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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 《(獵人)荼毒X荼毒》作者:桑遠【完結+番外】

6.5 18點59分:相遇和背離

  作者有話要說:

  抱歉,發得晚了些TAT

  週末桑桑上了一個夜班,累死了,早上9點回到家,一直在補覺……

  PS:感謝一直支持此文的朋友,感謝你們的不離不棄……

  大雨。

  18點50分。

  貝奇他酒店大廳。

  雨勢漸大,滂沱而下,許多客戶被困于酒店之內。

  酒店中央的柱子旁,站立著幾個衣著奇特的年輕人,以以及兩個年約10歲左右的男孩,他們雙手負於身後,面色尤為不自然。

  而不遠處,那個一直坐在沙發上看報紙的男人,變得兇神惡煞起來,他大聲地講電話,「混蛋,你知道現在幾點了!?說了是貝奇他飯店!都是因為你這樣的飯桶手下,害得本大爺前途一片黑暗!你給我聽好了,這一次,我就當自己聾了瞎了,假裝不知道你的所作所為,下一次再搞砸,你自己看著辦!現在,你給我到貝奇他酒店來,對,準時7點,過一秒都不行!!!」

  雷歐力!?

  一片黑暗……就當自己聾了瞎了……準時7點……

  奇犽和小傑心下一震:他們要提前閉上眼睛,然後摸黑行動!

  普通人要花5~10秒的時間才能適應黑暗,縱使蜘蛛們能力異稟,也至少需要2秒左右的時間,那麼,酷拉皮卡就有足夠的時間對付派克•諾坦了……

  可為什麼還要當自己是「聾」了呢?小傑和奇犽互視一眼,在對方眼中看到了相似的疑惑。

  18點55分。

  酒店直升梯的門打開了,派克、信長和庫嗶從裡面走了出來。

  信長一見到被抓的兩人,便興奮地大叫起來:「又是你們兩個啊!嘿嘿,我明白了,你們想要改變主意加入我們旅團了,是不是?」

  「我們只是不知道捉拿旅團你的獎金已經取消了而已。」

  「跟蹤又失敗了啊,哎呀,真是學不乖啊——」信長開心地扶額,「但無論怎麼樣,說明我們有緣,命運互相吸引著呢,總之,我們好好相處吧。」

  「才不要。我們是因為獎金才跟蹤旅團的,說到底,我們根本看不上你們這幫傢伙。哼~」奇犽不屑地偏過頭,閉眼。

  小傑學著他樣子閉眼,「我也是!」

  18點58分。

  「怎麼樣,團長?他們是不是很有趣,和窩金一樣天不怕地不怕。」信長笑問。

  庫洛洛從一旁走近,盯著兩人看了幾秒,「有件事要先做,派克,調查一下他們兩個。」

  「好,要問什麼事?」

  「就問他們……在隱瞞什麼。」

  18點59分。

  派克的手,漸漸伸向兩人。

  不行,只差一分鐘了……奇犽牙咬:我要爭取時間!他剛準備開口——

  酒店的專線廣播,忽然響起。

  「朋友們,歡迎繼續收聽『貝奇他之聲』節目」,主持人的聲線柔美,仿佛能撫平客戶們的焦慮和這場大雨所帶來的涼意……可對奇犽和小傑來說,這位女主播說話的語調和習慣,又多了一份別樣的熟悉感。

  是米婭……

  「離夜晚7點隻剩下20秒了,那麼,又到了特別奉送時間,以下這首《Time Lover》是一位雷先生點播的,致送給他心目中『小貓咪』,附言:看不見,聽不見,你的愛讓我如墜黑暗之流。」

  看不見,聽不見,你的愛讓我如墜黑暗之流。

  小傑和奇犽如聞驚雷:接下來,他們只要等熄燈的那一刻,用念力封住聽力!

  口琴聲,響起。

  迷幻,跳動著地音符回蕩於酒店的每一個角落,激蕩在人們千瘡百孔的身體和靈魂之中……頓時,這個世界,仿若下了一場冬雪,給荒蕪的大地、怪誕的故事、蒼涼的身軀蒙上一層雪白,一片潔淨。

  19點。.

  貝奇他酒店整座大樓,墜入黑暗;惟獨那口琴聲,越奏越烈。

  人們渾渾噩噩地沉溺於音樂,迷失了自我,不知黑暗的來臨。

  黑暗中,冰冷的鐵鍊,向獵物的心臟刺去。

  小傑和奇犽趁機掙脫了瑪奇的念線,平安逃離。

  音樂靜止,蜘蛛們也漸漸適應了黑暗:

  「剛才怎麼回事?我好像發了一下怔——」

  「念線被掙脫,那兩個小子逃走了。」

  「我們被騙了。」

  「糟糕,派克不見了。」

  「團長,他也不在了。」

  「什麼!?」

  「有人發現嗎?」

  這是一場成功的狩獵,如果,沒有意外。

  .

  貝奇他酒店,廣播室。

  米婭拔下耳麥,強抑住腔內那股噴薄的熱流。

  她知道,自己得迅速離開,蜘蛛遲早會發現廣播的問題,而留於她逃跑的時間並不多。

  搖搖欲墜的身體,仿佛被灌上了千斤重的鉛,米婭撞倒了一旁的椅子。

  她狼狽地支起身體。

  而恰時,身後的門開了。

  她轉身,看見一個模糊的黑色影子。

  她來不及開口,來不及倒下。

  她的脖子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所扼住,她仿佛聽見骨骼間因擠壓和碎裂而發出的、細微的咯咯聲……

  沒有掙扎,沒有求饒,只有兩具貼近的身體。

  男人微涼的呼吸,若有似無地掃弄著她的臉頰。疼痛,讓米婭無盡地仰起頭,眯起眼睛,她的思緒緩慢地運轉著:他們,上一次見面,是什麼時候呢?

  對了,是在那個深夜的古巷之中。

  那時,他們也像現在這樣,身軀廝磨貼近,心靈南轅北轍。

  那時,他對她說:讓我厭倦,我就給你自由,米婭。

  她很想扯出一個笑容,然後說:好久不見了,庫洛洛。

  然而此刻,她的身體動不了,也不剩一絲力氣了。

  進入胸腔的空氣越來越稀少,恍惚間,米婭覺得自己的身體反而變輕了,飄飄然,仿佛要飛上雲端去……

  男人的大手,稍稍鬆開一些。

  冰冷的空氣灌了進來,米婭咳了起來,但是,她只敢輕輕地咳,小心翼翼地,她自己如何不知?這具迅速衰老的身體,已經不起她的折騰了。

  「你是『鐵鍊手』的同夥。」判斷句。冷硬,而沒有任何懷疑。

  「是。」

  「你想和旅團為敵。」

  「咳——從來,從來就不是朋友。」米婭閉了閉,是錯覺嗎?剛才她竟然感覺到他身體情不自禁的一震……

  「好。」男人黑色的眼中,沒有一絲光亮,陰霾漫天。這個與旅團融為一體的男人,這個向來殘忍而冷靜的男人,一時間,除了個「好」字,竟不知如何作答。

  「你來得……倒是挺快。」米婭無意識地調侃,她的身體已處於休克的邊緣,然而強硬的個性,讓她支撐不倒。

  「在抓那兩個小子時,我就感覺到你在附近。」

  「那你,怎麼不把我抓……出來?」她累了,她真得好累,仿佛下一秒,米婭就能睡過去,昏昏然間,她丟了最後一句話:「抱歉,現在,讓你白費心思了。」

  庫洛洛鬆開手,橫抱起她。他低頭,靜靜地看著她,她那小小的、蒼白的臉,掩藏在他黑色的大衣之下,越發惹人憐惜。

  而她白皙地頸項上,是一個駭人的血紅手印,剛才,他用的力道不小。

  是啊,如果不用力,她又怎麼會感覺到疼呢?

  如果不疼,她又如何能與他一樣呢?

  「米婭,你永遠不會知道……」


6.6 墜入蛛網(補全)

  長長的睫毛微顫了一下,她睜開眼,面前的場景與她預想中的完全不同。

  她一度認為,自己會在飛坦的小黑屋裡醒來,或許身上還應該插滿了各種刑具鐵鍊。而此刻,身下是柔軟的床鋪,日光昏黃,打落在純白的窗簾上,給書架上層層疊疊的書本也蒙上了淡淡的光暈。

  這一刻的安寧和美好,仿佛是一種無聲的回答,一種暗許,瞬間解開了深埋在米婭心中一處疑問。

  昏暗的屋子裡,她靜靜地揚起嘴角,綻放了一個奇異的笑容。

  「庫洛洛,今天的結果你是否料想到?」

  男人,從陰影中踱步而出,在離她半米遠的地方止步了;他挺拔的身型、俯視的姿態、靜若深水的眼眸,讓她沒來由地心下一動。

  可米婭還是微仰著頭,保持與他對視的姿勢,「你有沒有想要的東西,卻始終得不到?」

  男人未給予她任何回應,但這並不妨礙米婭繼續,這一刻,她就像獨佔舞臺的女主角,周圍一片漆黑,所有的燈光都聚光向她一人,而她,卻只是靜靜地念著獨白:「火紅眼,窟盧塔族,窩金,旅團,還有……我。庫洛洛,說實話能看到你此刻的神情,我真的是此生無憾了。」

  「我猜,你肯定想用我來要脅『鐵鍊手』,換回派克……但是沒用的,派克•諾坦一定要死,就算代價是我的生命。」在捕獵行動之前,米婭和酷拉皮卡他們交代過:如果她被抓,那麼一定不要與蜘蛛聯繫,否則她真將難逃一死。

  她在賭,賭他的心。

  「如果我沒料錯,『鐵鍊手』至今也沒和旅團聯繫,對不對?」

  「或許,你可以讓飛坦拷問我,也許我會透露一些『鐵鍊手』的資訊給你呢?」她笑顏盈盈地望向他,「不過有一件事你可以放心,『鐵鍊手』不會再主動找旅團麻煩。可旅團的人要是想為窩金和派克報仇,也盡可去找他。」

  不等庫洛洛反應,米婭輕快地起身下床,「總算贏你一回。」

  她從他身邊經過,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兩人的體溫,在瞬間,傳遞,磨合,交融。

  雖然說,人的感官是由大腦所控制,但有時候,身體對觸覺和歡愉的記憶,遠比大腦本身來得深刻。所以,當他碰觸她的皮膚時,她情不自禁地打了個震顫,而那些關於禁忌、私密、羞辱和愉悅的回憶一股腦地從身體破出。

  所以,當她踮起腳、抱住他的脖子,某些事就無法避免地發生了。

  他們撕扯著彼此,卻又緊緊相貼;她們折磨著彼此,卻又愉悅地顫抖。力量上的懸殊,本該讓這一場身體角逐毫無懸念,可不服輸如她,卻總有法子讓他徘徊在得與不得的邊緣……於是這一回,比以往任何一次更狂烈,更難分難舍,更綿綿無期……

  .

  基地裡,團長的房門,一關上,就是三天。

  望著那扇緊閉的房門,蜘蛛們鬧也鬧過,打也打過,但最終都是無可奈何。

  「窩金,派克的仇難道就這樣算了!?」信長牙咬切齒道,「我絕不會就這樣放過那『鐵鍊手』!」

  「信長,稍安勿躁。單獨去找『鐵鍊手』絕不是什麼好主意,團長的預言詩你應該還記得吧。」俠客再次熟練地制止了他發瘋,啊,這三天裡,這些蜘蛛們平均每日要爆發兩個。

  「對啊,我們還是聽從團長的安排。」

  「有個P安排!?現在的安排就是他和女人在樓上#@&%¥」信長拔出長刀,很想亂砍一通,四下一望,結果發現能砍的東西都被砍光了,於是,他提起刀就往樓上跑,「我去砍了那個妖女!!」

  可他才走到一半,瑪奇就擋住了他的去路,她雙臂環抱,「團長的命令高於一切,信長,需要我再重申一次嗎?」

  信長的腳步頓了頓,隨即發狠道:「旅團都快被別人殺光了,這個團長還要來做什麼!」

  「信長!」幾個人的呼聲重疊在一起,制止他的胡言亂語。

  「你冷靜一下,如果那個女人有換回派克的價值,『鐵鍊手』早就和我們聯繫了。你現在上去除了能打擾團長……其他什麼作用也起不了。」俠客無奈解釋道,「而且,雖然當時是一片黑暗,但派克本身並不弱,『鐵鍊手』卻能在短短幾秒內把她抓走,再結合貝奇他酒店當晚的佈局,他的冷靜和強大可想而知,不會比我們中任何一個人差。」

  「可他們為什麼只抓走派克?說明他們有弱點怕被派克讀出,讓飛坦拷問那個女人,我們就知道『鐵鍊手』的去處和弱點了。」

  「信長……」俠客不忍地看了信長一眼,仿佛很難相信,這些東西竟然都是信長自己琢磨出來的,「你和我能想的東西,團長不可能想不到,可他沒有讓飛坦拷問,說明另有原因。」

  信長不可置信地盯著他,眼睛瞪得又圓又大,「什麼原因?」

  「這個……」俠客伸出手指摸了摸鼻子,一時竟不知如何回答。

  「很簡單,原因無非有二:要麼團長料定她不會說;要麼團長捨不得她受苦。」芬克斯忽然插話道。

  「捨不得」這三個字一出來,眾蜘蛛的臉色仿佛比生吞了上百隻蜘蛛還難看……憐香惜玉什麼的,在流星街、在旅團尚且是天方夜譚,更不要說發生在極度喜新厭舊的蜘蛛頭頭身上了。

  於是,眾人一陣沉默,直到——

  小滴扶了扶眼睛:「我倒希望是第二種。」

  「為什麼?」

  「這樣就有好戲看了啊。」

  「……」

  .

  當塵封幾日的房門,忽而打開之時,蜘蛛們都有點不太適應。

  庫洛洛披著松垮垮的睡衣出現在樓梯口,他掃了基地大廳一眼,淡淡道:「『鐵鍊手』應該是她參加獵人考試時認識的朋友,俠客,去查一下。」

  「好的,團長。」

  庫洛洛的命令,讓眾人眼睛一亮:終於,要反擊了!

  一張紙片,從庫洛洛的指間飛出,準確地落在了飛坦面前。

  「根據這上面的資訊,把這個人找出來。」此時,庫洛洛眼中那一潭化不開的濃黑,沒有半點星光,「飛坦、信長、芬克斯,兩天之內把人帶回,要活的。」

  信長奪過飛坦手中的紙片,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團長,這個人是誰?」

  「用來換回派克。」庫洛洛轉身之際,又言:「另外,瑪奇幫我弄些水、食物和創傷藥。」

  .

  烏金西墜,夕陽只餘下薄薄的一片霞光,落在窗臺上,但這足夠讓米婭看清屋內的情況:庫洛洛正坐在床尾,一派閒適的樣子,他低垂著頭,正把玩著一個黑色的小罐子。

  「醒了?」依舊是如泉水般清冽的男聲。

  「嗯。」米婭試圖起身,細微的動作就牽扯出一陣火辣辣的疼痛和難堪的酸楚,然而,她還是咬牙堅持著把衣服套完,仿佛只有這樣,她才能變回她自己。

  一個涼涼的笑容,從庫洛洛嘴角漾開,「你這麼著急穿衣服,是想讓我幫你再脫一次嗎?」

  「什麼?」米婭不明所以,只見他舉起手中的罐子,晃了晃。

  「幫你抹藥。」

  抹藥……

  米婭頓時領會他的意圖,她臉頰上的溫度漸漸升高,不自然地拒絕:「不用了,呃,沒關係。」

  庫洛洛坐到她身邊,不容拒絕地擰開蓋子,隨即,一股淡淡的藥香飄散開來。

  當修長的手指即將碰觸到藥膏之時,米婭一把奪過罐子,「我可以自己來。」

  昏暗的光線下,她的眼睛亮極了,仿佛兩簇小小的火焰,燃著,燃著,庫洛洛便產生一種幻覺:他們兩個人會就此燃燒殆盡。

  於是,他優雅地做了一個「請便」的手勢。

  庫洛洛看著她,並沒有挪動的意向,而米婭握著藥罐子,拿也不是,放也不是。

  兩人僵持著。

  光線又暗了幾分。

  「呵——」

  黑暗中,不知是誰的輕笑,然後,便是窸窸窣窣的衣服摩擦的聲音。

  一種奇特的藥香,愈發濃郁起來。

  他退下她那層薄弱的不堪一擊的障礙,微涼的手指,碰觸著,感覺著,直到她不那麼抗拒和緊張。然後,一鼓作氣地,他將塗滿藥膏的手指,整個深入。

  一層層,一疊疊地突破,那些溫潤和緊致。

  他停下,稍歇。米婭方才又開始呼吸,僅僅是他一個動作,就讓她仿佛徘徊生死之間,清涼的藥膏一被送入,便似乎融化成汩汩春水,讓她一會兒熱,一會兒冷,整具身體都陷入冰與火之間。

  他動了起來,指腹來回婆娑,描摹著那極致般柔軟的絲綢甬道。

  疼痛夾雜著異樣的感覺,讓她幾乎驚叫出聲,而在意識到自己的失態之前,米婭將唇齒緊咬,倔強地側過頭,不去看那黑暗中模糊的影子。

  「你和『鐵鍊手』是在獵人考試中認識。」男人的話語響起,仿佛一陣夏日的涼風徐徐吹來,「更或者,你們早就認識。你是因為他,才去參加獵人考試。」

  米婭的身體僵硬了一下,而埋葬在她身體裡的他,很快就捕捉到了。

  「之前我一直以為,預言詩裡提到的『紅眼睛』是指拍賣會的藏品,可看到你這麼不遺餘力地幫『鐵鍊手』,我才意識到,或許,這個『鐵鍊手』本來就是窟盧塔族的一員。」

  他貼近她的耳畔,低聲道:「而米婭,你早就認識他,縱使時光倒轉,記憶不再。」

  隨著他輕柔的言語,手指在她體內殘忍的肆虐,這種反差幾乎讓米婭無法忍受,她痛苦地閉眼,冷汗已經滲透了薄薄的衣料。

  庫洛洛猜的不錯,作為『鐵鍊手』的酷拉皮卡,是早在她第一次來到這個世界就結識的,她使盡渾身解數,也不過是想幫酷拉皮卡逃離厄運,逃離蜘蛛……

  「即使你不說,俠客也很容易就能查到參加獵人考試的人員名單,」他手下的動作忽的加快,「當然,還有你手機中那僅存的幾個連絡人。」

  「你——」米婭慌亂地起身,制止並推出他的手,「庫洛洛!」

  她心中的不安漸漸擴大,以她對庫洛洛的瞭解……局勢要逆轉了麼?

  「即使你找到『鐵鍊手』也沒有用,他不會放了派克!」

  「差點中了你的把戲呢,米婭」,他一邊擦拭著手上殘留的藥漬和水漬,一邊輕笑道,「如果『鐵鍊手』是個能輕易丟下同伴的人,那麼之前你們也就不會費盡心思救那兩個小子。」

  「不過,我沒有準備用你換回派克。」

  「我們的人質,另有其人。」

  直到庫洛洛離開這個房間,米婭依舊驚魂未定。

  即使在得知窩金之死時,庫洛洛也從未像此刻這般……聽著他那沉穩,有力,而又極度壓抑的心跳,米婭幾乎無法思考。

  但她能清晰地感覺到:庫洛洛非常生氣,前所未有的生氣。

  作者有話要說:

  雖然龜速……但我真的有在碼(一邊照顧寶寶,一邊想劇情%>_<% 怨念~~~這篇文寫了好久,寫著寫著桑桑就成孩子他媽了)

  另:七夕節快樂!


6.7 人質

  半夜,基地裡沒有一絲燈光。

  依據模糊的記憶,米婭一路摸索著下樓,樓梯的拐角處,應該設有一張擺放雜物的小圓桌。當那冰涼的觸感傳來時,米婭心下一安,果然,這裡儲著飲用水。

  「咕——咕——」空曠的基地裡回蕩起清晰的吞咽聲,米婭迫不及待地喝起來。

  「刺啦」。一簇小小的火苗亮起,仿佛在這無邊的黑暗中硬生生扯開一道口子,漸漸地,一個曼妙的身影從光亮處顯現。

  米婭放下杯子,和來人打了個招呼:「嗨,瑪奇。」

  瑪奇一副不願交談的樣子,沉默地遞給她一個盤子,上門放著幾片烤麵包。

  米婭十分詫異,一邊道謝,一邊接過盤子,見瑪奇轉身欲走,連忙出聲制止:「等等,瑪奇。」

  「什麼事?」依舊是冰冷的語氣。

  「那個,基地的其他人呢?怎麼只剩你一個了?」

  「接到了團長的命令。」

  庫洛洛的命令?這才是米婭最擔心的,他口中的「另有其人」到底是誰?酷拉皮卡和小傑他們還不至於如此大意……那能用來威脅酷拉皮卡的「人質」還有誰呢?

  米婭低頭醞釀了下,問道:「那你們現在準備怎麼處置我?你對『鐵鍊手』的事情不好奇嗎?」

  「呵,你不必費心思套我的話,」瑪奇冷冷地斜睨著她,「既然團長下了命令,派克自然能安全回來,至於你,我也很好奇你的下場會是什麼。」

  心思被猜中,米婭掩飾性地拿起杯子,結果一時不慎,竟被水嗆到,「咳,咳——」

  鮮紅的液體噴湧而出,瞬間浸染了整個玻璃杯,恍若一汪遊弋的血水,煞是恐怖。米婭不可思議地捂住胸口:越來越嚴重了吧?心頭仿佛被熊熊烈火燒灼一般,疼得她直冒冷汗,之前也吐血,但從沒有一次如現在一般。

  喉嚨口奇癢,好像有千萬隻螞蟻在爬,米婭忍不住咳嗽,但每咳一聲,都撕心裂肺般疼痛,每咳一聲,都有大量的鮮血噴出。

  「你怎麼了?」瑪奇皺眉。

  良久,米婭才喘息著向她擺擺手,「沒,休息下,就好。」

  瑪奇似是明白了什麼,突然,一把掐住她的手腕,盯著她沾滿血漬的衣裳,道:「雖然不知道你得了什麼病,但如果一個人能吐血成這樣,大概是活不成了。你不會是因為知道自己快死了,所以之前才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反正你的同伴也知道沒有換回你的價值。」

  聞言,米婭無聲地笑了笑,「也許吧。」

  或許,在計畫與旅團對立的時候,她潛意識裡已經做好了這樣的打算吧。

  瑪奇盯著她的眼睛看了許久,才憤憤放開她,「你這個女人……跟我來!」

  米婭疑惑,一向冷靜自持的瑪奇為何突然這麼氣憤?因為知道自己對旅團毫無利用價值了?她跟著瑪奇走了十多分鐘,米婭發現基地其實挺大的,除了她熟悉的那棟主樓(裡面設有基地大廳、一個圖書室、各種拷問室、庫洛洛及部分團員的房間),緊鄰著還有幾幢副樓,兩人走進其中一幢。

  米婭敏銳的聽力在這安靜的夜晚發揮到了極致,她注意到了一些熟悉的、親切的心跳和低鳴聲。

  直到她們來到一個後院,門打開了。

  一條白色的身影將米婭撲倒。

  一雙藍灰色的眼睛分外晶亮,仿佛在訴說著離情,仿佛在控訴她為什麼不辭而別。

  「沃伏。」米婭閉上眼,擁抱著這個溫暖又毛茸茸的身軀,淚水從眼角滑落,她想問它,是否知道她曾經的叛離,為什麼還願意原諒她,這段時間它去了哪裡,是不是庫洛洛帶它來流星街……然而,所有的問題最後凝成簡單的一句,「沃伏,能再見到你,真好。」

  緊接著,就是久違了的、不顧形象的嚎啕大哭,她就像一個迷路的、又或是丟了心愛玩具的小女孩,將自己的脆弱毫不設防地展露在外。

  待一人一犬情緒穩定,米婭才記起了在旁邊靜候的瑪奇。

  「謝謝你帶我來,瑪奇。」

  「既然團長沒有殺掉,把它還給你是遲早的事,」瑪奇語氣中似乎帶著一絲無奈,「這次算是我多此一舉了。」

  聞言,米婭不解地看著她。

  「我們團長喜新厭舊慣了,我們從不擔心他會對某樣東西沉溺太久,反正得到了,就會丟掉。但是,對於得不到的東西,人總會給以更多的關注。」

  「所以?」

  「所以,我這麼做只是為了幫團長。」瑪奇瞥了她一眼,「如果你活不長,那更要抓緊時間。」

  因為知道她可能活不長,而庫洛洛還沒有得到他想要的,所以瑪奇才會讓她知道沃伏還活著,好讓自己對庫洛洛感恩、好讓自己明白他對她是特別?米婭有點無語,這是邏輯。

  庫洛洛想得到的……米婭眯起眼,思緒仿若飄忽到很遠的地方,口中喃喃道:「應該早就得到了吧。」

  .

  翌日。

  米婭盤坐在地,靜靜地幫沃伏梳理毛髮。當庫洛洛踱步到她身旁時,米婭並未抬頭,繼續著手下的動作,「謝謝你留下沃伏。」

  他抬起她的下巴,「不必謝我,讓它陪著,你在流星街活命的幾率會大些。」

  米婭想移開他的手指,無奈庫洛洛力氣太大,使用蠻力掙扎只會讓自己更疼,只得用眼睛瞪著她:「你憑什麼認為我會留在這裡?!」

  「這與你的意願沒有任何關係,米婭。」他的語氣不再輕柔,緩慢而堅定,一字一字地,仿若已用盡了他最大的耐心和克制。

  「你為什麼如此生氣?」米婭終於察覺到他的異樣,面前庫洛洛不再是那個冷靜持重的男人,反而像是一個飽受怒氣卻無處發洩的小男孩。難道真如瑪奇所說,是因為「得不到」的緣故?

  庫洛洛一怔,隨即放開米婭,手指卻不由自主地輕點嘴唇,「是生氣麼……」

  難道他沒有意識到自己的情緒?

  米婭見他竟認真地思索起這個問題來,一時無話,半晌,庫洛洛才從思索中回神,聲音恢復了一貫的清冷,「有一位老朋友,見到她你會很高興。」

  當米婭見到這位老朋友時,她終於明白庫洛洛所說的「另有其人」是什麼意思了。的確,對酷拉皮卡而言,這個籌碼絕對是致命的。

  金黃的長髮,湛藍的眼睛,桀驁的神情。

  一些片段,如雲煙般從腦中飄過。

  在月亮河美麗的星空下,她們相擁而眠;在飛坦的小黑屋中,她乞求著:「米拉……別讓我這樣活著」;在森森寒光下,米婭握著尖刀刺入了她的胸膛……

  時光倒轉,悲劇沒有重演,薇兒還活著!

  「薇兒!」米婭小心翼翼地走向她,仿佛怕她一走近,面前的女孩就會如夢境般消散。

  薇兒雙手被綁,驚疑地看著她,這個激動得無法自製的女孩是誰?「你們怎麼知道我的名字?綁我來這裡做什麼!?」

  該如何向她解釋?

  米婭望向庫洛洛,目光充滿渴求,後者卻未置一詞。得到他的默許,米婭快速地揭開薇兒的繩子,並用極低的聲音在她耳畔說道:「他們是幻影旅團,酷拉皮卡抓了他們的同伴,他們想用你來換回同伴。」

  「酷拉皮卡!?」薇兒驚呼,「他還活著!?他現在在哪兒?」

  薇兒常年漂流在外,因此逃過一劫,所以並不知道幻影旅團就是造成窟盧塔族悲劇的罪魁禍首……倖存者只有她和酷拉皮卡兩個吧?米婭在心中暗下決心:一定要讓他們姐弟倆團聚!

  「別著急,薇兒,你們馬上就會見面。」

  「你是誰?和他們是什麼關係?」薇兒略帶戒備地看著米婭,這個女孩給她的感覺很矛盾,有種說不出的親切感,卻和這幫綁架她的人一副很熟稔的樣子。

  「我叫米婭,」米婭澀澀地開口,「是酷拉皮卡的朋友。」

  「那你也是被他們抓來的?」

  看著薇兒滿腹疑惑的樣子,米婭只得點點頭。

  「如果敘舊結束了,」依舊是那如融雪般寂清的嗓音,「我們是否該和『鐵鍊手』好好談一談?」

  那個男人居高臨下地看著她,黑色的大衣映襯出他挺拔的身姿。

  她不知道庫洛洛在打什麼主意,他完全可以自行與酷拉皮卡聯繫,為什麼他要借自己的手?為什麼他一定要將自己擺在最尷尬的處境?

  米婭無法,猶豫著拿出手機,撥通了酷拉皮卡的電話。

  該怎麼辦?雖然騙過了其他蜘蛛,但庫洛洛已經識破自己的把戲——酷拉皮卡確實不會丟下同伴。如今旅團又抓來了薇兒,那酷拉皮卡的優勢盡失,而她和薇兒在蜘蛛眼皮底下逃跑的幾率應該是零……不管如何,她要幫酷拉皮卡爭取時間,研究對策。

  嘟一聲,電話通了。

  「是……米婭嗎?」溫柔而遲疑不定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就好像一陣暖暖春風,吹散了種種不安和陰霾。

  「是我,酷拉皮卡。」米婭緊張地握著電話,嗓音有一絲發抖,「旅團已經知道你的身份了,而且,他們找到了薇兒!」

  作者有話要說:

  對庫洛洛和米婭的感情發展做一些鋪墊


6.8 談判

  交換人質成為必然的結果。

  米婭掛上電話,雙方約定在兩天后見面,交換地點則設在素有「一線天堂」之稱的失落大峽谷。不得不說,庫洛洛是個聰明又陰險的對手,在亮出薇兒這張王牌後,酷拉皮卡就完全喪失了談判優勢,而此時由米婭出面與酷拉皮卡交涉聯繫,因她尷尬的立場,酷拉皮卡便再也無法提出以派克一人同時換回米婭和薇兒兩人的要求。

  即便如此,米婭還是為他們爭取到了兩天時間。這兩天,將充滿變數吧!

  而庫洛洛並為對她嚴加防範,米婭在基地依舊行動自如,只是薇兒被蜘蛛們輪流看守起來,她無法靠近。

  日將落。

  晚霞遍佈,鮮豔而生動,它仿若一條流淌的紅河,從天際蜿蜒而下,讓人產生唾手可觸的幻覺。基地寬敞的露天陽臺上,女孩身影孑孑,獨坐於陽臺邊緣,任晚風撩撥她鮮亮而柔軟的髮絲。

  不知從何時起,口琴聲斷斷續續地飄來,嗚咽婉轉,攝人心魂。那熟悉的音調漸漸被晚風吹散,卻又仿佛只是在風中打了個轉兒,愈發清晰地傳入人們的耳中。

  一曲醉人。

  米婭收起Siciliano,世界忽而變得格外安靜。

  從今天早上起,庫洛洛就帶著幾個團員出門了。這或許是值得孤注一擲的好時機,又或許只是他拋出的一個誘餌,無論如何,米婭都無法放棄,即便它註定是個悲劇,她也要試上一試。

  米婭深呼吸,漸漸平復了胸腔裡那股隨著琴聲起起伏伏的莫名湧動,然後迅速找到了薇兒,拉著她往基地外跑。

  此時,留在基地的俠客、芬克斯等人就像睡著了一般,沒有任何動靜,更無法阻止她們分毫。

  「快!薇兒,坐到沃伏身上,它能帶我們離開流星街。」米婭催促她。

  薇兒似乎很不解,問:「這些人怎麼了?我們就這麼走?」不能怪薇兒多心,蜘蛛們對米婭的態度實在令人懷疑,而此刻,面前這個努力帶她逃跑的女孩到底是敵是友?

  「不用擔心,他們暫時失去了知覺,只是我們要抓緊,我不知道能拖住他們多久。」米婭一撐,也跳上了沃伏的背,「我們走!」

  米婭選擇了一條僻靜的小路。沃伏的方向感尤其精准,加之一路上米婭特別留意四周的聲響,只要一有人靠近,他們就會繞道而行。

  夜幕降臨,流星街危機四伏,四周亮起了星星點點的光,沃伏的速度也漸漸慢了下來。

  絕對不能在這裡過夜,米婭心中暗歎。她太瞭解旅團蜘蛛們,如果今天走不出這裡,她們的處境就更加危險。

  「沃伏,再堅持下。」米婭撫摸著它的背,「我們一定要離開這裡。」

  薇兒似被她的情緒感染,緩緩開口:「雖然不明白你的立場,但至少我們的目標是一致的,那就是,逃出去!」

  「當然。」米婭無奈一笑,「可能你暫時理解不了,但我真的是酷拉皮卡的好朋友,我只是希望你們能早日團聚。」

  「謝謝。」聞言,薇兒心中一暖,愈發摟緊米婭。

  忽然,有什麼聲響從遠處傳來。

  一陣輕微而急促腳步聲,一處平順而穩健的心跳。

  米婭驚歎:終於要來了!

  她一邊督促沃伏加快速度,一邊細心留意四周。米婭只得選擇更加難走的路,希望那些破敗不堪的危樓、廢舊銳利的鐵絲網、如山丘般此起彼伏的垃圾堆能稍稍拖延身後的人一會兒。

  只是身後追逐的步伐並未遠離,依舊不緊不慢的跟著,不,應該說是離她們越來越近了!

  冷汗濡濕了米婭後背的衣裳,她心跳加速,一邊控制方向,一邊心下著急。終於,在對方離自己不到一千米距離的時候,米婭驟然制止沃伏前進,自己從沃伏身上滑了下來。

  薇兒疑惑地低頭看她,驀然,對上這樣的一雙眼睛,暗夜中,晶亮晶亮,光華流轉,仿佛蘊藏著無限希望。

  「薇兒,現在必須分兩路走了,要再見哦!」米婭如是說著,便去撫摸沃伏的脖子,低聲呢喃,「沃伏,一定要帶薇兒離開。」

  薇兒尚未開口,身體便如箭一般飛了出去。

  望著他們的身影從黑暗中消逝,米婭毫不猶豫地向另一個方向奔走。

  跑,無止盡地奔跑。

  身後緊跟的步伐卻消失了,米婭失落地停下步子,回頭凝望。

  難道他們追著薇兒的方向去了?

  不,不會的。如果剛才在她們身後緊追的人確是旅團,那麼,遇到這種情況,庫洛洛一定會選擇兵分兩路。她只希望幸運女神能降臨,庫洛洛會朝著她這個方向追來,那麼,以沃伏的速度,或許能帶著薇兒離開。

  可是現在,米婭身後沒有半點聲響。

  漆黑的天空,漆黑的路,悄然無聲,只有冰冷的夜風迎面而來,其中夾雜著淡淡的腥味。

  沒有什麼比這更讓她心驚。

  米婭喘著氣,胸口那熟悉的灼熱和湧動感覺漸漸傳來。

  偏偏在這個時候!

  疼痛,仿佛開了個頭,便永無止境……米婭蹲下身,捂住嘴,將腦袋埋在臂彎之間,仿佛只有這樣,自己才能憋忍住,等待身體的疼痛漸漸散去。

  無聲的黑夜,如同末日絕望的禱告般,從人心底撕裂開來。

  待米婭抬頭,一雙黑色長靴映入眼簾。

  無聲的預告,她的呼吸幾乎靜止。

  庫洛洛俯視著那個蜷縮在地上的小小身影,心中那種莫名的躁動又增了一分。

  當那個身影終於意識到他,抬起腦袋,睜著可憐巴巴的眼睛望著他時(米婭:這肯定是你丫的錯覺!),世界仿佛瞬即崩塌了。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這種脫離自身控制的感覺時不時就會冒出來,而最嚴重的一次,就是在聖哥丹吧……

  「你似乎總能帶給我意外呢,米婭。」男人清冽的聲音讓這個夜越發寂寥,只有他自己明白此刻的心境:當他回到基地時,俠客他們還來不及恢復意識,她對Siciliano竟有這樣的精深領悟和操作,確實讓人意外。

  米婭無言。

  她只覺得這是莫大的諷刺,還在說什麼「意外」,明明這一切都在這男人的鼓掌之間吧。

  相似的場景,相似的他和她,而每一次,他都有辦法將她逼至絕境。

  米婭疲憊地直起身子,不置一詞,準備走回基地。是的,他讓她感覺疲憊,就好像兩人正經歷一場聲勢浩大的賭局,無奈對方太強悍,任自己百般折騰都一輸再輸。

  她如何還能提的起興致?

  而庫洛洛顯然對她的態度不滿,長腿一跨,阻擋了她的去路。

  一隻乾淨的手在她面前攤開。

  米婭警醒地後退一步,緊張道:「做什麼?」

  「Siciliano。」

  他想要走Siciliano!?這可是她最後的籌碼,米婭只得死撐:「我不。」

  男人幾不可見的彎了彎嘴角,向她貼近。

  米婭攥緊雙手,並不示弱。身處絕境,她惡劣地想著:庫洛洛想要的東西,自然是唾手可得,但她絕不會乖乖交出來的,難不成他還能親自搶不成?

  緊接著,男人做出了一個誰也無法想到的動作。

  他抱起了她。

  不是情人間親密的擁抱,而是家長對孩子一般的獨佔和懷抱——他雙手托著她的臀部,把她抱離了地面。

  米婭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嚇呆了。

  此時,她正俯視著庫洛洛,雙手撐在他的胸膛上,她甚至能感覺到那雙托著她臀部的大手傳來的陣陣溫度。

  這個是庫洛洛麼!?

  這個是真實的嗎!?

  米婭早已驚得說不出話來,只呆呆盯著他。

  「你臉紅了。」男人說。

  「什,什麼?」女孩反抗,「你放我下來!」

  「可以,把Siciliano交出來。」

  「你想得美。」

  「那就這樣回基地吧。」

  「庫洛洛,你瘋了!」

  「你有點重,但我可以堅持。」

  「……」

  當眾蜘蛛帶著逃跑的人質趕來和團長大人匯合時,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場景,於是,小夥伴們都驚呆了……

  而迫于無奈的米婭,只得再次認輸,乖乖將Siciliano上交蜘蛛頭頭。

  .

  又一天過去,明日就是約定的時間。

  米婭在房間裡來回踱步,基地的蜘蛛們看似舉止鬆懈,事實上防守異常嚴實。這個時候讓酷拉皮卡突擊旅團肯定不是好主意,說不定蜘蛛們正等著他來呢,況且流星街還是蜘蛛的地盤。

  但米婭總是相信,絕處逢生。

  有一個人,或許能幫她們。

  但與他合作的風險,實在太大。

  考慮再三,米婭若無其事走出房門,照例來到基地大廳吃早飯。

  大廳裡,蜘蛛們三三兩兩地湊做一堆,即便大戰在即,他們依舊悠閒自如,有掰手腕的,有打鬥的,有搭紙牌的,有玩電腦的……不得不說,真是一群變態的集合體。

  而作為這群變態的頭頭,那坐在大廳中央唯一一張沙發上的某人,應該是變態的究極體了吧。米婭一邊如是想,一邊瞥了某人一眼。

  某人似有感應一般,含笑回望了她一眼。

  於是,米婭若無其事地喝牛奶。

  早餐結束後,米婭走向基地一角。

  「西索,好久不見。」

  「這些天我一直有注意米婭小姐哦~~」

  「呃……是嗎?」米婭硬著頭皮提議道,「西索,想一起玩拖拉機嗎?」

  「好喲~~」

  .

  基地副樓。

  一處偏僻的院子。

  「米婭小姐,找我來有何指教喲~~」西索靠著欄杆,朝米婭拋了個媚眼。

  忽略西索的騷擾,米婭直奔主題,「酷拉皮卡把你的事都告訴我了,而且我還知道你的另一個秘密。」

  「特意在紙牌上留言把我叫來,就只為這個,真叫人傷心呢~~」

  「你不是真正的旅團成員吧,」米婭朝他笑了笑,「我知道你想要的是什麼,可是現在情況特殊,酷拉皮卡可能無法完成你們的約定了。」

  他的身份被米婭一語道破,但西索並不在意,依舊把玩著手中的紙牌,「哦?為何這麼說呢~~」

  「薇兒是酷拉皮卡的姐姐,他們是窟盧塔族僅剩的倖存者。庫洛洛以薇兒為人質,酷拉皮卡優勢全無,他根本無法提出讓庫洛洛一人赴約這種要求。所以,你就沒有機會他決一勝負了。」

  「那人家要怎麼做呢~~」西索一步一步向她走來,眼中閃過一道精光,「你不會是想讓我放了人質吧?」

  米婭不習慣他驟然外放的強大氣場,後退一步,「我們可以合作。」

  「是嗎?」西索綻放出一抹妖嬈而嗜血的笑容,「這確實是個辦法,可太麻煩了……我通常會選擇更直接更有效的方法哦~~」

  「是什麼?」

  「就是你喲,米婭小姐~~」

  西索話音未落,米婭只覺頸部一痛,便陷入黑暗。


6.9 黑十字

  寂靜的夜,熊熊燃燒的火堆。

  在木柴「劈啪」的燃燒聲中,米婭漸漸醒來。

  灼灼的火光直射人心,烤得人全身暖烘烘的。而一瞬間,米婭的心卻如墜冰窖,對坐的男人有著一雙細長柔媚的眼睛,他正靜靜地看著她,仿佛一直在等她清醒。

  「你覺得這樣可行嗎?」這靜謐的夜晚讓女孩的嗓音略帶一絲奇特,如同一朵寂寂盛開的迷幻之花。

  「不知道哦,不過就是很想試一試喏~~蜘蛛團長極少單獨活動,即便是在發佈命令的時候,也都有其他團員陪同,所以,我只能利用你咯~~」西索緩緩開口,慵懶愜意的神情讓人產生錯覺,仿佛他正坐在咖啡廳裡閒聊,而不是剛綁架了人質、逃離A級犯罪團夥的背叛者。

  「雖然目前的處境……對我來說沒什麼區別,但是你想用我來引出庫洛洛,是不是太可笑了?」米婭提醒道,「明天就是旅團和酷拉皮卡見面的日子,」

  「米婭小姐,你對自己很沒有自信喲~~」西索說著,竟然朝她拋了個媚眼。

  「你應該知道,他就是旅團,旅團就是他。」換言之,他不會為任何一個人而置旅團於不顧。

  「呵呵,或者我們來打個賭,怎麼樣呢~~」

  「怎麼賭?」

  「還有2個小時就天亮了,如果人來了,就算我贏,米婭小姐要答應我一個要求,如果人沒來,就算你贏,我答應放你離開,對你來說很划算的喲~~」

  「告訴我是什麼要求。」

  「現在不能告訴你,但是很簡單的事喲~~」

  「我不會做任何對朋友不利的事情。」

  「當然~~」

  「那成交。」

  言畢,兩人再無交談。

  米婭懷抱雙膝,盯著火堆發呆:庫洛洛絕不會為了她耽誤旅團的事,沒有她在一旁礙手礙腳,交換人質時對旅團將更有利……而以庫洛洛的個性,說不定會讓酷拉皮卡付出更大的代價。

  即便他真的來了,西索必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她只要趁機溜走就可以了。不管如何,她要在約定的時間之前,回到酷拉皮卡他們那裡。

  等待,無盡的等待和煎熬。

  對米婭而言,這已不是一場賭注——她靜候著命運的審判。

  當一抹濛濛的亮光從天際透出,米婭松了一口氣,而同時,一抹淡淡的落寞,隨著日出的光影在她眼眸中掠過。

  「叮——」一把匕首被丟在她面前。

  「你輸了喲~~」西索的興致頓時高漲,全身散發出一種強烈的興奮感和壓迫感,「拿上它,你的對手來了哦~~」

  「什麼意思!?」

  「比試之前,很想看看那人傷心的樣子呢~~別忘了你答應過的哦~~」

  米婭一驚,順著西索目光看去,在天與地的臨界線上,一個修長挺拔的黑色身影正緩緩而來。

  逆光,剪影。

  模糊的表情,堅決的步伐。

  他的每一步,都踏在她心上。

  直到他來到她面前,她才恍然看清,那張她在內心深處描摹過無數遍的臉龐,是如此陌生,又是如此熟悉。

  她或許從來沒有認識過他,沒有瞭解過他。

  晨光熹微,心中的空洞仿佛被這日光填補,無限充盈……

  她忽的明瞭:她真的愛他。

  【拯救,亦或是毀滅,只在頃刻之間。】

  在見到她的那一刻,庫洛洛突然想起這一句詩。

  在聖哥丹,他的選擇讓兩人從此南轅北轍;當然,他從未體會過什麼是後悔,也從未想過要彌補,他只是隨心而動,從來都是。

  但是,連他自己都難以解釋,為何要雇人跟著她去參加獵人考試,為什麼要喚醒她身體裡的「黑天鵝」。或許,這一切都只是想要兩人靠近些,再靠近一些。

  他早就知道:他想要她。

  她以為,她的心早死了。

  可是他來了。

  他以為,他從來沒有心。

  可是他來了。

  .

  「沒想到你會來得這樣快喲~~」西索出聲打斷兩人,他絕對無法忍受自己被忽視,要知道,他才是今晚真正的主角。

  庫洛洛拍了拍身旁的沃伏,仿佛在回應他:沃伏才是他及時追蹤到兩人的主要原因。而隨著庫洛洛的動作,沃伏仿佛是受到某種指示,向米婭身邊靠去。

  米婭這才注意到與他一同而來的沃伏,可見她對庫洛洛的出現有多震驚,導致忽視了如此重要的事!

  見沃伏回到米婭身邊,庫洛洛方才開口:「西索,我早該知道是你。」那聲音,冷冽,清潤,仿佛沉寂了一冬的雪,融化了。

  「猜到你已經開始懷疑了~~所以,我才會帶走你的『小寵物』嘛~~團長~~」刻意被加重的「團長」兩字,就如同一個巨大的嘲諷,成為故意激怒對方的導火索。

  「我知道你想要什麼。」

  「呀~~別這麼著急,我有為你準備一份開胃點心喲~~」言畢,西索向身後的米婭眨了眨眼。

  讓她對庫洛洛出手?

  這確實是一件簡單的事,她無法撼動庫洛洛分毫,然而,兇器相待,就說明了她對他的一種態度。

  可她輸了,就要實現西索的要求。

  誠信,亦或是……他。

  這同時也是一種兩難選擇,就如同當初庫洛洛在聖哥丹面臨的選擇一樣。

  米婭抬頭望向他,剪裁合身的藍色西服,白色紗布纏繞在額間,清亮的髮絲在夜風中輕輕搖曳。米婭向前踏了一步,在離她一步之遙的地方,那把匕首正閃著陣陣寒光。

  她緩緩彎下腰,拾起匕首。

  而就在彎腰的那刻,一個決定萌生。

  她轉過身,對西索道:「這是我欠你的。」

  手起,刀未落。

  一瞬間,她被人從身後抱住,一隻溫暖的手握住了她纖細的手腕,制止了她的自殘行動。

  而同一時刻,一張紙牌飛向相擁的兩人,庫洛洛抱著她,險險地避過,然而,紙牌仿佛有生命一般,一個華麗的回轉,依舊在他肩膀上劃了道口子。

  一聲「謝謝」,堵在了她喉間。

  他們之間,何止前言萬語。

  她的後背緊貼著他的胸膛,穩健的心跳、灼人的溫度,都透過薄薄的衣衫,在兩人之間傳遞。

  忽的,庫洛洛推開她,再次避過西索的一張紙牌。

  米婭一個踉蹌,回身,只見兩個飛速移動的模糊身形,她幾乎難以捕捉,在那些拳風腿影之間,還夾雜著強大的氣場和念力。

  嘭——

  岩石震裂,地面凹陷。

  塵埃彌漫中,西索光裸著上身,擦了擦嘴角鮮紅的血跡,粲然一笑,他的頭髮如火焰般直立起來,燃燒起來,周身形成一股巨大爆發力。

  而另一處,庫洛洛的外衫也已震破,身上卻沒有明顯的傷痕。

  米婭稍稍的舒口氣,卻又懊惱起來。

  目前為止,依然是庫洛洛佔優勢,就此離開才是她最好的選擇,可她的雙腳,似乎不再聽她使喚一般,紋絲不動。

  掙扎片刻後,她終於牽起沃伏,準備離開。然而,米婭腳下一頓,沃伏竟然站在原地看著她,一動不動地看著她,一雙單純的圓眼仿佛充滿疑惑、又似乎對她留下「同伴」的行為有點不滿。

  米婭愣住了。她從未想過,在沃伏眼中她和庫洛洛是什麼關係。

  於是她又一次催促它,沃伏依舊紋絲不動。

  無奈,米婭輕輕拍了拍它的腦袋,獨身一人向遠處走去。

  她不敢回頭去看沃伏的眼睛,也不敢去注意庫洛洛的反應。

  她必須離開。

  這是一條孤獨而漫長的路程。

  從杳無人跡的老林到熙熙融融的街道,米婭覺得自己的腿快斷了。

  而就在她以為自己要倒下的時候,身後一聲脆響。

  米婭回頭,一陣驚喜:沃伏還是追來了!

  當她看見沃伏脖子上掛著的布袋時,心中一動,順手解開,竟然是Siciliano.

  那麼,這就是他的意思。

  他們之間,是告別……還是開始?

  .

  米婭在一間小旅館找到了酷拉皮卡他們。

  再次見到眾人,大家竟都產生了劫後重生的喜悅。

  小傑飛奔而來,給了米婭一個大大的熊抱;奇犽依舊是酷酷的,但他那雙微笑的貓眼出賣了他此時的心情;雷歐力對著她關懷的一笑;而酷拉皮卡愈發沉穩了,短短幾日,米婭甚至在他臉上尋到一絲滄桑的痕跡。

  米婭將薇兒和旅團的情況告知眾人,幾人商定了下午交換人質時的對策後,各自回房稍作歇息。而酷拉皮卡落到了最後,卻遲遲不走。

  米婭看出了他的欲語還休,問:「怎麼了,酷拉皮卡?」

  酷拉皮拉略遲疑了下,開口:「從黑道傳來的消息,諾斯拉家族的大小姐的預言能力失效了。」

  米婭一怔,不知道他為何突然提起這個,「呃……我只能說,對此表示遺憾。」

  「我去見過妮翁……她說,米婭你能做出極為精准預言。而就在拍賣會之前,你警告過她有人會偷走她的能力。」

  「有時候,你讓我很困惑……米婭。」酷拉皮卡凝視著面前這張熟悉的臉蛋,忽而覺得,其實她一直都離他,離這個世界很遠,他知道他不該去質疑,不該去猜測,但是,這件事確是關乎她和他。

  他繼續道:「當初,窩金在出賣團員們能力的時候,為什麼獨獨遺漏了庫嗶?」如果酷拉皮卡一早就知道了庫嗶的複製能力,那麼,他對蜘蛛假死之事就會早有準備。

  無法再做掩飾,米婭就那樣靜靜地看著他。她知道,只要自己隨意撒一個小謊,比如說窩金本身對團員的能力不熟悉,酷拉皮卡定會相信她。然而,他是酷拉皮卡,是那個糅合了光與影的少年。

  「我以為你不會用到這條資訊,所以我過濾了……至少我曾希望是這樣。」如果故事在「蜘蛛假死」那一段戛然而止,那麼,結局或許會更圓滿吧。

  「當初你問我『無論將來的代價有多大,你都要繼續嗎?包括失去你的夥伴?』是不是……因為你早就預知到這樣的結果?甚至,包括你阻止我將鐵鍊的制約內容告訴小傑他們——」酷拉皮卡忽然說不下去了,他的聲音已經帶上一絲哽咽,「謝謝你,米婭。」謝謝你所做的一切。

  米婭伸出手捏了捏他白皙的臉蛋,「你在說什麼傻話呢!」

  金髮少年擁抱她,用不斷圈緊的臂膀和顫動的胸膛告訴她,此刻,他難以抑制的複雜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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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0 噬心之曲

  旅館,餐廳。

  酷拉皮卡、雷歐力、小傑和奇犽正圍著餐桌而坐,派克面無表情地站在旁邊,米婭一邊端出各色菜肴,一邊語氣輕快地說:「烹飪不是我的強項,今天忽然來了興致,你們一定要嘗嘗。」

  小傑嘴裡塞得滿滿的,說著:「雖然沒有米特阿姨做得好,但還過得去啦!」

  奇犽用手肘撞了一下小傑,「你別說這麼直白,好不好!?」又看了一眼米婭後,皺眉道:「你怎麼臉色這麼白啊?比我哥刷了麵粉後還白。」

  聞言,眾人果真刷地轉過頭盯著她。

  酷拉皮卡沉思了一會兒,問:「是剛才對派克使用Siciliano的緣故嗎?抱歉,讓你耗心神了。」

  米婭連忙擺手,「沒事的,只是前兩天沒休息好而已,你們別擔心。」

  「米婭姐姐,你確定不和我們一起去嗎?」

  「不了,派克已經被催眠,又與酷拉皮卡訂立了契約,應該不會有什麼意外,」米婭摸摸小傑的頭,解釋道,「我去了又幫不上什麼忙,反而還要你們照顧我。」

  「是啊,讓米婭留下比較好。」

  米婭送眾人至門口,一一道別。

  酷拉皮卡望瞭望遙遠的天際,心中無限感慨:這條復仇之路,他走得太長,今天終於要畫上句號……他不自覺地轉身,朝著門口的米婭,喃喃道:「你相信人死後有靈魂嗎?」

  他的聲音極輕,輕得仿佛夢囈般虛無縹緲,可米婭還是聽見了。

  她說:「我不相信靈魂這種事,沒了靈魂,才能真正的安息,那麼他活著的時候所有的快樂和悲傷,對與錯,才會真正化為灰燼,才能無牽無掛……願望、復仇什麼的,都是活著的人的執念,為什麼要強加於那些已經逝去的人呢?」

  .

  失落大峽谷以其險峻的地勢山貌聞名,坡面光滑陡峭,高聳入雲,而兩處懸崖好像是被山神一刀切開後,分隔兩地,又遙相呼應;最秒處,則是這兩個崖峰之間,下有湍急水流,上有一座天然石樑,雖不足半米寬,卻歷經滄海而不衰毀,遠遠望去,如一根天之線,世人稱「一線天堂」。

  尋常人根本無法到達這「一線天堂」,而對念力者而言,確是絕佳的修習場所。

  此時,酷拉皮卡等人已到達懸崖,而蜘蛛們也登上另外一端,兩隊人馬隔著大峽谷遙遙相望。兩座懸崖之間約有幾百米的距離,僅有一座石橋相通。

  懸崖之巔,烏金西落。

  山風呼嘯而過,仿佛要將人吹落峽間。

  黑衣男人風中直立,衣角獵獵作響,他眺望著對面幾人,臉上神情難測。

  俠客已經查出「鐵鍊手」和其同夥的詳盡資料,那些被她稱為「小綿羊」、「小貓咪」、「小刺蝟」的朋友,會是什麼樣的人呢?讓她如此維護,如此不惜代價……男人有些自嘲,這樣的關鍵時刻,他竟然放任自己胡思亂想。

  她沒有來,他應該高興。

  然而,此刻他的心中卻產生一種從未有過的空洞感,仿佛即便擁有再多的東西,殺再多的人,都無法填補的空洞感……

  雙方開始交換人質。

  薇兒和派克分別走上石橋,一步一步地走向中央。

  薇兒的脖子上纏繞著一根細細的念線,線的盡頭被瑪奇牽引著;一根長長的鐵鍊,一端穿透派克的胸膛,一端連接著酷拉皮卡的手指。

  如有一絲妄動,隨時取人性命。

  一比一的局面。

  事實上,卻並不公平。

  一旦交換人質成功,酷拉皮卡這邊就再無籌碼,以他們的實力根本無法應對所有的蜘蛛。而蜘蛛們自然不甘僅僅救回派克,趁機殺掉「鐵鍊手」是勢在必得。所以,為了應對這種局面,酷拉皮卡讓米婭給派克催眠,讓派克一到達對岸就攻擊蜘蛛,造成混亂,那麼,他們就有可能全身而退。

  是的,他現在的目的……只是全身而退。

  他和他的夥伴們,擁有更好的將來。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兩人走得小心翼翼,既要確保速度一直,又要留心不掉下去。

  山風,似乎更大了。

  終於,路程走了一半,兩人擦身而過。

  薇兒幾乎能看清酷拉皮卡的容貌了,親人重逢,她朝他揚起一個大大的笑容。

  人影越來越近,眾人的心卻越縮越緊。

  呼呼山風吹過,絲絲琴音鑽進人們耳中。

  那聲音,空靈沁人,宛轉悠揚,卻又是如此令人窒息,令人心痛,宛若一場華麗的夢境,讓人無可抗拒的墜入其中,那些漫天繁花傾瀉而來,鋪頭蓋臉的,滿滿的香味,醉人心魂卻又無法掌控,無法釋懷……

  遠處的一座山峰處,米婭臨風而立,山風將她吹得搖搖欲墜。

  血滴鮮紅,順著口琴滑落,又被山風吹散……

  這一次,她不僅是勾引一個神智,控制一個人的意識,更是去抹掉、去改造部分記憶。

  如果那些關於她,關於酷拉皮卡的記憶消失了,旅團就會真正放過他們吧,酷拉皮卡也就真正自由了。

  血滴越來越大,越滾越快……米婭已不覺得心口疼痛,只是有股隱隱的熱流,控制不住地從身體裡往外冒,汩汩般,如流水,又如她那即將逝去的生命……

  恍然間,她想起那首預言詩:

  「紅色玫瑰,墜入黑色蛛網

  十字架的束縛無可掙脫

  去找回殘缺的音符吧

  霜月,會因你而駐留

  旅行者丟失了日記本的鑰匙

  來時之路被阻斷

  永世之門已關閉

  黑夜送來意外的禮物

  泣血的杜鵑鳴唱噬心之曲」

  是否在生命的尾聲,有些東西才會漸漸明朗……也許冰雪女王是對的,愛上一個人,便無所謂對錯,只有愛得多深,恨得多深,只有付出多少,得到多少……

  如果再有一次機會讓她選擇:即便結局悲觀,她還是要回到這個世界嗎?

  她無法再思考,閉眼,腦海中只剩一雙靜若深水的黑眸……

  最後一絲生命流逝,她跪倒在地……同一時間,手中的Siciliano「嘭——」的一聲撞擊在山崖上,瞬間,一陣純潔的、柔和的光芒照在她身上,是如此溫暖,如此熟悉……

  琴聲嗚咽,仿佛有人在哭泣,又仿佛有人在訴說:

  「開始的時候,我討厭這個恃強淩弱的世界。」

  「你,和這個世界一起,逼迫著我,試圖榨幹我身體裡最後一滴水。可是,這具化為荒漠的身體裡,依舊為你們保留一處柔軟,直至我死亡。」

  「我愛你,庫洛洛,同樣,我也深愛著這個有你的世界。」

  作者有話要說:

  你們的留言和回復,是我寫作的動力呀!(作者咆哮)

  謝謝繁川的評~~

  PS:你們能聽到我主頁的音樂麼?我每次換一台電腦,音樂就放不出來,鬱悶……


卷七:尾聲——《拉拉的世界》

序:

  我的名字叫拉拉,La La Jeo。

  我一直覺得這名字不夠大氣,聽起來一點兒都沒有作家的氣韻。可媽媽說,我有一位很迷人的小姨,叫米拉。她希望我能永遠像米拉阿姨那般幸福,所以就給我取了這個名兒。好吧,這個理由暫且可以讓人接受,儘管我從未見過這位迷人的小姨。

  從我懂事起,我就立志成為一名作家。

  我也不知道這個念頭是打哪兒來的……反正不管了,我就要當個作家。

  於是呀,我就開始寫我的第一本書。

  沒錯兒,它現在正被您捧著手裡,讀著呢。

  媽媽說,所有的好書都會有個序言,讓不知道書中內容的人們一看,就產生想讀下去的強烈願望。所以,在講述我的故事以前,我有必要寫這樣一段話,來問問:親愛噠,你們願意讀下去嗎?

  對了,按照慣例,我還得再加一句:僅以此書獻給我至愛的媽媽。

  ………………………………………………….XX年XX月七歲半的拉拉寫于索洛城家中

  作者有話要說:

  本文快結束了~~感慨啊~


<第一節:我和我的母親>

  「母親」這個詞兒,我不怎麼用,可我的語言課老師說它能體現媽媽在我心目中的分量,所以呀,我決定把我的第一本書的第一節叫做:我和我的母親。

  我最常做的一件事情,就是拿著鏡子使勁往裡瞅,思考至今為止我人生中最為重大的一個問題:我會不會是媽媽撿來的呢?

  這個疑惑從我懂事以來就一直困擾著我。

  畢竟,我和媽媽長得一點兒也不像:我的頭髮是黑的,眼睛也是黑的,可媽媽卻是紅色頭髮、褐色眼睛,另外,我也有一個鼻子、一張嘴巴、兩隻耳朵,它們單個兒看和媽媽還有點相似,可等它們一加起來,我和媽媽給人的感覺就完全不同了。

  人真是奇妙的組合啊,我只是希望自己長大後能像媽媽一樣美麗。

  可後來,媽媽說:「頭髮的顏色是可以染的,眼睛的色彩可以通過隱形眼鏡來改變,而且,我們的下巴就長得很像呀,你看,都是尖尖的。」

  我點頭,這聽起來很有道理:這世間,大多說東西的表像都不太可靠,就比如頭髮和眼睛,我們要透過表像看本質——比如說,下巴。

  但是,我想起了另一個關鍵問題。於是,又問媽媽:「可我聽別的小盆友說,他們都是有爸爸和媽媽的……」

  媽媽皺了皺眉,說:「爸爸?那可不是什麼好東西。還記得你愛看的動畫片《凹凸曼和小怪獸》嗎?你不是最喜歡小怪獸們了麼?」

  我聽得很認真,使勁兒點頭。

  小怪獸什麼的,是這世上除媽媽以外,第三可愛的了!(至於誰是第二可愛,我以後再慢慢告訴你們。)

  「那爸爸就是專門毆打小怪獸的凹凸曼,而且他從來都是往死裡打。」

  「哇——」我小嘴一癟,哭了起來,並傷心地抱住媽媽的小腿,「媽媽,我們以後也別要提爸爸了,嗚嗚嗚——再也不要了——」

  「嗯,我們從來不要他。」

  從那以後,我就再也不會去想爸爸和凹凸曼這種奇怪又討人厭的東西了。

  我和媽媽繼續著平靜而幸福的生活。

  我們住在索洛城,媽媽是一名音樂講師,我很為她驕傲,因為每次我們出門,都會有很多人向我們問好,並且,時不時就有穿著華麗的叔叔阿姨拜訪我們家,說要請媽媽作曲或者去哪裡哪裡授課。

  媽媽一般都會拒絕,她說,音樂已不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東西了。

  來人要是不死心,追問她:那你現在最重要的是什麼?

  媽媽總會含笑著,看我一眼。

  而就是這一眼,讓我明白了:媽媽說的沒錯兒,我就是這世上最幸福的人。

  我有個幸福的名字,叫拉拉。

  我美麗而堅強的母親,名叫米婭•喬。


<第二節:我的老師們>

  除了幼稚園照顧我的老師外,媽媽還為我請了好幾位家庭教師,他們個個都很厲害。

  我的舅舅,酷拉皮卡,是我最為敬佩的老師。他一個人兼任了我的語言、數理和哲學三門課的授業,是我所見過的最最最最博學的人了!

  你猜得沒錯兒,他就是我之前所說的,第二可愛的人了。

  媽媽沒空陪我的時候,就是酷拉皮卡舅舅照顧著我。他陪我讀書,教我寫字,給我做飯,為我講故事,甚至還幫我洗澡呢!

  這多麼驚悚的親密關係呀!

  我曾幾次問媽媽,「我將來能嫁給酷拉皮卡舅舅嗎?」

  媽媽沉默著思考了一會兒,說:「這也不是不可能……不過,得你酷拉皮卡舅舅願意才行。」

  於是,第二天,我很興奮地跑去問舅舅:「我長大後要嫁給你!可媽媽說,這事兒得舅舅你也同意才行。」

  酷拉皮卡舅舅當時的表情,很複雜很難以理解……我至今回想起來,都不曉得怎麼形容,或許是我懂得的詞彙太少了。

  又或許,就如舅舅自己所說的那樣:這世上,所有的語言都只是削足適履。

  想嫁給舅舅的念頭,陪伴了我大半個童年(這念頭大概從我3歲時滋生,一直持續到了到我6歲),可後來發生了一件事兒,讓我最終放棄了這個決定。

  也就是這件事,讓我學會了一個新的詞語——成長。

  我不得不和你們說聲抱歉,因為我得扣著主題寫我的故事,所以,這個關於成長的秘密事件我只能挪到第三節裡和你們分享了。

  兒歌裡都是這麼唱的,「媽媽的兄弟叫舅舅,媽媽的姐妹叫姨姨。」

  可酷拉皮卡舅舅和媽媽長得也不太像,這成為生物遺傳學上的又一大謎團……當然,他們也同樣都是漂亮的美人兒。

  說到「漂亮的美人兒」這個片語,是我從一位只見過兩次的老師那兒學來的,這也是我第一次在實踐中運用。

  這位神秘的老師,叫西索。

  和這位老師的第一次見面,大約在冬季,大約我才四歲。

  我早晨起來,就看見一個紅頭髮的大叔倚著我家客廳的門框。他風情萬種(酷拉舅舅也曾說,這個成語用來形容他真正是「恰如其分」)地對我招了招手,笑容很是奇怪,「喲~~早安呐,我親愛的小蘋果~~」

  親愛的小蘋果?

  這個稱呼我不怎麼喜歡,當時我一心想著將來要嫁給我的酷拉皮卡舅舅。所以,我立即嚴肅起來,對他說:「早安,先生。你是馬戲團出逃的小丑演員嗎?」

  聽了我的問話,那人不顧形象地大笑起來,「真是——哈,小蘋果,你真是太美味了~~我快忍不住了喲~~」說完,他還舔了舔嘴角。

  我完全不知道這人在說什麼,但媽媽告誡過我,不能對來家裡的客人沒禮貌,所以,我還是很客氣地回答:「我想你認錯人了,先生,我不是你要找的小蘋果。」

  「沒有認錯喲~~我是來代替富力士,教你騎術的喲~~」

  啊,好吧。

  小傑老師又失蹤了……

  在這裡,我還得費點筆墨介紹我的騎術老師,小傑•富力士。媽媽說,他就像《小蝌蚪找媽媽》裡的小蝌蚪,不停地尋找著自己的親人。所以,他總是忙忙碌碌的,一年都見不到幾回,可大家都愛和小傑老師待一起,因為他總是很快樂,很自信。

  以往週末,如果小傑老師沒時間來我家,奇犽老師肯定會來的呀……難道今天他們都去「找媽媽」了麼?

  而面前的這個穿著小丑服的大叔,叫西索,他說自己是個魔術師。

  剛開始我也不相信,可那次他帶我去馬棚,只用了一張撲克牌,就讓叫囂不止的群馬瞬間睡著了。我開始相信,他真是個厲害的魔術師。

  我和他的第二次見面,那是在奇犽老師的18歲成年的生日宴會上。當時,我正一手牽著媽媽,一手牽著舅舅,西索就頂著一頭火紅的頭髮,穿著西裝,從遠處向我們走來,他笑眯眯地丟出一句,「漂亮的美人兒~~好久不見~~」

  媽媽面不改色回道,「彼此彼此。」

  其實,我一直很想問西索來著,那句「漂亮的美人兒」,到底說得是誰呢?媽媽,酷拉皮卡舅舅,或者……是我?

  我問過媽媽,「為什麼我要有這麼多老師呢?」

  媽媽沉默了,然後,她望向我的眼神越來越柔和,「拉拉不喜歡嗎?」

  我搖了搖頭,「我很喜歡他們呀,和他們一起好快樂,而且能學到各種東西。」

  媽媽一把抱緊我,聲音輕輕的,仿佛在對我說,仿佛又只是自言自語,「會離婆婆說……我不能把你……拉拉。」

  會把我怎麼樣呢?

  我每次都想向媽媽問清楚,可每一次,看到她那獨有的、僅面對我時才顯露的柔弱神情,那吐到嘴邊的話,統統被咽回去了。

  我是拉拉。我想我是特別的。


<第三節:廚房裡的擁抱>

  現在,我要和你們分享的,是我人生中的第一個秘密。

  一個連媽媽都不能告訴的秘密。

  一個關於成長,關於疼痛的秘密。

  是的,疼痛。在這之前的童年生活裡,我從未體會真正過這兩個字……而現在,這個秘密牽扯著媽媽,舅舅,還有我。

  那是我六歲生日的前一天晚上,媽媽答應明天會帶著我和舅舅一起去岩石公園。晚飯後,我遲遲無法入睡,一想到明日的安排,我就興奮地躲在被窩中樂呵。

  然後,不知過了多久,正當我腦袋迷迷糊糊的時,一聲脆響從廚房中傳來——那是什麼東西摔碎了的聲音。

  這聲音,將我從睡夢的邊緣拉了回來。

  我沒穿鞋,躡手躡腳地向廚房走去。

  如果你問我,當時為什麼不穿鞋?為什麼要故意小聲走路?我無法回答你,因為我也不知道,我只是遵從了這具身體的自然反應。

  廚房的燈光昏黃,我聽見有人故意壓低的說話聲。

  「你放手,酷拉皮卡。」

  「米婭,你為什麼非得這樣?」

  天,那是媽媽和舅舅的聲音!

  我露出一個孩童所特有的、惡作劇般的笑容,立馬躲到了離廚房最近的餐桌下。隨後,我抬頭,望見了一個不屬於我的世界……而這一幕,日後時不時出現在我夢境中,伴隨著我成長,一直到此刻,我用筆寫下它。

  媽媽站在水池旁,她身上還兜著那條天藍色的圍裙。而媽媽的腳旁,是一地破碎的瓷片,我的天,媽媽怎麼把平日最喜愛的的素錦白瓷杯給摔碎了……

  我的酷拉皮卡舅舅正從背後抱著她,不同於以往出於禮節的擁抱,此刻,他的雙手穿過了媽媽纖細的腰,彙聚于媽媽的胸前。他們的身體緊緊地貼合在一起,就像舅舅曾經教過我的一個成語——相濡以沫。

  兩條緊緊相貼的、互相吐唾沫的魚。

  頓時,我產生了一種奇妙的感覺,仿佛面前的兩個人,不再是我熟識的媽媽和舅舅,他們就像是大街上的陌生女人和男人們,彼此擦肩而過,又彼此相擁相親……

  他把她困於水池與胸膛之間,他低下頭,好看的唇,印在了她柔嫩的脖項間。

  她推開他,說:「酷拉,我們早就說好的,我是你姐姐。」

  「為什麼只能是姐姐?米婭……為什麼你要讓自己承受這麼多?你還有一生的時間,你還有拉拉和我……」金色與酒紅,成為這世上最相稱的顏色,髮絲糾纏在一起,難分你我,他美麗的臉蛋從未如此妖嬈而美麗過。

  「酷拉皮卡,別說傻話了。」她嘗試著轉過身,她的語氣依舊輕柔,卻透著不可摧的堅定和固執,「我愛拉拉,也同樣愛你……你們都是我至愛的親人。」

  那強有力的手臂漸漸鬆開,他低垂著頭,如同溺水的可憐人,做出最後一次無力的掙扎,「拉拉很喜歡我……你值得更好的生活,米婭。」

  「請別這麼說。」她輕輕擁抱他,安慰著,「現在這樣,就已經足夠好了。」

  兩人視線相匯,他就如往常般,微微彎下腰,好讓她踮起腳尖,然後,在他的額頭,留下輕輕的一吻……

  於是,廚房中相擁的兩個人,再次變回了我所熟識、我所愛的……媽媽和舅舅。

  就如我之前所說的,面前發生的一切,並不是屬於我的世界,我只是透過我家餐桌的邊緣,透過廚房的門縫,窺見了大人之間的複雜和微妙。

  可是,為什麼我還是感覺到疼痛了?

  我想,我是長大了,在我即將成為一名6歲小姑娘的前一個晚上,我明白了「疼痛」這個詞兒。

  我相信,酷拉皮卡舅舅是真的喜歡我,可在他眼裡,我永遠都只是媽媽的女兒,米婭喬的女兒,而不是單獨的個體……拉拉。

  然而,我是真的很喜歡酷拉皮卡,只是喜歡他這樣一個人,所以,才會用一顆未滿六歲的,敏感的,澄澈的心靈告訴他:

  「我長大後要嫁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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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節:怪蜀黍和怪阿姨們>

  不知道你們有沒有類似的感覺?每當我們認為自己長大了、足夠懂事了,生活就會讓你出些馬腳;周圍人都在笑話你,然後,你懊惱地環視四周,才發現,自己只剛在成長之路上邁出了小半步。

  現在,我想告訴你們的,是我上幼稚園後才發生的事兒。

  那天,老師組織我們玩「搶凳子」的遊戲,我們班恰好25人,5個小盆友一組,每組有4張凳子,這樣,每次都會有一位元小盆友坐不到凳子,最後,那個總是輸的孩子就要受到懲罰——為大家表演一個節目。

  我一點兒也不愛玩這個遊戲。

  可媽媽說,有時候隨同大流,也是保護自己的一種方式。

  於是,我「積極」地參與到搶凳子的行列中。可很不幸,我每次都被擠得七倒八歪,然後,孤零零地站在一旁。

  周圍的小盆友開始偷笑,有些男孩子還對我擠眉弄眼,好像我就是一個天生反應遲鈍的傢夥似的!

  我輸掉了,我就得接受懲罰。

  大家開始圍著我,等待著我表演,可我只能低著頭,不做聲。

  幼稚園的老師來到我身邊,摟住我的肩膀,「怎麼了?拉拉?我知道你唱歌很好聽,你給大家表演一下,好不好?」

  我抬起頭,皺起小小的眉頭,說:「老師,我可以明天再表演嗎?」

  有人開始笑話我了,「老師,她羞羞了!」

  天,如果可以,我真想上去掐一把這破孩子的臉,好讓他知道:害羞和惱羞成怒這兩個詞兒的區別在哪裡!

  可最終,老師還是同意了我的要求,把表演延遲到明天。隨後,我一個人在幼稚園的小操場上漫步,低垂著頭,開始醞釀情緒。

  「俠客,你看,這兒藏了只小鴕鳥。」頭頂忽然出現了一個聲音。

  「你的冷笑話越來越沒品質了……芬克斯,你到底叫我來這兒做什麼?」

  「當然是發現了有趣的東西!來,小鴕鳥,抬起頭給這傢夥瞅瞅——」

  通過這兩人有限的對話,我確信「小鴕鳥」不是什麼好詞,並且他們用這詞兒來形容我,我有點生氣,可為了認清這兩個沒禮貌的傢夥,我還是抬頭瞥了他們一眼。

  然後,我就聽見了一聲長長的吸氣聲。

  「啊!?這——」

  「我說過很有趣的,沒錯吧?」頭頂那個連眉毛都沒有的奇怪男人突然伸出兩手,罩住了我的黑色小辮,「去掉這兩條小辮,是不是更像了?」

  他的手勁兒可真大,都快把媽媽梳的辮子弄散了!

  我已經不是一點兒生氣了,於是,做出了有違淑女的舉動——用力踩了那個男人一腳,推開他的手,然後,逃離他們,狠狠地瞪著。

  面前的兩個人可真奇怪:一個穿著過時的運動服,麼有眉毛;一個長著漂亮精緻的娃娃臉,手臂的肌肉卻很恐怖(就像是SD娃娃的臉挪到了健美先生的身體上)。

  啊,果真是媽媽口中的怪蜀黍。

  這回,我被綁架了。

  不過,和電視新聞中的綁架橋段有些不同,怪蜀黍們沒用糖果和布娃娃哄騙(說真的,這一點讓我很失望),他們只對我說了一句話:「乖乖跟我們走哦,不然只能扭斷你的脖子了。」

  雖然說這話時,那個娃娃臉是笑嘻嘻的,但我知道,他說得是真的。我害怕他扭斷我的脖子,所以,只能跟著他們到一個叫「基地」的地方。

  基地裡,住著更多的怪蜀黍和怪阿姨們。

  「俠客,你們從哪兒找到這東西的?」問這話的,是一個戴黑框眼鏡的可愛阿姨。

  但是,等等……媽媽不在這兒,我就可以學著奇犽老師爆粗口:哼,你才是個東西呢,你全家都是東西!

  「是芬克斯發現的。」原來,娃娃臉+肌肉男怪物的名字叫俠客,媽媽說過,這樣的傢夥通常都非常不靠譜……

  果然,俠客又加了一句:「在索洛城的某個幼稚園裡。」

  隨即有人來了興致,問:「芬克斯,你最近的口味變了嗎?」

  「我靠!我只是路過!」沒毛怪,也就是他們口中的芬克斯,怒了,他一腳踢碎了旁邊的桌子。(為了節省家裡的墨水,我決定使用省略的修辭手法,沒毛怪=沒毛的怪蜀黍,特此說明。 )

  「哎哎,別激動嘛~~這東西叫什麼名字?」

  「好像是叫拉拉?」沒毛怪想了想,很主動地替我回答了。

  媽媽常常告誡我,只有笨蛋才會被轉移話題。很顯然,這個被輕易糊弄過去的沒毛怪,就是個大笨蛋。

  「那麼姓氏呢?」

  「不清楚。」

  「直接問她不就好了。」

  「唔——她會說話嗎?」哎,怎麼又是個笨蛋!

  「她看起來也有五六歲的樣子了,當然會說話了,信長!」

  「小東西,你姓什麼?」

  終於想到和我說話了?可我坐在沙發上,低著頭,決定不理他們。

  「喂!和你說話呢!」他的話音剛落,沙發另一邊兒就塌陷了。

  「信長,團長最喜歡在這張沙發上看書了。」這回,是一個冷冷的女低音。

  「呃……」

  而這時,那個名叫俠客的傢夥走到我身邊,「總覺得她給人的感覺好熟悉……不是說長相,而是這種過分安靜的感覺……連這個場景都是似曾相識……也是在基地,也是我們圍著某個人討論,哎,想不起來了,到底是什麼時候的事啊?」

  「誰知道呢——」

  「如果不是,就讓我解剖了她好了……和團長這麼像,想想就讓人熱血沸騰。」

  「飛坦,確認後再玩嘛——不然多沒意思。」

  「那你們趕快確認。」

  「話說,真和團長有關係?或許只是長得相似吧。」

  沒毛怪幫腔了,「也對,這孩子剛才連只凳子都搶不到,一副謙讓孱弱的樣子,確實和團長不太像。」

  突然,那個戴眼鏡的可愛阿姨抬起我的臉,湊近,說:「想要的東西,搶過來不就好了。」

  想要的東西,搶過來不就好了?原來他們不是綁架犯,他們是強盜呀……

  「唔——說到這個,」俠客摸著下巴,他的眼睛正好與我的眼睛相遇,他的目光很深很沉,看得我極不舒服,他說:「告訴我,拉拉……你剛才想要的是凳子,還是那個表演機會?」

  我抬起頭,對他眨了眨眼,笑了。

  此時此刻,我真想問問媽媽:這個名叫俠客的傢夥,他是第一個看穿我心思的陌生人呐……這就是大人們口中的「知音」麼?


<第五節:我的「長腿叔叔」>

  從我那一笑以後,怪蜀黍和怪阿姨們的某種疑惑似乎解開了;連帶著他們對我的態度,也變得奇怪起來——在他們眼中,我不再是某種稀罕的「小東西」,我已經榮升為「小怪物」的行列了。

  那個叫俠客的傢夥摸了摸鼻子,一副很識趣的樣子,他問:「那個……拉拉,你媽媽叫什麼?」

  堅決不能把媽媽的名字透露給陌生人。於是,我不說話。

  「丫丫的!她竟敢無視我們!?」

  「信長,對小孩子別這麼粗魯嘛。」

  「那怎麼辦?讓我砍了這小崽子!?」

  「……」

  「小崽子?這是什麼動物?啊~~~信長你說團長是——」

  瞬間靜默。

  爭吵停止了,周圍的氣氛變得極為詭異。

  事情發生得有點突然,等我反應過來時,頭頂已投下一片黑影……逆光中,我順著男人修長無比的腿往上看,只見他穿著一件黑色的皮毛大衣。

  那一刻,我想起了茱蒂第一次見長腿叔叔的場景(茱蒂,是《長腿叔叔》中的主人公)。

  我想後退一步,以便看清那人的面容,可我居然挪不動步子。酷拉皮卡舅舅說過,這樣全身麻痹的感覺叫「震撼」。

  等我終於能夠挪動小步子時,再次抬頭,才意識到:天,我大概知道這幫人為什麼要把我帶來這裡、為什麼要圍著我爭吵了。

  黑色頭髮,黑色眼睛,尖尖下巴,除了男人額間那醒目的十字架刺青外,我和他竟然長得有九分相似!

  而那剩下的一分,或許,是我為母親保留的最後一絲痕跡和記憶了……

  他俯視著我,黑瞳中卻沒有一絲星光,就像一團濃得化不開的墨。而他,就那樣看著我,沒有任何溫度地,無所謂冷和暖,就像是打量著一件和自己毫無關係的東西。

  我不喜歡這樣無感的目光。

  可是為什麼,我一遇上了他的眼睛,便再也挪不開了……我朝著他的眼睛,伸出手,問他:「能讓我摸一下嗎?」

  一種微妙而迷蒙的情緒爬上男人的眼角、眉間,他在詫異,在回想,在懵懂……雖然這些表情只在他臉上停留了一秒鐘,可還是被我察覺了。

  然後,他竟然真的蹲下身,我如願伸出手指,碰上了他的黑瞳。

  「你是『長腿叔叔』,對嗎?」我問他。

  「這是個不錯的故事。」他這樣回答我,「只可惜我不是他。」

  原來他也讀過《長腿叔叔》的故事呀,他的嗓音很特別,很熟悉,就像很久以前就刻在我腦海中了一樣。

  我故意朝他眨了眨眼,「那你是誰?」

  「嗯——」男人將食指點在下唇,和幼稚園中思考午飯吃什麼的男孩子如出一轍,「這個問題解釋起來有點費時間,我一向不怎麼喜歡解釋。」

  我點了點頭,表示理解他這種心情,「媽媽說,只有對待在乎的人,我們才會不厭其煩地去解釋。」

  「哈哈!團長,你還記得她的媽媽是誰不?」呵,我記性不錯的,說這話的是剛才那個叫信長的大嗓門。

  我看不見「長腿叔叔」的表情,我聽見他無起伏的聲音,「太多了……想不起來了。」

  瞧,這話讓我很生氣。

  於是,就在同一日,我做出了兩次有違淑女法則的舉動。我扯了扯他的衣角,他微微欠身,我抓起他的手,一口咬下。

  在幼稚園,這是常見的現象:當語言不足以表達情緒的時候,小盆友們都會用實際行動來表達情緒的。

  可他沒有喊疼,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

  哎,真是個無趣的男人。

  我才剛換過一次牙,牙都酸了,還是鬆口吧。

  接著,我從他手中抽走一本書,啪嗒啪嗒地向那張半塌陷的沙發走去,然後,翻開來認字……唔,這本書對我來講很有點難度,有很多字都不認識,但我猜出大約是講化學、爆炸、配方一類的書。

  過了一會兒,有人坐在我身邊,我抬頭瞄了一眼。

  很好,長腿叔叔也愛看書。

  不知道過了多久,可當日光偏斜,移落在我腳旁的時候,我開始著急了,「請問,現在幾點了?」

  我聽見脆生生的童音在偌大的基地中回蕩著……可為什麼就是沒人回答我呢?難道這個問題很難回答,還是基地太窮,連個鐘錶都沒有?(後來,我才漸漸意識到:時間,對於群怪蜀黍和怪阿姨們,是沒有意義的。)

  「請問,現在幾點了?」我可憐巴巴地又問了一遍。

  終於,那個名叫俠客的傢夥,掏出手機了一眼,「下午4點24分。」

  我朝他點了點頭,「謝謝你。」

  隨後,我又爬上沙發,對旁邊「長腿叔叔」道:「我想我得回家了,幼稚園放學了,媽媽找不到我會很著急的。」

  長腿叔叔從書本中抬起頭來,面無表情地甩出一句:「俠客,人是你帶來的吧,送她回去。」

  「嗷——團長,其實人是芬克斯發現的!」

  「原來如此……那你們一起好了。」

  「我了個去的!俠客*&+#@!」沒毛怪很生氣很受傷,但最終,他還是向我招招手,「來,小鴕鳥,叔叔送你回去。」

  我聽話地走了過去,沒毛怪一把將我抱起,「告訴我,你家在哪兒?」

  我糾正他,「我叫拉拉,而且,我希望你送我會幼稚園,媽媽會來接我。」我才不想讓媽媽看見自己被兩個怪蜀黍抱回家呢!

  「哦,好吧。」

  「還有——」我戳了戳他的額頭上本該長眉毛的那塊皮膚,「你能輕點抱我嘛?你的手臂好硬,胸也好硬,咯得我有點疼。」我還是比較喜歡媽媽抱我……

  「啊哈哈!」有人怪笑起來,「芬克斯,哈,哈!」

  沒毛怪哀叫一聲,抱我出門,而就在我們離開基地大門的那一刻,我聽見那個特別又熟悉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拉拉,你媽媽是誰?」

  我回過頭,望著那個依舊埋頭看書的男人。

  莫名地,我突然想起有一次,我指著書本上的詩句問媽媽:「生命誠可貴,愛情價更高」中的「愛情」是指什麼?那時,媽媽低頭思索了一下,便向我轉述了某個比喻:愛情,就像是……被猩紅的獠牙咬了一口。

  而這個連媽媽名字都沒記住的男人……就是當初「咬」了媽媽一口,讓她覺得比自己生命還重要的人嗎?

  我想,我應該氣憤的,可我沒能管住自己的嘴,因為它沒經過我的同意,就說話了……

  「我的媽媽叫米婭……你認識她嗎?」

  你還會忘記她嗎?


<第六節:飛坦和蛔蟲解剖實驗 >

  第二天,在幼稚園,我表演了一個節目——朗誦我寫的一首新詩:

  『不變的你

  佇立在茫茫的塵世中

  聰明的孩子

  提著易碎的燈籠

  瀟灑的你

  將心事化盡塵緣中

  孤獨的孩子

  你是造物的恩寵』

  記得,當我興高采烈地把這首詩拿個媽媽看時,她又用那種獨一無二的眼神望著我,然後摸著我的腦袋,不說話。

  我能體會到她的矛盾,真的,就像我對自己身體裡的某種變化和成長一樣,也很糾結。

  話說回來,自從遇到那群怪蜀黍和怪阿姨後,在一個星期裡,我總會神秘失蹤一兩次。可能是我在學校種植園裡采草莓的時候,可能是我正在睡午覺,也可能是我剛噓噓完準備洗手的時候,怪蜀黍和怪阿姨們就那樣無聲無息地落在我身後,然後一把將我抱起,帶到那個名叫「基地」的地方。

  而基地是個非常有趣的地方,那裡有我從未聽過的書本,有各種詭異又好玩的遊戲,當然,最有意思的,還是住在那裡的人。與他們在一起,我能學到很多新奇的知識。

  但是,不知道為什麼,我從來沒和媽媽講起過這件事。我想我是長大了,我有了不能與人分享的秘密。

  直到有一天,幼稚園的老師向媽媽打了小報告。

  而這完全出自一個的意外。那天是星期四,幼稚園安排了集體的戶外遊戲。一小盆友忽然喊肚子疼,蹲下地上不肯起來,大家一個個都圍著他。於是,我很勇敢地走上前,一把掀起他的衣服,準備幫他捋一捋肚子。可這傢夥不知道怎麼了,一把推開我了的手,還大聲地朝我嚷嚷!?

  我有點兒生氣,站在原地睥睨他:「你肚子裡肯定是養了條大蟲子,所以才會這麼疼的。」

  看他一副不相信我的樣子,我就伸出兩手,比劃給他看,「它叫蛔蟲,大概這麼長,要有10釐米呢,你別看它細細的,白白的,可只要一鑽進你肚子裡它就能越長越大、越長越肥哦,然後,它就會從你身上的任何一個洞洞,耳孔啦、眼角啦、屁屁鑽出來——」

  還沒等我說完,他就哇的一聲大哭起來,還一個勁兒地抱住肚子在地上打滾,說裡面有蟲子,哎,真是個不經嚇的孩子。

  後來,幼稚園的老師來了,一開始,她還很和顏悅色地問我:「拉拉,為什麼說嘜嘜肚子裡長蟲了?不能嚇唬其他小盆友哦。」

  我眨了眨眼,回答:「老師,可我沒騙你,他肚子裡真的有蟲子呀——」

  「那你怎麼知道嘜嘜肚子裡有蟲子呢?」

  我歪著頭想了想,「因為他臉上有白色的圓斑啊,我認識一位元叔叔,有一次,他把一個臉上長這種白斑的小姑娘的肚子剖開,就從裡面取出長長的跟麵條一樣的蟲子了呀。」

  我發誓,我真沒說謊。可為什麼老師的臉色還是看起來這麼差呢?

  「蛔蟲,學名似蚓蛔線蟲,一種無脊椎動物,線蟲綱,是人體腸道內最大的寄生線蟲,成體略帶粉紅色或微黃色,體表有橫紋,雄蟲尾部常捲曲。雌、雄成蟲j□j後雌蟲產卵,卵隨糞便排出體外,成蟲寄生於小腸,以半消化食物為食。蛔蟲在人體內能夠長20cm長,長到這個長度後,它會從人體體表任何一個空隙或者孔洞(包括眼角)鑽出來。」

  上回在基地,我對一本生物讀物上所介紹的「蛔蟲解剖實驗」很感興趣。然後,那個叫飛坦小個子蜀黍就親手示範給我看了呀。我猜測,他肯定是個醫生,因為飛坦蜀黍拿刀的姿勢非常專業,他把那個臉上長白斑的女孩子的肚子剖開,挖出兩條白白的蟲子,然後又幫她縫上。女孩子搖搖晃晃地從手術臺上走下來,還朝我們點了點頭。

  這是多麼驚人的醫術!從那時起,飛坦蜀黍在我心目中的形象越發高大起來,以至於我忽略了他生理上的高度。

  而那天晚上,媽媽做了我最討厭吃的「菠菜焗土豆」作為晚飯,我撇著嘴,不肯動盤中的食物,但媽媽就像是沒注意到我的舉動一般,自顧自地進餐。

  我委屈極了,跳下餐椅,扯住媽媽的衣角搖晃著,「媽媽,我不喜歡吃這個……」

  媽媽抬頭看了看掛鐘,然後說:「親愛的,我們家的一向是在六點半之前結束晚餐的。」

  淚水在我眼眶中積蓄,我賭氣:「可我不愛吃這個,媽媽你知道的!」

  媽媽終於放下餐具,轉過頭看著我,「拉拉,這世上有很多事,都沒法依著個人的喜好的去決定……我會把晚餐留著,等你餓了,想吃晚飯了,媽媽再幫你熱一下。」

  媽媽生氣了。這我知道,可她從來不是一個嚴厲的母親。一定是我做錯了什麼,才會令她生氣……我回到房間,開始反思我近日裡的行為,而很快,我就想明白了其中的原因。

  在媽媽的房門前,從那微微翕開的門縫間,我又一次看見了媽媽,我美麗而堅強的母親。她獨坐於書桌前,溫暖的橘光落在她身上,不知何時,她那酒紅色的卷髮已被高高地挽起,於是,她光潔的額頭,精緻的耳朵,纖細的脖子,都一併沐浴在昏黃的燈光下。

  這一刻,我遠遠望去,竟然覺她的容顏是如此模糊,只有她撐著下巴的右手,只有她微閉的雙眼,只有她沉思的神態,只有她這一夜的靜默和孤獨。

  是的,孤獨。

  我以前從不覺得,媽媽會是孤獨的……她有我,有舅舅,有許許多多的朋友,可這一刻,我卻從她身上感覺到了那溶於血肉的孤獨感。

  我敲了敲門。

  媽媽詫異地回頭,尚來不及收拾那雙眼中的驚豔,我推開門,飛奔向她,擁抱她。

  「對不起,我會乖乖吃晚飯,以後都不再挑食了。」我感覺到有人輕柔地摸了摸我的頭髮,「還有一件事,媽媽,我要向你道歉。」


<第七節:不要和陌生人說話>

  我將怪蜀黍和怪阿姨們的行徑一一敘述,可媽媽對此完全不驚訝,她只是揉著我的小腦袋,溫柔地問道:「拉拉,記得媽媽怎麼教你的嗎?」

  我睜著大大的眼睛,遲疑地,吞吞吐吐地說道:「不,不要和陌生人說話。」

  「對了,以後不能再犯了哦。」

  毫無疑問,母親真的是偉大和強大的代名詞。

  從那天以後,怪蜀黍和怪阿姨們再也沒來找過我,但是,我們的生活又確實發生了一點小小的變化……比如,我和媽媽上街的時候,一擦肩,一回首,一俯仰之間,就能看到長腿叔叔,哦不,用媽媽的話說,他應該就是「陌生人」了。

  比如,幼稚園下課後,我便直奔校門口,而一眼望去,除了我親愛的媽媽,還有不遠處那個熟悉的陌生人。他們,一個亭亭而立,一個輕倚欄杆,從來沒有言語,甚至是眼神的交流,就如同路人甲乙,形同陌路。

  比如,我和媽媽去圖書館還書,當我迷失在書架與書架之間,當我跌跌撞撞地尋找媽媽的身影之時,我看到了這樣一幕:

  日光繁盛,穿透了整個落地玻璃,鋪灑一地,也照徹了窗邊沉默的兩人;他們各自專注於手中的書本,吝嗇地不肯抬頭看彼此一眼,然而,此時,此景,他們仿佛就要溶解在同一片日光之中,通透,明淨,而一種明為默契的東西,將他與她,無形地捆綁在一起,難分彼此。

  又聽說,在媽媽所授課的大學裡,新來了一位怪學生,高個子,白襯衫,髮絲清亮;他從來不進教室聽課,除了一堂,那就是大學音樂選修;他所有的功課都以滿分通過,除了一門,還是這門音樂選修;他坐在教室的最後一排,微垂著頭,靜靜地聽著講臺上那個女子講課,從不提問,也從不缺席。

  這樣的日子持續了好幾個月,直到有一天清晨……

  我揉著惺忪的眼睛下樓,看見長腿叔叔出坐在我家客廳中,閑閑地吃著早飯,他友好地向我打了個招呼:「早安,拉拉。」

  我半張著嘴巴走到餐桌旁,真的,這幾個月來,雖然常常遇見,但我們從來沒說上一句話。而現在,我該不該回應他呢?媽媽說過的,不要和陌生人說話。

  我咕嚕嚕地轉著眼睛,他微笑地將牛奶遞給我,「米婭出門了。」

  哎喲喂,媽媽呀,舅舅呀。

  米婭……米婭……米婭……

  如此輕柔的語氣,竟然能出自長腿叔叔之口,難道是因為穿衣風格變換的原因嗎?

  看著我傻傻愣愣的樣子,長腿叔叔嘴角的笑容加大了,「你不喜歡我來嗎?」

  「你——」私闖民宅!我很想這麼大聲指控他,可一想到他是強盜,貌似又是強盜的頭頭就放棄了,私闖民宅這種事應該是他們的職業本能吧。於是,我吞了一口牛奶,潤潤喉,「今天是週末,舅舅等會兒會來教我數理。」

  「舅舅?」上揚的語調。

  「對,媽媽的兄弟叫舅舅。」我拿起一個三明治,吧唧吧唧地嚼起來,「我還有兩個姨姨呢,一個見過的,一個從沒見過。」

  長腿叔叔似乎對這個話題並不上心,反倒研究起牆上的照片來——那是媽媽做的照片牆,主要是我的照片,當然媽媽、舅舅、姨姨、小傑和奇犽老師他們。望著那些燦爛的笑容,我突然問,「你最想要的是什麼?」

  他轉過身,深深地望向我,而那雙黑色的眼瞳,仿佛能吸食萬物一般……他走過來,第一次,抱起我,輕柔地,縱使他撈起我的動作如行雲流水,我還是感知出他的小心與呵護。

  「今天一起翹課吧,拉拉?」

  「好呀。」我咯咯地笑著,「但我們要給酷拉舅舅留張紙條,不然媽媽會著急。」

  我們穿過熙熙攘攘的街道,走向杳無人跡的小道。一路上,他並無言語,始終以同一個姿勢抱著我……

  「我們這是去哪兒?」我還是忍不住開口問了。

  「嗯?」長腿叔叔低頭看了我一眼,似乎才從自己的思緒中回神,「只是想確認一件事情。」

  對於他的答非所問,我有點生氣,腮幫子鼓鼓的,「我以為你會帶我去好玩的地方!」

  「我從沒這麼說過,拉拉,你為什麼會這麼想?」

  哈!瞧瞧,我問什麼要對這人產生這種莫名的期許呢!?如果媽媽在這裡,肯定會送我四個字——自作多情。算了,薇兒姨姨說得對,男人是不能嬌慣著的。所以,我乾脆找了個舒服的姿勢,閉目養神去了。

  他身上的味道淡淡的,我不知該如何形容,清冷,又混沌……總之和媽媽的氣息完全不同,卻同樣的讓我心安。

  是的,一種幾乎能催人落淚的心安。

  伴隨著這種心安,漸漸地,我睡著了。

  當我從美夢中醒來,一睜眼,天呐,眼前竟然是——墓地。

  我嚇得一個激靈。

  長腿叔叔拍了拍我的背,我估計他的意思是叫我別害怕。然後,他將我放下來,逕自走到一塊墓碑前,我快速看了一眼,墓碑上很乾淨,也沒有什麼題字。

  我呆了呆,在模糊的印象中,媽媽每年冬天總會有一天消失不見……我一直好奇,只得去求酷拉皮卡舅舅,他被我鬧得沒法,只得偷偷抱著我來到一旁的樹林裡,遠遠的,看見媽媽也是站在這個位置,一動不動。

  舅舅說,這裡是墓地,死去的人都會安葬在這兒。媽媽到這裡是來懷念一位朋友。

  「拉拉,你覺得我這個人怎麼樣?」長腿叔叔突然說道,「喜歡的東西,我會想方設法得到,若不喜歡了,就會扔掉;但在我沒扔之前,誰也不能奪走。」

  望著面前挺拔的身影,我想了想,回道:「媽媽說,這樣的人可以稱之為『人渣』。」

  那人似乎笑了下,「是嗎?可還是覺得不甘心……所以,還是想把自己的東西拿回來,哪怕是我當時不想要的。」

  「當時?」我再也沒心情找他的語法錯處,四周的風吹得我涼颼颼的,我忽然很想念媽媽和舅舅,真是後悔自己跟他出來。不過,是這個人的話,不管我願不願意,今天都會到這裡吧?

  他伸出右手,輕輕朝地面一撫,而就像是變魔術一般,地面厚重的泥土自然翻開,漸漸顯現出一副木——

  「啊!?」我尖叫著跳開,「不不,我要媽媽!我要回去!」

  長腿叔叔回過身,竟然對著我彎了彎嘴角,「別著急,她馬上到了。」

  仿佛是為了驗證他的話一般,遠處傳來一聲急切的呼喚「拉拉!」

  轉頭,是媽媽!

  我投入那個向我急急奔來的身影,觸及她溫暖的懷抱,嗚嗚直哭,「媽媽——」

  媽媽將我摟得很緊,她的心臟跳得很快,咚咚咚,咚咚咚,我抽噎著道歉:「對不起。」是我食言了,不能和陌生人說話……

  媽媽摸著我的腦袋,說:「別怕」。她的聲音帶著一種力量,讓我顫抖的身體漸漸平靜下來。

  起風了,落葉被卷起又摔落,烏雲爬過了日頭,整個天空都陰沉沉的。

  「你們先回去。」媽媽說著,想將我遞給一旁的酷拉皮卡舅舅,我才注意到舅舅也一同趕來了,他的表情非常不安,這更我堅定了「不能離開媽媽」的信念,於是,我使勁兒往媽媽懷裡縮。

  「拉拉?」

  「我要和你一起!」帶著哭腔的堅定。

  她無聲地歎氣,只是將我的腦袋按進自己的胸懷。

  而接下來發生的事情,我不敢確定是否真的發生過,因為我埋在媽媽溫暖的懷抱中,無法見證這一切,但那些聲音,那些對話,是那麼真切地存在過,銘刻在我漫長的成長之路上……

  「你有什麼權利這麼做?」

  「可你無法阻止我。」男人的聲音出奇的平靜,「你之前說的那些話,我不相信。」

  「就算找到了答案,你又能怎樣?」

  「那得由我說了算。」

  難堪的沉默後,「哢」的一聲,仿佛什麼東西打開了,伴隨著一股來著原始的、泥土腥臭味……

  我暗自猜測著,那墓地裡埋葬的的東西,那段塵封的煙雲過往,到底是什麼?

  這或許是一個答案,或許是一個結束,亦或者是又一個開始。

  「原來是它。」男人以往的平靜無波消失不見,他的聲音是從未有過的憤怒,幾乎是咬牙切齒地質問:「你憑什麼!你到底是為什麼?」

  疾風驟雨。

  男人的身影終於消失了,耳畔還回蕩著他的聲聲質問,他這是傷心了吧?我抬頭看向我至愛的媽媽,我多想告訴她:

  她那琉璃般的美麗眼眸,只有在那個男人出現時才會被點亮,而此刻,那光華已漸漸退去……

  可無論如何,媽媽,我都愛你。

  作者有話要說:

  至愛的音樂,不朽的音樂,獻給米婭。


<第八節:他和她的故事>

  我生病了,很嚴重的病。

  或許是淋了雨,或許是被嚇到了,自那晚回來後,我就開始發燒。混混沌沌中,總是說著胡話,媽媽一直陪著我,不停地用溫水幫我擦拭額頭、脖子和身體,但頑固的高燒總是退了又起,退了起。

  隨後,我就被送進了醫院。每一次紮針,媽媽都會唱著歌哄我,有幾次我終是忍不住,疼得哭了,哭得喘不過氣,淚水迷蒙中,我看見媽媽濡濕的眼角。

  「媽媽,我會好起來嗎?只要乖乖吃飯,我就會好起來……就像以前一樣,對不對?」連續不斷地輸液和紮針,我的嗓子已經哭啞了。

  「當然。」媽媽的聲音溫柔地就像羽毛一般,輕輕掃過我心尖。

  「媽媽,那你吃飯了嗎?」我抬手,想摸摸她尖瘦的下巴。

  她握住我因為輸液而冰涼的手,「嗯……拉拉,你睡一會兒,好嗎?」

  「好。」我乖乖躺下,迷迷濛濛中,我似乎聽到了舅舅的聲音……

  「已經一個星期了。」

  「一直沒有檢查結果。」

  「別擔心,拉拉是個堅強的孩子。」

  「已經聯繫上了雷歐力,或許能幫得上。」

  「謝謝。」

  醒來,護士小姐又來抽血,「手腳已經發腫,孩子血管太細,怕是紮不准。」

  「那怎麼辦?」

  「只能抽頸動脈了。」

  我一聽,就哭鬧起來,「我不要,媽媽我不要!」

  她只是抱緊我,輕聲說:「乖,寶貝,一下,一下就好了。」

  冰冷的器械靠近,我本能地掙紮反抗,無力地拍打,持續高溫讓我連推開護士手的力氣都沒有,媽媽一邊固定我的脖子,一邊哼歌,我嘶啞著喉嚨直喊:「媽媽,媽媽——」

  歌聲斷斷續續,她哽咽著堅持唱歌哄我,就像小時候哄我入睡一般,我想我要勇敢點……

  今天,醫生為我換了一種新藥,我清醒著喝了半碗粥,可是不到半小時,胃裡就好難受,「嘔——」

  「拉拉!你怎麼了?」

  「媽媽——我,好難受。」緊接著,我就陷入一片混沌中,再也看不見媽媽焦急的臉,身體抽搐著一會兒發熱,一會兒發涼。

  我仿佛聽到了她的哭聲,媽媽,媽媽,我想喊她,可發不出聲,堅強如她,我從未見過她流眼淚。

  我想告訴她,媽媽別哭,我就會好起來的……

  我仿佛又聽到了那個男人的聲音,他又問我:拉拉,你覺得我這個人怎麼樣?

  我真傻,我應該聽媽媽的話,不理他的。

  這樣,媽媽就不會傷心了。

  漸漸地,我覺得自己很輕很輕,飄離了身體,飄到了半空中,腳下,那個我居住了多年的小鎮離我越來越遠……

  眼前白茫茫一片,我走過去,撥開濃重的霧靄,如同正在打開了一本書:一個個人物和故事,在我面前鋪展開來:

  我看到了18歲的媽媽,年輕,張揚,榮耀。

  我看到了傳說中美麗的米拉姨姨,她和媽媽長得一模一樣,卻有著不同的甜蜜微笑。

  我看到了她和他的初遇。

  我看到了那些糾纏和撕扯,那些秘密和咒語,拯救和毀滅。

  最終,我也看見了她和他的結局:琴聲嗚咽,噬心之曲,她抹去了他所有關於她的記憶,孑然而去,山崖頂峰,她的身軀搖搖欲墜。而最後的一刻,她身邊的沃伏飛撲過去,制止了她的下墜,而她手中的Siciliano發出一陣光芒,無比聖潔、無比溫暖,同時籠罩著他們……

  光芒散盡,她奇跡般地醒來,手中的Siciliano微微發燙,而身邊的沃伏卻再沒有聲息,它用自己的生命換回了她,解除了冰雪女王的噬心之毒。

  她將沃伏和Siciliano一同埋葬。

  無名碑前,她佇立著,是無限的銘記和感恩;轉身,便是對對這一段過往的塵封和放手。

  然後,我看到了自己,看到她眼中的那個小小的、視若珍寶的自己,看著她將自己一手養大,以及背後那種種難以抒寫的辛酸和隱忍。

  時間,是治癒創傷的良藥,亦是愈釀愈醇的老酒。

  冥冥之中,兩人相遇。

  而這一次,卻是他的追逐和無奈:庫洛洛一直覺得有什麼東西被奪走了,直到再次聽到那個名字——

  米婭。

  心中空了那一塊得以補全,他才明白,是因為他把最重要的東西給遺失了。

  記憶,如同這秋日涼薄的溫暖,抓不牢,留不住。

  直到棺木打開,那把Siciliano光亮如初,依舊熠熠生輝,它仿佛始終在記憶的陰暗處靜候著,終於,在這一刻,才將所有的真相照徹,殘忍地將所有的傷口一一剝開,鮮血淋漓。

  故事到此,便戛然而止。

  過去,現在,未來。

  為什麼是這樣的結果?她和他,為什麼?

  生命的延續到底是為了什麼!?那我又算是什麼!?

  隨著這一生質問,我的身體仿佛充滿了力量,此刻,我最想見到媽媽……還有那個被稱作庫洛洛的男人。

  我覺得自己醒了,又仿佛沒有清醒,我不能動,也無法睜開眼,但我能感覺自己又回到了那個病房。我至愛的媽媽,此刻淚流滿面,她緊緊地抱著我,一旁,庫洛洛正試圖從她手中將我抱走。

  我聽到他們在爭吵。

  「如果你不想讓她死,就交給我。」

  「不……她是我的……你從來……什麼都不是。」

  不要吵,不要吵。

  為什麼不能好好說話!?為什麼他們不能在一起!?為什麼我不能和其他小盆友一樣!?媽媽,你從來不騙我的,那為什麼說爸爸就是凹凸曼!?

  我不要這樣的結局!

  一種奇異的力量從我指尖流出,我仿佛有種錯覺,我有能力改變這一切,只要我這麼做……就如同出自本能一般,我將左手攤開,一本金色的書幻化而出,光芒四射,書本自行打開,右手指尖在直上快速移動著,用我最快的速度寫下心中的一切:

  【庫洛洛走上前,伸手,撫去她臉頰的淚水,輕聲說:「我愛你,米婭。一直愛著你,用我自己的方式……如果你認為我以前做錯了,那麼請你原諒,因為現在,我想和你、還有拉拉在一起,我們一家人在一起。」

  米婭怔怔地看著他,直到他笑了笑,「如果你不說話,我就當你同意了。」

  「不,我要說,」她伸出雙臂圈住他,「開始的時候,我討厭這個恃強淩弱的世界。」

  「你,和這個世界一起,逼迫著我,試圖榨幹我身體裡最後一滴水。可是,這具化為荒漠的身體裡,依舊為你們保留一處柔軟,直至我死亡。」

  「我愛你,庫洛洛,同樣,我也深愛著這個有你的世界。」】

  仿佛一場木偶劇,面前的兩人,所言所行,一舉一動,都如我所寫下的文字一般。

  然而,我知道,他們不是木偶,因為我知道,這就是他們心裡的話,他們想做的事。

  這就是他們。

  我笑了,從來沒有這麼開心過。

  當我合上手中那幻化而出的書本,面前相擁的兩人仿佛才從夢中醒來,同時一驚,迷茫地看著四周。

  媽媽看到了坐在床邊的我,急道:「拉拉!?」

  我笑:「媽媽,我好了。」

  作者有話要說:

  用孩子的視角,讓他們說出來本來這輩子都不可能說出來的話……桑桑加油,還有一章,爭取今天把文完結,謝謝一直以來支持我的朋友,謝謝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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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節:我和凹凸曼的秘密>

  今天週一,媽媽很忙碌。她匆匆忙忙做完早飯就趕去學校上課了,臨走前,還再三交代一定要我叫凹凸曼起床,然後讓他幫我梳頭發、送我去幼稚園。

  吃完早飯,我啪嗒啪嗒爬上摟,推開房門……呃,房間很昏暗,很雜亂,凹凸曼的衣褲散亂在地板上,床單和被子也都揉成一團。

  我飛奔著跳上床,一聲大叫:「起床啦!凹凸曼!」

  「嗯——」一個亂糟糟的腦袋從被窩中抬起,雙眼惺忪,聲音迷蒙,「拉拉……都說要叫爸爸了。」

  「啊!你為什麼不穿衣服!?媽媽說睡覺不穿衣服會感冒的!」我義正言辭地說教。

  「是麼?可是我的衣服就是她給脫的。」凹凸曼拉了拉被子,繼續睡。

  「你騙人!媽媽才不會這樣。」

  「嗯……拉拉,你還小,這事兒等你長大了我再給你解釋。」

  「說謊,你的鼻子要變長了!」我笑呵呵地去捏他的鼻子,他用手擋,我不怕,再接再厲,結果兩人就鬧成一團。

  等凹凸曼穿好衣服,洗漱完,他才想起問我:「拉拉,現在幾點了?」

  「不知道,反正幼稚園是去不成了。」

  「為什麼?」

  「遲到的小盆友會被罰的……你忍心嗎?」我對著他眨了眨大眼睛,語氣討好地提議,「所以,你還是給我請病假吧。」

  「你是不是故意的?」

  「啊?什麼?」我晃了晃腦袋,無辜道:「媽媽今天來不及了,讓你給我梳頭。」

  「好吧……」

  「哎呀,你扯到我頭髮了,好疼!」

  「哦,抱歉。」

  「為什麼這邊頭髮比那邊多?」生氣了。

  「好,你等下。」

  「為什麼右邊的辮子比左邊的高?」憤怒了。

  「……」

  「爸爸!?」

  當他輕歎一聲收起幻化出的書本,我的頭髮終於「梳」好了……這個有驚無險的清晨終於結束了。

  「不去幼稚園你今天做什麼?」

  「跟著你。」語氣堅定。

  「好吧。」

  我們一到基地,怪蜀黍和怪阿姨們便一哄而散,好奇怪呀……我抓了抓頭髮,嚴肅地問凹凸曼:「為什麼他們都跑了?是不是不喜歡我了?」

  凹凸曼摸了摸光潔的下巴,表情認真地說:「應該是我對你太好了,他們看見會嫉妒吧……畢竟,他們和我一起這麼久了。」

  我乖巧地點了點頭,表示理解。

  接著,凹凸曼去了俠客的房間,一呆就是很久……嗯,這個晚上要和媽媽彙報,會有獎勵吧?而正當我笑得賊兮兮的時候,飛坦正從我面前走過。

  嗯……他雙手插在口袋裡,滿臉得意洋洋,嘴巴裡吃著什麼?

  「喂——」雙手掙開,攔住他,「你在吃什麼?」

  「不告訴你。」

  「那分我一點。」

  「不行。」

  「為什麼!?」氣鼓鼓。

  「因為你太小,不能吃。」

  「小氣鬼!你在吃口香糖,我都看見了。」雖然還在換牙,媽媽不讓吃糖,但是突然好想吃……都是飛坦不好,亂晃蕩!

  「呃……這不是口香糖。」

  「我不信。」

  「真的不是……而且我只有一塊,已經被我吃了。」

  「那我啃你一下,嘗嘗味道就知道了。」說著,我像猴子一樣爬到飛坦身上,說實話他個子沒比我高多少,這對我來說實在太容易了,而且不知怎麼回事,我一碰他,他整個身體都僵硬了,哈哈,真好玩!

  正當我準備實施「搶食」活動時,凹凸曼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在幹什麼?」

  「爸爸(嗲嗲的第三聲),他說要給我吃糖糖。」

  「團長……」欲哭無淚。(桑桑:聯想到飛坦的某種特殊癖好,O(∩_∩)O哈!為其默哀三分鐘,飄過~~)

  從基地出來後,凹凸曼就帶我去了一個「秘密」的地方,為什麼說是「秘密」,因為凹凸曼強調今天的行程不能告訴媽媽,不然不帶我去。好吧,我同意了,總之,我把不能告訴媽媽的事情,統稱為秘密。

  這是一個古老的小木屋,屋子很黑,住著一個不怎麼慈祥的老婆婆,她說話的聲音一點也不好聽,很沙啞,像是枯葉在地面上摩擦的聲音。

  我有點害怕,躲到凹凸曼身後,偷偷打量她。

  「就是她?」老婆婆瞅了一眼我,「早就知道她的『合靈線』異于常人,沒想到竟然會是特質系的天生念能力者。」

  「只覺醒了一次,之後看起來都很正常。」

  「是嗎?在什麼情況覺醒的?」

  「持續高燒。」

  老婆婆咦了一聲,「只是高燒麼?照常說天生念能力者覺醒時,受精神狀態的影響不容忽視。」

  「咳,」凹凸曼好像也許可能大概表情不自然了那麼一下下,不過還是被我捕捉到了,「我們當時正在吵架。」

  老婆婆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做家長的要相親相愛,才能使小孩子健康長大嘛……不過話說回來,她是因為受你的影響,所以念能力也和書本有關吧?」

  「這個不一定,」凹凸曼把我從他身後拉出來,「據我觀察,可能和她自己的興趣有關,不過,那樣能控制他人身心的能力真是……」

  「很強悍吧?知道約束是什麼嗎?」

  「來不及細究。」

  「越是厲害的念能力,本身的約束條件肯定越是苛刻。就像你的能力一樣,你應該深有體會。」老婆婆攤開我的掌心細細研究,輕歎,「或許,她不再使用這個能力反而是好事呢?」

  「也許吧。」

  「好了,臭小子,」老婆婆放下我的手,「你這次找我不會就是為了這事兒吧。」

  「當然。」說著,凹凸曼從褲兜裡拿出一樣東西遞給老婆婆。

  我踮起腳尖望了一眼,咦,是把漂亮的金色口琴!

  「金色迷音!老太婆這輩子是第二次見到它了。」

  「我可以把她送你。」

  老婆婆警醒地瞅了凹凸曼一眼,「什麼條件?」

  「用Siciliano打開時空之門,我想和那時的她說話。」

  「什麼!?臭小子,你瘋啦!」

  「別推辭,我知道你能做到,而且我知道你想要這把口琴很久了。」

  「我就知道,你找我准沒好事。」老婆婆取過口琴,立即研究起來,「這麼做對你有什麼好處?」

  「嗯……」凹凸曼想了想,「至少我心裡會好過些。」

  「你還是這麼彆扭。」

  而接下來發生的事,就好像做夢一般……我也終於明白,為什麼凹凸曼要我守口如瓶了。因為當那位會離婆婆手下金色口琴後,一個異樣的時空在我們面前打開了。

  我看見在遙遠的另一個世界,紅發的女孩敲開了古老的木門,問:「那你如何幫我?」

  然後,接收到凹凸曼示意的會離婆婆反問她,「你為什麼還要回去?」

  「因為——」女孩說,「我也不知道,就是很想回去。」

  「如果你去了『那個世界』,你將失去很多很多,且結局並不盡如人意。」凹凸曼繼續讓會離婆婆發問。

  「你又怎麼知道將來的事呢?」女孩反問。

  「呵呵,我自然知曉,委託我的那個人,讓我留在這裡,使得你有一個機會做選擇。」

  「選擇?」

  「是的,我已將『故事的結尾』都告知,你還是堅持嗎?」

  「我堅持。」紅發女孩這般說。

  這般的堅持,這般擲地有聲,那一刻,我仿佛聽見了冰雪消融的聲音……轉頭,毫不意外地,在凹凸曼的臉上看到了笑容。

  於是,我不客氣地指責道:「爸爸,你怎麼能做這種事!」

  「怎麼?」那人的笑容更大了。

  「哼,真是噁心死啦!」我嘟囔著,「太噁心了,一個大男人巴拉巴拉的……」

  於是,這個噁心的男人一手把我抱起,語氣很是輕鬆,「走了,該去學校接人了。」

  「等會我要告訴媽媽。」看你得意的,小樣兒,走著瞧!

  「拉拉,你剛才答應過的。做人要有誠信。」

  「我又不說這個。我只說你今天在俠客房間呆了很久。」

  「呃……那個也不行。」

  「那你給我買泡泡糖。」不死心。

  「你在換牙。」

  「飛坦吃的泡泡糖。」

  「好吧……不能告訴媽媽。」

  「拉鉤!」

  作者有話要說:

  頓時覺得這個結尾非常有喜感,有木有!!


<第十節:尾聲的尾聲>

  講了這麼久,我的故事也該結束了。

  就像媽媽說過的,一本好書,要有一個好的序言,讓讀者想翻開它;還要有一個好的結尾,讓讀者去回味它。

  所以,我想說凹凸曼一直追問我為什麼總是叫他凹凸曼……

  為了媽媽,請你們一定要幫我保密哦。

  .The End .

  .

  .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嗨,大家好,我是桑桑(這不是廢話麼= =!)

  出現在正文裡,是為了和大家正式地打個招呼哦!謝謝一直以來你們的支持,謝謝!

  或許是心境變化使然,讓我覺得以拉拉的視角結束這個故事,才是真正的圓滿。

  用一個孩童脆弱而又澄澈的目光,看待他們,看待這個世界,會發現:原來世界可以這麼簡單,這麼美好。

  這篇文對桑桑來說意義重大,開《荼毒》的時候,我還算是個青蔥小姑涼,連初戀都還保存著,後來寫著寫著,桑桑就寂寞啦,跑去相親了,後來看對眼就結婚啦……再再後來,桑桑就有小包子了……(☉o☉)…所以,這文才拖了這麼久嘛!

  這也算是一部我的成長史吧。

  最後,祝我家豬寶健康快樂,祝大家生活如意!

  2013-12-7 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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