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第三十章
結果眾人在火影大人處找到深作大人之後,也還是無法更深入地瞭解自來也那句話的意思,於是深作向鳴人建議,希望他能前往自來也曾修行的妙木山做仙術訓練,為將來的戰鬥做準備。
幾乎沒有思考,鳴人立刻同意了。
這之後,木葉村似乎又歸于了平靜。
但是,也許只是暴風雨來臨之前的平靜而已。
佩恩。曉組織。尾獸人柱力。
比起過去,木葉村這次所要經受的考驗似乎更多,一片平靜的表像之下,隱藏著波濤洶湧的暗流。
這天上午,雛田正和牙、志乃一起訓練。
「偵察完畢,和平時一樣,沒有異常。」三人配合作戰,效果倍數上升了。
太好了,照這樣下去,至少在偵察方面,在整個木葉村也是最厲害了的吧?
有幾分自得,牙和赤丸站在最高處,躊躇滿志地望著村外。
下面是沉默的志乃,羞澀地笑著的雛田。
可就在此時,整個村子震蕩起來了。
隨即是巨大的爆炸聲,三人吃驚地回頭觀望之時,現木葉村已經陷入了一片可怕的混亂之中。
商店、住宅、廣場,、建築物一座接一座地倒塌了。
「這個是……」
剛剛還自得於「偵察最強」的自負心態,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木葉村,自詡固若金湯,有著最完美防禦的木葉村,這還是自大蛇丸上次的襲擊之後,第一次陷入到這種局面裡來。
木葉村的劫難到來了嗎。
幾乎是同一時間,志乃放出了寄壞蟲,雛田開啟了白眼,牙用鼻子搜索著,尋找敵人的蹤跡。
「查克拉最集中的方位,應該是在那邊。」志乃說著,指向了廣場附近的某一處。
「但是,陌生的氣味卻到處都是,看來敵人不止一個人啊。」牙憂心忡忡地說道。
「距離太遠了……什麼都看不清楚。這樣吧,你們去看看紅老師有沒有事,我去查克拉最集中的地方,再仔細觀察看看。」
「那麼靠近會很危險的,雛田。我們三人還是在一起比較好。」
「不行,你們也知道,我的白眼屬於近距離觀察,若是不靠近不就沒意義了。所以,你們趕快去紅老師那邊,我過去看看就馬上回來。」
「小心了,雛田!」兩人叮囑著,轉身去尋找已經有六七個月身孕的紅。
很好,廣場那邊是吧,就交給我了!
開啟了白眼,雛田仔細搜尋著查克拉最集中的地方。
就在那裡。
確定了之後,雛田提升度,向敵人的所在之處飛奔。
路上淨是被擊毀的建築物,還有被殺死的木葉村的人們。
有忍者,也有平民——這次的敵人看起來不但殘忍,也有著非同一般的實力。
一邊想著,腳下卻絕不放鬆,朝敵人那邊筆直地行進。
這個時候,保護木葉村,才是第一重要的事——我的性命之類的,根本無關緊要吧。
前面,查克拉最集中的地方,正在殺戮的敵人毫無停下來的打算,他揮舞著黑色的棒狀物,向下一個目標刺去。
那個是——伊魯卡老師。
忍者學校的老師,伊魯卡。敵人的武器正向他揮去,就在這千鈞一之際,斜刺裡忽然沖過來一個人,將敵人的武器牢牢地抓在了手中。
銀灰色的頭,高大的背影。
卡卡西老師。
果然是卡卡西老師。
救下伊魯卡老師的,正是哪裡有麻煩就會在哪裡出現的卡卡西老師。
又要和敵人扛上了吧。
可是——
此時,雛田已經看清了敵人查克拉流動的情況。
對方查克拉量之巨大,讓人心生恐懼。
太可怕了,從來沒見過這麼強悍的人,恐怕連卡卡西老師都不是他的對手吧——不,卡卡西老師一定不是他的對手。
即使一向信任著卡卡西老師,但是,實力的差距畢竟太大了,這一次再逞強的話,可是會送命的。
看到卡卡西正要動手,處在後方的雛田按捺不住,猛地跳入了戰圈,想要拼命地大叫「快逃啊,卡卡西老師!」。但是,沒能叫出聲來。
心無法和言語統一了。
因為,實在太瞭解他了。
雖然已經加入了戰圈,但是對于根本無法阻止卡卡西老師這件事卻是心知肚明的。
誰都無法阻止卡卡西老師想要守護木葉村的決心。
即使是明知實力不如對方,他也會不會放棄的。
不到最後關頭,不,哪怕是已經到了最後關頭,這個人,也永遠只會擋在別人前面。
正和敵人對峙的卡卡西,也感覺到了有人在他身後。
本來還以為只是在附近躲避的居民,但是從她躍過來的那一刻,就知道是誰了。
如此輕忽的腳步聲,在多天共同任務的過程中,早已不能再熟悉。
雛田,你也來了嗎。
應該想得到的,她想要守護木葉的心意,沒有人比自己更清楚。
可是這個時候,她不該來。
沒有回頭。
就算已經知道是雛田,他也沒有回頭,只是問道︰
「看清楚了嗎?」日向家的白眼,應該不是擺設,如果看清了對方查克拉流轉的情況,也不失為日後克敵制勝的方法。
雛田先是一驚,隨即答道︰「嗯。」
「快走。」簡短到不能再簡短的語句。
「可、可是……」不想離開,在明知道卡卡西老師若是戰鬥也許會就此送命的情況下,自己怎麼能丟下他獨自離開?
回頭了。
前方的卡卡西老師忽然回頭,用著仿佛自遙遠的彼方射下來的淩厲的視線看向她,同時用滿含威懾力的語言對她厲聲喝道︰
「馬上走!」
隨即,他將目光又專注在敵人身上。
被這視線驚得後退了的一步的雛田,一下子明白了卡卡西的用意。
「……是!」
說話間,她已向後急退,轉瞬離開了戰場。
聽到雛田離去的腳步聲,卡卡西心下稍安,猛一使力,掰斷了手中緊緊握住的敵人的武器,一邊迅結印︰
「土遁,土流壁!」
向前疾馳的雛田聞聲回頭,只見巨大的土壁將兩人困在當中,已經看不到也聽不見裡面戰鬥的情形了。
不,現在使用白眼的話,還是能夠看見的。
但是不行吧。
要立刻趕去火影大人那裡把自己用白眼觀測到的情況報告上去,這才不至於浪費了卡卡西老師讓自己先走的那份心意。
然後,要立刻趕回來。
不能讓卡卡西老師一個人呆在這裡。
即便是死亡,也要讓他感覺到有人陪在他的身邊。
就算自己不是他想要等待的那個人,也沒關系吧。
拼盡全力趕到五代火影綱手大人那裡,將敵人的情況告知了一遍之後,雛田立即轉身往戰場那邊趕去。
「雛田!」
身後傳來了綱手大人叫她的聲音,但是,那個已經無暇去顧及了。
……卡卡西老師,千萬不要死。
死的話,也請一定要……
不,不會死的。
卡卡西老師的話,無論如何,自保應該是沒有問題的——如果他願意自保的話。
內心的不安感、基於對那個人的瞭解而衍生出來的強烈的不安,讓她仿佛已經預見到將要生的可怕的未來。
一邊斥責著那樣想的自己,另一邊,不好的預感卻無法抑制地從腦海內升起。
而此時,卡卡西與佩恩的戰鬥已趨近白熱化。
因為佩恩不是一個人,而是六個。
面對這樣的敵人,卡卡西已經意識到,一個人是決計應付不了他們的。而且,在剛才的對戰中,他已經明白了對方的忍術是「類似於引力和斥力」的東西,以及施展之後有五秒鐘的間隔時間這一特點。
「必須要找人傳達這傢伙的能力,而且,我的身體能堅持到何時……」
查克拉永遠都不夠用這一點,到現在還制衡著實力呢。
正在焦急之時,秋道和丁次父子出現了,運用忍術張手一下子打倒了其中一個敵人修羅道。
想要運用計謀將佩恩天道徹底殺死的卡卡西,沒有料到輪回眼的強大威力,最後,被對方的「神羅天征」彈開,卡在了土流壁的廢墟裡。
同時被彈開的,還有秋道父子。
天道害怕卡卡西還有其他打算,打算和卡卡西保持一定距離,用釘子射向卡在廢墟中無法動彈的卡卡西,但卻被卡卡西用神威之術轉移了。
以為對手已經死掉的佩恩天道,轉身離開了現場。
但是,卡卡西和丁次兩人卻還並沒有死。
丁次在父親秋道的保護下,沒有受傷,還能夠自由行動。
在父親的「屍體」上失聲痛哭的丁次,忽然聽到了不遠處卡卡西的話︰
「還能行動的話,就快去向綱手大人回報佩恩的能力,要馬上制定對策。」
「卡、卡卡西老師……」丁次已經泣不成聲了。
「不用做出反應了,現在快去!」
「但是、我、我……」
正猶豫的時候,剛才被秋道父子打倒的修羅道又忽然站了起來。
「可惡,又……」
大概是聽到了他們兩人剛剛的對話,修羅道向轉身奔逃的丁次射了跟蹤導彈。
卡卡西暗道一聲「不好」。
恐怕現在用查克拉的話,已經無法對付敵人的全身了,並且如果再用一次的話,那自己的全部體力和查克拉都要耗盡了,自己的生命就……
不過,這是為了拯救木葉,我現在所能做的最佳選擇了——
「神威!」
導彈被轉移到了異空間。
耗盡了全力的卡卡西,不停地喘息著。
……我也……到此為止了吧。
遠處的天空向他的雙眼大幅度地展開,像是在排列一個無盡的深藍色的謎底。
那湛藍的顏色,就如某個人的絲一般——
再見了,雛田。
稍微有點遺憾——沒能在死掉之前,傳達出自己的心意。如果,還能有活下去的機會的話,一定要……
可惜,這已經是我的最終章了吧。
輕輕地閉上了眼,眼前明朗的天空漸漸變黑了。
帶土,我來了。
以前一直在夢裡想要見到的你,現在終於能夠在一起了吧。
雖然,你已經把眼楮給了我,是為了讓我看清將來的一切,為了讓我更好的活下去——可是,如今我也只能到此為止了。
跟隨著你、琳還有老師離去的腳步,化成星星,去天上守護著木葉村吧。
朦朧中,見到了父親的背影。
「是卡卡西嗎?」用著我所熟悉的卻以為早已忘掉的聲音,背對著也能聽出來是帶著微笑的聲音,跟我打著招呼。
「原來你在這種地方啊。」
而自己,也像童年的時候一樣坐在了他的身邊。
「能告訴我你的故事嗎?」
「……是很長的故事,我想慢慢講。」
「啊,沒關系。」像過去一樣,和藹的父親,無論怎麼傷害總是對我無比和藹的父親,這一次也不例外,對坐在一旁的我,耐心地問著。
第一次,自己在他面前也露出了懂事以來不曾展現的笑顏︰「那個……爸爸……」
想要告訴他,他離去之後木葉村的事,還想告訴他,關于那個女孩的事——如果爸爸願意聽的話。
32、第三十一章
——來遲了。
雛田趕回來之時,只看到一片廢墟中,卡卡西老師無力地垂著頭,被牢牢卡在土石裡面。
「白眼!」
可是無論怎麼樣開啟白眼去確認,也看不到對方的查克拉的流轉情況。
沒有查克拉了。
那個人。
已經失去了所有生命的跡象。
一直陪在自己身邊的人,給予了自己勇氣和關愛的人,從這世界上完全消失了他活著的可能性。
只有風吹著他垂下來的銀灰色的頭。
他沒有了任何呼吸的起伏,連額間流下來的血都凝固了。
那個時候,不停滴落的血一定是一層層地渲染著的,殷紅的血現在已經全然變成了暗黑色。
想要走過去再次確認他是否還留有微弱的呼吸,是否還有輕微的心跳聲,又也許還會有些殘存的體溫,可是卻完全邁不開腳步。
這是夢吧。
我一定是在做惡夢。
也許時間還停留在中忍考試之前,所以才會做這樣可怕的夢吧。
但是,即使眼前的一切是夢,心底那種不停被利刃穿透似的劇痛卻是如此真實。
缺乏實感的現實,與充滿了真實感的夢境,到底哪一邊才是該相信的,現在已經失去了去分辨的勇氣。
剩下的,除了心底的劇痛之外,就只剩下耳邊忽然一下子產生的巨大的轟鳴聲。
這是痛不欲生的心靈所出的悲鳴。
心裡充滿了如此強烈的悲慟,靈魂卻似早已離開了身體。
體內的生命力,以及活下去的勇氣都已消失殆盡了。
可是。
以為已經垮掉的自己,卻還牢牢地像釘子一樣鍥在了地上。
以為無法接受這一切的自己,目光卻始終釘在他的身體上,沒有移開。
只是,不能靠近。
不能上前。
也不能流淚。
「忍者心得第二十五條規定忍者是不能掉眼淚的」。
不知道是在哪裡聽過,那個人說的這番話。
哪怕到最後,即使是像現在這種時候,他一定也不希望我流淚。
把眼淚在心裡就好。
把噴薄而出的血也藏在心底。
把所有會讓人軟弱的情感都丟在內心深處。
現在,想要做點什麼。
如果躺在那裡的人是我,站在這裡的人是卡卡西老師的話,一定不會因悲傷喪失行動能力的。
他的話,一定會反而因此變得強大起來——因為他是永遠都那麼堅強的人。
我該做點什麼吧,腳下因這樣的念頭邁開了步伐。
移開了目光,轉身,向前。
腳步因虛浮而踉蹌著,但還是堅定地向前邁去。
「……雛田大小姐。」後面忽然傳來了誰呼喚自己的聲音,「你去哪裡?」
去哪裡呢。
不知道。
忽然身體一歪,被不平整的路面絆倒了。
必須站起來才行。
絕對,要在這個地方站起來。
可是,雙腿卻像是失去了反應能力似的,沒有接受到來自大腦的命令。
使出了全身力量,也沒能站起身來。
身後,有誰追過來的腳步聲。
正要扶起她的一剎那,木葉村忽的整個地震顫了起來。
自村子的中心散開去,村子變成了一片廢墟,只剩下不遠的山巔,四代火影的雕像還留在上面。
在被這股力量接觸到的同時,她被什麼柔軟的東西包裹住了,因此躲過了一劫。
在煙塵散去的時候,雛田抬起頭,見到的是包覆自己不受傷的蛞蝓,另一邊則是自己家裡的下人,已經受了傷的樣子。
「我替你包裹傷口吧。」如果那個時候趕回的話,也許還有機會替那個人包紮吧。
——很遺憾。
「雛田大小姐……」
點了點頭,雛田利索地替對方包紮好了傷口。
回頭望時,只見一隻巨大的蛤蟆出現在不遠處。
那個是——
認得的,是自來也大人的通靈獸。
居然會出現在這裡,這麼說來,鳴人君修行回來了嗎?
心跳,再一次加快了。
鳴人君他,知道卡卡西老師已經……了嗎?
用白眼確認著,那邊已經有了開始打鬥起來的跡象。
回來拯救木葉村了吧,鳴人君。
但是,鳴人君是否會是敵人的對手呢?
雛田不停地用白眼關注著正在生的激烈的戰事。
鳴人君……
在一片混沌的大腦中,不期然地出現了小時候的自己,那個時候,自己曾經懷有怎樣的夢想呢?
想成為爸爸一樣強大,像媽媽一樣溫柔的出色忍者。
既強大又溫柔,想成為這樣的人,想成為無論何時都能帶給別人力量的人。
可是……
「日足大人之所以如此嚴格,都是因為他對雛田大小姐十分期待。」小時候,在和父親訓練之後,無法達到要求的自己,蹲在地上啜泣著。
「總有一天雛田大小姐也會到這裡來上學的。」站在忍著學校前面,照顧自己的下人這麼說著。
「沒問題嗎?」不自信到這種地步的自己,害怕地問道。
「嗯,當然了,來加油吧。」
是在那個時候,第一次看到了垂頭喪氣地坐在秋千上的鳴人君。
「那孩子……」
「雛田大小姐,請不要和那孩子扯上關系。」
「為什麼呢?」
「修行時間到了。」下人似乎不願意提及他的事,拉著自己遠離了那孩子。
想成為爸爸一樣強大,像媽媽一樣溫柔的出色忍者……
一邊念念不忘這樣的理想,另一邊卻被比自己小好幾歲的妹妹擊倒,無能的自己又開始哭泣。
童年時代,自己總是淚水伴隨著度日的。
因為是日向家的孩子,被欺負的時候,挺身而出的幫助自己的,卻是自己也受著欺負的鳴人君。
不過,那樣的事情,他已經忘記了吧。
還有那次追捕微香蟲那次,誇獎過在瀑布邊練習的自己的事,他也已經忘記了吧。
還有中忍考試那次,還有追逐三尾那次……
像這樣的事,他一定早就忘記了。
而自己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不哭了的呢?
被誰勸告過之後,自己就不再哭泣了呢?
思維一下子如墮雲霧之中。
像這樣重要的回憶,自己竟然也記不起來了。
後來的事,又如何了呢?
一直在自己身邊的,如此自然相處著的人,連帶著使得鳴人君的臉在自己的腦海中變得模糊的人,又是誰呢?
鳴人君……
是自己的理想。
唯有這一點是不會變的——對吧?
一遍又一遍地追問著自己的心。
稍一愣神,卻見鳴人君已被佩恩的查克拉木棒釘在了地上,完全失去了自由行動的可能。
不僅如此,佩恩抬起了手,正要給躺在地上的鳴人最後一擊。
如果被擊中的話,那鳴人君……
那個時候,卡卡西老師也是帶著同樣的痛苦死去的嗎?
那個時候,如果我在場的話……
無論如何也會……
身體在大腦之前做出了反應。
雛田飛躍了過去,揮出重重的一掌,擊退了毫無準備的佩恩。
我要守護鳴人君啊。
就像為了守護木葉村而犧牲的卡卡西老師一樣,我也有想要守護的東西,也有著為此犧牲的覺悟。
而且……
想要以此來尋求和那個人再次相遇的契機。
「不會讓你再踫鳴人君!」
只見敵人輕蔑地微微一哂︰「增援嗎?」
躺在地上的鳴人焦急地大聲勸道︰「快逃!你根本不是這傢伙……」
「嗯。」毫不在意。
已經做好了必死覺悟的自己,對此已經毫不在意了。
——不,與其說是做了「必死」的覺悟,還不如說是做好了「送死」的覺悟。
自己,當然不會是眼前這個人的對手。
也許只需要一個照面,就會死在對方的手下吧。
但是,有什麼關系呢?
比起更重要的事,生命是可有可無的東西。
而且,因為明知道立刻就會死去,所以,那些埋藏在心中的話,也能毫不猶豫地說出口了︰
「這是我的自作主張。」
聽雛田無端端說出了這麼一句,鳴人驚訝地問道︰「你在說什麼啊?別這麼冒失,到這麼危險的地方來!」
沒聽見鳴人的話。
大腦裡一片空白。
像是說給自己聽的,她自顧自地說著︰「站在這裡是我自己的意志,這次輪到我來救鳴人君了。」
「光是哭泣,從一開始就放棄……好幾次差點就要誤入歧途,是鳴人君將這樣的我引入了正途……」
「一直想要追趕上鳴人君……一直都想和鳴人君一起並肩向前……一直都想到鳴人你那裡……是鳴人君改變了我,是鳴人君的笑容拯救了我……所以如果是為了保護鳴人君的話,我毫不畏懼死亡。」
「因為我最喜歡鳴人君了……」
終於,說出了心裡話。
將混亂到自己也無法理清的感情一股腦都說了出來。
但是,心裡卻沒有料想之中輕松的感覺,反而覺得空蕩蕩的。
說完以後,她沒有望向躺在地上的鳴人,只是沖眼前的敵人擺出了作戰的架勢。
可對方只是一抬手,她就跌出了很遠。
——早就知道,實力的差距是如此的巨大。
可是,在沒有死掉之前,沒有理由就此停手。
調整了姿勢,雛田再次向敵人奔去,然後又一次飛了出去。
敵人只是抬了抬手,連她的身體都沒有踫到過。
有血從頭頂上滴落下來了。
嘴唇也破了,嘴裡頓時有了腥苦的味道。
很鹹。
但是沒關系。
我還能夠爬起來。
「柔步雙獅拳!」再一次的攻擊。
知道死亡近在眼前,可是即使如此也還有在死亡之前想要做的事情。
想給鳴人君去掉壓制他的黑色棒子。
因為,鳴人君是拯救我們木葉村的唯一希望了吧。
即使因一直仰望著已經稍微覺得有些疲倦的自己,對這一點,卻是深信不疑的。
自來也大人已經死了。
卡卡西老師他也……
已經死掉了。
現在,只剩下鳴人君了。
他不能死。
死掉的話,木葉村也許真的就一蹶不振了,卡卡西老師若是知道自己用生命去守護的村子就此毀掉,一定會傷心的。
所以,想要把生存和勝利的希望留給鳴人君。
拼盡全力,雛田踢斷了插在鳴人身上的一根棍子。
但隨即,她又被彈出了幾十米遠。
右邊額頭上流出來的血迅濡濕了半張臉,右眼也因為鮮血的遮覆,已經什麼都看不到了。
饒是如此,雛田仍然一瘸一拐地爬了起來。
就算腿已經在不停地打顫,也還是一樣堅定地向敵人走去。
「無法理解,就憑你這點實力,為什麼要反抗我?」連敵人也忍不住困惑了。
雛田沒有回答。只是牢牢地握住了鳴人的身上的棍子,準備把它拔出來。
「為何要戰鬥,明知道會丟掉性命?」敵人這麼問著,卻並不想要得到回答的樣子,他的手猛地一抬。
雛田的身體一下子飛了起來,隨著敵人揮下去的手掌,她又猛地被摔到了地上。
緊跟著的,被什麼東西插入了身體。
只來得及出一聲短促的痛呼,她的眼前頓時一片漆黑。
恍惚中,只覺得那觸目的黑暗,純厚得好像某個人的眼眸。
——我也到此結束了吧。
不知為何,心底卻忽然有種不適宜的滿足感。
33、第三十二章
卡卡西環顧了一下四周。
這裡,天地四方好像只剩下了黑暗,唯一的光源只有自己的父親燃起的這堆篝火。
那麼,這裡、此處,這地方,就是我靈魂永恆的寄寓之地了嗎?
在漫長黑夜中,在溫暖的篝火的映照下,跟同樣死去的爸爸說了很久的話。
唯一的安慰,也只有燃起篝火的爸爸了。
可能是長久以來都沒能和爸爸交流的原因,自己剛剛情不自禁地說了許多許多關於木葉村的事。
只不過,原本想說的那個女孩的事情,卻始終沒有說。
想到要說的時候,總覺得很害臊。
爸爸他,一直微笑著,用那樣溫柔慈愛的眼光注視著我。
「不過還真沒想到你和我都這樣英年早逝啊。」他感喟良多的說著,仿佛也在替我惋惜的樣子。
「雖然沒有媽媽那麼早……爸爸,我有些話一直想和你說。」
爸爸像是知道我要說些什麼似的,轉頭看著我。
「為什麼被譽為木葉白牙的爸爸您這樣的英雄,會違背村裡重要的規定,為了營救同伴的生命,而選擇中斷了任務呢?如果不這樣做的話,爸爸便不會受到任何人的責備。也不用自己將自己逼入絕境了。」
說這樣的話的同時,內心充滿了對爸爸的愧疚。
這是當年的我,對爸爸的做法一直以來的疑問,但是現在這麼說著的我,其實並不需要他的解釋。
只是因為,我已經理解了爸爸當年的做法了。
那麼我現在會這麼問的原因,只是出於愧疚的心理。
因為當年的我,也是責備他的人中的一員吧?
作為他唯一親人的我,不但沒有安慰他,卻像外人一樣站在了他的對面,在和別人一起責問著他。
但就算做過比這更過分的事,爸爸卻一如既往地對我微笑著。
而另一方面,那個時候的我也在替爸爸不平︰
「我……很不甘心。」
結果後來,為了這份不平,想要證明什麼的我,在任務中,又採取了與爸爸完全相反的做法。
為了完成任務,可以罔顧同伴的性命的我,結果又因此失去了重要的東西。
可是,爸爸對此卻沒有同樣不平的感受,反而笑了起來︰
「這樣啊,看來你也活得相當辛苦啊。」
聽了這樣的話之後,不知道為什麼,眼楮有點酸澀起來了︰
「不過爸爸,不管結果如何,爸爸你都盡全力做了,現在的話我能理解您了……為了大家打破規定的爸爸……我現在以你為榮……」
爸爸吃驚地睜大了眼楮,然後了然地笑著,似乎因為終於看到我成熟起來出了會心的一笑︰
「謝謝。」
「不過卡卡西……」就在我自覺輕松,覺得終於可以毫無遺憾地告別這個世界的時候,爸爸忽然緊盯著我的身後,眼裡露著驚訝之色,
「你身後的那個女孩子,是誰?」
「嗯?」
心裡忽然一緊,下意識地就要往身後望過去。
可是脖子在要轉過去的一剎那,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這裡到底是什麼什麼地方呢?
死掉的爸爸和我都在的地方,活著的人是不可能出現的吧。
那麼,我身後的那女孩到底是誰呢?
「她長得什麼樣子?」
「……是個漂亮又溫柔的女性。深藍色的頭,眼楮好像是白色的……」
「你看錯了。」粗魯地打斷了爸爸的描述。
不可能的。
那女孩怎麼會在這裡呢,爸爸一定是看錯了。
打斷爸爸的同時,卻看到爸爸臉上憐憫的神色。
爸爸他在,深沉地、憐憫地看著我,同時識趣地不再開口。
可怕的預感惡寒般地席捲全身。我的內心深處,浮現出了一個非常不好的念頭。
就在此時,卻又感覺到在我的身後,有人緩緩靠近。
盡管沒有轉過頭去看,卻仍能感覺得到她輕柔的腳步聲、溫情的視線和溫純的呼吸。
那曾給予了自己安慰的一切,現在卻成了可怕的、讓人顫抖不已的東西。
不要過來。
心裡默念著,嘴裡卻說不出一句話。
我——已經完全不想去確認什麼了。
在這次死亡來臨之前,要求她盡快離開的自己,所說的讓她去報告佩恩查克拉流量的事,不過是保護她的藉口而已。
只是想要她遠離危險而已。
我只不過是,想要保護她而已。
只不過是,不希望她的人生還沒有開始就結束,希望要她在以後的人生之路上獲得幸福而已。
哪怕是犧牲自己的生命,也想讓她活下去而已。
如果說,她現在出現在這裡的話,那自己所做的一切,又有什麼意義呢?
第一次,想要逃避。
執拗地不肯回過頭去面對其實根本無法逃避的現實。
可是,對方卻慢慢地走了過來。
腳步很慢,卻很堅定地往這邊走了過來。
一步一步,緩慢而帶有回聲的腳步,好像踩在了心髒上一樣。
就在我以為終於不得不去面對的時候,後面的那個人忽然停下了腳步。
停住了。
在還有一段距離的地方停下了她輕柔的腳步,也沒有出聲。
對方緘默著,只是還能感受得到她柔和的視線而已。
同時,我聽到了自己松了一口氣的聲音。
然後,我注意到爸爸的神情也變了,他微笑著,小聲地對我說道︰
「……很有眼光啊,兒子。」
「爸、爸爸!」繼而響起了自己羞赧的聲音。
就在此時,一股綠光忽然自上而下,籠罩了我的全身,感覺什麼東西漸漸地回到了身體裡︰
「這是……」
「看來你來這裡還太早了一些啊。」爸爸的臉上出現了欣慰的笑容,「你應該還有必須要完成的使命……」
「爸爸。」
「能和你說話真是太好了,謝謝你原諒了我。這樣我就能安心的走了。」
「爸爸……」
幸好來到了這裡,幸好處在了瀕死的狀態,能夠告訴爸爸這些,這樣的話——我的內心也能稍微輕松一點了吧。
離去之前,忍不住回了一下頭。
可是,背後空空如也,沒有任何人存在的痕跡。
……雛田,你還活著嗎?
猛地睜開了雙眼坐了起來,卡卡西終於自死亡之地回到了現實世界。
眼前,是丁次和他父親的身影,木葉村還是滿目瘡痍,徹底成為了廢墟。
「太好了,太好了,卡卡西老師……」
「唔,我沒事。」卡卡西一邊說,一邊站起身來,眼楮向前方極目眺望著︰
雛田,你在哪裡?
這時,身後傳來了一個聲音︰
「卡、卡卡西老師……」
有人在叫他,用著仿佛是極力壓抑著情緒的聲音在呼喚他。
不是在剛才那黑暗的地方,而是在這充滿了陽光的現實,有著溫柔嗓音的人,在真真切切地呼喚著他的名字。
這聲音,讓本就波動的心顫得更加厲害了。
因為自己,是如此的期待啊。
轉過身去,眼神立刻不出意料地落入了潭水一般的白色雙眸之中,卡卡西禁不住露出了笑容。
還活著呢,雛田。
與此同時,好像有行淚水順著臉頰流了下來。
一直說忍者是不能夠流淚的自己,這一次卻毫無顧忌地打破了自己定下的規則。
可是,這個時候,誰管它?
哪怕是受到嘲笑,眼淚這種東西說停也停不了的吧。
何況,對方也是一樣。
雛田她也靜靜地站在原地,任眼淚不停地滑落著,臉上還掛著因哭泣而變形的笑容。
這樣子——很美。
「……雛田……」正要說些什麼的卡卡西,被對方突如其來的動作打斷了。
對方沖了過來,卻在即將靠近的時候停下了腳步,然後,雙手捧住了他的右手。
好像在確認著什麼似的,她的手指輕輕摩挲著他的手指。
接著,她抬起了右手,撫上了他左眼上的傷痕,一再地確認著。
「雛、雛田?」呼吸不穩的自己的聲音。
「太好了……真的是卡卡西老師……」帶著哭腔的對方的聲音。
「……傻瓜。」不知為何,內心一下子溢滿了欣喜與甜蜜之情,正當他準備說些什麼來安慰她的時候,忽然被對方緊緊地抱住了,力道之大,令他險些失去了平衡。
沒有羞澀,沒有猶疑,也無視了在場的兩人以及卡卡西老師會有的反應。
為了能更加真切地感受到他仍活著的這一事實,雛田緊緊地抱住了他,順勢將耳朵靠近他的胸前,聆聽著他有力的心跳聲︰
「還活著……太好了……」
真是太好了。
在剛剛身邊的原本已經被佩恩打死的深作大人甦醒過來之後,她就立刻想到卡卡西老師一定也活過來了。
用白眼搜尋了一陣,終於現了自地上緩緩坐起的卡卡西老師。
不由自主地丟下了身後幫助重傷的自己治療的小櫻和寧次哥哥他們,想要上前去確認卡卡西老師仍然活著。
只看到查克拉是不夠的吧。
直到剛才,感受到他的體溫、他的心跳,才終於相信了他的確是活著的。
眼淚流得更凶了——自己已經有多久沒這麼肆無忌憚地哭過了呢?
以前的眼淚,都是軟弱的結果。
而今天,是因為自內心的欣喜而流的,所以沒有關系。
「……雛田。」
自己的頭頂忽然傳來了卡卡西老師寵溺的聲音,隨即,她也被對方抱緊了。
兩人之間,第一次真正地毫無縫隙地貼近了,連心跳聲也仿佛在互相應和著,幾乎同時感到了因共鳴而產生的濃烈的熱意。
「雛田……」
一隻手從她背上移開,落在了她的頭上,輕柔地撫摸著她的柔順的絲。
「……雛田,我……」
要說些什麼。
想要說出來,這在胸口要破溢而出的情感,……
「卡卡西桑?」
一瞬間,魔咒被打破了。
終於意識到自己的行為過於不妥,雛田忙不迭地離開了他的懷抱,站開了足有一米遠,而且在看到秋道丁次父親驚愕的表情之後,她的臉立刻變得通紅。
現在回想起剛才的行為,自己究竟為什麼要那麼做——
沒有答案。
稍微嘆了口氣,卡卡西也望向話的人。
是綱手大人的蛞蝓。
然後,卡卡西也看到了身邊驚恐到了下顎一直合不攏的地步的秋道父子。
父子倆嚇得都快抱在一起了。
看到什麼了嚇到這種地步?
滿是疑問的卡卡西把臉轉向蛞蝓︰「什麼事,蛞蝓大人?」
蛞蝓向他們解釋了為何卡卡西會復活的理由。
原來,鳴人已經打敗了佩恩,是佩恩在臨死之前,復活了村子裡所有的人。
「是這樣啊……這麼說,鳴人君也活著嗎?」
雛田那驚喜到雀躍的聲音,在卡卡西也為弟子鳴人高興的同時,卻在某個角落給他潑了一瓢冷水。
——哎。就知道會這樣。
剛才那個擁抱……只是朋友之間的擁抱嗎,雛田?
「蛞蝓大人,秋道桑,丁次,……雛田。」沉吟了一下,卡卡西微笑著道,「我去把那傢伙接回來。」
說著,朝雛田稍一點頭,卡卡西大踏步離開了。
34、第三十三章
鳴人在回到村子的時候,受到了所有人的熱烈歡迎,這個過去被許多人當做不可接觸者的人,現在總算得到了木葉全體的承認。
接下來,被提上日程的,當然是木葉村的重建工作。
可是,為了治療與佩恩作戰時受傷的忍者們,五代火影綱手陷入了昏迷當中,到底什麼時候醒過來,還是個未知數。
因為也許接下來要應對更可怕的戰鬥,所以也不能坐等綱手甦醒,木葉上層人物們已經就重建的事做了初步的打算。
當然如果綱手繼續昏迷的話,議定第六代火影的事就也要提上議程了。
站在臨時搭建起來的簡易房門口,卡卡西伸了個懶腰,活動了一□體。
新的一天又開始了啊。
雖然因為連日的勞作,身上有點酸痛,但是,心裡卻還是很高興的。
因為木葉村盡管已經成了這個樣子,不過那些能夠保證村子未來的新血畢竟還是保住了。
只要人還在,一切就都有希望。
今天剛好是自己所帶的七班輪休,可以稍微休息一天,以便接下來更好地工作。
那這個空當做點什麼好呢?
要不,乾脆邀雛田一起去散步吧?
剛剛想到這裡,臉已經開始熱起來了的時候,卡卡西忽然現,就在正前方,雛田正往這邊過來,手裡還拿著一個大大的袋子。
深秋的暖陽在她恬靜的頭上跳躍著,那個拿著袋子的白眼少女,正在向他走來。
雛田的這種形象,他已經見過了很多次。
在佩恩來襲之前,每次雛田去他家的時候,手裡總會拿著袋子,而袋子裡,往往都是從日向家拿來或者是從市場上買來的食材。
「想嘗試著做這個……」每次,她都那麼說著,手裡的袋子像是裝滿了未知的寶物一樣,總是給人帶來驚喜。
兩個人在對食物的喜好上,好像也有著十足的默契——每一次帶來的東西,總是兩個人都喜歡吃的。
只除了秋刀魚。
一個喜歡吃魚肉,另一個喜歡吃內髒。
當然,從某種角度上來說,不會生爭搶某一部分,而另一部分沒人吃的情況,這可能也應該算是默契的一種。
但是現在不同。
因為房子都被佩恩毀掉了,同時也失去了兩個人做料理的廚房。
基本上所有的人,現在都在公共食堂裡吃飯。
沒有了獨立廚房的話,拿食材過來也是沒有用的吧。
還是說,袋子裡是別的東西?
看著正微笑著走向這邊的雛田,卡卡西也情不自禁笑著跟她打招呼︰
「雛田。」
「卡卡西老師。」
自前方站定,雛田平伸著雙手,將袋子遞給他,「這個給你。」
接過袋子的卡卡西,臉上的笑容更大了。
——果然是給我的。
就算她心裡還在想著鳴人,但同時也會想到帶東西給我,不,應該說是她想到第一個帶東西的,就是我。
也許、或者……
心裡有了我的位置也說不定呢。
如果嘗試著說點什麼的話,會有勝算嗎。
雛田她……會稍作考慮嗎。
「雛田。」沒有打開袋子,銀男人微微低下了頭,叫著女孩的名字。
無論如何,想要試一試。
就算會遭到拒絕也還是想著要嘗試一次。
尤其在瀕臨死亡,更加明確了雛田在自己心目中的地位之後。
那女孩,她絕不是誰的替代品。
不是我用來尋求安慰的寄託,也不是在帶土、父親和老師離去之後為了不至於淪落孤單的自己,所尋找的新的慰藉。
從未在她的身上,尋找別人的身影。
因為於我而言,她的確是,無可取代的人。
對於她的感情,也許已經過了愛情。
已經不止是那樣膚淺的感情了。
她的話,可以在她面前暴露缺點,犯錯也沒有關系,也能在她面前拋棄無聊的自尊,自然而然的敞開心扉。
因為,她能夠理解我。
盡管還不是成熟的大人,但是她卻能夠理解我,理解的緣由,又是出於對我的瞭解。
那女孩子,很瞭解我的內心。
我其實,不太希望別人太瞭解我,也不習慣太過親密的關系,雖然有時候看起來粗枝大葉,但在某些方面卻又很敏感,不願意別人踫觸。
但是,內向的雛田,害羞的雛田,那個總是如我所願地保持了距離的雛田,卻令人意外的瞭解我的個性,並且理解我的想法。
我——不明白這是為什麼。
但是,我很清楚地知道,這女孩,我絕不僅僅只是「需要她的理解」而已。
所以,無論如何,也不想管這機會是否合適,都想說出口。
再次輕喚著對方的名字,銀男人跟著稍微俯□去︰
「……雛田。我……」
「卡卡西桑!」滿腔的柔情蜜意忽然被大嗓門打斷了。
「嗯?」卡卡西站直了身體,看到來人的時候,臉又迅地垮了下去,
「是你啊,凱。」
「凱老師。」雛田給來人鞠了一躬,正要告辭的時候,斜刺裡又冒出一個人來,臉上掛著大大的笑容,「嗨,雛田!」
說著又轉頭給兩位老師打招呼︰「卡卡西老師,凱老師!」
雛田轉頭一看,原來是鳴人。
「鳴、鳴人君。」
上次原本以為要死了才說了那些話的,沒死的話再回憶起來的時候,只會覺得尷尬吧。想到這一點的雛田看著鳴人近在眼前的臉,只覺得羞愧不已。
還是趕緊離開這裡比較好︰
「那、那個……」
「雛田,我們去散步吧?」生怕別人聽不見似的,鳴人的嗓門比凱的嗓門還大。
「欸?」聽到這話,雛田吃驚地望了過去。
不止是她,望向鳴人的還有卡卡西。
——終於做出決斷了嗎,小子。
「雛田,」鳴人還渾然不覺,一個勁地說著,「一起去散步吧?」
而雛田那邊,卻沒什麼反應——被一直仰望著的人邀約……來不及反應。
在自己的心裡,除了忽然湧上的歡喜之情外,好像還有別的什麼說不出的東西,十分復雜的心情。
不知道為什麼,慌亂中轉頭看了卡卡西老師一眼。
後者在笑著。
微笑著向她點頭,在鼓勵著她,在向她傳遞著「要加油」這樣的訊息。
你也希望我去嗎,卡卡西老師。
看著對我的感情也這麼上心的卡卡西老師——
胸口忽的有了種十分不適的感覺,就好像是對露出這樣表情的卡卡西老師產生了什麼怪異的情緒。
因為是第一次有這樣的情緒,所以——很難理解這到底是什麼樣的心情。
但是,這是鳴人君的邀約啊。
一直在期盼著這一天的我,應該沒有理由拒絕的,是這樣吧?
竭力壓下胸口的悶痛,雛田點頭道︰「好、好的。鳴人君。」
十分禮貌地跟兩位老師道了再見,雛田便和鳴人一起,轉身離開了。
「這就是燃燒的青春啊!」望著兩人的背影,凱大力拍著卡卡西的肩膀,轉過頭時卻忽然現,身邊的男人臉上的笑容漸漸黯淡了。
還沒見過卡卡西這樣的表情。
一直只看到過對方吊兒郎當樣子的凱愣怔著,被卡卡西在脖子上搭過一條手臂來,接著被迫轉過了身︰
「……走吧。」
雛田。
只要以後你能幸福,待在誰身邊都沒有關系。
想要瀟灑地這麼說,可是,心裡分明有些苦了。
只有臉上還保持著一貫的笑容。
不不,連笑容都僵硬了,勉力維持著微笑,對身邊的凱微笑著點頭。
可是,之後凱說的話,一個字也沒能聽見。
全身都在吶喊著不甘心。
不想退讓。
想要回頭拉住她的手,想要堂堂正正地說出自己的心意,想要得到全部的她,而不是僅僅只在自己面前出現而已。
會帶來溫暖的人,完全契合了我心靈的人,想要擁有她的全部。
她的笑容,她的羞澀,她的溫柔,她的關懷……以及她的愛情,所有的一切,一切的一切,想要毫無遺漏地全部佔有。
但是,已經太晚了吧。
現在才說的話,一定會讓對方為難的。
我的心情怎麼樣都無關緊要,但是,不能夠讓雛田為難。
因為這個,才控制了內心咆哮洶湧的情緒,收回了想要回望的視線,跟凱說了再見,然後拖著隨時想要掉轉的腿,回到了家。
到家之後,看著櫃子裡面重新準備的紅茶,雛田送過來的袋子裡的做的小點心,心痛又進一步加劇了。
此刻的雛田,一定身處無法言說的幸福中吧。
我的事……不必再想起了。
……如此懦弱的我。
為什麼不直接說出口呢?明明好幾次都快說出口了,但是最終卻壓抑了下來。
不是因為有誰打斷了自己。
我的話,就算有更多的人在場,對真正喜歡的人吐露愛語這種事,還是一樣能做得到。
那麼剩下的原因只是——
因為無法確定對方的心意而已。
她是不是也喜歡自己、在愛著自己,不知道。
不喜歡我的話,為什麼要那樣拼命地靠近我,為什麼要那樣抱著我痛哭呢?
可要是喜歡我,又為什麼……
天還沒有黑,他就和衣躺在了床上。
很冷啊,這個時候。
已經是深秋了。
把被褥緊緊地纏在了身上,卻還是抵禦不住徹骨的寒意。
冷到全身都在顫抖,用雙臂緊抱住了自己,兩腿蜷縮著,也還是止不住地顫抖。
可就算那樣,迷迷糊糊地,竟然也睡著了。
然而卻是不安穩的睡夢。
充滿了懷想、失去與悔恨的夢不斷地、難以抗拒地襲來。
隨後,在長久的睡眠之後,被什麼東西照耀得無法再入眠了。
睜開眼楮一看,原來是朗月的光鋪灑了進來,照在房間裡,映出滿地折折疊疊的影子。
月光。
月亮溫暖、憐愛的光線,如同某個人溫柔的撫慰與親切的視線。
但是,現在一點也不想看見了。
因為我……一開始就錯了。
我的祈願一開始就錯了啊。
拼命希望對方是月亮的我,一開始就錯得離譜。
只想到要是能永遠地照耀著我就好了,卻沒有想到,月光正是最難以得到的東西。
渴盼著那恍如永恆的溫暖,卻沒想到,這種溫暖其實是虛無的。
因為無論如何完美,如何能填補殘缺的內心,卻始終都無法靠近,更無法佔有,無法收藏。
即使想伸出手抓住它,最終卻只能遺失在指縫中。
第一次現,月亮——
原來是這麼殘酷的東西。
35、第三十四章
過了幾天,卡卡西所在的班級又一次輪休了。
廢墟中的木葉村,經過全體人員的努力之後,已經初具規模。
站在高處圍牆上的卡卡西,雙手揣在兜裡,沉思一般地俯瞰著重建中的木葉村。
分配給自己這個班的事情快要做完了,接下來可能會有新的任務了吧。
這幾天,鳴人只要一做完任務就會馬上離開,不必多說也知道他去做什麼了。只不過,原本應該在戀愛中感到甜蜜的鳴人,幾天以來臉上的表情卻絕對說不上高興二字。
同樣不痛快的,還有小櫻。
以前一直大咧咧的著鳴人脾氣,隨時會對鳴人出手相揍的小櫻,最近變得也很奇怪。
不但沒再脾氣,連話都不怎麼和鳴人說了。
三個學生之中,唯一正常的,可能就只剩下永遠都處在不正常狀態的佐井了。
這氣氛,真是說不出的詭異。
該不會鳴人、小櫻和雛田之間出現了什麼自己不知道的事情吧?
鳴人那傢伙,沒有想清楚就行動的話,可是會給所有人帶來痛苦的哦。
這麼想著,忽然看到了不遠處,在漸漸整理出來的小路上,低著頭慢慢走向這邊的雛田。
她的身邊,沒有別人。
今天是輪休的時間,她沒有和鳴人在一起嗎?
帶著這樣的疑問,卡卡西仔細觀察著她臉上的表情。
因為是低著頭,所以看得不是很真切,縱然如此,卡卡西仍能感覺到在她的身上散出來的情緒。
和鳴人一樣,她看起來也絕對稱不上幸福。
照理說,跟一直就喜歡的人在一起,要是自己的話,可能做夢都要笑醒吧,可雛田卻一副不太高興的樣子。
這個,有點不合常理了。
忽然想起了另一件不合常理的事情︰
為什麼鳴人會突然邀約雛田呢?他不是一直都在喜歡小櫻嗎?
而且——
想到了鳴人回來的那一天,小櫻和他明明也痛哭著擁抱在一起了。
當時自己還以為,這兩個人終於能夠正視自己的心意了,鳴人幾年來的付出看起來沒有白費呢。
當然,那時的自己,也看到站在人群裡,默默流淚的雛田。
是啊,那個時候,雛田也在場。
而且,在悄悄地哭泣著。
痛哭著的雛田到底為何也流著眼淚呢——基於自己對她的瞭解,一定只是為了鳴人能平安回來而已。
她不是那種會在這個時候也嫉妒的女孩子。
可是,即使不嫉妒,也應該知道鳴人心中一直裝著的是誰吧。
想到這裡,卡卡西的心中驀然閃過一個很不好的念頭︰
鳴人他該不會是……
不對。
他馬上否認了自己的想法
依照常理來說,鳴人這傢伙不像是會做出這種事的人,可是,如果他的心裡還有小櫻卻還去邀約雛田的話,怎麼說都是不對的。
雛田,若是被一直仰慕喜歡的人拖累著陷入到三角戀當中去,那樣的話還能快樂嗎?
這種事——我不能袖手旁觀。
絕對不允許任何人傷害你。
這時,雛田已經走到了他所處的圍牆下方,沿著小路繼續行進著,很快就將消失在他的面前。
卡卡西躍下圍牆,自她身後站定,叫了她的名字︰
「……雛田。」
雛田轉過身來,見是卡卡西,錯愕之餘,趕緊低下頭跟他打招呼︰「卡卡西老師。」
沒想到會在這裡遇到卡卡西老師。
連忙收斂了不愉快的表情,舒展開最近幾天不自覺就皺起來的眉頭,露出了一以貫之的微笑的表情。
——我能裝得像什麼事都沒生嗎,我能騙得過卡卡西老師的眼楮嗎。
對於這一點,基本上沒有半點自信,但是又不得不這麼做。
可在想要隱瞞什麼的同時,又想跟卡卡西老師說點什麼。
——想要向他詢問、傾訴。
因為什麼都不太懂,所以很想問一問很懂行的卡卡西老師該怎麼做。
「和鳴人……還順利嗎?」
剛想著要問問卡卡西老師,對方就直接問了這個,這令雛田想到,自己不愉快的表情可能很明顯。
那麼,已經明顯到可以讓卡卡西老師一望而知的地步了嗎?
竭力掩飾著自己洶湧澎湃的內心,小心翼翼地調整著表情,為了不讓卡卡西老師替自己擔心,非常迅疾地回答著他的問話︰
「……很好。和鳴人君之間……」
然後才稍微抬起頭來。
只不過,還是不敢直視卡卡西老師的雙眼——這麼關心自己的卡卡西老師,無論如何不能讓他替自己擔心。
剛才想要問些什麼的那種想法,現在已經煙消雲散了。
算了吧。
因為我的事,早就不知道給卡卡西老師添了多少麻煩了。
一邊想著自己也要獨立起來,另一邊卻一出現問題就總是不由自主任性地依賴著卡卡西老師,永遠處在矛盾中的自己,究竟何時才能真正成熟呢?
回想起來,卡卡西老師從未給自己造成過困擾,他的事情也很少對我提及過——雖然不知道這是不想讓自己擔心,還是不想讓自己參與他的世界進入他的內心而已。
不過,哪種都好,在看到卡卡西老師真的在為自己的事煩惱之時,自己卻已經不想再說下去了。
不知道出於什麼原因。
不想和卡卡西老師討論鳴人君的事情。
即使心裡已經鬱結到什麼都做不了的地步,也已經不想就這件事找卡卡西老師商量了。
只有這件事,我想要——獨自解決。
「啊……是這樣。」
對于雛田應付似的回答,卡卡西也虛應了一聲。
這下沒辦法了。
雛田她,開始在抗拒自己了——這種感覺,非常失落。
以為她不管什麼事都會告訴自己,結果戀愛這種很個人的事,也還是不會對我開口,不會向我尋求幫助啊。
而且,如果當事人要說「很好」的話,自己即使想要勸告或者安慰也無從開口了吧。
沒有立場說那些話,而且,她自己說「好」的話,自己無論怎麼勸告也是沒有用的,戀愛中的女孩子都是那樣吧。
可實際上,她的表情很僵硬。
這笑容看起來——像是要哭的樣子。
跟鳴人在一起很痛苦嗎?就算是痛苦也想呆在他的身邊嗎,雛田。
有很多話想說,但是始終都不知道該怎麼表達。
最後只能稍微苦笑了一下,不知所謂地說著不相干的話︰
「上次的點心,很好吃。」
「……卡卡西老師喜歡就好。」
像是松了口氣,終於逃脫了不想談論的話題一樣,雛田的臉上的笑容終於真實了一些︰
「那麼下次還做給卡卡西老師吃,好嗎?」
「……那倒也不必了……現在是非常時期,你的時間也沒多少吧?應該做給鳴人吃才對呢。」
用著自己最擅長的調侃的語氣說著調侃般的內容——實際上言辭之中,洩露了不該有的東西——不過值得慶幸的就是,雛田她是聽不懂的。
聽不出來這樣的情緒,那是因為她還不懂得大人的心理。
雖然她對自己的瞭解連自己都覺得吃驚,但是大人的世界,她顯然還是不夠明瞭。
不過,她這樣什麼都不懂,真的值得自己慶幸嗎?
而且,心境已經改變了的話,想要恢復過去那種相處的自然的模式,還有可能嗎?
要是在過去,雛田聽到這樣調侃的語句,一定是會害羞的。
但是現在,對方卻沒有害羞。
雛田沒有露出他料想之中害羞的表情,只是帶著勉強的笑容,不自在地點頭道︰
「也、也是呢。」
「呵呵。」乾笑著。
除此之外什麼也說不出口。
既擔心著對方卻又什麼也幫不上忙,這種感覺,十分無力。
很想說「要是遇到麻煩了就來找我」之類的話,想給她留下一點最後的退路,但是思來想去也找不到合適的語言。
很怕一語成讖。
要是真的遇到麻煩了怎麼辦呢,自己也希望她能夠完成夙願,跟鳴人有幸福的未來吧?
可是,想到鳴人那邊還和小櫻糾纏著,一想到這個就覺得雛田未來的路一定會很辛苦。
但是這種事,只要當事人不自己想清楚,外人也是很難插手的,插手的結果,往往是越幫越忙。
尤其是在自己根本不能置身事外,也無法用旁觀者的角度來看待這件事的情況下,更加不能隨意行事。
輕喟了一聲,卡卡西向雛田道別︰「雛田。……我還有點事,就先走了。」
對方深深地低下頭去︰「那麼,再見了,卡卡西老師。」
「嗯。」稍微點了一下頭,走出了好幾步之後,他還是忍不住回了一下頭。
雛田還站在原處,深深地望著他,欲言又止。
雖然沒有出聲,卻像是在呼喚著他回去一樣。
唔。
這種感覺……
好像心口被猛地擊中了,但同時又有一股說不出的傷感襲上了心頭。
很想走過去,像上次一樣,緊緊地抱住她。
——如果是屬於我的就好了。
……如果是那樣的話,該有多幸福呢。
可是現在,即使看到了這樣的雛田也無法上前安慰——連過去也不如了啊。
「……再見了啊,雛田。」自己在重復著無用的話語。
「……嗯,再見了,卡卡西老師。」對方也在說著像是永別一樣的話。
然後,自己轉過身去。
像是要徹底把憂愁的陰影都隔絕在身後似的,迎著太陽大踏步地離開了。
這一邊,是太陽。
太陽也是無情的傢伙,你要照耀的東西未免太多了吧——
也許,是時候該找那個傢伙談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