃了一驚,楊大哥和爹娘在找我,我……她不及多想,忙繞開陸無雙,要走出房去!

  「怎麼?想走?」

  陸無雙閃身一攔!

  「讓開!」

  郭芙喝道,伸手抽出長劍!

  程英閃身攔在陸無雙身前,道:「我表妹一直打不過你,今日,我們也不想跟你打,只是有件事來跟你商量!」

  郭芙心道:「楊大哥說再不用理會她們,我只是不聽罷了!」

  哼聲道:「我們沒有什麼好商量的!讓開!」

  「哼,我打不過你,是因為以前表姐從來不幫我,郭芙,你以為,真打起來,你能贏我們兩個麼?」

  「好,你們兩個,一起上!」

  郭芙揮劍便向她刺去!

  程英皺起眉頭,不欲多費事,踏步上前,曲起食指,只聽得「錚!」

  的一聲,郭芙忙執穩劍柄,順勢向後躍起,程英飛身而起,伸手拂向郭芙肩頭,郭芙怒道:「你敢拿外公教的功夫對付我!」

  揮劍回斬,與程英鬥在了一起!

  程英玉蕭已毀,只用落英神劍掌,幾十招後,郭芙哼了一聲,心道:「你這落英神劍掌都使得不全,可見外公教你並不用心!」

  她瞧得程英心神不定,掌力漸虛,使了一招越女劍法中的「氣貫長虹」

  向她腰間斜揮了過去!

  「表姐,小心!」

  陸無雙大叫!「嗤!」

  的一聲程英腰帶已被挑斷,一陣濃重的香氣飄出,一朵紅花跌落地下!郭芙忽覺這花香熏得胸口發悶,蹙眉一愕,手腳一滯,程英已伸手拂住她肩頭穴道!陸無雙一步踏上,柳葉刀架到她脖子上!

  「你們想怎樣?」

  郭芙怒極,喝道!

  「你放心,我不會傷你!只是有一件事,想請你幫忙!」

  程英道。

  郭芙哼聲不語!

  「郭芙,這朵是情花,你該認得吧?」

  陸無雙一聲冷笑,指著地上的紅花道。

  郭芙望向那朵花,依稀記得,確是情花的樣子!

  「能解情花毒的,只有斷腸草,表姐現下中了情花毒,你呢,乖乖的去絕情谷給我表姐找斷腸草,為她解毒!」

  陸無雙道!

  郭芙,算你倒楣!你知道麼,楊過這一掌,幾乎要了我的命!直到現在,也未好全……表姐救了我,我知道的,她不是真心救我,她只是想,讓我幫她進絕情穀去才采斷腸草而已!就像對李莫愁,我不會跟表姐翻臉,我打不過她,也鬥不過她,我只能伺機行事!

  「表妹,你進去采來斷腸草,就算你也中毒,我們也可以一起解!」

  表姐說道。

  我只有默默點頭,我只有表示,表姐,你救過我,我……自然也會救你,等我好了,我們便一起去絕情穀!

  突然襄陽城內全城戒備,是真的混進了蒙古奸細?表姐若有所思,看著這村中密密麻麻的鐵掌幫弟子,又有何事,值得他出動這許多弟子來搜尋!

  果然並不費力氣,我們就知道了,郭芙,只有你,才能鬧出這番景象!

  「表姐,太好了,楊過此時必不在郭芙身邊,我們去找她,找到她,為你去采斷腸草,還可以……」

  陸無雙陰陰一笑!

  程英卻不動聲色:「這村尾,有一間屋子長期無人居住,表妹,我們去探探!」

  嘿,郭芙,你也有今天!

  「把屋後的馬拉來!」

  程英道!

  「表姐,這花要毀掉麼?」

  陸無雙指指跌在地上的情花!

  「不用!」

  程英淡淡的道!我要他也來……

  郭芙又愁又怕,她被程英封了穴道,渾身動彈不得,四周滴滴嗒嗒的,身上一陣寒意!只見自己正倚在一塊大石邊上,腳下是泥地,原來這是一個山洞,洞口便在不遠處,射出微弱的光亮!

  「斷腸草,還是你去采……」

  忽地隱隱傳來程英的聲音,原來這山洞就在斷腸崖邊上!

  「為什麼?表姐,我們抓郭芙來,不是讓她去采斷腸草麼?」

  陸無雙叫道。

  「表妹,你若不願,那也罷了!現今的情形,左右不過一死……」

  「為什麼不過一死?表姐,我們就讓郭芙去采斷腸草,讓她也嘗嘗這情花毒,再讓她也掉到這崖底試試!」

  陸無雙狠狠的道!

  「她畢竟是師姐的女兒……」

  程英道。

  「表姐,好!我知道你有顧忌,你還怕他……算了,便讓我來做吧,我去!」

  陸無雙轉身向山洞走去!

  「表妹,」

  程英叫道,「你解不開她的穴道!」

  陸無雙停步轉身!

  「去罷!你去采斷腸草!」

  程英伸手握了握她手腕,微用了一下勁力,道,「我在這裡,看著她!」

  順便,等他到來……

  陸無雙心中一跳,表姐,你真的忍心,我也中情花毒麼?陸無雙緊握著柳葉刀,秀眉慢慢豎起!

  「表姐,我好想傻蛋!」

  陸無雙咬牙道,「你有沒有想他?他若是像以前一樣,就算不喜歡我們,也待我們像妹子一般,你說,那該多好!」

  程姐胸口一痛,那樣的日子,早已回不來了!

  「表姐,楊大哥以前喜歡龍姑娘的時候,你說,他會不會也有一點,想我們也一起在古墓裡陪他?」

  陸無雙又道,「表姐,你很想嫁給他,是不是?」

  「別說了!」

  他……那張冷峻的,不屑一切的臉孔又在她腦中浮起,她痛得面容扭曲,口中鮮血噴薄而出!

  「表姐,你真的很愛他!不然,為什麼我只是這般一說,你便會毒發?」

  仿佛已找到了制勝法門,陸無雙忽而一笑,轉過了身,「表姐,去把郭芙穴道解了,讓她去采斷腸草,成不成?」

  程英大喘了兩口氣:「表妹,你這是威脅我?」

  「表姐,你功夫那麼好,我怎敢威脅你?你太好心,不敢讓郭芙中毒,可是我就偏偏想讓她中毒,你說怎麼辦?」

  「解開她穴道,她的武功可比你好!」

  程英冷冷的道!

  「你可以幫我制著她!」

  陸無雙毫不示弱!

  四目對視,昔日曾經的親密,曾經的扶持,曾經的相護,便停止在這一刻!到底,是因為什麼?他嗎?還是她?我們曾經是彼此唯一的親人啊……

  芙妹,芙妹,你連一個程英,連一個半死了的陸無雙,也對付不了麼?他真是後悔,那天晚上,為什麼不把她二人一掌拍死算了,怎麼竟會讓她們,抓走了芙妹!

  斷腸崖,只有那呼呼的風聲與那飄渺的霧色,這裡,了無人煙,穀空崖深,楊過兩眼茫茫,身旁便是寫著「斷腸崖」

  三個大字的石碑,是背後刻滿了「過兒」

  的那塊碑,不過,他沒有繞過去看,他只想見他的芙妹,他只想找到芙妹!

  你們……你們不就是讓我來絕情穀,讓我來見姑姑麼?我來了,先把芙妹還給我!先把芙妹還給我!楊過憤怒之極,「轟!」

  的一聲,劈向那石碑!那石碑應聲而倒,露出一襲綠裙,這後面,竟倒了一女子!

  楊過吃了一驚,忙奔過去扶起,只見一少女緊閉雙目,衣衫半濕……郭襄!

  楊過心中煩亂,怎麼她到了這裡,還暈在這裡!難道她知道……他眉頭深鎖,趕緊伸手扶起她,伸掌低到了她的後背,一股真氣緩緩輸入!

  郭襄睜開眼睛,轉頭一望,又驚又喜,叫道:「大哥哥!」

  楊過也顧不了許多,問道:「有沒有看見你姐姐?你怎會在這裡?」

  郭襄眼淚流了下來:「姐姐她……」

  楊過腦子「轟」

  地一跳,伸手便握她手腕:「你當真見到你姐姐了!她人呢?她人呢」

  郭襄撲到他懷裡,哇地哭了起來!

  楊過心中更慌,伸手扳了她肩,顫抖著聲音道:「你快說!告訴我……你姐姐呢?」

  郭襄抽抽噎噎,伸手指了指崖邊!楊過慌忙奔過去,「芙妹!芙妹!……」

  他撕開喉嚨大叫!薄霧輕飄,山谷空幽,竟連回音也沒有!

  「大哥哥,你看!」

  郭襄走到他身旁,指向不遠處的一株山壁上的樹藤,那枝條搖搖晃晃,正掛了一片衣裙,楊過足下一蹬,把那衣裙扯下,又飛身躍回!只感到一顆心要蹦了出來,那片衣裙上刺著點點桃花,正是郭芙的裙邊一角!

  「芙妹,芙妹難道……不!不!就算掉下去,也不會死!姑姑掉下去沒死,芙妹就算,就算掉下去,也不會……」

  只是,只是這山崖,若是跌下去!那是要怎麼的幸運,才能保住性命啊?楊過胸口劇痛難當,「噗!」

  的一口鮮血便噴了出來!

  「大哥哥!」

  郭襄驚叫,忙伸手去扶她!

  「滾開!」

  楊過喝道,「是你!是不是?你把芙妹……你把芙妹……」

  「不是我!」

  郭襄連忙大叫,眼淚不停地流下,「不是我不是我!她是我姐姐,我怎會害她!真的不是我,是……」

  「還我芙妹!」

  楊過縱身躍上,一把握了郭襄手腕,怒聲叫道!

  郭襄見他臉色蒼白,眼眶緋紅,嘴角含血,樣子甚是可怖,不禁嚇得瑟瑟發抖:「大哥哥,聽我說……不是我……不是我……」

  「當然不止是你,她們兩個,我會去跟她們算帳!但是你,你嫉妒你姐姐,你早就想害她,是不是?」

  「不是!」

  郭襄大聲叫道!

  「大哥哥,我是喜歡你!我是想跟你在一起!我是嫉妒姐姐!但是,我……我沒害她,我真的沒害姐姐!」

  郭襄哭道。

  「說,她怎麼,怎麼掉下去的?」

  楊過緩緩道,他痛得倦著身子,盯著那空中片片薄霧,眼淚靜靜地流下,他要下去尋她,總之,活要見人,就算……我也要找到你!

  郭襄低頭不語,她本來也想他來救小龍女,可是,她只是希望他能想法子救她,只希望他能把心思分過來給小龍女一些,她可不想他也跳下去,她可不想她的大哥哥丟掉性命!

  「說!」

  楊過喝道!

  郭襄突的又被嚇了一跳!

  「我來到的時候,陸姐姐和程姐姐在打架……程姐姐,受了傷,我叫她們別打,姐姐在山洞裡叫我……」

  「襄兒!是襄兒!」

  郭芙穴道慢慢鬆動,但仍是無法運勁,張口叫道:「襄兒!」

  郭襄轉頭向洞中望去,隱隱看到郭芙的身影!

  「姐姐!」

  她急忙奔了進去!她偷偷溜出郭府,本來是想到蒙古找楊過,卻不料剛向北行,竟遇到程英陸無雙正往那小屋而去,心想道,原來姐姐並沒到蒙古,那大哥哥去到蒙古,便會知道了,我只跟著找到姐姐,大哥哥也必會找來的!

  郭襄雖平日對郭芙心有怨念,但畢竟骨肉情深,此刻見姐姐癱軟在地,受制於人,心有不忍,叫道:「姐姐,我來幫你!」

  郭芙喜道:「襄兒,你怎來了?」

  「我……我聽到她們要抓你,便跟來了!」

  「襄兒,謝謝你!你還……記掛著姐姐!」

  郭芙心中喜極,眼中閃光,淚水流了下來!

  「姐姐,我幫你解穴!」

  郭襄道。

  「不用了,姐姐已衝開穴道,只是……只是現下用不出力氣!」

  郭襄點點頭,扶起了她!

  「姐姐用不出力氣,陸姐姐進來把姐姐拉了出去,程姐姐又點了她穴道。我……打不過程姐姐和陸姐姐,她們一個要姐姐去找斷腸草,一個想把姐姐留下,等你到來……」

  郭襄憶及當時情形,心有餘悸,只是渾身發抖!

  「後來呢?」

  楊過目眥欲裂,幾欲哭出聲來!

  「後來……後來她們在崖邊推姐姐,好危險!我拼命叫姐姐小心!姐姐小心!陸姐姐想殺姐姐,大哥哥,她一直想殺姐姐的!」

  郭襄忽地想起在那郭府中陸無雙舉刀斬向郭芙頭頂的情形,身上又是一震!

  「她見我叫姐姐小心,便朝我打來,我……我被她打暈了,就……什麼也不知道了……」

  「怎……怎麼會不知道了?說下去!」

  楊過喝道。

  「真的……不知道了……」

  郭襄一邊哭一邊搖頭。其實又何用她說?後來,後來,芙妹……楊過緊緊地攥著郭芙那片衣裙,轉頭一動不動地望向山崖邊!

  「大哥哥,答應我,你要好好活著,我再也不要你救龍姑娘了,再也不提讓你不高興的事了,你要活著,好不好?」

  郭襄忽感害怕,大哥哥,他不會想辦法救崖底的姐姐,他只會也跳下去!大哥哥,千萬別,千萬別!

  「楊大哥,你幹麼老覺得我會離開你,我自然不離開你的!」

  楊過冷冷一笑,郭芙,這就是你說過的話!

  你好狠心!你好狠心!

  楊過眼神已空洞,魂魄已不附體,他微顫顫的走近崖邊,「大哥哥,別!」

  郭襄大叫,奔到他背後一把抱住他腰身,「別,大哥哥!」

  「啊!」

  郭襄只覺一股大力把她推開,登時跌在地下!郭襄顧不得身上疼痛,掙扎著爬了起來,又伸手去拉他衣袖。

  「別碰我!」

  楊過轉身怒道。

  「我不,我不要你死!大哥哥,你還有我!你還有我啊!」

  郭襄死死扯著他的衣袖!

  楊過臉色慘白,呼地伸掌,猛向郭襄身上拍去!

  郭襄只是不動,眼見那掌便要拍到她身上。忽地一個身影閃到郭襄面前,一招「震驚百里」

  與楊過手掌相抵,這是降龍十八掌中威力最大的一招,他自知內力遠不如楊過,但只怕郭襄受傷,這時不及細想,使足全力用了出來,卻仍被震得連後退了十幾步方才站定,胸中氣血翻滾,難受之極!郭破虜心中震驚不已:「姐夫……二姐她……」

  「噗!」

  楊過腳步未移,他心中傷痛之極,又噴了一口鮮血出來!

  郭破虜只道是自己傷了他,急叫道:「姐夫!」

  楊過不言不語,也不再望他們,雙足一蹬,身子飛起,已躍入那茫茫霧色之中……


☆、番外之十六年後50穀底

  「大哥哥!」

  郭襄嘶聲叫道,奔向崖邊也一躍而出!

  「二姐!」

  郭破虜眼疾手快,飛身過去一拉她手臂,反手便點了她肩頭穴道!郭襄登時動彈不得!

  「弟弟,放開我!」

  郭襄哭道。

  郭破虜腦中尚未能反應過來,只是呆呆站著望著她!

  他一路追隨楊過而來,小紅馬雖快,但他沒到過絕情穀,繞了不少彎路方才趕到,剛到崖邊,猛地看到郭襄抱住楊過,只驚得呆住,而楊過突然出掌,他方才躍出,這時心中突突而跳,除了不讓郭襄動彈,他實在想不出該如何是好了!

  「二姐,不能……不能這樣!」

  郭破虜道。

  「姐姐掉到崖底了!他……他果然好愛姐姐……他寧可陪她死!」

  郭襄哭道。

  「他是姐夫,自然要愛姐姐!」

  郭破虜也流下淚水,「你看見姐姐掉下去了麼?姐姐……姐夫……」

  郭破虜向著山崖一跪,伏地大哭!

  楊過閉著眼睛,任由自己不停下墜,下墜!

  「楊大哥,你幹麼老覺得我會離開你,我自然不離開你的!」

  「楊大哥,我們在一起,生生世世……」

  「楊大哥……」

  「楊大哥……」

  ……

  他身上忽冷忽熱,心中痛得似要裂開,腦裡一時是巧笑嫣然的郭芙,一時是盛氣淩人的郭芙,一時又是嬌柔深情的郭芙,芙妹!芙妹!他伸手去抱她,他要抱她,他一刻也等不及!芙妹,便是你去到天邊,我也會追來,崖底又算什麼?只求你好好的,你一定能好好的在等我,是不是?是不是?

  良久,他忽地感覺身上猛然一痛,重重地砸到了一處地方,雖然痛,卻並沒有把他砸暈,他睜開眼,四面八方都是水,向他眼中,鼻中,耳中湧來!好冷!

  原來這崖底竟是一個水潭,楊過又驚又喜,精神一振,急忙凝神閉氣,難怪,難怪姑姑在這崖底沒死,芙妹水性好,她,她肯定也沒事……可是,可是這水這般冷,她怎受得了?

  楊過急忙向前游去,遊了一陣,只覺這水潭無比廣闊,不知何處才是盡頭,浮起來四周一看,只見挨著山壁倒有一處平地,平地上竟大大小小有著好幾個蜂巢!這……莫不是姑姑養的那玉蜂?只是若她沒死,人又在何處?芙妹若跌下來,人又在何處呢?

  無處可往,楊過只能再向深處遊下,只是急流陣陣,這水潭中便似乎有著兩層,上層水流正常,而下面一層是急流,無法再沖下去!楊過冷靜下來,深吸了口氣,氣運丹田,猛地向水潭深處沖去!待沖到上下層交接之處,那急流把他內力化解,又把他彈了出來!楊過一次一次地沖,直試了十幾次,筋疲力盡,心道:「這水潭深處如此急流,芙妹必沖不下去,我也不必試了,便在這上面找她就是!」

  於是只是向前遊去,四顧茫茫,他也不知遊了多久,這水潭中何曾有半丁點人影?他本來還心存希望,芙妹水性好,若跌下來,又沖不進深處,必也只如他一般,只能來回遊動了。難道是這水潭太大,令我與芙妹相遇不成?楊過浮出頭來,大聲呼喚:「芙妹!芙妹!」

  四下謐靜無以,連水浪也不曾有,他不由心中又開始驚怕:「芙妹……難道,這水潭中也有什麼鯊魚?難道,她泡得久了,已被沉到水底深處……」

  「芙妹!芙妹!」

  天慢慢地暗了下來,楊過不停地呼叫,整個空谷中隱隱傳來回聲「芙妹!芙妹!」

  他又鑽進水中,只是來回一遍一遍地遊著,沒有!沒有!這裡根本沒有芙妹!

  楊過仍不死心,到了最後,只是亂闖亂遊,只盼天可憐見,芙妹會突然游過來……再遊得一會,已是力竭,他實在不想停下,找不到芙妹,要怎麼停下?於是他又運起最後一口氣,猛地朝那水層沖去,卻仍被彈了回來,楊過心力交瘁,心道:「芙妹,芙妹,當真,你我便這般分離了麼?」

  他心中劇痛,再也使不出半分力氣,只覺身子虛浮,似在雲端上下飄蕩,腦中空蕩蕩一片,心中,也空蕩蕩一片,臉上濕淋淋的,是潭水?是淚水?

  待了半晌,天色全黑,谷中呼呼寒風,水中更是冷徹入骨!楊過已無力運氣,只凍得牙關格格作響,芙妹,你再不來,我便這般的,凍死給你看!你不來,我便死給你看!忽地水底隱隱升起一個漩渦,慢慢變急,變大,向楊過移去,楊過心灰意冷,也不躲避,那漩渦便將他一卷,整個人被拖著往潭底卷去,楊過眼前一黑,終於暈了過去……

  襄陽城。

  城門大開,兩匹快馬飛奔躍出,馬上兩個女子,一個頭髮全白,一身黑衣;而另一個紫色綢衣,面容秀麗,正是瑛姑與黃蓉!

  原來她們本在郭府等待郭破虜消息,卻不料等來一句「絕情穀!」,只把黃蓉嚇了一大跳!

  反而瑛姑不覺得驚奇,道:「前些日子楊過叫了鐵掌幫弟子前去絕情穀探訪,難道,與這件事有關?」

  黃蓉心道:「倘若如此,那必是與小龍女有關了,難道是她到來,抓走了芙兒?」

  而正在此時,丫鬟竟又來報郭襄不見,黃蓉再也坐不住,襄兒也去添亂,這真是……瑛姑道:「蓉兒,我陪你去!絕情穀中情花遍地,已無路可走,我們需得自百花穀去那斷腸崖處,他們若去,也只有那裡可以落腳!」

  兩人馳出襄陽,待越過北郊村落,前面是一片荒野,平地空曠。兩馬正自馳騁,忽地曠野中傳來哈哈笑聲,聲振山林,瑛姑拉了拉馬繩,道:「是老頑童!」

  兩人剛停下馬匹!果然一個人影已立在馬前,哈哈笑道:「兩個女娃子,你們怎也出來了?」

  瑛姑喝道:「呸!沒個正經,我怎也成女娃子了?」

  老頑童笑道:「可不是麼?」

  黃蓉道:「老頑童,你不是和過兒去蒙古了?怎在這裡?」

  老頑童連連擺手:「小楊過早跑了,我正跟金輪和尚賽跑,嘻嘻!」

  瑛姑道:「別玩了,快上馬來!我們要去絕情穀!」

  老頑童剛要答話,只遠遠聽得一人叫道:「老頑童!」

  老頑童伸伸舌頭,揚聲叫道:「金輪和尚,我們繞著蒙古軍營跑了幾天,不吃飯、不睡覺,你根本就追不上我,不跟你玩啦!」

  一躍坐到瑛姑背後,笑道:「小黃蓉,跟你去絕情穀必有好玩的,我們快走!」

  兩馬一聲呼嘯,繼續向絕情穀方向馳去!

  楊過緊閉雙眼,雖則暈去,全身仍覺疼痛不已……芙妹,芙妹……他每呼一聲,身上就多痛一分,他仍不停地叫著,喚著……也許這水潭淹不死他,但是,他遲早要被他自己的呼聲、心中的想念痛得死去……

  那漩渦帶著他轉呀轉,不知過了多久,漫漫黑夜終於過去……

  朝陽升起,柔和的晨光射穿薄霧,暖洋洋的灑照在身上,露珠在閃閃發亮,花兒在輕輕搖擺……

  楊過身上一陣和暖,身下是軟綿綿的青草,夾雜著絲絲沁人的花香……

  「芙妹!」

  楊過仍閉著眼睛,皺眉呼道,聲音已嘶啞。

  「你醒了麼?」

  忽地聽得耳邊一個聲音道,嬌嬌的,柔柔的……

  「芙妹!」

  楊過睜開眼睛,眼前的女子豔比桃花,妙目秋波,不正是郭芙?楊過猛地坐起,定定的盯著她,郭芙朝他嫣然一笑,伸手理了理他垂下的髮絲,柔聲道:「我沒事的,別擔心!」

  楊過一把將她摟住,用力把她按進懷裡,「芙妹!芙妹!」

  他不停地叫著,手上臉上不停地挨擦著她,極力感受著她的真實存在,「芙妹!真是你!真是你!」

  楊過流下淚水:「別走,芙妹,別離開我!」

  郭芙撫撫他胸膛,把臉貼了過去,輕聲道:「楊大哥,你幹麼老覺得我會離開你,我自然不離開你的!」

  楊過如遭雷擊,大聲叫道:「芙妹!」

  朝陽升起,柔和的晨光射穿薄霧,暖洋洋的灑照在身上,露珠在閃閃發亮,花兒在輕輕搖擺……

  只是,懷中哪裡有芙妹?

  「芙妹!」

  楊過一躍而起,淚水未幹,身上又複疼痛,是夢麼?還是,你來了,又走了?

  「過兒,你……來了?」

  忽地身後傳來一個聲音……姑姑!

  山崖之上,郭襄郭破虜相對無言,只是傷心。

  郭襄哭得聲疲力竭,體內氣息混亂,郭破虜無奈又點了她的昏睡穴,扶著她放在放在那斷碑處靠著睡,兩人相依過了一夜。

  第二天,郭襄醒來,又哭道:「弟弟,想辦法……救他!救他!」

  郭破虜也是悲痛不已,茫茫然毫無主意,他呆了一夜,想了一夜,這時望著山谷中那飄著的迷霧,忽道:「二姐,我要下去瞧瞧,你一個人在這裡,可害怕麼?」

  郭襄雖嚷著要救楊過,但郭破虜一說要自己下去,連忙直搖頭:「弟弟,不行不行!」

  郭破虜道:「你放心,我會小心!」

  他伸指又點了郭襄幾處穴道,道:「二姐,對不起,你不能亂跑,要等我回來!」

  他從腰間拔出那把柄上刻著「郭靖」

  二字的匕首,心道:「爹這把匕首鋒利無已,我且靠它攀著山壁而下試試!絕不可就此拋下姐姐姐夫離去!」

  郭襄叫道:「弟弟,小心!」

  郭破虜點點頭,便朝山崖邊上走去!

  過兒,過兒,真是你麼?她望著他高大的背影,那麼熟悉那麼讓人依戀!十六年,她真怕,她等不到那個日子;她真怕,從此以後,再也見不到她的過兒了……

  不待他回頭,她已喜極欲泣!淚眼朦朧,輕舉蓮步,向著他靠近。楊過只是望著前方,卻始終沒有轉過頭來!

  「過兒……還恨姑姑麼?」

  你心裡還有姑姑麼?你還在意我傷了她麼?

  「過兒,過兒……」

  小龍女只是在叫,期待著,他能轉過身來!楊過微低著頭,只是不動。

  「過兒,讓姑姑……看看你!」

  小龍女眼中的淚水流了下來,只站在他背後,顫抖的聲音帶著祈求,「讓姑姑……看看你!」

  楊過終於緩緩轉過了身,身前的女子,白衫依舊,如仙如幻,柔美絕麗……

  而他,劍眉斜飛,雙目如星,真的,是她的過兒!

  「過兒!」

  小龍女伸出手,要撫他的臉,他目中含淚,愁眉深鎖……過兒,怎麼了?

  楊過向後退了一步,小龍女心中微微一顫,縮回了手。

  「姑姑……」

  楊過開口叫道,卻同時屈膝跪下,「對不起!」

  小龍女更驚,含淚搖頭:「過兒,你……別……不要……」

  看到他又是下跪,這麼久的別離,難道,你對著姑姑,就只有下跪了麼?她本來就不善言語,這時久未與人開口說話,更是結結巴巴。望著楊過,他……真是一點未變,英俊的臉龐,倔強的神情,仿如那晚:「過兒謹記姑姑的話,既跟芙妹一起,以後,再不會來惹姑姑生氣!」

  過兒,你是……還在怪姑姑麼?那麼,為何又要來見我?

  「姑姑,過兒問你一件事!」

  楊過仍是跪著,忽道。

  「過兒,起來!」

  小龍女伸手要扶他,楊過偏過頭,順勢站了起來,道:「姑姑,告訴我,芙妹有沒有到這裡?你有沒有看見她?」

  「她……怎……怎麼會到這裡?」

  小龍女顫聲道,「你……不是來見我?過兒……」

  楊過眼眶只是紅紅的,啞聲道:「芙妹……掉下山崖,可是沒在水潭,這裡……這裡是哪裡?是潭底麼?」

  小龍女心中冰冷,剛剛見到他的一點喜悅之情蕩然全無,過兒,並不是來見她,只是……什麼?她也掉下了山崖?她臉上驚愕登現!

  楊過看她神情,心道:「姑姑沒看到芙妹,芙妹也沒到這裡!水潭裡也無人影,她……她莫不是並沒掉下來?可是……」

  楊過伸手探懷,摸到那角衣裙,「芙妹……並沒掉下來?」

  此念頭一起,不由得心中一陣激蕩,差點便要驚呼出來!

  「我要上去!」

  楊過只有一個念頭。

  「姑姑,如何回到那崖底邊?」

  楊過急急問道。

  芙妹沒有掉到崖底,芙妹一定還活著,一定在等我去救她!楊過越想越急,越想越無法再等!

  小龍女怔怔望著他。

  「姑姑,你知道的,是麼?告訴我!」

  楊過又道,他也知道,也許是他過分了,他要找芙妹,他不該讓姑姑幫他,但他一時無法知道,自己是怎麼到了這裡,這裡沒有芙妹,他必須回去!小龍女面如白紙,她本來是滿心以為,他是來見她的,他看到了玉蜂,然後,來到崖底,潛入水潭,終於來到這裡……終究,這只是自己的想像罷了……過兒,無論她等多少年,無論她在這多年中想過多少與他重逢時的情景,那些,也都只不過是她一廂情願吧……她悠悠歎了口氣:「也罷,反正我……」

  楊過皺了皺眉頭,四周一望,只見這裡綠蔭冉冉,野花遍地,彩蝶歡舞,玉蜂嗡嗡,不遠處是一間茅屋,立於這草長燕飛的美好天地之間,溪水叮咚,自他們腳邊流過,好一個世外桃源!楊過心中一動,依稀記得,昨晚是被潭底漩渦捲入,難道,出口便在這小溪當中?

  「姑姑,我……要走了!」

  楊過停得一停,舉步向前走去!

  「別!」

  小龍女伸手拉了他衣袖,叫道,「過兒,別走!」

  楊過回頭望了她一眼,「姑姑,我對不起你!是過兒不該來打擾你!我只是以為……芙妹……」

  「你來見了我,可不可以,不要提她?」

  小龍女拉著他衣衫的手緊了一緊,「過兒,既然來見了姑姑,可不可以,多陪我一會……」

  過兒,姑姑只是想多看你幾眼,多跟你呆得一刻,便是一刻!

  楊過緩緩拉回衣袖,道:「姑姑,我……不!」

  若不是芙妹,我不會跳到這崖底,若不是芙妹,今生我都不會來絕情穀,什麼相約誓言,只有我和芙妹的,才是我要遵守的!芙妹!芙妹!楊過心中刺痛,我要見芙妹!我要見芙妹!

  「過兒!」

  小龍女閃身在他面前一攔,淒然望著他,她實在不舍。

  楊過冷冷回望她:「姑姑,你想攔我?」

  「我……」

  小龍女身子微晃了一下,卻被楊過那陌生冷冽的目光刺得再無法說下去,她知道他一定會拋下她走的,他早已對她無情了,他的心裡,早便滿滿的只有那個女子了……放了他吧,已經看到他,該滿足了,就這樣,放他走吧……她在心裡叫道,但卻無法移開腳步,再看他一會,再看他一會……忽地,鮮血自她嘴中流出,染紅了雪白衣裳,楊過微吃了一驚,眼前白影晃動,小龍女已倒在了地下!


☆、番外之十六年後51白魚

  郭破虜沿著山壁而下,這山崖望不見底,他只怕下去容易而縱有絕世輕功也難已登上,於是用匕首每隔數丈便挖了一個小洞,直過了大半天,他累得出了幾身大汗,終於到底,正好落在水潭邊上的平地之上!

  郭破虜甚是疑惑,這崖底只有一個大水潭,四周無路可走,難道,姐姐姐夫掉進了這水潭中?放眼望去,卻又哪有人影?他伸手探入水中,只覺通體冰涼,不由暗驚:「他們掉下已久,這水這般冰冷……」

  正疑惑間,忽地頭頂嗡嗡作響,竟是一小團蜜蜂飛了過來,郭破虜更奇:「這蜜蜂倒是自何處飛來的?難道是崖上?」

  只見那蜜蜂轉了幾轉,嗡嗡的便朝地上那蜂巢飛了進去。郭破虜心道:「這蜜蜂竟在此搭巢,莫非離此地不遠便有花地?」

  他沿山壁細看,只見不遠處果有一小洞,碗口大小,洞內彎彎延延只能看見一段,只不知通向何處。郭破虜伸手探了進去,忽地覺得粘粘糊糊的,忙縮手回來,只見手上粘了一些物事,鼻中聞到一陣甜味,原來竟是蜂蜜,不由大喜叫道:「這裡果然另有去處!只是,只是這洞口絕無可能讓人走進去!那姐姐姐夫……」

  他又望向那水潭,莫非,這潭中另有人可走的出路?姐姐姐夫若掉到這潭中,豈非可以尋了出路而去?這般一想,心中倒覺寬了不少,只是又暗自扼腕:「只怪我不通水性,無法下去查看,要是娘在就好了……對了,二姐!二姐曾跟娘學過游泳,我且上去負她下來看看!」

  於是他足下蹬著自己下來時所挖的小洞,輕身躍起,緩緩又攀向崖上!

  楊過突然看到小龍女伏倒在地下,又驚又疑,蹲下身扶起她,小龍女雙目緊閉,嘴角鮮血流淌,臉如白紙。楊過只是著急:「她一直在這穀底,怎會受傷?這……」

  伸掌抵到了她的背後,幾下運氣,心中更驚:「她體內似是中了劇毒,難道十六年前那冰魄銀針之毒尚未清除?不可能,那毒當年已進腑髒,若不清除,定難保命!」

  好一會,小龍女幽幽醒來,楊過問道:「是什麼毒?」

  小龍女歎了口氣,道:「過兒,姑姑……能活的日子不多了!」

  楊過皺眉道:「怎會如此?難道在這穀底……有些什麼毒物傷了你?」

  小龍女指了指那小溪,道:「這溪中,有很多小白魚,平日裡,我以白魚為食,卻不料,它們竟是帶毒的……」

  當年,過兒終究要娶的是她,她萬念俱灰,這十六年之約,無非是想讓她的過兒不要忘記他還有個姑姑,不要怪他姑姑!斷腸崖,為我最愛的人兒而斷腸!葬身這斷腸崖,也許,是我最好的歸宿,別了,過兒!

  冥冥中自有天意,原來人真是生死有命。這崖底只是一個水潭,我並沒有死去!很奇怪,既死不成,我再也不想死了!十六年,那便讓我等十六年,再見我的過兒一面……

  時間一年一年地過去,她自幼在古墓長大,少思少欲,等,對於她來說並不是一件難事。只是時間流逝,她越來越期待,越來越想念,也越來越慶倖,並沒有就此死去……然而當她一天又一天地期望著那重逢的日子時,某一日,天空佈滿陰霾,風吹得很大,似乎也要把她吹倒。也許,是今日還沒有進食的緣故,她忽然覺得,她好虛弱!於是她又再走到溪邊,捉了好些小白魚。自她到這穀中,她便以這些小白魚充饑,這些白魚,魚肉甚是鮮美,還淡淡的帶了點鹹味,她一邊吃白魚,有時還采了些野果佐之,吃得倒像比古墓還要好!

  吃了白魚,她精神好了一些!可是,天陰沉了下來,滂沱大雨,她來不及回到屋裡,被淋得一身濕透,眼前是不斷搖晃的長草鮮花,越來越模糊……

  當她醒來的時候,天邊已清明,嘴邊竟是一灘血,是她吐的嗎?她並沒有感到不適啊,她慢慢站起,走到小溪邊上,清澈的流水,映出如仙容貌,毫無徵兆的,自口中流下的鮮血染紅了溪水,她不由得驚慌:「我……這是怎麼了?是要死了麼?」

  她坐下運功,終於驚覺……那白魚,那美味的魚兒,竟是帶了毒的,而這又是怎樣的一種毒,能讓人平日竟毫無覺察呢!

  她已吃了幾年白魚?不記得了,天天吃日日吃,這毒素直至滲入腑髒方才發作,若不是她身有武功,只怕早已死去了吧!她不由淒然而笑,她終究是,再看不到她的過兒了!

  她想要運功逼出毒素,可是每運一次功,那毒素便越是散進被打開的經脈,到最後,她再不敢貿然運功驅毒!

  她的血越吐越多,暈倒的次數也越來越多,本來就雪白的肌膚幾乎變得透明,令人恐懼的是,她沒有一絲不適,只是聽天由命,讓她暈倒便暈倒,讓她吐血便吐血!世事便是如此,你想死的時候死不了,而當你想活下去的時候,老天就偏偏讓你死!

  她又想起過兒,那個曾陪她在古墓中相依為命的過兒,那個孤苦無依,「世上只有姑姑一人會對我好!」

  的過兒,那個誓要娶她,為她中情花毒的過兒……她以為,她回不去古墓,因為那裡有著太多過兒的一切,可是現在,她在這穀底,這裡,她的過兒又何嘗不是無處不在啊……她仍習慣躺在繩索上,冰冷絕色的面容,呆呆望著屋頂,她等不及,想趁她未死之前,去找過兒,可是,這穀底太深,山壁空無一物,而今這毒雖對她功力無損,但也決計無法攀上,過兒,過兒,姑姑……好想你!

  有一日,這穀底竟飛進了幾隻玉蜂,原來,老頑童也到了這附近。……於是她也養了蜂兒,也虧得這蜂蜜,似可稍稍抑制這白魚之毒,雖解之無解,但……只要讓我等到十六年,就好……

  還有兩年,就是十六年了,蜂兒呀蜂兒,你們出去,可有看見過兒?可有看見有人來過絕情穀,來過斷腸崖?玉蜂不會說話,只是拍著翅膀,陽光下,透明的翅膀真美!若是過兒看到,定也會盯著這美麗的翅膀吧?於是我用花枝在這翅膀下刺了幾個字,我要告訴過兒,我就在這穀底……

  「過兒,姑姑今生還能再見你一面,已經很開心……我……我不在乎你記掛著誰……」

  小龍女眼中流下了一滴淚水,嘴角仍帶著血絲。

  「姑姑!」

  楊過打斷了她的話,「我現在要上去!不然……你跟我一起上去,回到古墓,在寒玉床上運功,或許,可把這毒素逼出體外!」

  「回古墓……」

  小龍女淒然搖了搖頭,「我每次運功,這毒便散進經脈,在寒玉床上……想來也是沒用的!」

  楊過默然不語。

  「過兒,我不回去!我就在這裡,你也在這裡陪我到死,好不好?姑姑不用多久,便要死了!」

  小龍女臉上微泛紅潮!

  楊過沉下臉朝她一望,道:「姑姑,你知道的,我不會留在這裡!」

  「你便回到崖邊,那山壁又高又滑,若是能攀上去,我早已上去了!」

  小龍女道,語氣忽地冷了下來!

  楊過哼了一聲,道:「不能上,也要上!」

  小龍女雪白的臉上如罩冰霜,他為她跳下這深崖,現在又要為她,不要命的爬上這絕壁。為了她,他眼裡早沒了姑姑,可是,她能怎麼辦呢,她開口要他留下,他拒絕;她冷,他比她更冷;她早就拿她的過兒沒辦法了!

  「好,那麼,我與你一起上去!」

  小龍女歎了口氣,就算她不上去,就算她快死了,她也是無法阻擋他去找她的,正如十六年前,她被冰魄銀針所傷幾無活命可能,他又何嘗不是拋了她,去找她呢?

  郭破虜重上山崖,本想讓郭襄下來到水潭裡查看,卻不料他剛登上山崖,尚未站穩,一個人影閃身而來,手勢之快,見未所見,郭破虜未及反應過來,身上一麻,已是動彈不得!抬眼望去,倒是看到郭襄仍在原地,心中一寬,待要張口叫她,喉嚨卻無法發聲,原來他啞穴也已被封住!他從來未試過如此受制於人,不由心中驚慌,「啪!」

  的一聲,手中匕首掉到地下!

  「大和尚,那是我弟弟,你不許傷他!」

  郭襄大聲叫道!果然一人自郭破虜身後轉出,正是那金輪法王!

  原來他知道一路追趕老頑童,隱隱聽得他說「絕情穀」,於是便往絕情穀而來!絕情穀中有情花,他在十幾年前也是有所耳聞的,但他並不知百花穀也可通向斷腸崖,因而便直接自絕情穀而進!他自也看到了滿穀的情花,情花地中斷斷續續的有一些用刀或劍砍出來的小路,果然這裡已有人來過!

  他既已來到,卻怎麼也得進來探一探,於是金、銀、銅、鐵、鉛五輪齊飛,只把情花齊著腳跟斬斷,順著那些小路,直通向斷腸崖!而沒想到的是,竟在這裡看到了郭襄!

  「大和尚!」

  郭襄正又急又憂之際,忽看到他,竟忍不住又掉下淚來!

  「嘿嘿,是你!」

  金輪法王其實對郭襄甚是喜愛,只是由於她是郭靖之女,每次見她,便存了份心要抓她回去好為自己立功。這時見她流淚,倒是心中一軟,道:「女娃子,怎麼了?」

  郭襄被郭破虜點了穴道,側身臥在斷碑處動彈不得。金輪法王伸身要解她穴道,不料郭破虜使的是蘭花拂穴手點穴之法,是由黃藥師所創,再加上他功力了得,金輪法王竟無法可解!郭襄嗚咽道:「大和尚,這穴是我弟弟點的,沒事,他上來自會給我解!是……是大哥哥他跳崖了!」

  金輪法王微感吃驚:「你說楊過那小子跳了崖?為什麼?」

  「因為……因為他要陪我姐姐死!我姐姐被推到崖底了!」

  金輪法王恍然,心道:「楊過臭小子雖然狂妄,但也算個癡情種子!」

  見郭襄哭得傷心,便道:「女娃子,別傷心了,楊過這小子風流成性,他便是活著,又那麼多女人在他身邊,哪裡有你的份兒?」

  郭襄道:「誰說我大哥哥風流成性,他心裡……他心裡只有我姐姐一個!」

  金輪法王道:「嘿嘿,我可看到不止這一個,原來便還有個小龍女,可不知跟他多要好!」

  郭襄嗚咽道:「大和尚,你知道的不少,可是那是以前啦,現在,大哥哥他……只愛姐姐!」

  金輪法王愕然,好一會,嘿的一聲笑,道:「小女娃,你心裡什麼都清楚得很,那幹什麼還要念著你的大哥哥?他心裡只有你姐姐,那更沒你的份兒了!」

  郭襄拼命搖頭道:「你不懂!你不懂!」

  金輪法王道:「女娃子,你的資質不錯,有這份心思,倒不如拿來練武!怎麼樣?有沒有想好了,拜我為師!」

  郭襄道:「大和尚,我早跟你說了,我怎能拜你為師!」

  金輪法王道:「不拜我為師,那便跟我回蒙古見大汗罷!」

  郭襄歎了口氣:「你愛抓便抓罷,但且等等我弟弟上來,他……他下去看看大哥哥了……」

  金輪法王奇道:「這萬丈深淵的,你弟弟也下去了?」

  郭襄點了點頭!

  金輪法王暗暗計較:「沒想到此行竟大有收穫!這女娃子我自捨不得她涉險,但若能把郭靖的兒子交給大汗,這可是大功一件!」

  正自沉思,忽聽得崖邊似有聲響,他便凝神注視,果然郭破虜甫一上來,便受他所制!

  「大和尚,你抓了我弟弟,他怎麼幫我解穴?」

  郭襄忙叫道!金輪法王道:「不必解了,你們兩個都隨我回蒙古罷!」

  郭襄道:「不不,你不能抓我弟弟!大和尚,你若抓我弟弟,我……我以後說什麼也不會拜你為師了!」

  金輪法王「哦」

  了一聲,道:「這麼說,女娃子,你是想以後拜我為師了?」

  郭襄道:「你放了我弟弟,我便考慮考慮!」

  金輪法王沉吟不語!

  郭破虜暗暗運勁,而這金輪法王的點穴之法也算獨門,這勁力一沖之下,不但無法解開穴道,反而全身微震,隱隱作痛。不禁心中暗驚,不敢再試!

  卻又聽得郭襄道:「大和尚,我大哥哥掉到崖底,你且讓我弟弟說話,我要問問,到底怎樣了!」

  金輪法王嘿嘿笑道:「還能怎樣,這裡掉下去,必定是粉身碎骨了!」

  郭襄臉色一變,重又帶哭聲:「不不,大哥哥不會死的!我不許你亂說!」

  金輪法王哼了一聲,他回想起曾受楊過的種種,心中莫名一陣快感,笑道:「女娃子,他既死了,你也不必再苦苦的去想什麼時候才能嫁他了,豈不是好事一件!」

  郭襄急道:「我幾時想要嫁他了?我……我只是……」

  郭襄底下了頭,淚水一滴一滴地掉到腳下,大哥哥永遠都不可能娶我的!我只是想能在一旁看到他,不惹惱他,我只要知道,他好好的,便心滿意足了!

  郭破虜暗暗著急:「曾聽姐夫說過他會一種逆練九陰真經的法子,可以解開任何人點的穴道,可惜我只會背得真的九陰真經,卻不知他說的逆練是什麼法子……啊,九陰真經!」

  由於以前老頑童教郭靖九陰真經時便是先教他背誦經文,而後他才慢慢修習經中武學。所以對郭破虜,他也便如法泡制,尚未教他真經功夫,便已要他先把真經背熟!後來楊過曾跟他說起九陰真經可以倒練一事,不過這只是他小時歐陽鋒為驅他所中的冰魄銀針之毒而教,長大後甚少使用,所以也只是跟郭破虜提起,卻並未教他如何使用!

  郭破虜心道:「既然假的九陰真經可以解穴,真的真經裡更應有解穴的法子了!」

  這時郭襄與金輪法王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他卻充耳不聞,暗暗回想真經裡的「點穴篇」

  裡便有幾句提及解穴的。九陰真經中字字真金,每一個字領會起來,都是無窮奧妙,他尚未開始學真經武學,這時只能一點一點的慢慢嘗試,又過了半晌,竟覺穴道慢慢的鬆動了,不由大喜!

  楊過聽得小龍女說跟他上崖,也不再多說,只點了點頭,兩人走到小溪邊上,小龍女道:「這溪流的上流處有一條暗道,可通往那崖低的水潭!」

  兩人躍進溪中,順著暗道而遊,果然水溫漸冷,一直游至水潭,水流變得急了起來,楊過運勁於掌,猛然沖出一條水路,穿至水潭的上層流域,接著一躍而起,正落在崖底邊上的那塊空地上!小龍女跟著躍起,臉露笑意,道:「過兒,你的武功好了很多啊!」

  楊過嘴角微翹了一下,凝神望那山壁,忽道:「這裡有人來過了!」

  小龍女順著他的目光望去,只見那崖壁上每隔一段便多了一個小洞,果然是以前從未看到的。便問道:「有人知道你下來了麼?」

  楊過道:「是破虜!他定是下來找他姐姐了……」

  芙妹……楊過心中一緊。

  小龍女並不知道「破虜」

  是誰,她印象中那個嬰兒叫「襄兒」,但「姐姐」

  必是郭芙無疑了,不由得呆住。

  「姑姑,踏著這些小洞,你能攀上去麼?」

  楊過道。

  小龍女望著一行而上的小洞,這裡,她曾來過無數次,曾想過無數次若這山壁只要留有落腳之點,她便可以上去找過兒。現在有這許多小洞,她自然是能攀上去的……

  「若是不行,你在這裡等我,我先上去,再垂下繩子拉你上去!」

  楊過又道。

  「不用,我在這裡雖不甚練功,但以前的功夫卻是還在的!」

  小龍女道。

  「好!那姑姑你先上!」

  楊過道。

  小龍女點點頭,一抹白影自山壁飄然直上,古墓派輕功果然名不虛傳!

  楊過望著她身影沒入雲霧之中,也飛身躍起,沿山壁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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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之十六年後52未蔔

  「二姐!我們快走!」

  郭破虜身上穴道一解,不動聲色,忽然出手,竟拂中金輪法王右肩,金輪法王猝不及防,罵道:「臭小子!」

  郭破虜知道以他的功力,金輪法王只能受制一忽間,忙伸手又解了郭襄穴道,拉了她便往百花穀奔去!

  金輪法王皺眉運勁,「嘿!」

  的一聲便衝開穴道,飛身追趕郭襄郭破虜!

  楊過小龍女攀上山崖,崖邊已空無一人。楊過四下張望,忽看到郭破虜掉在地上的那把匕首,彎腰撿了起來,心中著急不已:「難道破虜出了事?芙妹既沒掉崖,又該在哪裡呢?」

  小龍女十四年久居穀底,這時重上山崖,當真恍若隔世!崖邊上雜草叢生,枯枝敗葉,零零落落,昔日的嬌豔的龍女花已無蹤影,那冷硬的斷碑跌在一旁,更顯淒涼!

  小龍女心中一陣顫抖!十六年前,她到絕情穀中為過兒尋找解藥,為裘千尺所傷,一心求死,又是捨不得過兒,便在著碑的後面刻下了滿滿的「過兒」

  二字,是誰?把這碑打斷了?這石碑堅硬無比,到這斷腸崖之人,除了……除了過兒,還能有誰有這般的勁力?過兒,過兒,你是想毀掉,與我有關的一切麼?思及至此,冰冷的心中不禁掠過一絲惱怒。她默默走了過去,伸手扶起斷碑,問道:「過兒,你斷了這碑,卻是為何?」

  楊過只想著該如何去找郭芙,卻渾沒在意她的神情,她的動作,她的話語。

  「過兒!」

  小龍女走回他身邊,又叫道。

  楊過方望了她一眼,正要說話,忽聽得遠處隱隱傳來一陣打鬥聲,又聽得有人叫道:「喂,金輪法王!」

  卻是老頑童的聲音!

  楊過不及細想,忙朝百花穀飛身奔去,果見老頑童正叉著腰站在花叢中,叫道:「我便讓你先跑一會再追!」

  忽地看見楊過,嘻嘻笑道:「小楊過,找到你老婆了麼?」

  話音剛落,眼睛圓瞪,道:「小龍女?」

  小龍女便站在楊過身後,神色冷漠,老頑童一扯楊過,道:「喂,你又換老婆了?」

  楊過怒目向他一視,喝道:「你胡說什麼!」

  老頑童伸伸舌頭,翻了翻眼睛!

  楊過道:「老頑童,我叫你幫我找芙妹,你倒來問我!你有沒有她消息?」

  老頑童道:「小黃蓉和瑛姑進絕情穀打聽去了……」

  「那麼你呢?在這裡做什麼?」

  「嘻嘻,小黃蓉叫我去斷腸崖上看看小破虜和小襄兒在不在,不想剛看到金輪法王……啊!」

  忽地大拍腦袋,叫道:「我要去追金輪法王!小楊過,回見!」

  轉身便要跑,楊過伸手把他一拉,道:「破虜的匕首掉在斷腸崖上,與他二姐兩人都已不見,你看到金輪法王,是不是他抓了他們兩人?」

  老頑童道:「我只看到他身影,可不知有沒有抱著兩個娃娃!」

  楊過放開手,道:「那你先去追罷!」

  老頑童轉身便跑,一忽間已不見蹤影!

  楊過心道:「絕情穀……要是芙妹被她們帶進絕情穀,豈不危險得很?」

  想起十六年前自己中情花毒的痛楚,不禁心如刀絞,芙妹,芙妹,你千萬別中毒!

  「過兒,我們現在去哪裡?」

  小龍女忽問道。

  「姑姑,我要去絕情穀,你……先回古墓罷!」

  楊過道。

  「我跟你一起去!」

  小龍女道。

  「絕情穀中已遍地是情花,你本就中毒在身,不要再去冒險,待我找到芙妹,再設法給你解毒!」

  楊過道。

  「你……當真想給我解毒?」

  小龍女道。

  楊過點了點頭,道:「姑姑對我有養育之恩,我自然要想辦法為你解毒!不過此時……」

  「過兒,我……與你一起!」

  總之,她不再想離開過兒,至於是不是找她,是不是解毒,她根本不在乎,只要是,與他在一起,就好!

  楊過卻搖了搖頭,道:「姑姑,我說了會設法給你解毒便會解毒,你且先回古墓!」

  「過兒,我上來,不是想回古墓的!」

  小龍女道,抬頭望著他!

  「姑姑,我讓你上來,也不是想你跟著我的!」

  楊過道,皺眉回望她!

  小龍女一怔。以前,總是她離開他,總是他去找她,她做夢也沒有想過,她的過兒,有一天,會這般的要把她趕離他身邊!

  「過兒……」

  她眼前一陣模糊,心中痛極反而冷笑了一下,「好!我回古墓……」

  是不是,聽你的話了,如你所願了,你心裡才能再有我這個姑姑?

  小龍女轉身緩緩而行,淚水終於流下。她不想離去,她甚至希望又如在穀底一般,毒發讓她暈去,這樣,是不是,過兒就又留在她身邊了?她回過頭來,想再看他一眼,可是,他動作比她快得多,他早已人影不見,去找她了!

  「嘶!」

  兩匹白馬在絕情穀前嘶叫停下,馬上正是黃蓉和瑛姑,那濃濃的香氣只熏得馬兒扭著脖子要向後走。

  「蓉兒,我們下來進去!」

  瑛姑道。她在百花谷時聞慣花香,這時倒不覺得有什麼,黃蓉道:「這花兒可比十六年前要濃上十倍不止,難道毒性更強?」

  瑛姑道:「這情花毒性強不強,怕是要因人而異,像我這種老太婆,便是給刺上一刺,也不礙事的!」

  黃蓉微喟道:「鴛鴦織就欲□□,這般有情之人,若給這情花刺了,怎會沒事?」

  瑛姑也不在意,道:「你莫笑話我,老夫老妻了,哪裡還有這要死要活的情情愛愛!」

  黃蓉道:「不然,這情花不同別的,並非要苦苦相戀才讓人痛不欲生,即是兩情相悅,也會疼得死去活來!」

  瑛姑「咦」

  了一聲:「蓉兒,你懂此毒?」

  黃蓉點頭道:「十六年前,過兒曾中毒,所以知道!」

  兩人一邊說話一邊下了馬,放眼望去,只見這花叢中已有一條小路,黃蓉心中微微一驚,道:「金輪法王?他跟來了?」

  瑛姑甚是不解。黃蓉指著那路道:「這是金輪法王用輪子割的才會這般整齊!不對,不止是他!瑛姑你看,這邊上不平,倒似乎是用劍砍出來的!」

  瑛姑道:「我們順著路進去看看!」

  黃蓉點點頭!

  兩人便順著金輪法王所僻之路一直行,行將一半,只看到有一間小石屋,而屋的四周,也是開滿情花。而屋門前倒有一條扭扭曲曲的小路又似是用劍僻開,再與金輪法王這條路相併合!顯然屋內曾有人進入!

  黃蓉道:「這屋子便是當年囚禁朱師兄與那天竺大師之處!」

  瑛姑奇道:「朱子柳?」

  黃蓉道:「對,當年朱師兄與那天竺大師便是被裘千尺關在此處!」

  忽然心中突的一跳,伸手一指那屋子一側的牆角,驚道:「血!」

  瑛姑順著她手指望過去,果然見門前隱隱有著一小灘血跡,顏色鮮紅,道:「別急,我們進去看看!」

  黃蓉強自鎮定,輕身一躍,已站在屋前!

  黃蓉查看那血跡,蹙眉道:「這血尚未完全凝固,人應離去不久!」

  那屋門並未上鎖,黃蓉心道:「難道,難道芙兒在裡面?」

  一時竟不敢推門進入,瑛姑便伸手一推,這石屋四周密封,天頂上只有一小窗也已被窗外情花覆蓋,裡面陰陰暗暗,兩人往裡一看,只見黑乎乎的地下伏了兩人,顯是女子,一個青衣一個白衣,黃蓉雖然驚奇卻已舒得一口氣,道:「不是芙兒!」

  兩人走了進去,腑身扶了那兩女子,卻正是程英與陸無雙!

  瑛姑問道:「蓉兒,你認得她們?」

  黃蓉道:「這是我小師妹,這是她的表妹,這兩人……」

  「怎麼?」

  黃蓉道:「她們與芙兒素有芥蒂,難道,芙兒失蹤與她們有關?」

  她來時郭破虜只跟她報了「絕情穀」

  三字,因而也並不知是程英陸無雙擄了郭芙,不過這時看到她們,她心中也便了然!

  瑛姑細看她們容貌,只見兩人雖眉清目秀,但臉色灰白,死氣沉沉,再一探脈搏,均是忽強忽弱,不禁擰起眉毛,道:「蓉兒,她們恐怕都中了這情花毒!」

  黃蓉拉起兩人衣袖,果見那四隻雪白手腕直至手臂上密密麻麻的佈滿了小紅點,顯是被那情花刺所傷!黃蓉道:「她們兩人硬闖情花地,中了情花毒也不出奇,我只怕芙兒……」

  不禁心中憂慮,芙兒若是被她們所抓,豈非也已中毒?

  「蓉兒,芙兒未必是她們所抓,別急,我們救醒她們問一問便知!」

  瑛姑慰道。

  黃蓉點了點頭,取了九花玉露丸出來,向程英陸無雙口中各塞了幾顆,與瑛姑一起運氣助她們服下。過了一會,程英輕咳一聲,猛地吐了一大口鮮血出來,人卻未醒。瑛姑伸指點了她身上幾處穴道,道:「她若再不解毒,恐性命難保!」

  黃蓉道:「現下管不了許多,先問芙兒下落再說!」

  伸掌抵在陸無雙身後,緩緩運氣,好一會,陸無雙悠悠醒轉,呆呆望了黃蓉一眼,黃蓉忙扶她坐穩,問道:「陸姑娘,發生了什麼事?芙兒在什麼地方?」

  陸無雙咳了兩聲,撐著站起,撥開黃蓉扶著她的手,也不說話,踉踉蹌蹌的便往門外走去!

  黃蓉忙伸手把她一拉,叫道:「陸姑娘,我知道是你帶走了芙兒,你告訴我她人在哪裡,以往之事,我可以既往不咎!」

  陸無雙轉過身來,冷冷一笑,眼中流下淚水,道:「你擔心什麼?她在誰的眼裡,都是寶一般,到哪裡,都有人護著她!」

  黃蓉道:「你的意思是,楊過已救走她?」

  陸無雙哈哈一笑,語氣苦澀無比:「又何須是他!天下的男人,都被她占盡了!」

  黃蓉聽得她醋意甚濃,又不似針對楊過,心中一動,忽地想到一個人,暗道:「難道是他?」

  陸無雙茫茫然盯著屋外一大片的情花。那看似美麗的花兒,枝柄上都長滿有毒小刺,碰之即刺入肉中,痛至心頭!她也已中毒!表姐,你真狠心,你真狠心!

  「陸姑娘,是陸家二公子,你的二哥,救了我芙兒,是不是?」

  黃蓉忽問道。陸無雙身子一震,如遭重擊,二哥!我只有二哥了,可是他,可是他……陸無雙胸口劇烈起伏,臉上神色憤懣!黃蓉知自己猜得不錯,心中稍安,道:「陸姑娘,告訴我,他們去哪裡了?」

  陸無雙只是搖頭,顫著聲音道:「他不是我二哥,他不是我二哥!我沒有親人!從來就沒有!」

  從來就沒有……

  陸無雙哈哈一笑,隨即又捂嘴大哭!

  什麼陸展元,什麼陸青,什麼陸平……統統,跟我沒有關係!他們害死我父母,現在又來害我……

  斷腸崖上。

  表姐已然與我決裂,我就知道,若不是我與郭芙針鋒相對,她怎會對我好?她從小,便對人冷眼相望,是我傻,還以為,我們是唯一可以相依的人,所以,她永遠會當我是親妹妹般愛惜愛護,原來,表姐,你一直在利用我!

  「姐姐小心!姐姐小心!」

  身旁的郭襄在大叫!「襄兒!襄兒!」

  郭芙穴道被點,只任由我與表姐推搡!

  「姐姐小心!」

  郭襄看得兇險,幾乎已哭了出來,而郭芙也早便淚光瑩瑩,「襄兒,你千萬別過來!」

  好一個姐妹情深!

  我偏不讓你們如願!

  「啊!」

  什麼郭大俠的女兒,只一掌,便把這女娃打得暈了過去!「襄兒!」

  郭芙大叫,她穴道被點,動彈不得,我把郭襄推到了石碑後面!

  這石碑之後!「哈哈哈……」

  我不禁大笑!幾乎笑出了眼淚!

  連表姐也詫異地望了過來!

  「你們想看麼?」

  我走近石碑,伸指一筆一劃,一筆一劃地順著那兩個字劃著,「過兒!過兒!哈哈哈……」

  表姐只冷冷一笑,道:「這有什麼出奇的?龍姑娘對他,本就癡心一片!可惜……」

  可惜?哼,她沒看到,才叫可惜!我伸手用力把她一拽,郭芙一個趔趄,抬眼之際,便看到了這石碑後面那刻著的滿滿的「過兒」

  ……

  「郭芙,你看到了麼?本來,他與龍姑娘是天生一對,本來,他與龍姑娘才是夫妻!這字,定是龍姑娘跳崖前刻的!」

  「你說,龍姑娘……跳了崖?」

  我就知道,她心中會震撼!

  「你不知道?我以為,他當真會什麼都告訴你呢!郭芙,你害得龍姑娘跳崖,不過我告訴你,龍姑娘沒有死,她在崖底等著傻蛋!沒錯,若龍姑娘沒事,傻蛋有可能會不來見她,但她為了他跳了崖,你說,傻蛋會不會跳下去救她?」

  郭芙,我看你春風得意能有多久!待龍姑娘上來,你便什麼也不是!

  郭芙卻怒聲道:「你胡說!跳崖便跳崖,與楊大哥何干?」

  我搖頭而笑,傻女人,風流如傻蛋,又怎會守你一輩子!或許他不把我與表姐放在眼內,但是,嘿嘿,龍姑娘容貌武功人品都天下無雙,你能爭過她十四年,還妄想能爭過一輩子?

  「你真的覺得與他無關?你真的以為他看到龍姑娘這癡心一片會不心動?」

  忽然,我的心情從未有如此好過!

  我知道,她生氣了,她應該,從來沒有這般氣吧?那怒睜的眼睛,那漲紅了的臉龐,憤怒的聲音:「楊大哥絕不會赴她這約的!龍姑娘又如何?我……我才是楊夫人!」

  楊夫人!

  不知為什麼表姐突然臉色大變,我以為,楊夫人,這三個字對我來說猶如利劍,卻不料對表姐更是致命!那一霎,表姐的臉變得好可怕,從來,從來就沒有這般的恐怖與兇狠,喃喃說道:「郭姑娘?叫楊夫人!」

  「什麼?」

  我不解地望著她,表姐混不理睬,眼中瞳孔放大,似乎這已不是她,「表姐!」

  我不禁叫道!表姐像著了魔,緩步靠近郭芙,道:「他說,我們都在算計你!他一個都不會饒!今日,我也一個不饒!」

  她手掌倏忽伸出,猛朝她身上拍去……

  「表姐!」

  這一下,竟連我也感吃驚,郭芙身子已向崖邊飛出……

  「楊大哥!」

  只聽得她一聲慘呼,人已隱沒在迷霧中!

  楊大哥!果然啊,他能救你十幾年,二十幾年,救不了你一輩子!楊大哥,你來啊!怎不來救她了?哈哈哈……

  陸無雙又笑又哭,又哭又笑,在那斷腸崖的一幕一幕自腦中閃過!

  瑛姑拉過黃蓉,低聲道:「蓉兒,這姑娘怕是失心瘋了!」

  黃蓉皺眉道:「看情形是陸公子救了芙兒,可到底去了哪裡,還要在她身上打聽!」

  瑛姑點點頭,正要上前問話,忽地門外一股風聲,一個人影閃進,卻是楊過!

  「過兒!」

  黃蓉叫道。

  「岳母,如何?芙妹呢?」

  楊過急急問道,忽看到程英倒在地下,而陸無雙眼神空洞,搖晃晃的倚在牆邊站著!

  楊過惡狠狠眼瞪向她,伸手欲抓她,喝道:「芙妹呢?」

  黃蓉拉住他衣袖,道:「過兒,芙兒已被救出……」

  「在哪裡?」

  楊過忙問道!

  黃蓉搖頭道:「我也只猜到是陸公子救了她,至於在哪裡……」

  「他救了芙妹?」

  楊過心中恍然,是了,他還是來絕情穀了……

  「說!他帶芙妹去了哪裡?」

  楊過又盯向陸無雙!陸無雙也望向他,臉上滿是淚水,又掛著冷冷的笑意,她臉色憔悴,肌肉牽動得極不自然,而昏暗中柔柔的聲音更顯詭異:「救了又怎樣?便是救出斷腸崖,救出絕情穀,她便會活了麼?」


☆、番外之十六年後53孩子

  眾人均大吃一驚,楊過的心幾乎便要跳了出來:「你說什麼?」

  黃蓉腳下一浮,幾欲暈倒,瑛姑忙扶住她,道:「蓉兒,莫要聽她胡說,方才還說有人護著芙兒,這會……這會又怎會……」

  陸無雙臉色又青又白,不知是哭還是笑,是開心還是傷心,二哥,我也快死了,你怎不救我?為了她,你寧可我死!她的命是命,我的命,便不是命麼?

  表姐不知想到了什麼,突然伸掌把郭芙打出山崖!本來,她已向著崖底淩空墜落了!這個女人,終於要死了!表姐,原來你恨她,比我恨她更恨!看著她猶如被風吹落的花兒,從未有過的快感自我心中掠過,那片迷霧被郭芙的身影一撞,隱隱似要散去……

  「郭姑娘!」

  忽地身前一個白影閃出,已撲向郭芙!

  二哥!我不敢相信地睜大眼睛!是二哥麼?

  「嘶!」

  一聲刺耳的聲音,似是衣衫被撕破,而眼前一花,他已拉著郭芙,躍回崖上!

  果然是二哥!他……他居然也像大哥一樣,為了救她,全然不顧自己性命!我只驚得呆住,表姐卻猶如鬼魅,已與二哥交起手來!郭芙似是嚇得傻了,用手捂著胸口,張嘴欲嘔,臉色蒼白!

  「表妹,住手!」

  二哥喝道。

  表姐中了毒,神智也不清醒,幾招之下,便被二哥打得直後退!不一會,她便退到了我身邊,二哥停下手,緊握著拳頭望著我們倆,他從未對我們有過如此嚴厲過神色!這是一向對我們寵溺有加的二哥,即便是我要殺他為父母報仇,他都毫無怨言的二哥,即便我殺了那麼多人,也會拼了性命去保護我的二哥麼?他劍眉緊蹙,語氣中帶了憤怒:「無雙,表妹,你們怎可如此!」

  「你幫她?」

  我伸手一指郭芙,「你也……你也喜歡她?」

  哼,陸展元這個負心徒,他的兒子,果然也好不到哪裡去!

  「無雙,你胡說什麼!」

  二哥更怒,「你們怎變成這樣,濫殺無辜,現在還欲置郭姑娘于死地!」

  「郭姑娘?你叫錯了罷?」

  表姐冷冷的道,她吐出一口鮮血,似已在強撐。

  表姐說的沒錯,二哥,你若不是喜歡她,又怎會叫她郭姑娘?

  忽地郭芙低呼了一聲,眉尖緊蹙,蹲到了地下。

  二哥吃了一驚,忙轉身奔過去問道:「郭姑娘,怎麼?」

  郭芙捂著肚子,唇青面白,額上細汗涔涔,二哥忙要伸掌為她運氣,她搖頭撥開他手,痛苦更甚,聲音低得幾無可聞,道:「不是,不是,是……痛……我……孩子!」

  孩子!她與……傻蛋的孩子!

  忽地背後一陣鈍痛,是那個孩子,不知打了我多少下,那棒子,打得我好痛!表姐臉色難看,嘿嘿,她也被那孩子傷過,她也恨得牙癢癢吧?

  現在,他們又有孩子了!

  「郭姑娘,你且忍一下,我帶你出去!」

  二哥扶起郭芙,表姐哪肯讓他們走,哼,別說表姐,我卻也不讓他們走!我們一起伸掌,向二哥打了過去!

  二哥還是不捨得傷我,只是退避,我和表姐步步進逼,郭芙似要說話,卻痛得無法言語!二哥越來越不耐煩,叫道:「無雙,表妹,救人要緊,你們再胡攪蠻纏,我不客氣了!」

  他還是心疼她?他還是捨不得她痛?不然怎麼會出手越來越急,只把我和表姐逼到了石碑前,已無退路!

  「無雙,表妹,我要先救郭姑娘!你們……你們好自為之!」

  二哥閃身抱起郭芙,使出輕功奔向那情花地中!

  我和表姐追了過去!原來那情花地中彎彎曲曲有一條小路,定是二哥來時用劍斬斷情花開的小路!我順著那小路追去,二哥輕功很好,已不見蹤影!表姐冷笑道:「這般追,要到什麼時候?」

  只伸手把我一拉,便撲入了那千株萬朵的情花當中!霎時無數花刺向我的手臂,大腿,身上,我永遠不會忘記那一刻,那種痛楚,是我一輩子從未嘗過的痛!全身猶如被蛇咬,被火灼,被錐鑽……這是一種要活生生把你痛死的痛!

  「啊!」

  我痛得撕心裂肺,幾欲暈去,「表妹,痛得一痛,便不痛了!」

  表姐冷冷的道!一邊拉著我循著花叢奔去,她本就中毒,這時又添新毒,卻似無痛苦之色,走在這情花地中,如入無人之境!難道,這情花毒中得深了,便會使人麻木麼?表姐始終是一個表情,冷笑!小時候,記得母親曾開玩笑似的說,你表姐長大了,可就是個冷美人,表姐溫柔地笑笑:「舅母,我不是冷美人,我長大會照顧雙兒!」

  表姐,原來,長大了,你就這樣照顧我?好一個舅父舅母叫得甜的表姐!好一個自小一起玩耍的表姐!好一個只有我一個親人的表姐!

  我被她拖著自情花地奔近,果然看到了二哥的身影,旁邊是一間石屋!我認得這個地方!十六年前,龍姑娘便是在此處,為傻蛋尋找解藥,而傻蛋親口說,他要回古墓,陪著姑姑,一輩子!我們都看到那郭芙的表情了,傻蛋,便是對她說的吧!

  表姐拉著我已躍到了二哥面前,我已痛得蹲倒在地下!二哥見我中毒,自也吃了一驚,他忙把郭芙放在一旁靠著牆坐下,伸手扶我:「無雙,你怎麼樣了?」

  「不用你管!」

  若不是你硬要救這個女人,我不會中毒!儘管真的很痛,我也忍著,拔出柳葉刀,對他怒目而視:「從今日起,你不是我二哥!」

  「無雙,」

  他扣住我的手腕,「要打要殺,且救了郭姑娘再說!」

  「郭姑娘郭姑娘,我也中了毒,你怎不說先救了我再說!」

  「那你隨我一起,待我們送了郭姑娘出去,我自給你解毒!」

  「呸!不用你假仁假義!你喜歡她……家裡的嫂子算什麼!嫂子算什麼!」

  「無雙,不許你胡說!我沒有喜歡她!」

  「沒有?那你便讓開!讓我殺了她!」

  「陸無雙,你們……你們卑鄙!」

  郭芙叫道,原來她緩得一緩,臉色好了一些,撐著站了起來,表姐身影閃得快,已伸掌向她打去!

  郭芙躲躲閃閃,哼,她是怕,傷了她的孩子吧!

  我咬咬牙,伸手一推二哥,柳葉刀便朝郭芙身上斬去!

  二哥是鐵了心護著她!為了她,竟連我也打!

  好罷!你父親害死我父母,你便也把我害死好了!來呀!來呀!

  「無雙……」

  「你打啊!打死我好了!」

  我索性把柳葉刀拋到地下,我就要看看,你是不是為了她,可以把我也殺死!

  「無雙,你……」

  二哥向後退了兩步!

  「陸二公子,小心!」

  忽地郭芙叫道。原來表姐見二哥後退,乘他不備,竟伸掌便拍向他後心!這一下,郭芙再顧不了許多,閃身攔在二哥身邊,伸掌與表姐相抵,兩人都後退了兩步!表姐,她這一掌用盡了力氣!她是想把二哥殺了,也就沒人可以救郭芙了!表姐使了這一掌,仿佛體內真氣也用完,又受到郭芙掌力一擊,再忍不住一口鮮血噴出,踉蹌跌進了屋內,暈了過去!

  而郭芙更好不到哪裡!她雖沒吐血,但是已痛得眼淚湧出,向後跌倒在地,腳下竟緩緩流出鮮血!

  「郭姑娘!」

  二哥大聲驚叫,忙奔過去把她抱起!

  「不准走!」

  哈哈,那血,紅得真鮮豔!孩子……嘿嘿!我攔著二哥!我偏不許你救她!我偏要你痛苦一輩子!要傻蛋痛苦一輩子!

  我身上很痛,可是還能運起勁力,郭芙,這一掌,我要你的命……

  「無雙!」

  二哥聲色俱厲,我從未見過他這樣的神情,哼,那又怎樣,難道,你真能把我打死?我並沒有收掌,渾不管二哥會不會還手,仍朝郭芙身上打去!

  「啊!」

  一股大力將我推倒,眼前一黑,我已倒在表姐身旁!

  「郭姑娘,我馬上帶你走!」

  迷糊中我聽得二哥說道,腳步倏忽已遠!

  郭芙,她就算不死,她那肚子裡的孩子,也必會死去!

  郭芙,就算不死,也要痛苦一輩子!

  「告訴我!芙妹到底怎麼了?」

  楊過腦中一片混沌,幾乎已無法可想了,他氣急之極,反而鎮定,又怕她不說,竟不敢再說狠話,語氣中微帶了求懇之意,「告訴我,你叫我……做什麼都可以!」

  「做什麼都可以?楊過……已經晚了!」

  我已中情花毒,可是此刻,我對著你,傻蛋,我身上這毒卻不會發作,我知道,你做什麼,都沒用了……本來,你已絕情,我已無情……

  黃蓉心中惱怒:「這陸無雙對芙兒怨恨已深,只怕她死也不會說,那陸公子既能捨下這兩人而帶芙兒走,難道……難道真是芙兒有些什麼危險?」

  腦中一個激靈,道:「那血……難道是芙兒的?」

  楊過急急沖出來,並未發現屋外那灘血,顫聲道:「什麼血?」

  黃蓉腦子轉得飛快,忙道:「過兒,別問她了!咱們快去!這裡……這裡最近的城鎮,陸公子肯定帶芙兒去找大夫了!」

  楊過也顧不上問原因,呼的已朝屋外沖出。黃蓉與瑛姑也跟著沖出!

  陸無雙任由他們奔出,他連殺她,都不願浪費時間了!她轉身冷眼朝地下的程英望了一眼,表姐,你心滿意足了?如你所願,這個世上,還是只有我陪著你,別怕,別怕,就算中情花毒,我們也不會死,因為……我們早已沒有了愛,沒有人愛我們,我們……也沒有愛任何人……

  哼,表姐,你看這情花多美,它再也傷不了我們了,我們便永遠在此處,永遠在此處……豈不比那李莫愁,孤零零的被燒死在終南山強得多?哈哈哈……一陣大笑,她抱起程英,縱身躍進了那無邊無際的情花地中,暫態兩個嬌弱的身軀被大片的花海淹沒……微風吹過,搖搖曳曳的花枝簌簌輕響,天邊隱隱傳來李莫愁那淒厲的歌聲:

  問世間情是何物,

  直教生死相許,

  天南地北□□客,

  老翅幾回寒暑,

  歡樂趣離別苦,

  就中更有癡兒女,

  君應有語渺萬里層雲,

  千山暮雪只影向誰去……

  「孩子,我的孩子……楊大哥!」

  郭芙伸手撫向小腹,痛呼出聲!每次兇險,楊大哥總會來救她的!可是這次,她被瑩真帶出城外,他沒有出現;她被擄至斷腸崖,他沒有出現;她差點掉到崖底,他還是沒有出現!她早該知道的,自與瑩真打鬥,她已多番暈倒,又是氣悶欲吐,她早該知道的……

  她以為她要死了!那崖深不見底,「楊大哥,你在哪裡?」

  我不要離開你!不要離開你!她心如脆帛,被瞬間拉裂,她就要葬身這山崖了!

  「芙妹!」

  她仿佛又聽到了他的呼喚,仿佛又看到了那俊秀的臉龐,星辰般的眼睛!

  「楊大哥!」

  她想伸手拉他,她想要他抱她,她想要靠到他身邊!她不停地下墜,下墜!她胸口發悶,喉嚨一股苦水湧起,腦中一陣電光閃過,驚悸之下失聲而哭:「孩子……」

  就在她絕望地閉上眼睛時,手臂已被拉住,眼前是一身白衣,陸……公子!她睜大了眼睛,是陸公子麼?不,是陸二公子!他用力向上躍起,可是我們還是向下墜去。

  「嘶!」

  衣裙被劃破,身旁竟有一株小樹,陸二公子伸足一蹬,借力一躍而上!

  她還未回過神來,她只想吐,可是,什麼也吐不出來,那腹痛卻來得如此之猛烈,她更加確認,那是,她的孩子!只是,這孩子的到來,她還沒來得及喜悅,還沒來得及告訴楊大哥……

  她痛得蹲了下去,她以為孩子要有事了!在陸平抱著她奔向情花地,到了那石屋時,她強鎮心神,緩緩運氣,終於痛楚略減!可是沒想到,她們恨她如斯,竟是窮追不捨!

  那程英,連自己的哥哥也要殺!在程英舉起手掌那一瞬,她似乎看到了李莫愁,那恨恨的一掌,正往陸青身上拍去!陸公子!不及多想,她閃身便為他接了這招……

  痛!她沒有被程英的掌力所傷,可是腹中一陣撕扯般的疼痛,她跌到地下,痛得蜷起身子,豆大的汗珠自額上冒出,這痛,比剛才要痛上十倍!而溫熱的血,也自下身汩汩流出……

  「郭姑娘,你別急,就快到了!」

  馬兒奔得飛快,陸平一身白衣被鮮血染得通紅,手上臉上沾滿血跡!他做夢也沒想到,朝夕相處了十幾年的兩個妹妹,他是真心把她們當成親妹子一般的!原來,他從來也不瞭解她們,刁蠻任性、冷清淡然的背後,竟是無窮的恨,無盡的怨.......

  而就在他離開鐵掌幫時,他還以為,她們只是難舍楊過,自我放棄!思前想後,他終是不忍拋下她們就此回江南。絕情穀,他揮劍僻出小路,艱難無比,也不願放棄,一直尋到斷腸崖,卻看到程英正把郭芙打出山崖!那是郭姑娘!或許他已不記得她的面容,但那身紅衣,卻恍如初遇的當晚……不容多想,他飛身便撲了出去.......

  他終於明白,兩個妹子已對郭芙恨之入骨,而這個,曾令大哥苦苦癡戀,刻骨銘心的女子,是那麼無辜!她的孩子,更加無辜!

  程英,她自斷與我陸家關係,出手想傷我!也罷!

  可無雙,你是姓陸的!我打你,丟下你,我也好心痛!可你狠毒至此,教我如何能再護你!我要救郭姑娘!我要救郭姑娘!


☆、番外之十六年後54去留

  他抱了郭芙沖出絕情穀,眼前茫然只不知要往哪裡去!

  「孩子……」

  郭芙全身是血,臉白如紙,意識已是迷糊!

  「郭姑娘!郭姑娘!」

  陸平只怕她睡去之後再難醒來,心急如焚,不停地叫喚!

  「陸公子,對不起!」

  郭芙忽地輕聲道,微睜了睜眼睛。陸平心中一震,大哥……

  「郭姑娘,你沒有對不起大哥!真的沒有!」

  陸平忙道。他雖對郭芙並未有情意,可此時心中卻隱隱作痛,大哥對你一往情深,他為了你送了性命,本來便是他心甘情願的,你要讓他看著你受傷,那才是對不起他……我今日讓你受傷,是我對不起大哥!郭姑娘,我一定要救你!一定要救你!可是此地沒有大夫,這可如何是好?大夫,大夫,郭姑娘流了這許多血,胎兒不管能否保住都要找到大夫才行……

  啊!我知道找誰了!郭姑娘,你且忍一下,此地雖比附近城鎮遠,但他醫術甚是了得,必能救你!

  所幸來時的快馬仍在。陸平抱起她躍上白馬,雙腿一夾,馬兒發了瘋般狂奔!自大路奔向曠野,自野間奔入林中,又自林間越過山坳!他一邊摟緊郭芙,一邊手上運勁,朝她後背輸氣緩解她身上疼痛!似乎,血沒有再流了!郭姑娘,你不會有事!你不會有事!幸好,以前我與祖母大哥,也曾在襄陽之北居住!幸好,祖母所建山莊還在!幸好……

  黃昏的夕陽把天邊染得血紅,馬兒一聲呼嘯,在一個山莊前一聲停下!

  山莊大門打開,一個婦人和一個年輕少女走了出來!

  「二公子!」

  那婦人又驚又喜!

  陸平抱著郭芙躍下馬來,道:「張嬸,你快進來照應!快叫張叔過來!」

  那叫張嬸的婦人自也看到郭芙,忙叫那少女:「馨兒,快去叫你爹!」

  陸平奔進內堂,踢開一間房門,輕輕把郭芙放到床上躺好,那張嬸忙跟了進去,幫郭芙蓋了被子!過得一會,那馨兒扶了一位約五十來歲的中年男子奔了進來!

  「二公子,這是……」

  那男子道。

  「張叔,她有孩子,快救她!」

  陸平道。

  那張叔連忙走到床前,一邊吩附:「馨兒,快去拿我的銀針過來!叫人去燒水!」

  那馨兒應了,轉身小跑而去!

  霎時莊內人聲噪動,家丁來回奔忙。而房內寂靜無比,那張叔正坐在床前為郭芙把脈,張嬸則拿了帕子輕為她擦去臉上血跡,陸平焦慮不已。

  「張叔!如何?」

  陸平雖知道把脈之際不宜打攪,可卻忍不住一問再問!終於,張叔抬起頭來,輕歎了口氣!陸平心中一跳!郭芙雙眼緊閉,卻如有感應,眼中流下淚水!

  「張叔,無論如何,請想辦法保孩子!」

  陸平急道。

  張叔一言不發,只拿了銀針,一根一根的緩緩插入郭芙身上穴道,郭芙緊蹙的秀眉慢慢展開,陸平知道他正盡力施救,心中舒了口氣!

  半晌,那張叔已是滿頭大汗,而郭芙蒼白的臉上有了一點起色,呼吸漸細。

  陸平大喜。張叔撤了銀針,走到桌前,開了藥方,遞給一旁的張馨兒,道:「馨兒,你親自去煎藥!」

  那馨兒應了,走了出去!張叔又轉身對妻子道:「你守著她,若是她醒來或是腹痛要馬上叫我!」

  張嬸道:「我理會得,你出去和二公子說話罷!」

  張叔點點頭,自與陸平走到廳上。陸平迫不及待,問道:「張叔,到底如何了,郭姑娘要不要緊?」

  「二公子,放心罷,她現下暫時不會有事.......」

  陸平剛松得一口氣,猛然急道:「暫時?那......」

  張叔道:「她胎兒才一個多月,本就不穩,又受掌力所震,流血太多,所幸她似乎也懂武功,體內一股真氣本能似的護著胎兒才沒有立刻流出......我已為她施針止痛,不過孩子能否保住,卻要過些時日方可下定論!這幾日切要讓她好好休息,若是肚子再疼......」

  陸平默然點頭,蹙眉道:「她身上中掌,是為救我所傷!張叔,你一定要盡力救她和孩子!」

  張叔道:「二公子,當初老夫人對我們一家恩同再造,你們回江南時又給了這山莊讓我為家,我自會盡心盡力!」

  陸平長籲了口氣!

  「二公子,這郭姑娘是……」

  張叔方才問道。

  「她是襄陽郭大俠的女兒,鐵掌幫幫主楊過的夫人!」

  陸平道!

  「哦!原來是楊夫人!你為何呼她郭姑娘?」

  張叔微感奇怪。

  「是……」

  陸平臉上微微一熱,道:「只因大哥對她……我在大哥靈前說得習慣了,便一時改不了口了!」

  那張叔聽得他提到陸青,也是歎了口氣,又道:「郭大俠和那鐵掌幫都很有名,唉,若非郭大俠守住這襄陽,我們這裡即便是隱居之所,怕也要被蒙古鐵蹄踏平!沒想到二公子與他們也有淵源?「

  「嗯,十六年前我中冰魄銀針之毒,與大哥拿回來給你配用的草藥便是郭姑娘所采……且別說這個,在襄陽附近一帶到處都是鐵掌幫弟子,你派個人去告訴他們,讓他們找到楊幫主,儘快來我們這裡!」

  那張叔點頭應了:「二公子,你放心吧,我讓人去辦便是!」

  「還有,無雙和表妹在絕情穀中,她們都中了情花毒,我本不應不管她們,但她們……」

  陸平把程英陸無雙之事說了一遍。那張叔自小看他長大,知道他性情溫厚,遇上此事必然心中難受,道:「二公子,各人有各人的緣份,當初老夫人帶你們兄弟倆出來,是為了保存陸家骨肉,也是為了保存陸家名聲!雖有李莫愁一事,但陸家乃江南名門正派,她們二人行為,就算是你救了她們出來,對有辱門風之事,你做為陸家子孫,也要給她們懲罰的!」

  陸平默然!

  「二公子,你若不放心,或許我再叫人去絕情穀探探?」

  「不必了!我先等楊兄到來,再親自去!」

  無雙,她畢竟是陸家之人,他又怎忍心,讓她就此身葬絕情穀呢?

  再說黃蓉瑛姑與楊過一起離開絕情穀,在附近的城鎮分頭而找,尋遍所有醫館,均無郭芙消息。

  這日黃蓉與瑛姑正在路上的一處地方,卻不料遇上郭破虜,說道那天金輪法王對他與郭襄一直窮追不捨,而後老頑童也追至,金輪法王知道老頑童愛玩,竟使計誘他道:「老頑童,我們去蒙古,若你能闖過蒙古兩個萬人隊,我便服你,如何?」

  郭破虜忙道:「周伯伯,可不要上當!」

  老頑童不以為意,道:「你服了我,有什麼好玩的沒有?」

  金輪法王道:「若是我贏,你要叫這女娃子拜我為師;若是你贏,你便收這女娃子為徒,如何?」

  「嘻嘻,我收郭兄弟的女兒為徒,這倒挺新奇的!」

  「周伯伯,你的武功我爹爹也會,我要你做師傅做什麼?」

  郭襄道。他們自看到老頑童,便也知道了楊過已從崖底攀上,心中均安了許多!

  聽得郭襄如此說,老頑童登時就不服,道:「我還有絕招郭兄弟不會的,你學不學?」

  郭襄問道:「是什麼?」

  老頑童嘻嘻一笑,神秘道:「等你拜我為師時再說……喂,金輪法王,開始吧?」

  金輪法王點點頭,郭破虜忙攔住他,道:「周伯伯,你真要去蒙古!」

  老頑童眼睛一翻,道:「自然是真的,我帶著女娃娃,你去絕情谷告訴小黃蓉和瑛姑!」

  郭襄忙道:「周伯伯,我可不走,我還要去找姐姐……」

  「小楊過和小黃蓉小瑛姑都在找你姐姐,你一個小女娃,跟我去玩……」

  他話音剛落,拉著郭襄已溜得無影無蹤,金輪法王跟著奔去!郭破虜自忖無法追上,只好騎上紅馬,向著絕情穀奔去!

  瑛姑頓足道:「老頑童真胡鬧!這邊芙兒還沒找著,他又帶著襄兒去犯險!」

  黃蓉皺眉道:「金輪法王誘老頑童和襄兒去了蒙古,我怕……會對襄陽不利!」

  瑛姑驚道:「蓉兒,果真如此?那怎麼辦?」

  黃蓉道:「我們說好與過兒在此會合,不知他找到芙兒了沒有!」

  郭破虜道:「娘,你與瑛姑前輩先回襄陽,我在此等姐夫!」

  黃蓉點點頭,道:「也好!這裡距襄陽已不遠,若已找到你姐姐,你們也快回來!」

  郭破虜應了。

  他等了半日也沒見楊過到來,卻等到了林舵主!

  「林舵主,你怎來了?」

  郭破虜奇道!

  「郭幫主,有沒有看到楊幫主?我們已有楊夫人消息了!」

  「真的?姐姐在哪裡?」

  郭破虜大喜問道!

  「青平山莊!」

  林舵主道。

  「青平山莊?那是什麼地方?」

  郭破虜正自疑惑。馬蹄聲響,楊過已然奔到!

  「姐夫,你騎小紅馬去,青平山莊!」

  郭破虜下馬,叫道!

  楊過只聽得甚是沒頭沒腦!

  「姐姐,姐姐在青平山莊!」

  郭破虜急道,「你快去!」

  「青平山莊?」

  楊過也從未聽說過此地,一時愣住!

  「幫主,那青平山莊以前姓陸,現今是一位姓張的郎中在居住,夫人……」

  「怎麼走?」

  楊過已一躍到小紅馬上,喝道!

  「此地往東,三十餘裡即到!」

  「二公子,不好了!楊夫人……肚子又疼了,我爹說……」

  那張叔之女,張馨兒奔到廳上,喘呼呼的道。

  「什麼?」

  陸平大吃一驚,「這兩日她總是反反復複,難道孩子……」

  「二公子……」

  一個家丁沖了進來,尚未來得及說話,身邊一陣風聲,廳上已站了一人!

  「芙妹呢?」

  「楊兄!」

  「她在哪裡?」

  楊過陰沉著臉!

  「快跟我來!」

  陸平顧不得多說,轉身便往內堂奔去!

  「不……我要……孩子!」

  郭芙正躺在床上,腹中如絞般疼痛,淚水流了一臉……

  「楊夫人,這孩子……」

  那張嬸正坐在床邊,輕拍著她胸口,而張叔坐在一旁神色凝重,正自沉默!

  陸平推開房門!

  「芙妹!」

  楊過已奔了進來,闖到床邊,一把將郭芙抱到身上,緊緊摟住!那張嬸被他一撥,差點跌倒!張叔卻大驚叫道:「快放開她!」

  陸平也已奔到楊過身邊,伸手搭在楊過肩頭,急道:「楊兄,快把楊夫人放下來!」

  郭芙被楊過拉起一抱,更是痛全身顫抖,連話也說不出來!

  楊過卻沒注意她臉色,只抱得她更緊!

  「楊兄,放手!」

  陸平喝道,見他渾不聽話,伸手便點他肩頭穴道!楊過正自魂不守舍之際,被他一點,手臂隨即酸麻,鬆開了郭芙,張嬸連忙上前輕輕扶著郭芙躺下!楊過這才看到郭芙滿臉淚水,口唇青白,神情苦楚,心中大驚,微一運勁,衝開穴道,卻不敢再動郭芙,只道:「芙妹,怎麼了?你怎麼了?」

  「楊......」

  郭芙甚是艱難地想叫他,卻再無力叫出聲,她覺得更疼了,腹部一陣一陣的撕扯,我的孩子……

  張叔搶上前去,插了銀針到她左肩上,輕輕旋轉,皺眉喝道:「你想幹什麼?」

  陸平忙道:「張叔,這是楊幫主!」

  張叔只「嗯」

  了一聲 ,只專心扎針,好一會,郭芙才稍稍定寧,半閉了眼睛。

  「芙妹!」

  楊過伸手撫著她臉龐,心都要碎了,「哪裡痛?哪裡痛?」

  陸平道:「楊兄,是孩子......」

  孩子!

  楊過驚愕了一下,心底一陣喜悅,登時不知說什麼才好!陸平卻只皺著眉頭,也不知怎麼說下去,轉頭對張叔道:「張叔,怎會又痛起來了?」

  張叔道:「二公子,昨日便跟你說,她若再腹痛,這孩子......」

  楊過心中一驚,喝道:「你什麼意思?」

  張叔終於望向他,道:「楊幫主,尊夫人身體虛弱,體內血氣不足,胎兒又受掌力所震,腹痛反復,這孩子若再強留於體內,恐會累及大人性命……」

  楊過心中大亂,顫聲道:「怎麼會?」

  陸平忙道:「張叔,沒有別的辦法了嗎?」

  張叔歎道:「楊夫人雖然腹痛,但並未見紅,要孩子沒事,還有這一線希望。但到如今她已腹痛多次,我只怕孩子終會流出,到得那時……」

  「怎樣?」

  楊過與陸平同時問道!

  「一旦大出血,夫人性命難保啊!」

  張叔道。

  楊過驚叫道:「不行!」

  他伸手一抓張叔手腕,厲聲道:「我只要芙妹沒事!那該如何做?」

  張叔神色儼然,任由他抓著,卻不說話!

  「你快說!我只要芙妹沒事!」

  楊過緊盯著他,眼中射出的光幾可殺人!

  張叔甚是不忍,歎道:「我施一針,讓孩子儘快流出!」

  楊過心中一涼!

  郭芙拼命搖頭,全身顫抖,嚶嚶哭了起來!楊過放開張叔,回身柔柔的望著她,伸手擦著她臉上淚珠。

  「楊兄,孩子還有希望,不若……等等再定吧!」

  陸平心中戚然。

  張叔沉吟道:「二公子,你說的我都考慮過,這兩日我們何嘗不是一等再等,只是留得越久越危險,萬一……」

  「不……不……我不要!」

  郭芙哭道,她氣喘吁吁,激動之下蒼白的雙頰竟憋出一絲紅暈!

  「芙妹!「楊過柔聲叫道。

  「楊大哥!「郭芙望著楊過,盈盈淚光中透著滿滿的懇求:「楊大哥,不要動孩子!不許動孩子!那是我們的孩子!」

  她在心裡呼叫,「你是他爹爹,你一定不會不要他的,是不是?」

  楊過只是紅著眼睛望著她,他當然知道她的意思,那也是他的血肉,他的心也在滴血,他心中的喜悅還未燃起就被熄滅.......

  「要孩子......」

  郭芙用盡全力抓住他手,她感覺得到的,雖然疼,雖然他還很小很小,但是他還有生命,他還在呼吸,就算她會死,她也不要墜下她的孩子!

  楊過面容悲戚,望著郭芙,緩緩道:「我不要孩子!我只要芙妹!」


☆、番外之十六年後55轉機

  郭芙雙眼合上,滑下兩行淚水,握著楊過的手一松。

  楊過反手捉住她手!郭芙用力把臉別到床裡,再不望他!

  「芙妹!」

  楊過輕聲叫道。

  郭芙一動不動。

  楊過苦苦一笑,站起身來,對張叔道:「你施針吧!」

  張叔一愕,沒料到他竟決定得如此之快,不禁拿眼睛望向陸平,陸平卻是心中不忍,叫道:「楊兄!」

  「你不是說多留得一分,危險便多一分麼?現在就施針!」

  楊過陰沉著臉,眼中淚光閃出,顫聲叫道。

  郭芙回過頭來,撐著要起來,喘著氣道:「楊過,你敢……我以後……以後都不理你!」

  楊過重坐回床前,伸手按著她肩膀,把臉幾乎湊到她臉上,悲傷的眼神中透出狠絕,道:「你不理我算什麼?只要你好好的,我什麼都做得出來!」

  「你……你……」

   郭芙睜了眼睛,直愣愣望著他!

  「我什麼?」

  楊過毫不動搖,她不知道,為了她,蒙古大營,斷腸崖邊,谷底水潭,絕情穀中,還有那來來回回奔波了無數次的街口城鎮,他找她找得好辛苦;她不知道,若再找不到她,他真的會發瘋;她不知道,若她真有甚不測,他根本不敢想像他會如何,是會活生生地痛死過去?還是當她只是不見了,一直找一直找,找到自己也死去?他無數次發誓,只要能再見到芙妹,只要芙妹沒事,無論要他做什麼他都會毫不猶豫地去做!他甚至不敢再讓郭芙說不離開他,一切,都只能靠他自己,靠他來讓她不再離開,靠他來,用力去不讓她走……

  「你……走開!」

  郭芙轉開臉,無力的說道,伸手朝他胸口一推,她也知道他是為了她,他是捨不得她,可她捨不得孩子,真的捨不得,那也是你的孩子!你竟狠心,不要自己的孩子!楊過順勢抓了她手,只湊得她更近,道:「我便在這裡看著!現在就施針!」

  郭芙想用力掙脫他手,卻一絲力氣也使不出來,驚嚇之下,倒似腹中沒那般疼痛了,她微翻了身,蹙眉怒道:「你敢!我……我……我跟他一起死!」

  楊過臉色一變,一股涼氣直升胸間,道:「你說什麼?」

  郭芙撇了撇嘴,眼中淚水又流下,哭道:「我就不許你動他!不許!你……你不喜歡他就是不喜歡我!你想他死就是想我死……」

  「郭芙!」

  楊過握得她手生疼,身上顫抖不已:「你閉嘴!」

  「我偏不!我偏要說!你不喜歡我!你想我死!你就是想我……唔……」

  楊過向前一撲,已吻到她唇上,緊緊堵住了她的嘴巴!

  郭芙登時愣住,蒼白的臉上一陣燙熱,那張叔張嬸與陸平仍在房中,均一時無法反應過來,眾人尷尬無以,只不知是要離去還是怎地。楊過觸到她溫熱的嘴唇,心神一陣蕩漾,伸手便摟住她肩膀,唇貼著唇,臉也幾乎貼著臉,他看到她那雙仍滿是淚水的眼睛帶著哀傷和淒清,她也看到他那憂鬱的眼神幾近崩潰,兩人都不由自主把眼睛一閉,深深吻了進去……

  不知過了多久,房內早已只剩下他們倆人。郭芙氣喘吁吁,撇開了頭,楊過撫著她秀髮,沉聲道:「你知不知道,我以為……再也看不到你了!」

  「你知道我是怎麼找你嗎?你知道我找了多少地方嗎?你知道我真的以為你……芙妹,你到底怎麼會離開襄陽?你到底去了哪裡?」

  郭芙臉上紅暈未褪,驚愕地望著他,楊過臉色愈發陰沉,連同眼神,也變得惱怒:「說什麼再也不離開我!郭芙,你為什麼騙我!」

  「楊大哥……「郭芙一窒!

  「你根本就想離開我,是不是?你不要命的想離開我,是不是?」

  楊過俯身緊緊抱著她,腦中閃過這些日子來拼命找她的情形,痛極呼道:「芙妹,你先告訴我,你若不在,我怎麼辦?「

  郭芙呆呆望著他,心中一陣刺痛!

  」

  楊大哥!「她輕輕回抱著他,軟聲道:「我……我沒有要離開你…….」

  楊過眉頭深鎖,搖了搖頭,緊貼著她的身子只是顫抖!他已經不信她的話了!

  郭芙又憐又愛,又痛又惜,淚水涓涓而下:「楊大哥,好……我……我聽你話,施……施針。」

  楊過微抬起身,郭芙的臉又複蒼白,眼中黯淡無光,全身無力地軟下去:「那就……叫張叔……」

  叫張叔進來,就等於放棄了孩子,就等於……爹娘要親手殺了你!可是若不這樣,娘會跟你一起死,娘死了,你爹怎麼辦?我的楊大哥怎麼辦?她望著他消瘦的面容,佈滿了血絲的眼睛,他的聲音是那麼無助,他是真的很著急,真的太在乎她,他一定又受了很多苦!

  「叫張叔進來施針吧!」

  郭芙咬咬嘴唇,用盡全力叫道,聲音卻輕似一縷輕煙!

  「芙妹!」

  楊過柔聲叫道。郭芙輕拉他伏下,把頭縮進他懷裡,像孩子般痛哭了起來!

  楊過的心在她哭聲中一片片地碎掉,他用力抱緊她,吻著她臉上的淚珠。

  「你去……」

  郭芙哭了一會,輕輕推開楊過,擦了擦眼睛,咬唇道:「我沒事了,很快的,是麼?」

  楊過望著她,茫然點了點頭。「楊大哥……孩子……他會疼麼?」

  郭芙忍不住又流下眼淚,伸手輕拍了拍自己小腹,聲音變得嬌柔無比:「別怕,不會疼,娘不怕疼,你也別怕!」

  楊過的心猛然被一揪,郭芙見他不動,又輕聲道:「楊大哥,他說不怕疼,他說,爹爹,我聽話……你還不去叫……張叔……」

  郭芙把臉埋進枕頭,嗚嗚的又哭了起來!

  楊過再也受不了,伸手扶起她肩膀,抱住她失聲道:」

  芙妹,芙妹……我依你,我依你,留下孩子,留下孩子!「郭芙一愕,只是嗚咽著搖頭,楊過抹去她臉上淚水,心疼之極,道:「我不想你傷心,不許你傷心!芙妹,你想留下他,那便留下他,我不動他,好麼?」

  郭芙抽了抽鼻子,道:「當……當真?」

  楊過點點頭,道:「當然真的,橫豎……你去哪裡我也去哪裡便是!」

  郭芙心底一喜,忙道:」

  楊大哥,我現在肚子不疼了,他很乖,他再不敢讓我疼了……「楊過心中又是一軟。郭芙拉過他手,放到自己腹部,楊過輕輕撫著她尚平的小腹,只覺掌心微微發熱,這裡面,便是另一個安兒麼?安兒,聰明,狂妄又漂亮;他,也一定會跟安兒一樣吧!這般一想,那「施針」

  二字,他是再也說不出來了!

  」

  張叔,施針確是殘忍之舉,萬一孩子尚且存活,豈不錯殺於他?此等事情,楊夫人必甯死不從的!「陸平道。他與張叔張嬸退出房間後,卻怕郭芙有甚意外,便在房外的院子中候著,張叔點頭道:」

  楊夫人護犢情深,若非她有這番意識,這孩子也不會保存至今了!看這情形,只有聽天由命了!「

  」

  聽天由命……那楊幫主卻也未必會答應!「陸平沉吟道!

  張叔默然不語。他一生行醫無數,似郭芙這般胎兒被內力所震而不下,又無法判斷其生死的還是頭一回。胎兒若還在生,以他的保胎湯藥,便可保住,但若胎兒已遭不測,那是神仙也阻止不了他最終滑出!郭芙腹痛反復,理應孩子必會流產而出,但她又並未見紅…….

  「張叔,想到了什麼?」

  陸平見他忽現出一絲喜色,問道。

  張叔凝神道:「二公子,且容我再想想,或許……或許我們應保下這孩子!」

  陸平大喜道:「張叔,果真可以?」

  張叔道:「你且去請楊幫主出來一下,與他商議!」

  陸平點頭道:」

  那勞煩張嬸去照顧著楊夫人罷!「

  張嬸忙道:」

  二公子別客氣!「

  郭芙心中大感安寧,腹中疼痛稍消,閉上眼睛,沉沉入睡。雖然臉上淚痕猶在卻微帶了笑意,猶如百合花兒般楚楚動人。楊過打定主意,即便死,只是不與芙妹分開罷了,心中也漸漸平靜,癡癡的呆望著她美極了的臉龐,一時渾忘了天地……

  忽地房門叩響,陸平輕聲叫道:「楊兄!」

  楊過站起身來,打開房門,陸平與張嬸正站在房外,陸平問道:「楊兄,楊夫人可好些了!」

  楊過輕「嗯」

  了一聲。陸平道:「張叔有一事請楊兄過去商議,讓張嬸先去照顧一下楊夫人?」

  楊過轉頭望望郭芙,見她睡容甚是安穩,於是向張嬸點了點頭,道:「有勞!」

  張嬸便走了進去。楊過對陸平道:「走,我也正有事想請教!」

  待走至張叔身旁,楊過朝他們作了個揖,道:」

  陸兄,張叔,多謝你們盡心救治芙妹!「

  陸平忙道:」

  楊兄別這麼說,這事……實是我對不起你們!「

  楊過歎了口氣,對張叔道:」

  張叔,在下有一事請教!「

  那張叔忙道:「楊幫主,你不必客氣,張某知道的,必知無不言!」

  楊過道:「你先前說孩子沒有即時滑落是因為芙妹體內有一股真氣護他?」

  張叔點頭道:「不錯,夫人身體雖稍弱了一點,但她護犢之心甚強,當她身上中掌,自然而然便把體內所有真氣護在胎兒四周……」

  「張叔,既然胎兒可以由真氣所護,那我現在給芙妹輸以真氣,豈不是也能護他?」

  那張叔愣了一下,道:「楊幫主竟也已想到此層,我正要跟你商議一事!楊夫人護胎之氣,乃她自身真氣,對胎兒有益無害,但外來真氣,若不能與楊夫人體內真氣融為一體,則反會對胎兒不利!而我所要的,是由真氣護胎,以防腹痛,七日以後,我以夫人前後脈像對比,或可斷定孩子是否還存活!」

  「張叔,那若他已……豈不是楊夫人一樣有危險……」

  陸平驚道。

  張叔道:「不然,此法雖也無法定奪孩子生死,不過可確保夫人平安!不管胎兒如何,都護他不流。若胎兒不幸,我再施針。只要胎兒由我施針而流,我便能控制夫人體內血氣!若是胎兒平安,那保他更是不在話下了!」

  楊過皺眉不語。

  陸平道:「楊兄,張叔所言有理,我們何不一試?」

  楊過道:「芙妹現在身體太弱,單靠她真氣定是不足的。我的內功與她的並非一路,那是不可能與她體內真氣融合了!「

  陸平道:」

  楊兄,或者,我叫人去襄陽請郭夫人……「

  楊過搖頭道:」

  芙妹內功是由我岳父所授……「

  」

  那便去請郭大俠……「

  」

  二公子,郭大俠與楊夫人內功心法雖一樣,但男女的真氣所出有別,恐也難真正融合,楊夫人可有什麼姐妹,與她內功是一路的?「

  楊過道:」

  她有個妹妹,不過學的是桃花島武學,跟她學的卻也不一樣!「

  張叔皺起了眉頭!

  」

  芙妹的內功源于全真派,但全真教中個個都是道士。全真七子中倒是有一個老道姑,卻已於前些年逝世……「

  三人商議半日,找來找去,這世間竟找不到一個與郭芙內功來源一致的女子,楊過不禁大是懊惱:」

  芙妹一個女子,便不應學什麼全真教內功。都是小時候非要和什麼大小武一起跟著岳父學武!若當時和我一起岳母教她桃花島內功,又何至如此!「

  正自彷徨無計。張馨兒走了過來,道:「爹,二公子,莊外有一位郭公子求見!」

  楊過心中一喜,道:」

  是破虜,快叫他進來!「

  陸平啊了一聲,忙叫馨兒去領了郭破虜進來!

  」

  姐夫!「郭破虜叫道。他把小紅馬給了楊過騎,自己本擬返回襄陽去報黃蓉,但林舵主道:」

  郭幫主,你且跟著我們幫主,看可需要照應之處,襄陽一切,交予我便是!「郭破虜想到若姐姐再不在這山莊,楊過只不知會如何,心中一陣不放心,於是上馬也朝這山莊奔來。

  」

  破虜,你來得正好!我且問你一事!「楊過道。

  」

  何事?「郭破虜見他神色,料想姐姐應該無恙,心中大大的一寬。

  」

  你可認得有誰還跟岳父學過內功心法的?「楊過問道。

  」

  跟我爹學內功?認得啊,我姐姐便是跟我爹學的內功啊!「郭破虜道。

  」

  我當然知道你姐姐是,還有誰?「

  」

  還有我!「

  」

  女的呢?「

  郭破虜搖搖頭:」

  沒有了,爹爹只教過姐姐和我,二姐是跟娘學的功夫!「

  楊過甚是失望。郭破虜道:」

  姐夫,什麼事?姐姐呢?我們何時回襄陽?「

  楊過道:」

  你姐姐有了身孕,要給她輸以真氣方能保住她與孩子!「

  郭破虜」

  啊「了一聲,道:」

  那姐夫你給她輸,還是,由我來?「

  楊過搖了搖頭:」

  我所輸的真氣,難以與芙妹體內真氣融為一體!「

  郭破虜」

  嗯「了一聲道:」

  那自然是無法融合的,不同的真氣只能包圍她體內真氣又或是穿透進去以逼散她的真氣!「

  楊過奇道:」

  破虜,你懂得不少啊!「

  郭破虜甚是不好意思,嫌道:」

  姐夫你過獎了!「

  楊過愁眉深鎖,不再搭話。郭破虜便道:「姐夫,那便我來輸吧。我與姐姐同是全真內功,心法一致,或能融合!」

  楊過道:「方才張叔說了,男女之氣有別,也是不行的!」

  張叔點頭道:「不錯,若是尋常療傷,自然可以,現下關乎腹中胎兒,嬌嫩無比,來不得半點差別!」

  楊過歎了口氣,難道芙妹與孩子,終要聽天由命?

  眾人均默然不語。

  」

  這位姑娘,你不會武功?「忽聽得郭破虜問道。原來是那張馨兒端了茶水過來,也不敢打擾他們沉思,只娉娉婷婷的緩步把茶水輕放在石桌之上,正要轉身離去,忽地郭破虜擋到她身前,毫無來由的問了她這一句,不禁臉兒一紅,不知如何回答。而眾人也是一愕,那張馨兒年方十五六歲,容貌雖遠沒有郭芙般嬌豔絕麗,卻也眉清目秀,滿臉稚氣,甚是可人。楊過正自心中煩悶,橫了他一眼,慍道:「破虜,在想什麼!」

  他不說還好,這般一斥,反讓眾人都大為尷尬,張叔呵呵一聲乾笑,道「小女自小便隨我們在這山莊隱居,並未學武!」

  郭破虜卻並不在意,呆呆「嗯」

  了一聲,又不言語了。

  楊過見他似在思索,心中微一轉念,大拍腦袋道:「對啊,我怎沒想到!破虜,你可是在想,以你真氣,透過這位姑娘身上來傳給你姐姐?」

  郭破虜道:「是啊!不知這樣是否可行?」

  這時陸平也明白了過來,喜道:「楊兄,這法子使得!」

  張叔道:「郭公子的真氣先輸至小女身上,削去陽剛,帶上陰柔,再由她傳給楊夫人,這確是個好法子!」

  楊過點了點頭,道:「不錯,她不會武功,破虜的真氣便不會受到絲毫影響而傳至芙妹身上了!只是……要委屈一下張姑娘……」

  張叔忙道:「楊幫主不必客氣,讓馨兒相助郭公子便是!」

                          

作者有話要說:

  抱歉因為太忙更新不定時,謝謝支持的親們!


☆、番外之十六年後56救治

  郭芙安心睡了一覺,醒來後精神甚好,知道郭破虜要輸真氣到自己體內護胎,自無異言,只是要累得那張馨兒陪足自己七日,心中甚是過意不去,道:「楊大哥,張姑娘與我們無親無故,怎好意思受她這大恩?」

  楊過道:「要找身無武功的女子自是不難,但現在你和孩子都耽擱不得,而且這張家的人甚好,外面隨便抓個女子回來,我怎放心?」

  郭芙歎道:「難得你也有說人好的時候。」

  楊過道:「不是人好,是對你好!」

  郭芙唇角一翹,道:「你明明就是說他們人好,又扯上我做什麼?」

  楊過道:「對你好我才說好,怎與你無關?」

  郭芙嫣然一笑,道:「大小武哥哥對我也很好,你怎不說他們好?」

  楊過臉色一變,郭芙忙道:「好了,跟你開玩笑,破虜呢?快叫他進來!」

  楊過打開房門。郭破虜與張馨兒走了進來,楊過扶了郭芙起來,讓她靠在自己身上。那張馨兒從來未學過武功,對什麼內功心法更是半點不懂,不免有些無所適從,郭破虜道:「張姑娘,你請坐到我姐姐身旁,不要緊張,我真氣自你手上輸入,不會對你有任何傷害的!」

  張馨兒點了點頭,坐到郭芙身邊,一手與郭破虜手掌相抵,另一手與郭芙手掌相抵。

  郭破虜真氣通過張馨兒的身體,源源不斷輸給郭芙。三人除了必要休息,均在房中用功,而楊過更是寸步不離郭芙,前兩天都順利度過,郭芙腹痛次數漸減,也再不像之前痛得那般厲害。第三日,一整日下來,竟再無腹痛,身上力氣也恢復了不少。眾人心中均輕鬆了不少。但到得第四日,郭芙突然全身發熱,胸悶不已,只是幹嘔,再無法運功,楊過大急。張叔卻面呈喜色,道:「楊幫主莫要著急,這是妊娠之狀,你們繼續用功不要斷!」

  郭破虜道:「姐姐使不出力氣,我要加大內勁,張姑娘,你可承受得住?」

  張馨兒道:「我可以!」

  這一股股真氣穿透她體內,似是陣陣熱浪流過,只覺身上臉上都燙熱無比,郭芙甚是感動,道:「張姑娘,你若難受便快出聲,讓破虜停止!」

  張馨兒微笑道:「我沒事!」

  郭破虜掌心氣息洶湧,不多會郭芙便臉色紅潤,安寧了下來!

  這般又過了一日,張叔幫她號脈,喜道:「楊夫人喜脈充盈,孩子必然無事!」

  眾人大喜,楊過郭芙更是喜樂無極。陸平道:「張叔,現今還未到七日,你真能肯定?」

  張叔點頭道:「嗯,郭公子內力非凡,胎兒受真氣所護,楊夫人恢復得也很快,如今我便可斷定。不過要胎兒穩定,最好還是護足七日!」

  楊過彎腰致謝道:「張叔,陸兄,芙妹與孩子的命,是你們所救,此番大恩,楊某實不知如何報答,以後兩位有什麼要讓在下效力的就儘管說!」

  張叔忙道:「郭大俠與楊幫主守護襄陽,本就已是我等大宋百姓恩人,切莫再跟我們客氣了!」

  陸平道:「楊兄,楊夫人與孩子既已無恙,現下倒有一事……」

  楊過點了點頭,道:「我們出去說!」

  兩人走到庭院中,陸平道:「楊兄,楊夫人受傷,實是我的兩個妹子所為……」

  楊過不等他說完便道:「此事不要再提了!你也不必再去絕情穀了罷!」

  陸平歎道:「祖母與大哥在生前一再叮囑我要好好照顧她們,如今……我只想去再看看無雙,她……畢竟姓陸!」

  楊過道:「既然如此,我便再提你一句,斷腸草雖可解情花毒,但其毒性比情花毒上百倍,解毒前必要封住周身大穴,一點一點配以劑量方可。解毒以後,她也沒必要再有武功了罷!」

  陸平忙道:「多謝楊兄!解毒之後,我便廢她武功,回到江南!」

  楊過默然點頭!陸平便道:「楊兄,我這便走了,張叔一家,乃我祖母的舊識,心地極好,這北方戰亂,恐有一天這山莊會受蒙古韃子踐踏,我托楊兄請務必照應一下!」

  楊過道:「你放心吧,若有戰事,我定會保他們周全!」

  於是陸平又與張叔等人告別,而楊過郭芙仍留莊中。

  又過了兩日,七日之期已到,郭芙雖仍不能下床,但已無絲毫痛楚,容色嬌豔如常,楊過大是高興,再謝張叔與張馨兒。郭破虜也道:「多謝張叔張姑娘救了姐姐!」

  張叔笑道:「我只是診斷一下,真正出力的,還是郭公子!」

  楊過拍拍郭破虜肩頭,道:「破虜,辛苦你了!」

  郭破虜忙道:「姐姐沒事便好,我不辛苦!」

  郭芙拉過張馨兒的手,褪了自己腕上的一隻金鐲兒,道:「張姑娘,這只鐲兒是我娘給我的,我送給你,多謝你救了我和孩子!」

  張馨兒忙推辭道:「楊夫人你客氣了,治病救人是應該的,我怎能收你的東西!」

  郭芙道:「你治病救人是應該,我多謝你可也是應該的,怎就不能收了?」

  張馨兒一時語塞,只拿眼睛望著父親,張叔便道:「楊夫人還請收回,小女就一村野丫頭,怎配戴這貴重東西,而且這是令堂所給,我們更加不敢要了!」

  郭芙道:「什麼配不配,敢不敢的,張叔你怎說這話,我說要送給張姑娘便送給她了!」

  不由分說便把鐲子往張馨兒手上套去,張馨兒不敢用力掙扎,為難道:「楊夫人……」

  郭芙幫她戴上,嫣然道:「已經戴好了,你可不許脫下來!」

  張馨兒還要再說,郭破虜道:「張姑娘,姐姐一番好意,你便收下罷!」

  張馨兒低聲道:「若是尋常鐲子,我自當收下,可爹爹說得對,這是令堂所給,我真的不能要!」

  楊過笑道:「你這話不對,岳母若知道你們救了芙妹,莫說這鐲子,便是將整個桃花島送給了你們,也是願意的!」

  張氏父女均是一愕,一時無話可說。

  這時房外人聲走動,一個家丁奔了過來,道:「老爺,外面來了好多叫化子!」

  張叔奇道:「叫化子?」

  「找我的!」

  郭破虜道,「姐夫,我出去看看!」

  楊過點點頭,郭破虜便走了出去!

  張叔這時才反應過來,忙對那家丁道:「早聽說過丐幫在襄陽驅逐韃子,你快去請眾位英雄到大廳上!」

  那家丁答應著出去了,張叔便道:「楊幫主,老夫且出去看看。楊夫人尚需要休息,馨兒,你也隨我來!」

  張馨兒應了,兩人也走了出去。楊過卻皺了皺眉頭,心道:「難道襄陽有事?」

  郭芙問道:「楊大哥,怎麼了?」

  楊過扶了她肩膀,道:「沒事,你睡下罷!」

  郭芙道:「我睡不著!」

  楊過道:「那便躺下說話!」

  郭芙搖了搖頭,挪了挪身子,歪在了他身上,楊過摟住她,笑道:「那便讓我抱著你說話!」

  郭芙低低一笑:「誰愛讓你抱了?」

  楊過笑道:「不愛?那你靠過來做什麼?」

  郭芙道:「我就愛往這邊靠,便是一根木頭在這裡,我也往這邊靠!」

  楊過道:「好啊,你敢暗裡罵我是木頭!」

  伸手向下,便往她腰間抓去。郭芙觸癢不禁,笑著直往下縮,喘氣道:「我哪有暗裡罵你?你快停下!」

  楊過停了下來,道:「你怎不是暗裡罵我?你當我是傻子聽不出來麼?」

  郭芙笑著向他閃閃眼睛,側了頭道:「我這叫暗裡罵你麼?這不是明著罵你麼」

  楊過一愕,猛把她壓倒在床上,手上抓往她腰間,叫道:「郭芙,今日讓我饒你可就難了!」

  郭芙笑得喘不過氣,只道:「我不敢了,快停手!快停手!」

  楊過伏在她身上,只覺身下嬌軀扭動,又聞得馨香陣陣,不禁心神一蕩,抬眼時,見她桃腮籠豔,櫻唇含笑,望著她的目光便再也移不開,手上也停了下來,郭芙伸手摟住他脖子,笑道:「你怎這般小氣!開玩笑也不行麼?」

  楊過根本沒聽到她在說什麼,只是呆呆望著她,郭芙被他望得臉上火熱,不勝嬌羞,轉開了頭,道:「扶我起來,你要把……孩子壓壞了!」

  楊過微微喘息,低聲道:「胡說八道,哪有這麼容易便壓壞了。」

  郭芙歎道:「你知道麼?我差點掉到了那山崖底,才發現有他……」

  楊過心中一痛,道:「我知道,陸兄告訴過我!」

  他們自從重逢,一直急於運功護胎,並未談及別來之情,倒是楊過與陸平曾聊起如何救她之事。

  郭芙撐著坐起,楊過連忙扶她,重又讓她靠著自己。郭芙憶起自被那瑩真帶出襄陽來的日子,不禁心中一寒,身上發抖,伸手緊緊抱著楊過,縮進他懷裡。楊過低頭吻著她臉龐,道:「芙妹,別想了,沒事了!」

  郭芙點點頭,抱得他更緊,道:「楊大哥,你以後,以後都不可以丟下我!」

  楊過撫著她秀髮,道:「怎變成是我丟下你了,明明就是你丟下我!」

  郭芙撇嘴道:「是你丟下我!我說要跟你去鐵掌幫,你偏偏不要!不然那蒙古公主怎會找到我?」

  「我那天是……」

  楊過心中暗自一驚,想起那日不讓郭芙跟來,是因王舵主自絕情穀回來,必會帶回姑姑消息,而姑姑……他一直擔心郭芙與孩子安危,早把小龍女之事拋在惱後,姑姑……她身中劇毒未解,這……

  「楊大哥!」

  郭芙抬起頭望他,「怎麼了?」

  「沒什麼......芙妹,你說……是那公主帶你出城的?」

  「嗯!不過她不是害我,她是……」

  「什麼?」

  「她是喜歡耶律大哥,來問我,耶律大哥為什麼會離開襄陽!」

  楊過皺起了眉頭。

  「楊大哥!」

  郭芙伸手撫到他眉間,「你若這樣,我就不說了!」

  楊過拉下她手,道:「那就不說了,我也不想聽!」

  郭芙撇了撇嘴,道:「小氣鬼!」

  楊過微笑道:「我就是小氣!你還不是喜歡我!」

  郭芙嗔道:「你這人就愛使蠻,我不理你了!」

  楊過更是好笑,道:「說到使蠻,天下有誰能及郭大小姐啊!」

  郭芙伸手把他一推,楊過忙叫道:「芙妹!」

  正要說話,忽地房門叩響,郭破虜在門外輕聲叫道:「姐夫!」

  楊過便道:「我去看看什麼事!」

  郭芙又伸手拉回他,道:「不准你走,叫他進來!」

  楊過笑道:「捨不得我?」

  郭芙道:「誰捨不得你?不是要使蠻麼!」

  楊過笑了笑,揚聲叫道:「破虜,你進來!」

  郭破虜便推了門走進,神色甚是急切,道:「姐姐,姐夫,襄陽戰事緊急,爹娘叫我們快回去!」

  楊過吃了一驚,道:「果然韃子又攻襄陽了?」

  郭破虜道:「是!他們的營地又往前移動了……我看我們還是快回去吧!」

  楊過道:「你先回去!你姐姐現在還走不了……」

  「楊大哥!我們也走。」

  郭芙忙道,楊過道:「芙妹,讓破虜先走,你再養些日子再走!」

  「不!不!我們也走!」

  郭芙連連搖頭!

  「芙妹……」

  「楊大哥,我可以,我沒事了……」

  「不行!」

  楊過沉聲喝道!

  「我就要走!」

  郭芙蹙眉望著他,郭破虜見情勢不對,忙道:「姐姐,姐夫說得是,我先回去……」

  「破虜,你怎幫他說話!襄陽危急,我們現在就走!」

  郭芙道,一邊撐著便要下床!

  「芙妹!」

  楊過忙按她坐下,「你別動!」

  「我就要回去!楊大哥,回襄陽!」

  郭芙一急之下,胸口沉悶,又要嘔吐。楊過忙道:「好!好!回去,破虜,你快請張叔過來!」

  郭破虜連忙轉身而去!

  「張叔,這裡距襄陽幾十裡地,芙妹真能走這般遠路?」

  「若是快馬加鞭,那自然是不行的!我們這裡有馬車,夫人坐在車裡,只要路上注意休息,應該不礙事!」

  張叔道。

  「太好了,楊大哥,我坐馬車便是!」

  郭芙喜道。

  楊過沉吟不語。過了半晌,忽地向張叔跪下施禮,張叔連忙扶起他:「楊幫主有什麼便請說,老夫可當不起!」

  楊過道:「張叔,在下有個不情之請!」

  張叔道:「楊幫主請說!」

  楊過道:「芙妹的身體,我實在不放心!但襄陽危急,也耽擱不得,在下想請張叔一家,隨我們同去襄陽!待日後芙妹生下孩兒,襄陽戰事平定,我定再護送你們回來!你們要什麼報答,也儘管向我提便是!」

  張叔凜然道:「報答二字,楊幫主再也莫提!只是我們去襄陽……」

  「好啊好啊,張叔,你們便隨我們去襄陽,好不好?」

  郭芙拍掌道。

  張叔凝眉道:「楊幫主楊夫人的盛情邀請,我本不該推辭,只是這青平山莊是我家老夫人在時所托……」

  楊過道:「這裡地雖隱蔽,但若蒙古大軍壓境,未到襄陽,必先經此地!到時候蒙軍發現這山莊,只怕你一家老小,都要受韃子殘害!陸兄走時曾托我務必要保你一家平安,你們若不遷去襄陽,到時只怕會遠水救不了近火,人都保不了,還談什麼山莊?」

  張叔遲疑道:「這……」

  「張叔,姐夫說得對!襄陽現在危急,百姓也很多生病救醫不得,張叔和張姑娘醫術了得,何不去襄陽為百姓看病,為國出力!」

  郭破虜道。

  「嗯!」

  張叔微微點頭,「郭公子此話倒是有理,馨兒,你去跟你娘說一下,我們擇日便走!」

  楊過大喜,道:「破虜,你先回去報岳父岳母!讓丐幫的幾位大哥留在此地幫忙,我和你姐姐還有張叔一家隨後便回!」

  郭破虜答應了,騎上小紅馬率先朝襄陽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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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之十六年後57相約

  襄陽城。

  大理連傳捷報,襄陽軍心日盛,忽必烈自大漠再揮十萬大軍南下,與襄陽城外蒙軍會師,強攻襄陽!一時襄陽城內外烽煙再起,殺聲連天,血流成河,郭靖黃蓉率領眾將軍及江湖義士,盡力抗敵!

  這一仗仗的打下來,幾日幾夜未有停歇!蒙古軍隊拼著損傷慘重,把營地生生地向前移動,而襄陽則為保存戰力不敢變守為攻,雙方依然對峙不下!

  黃蓉與瑛姑回到襄陽,知道郭芙已獲救,而楊過郭破虜又已趕往青平山莊,心中稍安。只是郭襄與老頑童自去蒙古後一直未有消息,放下的心又提了起來!瑛姑更是急得團團轉:「老頑童終要玩出事兒來,現在天天打仗,可要怎麼去找他們?」

  黃蓉道:「老頑童雖然愛玩,但他武功了得,但願襄兒只是跟在他身邊!只要蒙古沒有傳信過來,他們應當便沒事!」

  蒙古大營。

  瑩真道:「父汗,我們營雖可前移了幾裡,但損耗太多,襄陽城依然固若金湯,再攻下去,也只耗時,大理不破,襄陽終也難破!」

  丞相史澤道:「大汗,公主之言有理,我們久攻襄陽不下,再是如此硬攻,徒然耗時耗力……」

  忽必烈默然,當前形勢,他也看在眼內,只是自己親自領軍攻城多時未破,心中實是不甘。

  「父汗,大理再怎麼樣,也不會因多了個耶律齊而變得強大,多半還是因為我們兵力不足,應對他的計謀不力所致!我們應再派軍前往,待大理攻破,再圍襄陽!」

  忽必烈歎了口氣,道:「若這十萬兵力南下大理,那襄陽便要撤軍了!」

  史澤道:「暫時撤軍,也未不可!我們全力先攻大理,待襄陽懈怠,大理攻破,我們再圍困襄陽,到時襄陽可不攻自破!」

  忽必烈沉吟不語!

  瑩真道:「父汗,若真如此,我願隨軍南下大理!」

  忽必烈道:「你也想帶兵?」

  瑩真道:「父汗若許我帶兵,我便帶兵!」

  史澤道:「公主金枝玉葉,怎可帶兵?」

  瑩真道:「你們漢人古有花木蘭,今有穆桂英,都是女將軍,我們大蒙古的女子,為何不能帶兵?」

  忽必烈道:「好!你既有此志氣,我讓你與兀良將軍一起,統領大軍南下,攻克大理國都!」

  瑩真大喜道:「多謝父汗!」

  忽必烈道:「至於襄陽,各位還有什麼主意?」

  史澤道:「大理未破,我主張襄陽撤軍!」

  瑩真道:「父汗,我同意史丞相所說的!」

  「我們也同意史丞相所說的!」

  帳內大臣齊聲道。忽必烈只「嗯」

  了一聲,許久卻不語,眾臣均知他不忍就此撤軍,卻無人能說出理由,一時帳內寂靜了下來!

  「大汗,襄陽是由郭靖黃蓉主守,只要他們在,我們大軍再增兵,也是難破,若不撤軍,只有一個辦法可破城!」

  史澤道。

  忽必烈歎了口氣,道:「莫說郭靖黃蓉,便是楊過,你們誰有本事去殺他?即使大軍圍困,哪一次,不是讓他們逃走了的?」

  史澤道:「大汗,殺他們自然是很難的,不過我知道近日那郭二小姐便在我們蒙古營內與國師有來往!」

  瑩真道:「父汗,郭二小姐是來了蒙古,這我也知道,不過她身邊有一位叫老頑童的,武功比國師還高,前日曾闖我二萬人軍隊,絲毫不受損傷,而且還拉著一位小姑娘,他的武功,真的很高……」

  忽必烈道:「老頑童……十幾年前,此人也曾來蒙古搗亂,他武功的確很高,不過性情卻似小孩……」

  史澤道:「不錯,其實對付老頑童並不難!大汗,你何不召國師來,看他有何說法?」

  忽必烈道:「好!去請國師!」

  「喂,金輪法王,快來快來!我們再比!」

  老頑童得意洋洋,他拉著郭襄自來到蒙古後,與金輪法王周旋,蒙古軍隊忙著攻城,也無暇顧及這營內時隱時現的這幾個人。金輪法王志在收郭襄為徒,竟與老頑童比完一場又一場,郭襄本來心急要離去,後來見兩人為要自己為徒而爭得不亦樂乎,竟也不覺有趣,拍掌道:「大和尚,我且看你能在第幾場才能贏周伯伯!」

  「嘻嘻,現在已經是第七場,金輪法王,我便和你再比一場,若你再不贏,襄兒可就歸我了!」

  金輪法王鐵青了臉,郭襄見他每次都輸得慘重,有一次還受了老頑童一掌,吐血受傷,卻仍不屈,不禁心中一軟,道:「大和尚,你別急,其實,我是不會拜周伯伯為師的!」

  金輪法王望了她一眼,老頑童嘻嘻笑道:「不錯不錯,不過她不拜我為師,就更不會拜你為師了!這可是我郭兄弟的寶貝女兒,可不能跟你一樣做和尚……噢,不對,尼姑!」

  郭襄小臉一板,慍道:「周伯伯,你說什麼!」

  「喂,金輪法王,快點想,到底還比什麼?」

  老頑童忙擺擺手,叫道。金輪法王正待回答,忽地帳篷掀開,一蒙古兵走進來道:「國師,大汗有請!」

  金輪法王站了起來。老頑童忙跟了上去:「喂,我想見忽必烈很久了,帶我去帶我去!」

  金輪法王哼了一聲道:「老頑童,我們大汗豈是你能見的!你且在這裡等著!」

  老頑童笑道:「你怕我會殺他?」

  金輪法王與帳內士兵臉色均是一變,道:「老頑童,你若跟來,那比試便到此為止吧,我再也不陪你玩了!」

  老頑童雙眼一瞪,又一笑,道:「比試好玩,可見忽必烈更好玩,襄兒,你說是不是?」

  郭襄道:「周伯伯,我們還是不去了,那蒙古大汗的帳中很多高手,上次……」

  忽想起上次跟金輪法王來時遇到楊過之事,大哥哥……

  「大哥哥已從崖底上來,龍姑娘也已從崖底上來,可是沒有姐姐……難道姐姐沒有掉下山崖?那姐姐又在哪裡?他和龍姑娘在了一起,還會去找姐姐麼?」

  「喂!襄兒,怎麼啦!」

  老頑童見她發呆,叫道。金輪法王已乘機走了出去。

  「周伯伯,是真的看到我姐夫了?是真的沒見我姐姐?」

  郭襄怔怔的道。這句話,她不知問了多少次,是沒有姐姐,她每想起就覺惴惴不安,只是一轉念,大哥哥確已平安上來,又覺心下寬慰!

  「哎呀,跟你說了,小楊過自會去找你姐姐!嘻嘻,他們就像我郭兄弟和小黃蓉,沒那麼快死的!」

  「周伯伯,姐夫和龍姑娘一起去找我姐姐麼?」

  老頑童「啊!」

  了一聲,大叫道:「不好不好!」

  郭襄奇道:「周伯伯,你怎麼了?」

  老頑童做了個哭喪的臉,道:「小楊過找到了以前的老婆,就不要你姐姐了!」

  郭襄嘟起嘴道:「周伯伯,你亂說!他怎會不要我姐姐,他一定會去找姐姐的!」

  老頑童嘻嘻一笑,道:「逗你玩的!」

  郭襄氣得跺腳道:「你……你……我不理你了!」

  老頑童哈哈大笑,道:「喂,襄兒,老問你姐姐做什麼?我們去玩吧!」

  郭襄搖頭道:「周伯伯,我想走了!」

  老頑童見她忽然面容悲戚,只感無趣,瞪眼道:「為什麼?」

  郭襄眼中忽閃出淚光,道:「我好想……」

  「什麼?」

  「我想……姐姐!」

  郭襄小聲道,她忽想起姐姐在崖邊那煞白的面容,無助的眼神,原來看著姐姐被欺負,她也會關心姐姐,無論如何,她都不願意姐姐有事!想姐姐,郭襄心中輕歎,可是,更想大哥哥。大哥哥,如果你知道,我也關心姐姐,我再也不跟姐姐為難,我以後會對姐姐很好,那麼你,會不會也能,對我好一點呢?

  郭襄怔怔發呆,忽地掉下眼淚來,老頑童嚇了一跳,道:「喂,襄兒,怎麼啦?喂,你別哭,別哭!好了,帶你回家!」

  老頑童只道她小女孩想家了,無奈道,「走!回去回去,先把你還給郭兄弟我再來找金輪法王玩!」

  老頑童拉起她,「呼!」

  的一聲竄出了帳篷!

  郭破虜騎著小紅馬,不肖半日已回到襄陽,並向靖蓉報了過芙二人狀況,道:「爹,娘,救姐姐的是張叔一家,他們也會隨姐姐回襄陽!」

  靖蓉聽說郭芙無恙,且又有了孩子,均是大喜過望!黃蓉自對那張叔一家感激不已,道:「靖哥哥,我們便留他們一家在府中住下,好生報答!」

  郭靖點頭道:「聽來這位張兄也是位俠義之士,自當作重賓款待!破虜,你這便去準備!」

  「是,爹!」

   郭破虜應聲走出,卻正遇上黃藥師拉著楊安走了進來!

  「外公!」

  郭破虜忙躬身行禮!

  「爹!」

  「岳父!」

  靖蓉二人忙迎了上去!

  「外公外婆,我要和曾外公出去!」

  楊安仰起小臉道。這些天來郭府上下均瞞著他郭芙失蹤之事,只說爹娘有事去了外面,他自小習慣跟著黃藥師,是以也並不懷疑。

  黃蓉忙道:「爹,你怎就要走了?現在蒙古天天攻城,過兒芙兒還沒回來,你要帶安兒去哪裡?」

  

  黃藥師道:「放心吧,我帶安兒只外出一趟,辦了事便回來,傻姑還留在這裡!」

  郭靖問道:「岳父,是有什麼事麼?」

  黃藥師道:「一燈大師有信過來,讓我去跟他聚一下,想來不會有什麼大事!」

  黃蓉道:「爹,若算日子,年底便是那華山論劍之期,難道大師是叫你去商議此事?」

  黃藥師哈哈一聲笑道:「大師已超然物外,華山論劍……」

  「爹,你說,今年還有華山論劍麼?」

  黃蓉問道,心中感歎不已,此時距上一次華山論劍已整整三十五年,襄兒破虜已是十六歲,芙兒已年過三十,自己與靖哥哥已兩鬢花白,而爹爹,更是鬚髮全白,洪老師傅與那西毒,卻長眠華山已久……

  「原說華山論劍三十五年一次,第一次是為了九陰真經,第二次為了爭天下第一,今年年底,確應是論劍之期,但現在蒙古侵宋,國家危難,幾十年來江湖上也無甚秘笈可爭,我看,不會再有人上山論劍了!」

  黃藥師道。

  「唉,不管有沒有論劍……爹,我想洪師傅了!」

  黃蓉歎了口氣,又轉身對郭靖道,「靖哥哥,年底我們如能擊退韃子,不如便上華山,去拜祭師傅,好不好?」

  郭靖道:「好!我們是應該去拜祭師傅的!」

  黃藥師也點頭道:「蓉兒,你此提議不錯!嗯,蒙古這些日子元氣大傷,若照這樣攻到年底,他們也是徒耗兵力,年底他們若再不退兵,我們就變守為攻,把他們趕走!」

  黃蓉笑道:「爹,你說得可輕鬆,他們現在退兵,可反而不是好事!」

  郭靖奇道:「蓉兒,這是什麼道理?」

  黃蓉道:「若他們現在退兵,必是揮軍南下大理,集中兵力攻陷大理,而又讓襄陽鬆懈,到時大理一破,便南北夾攻襄陽,給我們來個措手不及!」

  黃藥師點頭道:「蓉兒說得有道理!那便這樣罷,我拉上一燈大師回來,看戰事如何,若韃子已退,我們便一起上華山!」

  黃蓉喜道:「好呀,大師能來,那再好不過!那老頑童瑛姑也去!」

  郭靖道:「過兒現在的武功不比我們差,他也會去!」

  黃蓉「撲哧」

  笑道:「你啊,心裡只有你的過兒,我卻看過兒未必會去!」

  黃藥師微笑道:「蓉兒,這次是靖兒有理,過兒是喜熱鬧之人,我看他會去!」

  黃蓉笑道:「爹,我說一個消息,好叫你歡喜,芙兒如今又有身孕,安兒可要做哥哥啦!」

  黃藥師大喜道:「果真?」

  黃蓉笑著點頭,道:「所以我說,到了年底,芙兒身已顯懷,行動不便,又怎能跟我們上華山?」

  郭靖道:「蓉兒,芙兒自然是去不了的,我是說過兒去!」

  黃蓉笑道:「靖哥哥,我和你打個賭兒,芙兒去不了,你說過兒還會不會去?」

  郭靖一愕。楊安卻已叫道:「爹爹要陪娘親,我代爹爹上華山!」

  黃藥師哈哈大笑:「好!好!」

  商議既定,黃藥師便帶了楊安離去。蒙古大營連續兩日按兵不動,襄陽自也只守不攻。瑛姑卻已忍不住要出去打探,黃蓉心中也隱隱不安:「前些日子天天打仗也就罷了,現在軍營中毫無聲息,按老頑童的性兒不去鬧出點聲響來,實在奇怪!」

  瑛姑道:「蓉兒,我還是出去探探!別是他上了人家的什麼當了!」

  黃蓉點頭道:「我們一起去!」

  襄陽城外。

  戰火甫停,滿目蒼荑,路上百姓無家可歸,白骨隨處可見!越近襄陽,越是觸目驚心!

  楊過張叔與眾丐幫弟子騎在馬上,護著一輛馬車,車內是張馨兒母女和郭芙!而也有十來個山莊中的家丁跟在後面。一行人緩緩而行,走走停停。楊過是怕郭芙勞累,而張叔卻不忍路上受苦百姓,每看到他們面如菜色,身上有傷,便停下來贈銀施藥,歎道:「我們隱居莊中,雖然有時我也出來行醫,但不想一旦有戰事,外面竟是這般狀況!」

  楊過道:「蒙古韃子殘忍之極,便是不打仗,這邊境之處,也時來騷擾!不過說到百姓受苦,又何止此處,朝延腐敗,就是在江南沒有韃子的欺負,百姓也是痛苦不堪!」

  兩人談談說說,不覺穿過一處山林,楊過停了下來,左右而望!張叔看看天色,道:「楊幫主,天色已晚,我們便在此處先過一夜罷,明日再走!」

  楊過點了點頭。

  暮色漸重,眾人燒起火堆,取了乾糧出來。郭芙早已耐不住,掀開馬車簾子便要下來!楊過走到車旁,道:「你不能下來,快坐回去!」

  郭芙道:「我悶死了!要下去走走!」

  楊過皺眉道:「不行!」

  郭芙叫道:「楊過!」

  張嬸在車內忙笑道:「楊幫主,你不必太緊張,楊夫人下去走走也是好的!」

  郭芙得意道:「你聽到了麼?快讓開!」

  楊過道:「讓什麼?我抱你下來!」

  伸手已攬到她腰間,把她抱了下來!郭芙臉上一紅,嗔道:「放手!用不著你幫忙!」

  楊過手上一緊,把她環進懷裡,道:「你這麼愛跟我作對,我偏要抱著你不放手!」


☆、番外之十六年後58林中

  郭芙羞得無所適從,掙脫不得,急道:「誰愛跟你作對了?你去那邊,拿點吃的過來給我!」

  楊過一笑,放開了她,走到馬前取了烙餅過來遞給她,郭芙望了一眼,道:「這麼幹怎麼吃?我不要這個!」

  楊過道:「偏你多事,這裡是荒山野嶺,怎能你想要什麼便有什麼!若覺得幹,你喝點水不就成了!」

  郭芙撇撇嘴,道:「那我不吃了,你放回去!」

  楊過皺眉道:「是你叫我拿來的!」

  郭芙側頭一笑,道:「你這般聽話……」

  楊過臉色一變,沉聲道:「郭芙,你別得寸進尺,是誰聽誰的話了!」

  郭芙見他生氣,暗伸了伸舌頭,又朝那烙餅望了一眼,軟語道:「楊大哥,我真的吃不下……不然,你吃罷!」

  楊過繃緊的臉柔和了下來,道:「我又不餓!你先吃著,待回到襄陽,我再找山珍海味給你吃!」

  郭芙「撲哧」

  一笑,道:「誰說要吃山珍海味了……」

  楊過道:「那便把餅吃了!」

  郭芙撇嘴搖了搖頭,楊過伸手拉近她,湊到她耳邊低聲道:「快吃!別餓著我兒子!」

  郭芙又是臉上一熱,低頭笑道:「你又怎知道是兒子了?」

  楊過笑道:「你吃了我便告訴你!」

  把餅遞到她嘴邊,笑道:「來,我喂你……」

  郭芙忙接過烙餅,漲紅了臉道:「不用你討好!我自己吃!」

  卻從懷裡掏出一條絲絹手帕,把餅包了,向楊過一晃,笑道:「我以後慢慢吃!」

  楊過哭笑不得,無奈道:「那你現在喜歡吃什麼?我去給你找!」

  郭芙拉了他手,心中甚是感動,道:「好啦,我們到那邊去走走,你陪我說說話,好麼?」

  楊過這才點了點頭,也握緊了她手,兩人緩步往林中走去!

  月光似水,繁星滿天,林中樹影綽綽,楊過道:「芙妹,你走一會便好了,可別太累!」

  郭芙道:「你累麼?」

  楊過笑著搖搖頭! 郭芙笑道:「那麼我也不累!」

  楊過忙道:「你現今怎能跟我比?快回去歇著罷!」

  郭芙道:「你那麼緊張做什麼?張嬸都說了,多走走有好處的!」

  楊過道:「那是說走一會可以,走遠了自是不行的!」

  四下一望,只見左側有一塊大石,於是扶著她走進,道:「來,坐下先歇會!」

  郭芙微笑搖頭,卻又依言坐下,道:「楊大哥,我們明日便能回到襄陽了吧?」

  楊過道:「這裡已距襄陽不遠,明日便應能到了!」

  郭芙歎了口氣。楊過摟過她,問道:「怎麼?」

  郭芙靠在他身上,道:「我想安兒!」

  楊過道:「安兒在襄陽有外公帶著,不必擔心,我們回去便能看到他了!」

  郭芙撫了撫小腹,道:「等他妹妹出生......」

  楊過奇道:「妹妹?你怎知道是女兒?」

  郭芙一笑,道:「那你又怎知道是兒子?」

  楊過笑而不答。

  「啊,我知道了!」

  郭芙直起身來,楊過又把她攬回來,道:「你又知道什麼了?」

  郭芙道:「你心裡想著要兒子,所以便說是兒子,是麼?」

  楊過聳了聳肩,不置可否!郭芙撇起嘴,道:「哼,你看不起女子,我偏不要給你生兒子!」

  楊過失笑道:「我幾時看不起女子了!生男生女,又豈是你能說了算的?」

  郭芙道:「那她若是女兒,你會不會不喜歡她?」

  楊過道:「我怎會不喜歡,只要是你生的,我都喜歡!」

  郭芙心中喜悅,笑道:「那你給他取個名兒!」

  楊過道:「現下又不知是男是女,怎麼取?」

  郭芙道:「那便取一個女兒的名字!」

  楊過笑道:「那倘若是兒子呢?」

  郭芙道:「你別管,儘管取來!」

  楊過道:「我取了,若不是女兒,你便要再幫我生個女兒!」

  郭芙道:「若不是把名兒換掉便是了,哪有再生的道理?」

  楊過道:「我不管,既有了我取的名兒,我便要這名兒的孩子!」

  郭芙笑道:「虧得你沒有事先取上一堆名兒.......」

  忽覺失言,忙捂了小嘴,連連搖頭!楊過哈哈一笑,道:「你這主意不錯,我這便取上一堆名兒,你好好對著幫我生……哎喲!」

  「你胡說什麼!」

  郭芙俏臉板起,一拳捶到他胸上!楊過絲毫沒提防,竟被她打得隱隱作痛,無辜道:「芙妹,你真狠心,再用力點,我再生不來孩子了!」

  郭芙啐道:「還在胡說八道!生孩子是用這裡的麼?」

  楊過邪邪一笑,湊近她耳邊,道:「那麼用哪裡生?」

  郭芙自知又說錯了話,不由得羞愧無已,掙扎著站起,頓足道:「我再不跟你說話了!你這人……呸!」

  說著轉身向林外走出,楊過忙拉住她:「芙妹,別生氣,不說這個了,好麼?」

  拉著她又坐下。

  郭芙靠著他望了一陣天上若隱若現的月亮,忽道:「楊大哥,我餓了!」

  楊過道:「你不是帶了餅?拿出來吃吧!」

  郭芙道:「我不喜歡吃餅!」

  楊過道:「那你要吃什麼?」

  郭芙道:「我不知道!」

  楊過撫撫她秀髮,忽地「呼」

  的發出一聲清嘯,響徹天際,登時林中樸棱棱的飛起一群鳥兒,楊過彎腰抓起一把石子,向空中一撒,幾十隻鳥兒紛紛散落在林間,郭芙拍掌道:「哈,你的功夫又好了一些了!」

  楊過笑道:「只好了一些?可不比你在桃花島上一隻只的抓厲害得多?」

  郭芙道:「你幾時見過我一隻只的抓了?」

  楊過笑著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道:「好罷!裝了彈弓子,一隻只的射!」

  郭芙被他逗得一笑,哼聲道:「爹盡挑不好的跟你說,是不是?」

  楊過一笑,問道:「想不想吃烤雀兒?」

  郭芙心中甚喜,微笑點了點頭。楊過道:「你等著!」

  身影一閃,四周掌風一掃,地上的鳥兒便被掌風吸起,聚到了他身邊!郭芙心中甚喜,正站起來要朝他走去,忽地背後似有若無的傳來一聲歎息,只覺後心一涼!郭芙轉身望去,似見得有個白影一晃,不由開口叫道:「誰!」

  楊過聽得她叫,忙轉身閃回她身邊,尚未出聲,果聽得一陣沉滯腳步聲響,一個嬌柔的聲音道:「楊夫人,是我!」

  原來卻是張馨兒!

  「張姑娘!」

  郭芙迎了上去,拉了她手,道:「你怎來了?差點嚇我一跳!」

  張馨兒道:「楊夫人,爹娘叫我來提醒你別走得太多,還有,這個給你!」

  說著遞了個小包裹到她手上,郭芙接過包裹,笑道:「我便沒走多遠,一直在這裡歇著呢……這是什麼?」

  張馨兒道:「剛才見你沒吃東西,這是給你吃的。」

  郭芙打開一看,只見是一包乾果蜜餞,不由喜道:「張姑娘,你這是怎麼來的?我喜歡這個!」

  張馨兒道:「這是我和我娘自己做的,備在路上給大夥兒吃的!」

  郭芙隨手拿了一枚果子放進口中,只覺滿口芳香,甚是舒服,不禁贊道:「這跟我娘做的一樣好吃!」

  楊過斜眼望了一眼,道:「芙妹,吃這個怎能吃飽?」

  張馨兒微笑道:「這個可吃不飽,不過楊夫人吃了這個,便有胃口吃餅兒了!」

  郭芙笑道:「我這裡有很多鳥兒,張姑娘,你陪我一起,我們在這裡烤了拿出去大夥一起吃!」

  張馨兒自幼在山莊長大,甚少出門,自也從未試過在野外尋食,不禁好奇道:「怎麼烤?這鳥兒要去毛清洗,可會很費功夫?」

  郭芙連連搖頭道:「不會不會,你且看著,我來教你!」

  楊過忙道:「芙妹,我來做吧,你還是坐著!」

  郭芙笑道:「你會麼?你去取些水過來,我與張姑娘來弄!」

  說著拉了張馨兒,走到那堆鳥兒旁蹲下,張馨兒拿出帕子鋪在地下,扶了郭芙坐下。郭芙笑道:「張姑娘,你溫柔體貼,日後誰娶了你,可真是有福氣得很!」

  張馨兒臉上一紅,忙道:「楊夫人……別開玩笑!」

  郭芙對她又是感激又是喜愛,側頭笑道:「可不是麼?若我是男子,我便要娶你!」

  張馨兒臉兒通紅,只是低頭不語。楊過站在一旁皺眉道:「芙妹,你在胡說什麼?」

  郭芙瞥了他一眼,道:「我們說話,你聽來做什麼?」

  楊過笑道:「我來瞧瞧郭大小姐是不是真會殺這鳥兒!」

  郭芙哼了一聲,道:「好,你看著!」

  拿出隨身所帶的小刀,取了一隻鳥兒劃開它的肚皮取了內臟出來,左右不過眨眼的功夫,張馨兒料不到她平日裡嬌滴滴的,幾乎吃穿都要人伺候的大小姐竟有這本事,不禁瞪大了眼睛。而楊過見她動作俐落乾淨,也不禁甚奇,道:「芙妹,你幾時學得這法子的?」

   郭芙道:「我沒跟你說過麼?這個在我很小的時候娘便教會我了!」

  楊過搖頭道:「沒說過!」

  忽地蹲下望著她:「你跟誰說過了?」

  郭芙一呆,隨即瞪眼道:「那便是跟誰都沒說過了!」

  張馨兒抿了抿嘴,強忍著沒笑出聲來。

  說話間郭芙又已挖空了好幾隻鳥兒的內臟。張馨兒道:「楊夫人,讓我來試試!」

  郭芙點點頭,把小刀遞給她,張馨兒按著她的手法,動作竟也不慢,郭芙拍掌道:「張姑娘,你真聰明,我娘教我的時候,我可學了很久呢!」

  張馨兒微笑道:「那是因為你學的時候還小,這個不難!」

  楊過輕笑哼了一聲,郭芙道:「你哼什麼?」

  楊過笑道:「沒什麼,我去取水過來!」

  說著站起向林外走去!

  郭芙望著張馨兒動作越來越快,越來越輕巧熟練,道:「張姑娘,你這麼聰明,幹麼不學武功?」

  張馨兒道:「我爹娘不會武功。本來我沒出生之時,老夫人便定好日後讓大公子收我做徒兒跟他學武,不料便在我出生那日,說大公子已經……後來老夫人帶著二公子回了江南,我便一直在山莊長大,沒有學過武功!」

  郭芙知道她所說的「大公子」

  便是陸青,不由歎了口氣,心道:「原來也因此事,害你一直沒學武功……」

  

  張馨兒不知她與陸青之事,忽見她神色淒然,問道:「楊夫人,怎麼了?」

  郭芙忙搖頭道:「沒事……我沒想到,陸公子差點做了你的師傅!」

  張馨兒笑道:「許是我爹以為我是男孩兒,所以便那般定了!」

  郭芙道:「便是女孩兒,也可以拜師學藝的!」

  張馨兒道:「那自然是可以的,不過只因我是女孩兒,爹爹和娘都捨不得我遠走,便沒有再送我去江南,不然老夫人也是可以教我武功的!」

  郭芙道:「張姑娘,你以後若想學武可簡單得很,我來教你罷!」

  張馨兒忙道:「可不行!多謝楊夫人一番好意,你懷有身孕,可不能動武!」

  郭芙「哎」

  了一聲,道:「我不是說我親自教,我的意思是,你想跟誰學都可以,我爹,我娘,楊大哥,破虜,襄兒……對了,襄兒是我妹子,是破虜的二姐,跟你一般大,你們小姑娘一起,一定可以玩得來!」

  張馨兒臉上微微一熱,心道:「原來他還有個二姐……」

  正要出言說謝,忽聽得「呼」

  的一聲長嘯,不由嚇了一跳,郭芙笑道:」

  別怕,是楊大哥!「站了起來,張馨兒跟著站起,果見楊過身影一晃,已閃到跟前,把水袋放下,郭芙道:「你又遇到什麼事了?」

  楊過拉過她,笑道:「我們有老朋友來了!」

  話音剛落,頭頂一暗,只聽得呼的一聲身邊風聲帶到,一個黑色大物撲了下來,郭芙喜叫道:「雕兒!」

  正是那頭黑雕!

  黑雕撲著翅膀,郭芙伸手撫著它羽毛,道:「雕兒,好久不見你了!你可是回獨孤山谷去了?」

  楊過笑道:「我們經過這裡便離山谷不遠,許是方才我嚇鳥兒的嘯聲給它聽到了!」

  郭芙彎腰取了兩隻鳥兒放到黑雕嘴邊,道:「雕兒,給你吃!」

  那黑雕也不客氣,「咕咕」

  叫了兩聲,便把鳥兒吞下!張馨兒看得有趣,也不禁走近了黑雕,郭芙拉過她手,道:「張姑娘,你也來跟它打個招呼,這雕兒認得我們!」

  張馨兒遲疑著把手也放到黑雕身上,心中甚是羡慕,道:「我從未見過這般大的雕,在中原也應很少有!」

  郭芙道:「這是中原的黑雕,我家有一對蒙古的白雕兒,前些時候在襄陽,不過後來又回江南去了!」

  楊過道:「芙妹,讓雕兄跟我們去襄陽,我答應安兒很久帶它見他了!水拿來了,快洗了把鳥兒烤了罷!」

  張馨兒道:「楊夫人,讓我來就好!」

  郭芙道:「你來可以,不過我來教你怎麼做!這鳥兒的毛是不用拔的,你把鳥兒洗淨,裹了濕泥,用樹枝串了直接烤便是!」

  張馨兒奇道:「不拔毛?」

  楊過笑道:「芙妹這是叫化雞的做法,今晚我們來吃個叫化鳥!」

  張馨兒依然把鳥兒洗了,三人一起用濕泥把鳥兒裹了,串成一串串放到火上烤!過不多時,泥土漸被烤幹,烤焦,裂縫中隱隱飄出香氣,郭芙道:「好了!」

  用樹枝把幹硬的泥土撥開,那鳥兒的羽毛果然隨泥土而脫落,頓時林間香氣溢鼻!郭芙甚是得意,道:「楊大哥,你去叫張叔張嬸和大夥兒都過來,我們一起吃啊!」

  楊過笑道:「那還用你說!他們在喂馬,一會便會到來,我們先吃!」

  當晚一干人聚到林中一邊喝酒說話一邊吃烤鳥兒,均覺甚是暢快!

  夜色漸深,眾人有的椅樹而睡,有的席地而躺,張馨兒與母親回到馬車上,郭芙則靠在楊過懷中,她只吃得幾口便覺困倦,此刻早已沉沉睡去,楊過倚著樹木緊抱著她,一時間林中寂靜無聲,只聽得遠處隱隱傳來呼呼的不知是風聲還是號角聲……


☆、番外之十六年後59救女

  襄陽城。

  當夜黃蓉與瑛姑正要出城,忽聽得城牆上號角吹響,郭破虜拍馬奔到,一躍而下,叫道:「娘,瑛姑前輩,不好了!二姐被蒙古韃子抓了!」

  黃蓉大吃一驚,道:「怎麼回事?」

  郭破虜道:「娘,你快上城牆,爹已經上去了!」

  三人直奔到城牆上,郭靖與一眾將領及林舵主等江湖義士都已在。均是望向城外!

  「靖哥哥!」

  黃蓉叫道,「襄兒怎麼被抓了?老頑童呢?」

  郭靖眉頭深皺,道:「蒙古傳信過來,他們會把襄兒帶來,周大哥被他們用三萬大軍所困,說要我們大開城門才放人!」

  瑛姑驚道:「三萬圍他一個?」

  黃蓉道:「以老頑童的武功,他要逃脫自是不難!怕只怕韃子還有其它詭計!」

  瑛姑急道:「我便知道要出事,蓉兒,這……這可如何是好?」

  繞是黃蓉急智,一時無計可施,只道:「他們什麼時候帶襄兒來?」

  郭靖搖了搖頭,忽道:「來了!」

  眾人均是一凜,果然城外塵土飛揚,馬蹄聲夾雜著呼呼風聲,自遠而近,傾刻間已只距城牆幾裡之處,卻駐足不前!

  郭靖道:「他們停在這裡,難道要等忽必烈來親自攻城?」

  黃蓉盯著遠處,心中越發驚慌,道:「不是!你看,他們在搭建什麼?」

  眾人凝神一望,果見一隊隊士兵扛了樹幹,動作飛快,不多久已建起一座幾如城牆高的平臺!

  「娘!是二姐!」

  郭破虜驚得叫了出來!火光下金輪法王抓著一個少女躍上了高臺,把她雙手反綁,背靠在台後樹幹上,那高臺四周捆了火把,光亮異常,那少女咬唇而站,雙目瑩瑩,卻不是郭襄是誰?金輪法王把她綁好,卻不下去,只在她身旁盤腿而坐!

  「襄兒!」

  黃蓉登時心中大亂,「靖哥哥,快,先去救襄兒!」

  郭靖正要說話,卻聽得那金輪法王的聲音已送到:「郭大俠,只要你開城門迎我蒙古大軍,我便把郭二小姐放了!不然這高臺便會被大火燒成灰燼!」

  郭靖哼了一聲,氣運丹田,高聲道:「無恥韃子!要戰便戰,我郭某絕不會投降!」

  那金輪法王也不再說,黃蓉只是遠遠望著郭襄,夜色之下,也看不清她臉上表情,不知她是不是在害怕,會不會已受傷……

  「爹爹!娘!」

  隱隱聽得郭襄在大叫!

  「襄兒!」

  黃蓉急聲叫道,「襄兒別怕,爹娘就來救你!」

  郭襄大聲應道:「娘!我沒事!我沒事!」

  「靖哥哥,先別管其它的,先去救襄兒!」

  黃蓉扯著郭靖衣袖,急道。

  「此刻韃子眾多,我們不可開城門出去!」

   郭靖道。

  「我不管!若不開城門,他們真會放火的!」

  黃蓉心亂如麻,拉著郭靖便走。郭靖忙撥開她手,道:「蓉兒!你先別急!一開城門,韃子必洶湧而進!那怎麼得了!」

  「那麼襄兒呢?你……你難道不去救她?」

  「就算襄兒被燒,我們也絕不能開城門!」

  郭靖沉聲道!

  黃蓉再不說話,轉身便往城牆下走去。

  「蓉兒!」

  瑛姑瞪了郭靖一眼,跟了上去!

  「破虜!跟著你娘!不許她出去!」

  郭靖道。

  「爹,可二姐……」

  郭破虜一陣遲疑!

  「襄陽城豈能因你二姐而破!」

  郭靖喝道!

  「是!」

  郭破虜急忙應道,咬了咬牙,急步跟上黃蓉!

  「破虜,集齊丐幫弟子!我們出城救你二姐!」

  黃蓉見郭破虜跟來,說道!

  「娘,城門若是大開,韃子必會攻來……」

  郭破虜為難道。

  「破虜,我問你,若人都沒命了,還談何守城?談什麼驅逐韃子?」

  郭破虜低頭不語。

  「我們一家守城,若在沙場上不敵,我自當無言!但能救不救,當保不保,我卻不能贊同!這滿城百姓的命是命,我郭家之後的命便不是命了?破虜,你要記住娘說的話!日後縱然城破,你也定要以自己性命為首,留取青山在!記住了麼?」

  郭破虜見母親神色嚴峻,鄭重點了點頭!

  黃蓉歎了口氣,跨上小紅馬!郭破虜忙叫道:「娘!」

  黃蓉馬鞭一揮,對守城的兵喝道:「開城門!只我一人出去!」

  守衛的士兵不敢怠慢,緩緩把城門半開,黃蓉一夾馬腹,小紅馬如飛般奔出!郭破虜急聲叫道:「娘!」

  黃蓉叫道:「關城門!」

  小紅馬快捷無比,已在幾丈之外!城門一開即合,又已緊閉!

  夜色深沉,林中吹起夜風,火堆上的光影搖擺不停,郭芙不自在地挪了挪身子,楊過已然睡著,不自覺地手上一緊,郭芙被他牢牢按在身上,不禁氣悶,蹙眉睜開了眼睛,坐直身子,她睡得早,這時一醒,已毫無睡意,抬頭見楊過閉著眼睛,正睡得沉,心道:「楊大哥這些日子便沒睡過好覺,定是累壞了!我且走開讓他睡得舒服些!」

  她輕輕拉開他手臂,正要站起,卻不料楊過已伸手把她一拉,低聲道:「去哪裡?」

  郭芙一愕,重又坐下,道:「你沒睡著?」

  楊過道:「睡著了,被你弄醒了!」

  郭芙撇撇嘴道:「又來賴我!你這人從來不講道理的!」

  楊過笑了笑,道:「你站起來想幹什麼?」

  郭芙伸手撫撫他臉龐,柔聲道:「楊大哥,我回馬車上罷,你好好睡一覺!」

  楊過把她緊緊攬在懷裡,道:「你走開,我更睡不著了!」

  郭芙臉上發燙,忙道:「那麼你放開一些,我不走便是!」

  楊過忽而皺眉,搖了搖頭,抱得她更緊!郭芙聽著他怦怦的心跳聲,微感不安,道:「楊大哥,怎麼了?」

  「噓!」

  楊過凝神屏息,那呼呼的並非風聲,而是號角聲,馬蹄聲,呼喊聲夾雜在一起,猶如海嘯浪湧,此起彼伏,似是經過這裡不遠之處,頃刻又已遠去,莫非,是那韃子大軍正沖往襄陽?

  這時躺在地上的幾個丐幫弟子也已醒來,各自凝神細聽,其中一個走至楊過身邊,低聲道:「楊幫主,蒙古韃子來攻城了!」

  楊過放開郭芙,點了點頭,道:「你去探一下,可別露了我們的行蹤!」

  那丐幫弟子應了,騎上快馬奔出了山林。郭芙忙道:「楊大哥,我們也趕緊回去幫忙吧!」

  楊過道:「現在不知情況,我們不要貿然出去,你別衝動,張叔張嬸他們可不會武功!」

  郭芙急道:「難道看著他們攻城不管麼?」

  楊過盯著她道:「你若不聽我話,我便真的不管!」

  郭芙啞然無語!

  「郭大俠,是郭夫人!」

  林舵主指著城外,只見黃蓉獨自一騎,正向蒙古大軍沖去!

  郭靖臉上變色。

  「師妹救女心切!郭兄弟,你話也說得太死!我們便開城門,以五行陣法與蒙古韃子決一死戰!」

  馮默風道。

  「不錯!郭大俠,我看,我們還是先奪回襄兒再說!」

  林舵主道。

  郭靖眼睛緊緊盯著黃蓉的身影!

  「爹!孩兒請求領三千丐幫弟子出去救娘和二姐!」

  郭破虜眼睜睜看著黃蓉出了城門,心中大急!瑛姑更急,道:「你小子不是丐幫幫主麼,還不召集丐幫弟子過來救人?」

  郭破虜顧不了許多,轉身搶上城牆,向郭靖道!

  黃蓉所騎小紅馬奔得飛快,頃刻已奔近蒙古大軍,郭靖不及多想,道:「馮師兄,怎麼布五行陣法?」

  馮默風道:「我先帶五千人馬出去,可把韃子軍隊擾亂!天佑天琪各領二千兵自南邊攻出,破虜的三千丐幫兄弟自西而攻!林兄與眾位兄弟守在東邊!到時大家看我令旗佈陣!至於金輪法王……」

  「我來對付金輪法王!」

  郭靖叫道,「馮師兄,勞你指揮出城!」

  他扯過一把鐵弓,飛身躍出城牆,雙足憑空而踏,猶如飛天將領,「嗖!嗖!嗖!」

  幾聲,那蒙古兵已被射中一排,軍中一陣騷亂,身後馮默風一揮令旗,城門大開,五千宋軍整整齊齊,飛馳而出!郭靖幾下起落,弓箭所到之處,死傷無數,金輪法王勃然失色!黃蓉聽得背後風聲,抿了抿嘴,輕拉馬繩,小紅馬一聲長嘶停下,郭靖已坐到了她身後!

  「攻城!」

  金輪法王見城門打開,急聲令道!

  登時無數蒙古鐵騎直朝城門奔去,馮默風手揮令旗,幾路軍隊陣勢變化,只把蒙古兵沖得散亂異常!

  郭靖黃蓉騎著小紅馬已沖近高臺,高臺前一隊一隊的站了數千上萬的蒙古兵鐵騎,人人舉了弓箭,正指向郭靖黃蓉!

  「放火!」

  金輪法王見靖蓉二人已然沖近,一揮手叫道!

  兩人這時才看清,在那高臺前面橫向排了一長排的小推車,推車上堆滿乾草,猶如一座座小山,幾十支火把向乾草堆上一扔,登時火光沖天,直比高臺還要高,小紅馬便被大軍大火阻在外面!

  「爹爹!娘!」

  郭襄大聲叫道!她見父母不顧危險出城來救自己,又驚又喜,眼中又流下淚水!

  「襄兒!別怕!爹這就救你!」

  郭靖叫道!

  「襄兒!襄兒!你有沒有受傷?」

  黃蓉叫道!

  「爹爹,娘!我沒事,沒燒到我!沒燒到我!」

  郭襄大叫!

  金輪法王一聲冷笑,道:「郭大俠,還是那句話!只要你投降,我這便放人!」

  「癡心妄想!」

  郭靖雙足一蹬,雙手自空中劃了個圈,所到之處,周圍蒙古兵紛紛中招跌下馬來!

  黃蓉手揮竹棒,緊隨郭靖,兩人頃刻間便把向兩人圍來的蒙古鐵騎打得流花落水!

  金輪法王怒氣漸盛,揮了揮手,蒙古士兵不停地把堆滿乾草的小車運來,不一刻高臺前面一片火海,濃煙滾滾!這時就算滅盡這數萬蒙古兵,也已難從前面靠近高臺!

  「父汗,那便是昔日蒙古的金刀附馬麼?果然了得!」

  在距高臺幾裡之外的一個小山丘上,重重疊疊的圍了幾層蒙古鐵騎,個個手執□□盾牌,最裡一層還站了一排蒙古高手,個個身型粗壯,內功了得,中間是一輛金黃馬車,裡面正坐了瑩真公主與忽必烈!瑩真雖到襄陽多次,但並未與靖蓉見過,這時見郭靖威風凜凜,黃蓉身手敏捷,兩人相伴相依,一同殺敵,不禁神往。

  「不錯!這便是你祖父昔日的結拜安達!也曾是蒙古的金刀附馬!」

  忽必烈遠遠觀望戰況,不時的皺起眉頭!

  「父汗,他自小在蒙古長大,又已貴為金刀附馬,為何要叛我蒙古,還為敵多年?」

  瑩真于郭靖在蒙古之事並不十分瞭解,其時華箏早已遠走西域,儘管金刀附馬在蒙古仍然威名赫赫,但所知當日情節之人已然不多!

  「當年你曾祖成吉思汗破金之後,便想立即滅宋,不料金刀附馬私拆錦囊,導致與成吉思汗決裂,他母親也由此身亡,最終他離開蒙古,並阻止我蒙古攻宋!」

  「這麼說,他這般仇恨蒙古,是因為他母親之事?」

  「非也!郭大俠之俠名遠震,絕非為了一己之私,為宋朝百姓,我卻也相信的!哼,不過宋朝腐敗,說為百姓,無意中卻在扶助這孱弱朝延,如此迂腐之人,說到底,我們是志不同,道不合罷!」

  忽必烈歎了口氣,心道:「我雖敬你,但凡阻我大業者,格殺勿論!」

  「來人!」

  忽必烈臉上掠過一絲陰霾,叫道!

  「大汗!」

  一將領在車外拱手叫道!

  「傳話國師,十聲以內,郭靖若不降,引火燒高臺!」

  「爹爹!娘!你們小心!」

  郭襄雙手被綁,小臉被火光映得通紅,一雙妙目只盯著高臺下的郭靖黃蓉。郭靖幾次衝開蒙古兵要躍上高臺,但無奈火勢太盛,黃蓉心道:「只要那法王還在臺上就不怕,總不會他連自己也燒罷!」

  叫道:「靖哥哥,我們別試了,後退與破虜會合,攻高臺側面!」

  郭靖點點頭,一招降龍掌向前面的蒙古兵打去,衝開一條路,小紅馬呼嘯躍出,朝城牆下正與蒙古兵奮戰的宋軍奔去!

  待奔出幾丈,郭靖回過身來,一拉鐵弓對準金輪法王射去,金輪法王身子微側躲開,不料第二箭緊接已然射到,他無法再躲,竟就地一滾,竟跌出高臺,忙運勁穩住身子,伸足在高臺樹幹上一點,複又躍起,站在了郭襄身邊,身上衣衫竟已帶火,急忙揮手打滅火苗!

  郭襄看他跌得狼狽,手忙腳亂,也不禁好笑,嘟起小嘴道:「大和尚,你打不過我爹!你不守信用,騙周伯伯去見忽必烈,又抓我來威脅我爹娘,我這一輩子,都不會拜你為師的了!」

  金輪法王臉色陰沉,道:「小女娃,你若肯拜我為師,早就拜了!大汗之令,我不得不聽!你放心,我不會真燒你,只要你爹投降,我立即放人!」

  郭襄搖頭道:「你別做夢了!我爹娘絕不會投降的!」

  金輪法王冷笑道:「難道他們連你的命也不顧麼?」

  郭襄怒道:「你胡說!爹娘不會投降,也會來救我的!」

  「是嗎?」

  金輪法王冷言道。這時高臺下有人呼道:「國師,大汗有令,十聲以內,郭靖若再不降,放火燒高臺!」

  金輪法王心中一跳,望了郭襄一眼,郭襄只是緊抿小嘴,盯著前方,也不知心裡在想些什麼!

  金輪法王心道:「如這高臺不著火,說不得,郭靖真不會降!也罷!我便拿這女娃子來賭一把,我當真不信他能不管女兒性命!」

  氣運丹田,高聲呼道:「大汗有令,我數十聲,郭靖若再不降,放火燒高臺!」

  戰場上呼喊聲震天,但他內力深厚,人人聽得清清楚楚!郭靖黃蓉這時已與郭破虜等人會合,馮默風罵道:「狗韃子!我們殺過去!」

  「殺過去!」

  宋軍大聲呼喊道!一時間士氣激昂,向敵陣中衝殺,顯是無人願降!這時金輪法王已開口叫:「一……二……三……」

  而宋軍也已漸漸朝高臺側面無火之處的蒙古兵逼近!

  「父汗,真要燒了那郭二小姐麼?」

  瑩真心中暗驚!蒙古兵固定勇猛,但宋軍卻也不可輕視,如若未抓郭襄,這一仗早已輸掉!

  忽必烈聽著金輪法王叫聲,望著不停後退的蒙古兵,伸手向車外揮了揮!

  「大汗!」

  「傳兀良將軍!按計劃行事!」

  「是!」

  「父汗,你還有計劃?」

  「若此戰不勝,立刻撤軍南下大理!」

  忽必烈一握拳頭,重重捶在小幾上,「這一戰要必勝!」


☆、番外之十六年後60火燒

  「四……五……六……」

  高臺下仍在激戰,金輪法王一顆心不停下沉,郭襄忽地一聲冷笑,金輪法王道:「女娃子,給你個機會,快出聲叫你爹投降,我可饒你不死!」

  郭襄冷然道:「誰要你饒了?你個大和尚,先前便輸在我大哥哥手上,現在麼,我看你才要去跟我爹求饒!哼,我還以為你的武功不錯,可以憑本事去跟爹爹周伯伯鬥一鬥,沒想到到頭來,你只會把我綁在這裡!你的掌法呢?你的內力呢?是不是都被狗啃了?啊!我知道了,你現在定是連我襄陽的一個小兵也打不過,什麼一代宗師……呸!」

  金輪法王大怒,想也不想,大聲叫道:「七……八……九……」

  「十!」

  這一聲,卻是郭襄所數!金輪法王氣得肺都要炸了,雙足一蹬,自高臺躍下!怒聲喝道:「燒高臺!」

  霎時無數火把朝高臺扔去,與前面草堆大火連成了一片,熊熊烈火緩緩朝高臺蔓延!郭襄長歎了口氣,閉上了眼睛!

  「什麼?你說,金輪法王抓了襄兒?」

  丐幫弟子回到林中,郭芙聽得心中大驚,道:「楊大哥,快回去救襄兒!」

  楊過問道:「我們這裡離襄陽城還有多遠?」

  丐幫弟子道:「不遠,出得這樹林,再往前十來裡便已到城外!」

  郭芙道:「楊大哥,那麼我們現在就走!」

  

  楊過緊緊握著她手,道:「現在襄陽城外全是蒙古兵,怎麼回去?」

  那丐幫弟子道:「楊幫主,郭大俠郭夫人和我們幫主都已出城去救郭二小姐,我已看到貴幫王舵主,他正在西邊敵軍較少處守城,若是我們現在回城,他便領弟兄們在那裡接應!」

  楊過沉吟不語。

  這時張叔張嬸等眾人早已被聲響吵醒,張叔走了過來道:「楊幫主,襄陽有難,不應退避,我們這便回去,殺得韃子多一個便多一個,楊夫人不宜多動,留幾位丐幫兄弟與小女在此先護她……」

  「不行!」

  楊過想也不想便道,「這裡並不安全!要走一起走!」

  張叔道:「可楊夫人不宜騎馬……」

  郭芙急道:「我可以,我現在沒事了!」

  楊過道:「芙妹,我們可以回去,不過你答應我,一定要聽我話!」

  「我聽!我聽!」

  郭芙忙道。

  楊過又轉身問道:「張叔,張嬸與張姑娘可否棄車騎馬?」

  

  張叔道:「她們雖不會武功,但騎馬卻是可以的!」

  楊過道:「那便可以了!你們全部騎馬,有勞丐幫幾位兄弟護送著自西邊進城!我與芙妹乘雕兒直接去城牆相助岳父岳母!」

  「對!對!我怎把雕兒忘了!」

  郭芙大喜道。

  「如此最好了,只要楊夫人不受顛簸便沒事!」

  張叔道。

  郭靖黃蓉見大火就要燃至高臺,心急如焚,他們已盡力而攻,只是時間太緊,此時仍無法靠近高臺!

  「靖哥哥,別打了!救襄兒!」

  黃蓉叫道。

  郭靖抬頭望向那高臺,火光煙霧之下郭襄的臉迷迷濛濛無法看清,他父女關心,如何不急,道:「好,待我上去救襄兒!」

  他一按馬背,飛身躍起,雙足踏在蒙古士兵頭頂,向高臺直撲過去!

  忽地蒙古軍中號角響起,遠遠望去,旌旗招展,劍戟如林,密密麻麻的不知從何處又沖出了兩支萬人隊,鐵甲鏗鏘,自高臺之後朝襄陽城牆疾沖過去!這時宋軍兵馬全力在高臺之側向後攻,兩軍對峙,無法抽身阻止,那兩萬大軍之後,又跟了數萬步兵,郭靖心中一驚,暗道:「不好!韃子這是調虎離山之計!用襄兒誘我等殺出,城中兵馬雖眾,但乏人統領,只怕大事不妙!」

   他眼見便可躥上高臺,但一上一下,費時不少,敵軍沖得甚快,若然在此耽擱,定會爬上城牆甚至衝開城門!襄兒一人如何能和襄陽全城的安危相比?

  郭靖無暇多想,用力躍回小紅馬,回轉馬頭,高聲呼道:「馮師兄,揮軍回城!」

  

  黃蓉心如刀絞,只是其時情勢她也看在眼內,如何不懂?只是緊緊拉住馬繩不願走!郭靖心中痛極,叫道:「襄兒聽著,你是大宋的好女兒,慷慨就義,不可害怕。爹娘今日救你不得,日後定當殺了這萬惡奸僧,為你報仇。懂得了麼?」

  郭襄睜了眼睛,含淚點頭,大聲叫道:「爹爹,娘,女兒不怕!」

  郭靖「嗯」

  了一聲,緊緊抱住黃蓉,道:「蓉兒!回去罷!」

  用力一夾馬腹,小紅馬飛馳而起,往城牆奔去!

  馮默風連連扼腕,這時濃煙烈火已圍住台腳,把整個高臺圍了一個高高的火圈,即便現在郭靖反悔回轉,也必難再上高臺救人了!長歎一聲:「罷了!」

  命旗手揮動青旗,調兵回南。

  郭襄被燒得全身炙熱,本已發白的半空被火光映得豔紅豔紅,再過一會,這烈火便會燒到她身上,她便會離開這個世界了!大哥哥……她腦中又出現了楊過那冷峻的臉龐,不禁臉現微笑,雖然,你是我的姐夫;雖然,你從來,從來不把我放在眼裡,但是今生我能遇到你,我能時時想著你,今日就算死了,那也沒有什麼了吧……

  她想得出神,竟渾然不覺火苗已燃至身前,反而似乎又置身那茫茫雪地之中,她拉著他的衣袖開心地叫:「大哥哥!」

  而那只靈狐正向她奔來……

  正自心搖神旌之際,忽地聽得遠處一聲清嘶鼓風而至,霎時間似乎將那千軍萬馬的廝殺一齊淹沒。這嘯聲動人心魄,正與那天在萬獸山莊時震倒群獸的嘯聲一般無異!戰場上一時呼喊聲驟停,隨即再起,近處已有不少蒙古兵慘叫跌下馬來!

  「大哥哥!」

  郭襄心頭一震,轉頭向嘯聲傳來之處望去!只見一頭黑雕迎面飛來,雕上站著兩人,正是楊過與郭芙!

  「襄兒!真的是襄兒!襄兒別怕,姐姐救你!」

  郭芙叫道,聲音卻不大!

  「姐姐!姐姐!」

  郭襄臉上通紅,大聲呼道!

  「楊大哥,快下去!快救襄兒!」

  那黑雕本向高臺飛去,被火光一灼,驀地又升上天際!

  楊過緊抱著郭芙,皺眉道:「芙妹,你答應過我的,一切聽我話!」

  郭芙望著火光下的郭襄,哪裡還肯聽他說,只道:「你放開我!我要下去救襄兒!」

  楊過厲聲道:「芙妹!你再動一動,襄兒就來不及救了!」

  郭芙登時不敢再說,也不敢再動,淚水已在眼眶中滾來滾去!

  楊過右袖一揮,拂到雕背,叫道:「雕兄,先回城牆!」

  「回城牆?不!不!楊大哥……」

  「別說話!」

  黑雕展翅向著城牆飛去!

  「襄兒!」

  「姐姐!姐姐!」

  郭襄的聲音越來越微弱!

  「楊過!我不回去,你放開我!」

  郭芙掙扎道,幾欲要往下跳!

  楊過牢牢抱著她,氣運丹田,高聲叫道:「襄兒,你聽著!姐夫答應你姐姐,定返回來救你!」

  他中氣充足,聲傳千里,這句話郭襄聽得清清楚楚,「姐夫……」

  她鼻子一酸,淚水流下,痛哭出聲,「我聽到了……姐夫……」

  楊過湊近郭芙耳邊,道:「你也聽著,再給我鬧,浪費了時間,救不了她可別怪我!」

  郭芙扁嘴不語,卻再也不敢稍動。

  黑雕掠過戰場,正在激戰的兩軍均仰頭而望,而有一些蒙古兵便嚷道:「是那只雕!快射它!」

  雖紛紛搭起弓箭,卻又哪裡來得及朝它身上射去?

  不過眨眼時刻,黑雕已斜斜落在城牆之上!楊過摟著郭芙腰身,躍下雕背!

  郭靖黃蓉等眾將已回到城牆,敵軍雖然勢眾,但宋軍兵馬自也不弱,他們緊守城牆,把已往上爬的一批又一批的蒙古兵擊斃,只是顧得這邊,自再無法出兵救援郭襄了!

  「過兒!」

  郭靖見得楊過到來,精神一震!

  郭芙不及站穩,也不及叫郭靖黃蓉,已回身推促楊過:「快……回去救襄兒!」

  黃蓉本已傷心欲絕,這時也陡然振奮,道:「對!先去救襄兒!」

  楊過點點頭,又躍上雕背,叫道:「岳父岳母,我去救襄兒!你們看著芙妹!」

  黑雕一聲呼嘯,振翅又往高臺飛去!

  郭芙望著他迎著火光而去,又不禁擔心,伸手握了黃蓉的手,叫道:「娘!」

  黃蓉拍拍她手背,定了定神,道:「靖哥哥,過兒一人還是危險!要派人去接應他!」

  「郭夫人,我帶些弟兄下去接應幫主!」

  林舵主忙道!

  「好!」

  

  「楊夫人,張叔一家已安全迎進城中!」

  一丐幫弟子奔上城牆來道!

  郭芙大喜,道:「娘,張叔他們進來了!」

  黃蓉道:「現下戰事緊急,無暇顧及,先請他們到府裡!待我們回去再說!」

  「是!」

  天空漸漸發亮,刺眼的陽光照著那熊熊烈火,郭襄無力地仰著頭,她知道她就要死了,她的嘴唇已乾裂,頭腦已暈沌,心中空白一片,待要再想些什麼,卻無論是什麼念頭,都被那「姐夫!」

  兩個字重重地壓了下來……姐夫……

  「呼——」

  的一聲,是黑雕飛到了,楊過向下望去,那高臺已被燒得搖搖欲墜,四周仍圍了蒙古兵,而那金輪法王也正在一旁仰首而望,他本不欲燒郭襄,只是一時之氣放火,卻沒想到郭靖竟全然不顧女兒性命,心中不禁後悔:「這女娃子今番可要沒命了!」

  火勢太大,黑雕幾次向高臺飛近又沖回空中,黃蓉郭芙遠遠望著,均是焦急不已,郭芙頓足道:「娘,怎麼辦?怎辦麼?楊大哥下不去救襄兒!」

  黃蓉歎道:「過兒已盡力!襄兒……」

  「楊大哥下去了!」

  郭芙忽地驚叫!

  眾人往高臺處望去,只見楊過自高處直直躍下,整個人已沒入火圈中!

  郭襄已被熏得頭暈腦脹,忽見他落在身前,不知是驚還是喜,張開嘴巴,卻什麼也叫不出來!

  楊過踏上高臺,那高臺被他一踩,登時猛地晃了兩下,楊過急忙穩住身子,不敢再用力!他輕步走向郭襄,伸手解了縛著她雙手的繩索,郭襄呆呆望著他,忽地足下一熱,高臺向下直塌了下去!

  郭襄「啊!」

  了一聲,無法站穩,楊過忙伸手拉住她腰帶!

  「啊!」

  那瑩真公主身處高臺之後,透過火光,裡面的情形看得清楚,也不由得驚叫出聲!

  忽必烈原計劃高臺燒火,靖蓉必忙於救女,而大軍便伺機攻城,卻不料他們返轉回城,再也不管郭襄!望著那仍是節節後退,幾被宋軍殺得散亂無章的蒙古軍隊,臉色陰沉已極!

  「拿弓箭!」

  忽必烈怒道!

  親自執了一把鐵弓,朝空中瞄去!

  那高臺一塌,火光也向下回落,楊過仰天一嘯!黑雕向下飛去,楊過雙足用力一蹬,拉著郭襄朝雕背躍上,那高臺「轟!」

  的一聲巨響,斜斜塌下!郭襄被他拉著腰帶,猶如騰雲駕霧,一顆心似乎蕩到空中,早把方才的憂鬱淒怨拋到腦後,只盼他能這樣朵拉著自己一會便是一會。而地下的金輪法王和眾士兵望著這一奇觀,只驚得說不出話來!

  「娘!救出襄兒了!救出襄兒了!」

  郭芙歡呼大叫!黃蓉喜得熱淚盈眶,不住點頭!

  眼看楊過就要躍到雕背上,那黑雕忽地一聲哀嚎,向空中竄了上去。地下蒙古兵大聲呼喝:「射中了!射中了!」

  原來是忽必烈朝黑雕射了一箭,而黑雕低飛正專心接楊過,竟爾被他射中!

  「大汗萬歲!萬歲!萬萬歲!」

  蒙古兵見大汗親手射中黑雕,一時士氣大震!高聲呼道,呼喝聲一浪接一浪,自高臺附近一直傳至城牆那正在攻城的數萬大軍中!

  「大汗萬歲!今日必攻破襄陽!」

  那戰了一夜的士兵仿佛被注入新血,鬥志重新激昂!本被宋軍沖散的隊伍重新聚集,蒙古將領大揮戰旗,高聲而喝!

  「大汗萬歲!必破襄陽!大汗萬歲!必破襄陽!」

   蒙古士兵跟著呼喊,一時朝宋軍猛烈攻了回去!郭靖振臂大呼:「兄弟們莫怕,今日便叫韃子大汗親眼瞧瞧咱們大宋好男兒的身手!」

  宋兵戰了一夜,也已疲累不堪,先前憑著一口氣逼得蒙軍節節後退,這時忽被反攻,便似要向後敗退,忽聽得郭靖這麼呼叫,登時精神大振,均想:「不錯!狗韃子萬般該死,這時須教他們知道咱們宋人的厲害!」

  當下宋軍再鼓士氣,人人再盡力死戰!郭破虜道:「爹!我再領丐幫弟子殺出去!相助各位將士!」

  郭靖道:「好!你小心!」

  楊過見黑雕飛走,吃了一驚,他一口氣蹬上,如無法到雕背上,必會跌落回火圈中,那黑雕似知主人危險,忍痛又向下飛去,極力接近楊過,楊過抬眼一望,見那黑雕左側翅膀中了一箭,鮮血向下滴落,正暗叫不好,「呼」

  的一陣風聲,迎面已又有幾支箭激射了過來!身下傳來士兵的呼叫:「大汗有令!殺楊過!」

  「殺楊過!」

  「殺楊過!」

  霎時高臺附近蒙古士兵叫聲震天!

  楊過揮動袖袍,擋開箭羽,這般一滯,兩人又向下墜落了幾分,距黑雕更遠了。楊過暗自心驚,如若再拉著郭襄,終難兩人都上雕背,他心念微動,左手用力把郭襄往雕背上拋去!郭襄大聲驚叫:「大哥哥!」

  整個人已落到雕背上,楊過叫道:「雕兄,送襄兒回城!」

   郭襄人小身輕,黑雕並不覺得負重不堪,箭傷也尚能忍受,依言負了她盡力朝城牆飛去!

  楊過手上一輕,旋即再度提氣,已躍出火圈之外,正自心中一喜,面前卻猛地一股風聲帶到,竟是金輪法王躍起向他拋出金輪,正飛快旋轉著朝他身上刮去,他若要避開,必又被逼回火圈之內,若然不避,這金輪來勢之猛,只怕要把自己身子削成兩半!

  郭芙在城牆上一直望著楊過,這時見他迎著金輪,避無可避,不由得腳下一軟,黃蓉忙把她扶住,叫道:「靖哥哥,射箭!」

  郭靖也已看得分明,只是距離甚遠,他便即射箭也必無法擋住金輪,不由得臉色大變!

  楊過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右袖甩出,想要擋開金輪,那金輪勁力不退,他半空使力,只讓它滯了一滯,仍朝自己胸口斬來!眼見便要無幸,不禁心中一冷,向城牆遙遙望去,痛呼出聲:「芙妹!」

  「楊大哥!」

  郭芙失聲驚呼,眼前一黑,軟倒在黃蓉懷中!

  忽地一道白綾自半空飛來,纏繞著金輪向旁甩去,一個白影掠到楊過身旁,楊過微微一愕,手掌已被拉起,一個聲音在耳邊道:「過兒,不是說了是回古墓的麼?」


☆、番外之十六年後61撤離

  楊過掌心如觸冰塊,冷意直透胸口,忙手臂運勁,一股氣流直撞手心,小龍女身上一顫,握著他的手掌被彈開,兩人相視一望,臉上均無表情,雙雙落到地下,後背正距火圈已不到一丈!小龍女手中白綾一震,那纏著的金輪「鐺!」

  的一聲被甩進了火圈內!

  周圍的蒙古兵見楊過脫險,戰場上竟突然出現一個天仙般的美貌少女,都不禁目瞪口呆,一時呼喊聲停止,竟靜了一靜!金輪法王一直望著他躍進火圈相救郭襄,待見郭襄脫險,不由得松了口氣,他耳邊傳來一陣「殺楊過」

  的呼喊,心中一個激靈:「不錯,要殺這小子,此時是最好不過了!」

  於是一躍而起,揮出金輪,哪知小龍女橫裡出現,竟又使楊過倖免一難!不由心中大怒,喝道:「臭小子!臭丫頭!你們的死期到了!」

  大手一揮,那銀輪、銅輪和鐵輪同時飛出,削向小龍女和楊過!

  「殺楊過!殺楊過!」

  周圍的蒙古兵見國師出手,氣勢洶洶,又呼喝起來!馬蹄聲響,一隊弓箭手拍馬而來,呼呼聲不絕,千百支箭羽直朝楊過小龍女射來!

  楊過既已脫險,自再不把金輪法王放在眼內!掌風到處,已把旋轉急飛的輪子揮開,箭支掃落!金輪法王和身撲至,兩人旋即鬥在一起!

  小龍女身子一轉,百尺白綾向周圍甩出,四周的蒙古兵紛紛慘叫,手上的武器盡數被白綾卷走,她白裙蕩漾,姿勢優美,而那白綾卷了無數刀槍弓箭,直朝金輪法王面門甩了過去!楊過聽得風聲,他熟識她的武功來路,閃身蹬足一躍,踩在白綾之上避開武器,金輪法王雙掌一伸,那砸來的武器登時凝在半空被他用勁擋住,楊過身影快捷無比,已繞到他身後一掌拍向他後心!

  「大哥哥!」

  郭襄伏在雕背上,心中又酸又苦。黑雕雖中箭傷,但飛行仍是快捷無比,一忽間已離高臺甚遠,煙霧中楊過的身影越來越小!依稀中看到一個白衣女子飄至,如仙如幻,超凡脫俗……龍姑娘!

  「雕兒!回去!回去!」

  郭襄不停地叫,「我不要離開大哥哥!」

  黑雕只是往前而飛,它血流越來越多,越飛越慢,越飛越低!郭襄往下望去,只見前面一小隊兵馬正朝高臺奔去,正是林舵主領著鐵掌幫的兄弟正前往相助楊過,不由大喜叫道:「雕兒,快!再飛低一點!」

  林舵主也已看到郭襄便在不遠處的上空,只怕蒙古兵再向黑雕放箭,叫道:「弟兄們,先救郭二姑娘!」

  郭襄叫道:「林舵主!我跳下來,行麼?」

  林舵主叫道:「襄兒!你跳,我接著你!」

  郭襄拍拍雕背,道:「雕兒,我下去以後,你快回城牆,讓爹爹和娘救你!」

  咬咬牙往下一躍,林舵主同時躍起,拉到她手臂,兩人同時穩穩落在馬上!郭襄道:「林舵主,多謝!我們一起去……去看姐夫!」

  那黑雕卻已支援不住,「怦!」

  的一聲跌落在地下,翅膀再無力飛動!林舵主吃了一驚,心道:「幫主和夫人極看重這雕兒,可不能讓它有事!」

  忙躍下馬來扶它!郭襄也躍了下來,道:「林舵主,它沒辦法飛了,怎麼辦?」

  林舵主向身旁的鐵掌幫兄弟道:「你們先救它回城!襄兒,你跟著我!」

  郭襄點頭道:「好!」

  於是幾個鐵掌幫兄弟把黑雕抬到馬匹上,郭襄撫了撫它翅膀,道:「雕兒,你的救命之恩,待我與姐夫把那可惡的大和尚殺了之後再回來報答你!」

  

  「芙兒!」

  黃蓉一直在城牆上,只把一顆心掰成了幾個,這邊手上一沉,見郭芙泫然欲暈,忙伸掌抵到她肩頭,而那邊卻又關心著楊過與郭襄的情形!

  她猛然看到小龍女出現,雖心裡驚愕,但見楊過脫險,卻不由大大舒了口氣!待見到郭襄與林舵主會合,更是安心,把郭芙摟到胸前,專心把真氣輸到她體內!郭芙悠悠睜開眼睛,正看到了遠處那抹白影,不由得呆住!

  黃蓉忙撫撫她臉龐,問道:「芙兒,怎麼樣?舒服點了麼?」

  郭芙站直了身子,低聲道:「娘,我沒事了!」

  黃蓉「嗯」

  了一聲,看得她目光所到之處,忙又道:「剛才真是險!現下沒事便好!芙兒,你身子剛復原,讓人先送你回府,好麼?」

  郭芙遙遙望著楊過的身影,又雜夾著小龍女那晃眼的白衣,卻再沒聽到黃蓉在說什麼,心中只是怦怦而跳:「楊大哥說她在絕情穀,那日陸無雙說她為楊大哥跳到谷底,怎麼會……怎麼會來了這裡?多半是……她等不到楊大哥,所以……所以便來找他了……楊大哥……」

  郭靖自也看到了千鈞之時小龍女突然現身,他心性耿直,轉身便對黃蓉道:「蓉兒,這龍姑娘……」

  黃蓉朝他一瞪眼,郭靖「哦」

  了一聲,便不再言語,郭芙似乎根本沒有在意,只是一動不動地盯著遠處!

  金輪法王正以內力擋開那朝他揮來的各種武器,忽聽得背後風聲,勁力十足,心中暗叫不好!正要回身躲避,小龍女卻再伸出白綾,朝那堆武器上用力一推,他腹背受力,若不被這些刀呀槍呀箭呀的打到,便要被背後楊過的手掌拍到,左右都免不了受重傷甚至要命!正危急間,他一聲大喝,體內發出一陣劈劈啪啪的爆裂之聲,只見他滿臉通紅,僧袍鼓起,楊過見他忽而內力傾瀉而出,心中暗吃了一驚,再推內力!

  金輪法王數次敗于楊過小龍女之下,又數次受楊過算計□□,這時又受他們兩人合攻,如若再敗,他便要在這蒙古大軍之中,忽必烈的眼皮底下丟盡面子了!又急又怒之際,使出了「龍象般若功」,力近千斤,雖不能說真有龍象的大力,卻也決非血肉之軀所能抵擋。楊過微感不妥,手肘微沉,不敢再硬拼,而就在要躍開之時,金輪法王「啊」

  的一聲,直叫得地搖天動,楊過胸口一悶,已被他內力重擊,「哇!」

  的一聲噴了一口鮮血出來!而小龍女白綾幾被震碎,身前的各種兵器朝四周激飛,有的落在地下,又有的砸到了周圍散亂的蒙古兵身上!一時「劈劈啪啪」

  的落地之聲和「啊喲」

  「啊啊」

  的慘叫之聲不絕!

  「啊」

  金輪法王一不做二不休,又是一聲大叫,雙臂往前一揮,朝著小龍女拍出!楊過被他一擊,受傷已然不輕,見小龍女無法躲避,連忙叫道:「姑姑小心!」

  忍痛運勁,朝金輪法王身側打去,金輪法王回身轉力,楊過再度受擊,一個趔趄,竟被打得後退了十幾步,胸口劇痛無比,口中鮮血直流!

  「過兒!」

  小龍女臉色煞白,想要衝上前去扶住楊過,那金輪法王身子周圍竟似有一道堅牆似的把她反彈了回去!楊過喘了幾口氣,朝金輪法王一聲冷笑,道:「金輪法王,你不要命了麼?」

  他知道這「龍象般若功」

  越是練得厲害,內力便泄得越急,而若力道沒有及時收回,未免在內力泄盡之時便會自身經脈盡斷!這金輪法王這「龍象般若功」

  層數顯已不淺,但他連使兩招,仍未收勢,看這情形,是拼著要與楊過同歸於盡了!金輪法王「嘿!」

  了一聲再聚氣丹田,雙手握拳,朝楊過猛捶了過去!

  「娘!楊大哥受傷了!」

  郭芙遠遠望見楊過倒退,只不知他傷得如何,心中大急,再也顧不得想別的,轉身便往城牆下走!

  「芙兒!」

  黃蓉連忙拉住她,「你別亂走!我和你爹去!」

  轉身對郭靖道:「靖哥哥,我們殺出去!」

  郭靖也看到楊過受傷,猶豫道:「如若我們出去,豈非忽必烈又再乘危攻城?」

  黃蓉一指戰場,揚聲道:「你瞧,蒙古兵比我們多十倍,卻個個已疲憊不堪,作戰宜一鼓作氣,這蒙古軍已然再而衰,三而竭!而我軍正在這一鼓作氣中!一個金輪法王,即便勝了過兒,也無法再扭轉這一戰!他蒙古有大汗親自督戰,我大宋便能有主帥親自迎戰,我們親自下去把忽必烈趕走!」

  郭靖胸口一熱,道:「好!」

  在城牆上的一眾英雄義士持戈仗劍,早就躍躍欲試,這時更是豪氣頓生,叫道:「謹聽郭大俠郭夫人號令!趕走忽必烈!」

  戰場上呐喊聲不減,自郭破虜領著幾千丐幫弟子殺出,宋軍士氣更盛,蒙古軍隊已被逼得向後敗退!

  郭靖道:「好!眾位英雄,跟我來!」

  他手按城牆,仍是憑空躍下!城牆上百余英雄義士全是江湖中武林幫派首領人物,大聲高呼,武功高的,也隨著郭靖躍下,武功稍次一點的,便垂繩滑下!郭靖身在半空,高聲喝道:「眾位大宋的弟兄們,我們今日便把忽必烈趕出中原!」

  

  戰場上宋軍見主帥自天而降,威風凜凜,更是振奮人心!郭破虜見父親下來,運勁大呼:「丐幫的弟兄們,趕走忽必烈!驅除韃虜!」

  「趕走忽必烈!驅除韃虜!」

  丐幫幾個千人隊群情激奮,一時間宋軍似乎力量大增,蒙古軍隊驚慌失色,又是一陣散亂!雖人數仍剩無數,卻已散亂不堪!

  「芙兒,你留在城牆等著,瞧爹娘去趕走忽必烈!」

  黃蓉道。她見郭靖已殺出,此時她再領兵出城,便可驟然增加氣勢!

  「娘,我也去!」

  郭芙忙道。她關心楊過,巴不得立即就衝殺出去!

  「不行!芙兒,你千萬記住了,你肚子裡還有孩兒!可不能妄動!」

  黃蓉正色道。

  「娘,我沒事!」

  郭芙急道。

  「芙兒,聽話!你若不想你楊大哥為難你爹娘,便乖乖留在這裡,哪裡也不許去!」

  黃蓉道。

  郭芙臉上一紅,撇嘴道:「娘你在說什麼!他怎敢為難你和爹爹?」

  黃蓉微微一笑,轉身朝仍在城牆上守衛的兩個鐵掌幫弟子招了招手,道:「你們過來,可要看好你們幫主夫人了!動文也好動武也好,總之不可讓她下城牆,若有什麼閃失,你們也知道你們幫主的脾氣了!」

  那兩個弟子互望了一眼,臉色微變,忙一左一右的護到郭芙身旁,大聲應道:「是!」

  郭芙一呆,頓足叫道:「娘!」

  黃蓉暗自忍笑,不再耽誤時間,快步走下了城牆!

  城門大開!

  黃蓉一揮令旗,「啊!啊!」

  的一陣呼喊聲自城中沖出,這三千騎士全是江湖好手!個個中氣沖足,聲震千里!在近處尚知只有幾千人,而身在遠處一聽,卻似有萬人以上!

  「殺啊!」

  本來宋軍就殺得激昂振奮,忽見又有軍隊相助,更人人抱了必勝心理,披荊斬棘,殺得興起的,更夾雜了哈哈大笑之聲!黃蓉遠遠望去,輕哼了一聲,心道:「忽必烈,你這一戰,必輸無疑!」

  忽必烈拳頭握得格格作響,瑩真公主望著不停後退並陷入混亂的大軍,忽道:「父汗,我們要先撤!」

  忽必烈虎眼向她一瞪!

  瑩真毫不退縮,也直望著他道:「父汗,我們小覷了中原力量!國師便能解決了楊過,還有郭靖與黃蓉,而你說的這個小龍女,恐怕要來到我們車前也毫不費力,父汗,今日事以至此!我們來日再戰襄陽!」

  忽必烈皺眉不語,瑩真也不再說話,走下了馬車,拉來兩匹快馬,對周圍的蒙古高手道:「你們隨我護著父汗撤退!」

  「是!公主!」

  小丘上的兵馬緩緩向後而撤,而圍在最外圈的蒙古守衛卻並不走,仍如原樣般站著!

  楊過見金輪法王不管不顧,仍是向自己攻來,心道:「哼,芙妹尚在等我回城,我豈能再與你硬拼!」

  身影一閃,避過他拳風,金輪法王鬚髮盡皆豎起,身旁風聲呼呼作響,他見楊過躲閃,心中激起了一股不憤:「我就不信,今日殺不了你這小子!」

  雙足一蹬,朝楊過直撲過去,楊過有傷在身,腳步沉滯,再無法躲過,不由皺眉暗叫:「不好!」

  只有咬咬牙,全身勁力彙聚於一掌,朝金輪法王雙拳抵了過去!

  「過兒!」

  小龍女心中悲苦,他已受傷,如何還能再受這雙拳之力?她躍到他身旁,迎著那金輪法王的勁力直撞上去!心道:「過兒!過兒!今日我與你死在一起,也是極好的!」

  金輪法王冷聲喝道:「好!兩個都要死!」

  雙拳一分,一拳捶向楊過,一拳捶向小龍女!

  「哈哈哈!有點意思有點意思!」

  眼看楊過小龍女都要被他勁力穿透直震五臟肺腑,忽地一人哈哈大笑,一手伸在楊過背後,一手伸在小龍女背後,登時金輪法王勁力被彈回,向後一退!楊過心中一喜,叫道:「老頑童!」

  老頑童哈哈大笑,道:「小楊過,不錯不錯,我跟他比了很久,他都不捨得用這厲害功夫跟我鬥!」

  楊過捂著胸口,微晃了兩下,強笑道:「你能贏他麼?」

  老頑童眼睛一瞪,怒道:「我怎不能贏他!你才贏不了他!」

  朝他直擺手道:「小楊過,你先走開!先走開!」

  楊過體內正火辣辣的疼得難受,於是也不推脫,依言走到他背後,小龍女走到他身旁,道:「過兒,你坐下,我給你療傷!」

  楊過望了她一眼,道:「姑姑,多謝你相救!我沒事!」

  小龍女望著他嘴角仍有血絲淌出,輕蹙了眉尖,取出雪白手帕,要幫他抹去血跡,楊過只故作不知,轉頭避開,對老頑童道:「老頑童,你小心了,他的龍象般若功已練至十層,可厲害得很!」

  

  老頑童拍掌道:「妙極妙極!」

  金輪法王冷笑道:「老頑童,你是想來送死罷?」

  老頑童著腰哈哈大笑:「金輪法王,你真不厚道,跟我打的時候怎不用這功夫?對了,小襄兒呢……啊喲,你放火了?」

  「老頑童,與這奸僧多說什麼!快叫他交出襄兒!」

  忽地一個白發黑衣的女子閃了進來,卻是瑛姑!原來她自靖蓉出城救女,就跟著奔出,獨自繞了路避開蒙古大軍,到蒙古軍營中尋找老頑童,忽比烈全力攻城,一路上無人與她為難,待到得軍營中,才發現老頑童正一個個帳篷中尋找忽必烈!瑛姑又氣又惱,狠罵了他一頓,兩人急急往戰場奔來,不想郭襄已被救出,卻意外救了楊過小龍女一命!

  「好,金輪法王,快動手罷!」

  老頑童被瑛姑一斥,伸了伸舌頭,忙道。

  金輪法王連使了幾招「龍象般若功」,元氣已然大傷,緊繃著臉不說話!老頑童直叫道:「來!來!」

  拳頭一伸,使出空明拳招數向他打去!

  前面呼喝嘈雜之聲突起,郭靖黃蓉正親自率軍殺來!

  楊過卻猶如不見不聞,只望向城牆之處,依稀中郭芙那嬌俏的身影並未離去,似乎也正在望著他,不禁心中大安,身上竟也不覺得痛了,正自呆呆望得出神,忽地聽得老頑童大叫:「喂!金輪法王!你這又是什麼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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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之十六年後62拜師

  眾人朝金輪法王望了過去,均不由大奇。只見他蹲坐地下,面如土色,眼眶突出,口中,鼻中,耳中都流出了絲絲鮮血,那身上的僧袍發出「嗤!嗤!」

  的聲響,向外漲得撕裂!原來他內力仍不斷地向外泄出,而他再無法去控制!「呼!呼!」

  的聲響身邊塵土激揚而起,楊過忙叫道:「大家快退!」

  話音未落,一股剛猛力道向四周激射而出,「啊!」

  金輪法王啞聲呼喊,老頑童叫道:「了不得了不得!」

  一手拉了瑛姑向後竄去,避受他內力直擊!

  楊過同時向後退去,忽見小龍女只是站著不動,急聲叫道:「姑姑快退!」

  金輪法王幾乎整個人都要裂開,僧袍碎成片片飛出,猶如鐵片般鋒利,四周的蒙古兵幾被風沙掀起又重重跌落,更有無數被他衣片刮到,剁去腦袋又或是削去臂膀,一時間慘叫聲,呼喊聲,夾雜著金輪法王那欲止不止的淒厲絕望之聲,只把整個戰聲震得地動山搖!

  「楊大哥!」

  郭芙忽見那火圈旁邊塵土飛揚,眾人身影朦朦朧朧只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不禁心中大急,轉身便要走下城牆。

  「夫人!」

  護在她身前的鐵掌幫弟子伸手一攔!

  「讓開!」

  郭芙蹙起秀眉。那鐵掌幫弟子見識過楊過厲害,又是黃蓉所吩咐,哪裡敢由著她來?兩人不約而同地把她擋得更嚴實,郭芙怒道:「你們讓不讓開?」

  那兩個弟子只是不動,郭芙伸出手掌便朝兩人拍去,兩人見她動手,都不禁吃了一驚,兩人又互望了一眼,仍是挺立不動,只拼著受她一兩掌,也是不打算讓開的了!郭芙手掌便要打到,忽又收回,道:「讓開!你們以為,我真不敢打你們麼?」

  「夫人……」

  「你們若不讓開,我從城牆上跳下去!」

  郭芙轉身便用手按到城牆上!

  兩個弟子大驚失色,慌忙要伸手去拉她,卻又不敢拉到,不禁手足無措,道:「夫人,別……我們讓……」

  向兩旁讓開,郭芙輕哼了一聲,昂首便向前行,兩個弟子連忙跟上,郭芙腳步不停,道:「你們去給我準備馬匹,我要出城!」

  那弟子連忙道:「夫人,萬萬不可!幫主他……」

  「你們是聽他的還是聽我的?」

  「這……」

  「還不快去!」

  「……」

  小龍女一直站在楊過身旁,她手上仍拿著那條手帕,楊過轉頭避開,而再也沒有朝她望來,他的目光只是盯著城牆,她知道他在看什麼,他的眼中隱隱映出一張嬌美絕麗的俏臉!

  她仿佛又看到了他們在那林中相依相偎的身影,她窩在他懷中撒嬌耍賴,而他,對她千般遷就萬般寵溺,他如此武功,卻絲毫沒有覺察,他的姑姑便在身邊……她幽怨的臉上如罩冰霜,他們已是夫妻,他們已有孩兒,她忽然想起了師姐,那陸展元,也是成家有了孩兒,師姐曾說,那又如何?若他能棄了那女人,拋了那兩個孩兒回到我身邊,我便什麼都不會在意!嘿嘿,只可惜……她突然理解師姐的心情了,如今,她又何嘗不是這般想?師姐寬宏大量,許他們做十年夫妻,可是過兒,你們在一起已經十六年了……

  忽地一股巨力拍來,待她聽到楊過的叫聲,已然遲了一步,那力道沒有把她拍飛,反而把她緊緊吸住,胸口背後,均如重錘而擊!「噗!」

  她口中鮮血噴出,眼前一陣晃忽!

  「過兒!」

  她艱難地叫出聲!

  楊過大吃一驚,他勉強避過金輪法王這兇猛的內力直擊,見小龍女身子被吸起,四周氣流猶如漩渦般將她裹住,老頑童瞪大了眼睛,驚叫道:「金輪法王,真……真有你的!」

  「老頑童,隨我救姑姑!」

  忽聽得楊過一聲大喝,只見他長袖飄動,左掌飛揚,一股內力激飛而出,待得與金輪法王的內力相撞之際,揉身而上,右袖有意無意間隨意一甩,兩股勁力間登時似裂開一個口子,他足下一躍,左手伸進,已拉住小龍女手臂,老頑童暗暗嘆服,叫道:「小楊過,你更有一手!」

  飛身一撲,雙手使拳,雙□□錯,旋得飛快,朝楊過衝開的口子中撞去!

  「啊!」

  金輪法王雙目圓瞪,已不堪受力,但四周的內力仍剛猛無比,楊過叫道:「老頑童!好!」

  乘著老頑童衝開的缺口,手上用力把小龍女向外推出!

  小龍女身子驟輕,已脫離那內力的籠罩,落到地上,向後一個趔趄,瑛姑忙上前扶住她,觸手之處,冰冷之極,心中暗自吃了一驚!小龍女未及站穩,叫道:「過兒!」

  重又向楊過撲了過去!瑛姑連忙用力將她拉住,叫道:「姑娘,你想送死麼?」

   小龍女眉尖一蹙,身上運勁,要把瑛姑手掌掙脫,卻不料瑛姑掌心滑溜之極,順勢滑至她肩頭,問道:「姑娘,你中了什麼毒?」

  小龍女微微一愕,卻不答話,伸掌朝瑛姑臂膀推去,瑛姑身子略彎,似泥鰍般滑至她身後,伸指在她肩頭一點,已點中了她穴道!轉身道:「楊幫主捨命救你出來,你便是想死,也不該這般撲進去反誤了他的性命!」

  小龍女淒然冷笑道:「我與過兒,本就會死在一起的,你攔著又有何用?」

  瑛姑雖不知他們之事,但見小龍女神色,卻也已瞧出不尋常之處,輕哼了一聲,道:「你既叫他過兒,想必只是他的長輩,與他共死,這卻是什麼說法?」

  小龍女臉色一變,神色更加漠然,卻不再答話。瑛姑也不在意,心道:「別人思念情郎,總是鬱鬱使自己容顏變老,這位姑娘倒是反了過來,她的年紀定比楊過要大幾歲,難道……是她身中之毒……能使人容顏不老?」

  楊過全身仍在那氣流之中,他要想躍出,身後那內力竟又聚來擋住!老頑童叫道:「了不得!小楊過,隨我來!」

  他雙拳旋轉,劃到楊過身邊,楊過左掌伸出,與老頑童雙拳匯合,兩人雙拳一掌,便似在洪濤中乘風破浪,直朝金輪法王打去!

  「噗!」

  金輪法王也不懂躲閃,受了他兩人猛烈一擊,噴出一大口鮮血,倦縮著身子,張大了嘴巴,只是「嗷!嗷!」

  的在喘氣,而身周的內力,終於漸漸消散!

  楊過幾乎已用盡全身力氣,眼前一陣發黑,已無法站穩!

  「喂!小楊過,你沒事吧?」

  老頑童忙伸手扶住他,楊過伸手抹抹嘴角血水,強笑道:「我沒事!」

  「開城門!」

  郭芙牽了馬匹,走到城門前,那兩個鐵掌幫弟子一步不離的緊在她身後,不停朝那守城的將領打手勢!那守城將領道:「郭夫人有令,收兵之前,無論是誰,都不能出城!」

  那鐵掌幫弟子大大舒了口氣!郭芙蹙眉道:「是我要出去,也不成麼?」

  那將領道:「對不起,楊夫人,任誰都不成的!」

  「夫人,請回城牆!」

  鐵掌幫弟子小心翼翼的道。

  「你們走開!」

  郭芙道,「我不用你們管!」

  鐵掌幫弟子不敢反駁,也不敢走開。怔怔望著郭芙對那守城將領大呼小叫,心中暗自求神拜佛,只盼那守城將領千萬不要一個心軟答應了她!好在那將領似是得了黃蓉吩咐,無論郭芙如何撒潑使蠻,便是不動聲色,一口咬定任何人不得離城!郭芙鬧了一會,急怒之下,小腹竟又隱隱作痛,胸口再度發悶,不由得氣道:「小鬼頭兒,你也不讓我出城麼?」

  「姐夫!」

  「幫主!」

  兩匹馬穿過那早已散亂做一團的蒙古兵,往這邊奔了過來,原來卻是林舵主與郭襄!

  「襄兒!」

  瑛姑見郭襄沒事,心中不禁一喜!

  「周伯伯!瑛姑前輩!」

  郭襄看見他們,心中也甚高興!

  郭襄低頭走近楊過,又輕聲叫道:「姐夫!」

  楊過「嗯」

  了一聲,卻不說話。

  瑛姑伸指解了小龍女穴道。拉了郭襄道:「襄兒!你沒事罷,怎會被那和尚抓了?你可嚇死我了!」

  郭襄忙道:「我沒事!是我姐夫救了我!」

  小龍女冷清清的朝她一望!她穴道一解,待要抬步,胸口忽地劇痛無比,渾身顫抖,竟無法再移動!郭襄早已注意到她,正待要走過去,忽對上了她那冷若冰霜的目光,不由腳步反向後退,微一轉頭,忽而驚叫:「大和尚!你怎麼了?」

  那金輪法王正跌在一旁,滿臉鮮血,衣衫破裂,神情委頓,她來時雖痛恨他放火,但這時一見他縮在一旁,呼呼喘氣,又不由得心下一軟,朝他走了過去!

  林舵主看出楊過受傷,問道:「幫主,可要緊麼?」

  楊過搖頭道:「我沒事!芙妹怎麼樣了?」

  轉頭朝城牆上一望,驚道:「她去哪裡了?」

  林舵主忙道:「幫主請放心,城牆上有我們的弟兄,夫人不會有事的!」

  楊過道:「走!回城!」

  正要朝馬前走去,忽地喉嚨一陣腥甜,「噗!」

  的一聲噴了一口鮮血出來!

  「過兒!」

  小龍女忙走過去要扶他,楊過擺擺手,道:「姑姑,我沒事!」

  心中卻道:「沒想到這金輪法王強悍至此,若是他能控制自若,這門武功著實厲害得很!我現在渾身用不上力氣,這可如何是好?」

  老頑童竄到他身前,嘻嘻一笑,道:「小楊過,我給你療傷,你教我剛才那招掌法,如何?」

  楊過道:「老頑童,你去幫我做一件事,我全套掌法教了你,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老頑童一蹦而起,叫道:「這可當真?什麼事什麼事?」

  

  楊過指指城牆,道:「你騎了馬過去找芙妹,叫她在城門口等我,哪裡也不許去!」

  老頑童伸伸舌頭道:「你叫我看著你老婆?」

  楊過微微一笑,道:「是!」

   老頑童撇嘴道:「這叫什麼事?你再說一件,難一點的!」

  楊過皺眉道:「就這件,去不去隨你!」

  老頑童忙道:「去!去!喂,瑛姑女娃子,跟我一起去罷!」

  瑛姑瞪了他一眼,道:「誰是女娃子?」

  老頑童嘻嘻一笑,拉著她一躍到馬上,道:「小楊過,可說好了,待你回城,拿你的掌法來換你老婆!」

  楊過望著他奔遠,心中稍安。

  小龍女忽然一聲冷笑,楊過望了她一眼,只見她臉白如紙,嘴角中的血跡更是鮮豔奪目,似也受傷不輕,便問道:「姑姑,你傷得如何?」

  小龍女面無表情,道:「傷不傷,我都是要死的!過兒你忘了麼?」

  楊過道:「是,姑姑身上中了劇毒,過兒怎敢忘記?」

  小龍女道:「那麼你說的,回古墓給我治毒,也並沒有忘記?」

  楊過皺了皺眉頭,道:「我當然沒有忘記!」

  小龍女冷冷一笑,道:「過兒聰明,自然事事不會忘記。怕只怕是,記得是一回事,去不去做,又是另一回事!」

  楊過臉色一沉,道:「姑姑,什麼意思?」

  小龍女歎了口氣,不再說話。林舵主看情形不對,忙道:「幫主,你傷勢不輕,先坐下調息吧!」

  扶了他坐下,兩人正要運功,忽聽得郭襄驚叫道:「大和尚,你……你死了麼?」

  金輪法王雙眼雖睜著,卻又似毫無意識,神色甚是恐怖,楊過對林舵主道:「你過去看看他!」

  林舵主依言走到金輪法王身前,伸出手掌,朝他肩頭一推,那金輪法王「咳!」

  的一聲眼珠轉了一下!楊過歎了口氣,心道:「這金輪法王本也算是武學上一宗師,他先為蒙哥,後為忽必烈盡心盡力,現今死在此處,竟無一個蒙古人為他送終!」

  「女娃子!」

  忽聽得金輪法王微弱的聲音!

  郭襄忙道:「大和尚,你……你怎麼樣了?在叫我麼?」

  「這……這個給你!」

  只見他自懷中取了一本冊子出來,顫抖著遞給郭襄!郭襄接過一看,道:「這是什麼?這字……我看不懂!」

  「這是……我生平所學武功……我都……都傳給你!」

  郭襄想起他多次要收自己為徒,雖然多次抓著自己,卻總是似長輩一般與自己相處,對自己不僅沒有傷害之意反而處處維護,而高臺放火,實是因為自己相激所為,不由得流下淚水,道:「大和尚,你是好人!你別死!你別死!」

  金輪法王裂嘴一笑,臉上肌肉扭曲,怪異之極,郭襄更加難受,低了頭嚶嚶而哭,金輪法王伸出手來,輕拍到她肩頭上,道:「女娃子,我……我以前,曾有……三個徒弟,但是……都……都只學得皮毛……」

  「大和尚,我拜你為師便是!」

  郭襄哭道,說著向他跪下,恭恭敬敬的嗑了三個響頭!

  金輪法王定定的盯著郭襄嗑頭,待她嗑到第三個時,「哈哈」

  的使盡全身力氣一陣大笑,全身便軟綿綿的歪到地上再也不動了!

  「大和尚!不!不!師傅!師傅!」

  郭襄用力搖他,大哭叫道。

  「忽必烈跑了!」

  「忽必烈逃走了!」

  「韃子又被我們趕跑了!」

  「哈哈哈!」

  不遠處號角響起,一排排宋兵隊伍嚴整,先是騎兵,後有步兵,前面押了幾千蒙古俘虜,正緩緩撤回城牆!郭靖黃蓉與郭破虜三人自隊中騎出,朝他們奔了過來!

  楊過稍運息調氣,站起身來迎了上去,躬身叫道:「岳父!岳母!」

  郭靖拍拍他肩膀,道:「過兒!你沒事罷?」

  楊過道:「我沒事!」

  黃蓉卻走到小龍女身邊,道:「龍姑娘,真是多謝你救了過兒,又助我們殺敵!」

  小龍女嘴唇動了一動,卻又不出聲。黃蓉微微一笑,又對楊過道:「過兒,我們收兵回城!你也請龍姑娘隨我們回去罷!」

  楊過道:「岳父,這金輪法王的龍象般若功極厲害,他泄出內力,我和老頑童合力都差點抵擋不了!」

  郭靖奇道:「有這等事?」

  「爹爹,娘,救救我師傅!救救他!」

  郭襄叫道!

  郭靖走了過去,伸手在金輪法王手腕上一拿,黃蓉拉起郭襄,抹了她臉上淚水,道:「傻丫頭,這和尚死了你哭什麼!」

  郭襄哭道:「娘!救他,他是我師傅了!」

  黃蓉走近去望了一眼,問道:「靖哥哥,怎麼?」

  郭靖搖頭道:「他經脈盡斷,內力全失,已無法再救!過兒,他這功夫若能控制自如,那可真不得了!」

  楊過點頭道:「是!」

  黃蓉道:「靖哥哥,這金輪法王如何處置?」

  郭靖道:「怎麼說,他也是一代武學宗師,不能讓他爆屍荒野,我們把他埋了罷!」

  「師傅!」

  郭襄跪到金輪法王身邊大哭!

  林舵主帶鐵掌幫弟子抬起金輪法王,到那小丘前掘了個土坑埋了!

  眾人分別翻身上馬,黃蓉對小龍女道:「龍姑娘,你上我馬來,我們一起回去罷!」

  小龍女道:「我不去了,我要回古墓!」

  黃蓉微笑道:「回古墓也不急在一時,你救了過兒,無論如何我們都要感謝你的!」

  黃蓉手上用勁,拉著她躍到馬上,小龍女卻也不再說什麼,只靜靜地坐在她身前!

  黃蓉叫道:「破虜,去帶上你二姐,我們走了!」

  郭破虜應了,拉起仍跪在金輪法王墳前的郭襄,也躍到了馬上,眾人與大軍會合,浩浩蕩蕩的回城而去!


☆、番外之十六年後63大理

  城門緩緩打開!

  城內百姓得知又已把蒙古韃子趕走,紛紛朝城門中湧來,歡慶中夾雜著悲憤!更有人拿了鋤頭鏟子,朝那一隊隊的俘虜又打又砸,城中嘈雜不已,哭笑聲,叫駡聲不斷!靖蓉四目相視,心中均是感歎不已,連日戰爭,即使勝利,也已早無當年那喜慶熱烈的場景,各人心中也都知道,韃子縱是退得一時,百姓正處於水深火熱之際,卻不知何時方有,真正的天下太平?

  楊過望著這紛亂的人群,只看不到有一絲絲紅影,正自不耐煩,迎面兩個鐵掌幫弟子朝他奔了過來,楊過躍下馬來,那兩個弟子便湊到他耳邊說話!楊過嘴角彎起,轉身朝著郭靖黃蓉望去,黃蓉也不待他說話,向他眨眨眼睛,點了點頭,楊過心中甚喜,大踏步便沒入了人群當中!

  小龍女身子微一顫抖,黃蓉早已感覺她周身冰冷,心中只暗暗奇怪:「她這身子怎冷成這樣,難道那金輪法王的招數裡含了寒冰之毒?」

  不過此時她也不點破原因,只問道:「龍姑娘,你冷麼?」

  小龍女緊蹙眉頭,望著楊過遠去,卻不答話。黃蓉便道:「靖哥哥,我先和龍姑娘回府!大夥兒也都累了,你們愛喝些酒便去喝一些罷!」

  郭靖道:「那自然是的,你不來麼?」

  黃蓉笑道:「我不來,可不是如了你願麼?」

  郭靖愕然道:「怎麼會?可是你不來……」

  黃蓉抿嘴一笑,道:「郭大俠也算是在武林中能說上話之人,怎麼我不來便喝不了酒麼?龍姑娘為了救過兒受了傷,我們便不去湊熱鬧了!」

  

  小龍女道:「郭夫人,你自去做你的事,不用陪我!」

  黃蓉道:「龍姑娘,你我多年不見,你跟我回去,咱們倆個好好聚聚舊!」

  小龍女便又不言語了。

  郭襄在身後叫道:「娘!我也要跟你回去!」

  黃蓉道:「好!那你騎你姐夫的馬!破虜要顧他那小叫化子,還不能回來!」

  郭襄足下用力,躍到剛才楊過所騎的馬上,扁了扁嘴,心道:「他定是去找姐姐了……」

  與黃蓉小龍女一起調轉了馬頭,朝郭府方向而去!

  楊過穿過人群,隨那兩個鐵掌幫弟子來到城門側邊的一處空地上,只見老頑童正在地上盤腿而坐,身旁站著一匹馬,兩個女子正執著手倚在馬前說話,正是瑛姑與郭芙!

  「芙妹!」

  楊過展顏一笑,朝她奔了過去!

  老頑童突然一躍而起把他攔住,叫道:「哈哈,小楊過,慢著慢著!」

  「楊大哥!」

  郭芙原本正為無法出城煩燥不已,忽見老頑童瑛姑回來,知道楊過受傷,更是著急,瑛姑知她懷有身孕,更不許她稍動,只安慰她楊過傷得並不重而且就快回城。果然城外號角長鳴,軍隊凱旋而歸,城內百姓潮湧而來,瑛姑為免她被擠到,便與老頑童帶她避開人群,又叫了鐵掌幫弟子去叫了楊過過來!這時她見楊過果然不似重傷,心中大喜,轉身便要朝他跑去!

  「芙兒!」

  瑛姑忙把她往回拉,道:「才說過可絕不能跑,怎又忘了?」

  郭芙急道:「我沒有跑,我慢慢走便是!」

  瑛姑見楊過雖被老頑童擋住,卻是要撲過來的架勢,不禁好笑,於是也用身子把郭芙擋住,笑道:「芙兒,女孩子麼,在這裡等便是,哪有主動過去的!」

  郭芙臉上一紅,叫道:「瑛姑前輩!」

  老頑童雙手叉腰,嘻嘻笑道:「小楊過,想見你老婆麼?先說說掌法!」

  楊過皺眉道:「老頑童,我答應教你便教你,你先讓開!」

  老頑童笑道:「不成不成,你這句話可有問題,你是今天教呢?還是明天教呢?還是明年教呢?還是五百年以後教呢?」

  他倒是時時刻刻記著那「劉備借荊州」

  的典故,凡事可得先言明瞭時間。楊過道:「老頑童,你是不是上當上得怕了?我楊過可有騙過你?等芙妹身體好一些,我們便痛痛快快比一場,一起探討我這掌法,如何?」

  老頑童瞪眼道:「你不打誑語?」

  楊過伸出手掌,道:「君子一言!」

  老頑童伸手拍了一下,笑道:「小楊過,你這嬌滴滴的老婆又要生小娃娃了,你那大娃娃給了黃老邪,這小娃娃便給了我老頑童和瑛姑如何?」

  郭芙叫道:「老頑童,你說什麼!」

  瑛姑卻笑道:「芙兒,我不要你孩子,不過若能讓我和他給你帶些時日,那可真是求之不得!」

  楊過笑而不語。郭芙羞道:「瑛姑前輩,現下……還早呢!」

  瑛姑道:「還早麼?十個月,很快的!」

  忽地想起很久很久以前,在那深宮之時,那十個月的日子,那個孩兒……

  說話間楊過早已來到郭芙身邊握了她手。瑛姑歎了口氣,扯扯老頑童衣袖,道:「我們走罷!」

  老頑童道:「去哪裡?」

  瑛姑嗔道:「去哪裡不行?你非要在這裡看他們小夫妻親熱麼?」

  說著跨到馬上,也不等他,馬鞭一揚,那馬兒便飛奔起來,老頑童撓撓腦袋,喃喃道:「怎又發起脾氣了,女人啊……喂!瑛姑,等等我!」

  再顧不上和楊過說話,一溜煙的追了上去!

  郭芙抬頭望著楊過,見他臉色微顯蒼白,嘴角那淡淡的血跡仍隱隱可見,心中不禁甚是憐惜,也不說話,取了手帕輕輕在他臉上拭擦,楊過心中一陣甜蜜,手上用力,緊緊把她抱在懷裡,一時竟也說不出話來!

  周圍人聲漸小,宋軍均已入城,百姓鬧了半日也都散去,城內依稀傳來幾聲鞭炮聲,吆喝聲,身邊幾隊宋軍推著小推車,拿了工具走出城門,整理戰場清點人數。

  不知過了多久,暮色四合,天邊紅霞緩緩散去,外出的那一隊隊宋兵推著小推車又返回城內,又有人大聲呼喝那些跟著出去的百姓趕緊回城,緊接著城門關閉。

  郭芙輕輕掙脫,低聲道:「傷到哪裡了?痛不痛?」

  楊過臉上盡是笑容,道:「痛!」

  郭芙忙道:「哪裡痛?是被那金輪法王打的麼?我們快回去讓爹爹給你療傷!」

  楊過笑著搖頭,道:「不要,我只要你陪著我就好了!」

  郭芙撇嘴道:「我倒是想陪你,可我哪裡惹得起你鐵掌幫的弟子啊!」

  楊過奇道:「這關他們什麼事?」

  郭芙道:「你去問他們!」

  楊過伸手捏了捏她臉,笑道:「誰惹著你了?」

  郭芙瞪眼道:「你明知故問!是你一早叫了他們看住我的,是不是?」

  楊過更是莫明其妙,道:「芙妹,你可冤枉我了!我不是聽你話去救襄兒了麼?哪裡叫了誰看著你了?」

  郭芙一愕,方知道出口太快,那兩個鐵掌幫弟子確不是楊過指使的,但她既話已說出,卻也不願認錯,道:「你還說你沒有,那麼老頑童呢?是你叫他看著我的!是不是?」

  楊過轉了轉眼珠,捂了胸口,道:「芙妹,我這裡被打得好疼!」

  郭芙連忙伸手扶他,道:「要不要緊?我們回去罷!」

  楊過忍笑道:「真的很疼!你還怪我麼?」

  郭芙急道:「我幾時有怪過你……」

  忽看到楊過臉上神色,恍然道:「楊過!你騙我!」

  伸掌便向他身上打去,楊過一邊躲一邊笑道:「別打,芙妹,我真的疼!」

  正鬧間,忽地馬蹄聲響,又有兩匹馬奔了過來,卻是兩個丐幫弟子,躍了下馬來,道:「楊幫主,郭大俠請你過去!」

  楊過點了點頭,郭芙卻道:「爹爹不知道你受傷了麼?怎還要去喝酒!」

  楊過笑道:「我說我疼,你又不信!現下我有酒喝了,你倒說我受傷了,這是什麼道理?」

  郭芙叫道:「楊過!」

  楊過低聲笑道:「你不放心我?那麼陪著我去!」

  摟了她腰躍到馬上,緩緩跟在兩個丐幫弟子後面!

  校場上火光大亮,郭靖及群雄便在這裡設下宴席,場上坐滿了丐幫弟子和鐵掌幫弟子,有喝酒吃肉的,也有說笑聊天的,各人雖已戰了快兩天兩夜,但此刻聚在一起,說到那韃子被趕得丟盔棄甲,忽必烈逃得無影無蹤的情形,都不禁倦色盡消,興奮之極!

  楊過拉了郭芙走近郭靖席前,行禮叫道:「岳父!」

  郭芙叫道:「爹爹!」

  郭靖道:「過兒,你過來,坐我旁邊!」

  楊過微笑道:「是!」

  走到郭靖身邊坐下,郭芙便在他另一邊坐下,郭靖奇道:「芙兒,你怎不跟你娘回府去?」

  郭芙卻更奇,睜了一雙美目左望右望,道:「爹爹,我正想問你,娘怎不陪你一起?她回府了麼?」

  郭靖道:「是啊,她回府了。你也快回去罷,女孩兒家不要喝酒!」

  郭芙撇嘴道:「我哪裡說要喝酒了?我來這裡侍候爹爹不行麼?」

  郭靖哈哈一笑,道:「那麼你老老實實坐著,別給我惹事便是了!」

  伸手拉起楊過,道:「過兒,跟我來,去敬幾位老英雄!」

  郭芙忙道:「爹爹,他受傷了,可不能喝酒!」

  郭靖伸掌抵到楊過肩頭,微一運氣,只覺他內息中緩緩有一股暖流,點了點頭,道:「過兒,你懂得以內息護住傷勢?」

  楊過道:「是!岳父,我沒事!」

  郭芙急道:「爹,你這般問他自然沒事啦!」

  楊過笑道:「芙妹,別擔心,我真的沒事!」

  郭靖便道:「走罷!」

  郭芙還要再說,楊過伸手握了握她手,使了個眼色,便跟著郭靖離席,郭芙無奈,眼睜睜望著他走開。

  夜色越來越沉,郭芙坐在席上遠遠見得郭靖楊過與群雄一邊喝酒,一邊聊得正歡,周圍不是鐵掌幫弟子便是丐幫弟子,再就是宋軍各隊首領,黃蓉郭襄又不在,席間竟無一個女子,不禁百無聊賴,抬頭望著天上月亮,歎了口氣,心道:「若是以前,我定是和完顏姐姐耶律姐姐一起說話喝酒了!」

  想起與完顏萍耶律燕那種種時光,不禁甚是懷念,「完顏姐姐,耶律姐姐,你們在大理過得還好麼?還有,耶律大哥……」

  大理國都。

  一樣的月光,一樣的明亮,只少了襄陽城中那股熱鬧躁動。

  寂靜的庭院,片片竹葉映在窗格上,而房內不停搖曳的燭光中,映著一張沉穩堅毅的臉龐,正伏在案前,看著那一張張手繪的戰圖,耶律齊!

  他自到大理以來,多時與大小武一起助武三通朱子柳守城,他們守護襄陽多年,作戰策略自也與在襄陽時一樣,但大理畢竟無法與襄陽相比,地勢軍力各不相同,如一樣作戰,卻未必能像現在一樣能把韃子拒之城外,因而他便繪下兵馬圖,因地制宜,或誘敵上當,或佈陣出擊,只把大理國都守得猶如襄陽一般嚴密!

  蒙古韃子已有好些日子沒有出兵攻城了,忽必烈,若再攻不破襄陽,攻不破大理,必會集中兵力,先攻一處!襄陽毫無疑問自是難攻,所以,他只能選擇,先攻大理……

  正想得入神,房門「咯吱!」

  一聲被推開,「二哥!」

  一個聲音叫道,正是耶律燕,她身懷有孕,此時身材已略顯臃腫。

  「三妹!」

  耶律齊忙站起來扶她,道,「怎又到處亂跑了?你這……」

  「二哥,我沒事!」

  耶律燕擺脫他手,笑道,「說過多少次了,只是有了身孕而已,大武哥都沒你緊張!」

  耶律齊微笑道:「還是小心點好!」

  耶律燕歎道:「二哥,誰要是做了我二嫂,可不知有多福氣!」

  耶律齊一笑,道:「你又想說什麼?」

  耶律燕道:「你不知道我在說什麼?」

  耶律齊道:「三妹,我早說過了,這事我聽你安排!」

  耶律燕氣道:「我要怎麼安排?景大哥給你說的那麼多女子,你一個也看不上眼!」

  耶律齊失笑道:「三妹,我可曾有說過她們不好了?是你看不上眼罷!」

  耶律燕愕然,本來她執著要跟來國都,便是發誓要讓耶律齊娶上一個嫂子,耶律齊確是再也不推託,也似乎,對誰都極好,倒是在她眼裡看來,感覺說不出的滋味,不知為何口中卻答應不下來……思量半晌,猶豫道:「二哥,我問你一個問題,你回答了我,我便給你定下來,明日便給你準備親事!」

  耶律齊點頭道:「好,你問!」

  耶律燕道:「若你娶了蘭姑娘,你會把她當妻子麼?」

  耶律齊道:「三妹,你這是什麼話?我既娶了她,自然便當她是妻子了!」

  耶律燕道:「這我也知道,我是說……我們耶律家可便會有後人了?」

  耶律齊一愣,道:「這個……自然也是會有的!」

  耶律燕心中一寬,喜道:「二哥,那麼你說,是婧蘭姑娘好,還是楚憐妹子好?」

  耶律齊微笑道:「三妹,你這不該問我!不是我覺得誰好,是誰覺得我好!」

  耶律燕昂首一笑,傲然道:「二哥,這裡只有你和我,你還謙虛什麼?她們對你怎樣,你心裡該知道吧!」

  耶律齊搖了搖頭,再不言語,耶律燕歎道:「是我不好,急著找嫂子,也不知會不會害了她們……二哥你也不可能兩個都娶罷?」

  耶律齊道:「三妹,你就是想太多,你二哥有何能奈誤人終身?好了,現下都很晚了,快回去休息罷!來,我送你!」

  耶律燕道:「不用!二哥你先說,你要娶誰?我們早點定下來,不要耽誤別的姑娘,好麼?」

  耶律齊道:「好!你說什麼都好!」

  耶律燕不依不饒,道:「那麼是誰?」

  耶律齊無奈道:「你看呢?」

  耶律燕急道:「是我娶妻還是你娶妻,二哥,你……」

  耶律齊忙道:「好了,你別急,我明日告訴你!好麼?」

  「當真?」

  「嗯!」

  耶律燕方才心滿意足走出房門,耶律齊轉回身來,重又走至那案前,望著那幾張兵馬地圖,其中一張上赫然繪著,襄陽城中屹立的城牆,襄陽城外衝殺著的宋軍,還有襄陽城門前,一匹欲沖而出的紅馬……


☆、番外之十六年後64待客

  郭芙懷有身孕,本就極易困倦,無聊之際,更是支援不住,伏倒在席上便沉沉睡去!楊過瞥眼看見,心中又是好笑又是憐惜,向郭靖找了個藉口走了回來。剛坐下來,郭芙卻又驚覺,睜了眼睛道:「喝完了麼?」

  楊過扶了她腰,道:「困啦?我們回去罷!」

  郭芙朝遠處望瞭望,道:「爹爹呢?不等他了麼?」

  楊過道:「我已跟他說過了,破虜還在這裡,我們先走!」

  說著站起來牽過馬匹,郭芙卻道:「不要騎馬了!我們走回去!」

  楊過道:「你不是困麼?」

  郭芙道:「就是困才想走一走!」

  楊過笑道:「這又是什麼道理?」

  郭芙道:「那麼你陪不陪我走呢?」

  楊過笑道:「當然陪!我敢不陪麼?」

  郭芙笑靨如花,伸手把他拉近,楊過一陣迷糊,郭芙已牽了他手走出席間,道:「你過來,我有話要問你!」

  自校場回郭府並不遠,此時清風明月,天空的雲朵柔柔地靜靜地飄過,楊過被她拉著,心中歡喜無限,道:「你要問我什麼?」

  郭芙向他身上挨了挨,道:「你喝了多少酒?身上的傷當真沒事麼?」

  楊過笑道:「我說過,只要你在我身邊,那便沒有事!」

  郭芙「嗯!」

  了一聲,低了頭,望著兩人一步一步向前走的腳尖,忽道:「楊大哥,龍姑娘呢?」

  楊過心下一沉,皺了皺眉頭!郭芙歎道:「我看到,是她救了你……」

  「芙妹!」

  楊過忽然停下來,伸手把她猛攬進懷裡,低頭不由分說地便吻住她嘴唇!郭芙微微一驚,卻不掙扎,雙手也環住他腰。許久,郭芙臉上火熱,低聲道:「你……你總是這樣!」

  楊過不言不語,只是低頭挨擦著她臉龐,郭芙聽得他心中怦怦的跳聲,伸手撫了撫他胸口,慰道:「楊大哥,你別緊張,我只是問問,我再不會離開你半步的!」

  楊過歎了口氣!郭芙見他只是皺眉不語,抿了抿嘴,道:「怎麼?不信我了麼?」

  楊過道:「沒有!」

  郭芙小嘴一翹,道:「你不用狡辯,你嘴裡說沒有,心裡肯定在想:哼,郭芙,你從來不把我楊過放在眼裡,我定要想個法子,讓你知道我的厲害!」

  她雙手背後,學著楊過平日那不屑的語氣,楊過一愕,看到她那嬌憨的樣子,實在忍俊不禁,哈的一聲笑了出來,強辯道:「胡說八道!我哪裡有這般想過!」

  郭芙眨眨眼,道:「沒有麼?那你怎麼老是欺負我?」

  楊過咬牙切齒,緊緊把她抱住,道:「沒有!」

  郭芙甚是得意,任由他抱了一會,忽而歎了口氣,道:「你總以為自己聰明,我說你啊,才真正笨得緊!你自己用腦子想想,咱們還有安兒和他妹妹,你老這般胡思亂想,你要讓他們怎麼想爹爹娘親?」

  楊過道:「他們哪裡懂這個?」

  郭芙道:「怎麼不懂?別說安兒了,就是她,也是會跟我說話的!」

  楊過微笑道:「是麼?都說什麼了?」

  郭芙側頭想了想,道:「不告訴你!」

  楊過笑道:「好!等你編好了再告訴我!」

  郭芙俏臉一板,楊過忙笑道:「芙妹,我說笑的!是,她可以跟你說話!」

  郭芙撫撫小腹,正色道:「我跟你說,待她出生,我要自己教她武功,再不許送去給外公,更不許給老頑童!」

  楊過道:「為什麼?」

   郭芙道:「你瞧瞧安兒現在,整日裡不見人影,便是外公把他帶成這樣的!」

  楊過笑道:「他自小便可以在外面長見識,這不是好事情麼?」

  郭芙道:「他是男孩兒,倒也罷了!總之我的女兒,我要帶在身邊!」

  楊過柔聲道:「好,都聽你的!」

  郭芙正自歡喜,楊過又道:「是女兒再說罷!」

  「你……」

  郭芙頓足氣道:「兒子也一樣!也要跟著我!」

  楊過哈哈大笑!

  兩人說說笑笑,已到郭府門口,黃蓉因知道郭靖必然晚回,郭府大門卻未關閉,只留了僕人看守。見得楊過郭芙回來,自把他們迎了進來!郭芙便問道:「我娘呢?休息了麼?」

  那僕人道:「夫人剛才下廚做了菜,正在廳裡款待客人呢!」

  郭芙喜道:「娘親自做了菜!我也要去吃!在款待誰?是張叔張嬸麼?」

  那僕人道:「正是張公一家,還有一位姑娘!」

  郭芙便道:「楊大哥,我們也過去罷!」

  楊過忽一捂胸口,皺眉道:「我胸口疼得很,要回房療傷!」

  郭芙忙扶住他,奇道:「怎會突然痛起來,定是喝酒的緣故,我便說不能喝酒的!」

  楊過喘了口氣,道:「不要緊!我忍忍便好了!」

  郭芙道:「那怎麼行,我先扶你回房!」

  楊過推開她手,滿臉痛苦,搖頭道:「芙妹,岳母難得下廚做菜,你……你還是去吃罷!叫他扶我回便是了!」

  郭芙急道:「這會兒你說的什麼話,我又不餓!你的傷要緊!來,我們走!」

  扶著楊過向房間走去!楊過暗自得意,倚著她朝著房間走去!

  郭府大廳。

  且說黃蓉帶了小龍女郭襄回到郭府,自看到了張叔一家,她感激張叔一家相救郭芙,便親自下廚做了精美小菜,又把他迎到主席位置上,道:「我家大師傅柯鎮惡柯大俠以前與江南陸家莊的陸莊主頗有交情,也曾聽他說過陸家莊喜與江湖上的義士為友,張大哥一家忠肝俠膽,拙夫與小妹真是感激得很!只因今日勝了蒙古,拙夫與過兒破虜要整三軍,卻未能及時趕回,萬望見諒!」

  張叔忙道:「郭夫人過謙了,我等小仁小義,怎能與郭大俠郭夫的的大仁大義相比!我這內人和小女都是山村野婦,便讓她們下去吃罷,怎能登臺桌面?」

  黃蓉笑道:「那怎麼成?張大嫂和張姑娘看起來可也不比一般女子,我想她們的醫術,定也是不差的!」

  張叔擺手道:「就抓藥熬藥而已,談何醫術!」

  黃蓉只是笑了笑,親自把張嬸拉到桌前坐下,張嬸待要推託,黃蓉道:「大嫂,我也是女子,你若下去,那咱們姐妹倆帶著這些姑娘們可一起下去了,你要讓張大哥一人在這裡吃麼?」

  張嬸朝丈夫望去,見他點頭,向黃蓉道了聲謝,坐了下來!黃蓉又道:「今日除了兩位,我府中還有一位貴客!」

  張叔張嬸早看到了一直站在一旁的小龍女,但見她白衣勝雪,肌膚冰冷,眉宇間有一種拒人于千里的冷豔,看年紀不過十八九歲的少女,都只在心中暗暗稱奇。

  黃蓉微微一笑,伸手拉過小龍女,道:「這位是龍姑娘,也是古墓派的掌門,今日助我宋軍除了那蒙古國師,立下了不小功勞!」

  張叔聽得「古墓派」

  三字,心中微微一震,他跟隨那陸老夫人已久,自也知道那李莫愁便是古墓派傳人,李莫愁多行不義,在江湖上惡名遠揚,又曾毒傷陸平,更殺死陸青,因而一向視古墓派為仇敵,但聽得她曾戰場上立功,方強忍不愉,微點了一下頭!黃蓉知他心思,微笑道:「龍姑娘俠義為懷,自與那李莫愁並不是一路人。她也是過兒的師傅,因此大家都是一家人!」

  張叔微感奇怪,心道:「楊幫主的師傅?」

  這才抬頭望向小龍女,這一望之下,心中更奇:「她眉間隱現黑氣,是中毒之徵兆,為何卻不見痛苦之狀?」

  黃蓉拉著小龍女要坐下,小龍女道:「郭夫人,我來這裡是找過兒的,你不必招待我!我這便走了!」

  黃蓉道:「龍姑娘,我自然知你是有事找過兒,只是今日你也見了,我們打了勝戰,過兒是鐵掌幫幫主,他尚在外面主持幫中之事,你這般找去,豈不是阻了他公事?」

  小龍女冷笑道:「他果然是在處置幫中之事麼?」

  黃蓉道:「你若不信,我也不阻擋你,便去瞧一瞧罷,他們便在校場,鐵掌幫與丐幫,哪次大勝之後不是兩幫幫主主持慶賀的?我家破虜便是丐幫幫主,現今可不也沒回來?」

  小龍女神色猶豫,郭襄忽地走近,低聲道:「龍姐姐,娘說的是真的……你且留下來等著……豈不比尋去惹他……惹他氣惱強!」

  小龍女神色一變,望了她一眼,郭襄低下了頭。黃蓉心中歎道:「唉,我這襄兒倒是已看透了他了!」

  道:「龍姑娘,你也知道過兒的脾氣……再說,你今日戰了一天,身又有傷,總是餓了罷,快先坐下了!」

  小龍女站定腳步,待了一會,終於轉身,一言不發地坐了下來!

  黃蓉便也在她身邊坐下,朝站在張嬸身後的張馨兒招手道:「張姑娘,過來,來我旁邊!」

  張馨兒不敢違拗,低聲道:「是!」

  走到了黃蓉身邊站著,黃蓉便伸手拉了她手,忽看到她腕上的金鐲兒,心中一動,微笑問道:「張姑娘今年多大了?」

  張馨兒臉上微微一紅,道:「我十六了!」

  郭襄眼睛一亮,拍掌道:「我也是十六,你生辰是何時?」

  張馨兒道:「年底,十二月初九!」

  郭襄笑道:「我是十月二十四,比你大兩個月,你該叫我姐姐!」

  張馨兒忙道:「郭二姑娘,可不敢當!」

  黃蓉笑道:「有什麼敢當不敢當,咱們是一家人,可別整日夫人姑娘的叫,以前進了我府裡的,都跟他們姐弟三人以兄弟姐妹相稱的!」

  張馨兒當即叫道:「是,郭二姐姐!」

  郭襄大是高興,按了她肩頭在黃蓉身旁坐下,端起酒壺,給各人斟了酒,黃蓉自帶著郭襄朝張叔張嬸敬了酒,又與小龍女喝了一杯,眾人一邊閒聊,一邊吃菜。只有小龍女默然而坐,也不起筷,黃蓉只由得她,張叔張嬸自也不提。只有郭襄望了半晌,忍不住道:「龍姐姐,你不餓麼?」

  小龍女冷冷的道:「不餓!」

  黃蓉道:「龍姑娘怕是被那金輪法王傷的無甚胃口了,襄兒,你去廚房吩咐,給她做點糖水來!」

  小龍女道:「不必了,郭夫人,你慢吃,我出去走走!」

  說著站起來便往外走,郭襄伶俐,忙對黃蓉道:「娘,我陪著龍姑娘!」

  黃蓉點了點頭,郭襄便跟著小龍女走出!

  郭府的庭院,與十多年前並未有多大變化,她甚至還記得,以前楊過所在的廂房,那裡,也是平日安排客房的所在,她記得,她也在那裡住過,她也記得,那天晚上,她並沒有睡著,而是與過兒在庭院中相依到天明!

  「龍姐姐!這裡是全真教兩位師兄住在這裡的!」

  原來自大小武耶律齊等人去了大理後,郭府除了馮默風林舵主外,全真教的兩個年青弟子也住在此處,平日帶領著宋軍兩個千人隊抗蒙 !這時小龍女一聽「全真教」

  三字,臉上越發猶如罩了嚴霜,緩緩移步,竟走近了那房邊!郭襄看她神色,甚是奇怪,道:「龍姐姐,他們校場喝酒,還沒有人在!你認得他們麼?」

  小龍女也不言語,伸手便推開了房門,只見裡面擺設簡陋,床上疊著兩件道袍,果然便是全真教衣飾!

  「龍姐姐,我們走罷!」

  郭襄進入這男子之房,只覺渾身不舒服!伸手拉了小龍女,她手上冰冷,不禁身上一抖,小龍女望了她一眼,道:「你喜歡過兒?」

  郭襄心中一驚,臉上登時通紅,低了頭喃喃道:「我……」

  「是不是?」

  小龍女向她走上前了一步!

  「是!」

  郭襄咬唇道!

  小龍女冷聲一哼!郭襄心道:「娘說她心性善良單純,我怎覺得,這龍姑娘心思深沉,她若要真與姐姐爭奪大哥哥,姐姐必鬥不過她!」

  微定了定神,道:「龍姐姐,我喜歡大哥哥,我不喜歡叫他姐夫,我也不願意他做我姐夫,不過,他只喜歡我姐姐,他只願意做我姐夫,正如,他只願意做你徒弟……」

  「你今年十六歲,你懂得多少事?」

  小龍女打斷道,「你知道過兒曾發誓娶我為妻麼?你知道我也曾發誓,若他不聽話,我便要把他殺死麼?」

  郭襄心中一顫,失聲叫道:「不可以!」

  小龍女冷冷的道:「沒什麼不可以!從一開始,我既答應孫婆婆照顧他,他的生,他的死,就只能由我來決定……」

  「那是因為他還小,是不是?」

  郭襄叫道,她看著小龍女神情,聽著小龍女的話竟不似要與姐姐爭夫,而是要置楊過於死地,不禁心中驚怕之極!

  「龍姐姐,你……你也是喜歡他的,不是麼?你為什麼會這麼想,大哥哥不會丟下姐姐,他武功很高,你殺不了他的!」

  郭襄後退了兩步,轉身欲走!

  小龍女身子一閃,把她攔住,道:「我知道過兒這時不會在校場,他的房間,在哪裡?」

  郭襄道:「他在校場!他沒……沒回來!」

  小龍女道:「你不想說也罷了!」

  說著便出了房間。

  「龍姐姐……」

  郭襄忙叫道。

  小龍女只管向前走去,這郭府的道路她也認得,郭襄心中怦怦直跳,待要追上阻止,又知她不會聽話;待要回大廳告之黃蓉,又恐她一會不知去向,只得一步一步地在後面跟著她,驚嚇之下,只覺身上汗珠直冒,只把背後的衣衫濕了半件!

  繞過長廊,便是那假山之處,月光似水,樹影斑斕……

  「姑姑,你若是那郭姑娘,你嫁給誰?」

  很久了吧,她冷冷一笑,不知是笑當時自己還真以為他在問她,還是笑當時那自欺欺人的他?明明他那望著她背影的眼神那麼入迷,明明他的一整顆心全部在她身上,口中卻一口一個「喜歡姑姑!」

  過兒,過兒,你別忘了,便是拋了姑姑,你也還是,古墓派弟子,師傅遺訓,我們,是一定要死在古墓中的……

  紅燭飄搖,郭芙把楊過扶回房中,讓他坐到床上,柔聲問道:「怎麼樣了?要不要,我去把爹爹叫回來?」

  楊過伸手抱著她,搖頭道:「不要!」

  郭芙輕掙脫他,道:「那麼你自己運功療傷!」

  楊過笑道:「你讓我抱著就好了!」

  郭芙蹙了秀眉,朝他臉上一望,楊過嘻的一笑,郭芙恍然大悟:「楊過!你……你又騙我!」

  伸手用力朝他打去!

  「芙妹!」

  楊過笑著摟過她,郭芙怒道:「很好玩麼?你出去!」

  楊過見她真生氣,忙道:「芙妹,我沒騙你,剛才是真……」

  郭芙眼淚滾落:「你不知道我會擔心的麼?你出去!」

  「芙妹!」

  楊過吃了一驚,心道這玩笑開大了,忙伸手拉了她手,直向自己身上打去,道,「是我錯了,我讓你打,別趕我走,好麼?」

  郭芙「呸」

  了一聲,縮回了手,啐道:「誰愛打你了!你不用裝可憐,你楊大爺有的是本事,我哪裡趕得走你?」

  楊過笑嘻嘻的望著她,郭芙瞪了他一眼,道:「你不走是麼?那麼我走!」

  「芙妹,別走!」

  楊過忙拉住她,道,「你聽我說!」

  「說什麼?」

  「芙妹,我只想,和你在一起,沒有別人,你知道麼?」

  郭芙撇嘴道:「這跟你裝神弄鬼的有什麼關係?」

  楊過歎道:「我不裝神弄鬼,你怎會跟我回房?」

  郭芙愕然,呆了半晌,側身靠回他身上。

  楊過一笑,重又抱住她,湊近她耳邊一吻,低聲道:「困了麼?睡覺罷!」

  郭芙臉上一熱,道:「你不許跟我一起睡!」

  楊過奇道:「為什麼?那我睡哪裡?」

  郭芙指指桌子,道:「你睡那裡!」

  楊過皺眉道:「不行!我也很累,我要睡床上!」

  郭芙道:「那麼你老老實實的......」

  「我偏不老實!我偏要你.......」

  楊過不等她說完,已堵住她嘴巴,把她壓倒在床上,右袖一揮,已把桌上紅燭扇滅.......

  夜深人靜,房外的月兒也躲進了雲彩......


☆、番外之十六年後65夜話

  小龍女一路前行,很快就來到了楊過郭芙房前,月影之下,窗格隱隱發紅,可見房內仍是新婚時的大紅裝飾!房中沒有燭光,似乎並無人在,郭襄舒了口氣,心道:「姐姐還沒回來。她是大哥哥的師傅,武功定比他高,又或是,定有制他之法,這可怎麼好……」

  小龍女慢慢走近,怔怔呆住!

  郭襄只站在庭院中,見得小龍女神色,心中一跳:「難道姐姐與大哥哥已回來了?」

  小龍女臉上忽然紅潮湧上,瞬間又變青白,雙眼直直的望著那緊閉的房門,手掌緩緩伸出!

  「龍姑娘!」

  郭襄忽地大聲叫道!她本叫她龍姐姐,但自知她心意,這時又見她窺聽過芙房中動靜,心中更覺可怖,這「姐姐」

  二字便叫不出口了!小龍女手掌停下,卻不回頭,只聽得郭襄又叫道:「爹爹!破虜!你們回來了?」

  小龍女冷冷一笑,郭襄又叫道:「娘,娘!我和龍姑娘在這裡!」

  小龍女轉過頭來,哪裡有什麼郭靖黃蓉的影子!郭襄乘她回頭,忙又叫道:「龍姑娘,你過來,他們在這裡!」

  小龍女道:「我看是在這裡罷!」

  她猛地轉身,手掌便朝那房門拍去,眼看便要把那房門拍得粉碎,忽地「咯吱」

  一聲響,房門已然打開,月光下楊過冷眉俊目,與她迎面而站!

  郭襄心中「咚!」

  的一跳,望著楊過的眼光再也移不開,「大哥哥,大哥哥!」

  她也想和他在一起,她也好喜歡他,可是,她怎麼也想不通,龍姑娘,為什麼要殺他?為什麼會有殺他的念頭?她卻只盼著她的大哥哥能長命百歲啊!

  楊過微轉過身,把房門合上,道:「姑姑,你找我有事麼?」

  小龍女望著他不說話。郭襄走近兩人身邊,一時卻不知該說些什麼!待了好一會,只聽得房內有人嬌聲叫道:「楊大哥,且請龍姑娘進來坐坐罷!」

  郭襄叫道:「姐姐!」

  腳步聲響,房門又被拉開,眼前一襲紅裙,粉面桃紅,雲鬢如霧,杏眼似水,正是郭芙!

  楊過見她出來,皺了皺眉頭,道:「你不是不舒服麼?出來做什麼?」

  郭芙道:「我幾時不舒服了?龍姑娘,多謝你今日救了楊大哥,請進來坐!」

  郭芙待要走向小龍女,楊過伸手把她一拉,把她拉到身後,道:「芙妹,姑姑只是找我有事,你且進去歇息,待我們說完了事,我便回來陪你!」

  郭芙聽得他這樣說,而小龍女神色木然,仍是站著不動,只得點了點頭,道:「襄兒,那麼你進來吧!」

  郭襄知道小龍女必與楊過有一場惡鬥,心中怦怦亂跳,只站著不動。郭芙微笑拉過她,道:「襄兒,今日嚇壞你了吧!你過來,讓姐姐看看!」

  郭襄才走了過去,扁了扁嘴,叫道:「姐姐!」

  郭芙伸手摟了她腰,柔聲道:「來,進來說話!」

  兩人正朝房中走去,小龍女忽道:「郭姑娘,我找的是你!」

  郭芙一呆,停下了腳步,與郭襄雙雙轉過身來!楊過忙握住郭芙手,頗為不滿道:「姑姑,你找芙妹何事?」

   小龍女冷眼斜視,道:「你怕我會傷她?」

  楊過不語,郭芙輕輕掙了掙,道:「楊大哥,沒事,那麼我去跟龍姑娘說話!」

  楊過哪裡肯放手,只是握得更緊,道:「姑姑,現下也晚了,你有什麼事便在這裡說罷!」

  小龍女道:「這是我和她的事,我不想過兒你插手!」

  楊過道:「姑姑,她的事,便是我的事!我為何插不得手?」

  小龍女臉色微變,眼睛緊盯著他,道:「若是我,不許你插手呢?」

  楊過眉頭緊皺,郭芙忙道:「楊大哥,且讓龍姑娘說說是什麼事?龍姑娘于你有恩,不管讓我做什麼都行……也……都是應該的!」

  楊過怒道:「什麼叫做應該的?什麼叫不管做什麼都行?」

  郭芙本是好意,而且是一心一意為他而想,卻冷不丁被他一嗆,心中又是委屈又是不憤,也便怒道:「楊過!我有說錯什麼了麼?龍姑娘可不是教了你武功?可不是今日救了你一命?她於你有恩,我來幫你報有錯麼?我這般想有錯麼?」

  楊過一愕,待聽得「她於你有恩,我來幫你報有錯麼?」

  心中已是喜悅無限,連忙叫道:「芙妹!」

  郭芙轉過了頭不理他!楊過忙伸手自身後抱她,連聲道:「是,是,芙妹,你說的沒錯!我都聽你的!別生氣!」

  郭芙頓了一頓,歎了口氣,道:「好啦,偏你多心!龍姑娘對我們,沒有惡意的!」

  楊過點點頭,卻不放手,郭芙正待掙扎,忽聽得郭襄驚叫道:「龍姑娘!」

  過芙兩人轉身望去,只見小龍女口吐鮮血,身子已軟軟倒在地上!郭芙驚道:「龍姑娘!怎……怎麼啦!」

  楊過知她身中劇毒,這情形正是當日在那斷腸崖谷底毒發之時一模一樣!郭芙道:「她定是受傷了!楊大哥,快救她!」

  楊過道:「我現在使不出力氣!」

  郭芙道:「那怎辦……襄兒,你去叫娘過來!」

  郭襄遲疑道:「姐姐,龍姑娘她……」

  郭芙急道:「快去!救人要緊!」

  郭襄心道:「姐姐心也忒好!她醒來定還要找你麻煩……」

  郭芙只是催她:「襄兒,聽話,快去!姐姐跑不快!」

  郭襄嘟嘟嘴,只得朝大廳走去!

  郭芙伸手扶起小龍女,蹙眉道:「楊大哥,她……她身上好冷!」

  楊過道:「她是在那穀底中了一種白魚的毒,那白魚只在深谷寒潭中生活,那毒必然惡寒無比!」

  郭芙「啊」

  了一聲,道:「那可有解的法子?」

  楊過搖頭道:「我不知道!」

  郭芙歎了口氣,當日我差點被推到穀底,沒想到龍姑娘自己在谷底中活了十四年,現今又中了毒,她……當日跳崖,總是因為我和楊大哥之緣故……她對楊大哥……

  「芙妹!」

  楊過忽叫道,「在想什麼?」

  郭芙抬起頭來,忙道:「沒有什麼,我在想……我們還是要設法,給龍姑娘解毒!」

  楊過點頭道:「我本來,叫她回古墓用寒玉床看能否把毒逼出來,只是……」

  郭芙道:「我知道,她捨不得你,不想自己回去,是麼?」

  楊過忙道:「芙妹,我沒有……」

  郭芙微微一笑,忽又撇了撇嘴,道:「楊大哥,若寒玉床能治毒,你便是回去為她治傷,我……我也不會在意的!」

  楊過望了她一眼,微笑道:「你當真不在意?」

  郭芙低著頭,小聲道:「哼,你自己小氣,以為別人也小氣麼……」

  「我問你是不是真的不介意我去給姑姑療傷?」

  「我……不介意!」

  郭芙臉上微微一紅,聲若蚊蠅。

  楊過笑著抿嘴:「嘴硬!」

  「楊過!」

  「芙妹!」

  楊過一握她手,眼睛望著她,道:「你不介意,我介意!」

  郭芙一愕,登時啞言,心中又感甜蜜,兩人正自對望出神,郭襄帶了黃蓉還有張叔一家也都匆匆趕了過來!郭芙忙叫道:「娘!」

  黃蓉「嗯」

  了一聲,蹲下身來,道:「龍姑娘怎麼了?」

  楊過便將她穀底中毒之事說了一遍,道:「岳母,我本也想問你,可曾聽過這種毒?」

  黃蓉塞了兩顆九花玉露丸到她嘴中,運氣助她咽下,道:「倒是沒聽說過!毒蛇毒□□的聽得多了,倒沒聽過什麼毒魚!」

  張叔道:「天下毒物原也多,有毒的魚兒也是不少的,但一般中毒都會痛苦不堪,我卻見這龍姑娘毫無痛楚之意,這倒是奇了!」

  楊過道:「不錯,姑姑說她起先根本不知已中毒,待毒發之時,那毒已滲進五經八脈,只怕是再也難解!」

  黃蓉歎了口氣!眾人也都正默然,忽地腳步聲響動,一人的聲音大叫:「喂!郭兄弟!在哪裡?」

  原來卻是老頑童與瑛姑走了過來!忽看到眾人,又見到小龍女雙目緊閉,正躺在黃蓉懷中,不由嚇了一跳,道:「小黃蓉,小龍女怎麼啦!」

  黃蓉道:「她中了毒,你來看看,可知道這是什麼毒?」

  老頑童「咦」

  了一聲,就著月光望瞭望小龍女臉色,搖了搖頭。瑛姑道:「這姑娘身上冰冷之極,我也只猜得是寒毒之故,只不知毒源來自何處?」

  黃蓉道:「便是那斷腸崖谷底深潭的一種魚兒!」

  瑛姑伸手探了探她脈絡,道:「她脈搏跳得極慢,這毒再不解,定難以活命!」

  楊過道:「我們都沒見過這種毒,更別說解毒的法子了!」

  瑛姑道:「說到解毒,昔日倒是有位故人……」

  說著望了一眼老頑童,老頑童左望望右望望,只裝作沒聽見!楊過恍然道:「對!一燈大師!大師不一定知道,但那天竺師叔必會解毒!」

  瑛姑微笑點了點頭!

  黃蓉道:「過兒,若是這樣,卻也好辦,你外公與安兒前些日子便是去會一燈大師,不若我們請龍姑娘在此等著,你叫人去尋尋看,催他們趕緊回襄陽來!」

  楊過喜道:「當真如此?」

  黃蓉道:「嗯,不過大師卻不一定和那天竺師叔在一起……」

  瑛姑道:「蓉兒,那天竺僧人在他未出家前便常去皇宮做客,是段氏一族的上客,他那僧廟就在大理國都的不遠之處,或者……」

  黃蓉沉吟道:「天竺師叔乃是神僧,便是差人去請,也需一燈大師修書過去我們才好說話!現今,我們還是先救醒龍姑娘再說罷!」

  說著伸掌抵到小龍女肩頭。

  小龍女緩緩睜開眼睛,硬撐的想要站起來,黃蓉道:「龍姑娘,你體內除了中毒,受的內傷也不輕,先不要動!」

  小龍女道:「這個我早就知道,郭夫人,你不必救我!」

  瑛姑瞥了她一眼,冷笑道:「倒是強得很!」

  黃蓉扶起她,道:「龍姑娘,你不愛惜自己的身體,又怎能指望有人愛惜你?今日也晚了,大夥兒也都累了,我先送你回房歇息吧!」

  小龍女見得周圍一大群人,心中只覺厭煩,待要自己行走,又是全身綿綿力氣全無,只得點了點頭。瑛姑道:「蓉兒,我與你一起!」

  黃蓉道:「好!」

  向張叔張嬸道了別,又吩咐楊過照顧好他們一家,自與瑛姑扶了小龍女回房!

  郭襄呆呆望著黃蓉背影,心道:「娘不知道龍姑娘心裡在想什麼,還要……還要給她解毒,龍姑娘……她會把大哥哥和姐姐都殺了麼?」

  想到這裡,身上不禁一顫!郭芙問道:「襄兒,怎麼了?」

  郭襄朝她身上挨去,道:「姐姐,我……我怕!我想跟你睡!」

  郭芙只道她日間受了驚嚇,撫撫她頭髮,道:「好呀!那今晚姐姐陪襄兒睡!」

  郭襄大喜,忽而小臉又黯淡下來,喪氣道:「算了!姐夫可不會答應的!」

  郭芙抿嘴一笑,走近楊過,扯扯他衣袖,眨眨眼睛,道:「姐夫,你答應麼?」

   楊過又好氣又好笑,只把臉上憋得難看之極,道:「我……今晚與張叔喝酒,不回來了!」

   郭芙側頭笑道:「那麼姐夫是答應了?多謝姐夫!」

  張叔張嬸面面相覷,張馨兒死死咬住嘴唇,不讓自己笑出聲來!

  楊過要想發作,又耐於面子,輕哼了一聲,轉過了頭。郭芙便對張叔張嬸道:「張叔張嬸,張姑娘,你們也早點休息,我先和襄兒回房了!」

  拉著郭襄朝她房間走去!老頑童則挽了楊過的手,大聲叫道:「小楊過,我也要喝酒,走!走!」

  郭芙與郭襄回到房間,郭襄甚是開心,拉著郭芙到床邊,道:「姐姐,你先坐著!等我!」

  說著走到櫃子邊,打開櫃子,抱了一床嶄新絲綢薄被子過來,道:「姐姐,這被子很舒服,我一直捨不得蓋,我們今晚蓋這個!」

  郭芙點頭笑道:「好!」

  郭襄笑著把被子放到床上,又走回櫃子邊,拿出一隻小香爐,道:「姐姐,你喜歡聞什麼香?我們熏些香,好不好?」

  郭芙忙道:「襄兒,你別忙了,姐姐不能聞香味!」

  郭襄奇道:「為什麼?姐姐平日裡都沒熏香麼?」

  郭芙搖頭道:「沒有,我哪會這個?」

  郭襄道:「姐姐,那麼你要不要香囊?娘教我做的,我送兩個給你!」

  郭芙笑著拉她坐下,道:「姐姐不要,來,我們聊會天!」

  郭襄雙手摟住她腰,把頭偎到她懷裡,低聲道:「姐姐,對不起,我……」

  郭芙把她抱住,心中又悲又喜,又愛又憐,道:「襄兒,我是姐姐,不要說對不起,好不好?」

  郭襄搖頭道:「是襄兒不好,襄兒不該……不該……」

  「襄兒,沒事的!我們襄兒又聰明又漂亮,姐姐定要幫你找一個比你姐夫強的夫婿,好不好?」

  郭芙忙道!

  郭襄臉上一紅,轉開話題道:「姐姐,你知道麼?我那天……真的以為你會被推到崖下!她們……她們真壞!」

  郭芙歎了口氣:「襄兒,姐姐也沒想到……不過現在不是沒事麼?我們不要再提這件事了!」

  郭襄道:「我知道,不過姐姐,我怕……還會有人這般恨你……」

  郭芙一愕,道:「別人恨我,我也沒有辦法,以後,我小心些便是了!」

  「姐姐,你知不知道有句話叫做防不勝防?有人想暗算你,你怎麼小心,也是沒用的!」

  郭芙看她小臉仍十分稚嫩,但卻是一付歷盡苦難的樣子,不禁心中一痛,又甚是迷茫,道:「襄兒,我知道你聰明,姐姐不明白你的意思!」

  郭襄低聲道:「我是說……龍姑娘……」

  郭芙一呆,笑了笑道:「你說話啊,怎跟你姐夫一樣,教人聽不明白的!龍姑娘……你怕她傷我?」

  郭襄點了點頭!

  郭芙低頭想了一陣,道:「龍姑娘雖然不愛說話,做事也……我以前曾誤傷過她,她也沒有怪過我……現今我與你姐夫已多年夫妻,論起來,我該跟你姐夫一起尊稱她為姑姑才對……襄兒,你放心吧,她不會傷害我們的!」

  郭襄低低「嗯」

  了一聲,道:「姐姐,你總把人想得太好……」

  郭芙笑道:「誰說的?我看那金輪法王便不是什麼好人!我怎聽你姐夫說你還拜了他為師?」

  郭襄撇起嘴道:「我是見他可憐……對了,姐姐,他給了我一本武功冊子,你要不要練?」

  郭芙「撲哧」

  一笑,道:「這臭和尚的功夫,有什麼好練?你可別讓我看到什麼臭冊子,小心我一把火給你燒了!」

  郭襄辯道:「姐姐就愛看不起人!要知道天外有天,有些武功真的很高,只是我們看不到罷了!」

  郭芙小嘴一撇,道:「任他再高,你只管讓他來,看能否打得過爹爹和外公?別說爹爹和外公,便是你姐夫,你叫他來試試!」

  郭襄無法可辯,臉上漲紅,一把推開郭芙,嗔道:「姐姐你強辭奪理!剛才還說給我找個比姐夫強的夫婿!那天下的人既都打不過姐夫,又怎有這個人?姐姐原來不過是在哄襄兒開心罷了!」

  郭芙連忙把她拉回,道:「好襄兒!姐姐哪裡說得過你!嗯,定有人還比你姐夫強的!姐姐明日便去給你找,好麼?」

  郭襄臉上更紅,低頭道:「姐姐,我不跟你說了!」

  郭芙一笑,道:「好,那麼不說了!來,我們睡覺吧,姐姐可困得恨了!」

  郭襄重又靠回她懷裡,嬌聲道:「姐姐,我要你抱著我睡!」

  「好,那便抱著!」

  郭芙笑笑,攬著她肩頭躺下,「我來看看,現在睡覺可比以前老實了?」

  「姐姐你說什麼,我睡覺一向很老實的!」

  郭芙微笑搖頭,道:「小時候我也這般抱著你睡,可是每天醒來時,你啊,不是變了橫著睡,便是睡去了床尾,讓人一頓好找!」

  郭襄撇撇嘴,道:「姐姐你只會怪我,你怎不說你沒抱穩我?」

  郭芙愕然,連連點頭笑道:「很是,很是!」

  姐妹倆緊抱在一起,兩人自從風淩渡重逢,從未如此親密,如此心意相通。郭芙閉上眼睛,兩滴眼淚自眼角沁出!襄兒,襄兒,你真的放下了麼?姐姐真是太高興了!


☆、番外之十六年後66守城

  北上之路。

  蒙古大軍一隊隊一列列,雖軍容仍嚴整,但卻腳步虛浮,難掩疲態。忽必烈陰沉著臉,此番不僅吃了敗仗,還搭上一個金輪法王!原計劃若攻襄陽不破,便轉而南下大理,但見大軍損傷慘重,軍心萎靡不振,一番商議之下,決定先揮軍北歸,回大漠休養生息,再作打算!

  一路無語,待行出襄陽邊界,再往北便回大漠,亦可轉而南往大理。瑩真公主拍馬至忽必烈身前,道:「父汗,我軍在大理若得知我們全數返回大漠,恐對軍心不妙,我且與兀良將軍先行到大理,佈署一切,只待父汗發軍前往相助!」

  忽必烈道:「我既答應讓你統領南攻大理,你又何必急在一時,還是先與我回大漠,若要先到大理,只兀良將軍去便可!」

  瑩真道:「父汗,我們便是小看了這些中原武林人士,才會戰敗,耶律齊雖不如郭靖黃蓉,但若不先去摸清他到底有多大能耐,只怕……」

  忽必烈哼聲一笑:「耶律齊!」

  瑩真道:「父汗,難道你不想贏他?」

  忽必烈道:「你有何計策?」

  瑩真道:「我想要知道,除了郭芙,這個人還有什麼是放在心上的;他甘願放棄中原丐幫幫主不做而助守大理,難道,就只為了他那妹夫麼?」

  忽必烈沉吟不語,半晌,終於點了點頭。瑩真大喜,傲然抬起頭,道:「父汗,我們大理見!」

  策馬過去清點將領,與那兀良將軍各自領了一個萬人隊,調轉馬頭,繞路朝大理出發而去!

  大理國都。

  襄陽大勝的消息暫態傳至,眾君臣及城中百姓也都雀躍不已。耶律齊卻與武敦儒商議,要乘蒙古再次來襲之前,把耶律燕與武悅送回建安!武敦儒自是萬般不舍,耶律齊道:「你我都知道,蒙古撤兵不攻襄陽,必是養精蓄銳,要一舉攻下大理!建安也未必能保,但起碼不比國都受韃子正面襲擊!」

  耶律燕道:「二哥,我不走!要死,大家死在一起!」

  耶律齊道:「三妹,現在是任性的時候嗎?你不想你自己,你也要想想悅兒,也要想想你肚子裡的孩兒!」

  耶律燕道:「完顏妹子也一直留在這裡相助小武,我怎能逃避而去?」

  武敦儒道:「燕妹,小武家的兩個侄兒是我武家之後,爹爹早對他們有所安排,弟妹自然是不會離開小武,但是燕妹你……你一定要保我兒子平安!」

  耶律燕低頭不語,耶律齊溫言道:「三妹,這段時間蒙古不會有動靜,我與大武一起送你回去,聽話!」

  耶律燕道:「二哥,你要我回建安也行,要答應我兩件事!」

  耶律齊點頭道:「好,我自然都答應你!你先去收拾!」

  耶律燕搖頭道:「你先聽我說了!」

  耶律齊無奈道:「好,你說!」

  耶律燕道:「第一,你要在我走之前成親!」

  耶律齊愕然道:「這……」

  耶律燕道:「你看,我這第一件你便辦不到,那還是算了!大武哥,我要留在你身邊,我便要這裡,也能保孩兒平安!」

  武敦儒自也一直知道她心意,但以此來脅迫耶律齊成親,這也太過……於是道:「燕妹,成親是大事,你怎能逼迫二哥答應你?」

  耶律燕歎了口氣,道:「好吧,二哥,我不逼你,那麼你也別逼我,好不好?我真的不想走!便如你不想……」

  「好!我答應你!」

  耶律齊道。

  「二哥,當真?」

  耶律燕心中一喜。

  耶律齊點點頭,道:「還有什麼事?」

  耶律燕道:「還有一件,大武哥送我回去便行,二哥你既已成親,便要留在此處陪我新嫂嫂!」

  耶律齊失笑道:「那怎麼行?」

  耶律燕道:「怎麼不行?這裡離建安又不遠,我們多找些人跟著去便是了!」

  耶律齊搖頭道:「不行!我不放心!三妹,你也說這裡離建安並不遠,我送你平安回去即回來,不會冷落任何人的!」

  耶律燕望了他一眼,道:「好!二哥你既懂得這般說,那我就應了!」

  耶律齊一笑,道:「那麼你快去準備準備,我們擇日便走!」

  耶律燕瞪眼道:「二哥,是不是先準備親事比較要緊啊?」

  耶律齊道:「你說什麼就是什麼,總之十日之內,我們必須要回到建安!」

  襄陽城。

  一夕之間蒙古大軍已撤離襄陽,但郭靖黃蓉深知忽必烈絕不會就此放棄攻襄陽,放棄攻大宋。此時不攻,來日的攻勢必然更加猛烈!因此襄陽中無論宋軍還是眾江湖義士均不敢鬆懈,各軍忙忙碌碌,或加固城池,或操練兵法!丐幫與鐵掌幫弟子更是勤練勤習,襄陽城中百姓看此陣勢,也都積攢糧食,準備武器,誓守襄陽到底!一時間襄陽城中雖無戰事,但卻人人居安思危,鬥志昂揚,隨時準備著,只不知哪一天,那一場惡戰便要來臨!

  張叔一家居在郭府,日間除了外出行醫,更為軍中戰士備湯備藥,解除病痛,靖蓉多此幫手,自是高興無已。

  小龍女也自留在郭府中養傷,只是自那天晚上,她再沒有邁出房門一步。她想出去,但又怕出去!過兒……自從在穀底與他相逢,似乎每一次跟他說話,每一次,她得到的,都是他的針鋒相對!說什麼要一輩子聽我的話,說什麼若不聽話便願意被姑姑殺死,過兒,你有一句話,是真的麼?

  無數次,她忍不住想去找他,可是又害怕去找他。她怕,很怕看到他和她在一起!怕看到他抱著她,柔聲細語地哄著她,他,早已把姑姑拋到九宵雲外,他的一整顆心,都只在她身上,而她……

  「龍姑娘,多謝你救了楊大哥……」

  「龍姑娘于你有恩,我來幫你報……」

  而她,也已經完全把他看做是她的人,我救我的過兒,要你來謝?我養他教他,這個恩,要你來報?郭芙……

  「龍姑娘,吃飯了!」

  丫鬟送來飯菜。這些天都是如此,黃蓉知她不喜見旁人,也吩咐了府中閒雜人不得前來打攪她。而他,更不會主動來找她。他就不怕,有一天,姑姑便會在這裡無聲無息的死去麼?他就一點也不在乎,姑姑的命了麼?

  「過兒呢?」

  她再也忍不住,問那丫鬟道,那丫鬟低頭不語。

  「告訴我過兒在哪裡?」

  小龍女伸出手掌,抵在丫鬟脖子間,那丫鬟渾身一哆嗦,卻不驚慌,道:「龍姑娘,姑爺吩咐了,他已派人去為姑娘尋解毒之法,請龍姑娘稍安勿躁,靜心在此養傷便是!」

  小龍女眉尖緊蹙:「他……派人去尋解毒之法?」

   那丫鬟點了點頭。小龍女縮回了手,冷冷笑道:「他怎不自己來跟我講?他……真有心為我解毒,怎一直不見人影?」

  那丫鬟只說該自己說的話,道:「龍姑娘請吃飯,奴婢先告退了!」

  「解毒之法……過兒,我不要什麼解毒之法,我只要……」

  小龍女衣袖一甩,飄然走出房門……

  「楊大哥……」

  「不要叫我!」

  楊過陰沉著臉,氣惱之極!

  原來郭芙自那晚陪了郭襄一夜,姐妹倆放下心防,又得張馨兒日日親手熬藥燉湯精心照料,身子恢復得極好,她生性喜動,既已無不適感,又見襄陽城中眾軍民均熱火朝天,為未來戰事奔忙,心道:「爹娘為了襄陽,已勞累幾十年,便是為了最終能趕走韃子,襄兒現下也懂事了,我且帶著她學習軍務,以後,也好助爹娘一臂之力!」

  於是每日依然早起,拉著郭襄巡視城牆;白天時又到軍中幫忙,或察看軍隊操練兵法,或瞭解城池築造進度。楊過本擬跟她一起,卻又不欲多見郭襄,不禁心中甚是煩悶,但見得她們姐妹倆心無芥蒂,每日忙忙碌碌,倒避免了與小龍女見面說話,卻又似是好事一莊,反反復複的思慮了半日,最終暗中讓兩個鐵掌幫弟子跟隨著她,又叫來張馨兒,張馨兒自知他意思,微笑道:「楊幫主請放心,我也正想跟兩位姐姐學一學如何打仗,我不離開芙姐姐身邊便是!」

  她本叫郭芙「楊夫人」,不過既叫了郭襄「郭二姐姐」,郭芙便笑道:「馨兒,那麼你可不許再叫我什麼夫人了,你也要叫我姐姐!」

  張馨兒性子甚是柔順隨和,於是也便改口叫道:「是,芙姐姐!」

  楊過知道張馨兒雖然年紀幼小,又不會武功,但人卻聰穎有主見,有她明跟,鐵掌幫弟子暗隨,稍稍放心,也就讓郭芙出府。

  戰事甫定,鐵掌幫中事務也多了起來。楊過與林舵主商議,要將鐵掌幫總舵遷至襄陽,林舵主點頭道:「現在鐵掌幫弟子,多數在江南一帶,當此時刻,我們應以襄陽為重,就請幫主下達鐵掌令,由我回去召集兄弟們!不過,尚有一事是需幫主親自去辦的……」

  楊過道:「你是說軍餉之事?」

  林舵主道:「是!臨安總舵,所儲軍餉甚豐,當日是幫主你親自處理,所藏之處,也只有你一人知道。若要一起運來襄陽,還得由幫主你親自清點運出!」

  楊過道:「這件事,明年再說,你先回臨安……還有,去看看我外公和安兒到哪兒了,芙妹天天想見安兒,找到了請外公帶他回襄陽來!」

  「是,幫主!」

  楊過跟靖蓉報了要將鐵掌幫總舵遷至襄陽一事,黃蓉贊許道:「靖哥哥,過兒此舉極好!先不說能為我們增加多少兵力,卻可令天下人都知道,現在的襄陽,已是兩大幫齊集之重地,可不是蒙古韃子說攻,便可攻得下的!」

  郭靖點頭道:「不錯!過兒,你為襄陽立功無數,又帶領鐵掌幫走回正路,真是英雄出少年!」

  楊過忙道:「岳父過獎!」

  黃蓉笑道:「他真是太過獎你!不害臊,有這般誇自己女婿的麼?」

  郭靖一愕,不由得哈哈大笑!

  於是楊過便與王舵主在襄陽與鐵掌幫弟子在襄陽周邊的村落間,尋覓合適之處,或修整原有空房,或建新房,為大量的鐵掌幫弟子遷來做準備!郭芙見他回來得晚,本來還在房中等他,但每日都如此,又磨不過郭襄要她相陪,這日便不待他回來,自去陪著郭襄睡了。楊過知道後不由心中大是不滿:「好啊,郭芙,久沒教訓你,真是越來越無法無天了!」

  他只道她只是去陪郭襄說說話便會回來,誰知一等便等到天亮,待見得郭芙回來,心中只是一股怒火無處發洩!

  郭芙一進門便被他一喝,心中愣了一愣,蹙眉道:「楊過,你生什麼氣,我沒跟你說我只是去陪襄兒了麼?」

  「我有答應你晚上也陪她麼?」

  楊過氣衝衝的道。

  郭芙又想哭又想笑,道:「楊過,你一定要這麼小氣麼?我只是去陪我妹子……」

  「陪誰都不行!」

  楊過一把握住她手腕:「今日開始,你跟我回鐵掌幫!哪裡也不許去!」

  郭芙見他無理取鬧,不由得氣打不一處來,道:「我幹麼要跟你回鐵掌幫,我一會還要上城牆!你放手!」

  楊過怒道:「我偏不放,有本事你走走看!」

  郭芙大怒,一掌便朝楊過打了過去,楊過放開她手腕,伸掌朝她另一隻手上一格帶開,也不見他如何動,就已把郭芙摟在懷內,緊緊抱住!郭芙掙了兩下無法掙開,怒道:「楊過,我不要你管!你放手!」

  「你不要我管?那麼你要誰管?」

  楊過更怒,只抱得她動彈不得!

  「楊過,你……你……」

  郭芙一時語塞,俏臉兒漲得通紅。

  楊過抱著她,身上漸漸溫熱,郭芙嗔怪地朝他一望,楊過心神一蕩,手上不自覺地鬆開,正要說話,忽地房門敲響,手上又複抱緊,皺起了眉頭,郭芙撇了撇嘴,兩人也不出聲,外面的人敲了半晌,張口叫道:「大小姐,你在麼?」

  原來卻是郭襄的丫鬟小棒頭!楊過臉上變色,郭芙張口欲應,楊過一把捂住她嘴巴,低聲道:「我說過,今日跟我回鐵掌幫,不許應她!」

  門外腳步聲遠去,想來是小棒頭得不到應答,轉身離去了。郭芙掙脫楊過手掌,怒道:「楊過,你想悶死我啊!」

  楊過哼了一聲,郭芙望了他一眼,深呼了口氣,拉了拉他衣袖,道:「楊大哥,好啦,別生氣了,我只是想襄兒……」

  「那麼你去跟她!不用再管我了!」

  楊過怒氣又升,呼的一聲把房門拉開,重重地往桌邊一坐!

  郭芙一呆,秀眉一蹙,轉身一聲不哼便走出了房門!

  楊過見她果真便走了出去,更是氣得七竅生煙,一把將桌子掀翻!卻又轉身朝郭芙追了出去!

  「過兒!」

  「讓開!」

  楊過正心情不好,忽地小龍女橫裡來身影一閃,擋在了他身前!

  「不高興?」

  小龍女緩緩走近他,「過兒,她待你不好麼?」

  她伸手要拉他!楊過向後一退:「姑姑,你傷勢尚未全好,還請回房去罷!」

  小龍女冷冷一笑,道:「沒想到過兒你還知道我身上有傷!」

  楊過道:「姑姑,我現在有事,請你讓開!」

  小龍女歎了口氣,身子卻不動!楊過毫無心情再跟她多說,側身繞過她繼續前行!忽地背後一陣寒意,一股內力朝自己後心拍來!楊過心中一驚,連忙側身躲避,小龍女輕身躍起,雙掌如飛,直朝楊過劈將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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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之十六年後67相搏

  「不管你就不管你!我偏就陪著襄兒!」

  郭芙氣得眼淚流下,她已是順著他,他說要呆在房中養著,她便一步沒有出門;身體好了,他說不許勞累,不許動武,她便絕不與軍士試招,絕不武刀動槍,只是想著一定要帶著郭襄,讓她也學一學,要怎麼打仗,怎麼領軍,襄兒聰明,她若用功,必能成為來日戰場上得力將領!她知道他根本不在乎襄兒對他們如何,不在乎襄兒放不放下,可是,她在乎啊,那是她的親妹妹,襄兒能想通,能快樂地叫著「姐姐姐夫」,她心裡可不知有多開心啊!楊過,楊過,你這小氣鬼,我恨死你!

  「姐姐,怎麼了?」

  郭芙走回郭襄房中,氣鼓鼓地坐下。郭襄剛得小棒頭報說她並沒回房,這時又見她氣鼓鼓的回來,不禁甚是奇怪。

  「我沒事!襄兒,姐姐今日不舒服,你自己去城牆看一下,可以麼?」

  「那麼姐姐好好休息,我自己去便是了!」

  郭襄望著她,遲疑了一會,問道:「姐姐,是……姐夫不許你陪我去麼?」

  郭芙一愕,道:「傻丫頭,我陪不陪你,關他什麼事!襄兒,我們要幫爹娘守住這襄陽城,你一定要多去城牆看視,還有軍中的陣法,丐幫的陣法,你也要勤去瞧瞧,要知道在戰場上若是陣中有人受傷,能知道一些陣法的話,危急之時補上空缺,可是很有用的!」

  郭襄道:「姐姐,怎麼鐵掌幫不練陣法?」

  郭芙道:「鐵掌幫弟子的武功都不弱,興許他們的武功套路也不適宜練陣法罷!」

  郭襄「嗯」

  了一聲,郭芙道:「襄兒,你去罷,姐姐……在你這裡休息一會!」

  郭襄見她忽然輕蹙眉頭,臉色發白,於是蹲下身子,伏到她小腹前,輕聲道:「姐姐,是……他不聽話麼?」

  她知道,姐姐又懷了孩子,大哥哥的孩子,安兒的弟弟還是妹妹?怪不得,姐姐不能聞香味;怪不得,馨兒天天為姐姐熬藥煲湯,爹娘千叮萬囑不能累著姐姐,而他,更是緊張得生怕姐姐出一點事,那日日暗地裡跟隨我們的那兩個人,必是他派來保護姐姐的吧?還有馨兒,也是他叫她緊跟著姐姐的吧……

  「我沒事,歇一會便好!」

  郭芙撫了撫她頭髮,強笑道。

  「姐姐,你到床上躺著罷!」

  郭襄站起身來,扶了郭芙躺到床上,郭芙胸口發悶,只是渾身不舒服,不禁心中氣苦:「楊過,你就是想氣死我!我以後……以後都不要回去見你了!」

  楊過聽得掌風勁急,急向前躍,小龍女如影隨形,動作竟比他還快,雙掌如剪,瞬間便要拍至他肩膀,楊過飛速轉身,伸腿朝小龍女身上掃去,小龍女收掌避開!楊過急叫「姑姑!」

  小龍女渾不理睬,雙手一揮,兩條白綾宛如白蟒出洞,直朝楊過身上纏去!楊過識得她這招,一躍而起,踩到了白綾之上,小龍女臉色一變,手上內勁忽收,白綾軟軟垂下,楊過心中一愕,跟著躍下,尚未站定,那白綾忽又飛起,已繞住他腰身,小龍女一手猛地用力,把楊過拉至身前,另一掌已穩穩抵到他脖子之上!

  「姑姑,你要殺我!」

  楊過也不掙扎,冷丁丁的朝她一望!

  「我在死之前,自然要先殺了你的!」

  「過兒,我這傷勢好不了了,現下便殺了你,我們一起去見孫婆婆……」

  很久以前,古墓之中,尚是他師徒二人相依為命之時,每一次,危難之時,又或是她覺得自己難以活命之時,她便會抽出長劍,指向他咽喉!她說在她死之前,她一定會先殺了他!因為若非如此,這個世上,又有誰來照顧過兒?而她在黃泉路上,又豈非孤孤單單?

  就在他驚覺她竟朝他出手之時,他腦中就立時顯現她曾要置他於死地的情景!他記得,在他十四歲剛進古墓之時,她就說過,在她死之前,她會殺了他!第一次她認真要殺他,是因為她身受重傷,以為自己再也活不了,她果然,要在自己死之前要把他殺死!若不是她一時暈去,若不是自己逃跑得快,只怕早就成了她的劍下之鬼了!最後一次她又要殺他,是在那英雄宴上,他要娶芙妹,他甯死也要娶她,她那狠辣的一掌,若不是芙妹身穿軟蝟甲替他擋掉……她要殺他,他早已不覺得出奇。本來,我如若不聽話,隨時便會被你處死,姑姑,你養我教我,若沒有你,我也早便死了,我理應願意,由你處置,但如今……

  「你不怕死了?」

  小龍女見他不動,冷笑道。

  「怕又怎樣?不怕又怎樣?」

  楊過也冷笑。

  「過兒真是長大了,過兒成親,也有十四年了罷?」

  小龍女手上微微顫抖,碰到他頸上溫熱的皮膚,隨即彈開,胸口湧上一股熱潮,令她心神一蕩!

  「是!姑姑,過兒與芙妹已成親十四年,過兒還有一個兒子,名喚楊安,今年已十一歲!」

  楊過道。小龍女臉色煞白,嘴角又滲出鮮血,她縮了手掌,卻把白綾拉得更緊,顫聲道:「那麼過兒,必是比以前更怕死吧?」

  楊過暗運內力,但卻並不把白綾震斷,深呼了一口氣,道:「姑姑,你到底想怎麼樣,請明白告訴過兒!」

  「過兒,我要你跟我回古墓,若是不聽,我便殺了你!」

  小龍女道。她神色淡然,若非跟她熟識,定要以為她這句是玩笑話,而他卻知道她說的,便是她心中所想!姑姑,果然便是想要他的命!

  「姐姐,好一點了麼?」

  郭襄在郭芙肩頭穴道輕輕揉動,郭芙心中漸漸定寧,拉了她手道:「好了,襄兒,我沒事了!」

  郭襄伸手輕輕一拍她肚子,道:「姐姐,他可真比安兒還調皮,這般折騰人!」

  郭芙微微一笑,道:「你以前在娘的肚子裡,可不是也折騰得緊!」

  郭襄撇嘴道:「姐姐你就是偏心,我在娘肚子裡,破虜可不也在?你怎不說是他折騰?」

  郭芙啞然失笑,道:「好丫頭,嘴巴越來越厲害了!」

  郭襄得意地一笑。忽地房門叩響,一個聲音叫道:「郭二姐姐,在麼?」

  卻是張馨兒!郭襄嘟了嘟嘴道:「明明是找芙姐姐,又叫郭二姐姐做什麼?」

  郭芙推她道:「這麼多話,去開門罷!」

  郭襄打開房門,張馨兒走了進來,叫道:「郭二姐姐!」

  郭襄道:「馨兒,你今日可早了!不過也巧,姐姐也很早便過來了!」

  張馨兒心中也知道郭襄早已看穿她每日跟著郭芙的用意,只是兩人都也不去說破。這時只微微一笑,直接走到郭芙身邊,道:「芙姐姐,一會去了城牆,我們去看看丐幫練陣法可好?」

  郭襄道:「姐姐今日不舒服,你正好看看她!」

  張馨兒「啊」

  了一聲,忙坐到床邊,探她脈搏。郭芙笑道:「我沒事了!」

  張馨兒點點頭,道:「是,許是他在向娘親撒嬌呢!芙姐姐,那麼你今日別走動了,我在這裡陪你罷!」

  郭芙搖頭道:「你不必天天陪我,你想看他們練陣法便去看罷……對了,今日是不是破虜也要去校場?」

  張馨兒臉上一紅,忙道:「不要緊,我……我也不是非看不可!」

  楊過臉上變色,冷聲一哼,道:「姑姑,過兒並不想死!斷然也不會再讓你殺我!」

  小龍女歎了口氣,道:「可是我就快要死了!」

  楊過道:「姑姑,若是你指身上的毒,我說過,我會設法幫你解……若不是,你還記不記得,很久以前,我便曾對你說過,姑姑你年紀比我大,肯定會比我先死!」

  小龍女道:「那麼你又記不記得,我也曾說過,我死之前,肯定會先殺了你?」

  楊過冷冷一笑,道:「你要殺我,我難道就任由你殺?姑姑,或許我也曾願意任你處置,但是現在,絕對不行!」

  小龍女怔然不動,楊過頓了一頓,眼中邪光朝她一瞥,臉上神色忽而兇狠,湊近她耳邊,一字一字的道:「因為芙妹!」

  「啪啪」

  兩聲,楊過微一用勁,震斷身上白綾,小龍女臉上毫無半分表情,身子躍起,以掌為劍,朝楊過頭頂斬落!這是她的過兒?那個曾嬉皮笑臉,向他撒嬌耍賴的過兒?那個長大後立誓要保護姑姑,甚至要娶姑姑的過兒?那個過兒,或許,在他的手臂被斬落時就死去了罷,那是怎樣的一劍?殺了她那聽話的眼裡只有姑姑的甚至是憎恨你郭芙的過兒,也殺出了這個……再不能掩蓋自己心事,再不對其他女子有半分哪怕是假裝而來的笑臉,甚至,對她,對古墓竟似有著仇恨一般的過兒!他的臉,仍是過兒,但,他的心,早已不是!早已不是!

  她的臉色越來越冰凍,出手越來越快,眼中殺氣也越來越盛,掌中雜帶著陣陣寒氣,朝楊過直削過去!楊過起先只是冷笑,殊不把她放在眼內,但過得上百招後,心中不由暗暗吃驚:「我的武功雖以古墓派為底子,但自出古墓後,便很少修習,自練了獨孤前輩的劍法之後,武功路子早便已變為以剛猛為主。不想她的古墓派功夫已練得如此陰柔狠辣,招招克我力道!我若無法施展內力,遲早要輸在姑姑手上!」

  「姐姐,我陪你就好,讓馨兒代我們去城牆啊!」

  郭襄見張馨兒微低著頭,側身輕靠在郭芙身邊,嬌俏柔美,倒像與郭芙是親姐妹,心中忽有不甘。

  郭芙望望她,又望望張馨兒,整理了衣衫走下床來,道:「行了!你們兩個都不用陪我,襄兒,你去城牆罷,馨兒,你去校場!我今日……要跟你們姐夫回鐵掌幫!」

  郭襄奇道:「姐姐,鐵掌幫也有事情要你去做麼?」

  郭芙道:「沒有,我……我只是去瞧瞧!襄兒,姐姐空了便回來陪你,可好?」

  郭襄展顏一笑,道:「好,那麼姐姐我等你!」

  郭芙點點頭,又對張馨兒道:「馨兒,你便直接去校場罷,去瞧瞧破虜有什麼要幫忙的沒有!」

  張馨兒低聲道:「好!我先送芙姐姐!」

  郭襄一拉她,笑道:「你這丫頭糊塗得緊,姐姐回去見姐夫,便在這府內,你也不放心?」

  張馨兒道:「芙姐姐現下身體不好,還是小心一點,倒不是說這府內會如何,只是若路上覺得不舒服,便能有個人使喚罷了!」

  郭襄拉了郭芙,撇嘴道:「姐姐,你說我嘴巴厲害,你現在倒來評一評,到底是誰的嘴巴厲害!」

  郭芙也是愕然,忍不住「撲哧!」

  一笑,道:「我總算知道,原來不止是武功能一山還比一山高了,我們馨兒的這張嘴,可以去跟娘比一比了!」

  郭襄道:「難怪娘這般喜歡你,馨兒你說實話,你這嘴皮子功夫,是不是我娘教你的!」

  張馨兒甚為不好意思,連聲道:「沒有,沒有!」

  郭芙心中有事,再也無心說笑,道:「好了,你們去罷!我就回房而已,不會有事,你們都別陪我,省得那小氣鬼又生氣!」

  郭襄心中微微一窒,默然放開郭芙的手,張馨兒知道楊過脾氣,心道:「昨晚告知楊幫主芙姐姐來了這裡,他已是不高興,那麼我還是不去打攪他們兩人的好!」

  於是道:「好,那麼我先和郭二姐姐走了!」

  與郭襄並肩走出房門!

  郭芙望著兩人走遠,撇了撇嘴,心道:「楊過,我便再饒你一次!下一次,別想要我來找你!」

  郭芙與楊過的房間在西邊庭院,本就是清淨之處,白日之時,僕人丫鬟或出府幫忙,或府內廚房柴房中幹活,這時楊過與小龍女打得天昏地暗,卻無人知曉!

  楊過越打越急,心下越來越沉,小龍女宛若靈蛇,始終能避開他那剛猛力道。以前在古墓,他們師徒兩人也曾拆招不少,他甚至知道她下一招的招數,可是不知為什麼就是無法將她制住!小龍女手掌不離他幾寸,每次便差一點就或拍至他胸前,或打到他後心!她雪白的臉龐隱隱透了一層黑氣,呼呼的掌風冷得刺骨,教人近身不得!「過兒,走罷!」

  小龍女忽地向前急撲,左手使昔日君子劍法,右手捏淑女劍劍訣,竟以雙手互博使出雙劍合璧!她身影飄忽,猶如鬼魅,劍招比之昔日兩人使用之時竟快上十倍,楊過幾乎陷在她密不透風的劍招之下,只感渾身似處冰山,小龍女叫聲未停,身子已欺近楊過,左掌平伸,朝他胸口插去!

  楊過吃驚之下,凝神運氣,腳下一滑,向她身側閃出,小龍女臉色忽變,眉尖一蹙,卻不回身,楊過見此機會,正好伸掌朝她肩頭要拍過去,剛轉得身來,不禁大驚失色,呼道:「芙妹!」

  只見一襲紅衣,自□□中轉出,而小龍女已飛身躍起,手掌伸出,向著她小腹拍去!

  「芙妹!」

  楊過嚇得魂飛魄散,搖搖欲墜,她這一掌打去,芙妹與孩兒可都……楊過縱是機警,枉有急智,這時阻之不及,也全無用處,只定定地望著小龍女手掌就要打到郭芙肚子之上!

  小龍女眼中閃出異光,他死,你死,都一樣!當楊過避開她那掌時,她就看見那一抹紅影,心中恨意登生,伸掌便朝她打來,打她那最恨的地方,她,還有她與他的孩子!


☆、番外之十六年後68決裂

  掌風中似乎夾雜了冰塊,打得周圍花樹搖晃擺動,郭芙只感面門一股寒風劈至,忽見小龍女眼露凶光,面呈狠色,正自朝自己飛身撲來,只驚得花容失色,慌忙用手捂住肚子,踉蹌向後一退,忽地眼前點點金光一閃,「嗤!」

  的一聲,卻是幾支金針激射而至,正中小龍女掌心!小龍女掌風驟收,「啊!」

  的一聲向後跌出兩步,一個黃影已閃在郭芙身側,伸手把她扶著站穩,叫道:「龍姑娘,芙兒草包,怎吃得起你這精妙掌法?」

  而緊跟又是一個黑影閃至,嘿了一聲道:「蓉兒,後院有事,你果然高見!」

  卻是瑛姑!

  這一忽間楊過已急撲而至,一把抱住郭芙,急問道:「有沒有事?有沒有受傷?」

  郭芙臉色蒼白,呆呆怔住,楊過急得直叫:「芙妹,芙妹!」

  過得一陣,郭芙方回過神來,緊緊抱住他腰身,叫了聲:「楊大哥!」

  眼淚流了出來,楊過心痛不已,不住聲道:「別怕,沒事了!沒事了!」

  小龍女掌上中針,沁出幾滴鮮血,她眉尖緊蹙,見黃蓉瑛姑雙雙站在楊過郭芙身前,而那兩個人,又已旁若無人的摟抱在一起!她不甘!即已如此,今日,不是你死便是我亡!她眼內隱現血絲,臉上殺氣又現!

  「龍姑娘,且慢動手!」

  黃蓉向前跨了一步,道。小龍女冷冷朝她一望,道:「你假意留我,便是等著我與過兒這一鬥麼?」

  黃蓉瞥眼望了一眼身後的楊過郭芙,抿嘴微微一笑,道:「龍姑娘,過兒這些日子為了襄陽太過忙亂,想是他無暇照應師傅,得罪了你?」

  「我要殺你女兒,你想報仇便來吧!」

  小龍女倏地轉身,衣袖猛然甩出,一股勁風打向黃蓉,黃蓉輕身躍起避開,瑛姑叫道:「龍姑娘,好一身寒毒功夫,我來領教領教!」

  她身若泥鰍滑向小龍女,掌風也是一股冷氣,兩人鬥在了一起!

  黃蓉收棒在旁,自小龍女來到郭府,她就無時一刻不在留意。以她的聰明,又怎會不知小龍女心思?她只是不去說破。情感之事,豈可勉強?但她,畢竟曾養育過兒,于過兒有恩,卻又不可對她不顧不管!過兒全身心只在芙兒身上,而對此事逃避卻也是無奈!只是思之程英陸無雙,若小龍女也是她們一般心思,芙兒豈不兇險?小龍女留在郭府,反而讓她身在明處,她日日讓丫鬟給小龍女送菜送飯,實則也暗暗探察她的行動顏色,防她去找郭芙!只是當她看見她果然對郭芙起了殺心時,仍不禁倒抽了一口冷氣!幸虧她自得丫鬟所報,便與瑛姑一直留意,自也看到郭芙獨自走在路上!

  小龍女的武功陰柔至極,柔能克剛,她能招招克制楊過那至剛內力,而瑛姑的泥鰍功卻也是一股柔勁,這時以柔抗柔,兩人一如白蛇翻騰,風欺雪壓,一如黑魚跳躍,呼雲喚雨,似乎誰也奈何不了誰!正自鬥得緊,忽地一個僕人跑來,對黃蓉說了幾句,黃蓉臉上一喜,叫道:「瑛姑,有故人來了!就此罷了吧!」

  輕身一閃至兩人中間,竹棒猛然伸向小龍女肩頭,小龍女正躲避瑛姑掌風,肩頭一麻,登時動彈不得!

  瑛姑收掌停下,道:「什麼故人?」

  黃蓉笑道:「他已在廳上,去了便知!」

  又對小龍女道:「龍姑娘,你身上中毒,過兒費了很多心思,想要幫你解毒,你也跟我們來罷!」

  小龍女緊蹙眉尖,冷聲道:「我不去!」

  黃蓉道:「你不去,豈不枉費了過兒的一番心意?瑛姑,煩勞你先帶龍姑娘過去,好麼?」

  瑛姑點點頭,拉了小龍女朝著廳上走去!

  楊過緩緩放開郭芙,眼睛卻盯著她的臉龐無法移開,黃蓉走到兩人身邊,道:「過兒,一燈大師和外公都來了,你們兩個也來吧!」

  頓了一頓,又道:「你若不想再見龍姑娘,那麼便再等一會,待我……」

  「不用,我去!」

  楊過道。

  「好!那麼我先走,你與芙兒整理好了再過來!」

  黃蓉見兩人都是眼圈紅紅,喘息不定,顯仍在驚怕當中!不由心中微歎了口氣:「自我與靖哥哥結為夫妻,便再沒有旁人會對我們如何,過兒芙兒鴛盟雖偕,卻仍有人阻撓,那小龍女如若李莫愁一般,芙兒此生怕是再難安寧!」

  郭府大廳。

  今日重客到來,郭襄郭破虜和張馨兒也被叫了回來,張叔張嬸等一干府上賓客也都在,郭靖恭恭敬敬,把一燈大師與黃藥師迎到主座,老頑童扭扭擰擰,黃藥師一把拉住他,道:「老頑童,又不是第一次見,你好好呆著!」

  郭襄拉著楊安站在一邊,忍不住「格」

  的一笑道:「周伯伯,你是外公的小輩,要聽外公話!」

  老頑童幹瞪著眼睛不語!

  正在說笑,瑛姑拉了小龍女走了進來!微微一笑,道:「蓉兒說有故人到來,我道是誰?原來是大理皇帝!莫不是現今大理危急,來這裡請救兵來了?」

  一燈大師哈哈笑道:「瑛姑說笑!老衲雖出家,但如真是百姓危難,來向靖兒求助,卻也無不可!」

  郭靖忙道:「大師客氣,靖兒不敢!」

  一燈大師收了笑容,忽地向小龍女走了過去,眉頭慢慢皺起!瑛姑道:「你可看出來了?」

  一燈大師點了點頭,道:「龍姑娘可有不適之感?」

  小龍女神色淡然,只搖了搖頭!瑛姑道:「你看這毒可有得解?」

  一燈大師「嗯」

  了一聲,正待說話,忽地一聲清脆的聲音叫道:「爹爹,大師!」

  話音剛落,黃蓉已飄然進來,朝著一燈大師下跪行禮:「大師,蓉兒向您請安了!」

  一燈大師忙扶起她,笑道:「蓉兒,又是多年不見!哈哈,還是那麼機靈!」

  黃蓉笑道:「十幾年又十幾年,大師也還是那麼精神!」

  一燈大師笑道:「我們老了!現在就看你們的了!」

  黃蓉笑道:「大師你這說的什麼話,你瞧現今這裡,不是我們都得看你和爹爹的麼?」

  一燈大師笑著點頭:「藥兄的女兒外孫,都是這般伶牙俐齒!」

  黃藥師道:「是我慣壞了他們。蓉兒,過兒芙兒呢?」

  黃蓉笑道:「爹爹大師莫怪,芙兒因有身孕,身子不適,他們一會便來!」

  一燈大師哈哈大笑道:「恭喜藥兄,藥兄多子多孫,真是可喜可賀!」

  黃藥師笑道:「也只有我這芙兒刁蠻任性,連同帶了楊過小子,真是失禮了!」

  一燈大師笑笑不語,郭靖卻微皺起了眉頭。

  小龍女眼神飄忽,掌心隱隱作痛,她肩上穴道被點,半身酸軟無力,便似木偶一般站立不語。黃蓉說笑一陣,便道:「爹,大師,你們可有看過龍姑娘所中之毒了?」

  一燈大師點頭道:「我與藥兄自接到過兒口信,已在路上細細研討,龍姑娘身上的毒,還是可以解的!」

  黃蓉喜道:「當真?可是要煩勞大師請那天竺師叔?」

  黃藥師道:「蓉兒,這點事情,怎好意思遠去大理麻煩神僧?」

  瑛姑道:「看來黃島主已是心有成竹了!」

  黃藥師輕輕一笑。一燈大師自懷中取了兩張疊在一起的紙出來,遞給黃蓉,道:「蓉兒,你打開來看看!」

  黃蓉打開來一看,臉上盡是驚喜神色,朝著郭靖道:「靖哥哥,你來看!」

  郭靖依言走到她身邊,越看越是驚歎,道:「岳父,大師,這……這真可行得通?」

  黃藥師輕哼了一聲,一燈大師道:「當初你們師傅中之毒,比龍姑娘的要深上幾十倍,但龍姑娘體內真氣與毒素已渾成一體,這又與你們師傅大不一樣,所以我們在九陰真經總綱裡更改了一部分,以讓龍姑娘先把毒素與真氣分離!而又添了一些其它的練功法子,只要龍姑娘堅持練習,必能有一日清除毒素!」

  郭靖拿過紙張,又望得一會,想說什麼,卻又一時說不出來。黃蓉道:「靖哥哥,有什麼不妥麼?」

  郭靖道:「沒有……只是……只是……」

  眾人知道他熟用九陰,只不知是看出了什麼道道,於是也都靜下,待他思考!

  「龍姑娘,怎麼?」

  忽地瑛姑叫道,伸手拉住她手臂!小龍女輕輕掙脫,微轉過身,道:「大師,多謝你費心了,我的毒,我並不需要解!」

  黃蓉拿過紙張,遞給她道:「龍姑娘,這是我爹和大師的心血,也是因為過兒,我們都希望你能把毒解了,至於剛才的一切……若你願意,我們都不要再提,可以麼?」

  小龍女也不接過紙張,瑛姑心道:「這女子太不識抬舉,蓉兒對她,也真算是情至義盡!」

  她性子本就乖戾任性,自是看不慣她那目中無人的模樣,皺眉冷笑道:「龍姑娘,好架勢啊!」

  小龍女輕哼了一聲,卻不言語。黃蓉道:「龍姑娘,我們既知你身上中毒,便不可不管,這個……也是過兒的一番心意,你說呢?」

  小龍女道:「不需要!郭夫人,你給我的,我不會要!」

  「那若是我給你呢?」

  小龍女一愕,只見楊過拉著郭芙,走了進來!

  「過兒與芙妹見過外公大師,岳父岳母!」

  楊過郭芙跪下行禮,黃藥師笑道:「過兒,不必如此,快扶芙兒起來!」

  「是!」

  楊過扶了郭芙,站了起來!

  「爹爹,娘!」

  楊安奔了出來,撲到郭芙懷裡,郭芙把他緊緊摟住,叫道:「安兒,你可回來了!」

  楊過走到黃蓉面前,叫道:「岳母。」

  黃蓉點了點頭,把手上的紙張交給他!

  楊過小心把紙張疊好,遞到小龍女面前,道:「姑姑,這是我請外公與大師盡心盡力,為解姑姑身上之毒而寫,也算是過兒為報答姑姑養育之恩所盡的一點心力,請姑姑收下!」

  小龍女眼睛一酸,道:「你……你真……」

  「自然是真的,請姑姑收下!」

  他凝神望著她,眼中卻無冷意。

  小龍女不由顫手接過:「過兒……」

  楊過已轉過身,又朝著黃藥師和一燈大師跪下,道:「過兒多謝外公和大師費心為姑姑解毒!過兒先給外公大師和岳父岳母先行告罪,過兒今日要做一件事,請外公大師和岳父岳母成全!」

  黃藥師與一燈對望一眼,愕然不解,郭靖更是茫然,黃蓉卻心思已轉得幾轉,扶起楊過,道:「過兒,你已長大自有門戶,你有自己的主張,我們自然成全。爹爹,大師,你們說呢?」

  黃藥師與一燈大師均是點頭!老頑童這時已憋了半日,這時再忍不住拉了拉楊過,道:「喂,小楊過,有什麼好玩的?」

  瑛姑猛地把他一拉,蹙眉一瞪,老頑童一陣喪氣,只好又退到一邊!

  楊過重又走到小龍女身邊,叫道:「姑姑!」

  小龍女身上一震。

  楊過冷冷一笑,道:「你殺我妻兒,從現在起,我楊過再不是你徒弟,也與古墓,再沒有半點關係!」

  此言一出,眾人都是大吃一驚,黃蓉雖猜到他要與小龍女討個不平,卻也料不到他竟要與她斷絕師徒關係!郭靖不知發生了何事,待要呵斥,卻礙于黃藥師在一旁,臉上卻無怒色,一燈大師低眉垂眼,也似置身事外。只有用眼睛望著黃蓉,黃蓉伸手握了握他手,做了個「噤聲」

  的表情,郭芙心中跳動,眼角一濕:「楊大哥……」

  「芙妹!」

  他聲音顫抖!本來,是她害怕,當那一掌快打到她的肚子時,她似乎又回到了那天,在那絕情谷中,程英打她的那一掌,她死,不要緊,可是,那裡有她的孩子,那麼那麼辛苦,才保住的孩子!她的肚子猛然一緊,那個小小的東西,也在害怕,但她除了用手捂住,不管一切的後退後退,那掌風,還是來得如此之快,她根本避不了!

  兇險雖過,她已然被嚇傻,我要沒事,我要孩子,我要……楊大哥!她顧不了娘親和瑛姑在旁邊,顧不了她仍殺氣騰騰地望著她,她只是緊緊地抱著她的楊大哥,「楊大哥,我不要死,我不要離開你!我聽你話,我再也不生你氣,不要讓她打我,不要讓她打我!」

  猶如劫後重生,他也緊緊抱她,聲音輕柔得不能再柔,生怕會再嚇著她,「別怕,沒事了,沒事了!」

  她慢慢定寧。

  可是,卻又輪到他怕了起來,他全身越來越顫得厲害,聲音也漸模糊,她臉上一涼,是他的淚水!

  「楊大哥……」

  「芙妹!芙妹!」

  他伏到她肩頭上,她的衣衫竟濕透,她只有抱得他更緊,輕拍他後背,低低慰道:「沒事了!沒事了!」

  為了她,也為了他自己,他終決絕!斷絕了師徒關係,便斷絕了一切,十幾年的「姑姑」

  與「過兒」,就此斷絕!古墓,孫婆婆,花叢中,玉|女|心|經,斷龍石,自此,再不復存在!

  小龍女心中愣住,口中流出鮮血,眼中淚水涓涓而下!

  楊過眼眶發紅,緊握了拳頭,咬了咬牙,又道:「自今日起,我永世不會再用古墓武功!我楊過與古墓派勢不兩立!與姓龍的……勢不兩立!」

  小龍女一陣眩暈,顫聲道:「你……這麼狠!」

  楊過冷冷一笑:「我狠?有什麼,比要人命狠的?」

  「安兒,你過來!」

  楊過叫道!

  楊安望了一眼郭芙,郭芙放開手,示意他走過去。

  「你跪下!」

  楊過道。

  楊安依言朝他跪下!

  楊過凜然站在他身前,道:「安兒,你聽著,你是楊過的兒子,你身上並無古墓派內功,以前爹爹教你的古墓招數,以後不許再用,知道沒有!」

  楊安認真道:「是,爹爹!我會忘記!」

  楊過又道:「古墓派的人要殺你娘親,要殺你弟妹,你記住,我們姓楊的與古墓派的人永世為敵,今日以後,只要是見著姓龍的,都要給我殺了!」

  楊安應道:「是,爹爹!」

  楊過滿意地點點頭,輕拍了拍他肩膀,柔聲道:「好,起來罷!」

  楊安站了起來,點漆般眼珠忽而斜斜掃了小龍女一眼!

  小龍女怔怔望著楊安,聽著楊過的話,結果就是這樣麼?他知道他狠,可是,她料不到他這麼狠!那是他的兒子,光彩照人,神色傲然,半點也不像他小時候,那個嬉皮笑臉討著姑姑歡心的小痞子……他為了我,可以不要命,我們出了古墓,我要做他妻子,他也'說要娶我,絕情穀,終南山……若有可能,她願意回去,不再盼望他為她死,不再禁不住,跟他出古墓,不再……去江南找他……也不再,要他那口是心非的誓言……

  「我們姓楊的與古墓派的人永世為敵,今日以後,只要是見著姓龍的,都要給我殺了!」

  她腦袋「轟轟」

  直響,掙扎著,顫抖著,她拿出剛才那兩張紙,緩緩遞至楊過面前,道:「過兒……這個,算什麼?」

  楊過望也不望,哼聲冷笑道:「你不想要麼?我費盡心思,要為姑姑解毒,讓姑姑能活下來……不想……」

  那拍向郭芙的一掌又在他腦中閃過,他不敢去想,如若芙妹真被打中,那會怎樣?他又怕又痛,這一劫,芙妹躲過了,他卻沒躲過!那狠狠的一掌,已重重拍到他心頭之上,什麼師徒情份,什麼養育之恩,統統被擊得粉碎……

  「姑姑!」

  楊過眼中飆出淚水,大聲叫道:「這是我最後一次叫你!以後,若我還提你,我還幫你,我還與你再說一句話,便猶如此桌!」

  他話音方落,右袖猛然一揮,大廳中央的一張圓桌「轟」

  的一聲斷成兩截!


☆、番外之十六年後69成親

  小龍女胸口如遭重擊,一口鮮血「噗!」

  地直噴出來!黃藥師側目冷笑,一燈大師默然垂首,郭靖皺眉不語,黃蓉腦中想了上百個好的理由與不好的情形,老頑童瑛姑愕然相顧。

  郭芙緊緊拉著楊安,眼睛不離楊過,她知道他要做的事,誰也攔不住,而且,她也已不能容忍,一個要對自己孩兒不利的人,與楊過再有什麼恩義情誼!小龍女,自從很久以前,她出現在大勝關,她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談,就與楊大哥綁在一起,她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他。她說,過兒是要娶我為妻的,怎能娶你女兒?她說,郭姑娘,過兒命苦,我走了,你要好好照顧他;她說,過兒,是不是我也受傷,你便不會離開我?……她知道,她是一心想跟他在一起的,所以,當她誤傷了她時,她好內疚,她不敢再占著她的過兒;當她在那獨孤山谷帶走楊大哥時,她也無話可說;甚至,當她一掌打在她身上時,她都毫無怨言……但是,今日,她竟然要殺她的孩子,那也是楊大哥的孩子啊!楊大哥,她知道,他心裡只愛她,而且,愛得發狂。他說,芙妹,我只要你;他說,芙妹,我們要在一起,生生世世;他說,芙妹,我們不要再理會旁人……小龍女,今日你要殺我,要殺我和楊大哥的孩子,你要讓楊大哥傷心,讓他永世不得安寧,我郭芙,也再不會視你如楊大哥的什麼姑姑,什麼師傅!

  郭襄小臉發白,幾欲站立不穩,他……為了姐姐,竟背叛師門,竟敢在外公爹爹面前,對自己師傅如此決絕!大哥哥,大哥哥,果真為了姐姐,他……什麼都做得出來!龍姑娘,果然想殺姐姐;那程英陸無雙,也想殺姐姐,難道她們都覺得,殺了姐姐,大哥哥便會跟她們在一起麼?不,不,大哥哥,他會跳崖,他會自殺,若姐姐死了,他……連安兒也不管便會跟著姐姐而去……為什麼?我不是姐姐……她呆呆望著小龍女那冰冷的白影,漸漸模糊成一片……

  「好!那麼這個,還給你!」

  小龍女把紙張攥在手心,狠勁一抓,眾人眼前一花,只見她手臂一揚,無數紙片飛出,聳起一陣寒風,靖蓉二人臉上雙雙變色,兩人互望一眼,飛身躍起,登時廳上又是一陣陣暖風刮起,如大鵬展翅,似仙鳳飄飄,招招朝著散亂的紙片吸去,不一忽間所有紙片盡收在靖蓉掌內,老頑童伸伸舌頭,道:「郭兄弟,原來漿糊的本事,在你這裡!」

  瑛姑問道:「什麼漿糊?」

  老頑童道:「我那九陰真經上冊,便是如此毀的!可惜那時黃老邪卻沒有這漿糊本事!」

  原來他說的是當初在桃花島上,他便是這樣把九陰真經毀成了碎片的事!

  「龍姑娘,此紙張乃前輩心血,你怎能毀去?」

  郭靖皺眉道!

  小龍女不再說話,她足尖蹬地,仿若白雁,朝廳外飛撲出去,幾下起落,便已不見蹤影,只聽得遠處「嘿嘿」

  一陣冷笑,一個聲音越飄越遠:「問世間,情為何物……」

  眾人都不由相顧而望,楊過恍若不聞,走到黃藥師與一燈大師面前,跪下,道:「外公,大師,過兒枉費了你們的一番心血,請你們責罰吧!」

  一燈大師伸手扶起他,道:「快起來,不過是練功的一門法子,不必看得太重!」

  黃藥師道:「不錯,過兒,我請大師到來,可不是只給你這兩張廢紙的!這個,你就別放在心上了!」

  楊過道:「多謝外公和大師!」

  郭芙走了過來,道:「外公,芙兒也謝謝你和大師!」

  黃藥師伸手摟了摟她,道:「謝什麼,你好好的,給安兒添個弟弟,便是謝我了!」

  郭芙臉上一紅,道:「外公,你怎和楊大哥一樣?」

  黃藥師「哦」

  了一聲,道:「什麼一樣?」

  郭芙撇撇嘴,道:「重男輕女!」

  黃藥師一愕,哈哈大笑!

  黃蓉道:「爹爹,大師,我們已把韃子打退,近日無事,不如我們提早上華山,去拜祭洪師傅,如何?」

  黃藥師點頭道:「嗯,大師和我到來,也正是因為此事!」

  一燈大師歎道:「是,七兄去世已多年,我們也該去看看他了……」

  楊過心中一動,華山……

  老頑童忽道:「老叫化子?瑛姑,我們也去拜拜他!」

  瑛姑道:「你說怎樣就怎樣!」

  老頑童便嚷道:「喂,黃老邪,我也去我也去!」

  黃蓉笑道:「不用你說,你自然要一起的!」

  郭襄道:「娘,我也要上華山瞧瞧!我和弟弟也去!」

  黃蓉笑道:「好,也帶你們去!馨兒,你想不想去?」

  張馨兒眼睛中一喜,道:「我……」

  張叔道:「郭夫人,你客氣了,小女也不會武功,去了只是添亂,我們便留在府內吧!」

  張馨兒便低頭不語了。黃蓉道:「不要緊,有襄兒和破虜照應著,張大哥你便讓她去見見世面!而且馨兒既在這裡,我們總會教她武功的!」

  張叔又驚又喜,忙道:「一切聽郭夫人的。馨兒!」

  張馨兒重又興奮,忙行禮道:「多謝郭伯母!」

  黃蓉見楊過不言不語,也不知在想些什麼,於是問道:「過兒,你來不來?」

  楊過道:「岳母,芙妹現今的身子,不宜出行,我便不去了!」

  郭芙料不到他竟說不去,不禁一呆。

  郭靖忍不住道:「過兒,你外公和大師都去,你也應和我們一起去!」

  楊過道:「岳父,理應如此,可芙妹……」

  「楊大哥,我要去!」

  郭芙忙道!聽得眾人要上華山,她只道楊過一向喜熱鬧,認定自己無疑便跟著一起去的,而她自小就聽說過華山論劍之事,後又聽楊過說過,當年他在華山上如何遇到歐陽鋒與洪七公,兩人如何在那冰天雪地中相鬥,最後相擁身亡之事,更是對華山好奇無以。這時忽聽得楊過說不去,一愣之下方回過神來。

  「不行!」

  楊過皺眉道。

  「娘!」

  郭芙急忙拉了黃蓉衣袖,叫道。

  黃蓉笑道:「你拉我有什麼用?我說了又不算!」

  楊安嘴巴快,道:「娘,你要跟曾外公說!」

  郭芙恍然,才轉身要走向黃藥師,楊過一把拉住,喝道:「安兒!」

  楊安嘻嘻一笑,道:「爹爹,只是不讓娘累著便行,你不會想法子麼?」

  楊過道:「小孩子懂什麼,你知道華山有多難上麼?」

  楊安不屑道:「很難麼?我可以抱著娘上去!」

  郭芙「撲哧」

  一笑,道:「安兒,你抱我?」

  楊安抿嘴不答,楊過笑瞪了他一眼,道:「胡說八道!」

  楊安甚是得意,道:「娘,爹爹答應你去了!」

  郭芙愕然愣住。黃蓉一把摟住楊安,笑道:「看來我們要選一個鬼精靈天下第一,當是安兒莫屬了!」

  黃藥師哈哈一笑,道:「蓉兒,那麼我們都準備一下,明日便出發!」

  郭靖道:「岳父,明日?這麼急麼?」

  黃蓉也道:「是啊,爹,大師,你們剛到,先歇幾天再出發不遲!」

  黃藥師道:「大師要趕回大理,我們要順一下大師時間!」

  一燈大師道:「是啊,老衲雖不理政事,但事關大理存亡,卻不敢避而不管啊!」

  黃蓉歎道:「那忽必烈對大宋是志在必得,他攻襄陽失利,必會先取大理!大師,你大理兵將可足?」

  一燈大師道:「大理兵將倒足,但論起才智謀略,那卻不能與襄陽相比了!」

  黃蓉笑道:「大師過謙,朱師兄助襄陽守城多年,若論才智謀略,蓉兒是很佩服的!」

  一燈大師笑道:「蓉兒莫要笑話,我那徒弟,別說跟你相比,便是周師兄的徒兒,他也自愧不如啊!」

  老頑童擠到黃蓉身前,遲疑了一會,道:「喂……段皇爺,我的徒兒還好吧?哎,他若不盡力幫你大理,你跟我說,我去教訓他!」

  一燈大師哈的一聲笑,點頭道:「多謝周師兄教得好徒兒,可幫了大理很大忙!」

  老頑童搖頭晃腦,不禁甚是得意。

  楊過忽道:「外公,大師,岳父岳母,明日要上華山,我與芙妹先回鐵掌幫處理事情了!」

  黃藥師點頭道:「去罷!」

  黃蓉道:「是了,若是明日走,我們可也得做好準備才是!」

  黃藥師笑道:「你們都去準備罷!大師,我們且到後院切磋幾招?」

  一燈大師笑道:「哈哈,好好!」

  老頑童登時眼睛放光,也顧不了許多,直呼道:「黃老邪,我也去,我也去!」

  眾人商議既定,各自散去。郭芙待要帶著楊安也回鐵掌幫,楊安卻抓了郭破虜衣袖,道:「娘,我要和舅舅去丐幫!」

  郭芙板起臉道:「不許,你一玩便整日不見人影,以後要跟著爹娘別到處亂跑!」

  楊安撇嘴道:「我說我跟著舅舅,這是亂跑麼?」

  郭破虜道:「姐姐,安兒很乖,你放心吧,我會看好他!」

  郭芙道:「不行,你丐幫事多,你忙起來,怎看得過來?」

  郭破虜道:「不要緊,一會……馨兒會來幫我忙……」

  郭芙一愕,楊過道:「芙妹,你讓他去罷,他喜歡丐幫的小叫化子,便讓他玩玩好了!」

  楊安大喜,眨巴兩下大眼睛,又叫道:「娘!」

  郭芙無奈道:「那你要早些回來!」

  楊安連連點頭答應,拉著郭破虜便跑了!郭芙白了楊過一眼,自顧也向前走去!

  「芙妹!」

  楊過趕緊追上。

  「你就慣他,以後,他更是想去哪裡便去哪裡啦!」

  「別生氣!」

  楊過笑笑,伸手摟住她。郭芙低聲道:「我沒生氣!」

  楊過只是望著她,郭芙向前靠了靠,也伸手抱住他,忽道:「多謝楊大哥。」

  楊過道:「你說什麼?」

  郭芙道:「楊大哥,我謝謝你今天……這麼做……若不是,我……我心裡,會不好受!」

  「芙妹……」

  楊過緊緊抱住她,「不許說謝!」

  「我偏愛說謝,你要不要呢?」

  郭芙又覺得他在微顫,只怕,又想起了什麼吧,忙輕拍了拍他後背。

  「要!你的什麼,我都要!」

  楊過心下一陣輕鬆,臉上便帶了笑意。

  許久,郭芙放開了他,握了他手,道:「好啦,我以後,都陪著你在鐵掌幫,好了麼?」

  楊過道:「當真?」

  郭芙嫣然一笑,道:「騙你的!」

  楊過一呆,郭芙笑著瞪他,嬌聲嗔道:「小氣鬼!」

  楊過皺眉道:「你說我什麼?」

  郭芙笑道:「沒什麼,我哪有說你什麼!」

  楊過一把拉過她,叫道:「我就知道,你越來越放肆了,今天我要教訓教訓你!」

  郭芙忙掙扎躲避,笑道:「楊大哥,我知錯了,你別……別撓我……」

  「我說了要撓你麼?」

  楊過把她攬進懷裡,低頭吻住她雙唇,郭芙臉上一熱,慌忙推他。

  「別動!」

  楊過低聲一喝,抱得她無法動彈,深深吻了進去……

  情,是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

  今生來世,永不分離,

  ......

  只是,許了你一個,便負了另一人,無論是有心還是無意,你我永生永世,皆已無緣,無份......

  芙妹,芙妹.......

  她聽不到,你的呼喊;她看不到,你的愁容;她也再感受不到,你的思念.......

  罷了吧!

  「二哥!你在做什麼?」

  「沒什麼.......」

  「你......你怎還沒換衣服,新娘子要到了!」

  耶律燕急得跳腳。

  「好,我就換!」

  「大武哥,你幫他換!快!」

  耶律燕道。

  她退出了房門,搖頭輕歎了口氣!二哥,對不起,我也知道,你不想成親,可是若我不逼你,你今生都不會娶妻,男兒無後,我們如何對得起爹爹大哥?如何對得起耶律家祖先?倩蘭妹妹,對不起!不過我保證,二哥會對你好,二哥除了.......你要什麼,他便一定會給你什麼......

  鑼鼓喧天,喜慶迎迎!

  大理段氏,親王嫁女!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對拜……」

  賓客滿堂,紅燭高照,新娘子鳳冠霞帔,鮮豔奪目的紅蓋頭之下,也是一張嬌羞美麗的臉。她認識他的時間並不長,還記得第一次見他時是被耶律燕拉著來的,當時他正在畫著那些戰場上的場景,她不明白打仗便打仗,為什麼還要畫出來,還要畫得那麼逼真,仿佛,那個畫面很是令人留戀……他微微而笑,耐心地向她解釋。她好喜歡聽他解釋,說得那麼有道理,那麼吸引人,他一定很嚮往,在那沙場上馳騁殺敵的豪情壯志…….

  「咯吱!」

  的一聲響,房門被推開,她心中「突」

  的一跳,把頭低得更低,臉上更熱了。

  耶律齊腳步沉滯,頭暈得鈍痛,眼前一團紅影,那……便是新娘子麼?他其實也曾想過,這個情形,那絕美絕麗的面容,是他的新娘子,那他該有多歡喜,多迷醉,那是他心頭最珍貴的寶貝,他一定會用雙手緊緊抱著她,吻著她,千種憐愛,萬般纏綿……「放手!」

  城牆之上,她低聲嬌叱,猶如利箭,□□他的心房,血,就這樣流了出來……芙妹……一陣眩暈,他踉蹌走至桌前,斟滿酒杯,一飲而盡……

  很久,夜已深,燭光越來越弱,幾乎便要燃盡,房內靜得嚇人,新娘子微感不安,忍不住揭開蓋頭,偷眼望他,看不見他的表情,只見他背對自己而坐,正一杯一杯地喝著酒!

  「相公!」

  她輕聲叫道。

  他身子微微一僵,轉過身來。她睜大眼睛,甚是不解。

  「娘子,對不起,我……想事情,太入神了……」

  「不要緊,相公可是想明日要去建安之事?」

  「……是!」

  「你不用擔心我,儘管送三妹去,我自在這裡等你回來!」

  「多謝娘子!」

  「我們已是夫妻,那麼客氣做什麼?你……叫我蘭兒罷,大哥,很晚了,我們……歇息罷!」

  芊芊素手,環了他腰身,要解他腰帶,耶律齊件反射般向後一退,她愕然停手,他卻又已向前踏回一步,道:「好!」


☆、番外之十六年後70交易

  「啪!」

  紅燭忽而爆了個燭花,倩蘭微微一驚,卻反而向後退了一步,耶律齊溫言道:「別怕!」

  她睜眼望著他,不是怕,是……夫君,我的蓋頭,是我自己掀起的;我們的交杯酒,是你一個人在喝;你的衣衫,你不讓我碰……她是親王之女,千金郡主,多少王親貴族,踏破親王府,可是,卻沒有人能走進她心內。而她自第一次見他,她就為之沉醉,為之心跳。她知道他原也是丞相之子,可是,他卻完全沒有那富家弟子浮誇之氣,有的,是一股江湖俠儀氣息,一顆熱血奮戰於沙場之心!他,武功高強,才智不凡,這樣的一個男子,要她不去心動,實在是難……當朱子柳武三通來到府上時,她實是驚喜過望,原來,他也在留意她嗎?他見過她的琴棋書畫,也把她放在心上了嗎?親事,就這般的定了!直到……這洞房花燭夜……原來……

  要怪耶律燕嗎?要怪他嗎?不,不,我願意的,就算他……另有他人……我今日能與他拜堂,我也願意,我願意!夫君……

  「蘭兒……」

  他聽了她的話,叫道!

  「大哥,」

  她低了頭,生生把淚水逼了回去,聲音卻哽咽,「是……是誰?」

  耶律齊微微一愣,他料不到,她竟敏感至此,不由臉上掠過一絲慌亂:「什麼……誰?」

  倩蘭不語,她不信,他會不懂。只是,她真的願意知道嗎?是真的,有那個她嗎?如果,他說出來,她要不要聽……

  她一身喜服,那紅色,灼得他眼睛疼痛,他皺起眉,轉開了頭!

  忽地房間一暗,原來,喜燭已燃盡……

  沒有人再說話……

  她默默等著,而他,沒有開口,也再沒有走向她……

  二更,三更鼓響,只以為,這一晚,就要這樣過去……

  外面竟喧吵了起來!

  「我去看看!」

  耶律齊沉聲道。

  「別……」

  倩蘭忽地拉他衣袖,「會有人管,你別……離開……」

  耶律齊默然。吵鬧聲越來越大,顯然有人朝著喜房奔了過來!

  「耶律兄!」

  是武修文的聲音,「你可睡下了?」

  耶律齊拉開房門,清亮月光曬到他身後,她慌忙轉身!

  「修文,什麼事?」

  「你沒睡,太好了!悅兒不見了!大哥和嫂子正在找她!」

  耶律齊大吃一驚,倩蘭顧不得那臉上淚珠,連忙湊過來問道:「這麼晚了,悅兒怎會不見?怎的回事?」

  武修文道:「不知道,耶律兄,嫂子叫我們不要驚動你,但我想……」

  「別說那麼多,我們去找!」

  耶律齊急步跨出房門,匆匆向外走出!武修文追了上去,急道:「先前熱鬧,他們幾個孩子在一起玩,後來散了,只道孩子們都回去睡著了。大哥大嫂回去以後才發現不見了悅兒!」

  「孩子們在哪裡玩?」

  「本在府內,後來玩著玩著,便到了西邊的那片樹林!你知道悅兒她便喜歡去哪裡練袖箭……」

  「你說,悅兒去練袖箭了?」

  耶律齊吃了一驚,「難道是……」

  「二哥!」

  耶律燕急聲叫道,武敦儒緊緊挽住她手臂,防她跌倒!

  「三妹,怎麼樣?悅兒怎麼回事?」

  「二哥,是這個……」

  耶律燕手掌一攤,正是一支鑲了金邊的袖箭!

  耶律齊拿起袖箭,皺眉道:「怎會如此!」

  耶律燕道:「二哥,她是來找你的!」

  耶律齊道:「嗯,三妹,你放心吧,既是如此,悅兒不會有事!你且回去休息,我便去會她一會,救回悅兒!」

  耶律燕猶豫道:「二哥,不若讓敦儒去,你還是回去陪新嫂子!」

  耶律齊道:「她不達目的,豈會放手?我去!」

   耶律燕只有點頭。耶律齊閃身便朝西邊樹林奔去!

  月光似水,樹影斑斕。

  她知道他會來!

  蒙古兩個萬人隊,行至大理國都邊境,與先前大軍會合!軍中早得大汗詔令,大軍改由瑩真公主統領,兀良將軍輔助!瑩真遙望城牆,她知道,那個人,便在那裡面,今日,你我各為其主,沙場相見,我必手不留情!父汗,我必助你,攻下大理!來日,再戰襄陽!

  「公主,今日是那大理親王嫁女,要否再攻城,我們只待公主命令!」

  「大理親王嫁女?嫁給朝中哪位將軍麼?」

  「不!便是嫁給那耶律齊!」

  「怦!」

  她手上的杯子跌到地下,摔得粉碎!

  「公主……」

  「你們……先都下去!」

  「是!」

  耶律齊,你……成親了?

  她心中似狠被掏空,你……怎會便成親了?草原女兒,從不輕易掉淚,你娶妻,關我何事?可是,眼淚仍不爭氣的流了下來,耶律齊,你怎能與我無關?我非見你不可,非見你不可!

  「公主!」

  瑩真身上一震,用力握了握腰間長劍!

  「悅兒呢?」

  耶律齊站在她背後,淡然問道。清風吹過,她披肩而下的頭髮輕輕擺動!腰間似系了銀鈴,輕微發出「鈴鈴」

  響聲!

  寒光一閃,她已躍起,劍尖已朝他刺了過來!耶律齊側過身,單伸右手,兩指一捏劍身,微一運勁,已把長劍奪過!瑩真不管不顧,手掌盡力朝他拍去,耶律齊把長劍遞給左手,右手伸出,便握住了她手腕,叫道:「公主!」

  瑩真被他一抓,全身僵住,緩緩轉過頭來望他。

  月色下他仍是昔日所見神情,大紅喜服,只襯得他更加英俊玉立,而眉間的那抹愁容,卻未有稍褪……她心中忽地一痛,卻又不禁冷笑,所謂的成親,就是這樣麼?她微微抬頭,驕傲的臉上帶著悲憤神色,尚留有一滴晶瑩淚珠!耶律齊放開她手,避開她目光,把長劍一遞,道:「公主,你這是要試在下武功麼?」

  瑩真接過長劍,一言不發,又是一劍刺來!耶律齊閃身避過,喝道:「悅兒呢?你再如此,我不會再客氣!」

  瑩真只是舞起劍招,招招朝他腰間斬去!耶律齊甚是不耐煩,右手輕格,轉眼又把她長劍搶去,手臂一彎 ,把長劍架在她脖子之上!瑩真怒目朝他一望,道:「殺我吧!」

  耶律齊把劍放下,道:「我殺你做甚?請問在下是有什麼事得罪公主了麼?」

  「耶律齊,你若不殺我,便讓我來殺你!」

  「公主,你率軍到此,志在取大理,不想有此雄心壯志,卻要與一個小女孩為難?」

  「耶律齊,我是不是與悅兒為難,你自己心知肚明罷?」

  「那麼請公主先放悅兒回去,有什麼事,便請說罷!」

  「好!我放悅兒!你把劍還我!讓我殺你!」

  「好!」

  耶律齊把長劍遞過!站著不動!

  瑩真眉頭一蹙,挺劍便朝他刺去!只離得他胸口不過兩寸,道:「你怎不問,為什麼?」

  「公主想殺便殺,有什麼為什麼嗎?」

  「耶律齊,你……」

  「讓悅兒回家!現在!」

  「悅兒是我好友,用得著你來救?我早派人送她回去了!」

  瑩真一頓發洩,舒了口氣,把長劍縮回,入鞘!

  「那麼公主還有什麼事?」

  「耶律齊,你還記不記得,當日下山,你還有一個問題沒回答我?」

  「公主還想讓我怎麼答?」

  瑩真冷冷一笑,道:「大理彈丸之國,怎經得起我蒙古百萬大軍一起南下?耶律齊,我且問你,你助守大理,是為什麼?」

  耶律齊道:「蒙古韃子殘暴兇狠,守護天下百姓,匹夫有責,公主此問,太過好笑!」

  瑩真哼了一聲道:「父汗說得好,要成大事,豈能不流血?宋朝昏君,又何嘗不是迫害百姓?大理國君,又有何作為?我父汗要一統天下,待一切既定,自會全心為天下百姓而謀生路,你若是真有心為天下百姓,便當輔助我父汗,平定天下!」

  耶律齊道:「公主,我記得我說過,我與蒙古有不共戴天之仇!這些話,便不要再提了罷!」

  瑩真道:「這不過是你的藉口罷了,當年害你父兄的皇后早已不在,我父汗登基,蒙古早已不是當年天下……好罷,你英雄俠義,要為天下百姓,我成全你便是!耶律齊,你我且做個交易如何?」

  「什麼交易?」

  「兩月之後,父汗便領大軍南下大理!我且問你,以大理兵將之力,可擋得住我蒙古大軍之勢?」

  耶律齊默然不答。瑩真揚眉一笑,道:「好!你儘管助守大理,待我大軍攻破國都,我願意用這一城百姓的性命,換你一人!如何?」

  「公主什麼意思?」

  「再加上建安城中……耶律家族全數人的性命,如何?」

  瑩真抬起頭,嘴角輕揚,眼波流動。耶律齊臉色微變,拳頭握起!

  「耶律將軍,你的英名俠義,整個大理有誰不知?有誰不曉?我能知道,你又何須奇怪?如若城破,我只要你一人,而放過大都與建安城中所有百姓,你也不必費心送走悅兒,我自會保她與她娘親平安!我只問你,這個交易,你做也不做?」

  耶律齊咬牙不語!

  瑩真雙手背後,微側了頭,四周呼呼風聲作響,忽地嘈雜聲起,幾隊士兵奔來!當中一個紅衣女子,也是一身喜服,頭戴鳳釵,面容俏麗,正是倩蘭!

  「大哥!」

  她望著耶律齊頭也不回地和武修文沖出了房間,喜房中,黑漆漆的一遍,只剩下她一人……洞房花燭夜……她忽然很怕,她抓不住他,只怕……

  「嫂子!」

  終於,耶律燕走了進來,武敦儒把燭火燃起!

  「燕姐!」

  她仍改不了口叫三妹,叫道。

  「別擔心,二哥一會就回來,悅兒已經找到了!」

  耶律燕輕輕安撫她!她看她神情,心中便叫不妙,二哥……終究是露了他的心事了麼?還是這倩蘭妹妹,太過聰慧靈巧,竟能猜到芙妹之事?

  二人執手無語。

  「燕姐,讓我……去找他!」

  倩蘭忽道。

  「嫂子……」

  「我一定要去!他見的是誰,我都不會怪他……我只是……」

  「嫂子,不是你想的那樣,二哥不是……」

  「那便讓我去看看!」

  倩蘭站了起來!

  「好,大武哥,你且叫些人跟著嫂子!」

  「好!」

  武敦儒應道!

  倩蘭遠遠看見耶律齊,在他對面,果然,是一個女子……

  她奔近他身邊,睜眼望著這個白裘紅帶,蒙古服飾的女子!蒙古女子?就是那個……她麼?他……居然跟蒙古人有關係?

  瑩真也冷眼望著她,心中不知是可憐還是可歎,你,遠沒有那郭芙那麼美麗,那麼耀眼奪目,我不信,他是真心實意想娶的你!悅兒跟我說,她娘很厲害,還幫她選了舅媽,是那耶律燕,不知用什麼法子逼得他娶你的吧?耶律齊,你究竟是懷著什麼心情,跟她拜的堂,成的親?

  「耶律齊!你應是不應?」

  瑩真根本沒把來的士兵放在眼內。倩蘭秀眉擰起,輕聲叱道:「有蒙古韃子在此,你們還不拿下!」

  士兵們應聲而上,瑩真只是站著,望著耶律齊!

  「退下!」

  耶律齊忽道!士兵們愕然而退,倩蘭心跳得更厲害:「大哥?」

  「蘭兒,你……先回去!我與公主談完事情便回!」

  耶律齊道!

  「公主?大哥,你的事便是我的事,我陪大哥!」

  倩蘭低頭道。

  「不用,此事……與你無關,你且回去,自己先歇息吧!」

  耶律齊道。

  瑩真輕聲一哼!

  倩蘭呆了一呆,道:「那麼大哥小心!」

  默然轉身,看到了?心滿意足了?新婚之夜,事不關己,「你且回去,自己先歇息吧!」

  ……不管他心中是不是對面的那個女人,總之,不會是她了……又是兩行淚水流下,一邊往回而行,一邊伸手,取下頭上鳳釵,任由它,跌在地下……

  耶律齊又對周圍士兵道:「你們也回去!」

  瑩真望著眾人遠去的背影,心中一陣歎息,問道:「你喜歡她?」

  耶律齊不語,瑩真忽而苦笑,搖了搖頭:「你怎會喜歡她?除了郭芙,你怎會喜歡其它女子?竟是因為有郭芙,我不用擔心你喜歡她;可又因為有郭芙,你也拒我至千里之外……好個郭芙……」

  「那麼,她是有什麼地方……像郭芙麼?」

  「公主!」

  耶律齊怒色喝道!

  瑩真微嚇一跳,隨即定下神來,道:「好,不說便罷,且說我們這個,你應還是不應?」

  耶律齊道:「公主,我若應了,你能保證?」

  瑩真道:「自然保證!待父汗一到,我便向他稟明!但是,你還要答應我一個條件!」

  「什麼條件?」

  「我不許你跟她做夫妻!」

  「我與她已拜堂成親,豈能……」

  「城破之後,我只擄你一人!你要隨我北上,你忍心讓她從此守活寡麼?你忍心誤她終身麼?」

  瑩真道。耶律齊默然,瑩真朝他又走上了兩步,心下一狠,低聲道:「耶律齊,你若想應我這交易,莫說是她,便是郭芙,你也得放下!」

  耶律齊臉色鐵青,猛然舉起手掌,瑩真毫不懼怕,圓睜著大眼,一滴淚珠晶然落下:「耶律齊,你應還是不應?」


☆、番外之十六年後71華山

  月兒漸漸隱去,東邊的天已開始發白!

  房內的燭火,熄了又亮,亮了又熄!淚濕鴛帳!

  終於,房門輕響!

  「大哥!」

  她仍忍不住,輕呼了一聲,站起迎了過去!

  他默然走近,低頭望著她,那白暫的臉上,帶著點點淚痕,新娘的妝容,早已花去……

  「蘭兒!」

  他輕歎了口氣,忽地伸手,拭了拭她臉上淚點,她伸手覆在他手上,輕微顫抖:「大哥,你……是回來了麼?」

  他不答,縮回了手。半晌,道:「對不起!」

  倩蘭輕輕搖頭。

  「蘭兒,我不能和你……」

  「我……知道!」

  她淚水又流下,就在林中,她轉身之時,她就猜到了,他定會因為見她,而做出些什麼來……

  「不是她!」

  耶律齊低聲道。

  倩蘭愕然抬頭,耶律齊搖頭苦笑,其實不是你所想,只是,他再不知如何解釋了,而且,再多的解釋,又有什麼用呢?

  倩蘭心中一痛,她終於看到他那抹愁雲似再無法伸展,原來,你一直心裡是這麼苦,不是她……果然,你心裡,有個她……

  「大哥,我……不怪你!」

  她輕聲道,「如果放開你,你能開心,我……願意!」

  「蘭兒,謝謝你……」

  「大哥能告訴我,她是誰麼?」

  「大哥若不想說,蘭兒不敢強求……」

  「蘭兒,對不起!」

  他長歎,就算我說,你知道,又能如何?今生,我已無法奢望,再與芙妹……

  「那麼大哥,是不是因為蘭兒不是她,才……」

  「莫說是她,便是郭芙,你也得放下!」

  她道!

  若是芙妹……若是芙妹……

  「蘭兒,今日之事,無關是誰!」

  耶律齊眼眶濕潤,便是芙妹,當此情形,我又如何能撇這全城性命於不顧?又如何能,不管我耶律家族全數人命?耶律齊,耶律齊,沒想到,最終,你,才是最負心之人……

  ……

  天色慚亮,朝陽升起,燦爛的晨光曬照在依然雄立著的城牆!襄陽城!

  西邊城門悄悄打開,一隊人馬靜靜走出。卻是黃藥師,一燈大師帶著靖蓉,過芙等人,一路徑往華山而去!眾人也無甚要事,只騎著馬走走停停,緩緩而行。

  這日日落西山,眾人停在華山腳下附近的一個小鎮上,尋了客棧,打算次日便上山。

  華山半山腰以下,遊人甚多,因而這鎮上也頗熱鬧,天未全黑,街上的小攤小販仍在叫賣,人來人往。老頑童大是高興,不待眾人吃完飯便逗著楊安要出去玩,楊安小嘴一撇,道:「有什麼出奇,臨安比這裡熱鬧得多!」

  老頑童嘻嘻笑道:「小安兒,你陪我玩,我教你雙手互搏,還有空明拳,好不好?」

  楊安睜大眼睛,道:「當真?」

  老頑童甚是得意,道:「當然真的!來來來,喂,瑛姑女娃子,你也來!」

  瑛姑笑著拉了楊安,道:「好,蓉兒,你們來不來?」

  黃蓉笑著搖頭,道:「你們帶孩子們去玩吧!明日上華山,我要給師傅準備些酒菜!」

  轉頭對破虜郭襄與張馨兒道:「你們幾個也出去走走!」

  三人應了,同時站起身來。

  郭芙挨到黃蓉身上,道:「娘,你是要做菜麼?我幫你!」

  黃蓉道:「好!你不累便來罷,你洪師祖若知道我的女兒也會做菜,興許會很開心的!」

  郭芙甚是得意,挽著黃蓉走向廚房,楊過連忙跟上,道:「芙妹,你當真不累?」

  郭芙笑著把他推回座位,道:「你好好陪外公大師和我爹說話,我不用你管!」

  老頑童帶了眾人走出客棧,楊安畢竟小孩心性,看到這滿街的物件與行人,卻又不禁興奮,拉著老頑童跑得甚快。瑛姑看他一老一小玩得甚歡,便拉了郭襄小手,道:「襄兒,來,我們這邊看看!」

  郭襄點了點頭,只管跟著她走。這些天,她天天看見姐姐,看見大哥哥,只要能看見他,就心滿意足,可是,她怕,她有一天會控制不住……她又想起陸無雙與程英,又想起小龍女……不行,姐姐,我不能像她們一般,你是我的親姐姐,爹娘最疼的是你,大哥哥最愛的是你,弟弟最喜歡的是你,就連馨兒……最親近的,也是你……姐姐,姐夫,你們留在襄陽吧,我……不可以……再看著你們……

  張馨兒從未出過遠門,自到襄陽,看到的也只是戰時的蕭索景象多,這時忽見此熱鬧城鎮,早就按捺不住,滿臉好奇的每個攤子都停留觀看,老頑童等人早就走得甚遠。郭破虜一來怕她落單,二來自己也甚是好奇,也便跟著她慢悠悠的一邊逛,一邊討論著這是什麼物件,那又用來做何用處!

  兩人邊說邊走,不知不覺逛過一個街角,張馨兒笑道:「我雖從未出來見過,但數了一下,卻要比郭大哥多認得幾個!」

  郭破虜微笑道:「是……我懂得太少了!」

  張馨兒望了他一眼,臉兒微紅,道:「郭大哥,別這麼說,在我看來,你是懂得很多的!」

  郭破虜道:「我不成,我姐夫和先前的耶律大哥,懂得才多!」

  張馨兒道:「會說話不一定會想事情,也不一定是真懂,郭大哥很多事情是真懂,不用講出來的!」

  郭破虜認真想了想,道:「馨兒,你說得真有道理!」

  張馨兒不想他直認不諱,不由捂著嘴巴「格」

  的一笑,郭破虜奇道:「你笑什麼!」

  張馨兒指指腮幫羞他,笑道:「不羞,人家在說客氣話,有這般承認自己真懂事的麼?」

  郭破虜「啊!」

  了一聲,恍然大悟,叫道:「馨兒,你……你取笑我!」

  張馨兒嘻嘻轉身跑開,郭破虜身影極快,她只奔得一步就被他執住衣袖,叫道:「抓住你啦!」

  張馨兒臉上通紅,連連搖頭,笑道:「不算不算,你使了武功!」

  郭破虜玩心大起,當即放開她,笑道:「好,我們重新來,我不用武功,你且逃開試試!」

  張馨兒擺頭笑道:「不成,你想玩貓捉老鼠,我可不上當!」

   郭破虜「哈」

  的一笑,道:「有這麼漂亮的老鼠麼?」

  張馨兒一呆,不禁大是害羞,低聲嗔道:「郭大哥你說什麼?」

  郭破虜衝口而出,慌忙道:「不是……是……你別生氣!」

  張馨兒見他窘態,微笑搖了搖頭,道:「郭大哥,你別緊張,你說什麼我都不會生氣的!」

  她微側了頭,日落餘輝正灑在她嬌羞的臉上,更添風致,郭破虜忽覺心中一動,慌忙轉過了頭去,但已是滿臉通紅!

  張馨兒本想化解尷尬,不料卻更為尷尬,更是不知所措,只有借著旁邊小攤東張西望,忽道:「郭大哥,你瞧那邊!」

  郭破虜順著她手指望去,只見不遠處擺了一小攤,那攤上擺著一排樹木的造型,做工精緻,連那小枝小幹,都用細絲做了出來,精巧絕倫,栩栩如生,興許是按那華山上的樹木樣子造成。

  張馨兒饒有興趣的走了過去,數了一數,共有十二株。她伸手拿起其中一株,側了頭觀看,那小攤老闆道:「姑娘,這個是……」

  「你先別說!」

  張馨兒笑道:「且待我考考身邊這位大哥!」

  郭破虜就著她手望了過去,只見這樹木夭矯多節,枝幹中空,就如飛龍相似,他拿過她手上小樹,又與攤上的另外十一株比劃了一陣。張馨兒笑道:「郭大哥,這一個,你若能說出,我便願陪君子玩這貓捉老鼠,如何?」

  郭破虜笑道:「那麼你要陪我玩了,這個……我倒真認得!」

  張馨兒奇道:「這必是按華山上某些名樹而造,莫不是郭大哥從前來過華山?」

  郭破虜道:「沒有,不過曾聽爹爹說過,在華山南口山蓀亭邊,有十二株大龍藤,相傳是那希夷先生陳摶老祖所植……」

  那攤販老闆連連點頭,道:「這位公子有眼光,這正是按那十二株大龍藤所造。這一處景致很多遊人都會去觀看的,我這裡可只剩這一套了!」

  郭破虜問道:「大哥,這個多少錢?」

  那攤販老闆道:「十兩銀子!」

  張馨兒道:「這麼貴?郭大哥,你要買麼?」

  郭破虜點頭道:「以前聽爹爹說時,我只知有這十二棵龍藤,現下一見,才想起他當日的話,我們的降龍十八掌裡有一招叫飛龍在天的,你瞧瞧這樹形姿態,當真與那一招有所相似,這十二種形態,確像可以生出十二招拳法出來!我且買回去再給爹瞧瞧!」

  張馨兒道:「我不會武功,你說的這些,我半點也聽不懂!」

  郭破虜笑道:「沒關係,我來教你!」

  張馨兒臉上一紅,嫣然笑道:「多謝郭公子!」

  郭破虜一呆,也笑道:「張姑娘別客氣!」

  那商販老闆把樹藤細細包好,遞給郭破虜。張馨兒看了看天色,道:「郭大哥,這可不早啦,我們快去跟上周伯伯,然後回去罷!」

  郭破虜點頭道:「好!」

  天色漸暗,各人均回到客棧。黃蓉郭芙已把明日上華山的酒菜準備好。楊過只怕郭芙累著,一早就把她拉回房間休息。

  「偏你緊張,我沒事了!」

  郭芙道。

  「有沒有事都要睡了!」

  楊過把她按到床上。

  郭芙忙掙扎笑道:「好,我睡我睡,你且放開我,我問你一個問題便睡!」

  楊過笑笑把她放開,道:「好,你問!」

  郭芙坐了起來,道:「明日上華山,爹娘他們都拜祭洪師祖,那麼你呢?」

  楊過道:「我自然也拜祭他啊!」

  郭芙道:「你不是說,那歐陽鋒便在洪師祖旁邊麼?那麼你要不要拜那個大壞蛋?」

  楊過臉色微微一沉,道:「我跟你說過,要叫他什麼?」

  郭芙撇了撇嘴,道:「好啦,不過……楊大哥,柯公公待我很好,我實在不能……」

  楊過道:「可義父待我也很好!」

  郭芙道:「我知道,他教你武功,為你解毒……哼,誰叫你不乖乖跟著爹娘的,便沒有他,你的毒也是可以解的!」

  楊過歎道:「你不懂,當時……」

  郭芙瞪了他一眼,道:「你又來了!我不過說一句話,你偏想那許多。你倒說說看,這是誰的不是?」

  「你的不是!」

  楊過一把摟住她,道。

  「楊過!」

  「芙妹,你若不喜歡拜我義父,那便不拜!我也知道,他……殺人如麻,心狠手辣,實在……不是好人!」

  楊過撫著她秀髮,歎了口氣。

  他小時候,自穆念慈去世,便孤苦零丁,沒有人待他好過。第一個讓他覺得對他好的人,是郭伯伯,只是他的身邊,是事事防他的郭伯母與看不起他的大小姐。只有,在歐陽鋒面前,他才感覺,他是有人疼愛憐惜的孩子……他卻不知,這個瘋子,在未瘋之前,有多奸多惡,不過就算知道,他也不在乎,他認為,對他好的,便是好人……而這十幾年來,自他掌管鐵掌幫,建援軍,各處行俠仗義,見盡天下奸惡之徒,也結識不少忠肝熱膽之士,他已明白,「只對自己好才是好人!」,「不管別人如何,只要自己快活!」

  以前的想法,實在太自私,太可恥!只是死者已矣,義父,我拜祭你,只謝你昔日舐犢之恩。但你生前之惡,天理不容,我楊過也為之不恥!

  郭破虜把買到的那十二株樹藤給郭靖看了,黃藥師與一燈也看了半日,黃藥師點頭道:「這樹藤果真有來頭,靖兒可好好想想怎生創個新招數出來!」

  郭靖忙謙道:「岳父,我當日也就這般一想,要創武功,靖兒這資質實不敢當!」

  黃藥師道:「什麼敢不敢當,破虜,日後拿回襄陽,幫著你爹一起想!」

  郭破虜忙道:「是,外公!」

  夜漸深沉,眾人各自回房!靖蓉房中卻燭火仍亮!

  「蓉兒,你說還有事,什麼事?」

  郭靖問道。

  黃蓉遞了兩張紙到了他手中,道:「靖哥哥,你看!」

  「這是……你默出來的?」

  郭靖看了幾眼,即認出是當日大廳之上小龍女毀去的一燈大師那兩張解毒的方子!

  黃蓉笑道:「你還當真那碎紙可以拼回麼?自然是我默的!」

  郭靖一笑,接了過來。她能默出,他早已不以為奇。黃蓉又道:「本來這個於我們也沒多大作用了。不過我看你好像有什麼想不通的,所以便寫來給你再看看,是不是這法子並不成?」

  郭靖道:「大師懂得九陰真經大綱,岳父又那麼聰明,他們倆人的法子,是肯定成的,不過……」

  「不過什麼?」

  「蓉兒,你看這句九陰真經原話經岳父一改,成了什麼?」

  「成了什麼?」

  黃蓉側頭看了看,笑道,「郭大俠,若論真經,小女子自愧不如,還請多多指教!」

  郭靖哈哈一笑,道:「不敢不敢!」

  黃蓉又是看了半日,確是看不出什麼,郭靖便道:「我記心差,也不知是不是,但按現下的意思,我確覺得倒好像我當日為歐陽鋒所默的那本九陰假經!」

  黃蓉恍然大悟,忙接過紙張來細看,道:「靖哥哥,你說得一點不差,似乎爹爹便是這個思路所改!」

  郭靖點頭道:「當日歐陽鋒練了這九陰假經,你又胡解一通,最終走火入魔……」

  「靖哥哥,你意思是,若龍姑娘真拿了這法子,她最終也只會走火入魔,甚至……」

  郭靖道:「不然。大師加了他佛學中靜法平和的心法,雖有兇險,但若是龍姑娘能靜下心來,逆練這真經,必能把毒解除,不損功力!」

  黃蓉歎道:「算了,她都走了!靖哥哥,說到逆練真經,過兒也會,如此說來,其實過兒便可以為她解毒,是麼?」

  郭靖點頭道:「可以這麼說!」

  黃蓉拿過他手上紙張,放在燭火上點燃。郭靖奇道:「蓉兒,幹什麼?」

  黃蓉道:「凡與真經有關,還是不要留在這世上的好!靖哥哥,這件事,我們知道便是了,你可別再跟過兒提起!」

  郭靖皺眉道:「過兒這性子也真是……」

  黃蓉笑道:「其它我不管,只要對我女兒好,隨他怎樣都可以!」

  郭靖道:「一日為師,終身為……」

  「話是這麼說,但你也知道,龍姑娘對過兒,自來便不像師傅對徒兒……算了,我們也不要再說了!明日上華山,靖哥哥,你說,是我爹爹贏呢?還是師傅贏?」

  郭靖一愕,道:「什麼?」

  黃蓉低低一笑,又道:「今日你跟我好了,明兒什麼華箏妹子,華箏姐姐一來,又將我拋到腦後了!」

  「往後我不知要生你多少氣呢?」

  「若是你當真不再拋了我,咱全優以後在一起的日子才長呢,我真想不出你會有多少傻話要說。」

  ……

  原來,她在說當初兩人自蒙古別後,在華山相逢時所說的話!三十多年了,她還記得……

  他也記得,郭靖胸口熱血上湧:「蓉兒……」

  「靖哥哥,已經有好多白頭發了……」

  「可是蓉兒還是那麼年輕好看!」

  「蓉兒也有皺紋了……」

  「不,不,蓉兒永遠是雪山上的仙女!」

  「靖哥哥,蓉兒只想,再一個三十年,再一個三十年,還在靖哥哥身邊……」

  「嗯,一定會的……」

  旭日東昇,華山之巔!

  一代英俠,丐幫幫主,洪七公之墓前!

  世間已無論劍,卻論盡天下英雄!東邪西狂南僧北俠中頑童!

  江湖,花飛花落,人聚人散!

  不變的,是那屹立著的千古城牆,只為天下苦難百姓,何懼拋頭顱,灑熱血,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襄陽!

  ————全劇終————

作者有話要說:

  完結了。感謝一直追文的親們!非常感謝親們的支持!

  恭祝各位新春快樂,猴年快樂,大吉大利,恭喜發財!!

  特別鳴謝積極評論的親們:星城9號,傲嬌派掌門人,妖妮大姐,花想容,小草, 123,小雨,四月,田野,等等!鞠躬感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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