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豈會是初見
引子
最初見面時，少年還是孩童向少年過渡的模樣，用她的話來說，就只是一個小孩子而已。
那時少年比她略矮上一個頭。
她大多數都是笑眯眯的和善表情，肆無忌憚地抬手揉亂少年的頭髮，之後回頭對他父親說：「你兒子賣象不錯，沒錢的時候賣了挺值錢的。」
「讓他心情不快的傢伙」是少年對她的第一映象。
彼時少年滿臉厭惡地挪開她按在自己腦袋上的手，繼續展現著自己的厭惡，並且用鄙夷的語氣說：「人類。」
聽上去就完全不是什麼讚美的話。
結果她笑得越發燦爛。
正對著他，得寸進尺地改用雙手揉亂少年的銀灰色長髮，而後隨意——或者與其說她在得意，不如說她是帶著失落的語氣開口，「不要亂說喲！」
話音落後，一副逗弄的表情瞧他。
「……」
少年不悅，乾脆退開一步。
——幹什麼？！那表情，看寵物嗎？！
小小的少年心裡不悅，之後不願再和那個女人多呆。
——對的，那個女人是人類，只生來有不過區區十幾載的人類，就算她否認也還是人類。
那種種族在少年看來無力、蒼白。
那時的少年已是百歲有餘。
因妖類的長壽，他只是個少年初成的樣子。
少年老成，隱隱有些彆扭。
對於這個身為父親好友、於是就理所當然輩分比他高，然而年齡比他小的長輩，忽然很不待見。
心裡想著父親果然是越發無聊了才會和一個人類有所相交。
雖然是這麼想著，不過少年與她相處還算和諧——除了偶爾的冷言針對。
……
「……區區數十載的生命，無力的身體，果然脆弱可笑。」少年看著她救治一個病重的人類，之後在她返程的路上這麼堅定的逼視與得意的嘲笑著。
語氣裡的那點隱隱又現的自傲，讓她停下從容不迫的步伐。
回過頭去，她微笑著直望著少年那雙琥珀色的眼，之後用一種教導小輩般的語氣，語重心長的說：「所以我修的是仙道，不只求不死，亦要永恆。」
少年一時無言，又見她笑得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牙齒，「這就是人類所能做到，而妖類難以做到的。」
說實話，看著一個人類在自己面前得意成這樣，還說這種話，真的很討收拾。
不過她說的是實話。
不論妖類的生命如何綿長都是會死的，在這裡他們沒有永恆的可能。
同時也有妖類自稱為「仙」的，但說到底卻還不過是個妖類罷了。
——那你說的「仙」怎麼修？
「啊？少年你對修仙道感興趣嗎？」
聽到他做無意樣的反問，這個傢伙故作驚訝的看著少年那張少年老成的臉，語調裡包含的驚疑和不懷好意，還有那其中若有似無的調侃讓少年很想狠狠的收拾她一頓好讓她長點記性——人類老這麼欠打是不好的。
結果她在少年沉了眼、差點變臉前，悠悠然轉了頭，一點點收斂了面上叫人火大的表情，漫不經心地說：「方法就是殺妖類，修仙道。有人求，便是名正。等殺業造到一定程度了，天降雷火，抗過了就是被上天認同了。」
當時她說著，轉去繼續仔細地描畫手中的摺扇扇面。
話說完時，剛剛好勾完了最後一筆。
扇面上勾描的桃花，花瓣從扇面上飄到她手中。
少年卻是聽完那番話後，臉色臭了幾分，隨之被氣走了。
她盯著扇面笑起來，過了一會兒才恍然想起一般回頭，只瞧見了少年憤憤離開的背影。歪頭看了一陣，她又拿筆在扇上題字：逃之夭夭。
略略考慮之後再次笑著再加了一句：聞之殺妖。
看了她帶滿意之色，閑閑地搖了搖扇子，扇面上勾描的桃花如被風拂過，略抖了抖，又有三兩瓣桃花掉了下來。
合上扇子，收到了袖子裡。伸著懶腰嘀咕：「我就快要變成神筆馬良了。」
話才出，她的房子就被不速之客毀掉了一半，好好的木屋平白無故的成了半露天的樣式。
歎了口氣，她抬頭看了攻擊來襲處，同時抬手憑空握住一把長劍，對著罪魁禍首輕輕一揮，飛出一道氣弧，剛才以毀了她半邊房子而立了威的妖怪，當即被斬成兩段。
妖怪渾身的肌肉尚欠緊繃的僵住，之後在血水慢半拍的飛濺四處之前，她早有準備地撐起紙扇。
全然不理。
任由腥熱的鮮紅液體如雨落一樣潑灑，伴隨著那妖怪倒下的身體讓她的屋子狀況更為慘烈。
似乎是無可奈何，她迫不得已撐著傘往外走去，然後在其實沒有走遠的少年身邊停下。
過了好一陣血雨停下，她一臉惋惜的自顧自的絮叨了一陣，最後就是嫌麻煩的歎氣。在她邊上的少年面上帶著不耐，之後哼了一聲甩袖子走了。
其實少年從頭到尾都看著，那妖怪出現時他就要趕過去，然見她輕易將其斬殺時，忽然少年覺得自己剛才的擔心純是浪費，於是有種被耍了的感覺。
初見時，少年看破她不過是個人類的身份表示鄙視，她卻板著臉一本正經地說自己乃是修為高深的大妖怪，不到她這境界是感覺不到她的妖氣的。
於是少年越加不屑，說：「有狐妖、有犬妖，你是什麼？」
他父親在後面摸著下巴貌似深究之後說：「嗯，成妖了的人類？」
「……」
「應該簡稱為人妖嗎？」少年的父親煞有介事地看她，而少年不置可否的一挑眉，也跟著瞧向她，畢竟這些定義都是人類下的。
「不用說是人妖吧？」她衲衲地摸了把自己的臉，之後像是自我安慰一般的說：「恩……頂多算是個妖人罷了。」
之後她還解釋「人妖」和「妖人」都是常規所不容的，但是妖人的品階檔次都要高於人妖，所以不能亂叫而亂了檔次。
於是那時少年想，她偶爾也是挺有趣的……
扭回頭去，少年的回憶到這裡停住，那邊持著滿是腥熱鮮血的紙傘的人追到他面前。
笑盈盈地看他，手下則很是粗魯地塞了個包袱過去，「少年，看在你剛才不幫忙的份上，包袱交給你拿了，然後再看在你不幫忙的份上，最近去你那裡住，再來依舊看在你不幫忙的份上，好好招待我。」
「……」少年沉默不語，似是平淡的臉色摻雜了幾分不爽，之後像是好不容易壓下了脾氣，雙手抱著包袱，又走到前面去，留給她一個一言不發的背影。
她在少年身後，轉了手腕帶動手上合著的紙傘劃了個半弧，用力一甩，紙傘上的血點子全數脫離砸在了地上，傘面乾淨如初時樣一塵不染。
她滿意地笑笑，想起剛才抱著包袱站在她邊上，這時對比之下，才發現當年的少年，現在已是高出她半個頭來。
原來時間已不知不覺過去了許久。
稍稍有點感慨，她將一手攏在嘴邊，沖著少年的背影大聲喊他的名字。
少年的身形僵了僵，之後停住。
「這麼把別人丟在後面很不禮貌哦。」
她又是笑笑，很滿意的樣子。
走近少年身邊，在他右側，目視著前方，全不看少年落在她身上的目光，「要尊重老人家。就生命的比例來看，我比你年長。」說完她才扭頭看少年，然後展顏一笑，依舊無比得意，無比欠打，亦……無比溫暖。
……
在被結界圍住的森林外，當年的少年已變成青年的模樣。
他目光沉沉的看向面前的森林，似乎看到了最深處。
當年她的得意忘形，無賴厚顏，得寸進尺都早就一點點刻在了少年心裡，都由少年銘記，都由少年牽就。
然後現在他記憶裡的畫面開始模糊不清，少年唯記得自己年少時如此縱容牽就過一個人。
可是現在她的模樣都沒辦法記得了。
剩下些殘碎的片段裡，最深刻的是那個人執著紙傘站在雨幕裡，他就在身後。傘沿掩住她半張臉，露出的下巴尖尖，膚色蒼白。
她扭過頭去對他說什麼，可說了他現在記不清了。
之後少年就從身後伸手將她擁在懷裡，一隻手捂住她的眼睛，然後她睫毛微微顫抖的劃過他手心。
畫面隨之破裂，少年閉眼，想起的是她倒在荊棘叢中，想起自己剜去她的皮肉在手骨上刻下三個字……
最後想起的是人類脆弱，無力而低賤的這個認知，那個深入骨血的認知。
多年前的午後，少年化出妖體的原型，調整了體形由著她靠在自己身上睡去，由著她揉亂自己的頭髮，由著她肆意妄為……
最後拼命想抓住那人絕不放開，可是她被死亡帶走。
——人類果然脆弱。
少年曾拿起當初見她用心描繪的摺扇，正面描了灼灼桃花，反面空白只有題字，是一排橫字，以左到右。
少年手指抓緊了扇柄，面上越發沉靜——人類果然低賤。
那個人最後在微笑，然後開口喚少年的名字，「呐，殺生丸——」
後面似乎還有話要說，可是卻就此斷了，略歪了歪頭瞌上眼，像是睡去了。
——人類果然無力。
「為什麼修仙嗎？不就是因為人類脆弱，無力而因此渺小低賤嗎？真的是很惡劣啊，叫人看不過眼啊！」
「源渚清……」
「什麼？」
「你也是人類。」
她聞言依舊微笑，沒有半點停頓的回答：「所以更加看不過眼。」
……
殺生丸閉上眼，合上手裡的摺扇，低聲道：「滿口謊言。」
……
那把摺扇之後，她題的字是：露從今夜白，月是故鄉明。
少年記得她的名字是，源渚清，還有……
還有——她從來不想呆在這裡。
不論是過去還是現在，都是如此。
哪怕，他在這裡。
……
她變成了一副骨架（修改完畢）
源渚清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在一個很是陰森森的森林裡，自己一動就可以聽到渾身的骨節之間嘎嗒嘎嗒的響聲，「我要死了。」
她躺在原處很有調侃主義的說了一句。
這陰森的森林裡四周冒著詭異的白煙，有焦爛的枯木滾到了她身邊。
源渚清沉默著，遲緩的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掌……
白森森的骨頭連一點點血絲都沒有，就像是她曾經看過的人骨模型一樣，沒有一處不顯露著「恐怖」二字。
於是她又低了低頭看自己身體的其他部分，恩……全部都只有骨頭，手伸過去還可以握住腹部部分的脊樑骨。
「哈哈哈哈……太神奇了。」源渚清神經質地笑了起來，然後伸手摸著自己的腦袋，上面上面都沒有，光聽到了骨頭之間摩擦的聲音。
收斂起了自己臉上很白癡的神經質笑容和眼中的茫然，正經八百而且很有威嚴的開口來對自己說：「這真是一個噩夢。源渚清，叫你沒事不要想那麼多神神鬼鬼的東西 ，現在好了吧？你看你夢裡自己這個樣子多嚇人。」
說完之後她又是立刻一變臉，一改之前的淡定模樣抱著自己的骷髏腦袋一邊尖叫著，一邊四竄奔走，「天啊！不是在做夢嗷嗷嗷！我不要當骨感女啊！把我的皮，我的肉，我的內臟和毛細血管之類的東西還給我嗷嗷！」
「……」
就在這只骷髏來回淚奔的過程中，森林裡面就有死個類似於鬼魂一樣的東西渾身冒著綠光出現，它們在邊上打了個呵欠，如同看猴戲一樣的看她奔來奔去，在半空中翻了個身。
「你看她又開始犯傻了，怎麼辦？」其中一個著裝華麗的鬼魂彈了下指甲，鄙棄的看著像一個精神病人一樣的源渚清，口氣尖酸刻薄地說：「喲喲喲喲，看快 ，你看她又卡在那裡了，是不是該上發條了？」
在她說這樣的話的時候，只見剛才還在活蹦亂跳的源渚清真的在那邊就卡住不動了。保持著一個看起來想要跳起來又跳在一半定住的動作，三秒之後很挫的撲到在地上。
她那一身卡白色的骨架直接地撲在地上，骨頭架子劈裡啪啦的響了起來，源渚清扭了扭臉，她確定自己的臉正向下的埋在土上，但是……她完全沒有不舒服的感覺。
沒有痛覺，沒有呼吸困難，沒有任何不適……這感覺真的是太詭異了。
把臉悶在地上，源渚清發現自己不需要呼吸，也沒有觸覺，可是她感覺自己現在這樣還是有點像人類的，比如她還可以活動一下，還可以思考。
「……」她臉朝下淡定的趴了一會兒，然後自己又把自己像翻鹹魚一樣給翻了過來。她抬起一動就會嘎嗒嘎嗒作響的左手臂，白森森的臂骨橫在眼前，上面豎著列了一排三個字，「源渚清……」
她一字一字的念出了上面的字，手骨上很清楚的寫的正是她的名字「源渚清」的三個字。
死死的盯著那三個字，她仰躺著一動不動的專注看著。突然就安靜了下來，源渚清的表情變得悠長而又高深莫測起來。
說起來現在的源渚清其實就是個普通人，自然有點自傲，有點急躁，最重要的是她還有點抽風……
她遇到無法理解或者無法接受的事情的特點就是先亂抽風，然後抽完了淡定一會，之後繼續抽……
如此反復之後，如果她還是不能接受的話，她就會躲到角落裡面去。
——咳嗽，其實就是她現在這個樣的了。
看著她這般抽風一半突然又停下來的樣子，在邊上的四個鬼魂中的一個男子皺了皺眉，「她是不是記起來？」
他話說出來讓氣氛驀然繃的很緊，這時躺在地上的源渚清更是滿臉嚴肅的爬了起來，站穩了之後，再一次抱著腦袋尖叫的四處奔走，「這是為神馬！這是為神馬啊 ？！這個破骨頭上面竟然跟刻墓碑一樣刻了我的名字！難道我已經在不知道的時候，被殺掉了，然後被人拋屍了，結果那些不知名的傢伙還在這里加了銘碼嗎？！可是我現在這樣算什麼？！！！」
再一次抽起風來的源渚清來回跑來跳去，嘴裡喊著的話也越來越亂七八糟不著邊際。
在邊上旁觀的瞧她抽風的鬼魂們也不說話了，紛紛掛上了黑線正無言以對。
邊上一個披著發、容貌清秀的鬼魂似乎是一陣猶豫之後開口了：「是不是因為睡得太久了，所以……裡面的靈魂壞掉了？」
「很有這個可能。」
另外一個年紀看著有點小的鬼魂冷不丁的冒了出一句話來，一臉麻木的沒什麼表情卻是一副心有戚戚然的語調。
之後盯著依舊在下面抽風的源渚清，很不信任地問：「你們確定這個傢伙還可靠嗎？」
「我覺得吧……」
「那邊四個傢伙！」突然出聲搶白，源渚清忽然停下了之前本來走去的抽風行為，很是正義凜然的扭身指著在旁邊看了一陣戲的四個鬼魂。
她很是嚴厲的打斷了剛才要回話的男鬼魂，就是這麼一句掉高了聲音的吆喝，引得四個鬼魂一同回頭目光炯炯的看著她。
就是這麼八隻眼睛一瞪她，嚇得源渚清立刻成了洩氣的皮球，氣勢也是從滿值立刻降到了負值。
「……對不起，我只是想要請問一下，你們……知不知道這裡是哪？那個最近的城鎮離這裡有多遠？」源渚清頂著四個鬼魂的表情感覺壓力很大，有點害怕的把腦袋低了下去，最後對著手指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小。
「死骨之森。」
那個男鬼魂首先收回了目光，冷冰冰的回答。之後他更是腳下一飄移到了源渚清面前，抵過臉去，他的臉幾乎和源渚清的臉貼在了一起。
「……幹……幹什麼……」被突然貼過來的臉嚇到，源渚清的眼珠左右移動就是不去看面前的傢伙。
她的感覺很不好，覺得陰森森的還兩腿發軟，她又聽到自己拿兩根骨頭架子的腿在嘎嗒嘎嗒的響，「那那那那那那……那個……這位……大哥啊，您您你您的臉……麻煩後退點，我我我我我怕……」
「哦？」之前那個衣著華麗的女鬼魂陰陽怪調的應了一聲，然後又跟著飄到了源渚清的身後，涼涼的吹了一口氣，「我看你不像啊~！」
「啊——！」源渚清尖叫了一聲身子一側就倒在了邊上，然後她不管不顧的抓起了一把土就到處揮，結果把自己那副卡白的骨頭上弄上了一堆泥土，她手腳並用的爬開，抬起乾巴巴的兩隻手臂的骨頭架子，「天啊，地啊，爹啊，娘啊，上帝啊，耶穌啊，佛主啊……」
邊上那個看起來很是漠然的女鬼魂跟著飄了下來，挑眉瞅著源渚清又忽然悠悠的插口吐槽。「尖叫也請你說重點。」
還在吊嗓子的源渚清呆了呆之後閉了嘴，尷尬的咳嗽了一聲之後很正經的，規規矩矩低頭說了一句，「對不起。」
然後真的如那個女鬼魂說的那樣，開始說重點了，「啊，救命啊。我知道你們是鬼不是人，但是你們看我現在這個樣子一定也不是個人，我們非人類何必為難非人類呢？放過我吧！」
「……閉嘴吧。」那個披著頭髮的女鬼魂最後也下來了，她飄到了源渚清的身後丟出了一塊石頭砸在了某個只有一身骨頭架子的源渚清的頭蓋骨上。
「……耳耳耳……鳴。」源渚清只剩骨頭的手捂上了自己骷髏頭上的耳朵的位子，空蕩蕩的只有眼眶的地方視乎出現了旋渦狀的東西在旋轉。她顫巍巍的伸手，堵了堵自己頭骨上耳朵的地方，「對不起，我覺得我腦袋裡面應該是空的，你這麼敲我我會覺得腦袋裡面有回音，頭暈。」
「不要做出嘔吐的樣子，你就是個骨頭架子。」
那個好像是面癱一樣保持著一張平靜臉的女鬼魂看到了在邊上的源渚清似乎要做出嘔吐樣子，於是在她吐之前就毫不留情的吐槽了。
「……對不起，我錯了。」好孩子源渚清再被批評吐槽之後知錯能改的再一次承認錯誤。
「乖。」面癱鬼魂女伸出沒有實體的手似模似樣的在源渚清頭頂上摸了摸，雖然沒有表情卻是做出一副很是欣慰的樣子。
「……」
「我說你們兩個在幹什麼？」衣著華麗的那個女鬼魂撞開了那個面癱的女鬼魂，「梓溪你神經病啊？你以為你在演師生戲啊？」
「雲姬才神經病，你全家都神經病。」面癱的女鬼魂梓溪轉過頭去帶著一臉的麻木冷漠，語調都平平的這麼回嘴。
源渚清坐在地上這張著一張骷髏的下巴，然後訥訥的說：「呵呵……你們，你們真的好前衛，你們是穿來的嗎？」
「……」他們集體都沉默了，然後又一致的開口，「你滾吧，源渚清。」
「我……」張了張嘴，源渚清還準備說什麼，但是這個森林裡突然傳來了腳步聲。
踏過地面上的枯葉焦木，一步步的靠近，讓四個鬼魂都變了表情。
源渚清突然發現自己的聽力很好，她能夠聽清楚從那邊那邊的腳步聲漸漸地由遠及近，然後看到那個人從樹林的那邊的黑暗中走出來。
樹林裡悠悠的光線斜照下來，分割出了光暗兩塊。那個人步伐優雅從容，銀色的長髮在光線下劃出耀眼的弧度。那身服飾在悠悠的光下顯得很是華麗，可是面容卻隱在了那塊暗黑之中模模糊糊的看不清楚。
源渚清的表情忽然變得說不出的詭異，張了張嘴聲音卡在嗓子裡。而那邊的人則停下步伐，率先開口喚道：「好久不見了，渚清。」
……
看你這麼骨感給你層皮吧
源渚清現在敢伸出三根只有骨頭的手指發誓——她源渚清，原來是人類來著。
就算是現在莫名其妙變成了現在這樣沒有皮沒有肉沒有內臟也沒有毛細血管的骨頭架子，她也絕對絕對不認識這裡的任何一個傢伙。
所以——
源渚清看著突然登場的五個人物，不存在的眼睛轉來轉去，然後在心裡很嚴肅認真的說：「請不要隨便做出你其實跟我很熟的樣子。」
因為臉上沒有肉，所以源渚清那豐富的內心世界不能通過表情來展現，所以有的時候沒臉沒皮其實也是不錯的。現在完全沒有人可以看得出源渚清心裡的那些「齷|齪」的想法，
那個出場出的很有范兒的傢伙在源渚清看來也不是個正常的傢伙，並且她可以很確定的說，那個傢伙，不是人類！
原因很簡單，有哪個正常的人類可以這麼鎮定自若的對著一堆骨頭架子準確的喊出她的名字啊？！就算是認識的人也沒有哪個可以做到吧？！不是非人類是什麼？！
在鬥牙王衣服很出塵的出了場、之後施施然打了個招呼說：「好久不見了，渚清。」之後，源渚清看起來好像是很吃驚的長大了她那個骷髏頭上面的嘴巴，顫巍巍的伸出了手指指著鬥牙王抖啊抖，嘴巴裡發出了類似於驚歎的「啊……啊……你！你是！！！！」
鬥牙王已完全走了出來，在光纖線之下能清楚看清他的模樣，帶著微微笑容讓人安心。
「你是！」源渚清吃驚的叫了一聲，然後拖著她那一身一動就會嘎嗒嘎嗒響個沒完的骨頭架子上前了一步，張大了嘴好像有什麼和驚人的話要說：「……你是！誰……？」
「……」
「咳咳……」
她的話確實很驚人，不過只是前半句很驚人，後半句的那個「誰……？」疑問和忽然降到負值了的氣勢也很驚人。
鬥牙王被她這樣找大的大喘氣弄得忍不住咳了兩聲，之後無奈的整了整神色，認真的說：「我是鬥牙王。」
「哦~！是你啊！」她又一次用著恍然大悟的語氣說著，隨著語調一點點的拔高更是太高了那根只是骨頭的手指，禿禿的骷髏頭更是也更著往後抬了抬，之後她忽然收回了所有的動作，邊上看著的人似乎都幻覺的看到了她強烈差別的表情變化，「不認識。」
「不認識就不要做出那種讓人感覺會誤會的反應來啊！」
雲姬不爽的用石頭往她腦袋上砸了過去，只聽到「啃啃」的兩聲，源渚清被砸中的腦袋配合的順著力道向左邊歪了兩下。
然後她趕快捂著自己的腦袋，猛然反應過來自己是個什麼處境，縮到一邊的樹根邊上可憐兮兮的討饒道：「對不起，我錯了。不要殺掉我，雖然我現在感覺我一定不是活著的，但是擺脫請不要把我的骨頭架子給拆了，雖然我知道我貌似沒有痛覺的，但是不排除扭斷關節的時候不會痛，雖然我是這麼說『不知道會不會』，但是我真的不想嘗試！嗚嗚……」
說到最後她已經使用手臂護住腦袋把自己努力地團成一個團。
「……」
「……」
「……」
這三個省略號分別代表了鬥牙王、三個女鬼魂，和一個男鬼魂。他們很無語的看著像是被虐待了的小動物一樣裝哭的人體骷髏架一時不太想說話。
不過最後那個衣服穿得很華麗的女鬼魂雲姬展開了一把不知道從什麼地方弄出來的香扇，一邊很高頻率的搖著，一邊偏開頭眼色丟向了天空，「天啊天啊天啊，這個傢伙一定是靈魂壞掉了！你看她都在想什麼？！」
「我倒是覺得她說話的特色還是和以前一樣啊。」模樣清秀的那個女鬼魂開口了，她說完之後看來看那個叫梓溪疑似的面癱鬼魂像是徵求意見，那個傢伙卻是眼神一轉看向邊上的男鬼魂問，「楓昹你覺得了？」
「……感覺她不管是不是正常好像都能保持著這樣詭異的說話風格。」被稱為楓昹的男鬼魂看著樣子有點不屑評價的樣子。
鬥牙王卻是沒有參與他們的談論，走向那個沒出息的源渚清身邊蹲下，而後開口問：「你是源渚清沒錯吧？」
「我是源渚清啊，但是我覺得我應該不是你想的那個源渚清，我只是我想的那個源渚清，你們一定不會知道我是誰的。」
抱著自己的腦袋，很鴕鳥的不去看邊上的一群非人類，源渚清一身的骨頭都在打架，發出嘎嗒嘎嗒的響聲。她看起來好像是挺緊張的，但是這嘴皮子倒是沒有因為緊張而耍不起來。
「你是人類吧？」鬥牙王又問。
「妖怪先生您一定在開玩笑，你看我這身板怎麼可能是人類呢？」繼續扭過頭去，源渚清改為抱住了身邊的那顆粗大的樹木，「一看我就是非人類了啊，我看你也一定是個非人類……您行行好好，不要因為你自己的錯誤判斷就決定為難我。我不具備什麼攻擊性，你無視我就好了。」
「……」鬥牙王站了起來，看著抱著樹幹有點抓狂樣的源渚清，在心裡已經有了噴笑的衝動了。可是他忍住了，為了繼續維護自己的這個形象，也為了之後的問題可以繼續問下去，「那麼，你記得殺生丸嗎？」
「對不起我只知道魚丸，我以前挺喜歡吃的，可惜現在好像不能吃了。」有把腦袋往自己抱著的樹幹上撞得衝動，源渚清在聽到鬥牙王問道那個叫做「殺生丸」的名字的時候，好像聽到了心臟猛然跳動的聲音，不過她很快就把那種感覺列為了錯覺。「我突然發現沒有消化系統真的很可悲，我以前不應該經常因為懶而不吃飯的。我現在知道錯了。」
後面這段話也算的上是她的真實感受了。
她現在五臟六腑都沒有了，還心跳個大頭鬼！
在爬起來之前她已經試過把手伸進自己骨頭架子的肋骨下面的空間裡了，那裡空空的什麼都沒有。
「那麼你還記得什麼？」鬥牙王已經站起來抬手捂著自己的嘴巴在偷笑了，雖然覺得自己的兒子被完全忘記了還和一種叫魚丸的食物相提並論是挺可悲的，可看著以前那副總是很欠收拾但是不能奈她何的源渚清這副人有欺負的樣子，他真的覺得很歡樂。
「我記得沒錯的話，我應該不是現在這樣的。」源渚清從自己骨架的縫隙間偷偷看鬥牙王。
「看來你以前說的話沒錯了。」
「我以前什麼都沒有說過。」
「呵呵，這個隨你說。對於一個丟棄了過去的傢伙，和她爭辯沒什麼意義。」鬥牙王做出了退讓的口吻，然後看起來非常害怕的源渚清又插話，「其實你這樣說我自己不瞭解自己就像是說『你不知道你自己在想什麼，我才知道你在想什麼』一樣的感覺。」
「你真的是覺得害怕嗎？」雲姬手上的香扇合上一下下敲著掌心。
只見聽聞了這話的源渚清身上好像被嚇得乍起了毛來了一樣，骨頭顫抖著作響，她更為死命的抱住了樹幹，「啊啊！對不起原諒我，我真的是很害怕！……」
「……」眾非人類的心聲如下：你去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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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鬥牙王留下了一份東西，他說那是人皮。
但是在幻覺中源渚清發出的目光洗禮之下，他開口補充說了這人皮的來歷，「這是你自己的皮——不用做出這種看喪心病狂的殺人狂的樣子看我。」
源渚清抬起自己骨感的骨頭手托了下巴，「你竟然能夠看出我臉上的表情嗎？你真厲害。」
「我覺得是你表達能力的強大和很能渲染氣氛來配合你的情緒。」
「你這麼說我有點激動。」她摸著自己光禿禿的骷髏頭後腦勺，扭捏的開口。
接著梓溪就吐槽說：「人家沒有在誇獎你。」
「……」
她扭捏的動作因此僵住了。
鬥牙王搖了搖頭，順著剛才進來的方向又走了出去。
在樹林之外，有名青年站在林子邊，靜靜立著，默默看著。青年銀色的頭髮月光下流光溢彩，一身雪白的華服更為氣質出塵，冰雪樣風華。
忽然，他好像感覺到了什麼，轉身邁步離去，同時鬥牙王正好從那個被叫為死骨之森林子裡出來。他停了步子站在原地，那邊的青年也忽然停住。
「源渚清重新醒了。」鬥牙王開口，對著青年的背影說著，聲音不大不小。
「……」青年沒有答話，只是衣袖隨風動了動。
鬥牙王表情顯得頗為感慨，最後說：「她記憶真的不在了。看來是忘記你了，殺生丸。」
「……我知道了。」殺生丸平穩的語調裡聽不到起伏，不知是悲是怒，左手抖了下，他邁步離開步伐優雅從容。
……
那座森林外的結界一再拒絕他的靠近，但是他第一個就知道那個人已經醒來了。
……源渚清……你這個滿口謊言的傢伙。
……
你的畫畫技術如何
對於鬥牙王大方送來的友情贊助物讓源渚清心裡覺得很是疙瘩。
她蹲在地上戳著地上的人皮，整個沒有皮肉的骷髏頭都顯得嚴肅，「我們不能隨便拿別人的東西，尤其對方是個陌生人。」
「你那個『們』是什麼意思？」梓溪的聲音從半空中遠遠飄來，「還有啊，那張皮要是壞了，你別想活過來了。」
平淡語調意外的具有殺傷力，源渚清呆住，樹枝掉了，「你什麼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雲姬從後面冒出來，成功的嚇到她之後飄開，「你還有活過來的可能。」
接到源渚清散發的「鬼才信你」的氣場，雲姬冷哼一聲，展開香扇，「不信也是你損失。」
「……我四處走走。」抱起那堆人皮，源渚請渾身亂響的轉眼跑出了鬼混們的視線。
雲姬手裡扇子一合，飄走了。
……
抱著人皮的源渚清跑回自己醒來時呆的地方。
荊棘叢生，光是在一邊看著，她幾乎能想像自己死去時的慘狀。
「難道……是我搞錯了？」她歪頭展開了手裡的人皮，而後感覺到詭異的脈動傳來，像血脈共振直打到她心裡。
紛亂的畫面從眼前飛過，她呆立在原地看那些快進的影像。
好像有聽到心跳的聲音，一下下的有如有力的鼓點，隨後心臟跳動的感覺從身體裡剝離。嗡嗡耳鳴，源渚清只聽到遠去的心跳，跟著五感被同時抽離，什麼都感覺不到了。
「源渚清。」如幻覺一樣的聲音，穿透烏雲的陽光一般，平穩低沉。
我的心臟在這個人這裡。
視覺恢復，對面站著的人只有一個模糊不清的影子，源渚清伸出手去夠對方的胸口，然而在就要觸及的刹那間一切消失。
「你看到了什麼。」楓昹不知何時出現的。
源渚清還是低頭盯著手骨，他上前透明的手掌橫在她眼前，「你被洗腦了，無所謂。現在開始你記得你不再是人類，你曾經答應過三個厲鬼各一件事。」
「你當初是死在死骨之森裡的，所以你還能活過來。只要把你丟了的都找回來。」
「……」張了張嘴，沒能發出聲音，源渚清抓緊自己只有枯骨的手，從嗓子裡擠出聲音來，「你是不是知道我的過去啊？」
「……是，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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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知道。」
「但是你想知道就要自己找回來。」
想著楓昹的話，源渚清腦子裡扇他兩耳光的念頭淡去，她展開手裡的人皮，像是穿上衣服樣附在自己的骨架上。
恍惚的好像看到有肉生出附在骨頭和皮之間，肌肉血管生出的細響讓她覺得心裡被貓抓了一樣。
隨著那一層皮完全附在自己的骨架上遮蔽了白骨，源渚清發現自己重新有感覺了。摸了摸手臂，又著急的抬手去摸頭頂。
已經不再是光禿禿的頭骨了。
手掌順著頭髮從頭頂一路滑下，之後她握住一把頭發笑起來，「現在……還算是人樣了吧？」
「看你這沒出息的樣子。」雲姬帶著一件楓紅色的衣衫飄過來，之後對著源渚清空白的臉甩了過去，「發什麼呆，快把衣服穿起來！你也不怕傷風敗俗！」
說完她飄開一點，看那個傢伙笨拙的穿衣服，臉部的位置則是一片空白。
雲姬想這個傢伙和以前還是有點像的，不過這樣的傢伙當初就被那麼生生地挖去了心，剜肉剃骨，死在這裡，卻丟了記憶。
為什麼她不怨，不恨？
雲姬挪開手摸摸胸口，那裡置著一顆珠子她從那裡看到這個傢伙很久以前的記憶。
那裡的彆扭老成的少年，是讓她一再對其退讓的存在。
「白癡。」低著頭，雲姬小聲的念。
「這個衣服是這樣的嗎？」源渚清的聲音在耳邊打斷她紛亂的回憶，回神看著源渚清套上那件楓紅色的衣裙一邊系腰帶一邊看她，其實也不知道這件衣服要怎麼穿的雲姬歪了歪手裡的香扇，頗為小氣的說：「嗯，還不算笨得沒救。」
「……對了。」扯著衣袖調整的源渚清忽然想起什麼，「那個『殺生丸』是誰？我認識嗎？」
「……」瞬間沉默，只有陰風陣陣吹得源渚清有點發毛。
「在你變得很強大之前，見到他你繞著走。」
「為什麼？」源渚清一向覺得不明白就要問，結果被雲姬拿著扇子一頓猛敲。
被攻擊的源渚清抱著腦袋逃掉，之後哀怨的看著她，雲姬挺憤憤的收了扇子，「想死不好意思說就盡情招惹他！嘖嘖，你這張白板臉真難看，什麼時候好好畫一張吧。」
說完她轉眼沒了影子，又丟著某女一個呆在原處。
源渚清沒去追究為什麼那個人不能招惹，只是摸著自己平坦的臉，顯得很苦惱，「之前沒臉沒皮，現在有皮依舊沒臉……這是在暗示我什麼？」
「暗示你自己畫一張。」天外來音又出，回頭看去鬥牙王再次出現，帶了一支筆來，「來來，你的這支筆我也給你拿來了，不要頂著沒有五官的臉嚇人啊。」
「……這裡有人嗎？……而且你也應該給我一面鏡子啊。……」她抱怨，鬥牙王表情有點尷尬，「恩……啊，我下次再拿來，反正你現在出不去。對了，這個筆不用墨的。」
說完他就也和鬼一樣沒影了。
「喂！」
其實還有話想要問的源渚清對著她正對的方向追了幾步，愣是沒見到人影樣的東西。
只看到周圍怎麼看都很詭異的樹木。「果然是非人類……」她嘀咕著把那支筆收了起來。
死骨之森地屬陰間，氣氛很陰森。
不過對於已經和鬼魂們親密接觸、自詡非人類，更非活人的源渚清來說，呆的久了，也就慢慢無所畏懼了。
她回頭看了看身後，只有陰森森的一片，再看面前依舊是陰森森的一片。
——感覺不論退還是進都沒有什麼差別。
「反正你也出不去。」鬥牙王的話又冒了出來，這讓源渚清萌生了試試看能不能走出去的念頭。
像是被牽引著選擇了一個方向徑直走過去，兩邊的樹木倒退著變得低矮稀疏。
「竟然沒有走錯。」
源渚清有點感慨，更多的是不敢相信。
她自知自己從來是的沒什麼方向感的傢伙，會這麼走來，也是順著之前奇怪的感覺。
那是像心跳聲一樣的感覺，從遠處傳來，似乎有無形的線牽著她往這邊來。在原地呆站兩秒，她就決定繼續前進。
之後的前進並不如意，走到第三步時，面前就像是擋了一層又一層無比結實的塑膠布，空氣裡更是有了一種說不清楚、噁心的粘膩感，就跟血糊在臉上。再試著前進一步之後，源渚清乖乖的退回去，於是那討厭窒息感消失。
「真的走不出去啊。」
她確信剛才的那不是幻覺，所以沒有再一次嘗試。源渚清四下打量著，心想自己如果說要強行出去一定會被悶死的。
這個認知讓對生有著強大執念的源渚清不耐地撇嘴，感到無趣並立刻就老實的要打道回府了。
做了這個決定，才走了兩步她就被迫停下來，僵硬的回頭去向近在眼前的林子邊沿。
——什麼都沒有。
可是她不知為何，就是站在原地不願意走。
「一定有什麼。」她這麼知道。
「咚咚，咚咚，咚咚咚……」耳邊響起了莫名的心跳聲。
抓緊了衣袖的布料，踉蹌的後退一步，除了詭異的心跳聲之外還有刀刃劃破皮肉的聲音，依舊血液落下滴答。
「不要見到他。」這個念頭替代了其他的思維，躲到手邊的樹後，背脊抵住樹幹，源渚清閉眼默念楓昹的名字。
「源渚清。」有人叫她。
那是個平穩聲音，略略壓低而後尾音模糊。
殺生丸站在樹林邊沿無法靠近，衣袖下的手掌握緊又松，之後沒再說話。
而源渚清聽了那聲喚，故作的鎮定被徹底佛去，只覺得自己完全亂作一團糟。
「你不該這個時候往這裡來。」楓昹驀然出現，他的手靠近源渚清的肩膀。「結界沒有解開，過段時間才能出去。」他說話的語調平淡無奇，同時目光漫不經心的掃向那邊的殺生丸，轉身低頭看源渚清，說：「回去吧。」
「好。」其實很有好奇心的源渚清乾脆的應聲，沒有回頭去看站在林子外的人，幾乎逃避樣當不知道，沒有向楓昹詢問任何。
——她確實還活著了。
殺生丸站在原地無法再前進半分，看那個身著紅衣的傢伙逃也似的從他的視野中消失。
在胸腔裡那顆不屬於自己心臟抽痛起來。
源渚清……
扯掉樹林外的塑膠布
源渚清是個能放得下的傢伙，同時也明白自己什麼時候要適當的裝傻。
所以該無視的問題她從來不會多糾纏半秒。
同楓昹回去時，雲姬正拿了一張樣式古樸的圓鏡，見源渚清回來，便將鏡子隨手甩了過去，抄手側身對手忙腳亂的去接鏡子的源渚清說：「趕快把你的臉給畫上，頂著一張白板臉，真是有夠醜的。」
好不容易抓穩鏡子，慶倖之余她曲起右手食指彎著指節敲鏡面，「嘖嘖嘖嘖，竟然是玻璃的。」鏡子裡襯著陰暗的背景映出她沒有五官的臉……源渚清被嚇得一哆嗦。
要怎麼說呢？
源渚清第一眼帶來的恐懼退去，轉而對著鏡子捏著自己的下巴來回轉過來，挪過去。
——好吧，其實面對這張白得跟紙似的臉，說不害怕是假的。
不過只在第一眼時有「見鬼了！」的感覺，在看也就無感了。反手扣拿著鏡子，她轉到袖子裡翻出鬥牙王送來的那支筆，剛抬頭的源渚清對上不常說話的那個長得頗為清秀的鬼魂飄過來後遞上前的一個裝了些銀色的液體的小碟子。
源渚清順著挪了目光看她，對方垂了垂眼，有些害怕的樣子。
她說：「第一次畫上的臉，要用這水勾畫才能永遠固定成為真的。這是我曾經答應楓昹作為交換要予您的，您畫好了之後，緒葉想請您如當年約定的那樣替緒葉完成心願。」
雖然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但是她還是動作快於言語，伸手拿了那碟子。而後源渚清看著緒葉稍微呆了呆，之後木訥的應了聲，「哦……」
她是不知道自己曾經有答應了什麼，不過她有接收到楓昹威脅的眼神，加上之前楓昹更說過這幾個傢伙都是厲鬼，她覺得自己一介小骷髏架，頂天是個偽白骨精，怎麼也不敢惹她們，所以沒說出拒絕的話來。
拿過小碟子的源渚清環視一圈周圍，發現幾個鬼魂們沒有一個有要指點她該怎麼做的意識，只好右手拿著鏡子，食指夾上毛筆，自己默默的找塊地坐下，決定幻想自己是「神筆馬良」，把臉當紙畫臉去。
將筆尖在小碟子裡沾了沾，忽然她又抬頭用一張白板的臉和強健的氣勢，讓眾鬼魂跟著一抖，以為她突然想到什麼重要的事。卻聽源渚清哼唧一聲，「那個，你們有什麼要求嗎？比如……」
「……」鬼魂們集體沉默，這讓本來還想舉例說什麼的源渚清體會到他們的鄙視，乾笑著扭頭老實的回憶自己的臉是個什麼樣的，而後有些猶豫的提筆，對著鏡子往自己空白的臉上描了第一筆。
筆尖在臉上劃過，留在一道淺淺淡淡的痕跡，一點點侵入皮面，伴隨著皮肉綻開的聲音，和源渚清心理作用幻覺出來的疼痛，漸漸地變為立體的五官。
畫好了最後一筆，源渚清著急的挪開了筆，心裡她總覺得那筆就是把刀，她自己刻出了五官……
摸了摸確定沒有血流出，低頭去照鏡子然後自己臭美起來，「呵呵呵呵呵，看看這畫技，真的太有天份了！」摸著臉的她小聲地對自己的畫功有這出乎意料的不錯和對現在的臉表達了滿意，「還好和以前的一樣。」
雲姬在她顧影自憐的時候飄到她身後，瞧見鏡子裡的源渚清那臉不覺撇嘴，梓溪則貼到源渚清臉邊，用那張面癱的臉挑起語調，「嗯，和原來的一個樣啊……你的品味真奇怪。」
她在一邊聽了小聲的爭辯，「你們不是沒有什麼要求麼…我自然就畫回原來的樣子啊！……」
這一次她說得話沒有被□□，卻因此有點不習慣。
看出某白骨精已經被欺負成自然了的楓昹冷哼著鄙視的評價，「沒出息。」
被嫌棄的源渚清摸著鼻子不反駁，轉而看緒葉，「恩，你能說說具體是怎麼回事嗎？」
「是，」緒葉溫順的點頭，隨之變了表情。
原本像是白瓷料做出的臉上掛上的冷然表情有些叫人心顫的氣勢。
聲音不再溫順反而平板又詭異尖銳，讓源渚清覺得毛骨悚然。「如當年的約定，源渚清你幫我向我所怨恨之人報復，我將在我這裡的你的『過去』還給你。」
「如約誓。」這句話，源渚清脫口而出。
雲姬和梓溪同時也變得鬼氣森森，表情嚇人。
表現出一隻不是吃素的厲鬼的氣場。
——不好意思，描述的不夠嚴肅，沒氣氛了。
緒葉身上傳來樹枝斷裂的聲音，隨後地面搖晃，源渚清本以為是地震了轉眼就看到她醒來前躺過的荊棘叢地下塌陷似的東一小塊西一小塊的下凹，跟著又有紅色的不明液體由龜裂的縫隙間漫出，根根帶著腐肉或是破爛衣料的手掌驟然破土而出，掙扎地向上，像是在求救，又像要把什麼人一把扯下地獄。
緒葉在那上空，身體變為一個紅點沉下去。
在遠處，殺生丸清楚的感覺到死骨之森外拒絕他進入，不讓源渚清出來的結界破除。右邊胸腔裡的心髒亂跳，他感覺到源渚清的驚呼和些絲恐懼。
抬手以掌心壓制，臉色平靜如往常樣冷峻的垂眼卻是在小心安撫著。
死骨之森裡的搖動停止，源渚清面前多了個大坑，底下是個破損的盒子。
裡面放了一隻笛子，骨白色的笛身打磨得溫潤而光滑，上面有三個凹槽，其中一個填上了紅色的顏料樣的東西。
——削其骨為笛，笙歌起。（注一）
緒葉因為拔高而變調的聲音從頭頂的天穹傳來，她淒涼的叫道：「刹那猛丸！」那聲音好像是契約紙上蓋下的章，讓一切具有了效力。
源渚清在這一瞬間裡清晰的知曉了關於緒葉和刹那猛丸之間一切。她摸著臉看向楓昹，「那麼，我們現在應該往西國去了呢。」
她的表情有些平靜與無奈交雜在一起，有種說不出的難過。楓昹看著，冷哼一聲挑眉看她這幅救世主的神色。不過三秒後，救世主就垮了臉，收起之前飄飄欲仙的沒睡醒模樣，誠心誠意的問，「那個……我是不是又說錯了什麼？」
楓昹鄙視的語氣沒有任何改變還更為變本加厲，神態卻是很認真的說：「沒，只是看沒什麼出息你那麼自信滿滿的樣子，忍不住想要看你能夠有多莊嚴。我等著你領路出發。」
「……」源渚清沉默，然後低頭，「對不起，其實我是初來乍到的，不認識路，還有……我是路癡。」
「嘖，丟人現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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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無能的源渚清由楓昹帶著走進了西國領主所建的城堡圍牆之下的城鎮裡。踏上人流繁華的街道，面對兩旁的店面，——雖然她知道自己其實是還有正事要辦的，但還是忍不住要辦點「非正事」的事情。
每一個店鋪小攤她都會轉悠一下，可惜身上沒有通行貨幣，只能站在店前眼巴巴地盯著看好久然後在默默地溜進去下一家。
這裡的店主也不全是好脾氣的，不說源渚清那身紅衣，就是那雙青灰色的眼也是異類的標誌。每每店主看著她這個不賣東西的客人即將發飆時，她就會很識時務的扭過頭去乖乖的滾蛋。
往往店主不經意對上她青灰色的眼睛都會被嚇得呆住，以為自己是花眼了。青灰色的眼睛，是不屬於人類的。
……
等到源渚清差不多將自己感覺想看的地方都溜了一圈，回頭去看身後跟班狀的鬼魂，終於想起了正事。「那個看起來是這裡最氣派的建築物就是領主府了吧？我們怎麼進去？裝成丫頭怎麼樣？」
「白癡。」
楓昹順著看向源渚清所指的建築物，毫不留情的打擊她，「你說當丫鬟就能當丫鬟嗎？在這裡等著，看看到了晚上能不能想個辦法。」
聽到「晚上」一詞出，源渚清忽然兩眼放光，殷殷的盯著楓昹，某楓昹被她過於熱切的眼神弄得毛骨悚然，「我記得犬大將在這裡替人類當職。」
「犬大將？」
「就是鬥牙王。」
「他一個妖怪在這裡有什麼職位？將領嗎？」
「嗯，幾年前他無聊，加之以前他和一個人類關係很鐵，所以他就變成了人類的樣子混了進去，近兩年好像看上這裡的公主殿下。」
「哎？他不就是人樣嗎？——說起來看上人類公主是什麼鬼？他是去泡妞來著麼？」
「白癡，他見你的時候那樣子是個人類就能看出他絕對不是人類了。」
「……」我後面的問題都被無視了啊。
「——可是我看他那樣總覺得是個行為藝術的人而已啊。」
說完，楓昹就明顯感覺到了源渚清大範圍擴散的沮喪感，不由嫌棄的飄開一些，「沒出息的傢伙，我去那裡找他幫忙弄個沒什麼存在感的女侍出來，到時候你在畫張臉貼上代替她。」
這句話被源渚清聽在耳裡，重點在於那個「沒什麼存在感的女侍」，為什麼要沒有存在感？
這是在鄙視她的……全身上下嗎？
「白癡。」
似乎看出某人在糾結或者氣結些什麼，他掃都沒掃某個白骨精，只是叮囑道：「找個地方躲起來等著，我看你那樣，就算是面對人類都沒什麼反抗的能力吧？小心被人類看到你那眼睛把你綁去燒了。」
語罷更是特意留了幾聲嘲諷的冷哼，並在源渚清開口前飄走了。
被嫌棄後丟在原地的源渚清鬱悶的踢了踢地面的石子兒，「什麼嘛！你自己一個非人類真的好意思這麼擠兌我這個平易近人的同類嗎？」
別人飄都飄遠了，對於她那點抱怨聽都沒聽到。
等她自說自話的巴拉巴拉了一堆廢話之後，源渚清還是聽話的找個不起眼的地方乖乖坐下。
把頭髮扯到了身前，比著發尾等著發呆不過三秒就進入放空狀態。
感覺周圍空無一物似的她想，「我想回自己家，想繼續當個正常人，想離開這裡。」
……
她的想法不只是她一個人知道，在別處那個擁有她的心臟的殺生丸準確的將目光投向幾十裡之外的源渚清所在的方向，剛才源渚清的那番想法清晰地傳達予他知道。
「你從來都不想在這裡，不論是過去還是現在。源渚清。」抬手抵住右胸口上的衣料，殺生丸目色深沉，隱隱的帶著怒意。
……
西國卷·第一隻怨靈
愛好人類美色的妖怪
等到楓昹再出回來的時候，太陽已經差不多落山了。
源渚清也從最開始的無聊放呆到最後的靠在角落裡快要死的背過氣去了。這個季節的這個時候睡覺很舒服，不會覺得冷，風一吹倒覺得很涼快。
睡得正在興頭上的時候，楓昹的手穿透了源渚清的臉，隱隱的捏住她的臉頰。睡夢裡的源渚清渾身一抖，立刻清醒了過來。
「這樣你都能睡著麼，真的不是一般的沒出息啊。」
楓昹看著面前的傢夥迷迷瞪瞪的醒過來，依舊不留情面的嫌棄起來。「我之前說的話你都沒有聽進去嗎？小心被人類抓走去燒掉。」
「拜託，不要老是說人類怎麼人類怎麼的好不？我好歹也是個人類啊！」聽到楓昹的擠兌，才睡醒的源渚清忍不住反駁。
然後等到她眼睛對焦之後，就不安的遊移開了目光，小聲的嘟囔說：「……雖然現在好像不是了。」
「……」楓昹這一次只是挑了挑眉叫，卻沒有繼續抨擊她。
還想要當自己是個人類，——多年前的源渚清不會興起這個念頭，沒想到在這麼久之後卻能看到她固執的想要把自己定義成人類的樣子。顯得……很天真呢。
只屬於源渚清這個傢夥奇怪的思維和鮮為人知的天真。
他回頭瞅向鬥牙王，眼神中明白的寫著「當年沒有看到過這麼精彩的表情吧？」
——真的太少見了。
鬥牙王狠狠的一點頭，只為了表現他到底有多贊同。
源渚清不是瞎子，面前兩個非人類帶著某種看神奇生物的怪異目光她沒有自動神經大條的自動隱屏，不過在看到這個之後她的反應時選擇隱屏他們那目光交流當做沒有看到。
「好吧，現在來說說看。鬥牙王你應該在這個領主的城堡裡有那麼一星半點的權利吧？」她拍拍衣服起來後湊到鬥牙王面前，對著他比小拇指上面一點點的部分，皺緊了眉頭滿臉期待的問，「讓我走個後門，混進去吧？我有點事情啊。」
鬥牙王尷尬的後退一步，好像是被源渚清那張寫滿了「開後門吧，開後門吧！不開的話（就用黃瓜開！）」的臉還有那一長臉上的眼睛中莫名其妙的熱切給弄得無法適應。
「其實沒有什麼難度。」鬥牙王咳嗽一聲，莫名其妙的往遠處望瞭望，隨後轉回來就對源渚清笑得很陰險地說：「而且怎麼說也是幾百年的交情了，這種事情都說幫不上忙的話就太沒面子了。」
「……你其實只是看在你的面子的份上吧？」
源渚清突然收回了自己的星星眼，表情有點怪怪的後退一步，看樣子好像是絕交之前特有的狀態。
「沒事就會弄出些莫名其妙的事情來。」楓昹上前去，抬手就在她額頭上狠敲一下。屈起的手指一半穿過她的腦袋，像是虛假的影像一樣，但是源渚清真實的感覺到腦袋上被砸中。
「痛——」往後縮了縮，她臉上掛著的詭異表情全數龜裂。
鬥牙王無奈的歎氣，對這兩個說：「走吧，我帶你們進去。」
楓昹不發表意見，一聲不吭飄著跟上去，源渚清則是小跑兩步追上去，試圖戳楓昹的後背，「喂喂，楓昹，我一直都想問你了，你明明是鬼魂，為什麼總是能敲到我啊？」
「……」
聽著他們在後面貌似鬥嘴一樣的對話，鬥牙王又忍不住向某個方向看一眼，最後可惜的歎氣。——兒子，老爸怎麼覺得你越來越沒有可能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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鬥牙王是從領主府的一個小側門將源渚清兩個帶進去的。小門不高，看著也是簡單乾淨的那種，在這門那一邊的邊上有個看起來年紀並不大的小丫頭在等著。
表情原本有些惴惴不安，還有點鬱悶。但是等到看到鬥牙王進來後，她的臉就好像驀然被晴天裡的陽光籠罩，接著看到源渚清跟在後面，她的臉上籠罩的陽光立刻被烏雲以光速般的速度飛快的遮住。
「大將，她……」
小姑娘的心情清楚地寫在臉上，偏開頭絞著手指不開心的問話裡明顯有了酸意。
「這個就是傳說中你喜歡上的那個？」源渚清習慣性地從楓昹身後試探的探出個腦袋來，表情八卦而三八。對於她的問題，鬥牙王的回答是手起刀落的把那個不知名的少女打昏，源渚清眼珠跟隨著鬥牙王最後頗有展示意味的比劃給她看的手刀頓住，吞口口水，她訕訕的回：「好吧，我知道我沒眼光。」
「難得你有一點自知之明。」楓昹嘲笑的聲音響起，說出了除源渚清自己之外別人的心聲。
鬥牙王把那個昏倒的少女拎起來，沒有閒情聽源渚清沒有實質意義的反駁，「我一會兒把這個孩子帶出去安頓好，渚清你別說些沒有的了，先把臉換上。」
「怎麼畫？就在現在這張臉上改嗎？」
「這是百年樹妖的皮做的紙，把那個女的的臉畫上去然後貼在你臉上。」對於源渚清的無知，楓昹雖然總是表現出絕對的鄙視，但是每一次都會清楚的解釋。
源渚清摸著他拿來的紙，紙色如同上好的羊脂玉，手感滑膩柔軟，那種冰涼的感覺一點也不像是紙張，而像是皮膚。——像是人的皮膚。
指尖在那張「紙」上來回的畫圈圈，源渚清低著頭只看手裡的東西，問楓昹：「這種東西你是哪里弄來的？」
「這個是你自己的東西。」
「……」
不回話。源渚清拿出筆來，將紙平展的托在手上照著倒邊的少女繪出她的臉。最後一筆勾勒好輪廓，她抬下巴示意鬥牙王可把模特給撤走了。
後將紙貼到臉上去。
沒有任何不舒服的感覺，那層畫有別人臉的皮貼合著臉上的輪廓一點點黏合住，最後變得就好像是她的臉沒有錯。
源渚清一下子就變成了剛才那個少女。她不安的扯著自己扎眼的紅衣服，「剛才應該讓鬥牙王先把那個女的身上的衣服給我留下來的，或者另外拿一套來。」
「這個沒有必要擔心，不會被人發現的。」楓昹不在意的回答。
源渚清依舊打理著自己的衣服，埋著頭不看他，卻突然問：「楓昹，我真的在很久以前在這裡呆過很久嗎？」
「……」
楓昹沉默，她又顯得不是很在意的接著說，「不需要你告訴我具體，只要給個『是』或者『不是』就可以了。」
「是。」
「……」源渚清扯袖子的動作一頓，她略略歪了頭，臉上的表情看不出喜悲，「我以前是認識你的？」
「恩。」
這回她振袖，直直的看著楓昹，「那麼我以前是什麼人？簡單的給個定義。」
「……」楓昹直直地看她，之後說：「殺妖修仙。」
……
那天的話題最後停止在楓昹的回答那裡。源渚清好像沒有興趣再問下去，鬥牙王則是時間剛好的拿著一套衣服回來。
在源渚清用裹被子一樣的方式把那套衣服給裹上之後，鬥牙王帶著她和別人都看不到的楓昹穿過純木地板的回廊，在推格子門前停下。
「十六夜——」
隔著紙門，鬥牙王輕聲的喚。
裡面隨著他出聲傳來了細細的碎響，接著聽到溫柔的女聲試探的問，「已經好了嗎？牙王。」
「我可以開門嗎？」
對著鬥牙王擠眉弄眼，源渚清連口型帶比劃還有小聲詢問的表示想要看看裡面的人什麼樣子。熊熊的烈火在她的八卦之心中燃燒著。鬥牙王面對復活之後好奇心意外旺盛的源渚清炯炯有神的眼睛，只能頭疼的點頭隨她去做。
收到同意，閑不下來的某只白骨精興沖沖的將面前的推格子門拉開，在室內層層拉門隔開的最裡面的和室裡，坐在紗帳後面身穿在她看來應該是十二單衣的散發女子猛然回頭。看著站在門口，手還扒在門上的源渚清略略皺了眉頭，「筱業，你這是幹什麼？」
「啊？那個……」源渚清猛地把手藏到自己身後去，望著天花板支支吾吾的說不出一句解釋的話來。
「十六夜，她不是筱業。是我的一位舊友。她想要進來找一個人，我就讓她扮成筱業的樣子進來了。」鬥牙王站起來替源渚清解釋。「不必擔心，你平日裡也不必理她。」
十六夜在那邊撩起紗帳，緩步走過來。一層層衣料次第疊出層次，每走一步帶著步伐的悶響還有布料摩擦的聲音，她停在源渚清面前，而後低低俯身，這看得某白骨精只覺得十六夜她顫巍巍的身體會被這一身衣服給壓得跌倒。
她對源渚清說：「抱歉，剛才是十六夜失禮了。」
「啊？那個，嗯……哎，沒關係。」
對於這樣的對話和行為，源渚清就顯得十足無措，而且她還很好奇一點，「那個，……恩，小姐？」
「既然是牙王的朋友，叫我十六夜就可以了。」
聽她這番說話的口氣，忽然就讓源渚清覺得鬥牙王應該是個情場高手。
點了點頭，她不再糾結於稱呼的問題，直言問道：「十六夜，你不會覺得奇怪嗎？我可以扮得和你的之前的侍女一模一樣？」
其實她這句話裡其實想要問的不是她覺得奇不奇怪，而是想問十六夜是不是知道鬥牙王是什麼人。
之後，她心裡略微有的一塊擔心的大石落下。
因為十六夜聞言，微笑的回答說：「是，十六夜知道您應該和牙王一樣，並非人類。」
……
西國的女僕源渚清
人生的定義啊？無外乎與所求吧？
源渚清想，自己在這裡當侍女的話，是求什麼呢？貌似不是她求什麼，而是幫助別人得到所求的啊。
因為是走了後門進來的，所以源渚清根本什麼事情也不用做，常常就在邊上圍觀正牌的侍女們做事偶爾坐在十六夜的屋子裡聽那些侍女們圍在院落裡小聲的嚼舌根說「你看筱業那丫頭最近越來越無法無天了，什麼都不做。」
「是啊是啊，十六夜公主也不說什麼。」
「嘖，她啊，說不定哪天就會被趕出去的……」
「……」
「……」
聽著她們用著自己從來就沒嘗試過的少女口吻嚼舌根，這讓源渚清每每聽著都會笑的前俯後仰，抱著肚子在榻榻米上打滾。
「筱業……恩，你的名字我還沒有問。」
「恩？直接叫我筱業也沒關係。」沒正形的趴在地上吃力的仰起下巴回答，結果就聽到耳邊有鬼魂鄙視的冷哼。被嫌棄的某白骨精癟嘴爬起來整整衣衫，然後看向一直盯著她的十六夜，「剛才你要問什麼？」
「沒有。」十六夜飛快的垂下眼去，輕聲道，「只是看你剛才笑得那麼開心，有些好奇而已。」
「哦∼」源渚清聽了之後懶洋洋的拖長了調子卻沒有回答，反而問：「我其實蠻好奇的，十六夜。難道你真的都不會害怕嗎？喜歡的那個對方不是人類啊。說不定會吃掉你呢！」
「不會的，……我……」十六夜紅了臉接下來的話有說不出來了。
「談戀愛啊……那種事情多麻煩，有人插/入你的世界，很多事情會被打擾得亂七八糟，有什麼好的。」把腦袋又扭回去，源渚清將上半身都掛在窗櫺上，嘟囔著嘀咕了起來，而後又轉開目光無所事事的亂瞅。
在花町那裡好像有誰站著。在飄了雨，水氣朦朦的空氣裡團團綻放的紫陽花在他身周為點綴，遠遠的看著，他像是在另外一個世界裡的。
源渚清一直覺得自己視力不好，聽力也不好。但她分不清那是不是幻覺，分明看清那人的口型，聽到他開口說話，聲音如凜然流淌而過的清冽泉水，他說：「過來。」
傲慢的，帶有細微的顫抖與擔憂。
源渚清驀然有聽到了自己的心跳聲，如鼓聲一般，越發清晰震耳。楓昹飄過來擋在她面前低聲警告這說不準過去的話被她忽視恍若未聞。
源渚清幾乎有些慌亂的轉過身去，對不明所以的十六夜著急的道，「十六夜，我出去一下。馬上就回來！」言罷也不等十六夜回聲，就著急的穿上鞋跑了過去。她不清楚自己再急什麼就如同不知為什麼感覺到止不住的恐懼感在身體裡咆哮。
她基本上將自己這樣的心理總結為好奇心還是一隻貓的犯賤！
在趕過去的過程裡，她還一度默想著「別走，就在那裡等著！等我過去……」可是她真的步入花町時又停下來不願再往前去了。
那個人穿著繁重的服飾，金眸燦爛冷漠，似是沉澱了一世的冰雪凝結。
——是妖怪吧？
這是源渚清才通過觀察發現了這一點。按照之前楓昹的話，這種穿得很像是行為藝術的人其實就是傳說中的妖怪。
思及此，源渚清剛才那被腎上腺激素刺激得可說是丟失了大腦皮層沒了思維和害怕功能的神奇衝動消退，腦子回來了之後她遲疑著退後了一步，結果對方隨著她後退上前逼近一步。見此源渚清立刻嚇破了膽子，在原地不敢亂動只是捂臉抱頭低頭作無辜無害無攻擊力狀，沒出息的道，「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發現你的，也不是故意跑過來讓你知道我發現了你的，我現在就轉身跑回去，我們倒帶重來，您要幹什麼就繼續幹什麼當我沒出現……BLABLA……」
源渚清抱頭不敢看他，一股勁的自說自話且越說越順。最終發現對方停在自己面前了，才猛然覺醒不要再廢話了應該趕快跑開。她大喊一聲「我們就此別過吧！」就想對直沖過去開溜。可惜才邁了一步就被攔住。
她哭喪著臉抬頭，商量著，「我絕對找個沒人的地方躲起來，您殺完了我再出來，何必多殺我一個呢？放過我吧！我是新來的……什麼都不知道——」
「你變得越來越能扯了，源渚清。」那人開口說著，不知道是什麼意思，聽不出言語中是喜是怒。但是那冷清低沉的聲音讓源渚清倍受恐懼，她趕緊指著自己的臉，「你看你看，我叫筱業。這位帥哥你認錯人了，源渚清什麼的，我從來沒有聽說過！我發誓！」
「你的話十層裡九層是假的，而還剩的那一層沒必要理會。」他抬手摩挲著源渚清的臉頰，似乎要在下一個動作裡將她那張臉撕開。源渚清怕的牙齒發抖，他又繼續說：「我殺生丸永遠不會認錯你的味道的，源渚清。」
「……別……把話說得那麼絕對，我發誓我叫筱業，隨便找個認識的人看看我這張臉就知道我沒有。」
「……」殺生丸沉了眼，手指滑到她下巴的輪廓處，已經挑起來了她貼在臉上畫皮的接合處。無聲的威脅他下一個動作就可以揭穿她的謊言。
「……好吧，我目前什麼都不記得，如果你和我有什麼恩怨，可不可以等等？」源渚清故作鎮定的商量，誰知道她心裡有多害怕這個傢夥不聽她的，直接讓她變一灘碎肉，「很快就會找回來的！到時候我欠了你什麼我們慢慢算。」
在殺生丸面前源渚清低著頭作鴕鳥樣，不知自己身後楓昹已經站了多久。他盯著殺生丸，聲音渺渺的只傳到殺生丸的耳中。
——怎麼，把她弄死了一次還想再來一次？
「……」
——你出現在她面前想做什麼？
「……」殺生丸再次沉默，按在她臉上的手準備鬆開，他開口想要說什麼。
「源渚清——」
「源渚清——」
兩重音忽然響了起來，聽出楓昹的聲音她第一反應是轉頭去找楓昹的身影，並且在第一時間跑了過去舉著半透明的鬼魂當擋箭牌，「喂喂！我以前的仇家好像找上門來了，你快上去頂住！」
「……」他愣了愣，而後微笑的看著那位冰川樣的貴公子擰眉沉眼的握緊拳頭終是忍著怒意離去，對著面前無人的空地，反問，「哪裡？什麼人都沒有啊。」
「不會吧？」源渚清不大相信的探頭去，果然剛才她看到的那個人站著的地方半個人都沒有。
開放得燦爛的紫陽花如靜靜無聲的背景，剛才她見到的那個金眸燦爛的俊美妖怪仿佛只是她的幻覺，從來沒有出現過一樣。
「你是不是產生幻覺了？」楓昹靠在她身邊半是調笑半是鄙視的問。
源渚清腦中重播著有關於那個俊美妖怪的畫面，他冷淡的卻不疏離的語調，好熟悉但沒有相關的任何映象，一點點都沒有。
她知道那個傢夥是真的站在那裡說過他不會認錯自己，說過自己的話全不可信。
源渚清想，——他還真的很清楚的，把自己那點行為摸透了。
她臉上神情不變，自然的掛了一副迷茫的樣，她清楚剛才那個人是真的，但是她回頭看楓昹像是考慮著然後很贊同的伸出一隻手指指著他晃了晃，「看來應該真的是我產生幻覺了，最近睡得不好。」
「……真是沒出息。」楓昹不屑的冷哼跟著轉身就飄遠，源渚清見了也不多留，趕快追上去。
——過去是什麼樣的，其實……她想裝作不知道。她怕欠了什麼，可是她又還不起的話，那可就糟糕了，不是嗎？
她這個傢夥，真的沒什麼高尚的品格。
源渚清走過回廊，遠遠見到有個穿著盔甲的清秀少年從她五、六步開外遠回廊處走來，少年風發意氣，傲然獨立的樣子，身姿筆直的走過。
她小心的低了靠在一邊等他離開，才站直轉頭看去。
盯著往回廊盡頭越走越遠的背影，輕聲念：「刹那……猛丸……？」
大風忽作，她的表情變成一種古怪冷漠。
……
英雄救「美」？
源渚清開始試圖接近並勾搭上刹那猛丸，但是她發現曾經以為很流行的直白表示「我想勾搭你」的方式完全不可靠，因為此君甚為傲嬌——說不客氣點就是眼睛在腦門上。
某白骨精故意提高在對方面前的出現頻率，並且還嘗試著用，各種理由搭訕，就差沒有拿一錠金子追上去說你的錢掉了……
「難道我表現的『我想勾搭你』的氣場不夠嗎？！？！」第十七次試圖搭訕無果，源渚清看著刹那猛丸遠去的瀟灑背影，呆了三秒後就慘叫一聲扒住了一邊的廊柱，半真半假地哭喊起來：「我對不起你啊！緒葉，真的——我沒用，連搭個訕都不成功，天啊！」
「你至少也躲到沒人看的地方去抓狂那樣才好吧？」
「……」源渚清抽下鼻子，扭頭對上表情尷尬的十六夜和正安撫著自家情人的鬥牙王，她面上沒什麼表情，但是心裡早退了兩步已經後悔到死了。「好丟人」三個字驟然砸在她頭上，讓她麻木著一張臉頭破血流，瞬間「骨」生灰白得只剩下六個點點。
「大家都這麼熟了，你出點醜看了也不會說出去的，放心放心。」安撫好了自家情人的鬥牙王幸災樂禍的悠然開口，那句話帶著箭頭一樣擊中已化為面目模糊的路人蹲在角落裡陰暗的白骨精，於是她更灰白了些，那串點點也多了好幾行。
她拿樹枝畫圈的動作停住，空氣跟著滯凝，接著源渚清被電擊後充滿電一樣竄起來，「誰和你熟啊！？誰要和你熟啊！和你熟有什麼好處啊！？遇到搞不定的東西能對著你喊關門放狗嗎？！」
——她抽了。
經過幾天相處完全看透她的幾位都統一了共識。
面對著突然如火山爆發一樣的源渚清，點火的鬥牙王用極無辜的口氣乾巴巴的說：「……你老是糾結我的原身做什麼？你鄙視犬妖啊？」=m=
「……」抽風結束的源渚清滯了一下，恢復正常的盯著鬥牙王的衣袖小小聲的詢問，「那個猛那刹丸是不是出去和臨國的那個軍隊幹架去了？」
鬥牙王嚴肅的回視，認真的糾正她，「別人叫刹那猛丸。」
「……吧嗒。」
洗手缽的聲音在沉默時響起，源渚清頭頂遲鈍地猛然冒出紅色的叉叉，已非常的敏捷抓起一把花生砸過去，鬥牙王笑得得逞的彎腰抱了十六夜離開原處，站穩之後繼續調笑某白骨精，「嗯，混得越熟越覺得你這傢夥還是裝禮貌的時候好一點。」
之前初見面時互不熟悉，源渚清一板一眼的作謹慎有禮眼，糊得不知情的人一套一套的。現在卻是不裝模作樣了，無事時偶爾一抽，然後點火就爆。
「算了，我不和你扯皮了。」源渚清一抹臉就解除了她的抽風模式，「你應該有個什麼妖怪手下之類的吧？」
鬥牙王似乎從這話裡聽出了什麼不好的弦外之音，「自然是有的，你想幹什麼？」
「他們庇佑人類嗎？」
「源渚清，你不是老說自己也是人類嗎？」
「……」源渚清忽然用一種看白癡的眼神看鬥牙王，「我哪句話說準備對別人做什麼了？。」
鬥牙王大喊，「……那你說那麼歧義的話幹什麼！」
源渚清喊回去，「你管我啊！」
「……」相互對峙著互不相讓，最後源渚清首先哼了一聲扭開頭去。她的左眼之中突然出現的那些畫面沒有消失，如同飄浮的立體光影電影。
她忽然把臉上那張畫了別人臉的畫皮扯了下來，「之前因為我要混進來而不幸下崗的倒楣孩子哪去了？給弄回來吧！我現在發現這個身份很不適合勾搭那傢夥，決定真身上場。」
楓昹冷颼颼的打擊她，「你要是真身上場還勾搭不到那就更丟臉。」
源渚清的臉青了，不過還好只有她一個人聽到。這時十六夜無意地出聲解了她這不能爆發的尷尬，「你準備離開了嗎？渚清。」她眼睛裡似乎閃著點點水光，楚楚可憐的樣子能將人的心扭住。
「我去吊金龜婿。」源渚清笑笑對她露出一口白牙，手上的畫皮塞到衣袖裡，「那個我之前的那套衣服放在哪了？……哎，話說這套衣服不介意我帶走吧？」
楓昹再一次鄙視的開口，「你可以再不要臉一點，源渚清。帶著這衣服你想放在哪裡？」
「……哎？沒有什麼空間包裹之類的嗎？……」
——她得到眾人看怪物的目光。……
最終源渚清沒能徹底不要臉的把那套會變為一大包袱的衣服帶上，儘管十六夜真誠的表示不介意。=m=
洗掉畫皮上畫著的臉，換上自己原本的衣服，源渚清和一人一妖的情人組合道別，牽著飄在空中的楓昹乘夜出了那座城池。
大半夜裡，她這個皮了層人皮的骨架和一隻鬼魂站在荒郊野外，楓昹飄下來問她，「你要怎麼去找那個人類。」
正在地上畫圖的源渚清清下嗓子，並沒有抬頭，「我以為你會說點別的什麼。」
「你能看到你所有心留意的人的死亡，這很正常。」
源渚清正在為她畫的動物點上眼睛，聞言不禁眨了下眼，「哎？你這麼說的原理是什麼？」
「你曾修仙，能看到未來是再平常不過的。現在這麼半死不活的，也就只能看到死亡了。」
「=口=原來這樣也可以嗎？」
在夜裡，楓昹看不到背對他拍著手站起來的傢夥是什麼表情。她背向著他退了兩步，滿意的打量自己的畫，「看來可真有夠怪力亂神的。」說著她扭手抽出那只笛子，吹了一個尖銳的高音。平地猛然卷起灰土，在剛才的笛聲之後是一聲撕心裂肺的鳥鳴，刺耳得讓人想死。源渚清卻好像全不被影響，筆直的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剛才她畫的那只鳥從地上的畫裡撲騰著翅膀沖了出來，它停在半空中來回飛了兩圈才落下來抖了抖翅膀，靜靜地看著源渚清把耳朵裡堵著的棉花費力地掏出來。
楓昹上上下下打量著那只巨大的長了若干個腦袋的鳥，扭過身去問，「這是什麼？」
「恩……很多腦袋的烏鴉？」某白骨精並沒有抬頭，而是開始蹦跳著拍打自己身上的灰塵。上躥下跳的像是只猴子。楓昹不置可否的冷哼一聲，於是源渚清只好抬頭又看看靜靜地與自己對視的怪鳥不確定的猜測，「不然這是只喜鵲？我就是畫了一只有九個腦袋的鳥，以前在書上看過的，誰還記得是什麼品種啊。」
說完，她就手腳並用的爬到了鳥背上。摸摸它的腦袋，「向南邊飛。」
而楓昹在看了很久之後才突然想起來，看那只鳥的樣子，——是鬼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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源渚清看到的死亡場景是刹那猛丸帶著軍隊勝利凱旋而歸，但是被妖怪突然襲擊最後死在了南邊的一處荒地上。
雖然她不認為英雄救美這種戲碼很給力，不過這總會是一個好的開始不是嗎？
刹那猛丸和他的士兵們被妖怪分拆成了好幾股，各個擊破。他和自己的幾個得力戰將苦苦掙紮的試圖抵抗。最終是被逼無奈的退到了樹林裡。
且戰且退，身邊的同伴不斷的減少，到最後就只剩下他一個人。
刹那猛丸停下腳步，丟掉了手裡破損得到武器抽出腰間地刀，準備拼死一戰。
在另一邊看著的源渚清抽出卡白的骨笛，站在她用來旁觀而不會被對方發現的角落遠遠觀望著顯得有點興奮。
她瞧著沖上去攻擊刹那猛丸的妖怪山精們，忍不住開口問緒葉，「不如就讓他死在這裡吧？」
[不！我要他死在我手上！這樣才能消我的怨恨！]緒葉森冷的聲音驟然拔高幾分，源渚清摸摸鼻子無奈的挪開目光向刹那猛丸，順手把笛子收回去，嘀嘀咕咕的抱怨：「幹什麼一定要親手啊，那可多髒啊！我看他死在這些妖怪手裡也舒服不到哪裡的。」
楓昹飄在比較高的地方，對那只黑色的鬼車露出了疑惑的神色，他順著那只大鳥一隻緊緊盯著的地方看過去，皺緊眉頭。
鬥牙王那個冷臉的兒子還跟著麼，嘖——
「妖怪會先殺掉他，再進食。」他扭過頭去正好聽到源渚清嘀咕的話，於是涼涼的介面。當某個白骨精抬頭瞪大了眼看他，楓昹挪開目光，「所以你想的他會活生生的被妖怪把肉從身上扯下來這種事情，是不可能發生的。」
「咳咳——」心思被看透的源渚清尷尬的咳嗽，她猛然覺醒原來會做那種折磨人的事情的其實都是人類哦？
抹了抹臉，她抖索了精神裝作剛才的事情並沒有發生。再一次抽出笛子來橫在嘴邊，突然吹了一個高音。
原本沖上去的妖怪們驟然一滯，刹那猛丸戒備而迷惑的看著那些妖怪們陸續倒下，同時血水順著七竅橫流而出，更有甚者腦漿都流了出來。一時有些呆住。
他抬頭，看到一個穿著紅色衣服，有著青色眼睛的瘦弱女人緩步走來，手中握著的笛子分外扎眼。她略略低頭忽然展顏一笑，青色的眼中似有星星點點的光芒浮現，溫暖而惑人，她開口對自己說：「已經沒事了。」
聽到這話，如同是條件反射，緊繃的神經放鬆下來，刹那猛丸昏了過去。
源渚清本來想要上前去接住垂直栽倒的刹那猛丸，但是耳邊突然響起的聲音讓她身型一頓，眼睜睜看著那個人類晃晃悠悠的倒地。
剛才那個聲音，清冷的如同初春時流淌過山澗封凍以冬的泉水，一直漫延著滲進她心裡讓整個人為之一顫。
記憶裡那雙燦爛冷漠的金色眸子浮現，對方仿佛就在眼前一般。
他說：「源渚清，你不准去碰那個人類。」
……
舊居裡的那點破事
這憑空響起的聲音讓源渚清掛著兩條海頻寬淚撲到一棵樹後，扒住樹幹對著上方飄蕩的楓昹大喊，「嗚嗚嗚，楓昹大人，我現在都這樣了，還可以更死一點嗎？」
楓昹飄下來白了她一眼，「你現在就沒活著。」
源渚清可憐巴巴的又問，「那我會不會變為沒有意識的那種死個徹底啊？」
於是楓昹不耐煩的吼她，「你到底又哪裡不對頭了？！」
「……可能是錯覺吧。」源渚清僵了一下，而後眼神微暗卻什麼事都沒有一樣收回那副有點耍寶的害怕樣和臉上的海帶淚，在楓昹莫名其妙的目光下走到刹那猛丸身邊蹲下，她伸手顯得極為流氓的捏住對方的下巴，帶著一臉看案板上豬肉是不是新鮮的表情掰了掰對方的臉，「嘖嘖嘖嘖，長得還算是秀色可餐，為什麼要那麼高難度的讓我先勾搭後暗殺？不能用強上他來打擊他的尊嚴嗎？……」
源渚清嘀咕的說到一半突然覺得背後發涼，不知道哪來的冷氣直吹。好像有人在發怒前放冷氣警告一樣。
她一向是膽子不大的，於是有點怕……
哆嗦了一下，源渚清還沒有能夠進一步習慣的用她誇張的反應來發洩自己的恐懼，就被楓昹從後面一腳踹翻，撲到了倒地昏睡的刹那猛丸身上。
「你在嘀咕些什麼亂七八糟的？！」
源渚清那些話楓昹他全部聽到了，也聽懂了。而且他確定跟在他們後面像尾巴一樣的殺生丸也一定會知道。
上一次這只犬妖為達目的已經很極端的將源渚清殺掉了，奪走她的心臟剜去血肉在她手骨上刻下她名字讓她死去都無法離開。
現在若再知道源渚清想這些亂七八糟的，誰曉得他被激怒之後會做什麼？雖然不知道這麼多年之後他會不會像以前那樣。
楓昹早在源渚清生前就勸告過源渚清不要和殺生丸這只看上去很冷酷，實際上悶騷又佔有欲過強還特別固執的犬妖太過牽扯。可惜那時候源某人不聽，同時她還放不下她那個所謂想要回家的念頭，結果當年她那個下場根本就不是「淒涼」兩個字可以概括的，——是很淒慘。
「我說說而已，你發什麼火啊。」源渚清不滿的爬起來，揮手招來鬼車的同時不忘記翻一對白眼給楓昹，她對那只鬼車說：「帶上他，我們去別的地方。」
鬼車同志雖然不說話，但是很給面子的把刹那猛丸叼到自己背上去，在源渚清手腳並用的爬上去以後展翅飛了起來。
楓昹切了一聲，跟著他的身子跟氣球一樣輕飄飄的上升，並且輕鬆的跟上鬼車的速度。
路上源渚清突然問他，「你說我以前是這裡呆過，那我以前有沒有留下點財產什麼的？」
要知道按楓昹說她可是個殺妖修仙，怎麼說也是個什麼半仙吧？（或者是個神棍）總是該有點什麼好東西可以讓她用來橫著走的。
楓昹想了想以後回她，「還有一把長劍，一把紙傘，還有一間茅屋。加上你手上的一隻骨笛，一張畫皮，還有一套赤芸衣你之前留的東西也就沒有了。」
「……=口=原來我以前是這麼寒酸窮酸潦倒落魄嗎？」
「啊，主要是因為你喜歡到處招搖撞騙，要什麼東西的時候就找地方蹭，所有東西少。」
「T.T原來如此。」——她過去的品行竟然如此不堪……那個一定不是她這種三好四有的人吧？
所以就是為了逃跑方便，所以家底少。歎氣。
……在楓昹的指點之下，源渚清由鬼車馱著終於見到了傳說中的她的房產。
跳下鳥背，源渚清從上到下看一遍，又從左到右再打量一遍，最後對著眼前慘不能睹的小茅屋，深深的掩面，「好破，好爛，好寒酸……」
一直不停的重複著這句話，她同時走向小茅屋，在外面摸摸門框後推開木制的屋門走了進去。
屋子裡面乾淨清潔，原本的傢俱整齊的擺放著連灰都沒有，而且進了屋子以後才發現屋子並沒有外面看的那麼小，有客廳、有臥室，廚房一間，還有個書房，庭院。
當她從以一方屏風隔出來的那間臥室裡東摸摸西瞧瞧的看了一圈之後出來，她抬眼開著廳室，扶著手邊的屏風呆在原地不知如何反應。
小屋子裡有一正廳，以木板起了一層低階面，上方置一方幾案，邊上擺了兩個坐墊。之前她進來的時候這裡並沒有人，此時卻突然多了一個之前見過一面、但是基本上列入陌生人名單的傢夥穩當的坐在那裡。
難道是楓昹那傢夥陰我？這裡其實是我仇家的住處？
這個念頭第一時間沖進腦中，然後立刻被她否決。楓昹沒理由陷害她，至少她想不到。
源渚清猜不到對方的想法，心裡沒底讓她覺得很害怕。雖然之前她折騰出來了用手中所有的那只骨笛自保的方法，但是以她的膽子，也就只敢幹幹偷襲啊，背後裡捅刀啊這樣的事，而且是如果偷襲不成功，不能擊殺對方只能落跑不能再次出擊的那種。
簡單來說就是，她也就能來些卑劣的手段，光明正大、技術含量什麼的不適合她，真的。
因此，源渚清現在不敢動，這種距離攻擊後逃跑不能保證，她也不敢動手。只是覺得對方看著別的地方應該沒看到自己，所以很小心的，她計算著到門口去要幾步，如何不弄出響聲，在他注意力被吸引過來前逃掉。
很小心的，源渚清看了那個穿著白色華服的男子，一邊心裡默默內牛的說穿越到這個世界真的好可怕，一邊調整的放輕放緩了自己的呼吸，她作小偷樣想偷偷摸摸的摸出去找源渚清趕快騎鬼車跑路。
其實她說不出為什麼，面對那個男人總有些奇怪的感覺。這一次和上一次明覺得不能靠近但又一定要靠近，覺得有什麼很重要的東西在他那裡的吸引不同，這一次她只感覺到了一種帶著危險的像是所謂的死亡壓迫樣的感覺。
「要去哪裡。」殺生丸早就察覺了她的動作，在她小心翼翼的邁出第一步時，目光收回，看著源渚清突然開口。他的聲音是很好聽，可是冷冰冰的讓源渚清覺得像是觸了冰雕一樣。很凍人，而且還莫名的有種棱角分明的感覺。
如同大冬天的被人雪上加霜的潑了冰水，源渚清苦著臉動作僵住，回過頭去期期艾艾的說：「沒有啊……我以為我來錯地方了。有人跟我說這裡是我家，可是現在看來好像不是哦……」
她說著漸漸低下頭，悄悄的做鬼臉偷偷罵幾句難聽的話，然後沒防備的見到一雙墨色的靴子停到自己跟前，「這裡確實是你的住處。十年前的。」
源渚清乾笑，「不可能，十年前我媽還不會放我一個人來這種荒郊野外……」試圖用玩笑的語調緩解氣氛，卻發現面前這個妖孽美男的臉沒有半點解凍的意思，於是她面部肌肉抽搐的放棄了乾笑，「好吧……既然這裡是我的住處，為什麼你隨便進來？」
（哦，源渚清你這個欺軟怕硬的傢夥終於有出息一回了！）
她想著原來這裡是自己的房產，那麼她的底氣就足了許多。
妖怪美男不說話，只是看著他，冰冷的目光之中摻雜著指責太過刺目，讓源渚清覺得莫名其妙的同時更有點心虛。
縮了縮脖子，源渚清問，「那個你認識我？或者我認識你？」
面對這個人的感覺太奇怪了，她竟然覺得想哭了。
這個感覺好像上一次見到他的時候就有了，但是被自己故意掩飾的用恐懼和怯懦把那種感覺壓了下去。
她想著就退開了一步，有些混亂的說：「那個你要是覺得喜歡可以隨便看看啊，住下來也沒關係，我不常來，不過那個你是誰？……啊！」
因為太緊張，後退的時候被自己拌到，於是站立不穩哐啷摔到地上，手掌好像杵到了卻感覺不到痛。她遲緩的將雙手挪到面前，腦子裡空白一片不知道想什麼，但是已經鼻子一酸，身體的反應快於思維，立刻哭出來了。
她茫然的開始掉眼淚，茫然的越來越覺得難過。
其實記憶不記得了，但是身體面對那個人的時候啊，已經自顧自的拿出曾經記錄下來的一切作為反映。
源渚清低頭哭得茫然，到最後索性當作發洩忍都不忍了。但是接下來的發展讓她又傻。
俊美的妖怪屈膝彎身靠近她，以後伸手捧著她的臉將她流出來的眼淚全數吮幹。
這震撼過於強烈，她呆呆的睜大眼但不知道在看哪裡，對方的髮絲蹭到她臉上冰涼得有著像是清水一樣的觸感。
這個漂亮的妖怪表情不變，冷峻的臉上看不出任何的異常，好像他剛才的舉動再正常不過，根本不值得大驚小怪。
他後退了退，之後手指順過源渚清的髮絲，聲音依舊冷冽如泉水一樣，「源渚清——」
「天啊！你剛才在幹什麼！」源渚清哆嗦的後蹭拉來距離，指著對方的手指也在顫。
美男妖怪殺生丸不理她的鬼叫，一手扶在她臉上止了源渚清的叫聲，「忘記了，那麼現在開始牢牢記住，我的名字是殺生丸。」
「我以前認識你？」
表情不變點頭。
哆嗦繼續問，「我以前和你啥關係？」
表情不變，聲音依舊清冷，斬釘截鐵果斷的答，「戀人。」
「……」
呸你個戀人！誰家戀人像你這樣放冷氣嚇人，第一次出現就好像找到仇家了一樣的表情啊！
打死她也不會相信這種鬼話的！而且重點是，她源渚清怎麼可能把得上這種美男！難度太高！可信度忒低了！豈可修！
……
其實我大概只是頂了個殼吧？
源渚清對於殺生丸說的話純粹是當成一個笑話聽。並且她認為自己這一次穿越原來是傳說中的「魂穿」，換了別人的身體，還不得不接手別人的舊情人。她決定坦白從寬的說出事實來，哪怕眼前的妖怪美男要一怒之下痛下殺手。
雖然她覺得美男很帥不錯，說不定還能專情……但那也是專給別人的情，和自己這個鳩占雀巢的天外飛路人甲沒有半毛錢的關係。這麼想著，她覺得自己去和帶回來的那個刹那猛丸來個陰謀的虐戀情深，相愛相殺都比較有趣。
總之實在不行了，她就還是可以跑路的。
源渚清很相信……好吧，她不是有實力上的自信，她是相信自己那虛無縹緲的運氣。=。=
「我要珍重的坦白一件事情，這位妖怪大人。」源渚清深呼吸後開腔，但是殺生丸卻沉了眼，冷清的道，「殺生丸。」
「恩，好吧。殺生丸大人，」源渚清嘴角一抽，不過沒在這種不值得囉嗦的小細節上計較。「我想我必須說一件事情。那就是，我不是原裝的那個源渚清。」
「……」冷峻帥氣的妖怪美男沒有說話。
「簡單來說我佔用了這個身體，但是靈魂什麼的絕對不是原來的那一個，所以你明白我的意思嗎？……」之前還很有膽量的底氣十足，結果說完之後就泄了氣的成了一副候審犯人的姿態。源渚清不得不承認她可沒有「腦袋掉了碗大的疤」這樣的豁達豪爽的覺悟。
「你是十年前被殺死的。」
「不可能，十年前我還小著呢。」源渚清又不長記性一樣插嘴，被殺生丸抬眼一看就立刻乖乖閉嘴。
「你的屍骨被放在屬於亡者世界卻存在於生者世界的死骨之森裡，而且你缺少了一些東西，靈魂離不開，」他忽然頓了一下，源渚清在殺生丸清冷的金色眼眸裡看到了她不明白的神色：決絕，堅定，有些扭曲的絕望，慶倖還有……還有難過。
全部攪在一起，複雜難懂。
源渚清沒有談過戀愛，她以為這種神色應該只在小說裡出現而不是現實。但是現在看到眼前俊美妖怪這樣的眼神，她突然覺得自己空蕩蕩應該放置心臟的地方灌進了冷風，吹得她有點神智不清。——她竟然想抬手去觸這個妖怪的臉，她竟然有些無奈的想說「對不起」？
「在你把你丟失的都找回來前，你的靈魂無法離開，也無法完全死去。」殺生丸隱去了後半句話。只要他還活著，那麼就會困著她無法死去。
源渚清是修仙將成的人，她的心臟在殺生丸那裡，她還死不了。
「……呵呵……」源渚清乾笑，然後低下頭去看地面。「那麼……你知不知道我是怎麼死的？或者是誰殺的？」
她忽然這麼說，沒有聽到回答，就又自覺的理解為對方的沉默是等她說這麼想問的原因，「那個……我想知道個大概，然後之後遇到那個人都繞著走。」
「……你沒有必要再怕那個殺了你的人。」殺生丸的語氣變得很差。「這種事不會再出現。」
源渚清突然覺得自己沒有話能夠再和對方說下去了，她很……畏懼。感覺無法用輕鬆一點的語調與他交談，這讓她懷疑所謂的「戀人」關係是不是真的可能？
源渚清撐了地面站起來。卻被殺生丸在同時掩住了雙眼。
他有點難以形容自己的心境。
那個將她殺死的是自己，但是沒有辦法允許她因此回避自己。
已經用了那種極端的手段了，驕傲如殺生丸怎麼會再允許同樣的結果？
他等得了，只要他殺生丸還活著，源渚清就跑不了。——屬於他殺生丸的，什麼都不能帶走。哪怕是死亡親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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源渚清承認，在那個身著華服的俊美妖怪邁著優雅之極的步伐離開的時候，她松了一口氣同時也有點失落。
這可是她生平第一次遇到這麼帥的一朵桃花啊！
她有點哀怨，但是這不妨礙她繼續興趣十足的參觀自己曾經的房產。在正廳裡有一把琴，源渚清抬著眉毛扒拉了兩下，發現自己也能弄出給一二三四五。
勾著琴弦，源渚清惡趣味地彈出了一遍《一閃一閃亮晶晶》，接著就對著架上的拿把檀木色的琴一陣亂扒。
「你怕了嗎？」楓昹這時才飄了進來，他在源渚清身後腳不著地。
「楓昹，你覺得現在能不能告訴我，我是怎麼死的？」源渚清忽然收起所有嘻笑的表情，她站得很直。低著頭，指尖一下下扒著琴弦。
「把記憶自己找回來，是你那個時候自己說的。『從別人那裡得知的一切都不是最真的自己。』你是這麼說的。」
「……」源渚清猛的扒出了一個高音，之前原本叮叮噹當還算悅耳的聲音一下毀了原有的氣氛。空氣仿佛滯住了。之後楓昹聽到源渚清貌似神經大條的聲音，「於是果然是我的作風啊，楓昹我們先在這裡住一段時間，等我勾搭上了那個刹那鬼丸之後再說後續發展。」
「你先把別人名字記住了再說吧……是刹那猛丸……」楓昹無力的往門外飄，那個源渚清口中的刹那「鬼」丸還在外面的地上。
「你不覺得這名字太猥/瑣了嗎？」源渚清高聲絮叨著跟著走出去，「只猛一刹那……這名字到底是怎麼起的？」
「你去死吧……源渚清。」
「我現在真的沒活著，楓昹。」
「……」
隨意的口角著走到屋外，源渚清這一次才打量起這茅草房的外面——這裡修建得真的很有虛無飄渺的神仙范兒。看看那些錯落的楓樹，一處特地空處的普通泥土地鋪了青色的石板，看上去有些古老。蜿蜒著的小路岔開兩邊，一個到了小屋前，一個爬到一棵巨大的桃樹下。非花期的季節裡桃花依舊開著，風一吹漂亮得就像她以前看過的仙俠遊戲的CG視頻裡的那樣。
刹那猛丸被放在樹下靠著樹幹。源渚清收回欣賞美景的目光，走過去弄醒了被列為目標的人類。
「醒醒。」
刹那猛丸聽到有人在他附近輕聲低語，同時肩膀被人搖晃。
他努力睜開眼睛，看到一張女人的臉。她穿了紅色的衣服，樣式像是在西方那個叫中原的地方的樣式。墨青色的頭髮散開沒有過多的盤飾，細緻的五官還有青色的眼睛。
這讓他自嘲的笑了起來，自己被妖怪圍殺，之後又被一隻妖怪救了嗎？
他動了動掙紮的起來，看向面前明顯不是人類的女人，「是你救了我？」
對方矜持而有些挑釁的笑起來，「自然了。不然你以為你是被風刮到這裡的？那要有多好的運氣啊？」
「你不是人類吧？……」刹那猛丸已完全清醒，他本來就沒有受什麼傷。
她漫不經心的點了點下巴，很隨意的點頭，「恩，我不是人類。」
刹那猛丸此時看她的表情跟著放鬆的輕笑起來，「不是人類的你，為什麼要救我？」
那個女人站起來撣了下衣袖，而後眉眼彎彎的笑起來，一瞬間和他記憶裡一個人的影子重合。她說：「因為……我突然想那麼做了而已。」
十年前……還是更久以前有人和他這麼說過……那個，那個永遠回不來的人，那個被他沉進了水底的人。那個他拋棄了的人……
他想著忽然勾起了笑容，跟著聽到面前穿著紅色衣袍的女人說：「那麼你先留在這裡吧。」她的微笑有些得意還有惡劣，「你是被我救了的呢。」
刹那猛丸看著對方有些幼嫩的得意笑容，跟著用和她剛才語氣相同的挑釁語調反問，「如果我執意要離開呢？」
他看著眼前人類模樣的妖怪眼裡的什麼光芒滅去，忽然覺得這個妖怪其實很無害。
他聽到她說：「可是我救了你啊……」她像是有點抱怨，還覺得不滿。
驟然心情愉快的笑起來，刹那猛丸慢慢起身輕鬆而從容。「那麼……我就留下來陪你好了。」
刹那猛丸看清了那個傢夥眼中的驚訝和疑惑，不緊不慢的解釋，「就算是妖怪，但也是救命之恩不是麼？」
對方揚起了笑容，嘴上卻還是貌似不滿的絮叨，「不是人類怎麼了？我還不是救了你了？」
「你叫什麼？」年輕的將軍在發現了眼前這個不是人類的女人並沒什麼威脅之後，放下了戒備。他帶著略微的優越感問她，「我的名字是刹那猛丸。你叫什麼？」
源渚清無聲的勾起勝利的笑容，在山風揚得樹上的桃花繽紛飄零時，字句仔細的回復，「源渚清，我叫作源渚清。不是個人類哦。」
刹那猛丸顯得並不在意，「恩，我知道。」
……
源渚清想現在是一個好的開始。關於她需要做的事情。
本來，她以為這個身體不是自己的，結果錯了。她不知道找回以前的記憶是不是重要，但是源渚清覺得那個漂亮的妖怪想要她記起過去。
那麼就順著做吧？不知道一切都做到之後，她能不能回去。
她看著刹那猛丸眯了眯眼，又低頭笑起來。
……
來一生相許吧！
源渚清從小茅屋的廳室裡把那把琴給搬了出來。小心翼翼的抱到門口的桃樹下麵，刹那猛丸此時正好從那間小茅屋裡出來，看著努力又小心的挪琴的某人，不禁挑眉笑了笑。
面前這只妖怪看起來總是有些呆板無害的樣子，有時候還會露出讓人忍不住想要欺負一下的無辜表情。真的是有趣得很。刹那猛丸摸摸下巴，走過去從後面幫忙抬了一下琴尾，「要搬到哪裡去？」
源渚清被這個老是對自己做出一副鄙視模樣的古代將軍嚇到了，她有一種所謂看到鐵樹開花的感覺。保持著抱琴的動作她傻站在原地，張大嘴看對方，這幅白癡表情又顯得某個白骨精其實是很無害的，於是讓刹那猛丸更為愉悅，挑下眉，此人深吸一口氣，打量著四周抱著琴顯出無比輕鬆的樣子，漫不經心的問源渚清，「要放到哪裡？」
「樹！那邊的桃樹下！」源渚清驟然回神，當即下意識的回答刹那猛丸的問題。
只見他眉梢上揚，笑容更為自得從容，頗有看著源渚清這般傻樣有心逗弄的樣子。
在桃樹下有一方高出的石階，那大小用來放琴剛剛好。
刹那猛丸十分上道的把琴放上去調整著。源渚清探頭探腦地湊過去問，「喂，你是不是有什麼……陰謀？恩，或者是陽謀？」
對方頭都不抬，只回了一句話就讓源渚清摸著鼻子覺得自己智商隨著穿越到過去的某個時代也跟著倒退了。
他說：「你覺得我要是算計你什麼，你問我就會說嗎？」
「呵呵呵呵……」白骨精源渚清覺得自尊心很受傷，乾笑著掩飾自己的白癡之處，悻悻然扭頭咬牙切齒心裡將刹那猛丸上至一族譜下至沒出生的後代都全數問候了一遍。
不久刹那猛丸將琴調適好了，屈指彈了下某個陷在國罵海洋中無法自拔的源渚清額頭，在她吃痛回神，一邊揉頭一邊用語言表達他非人屬性的時候示意她試試音。
源渚清老大不願意的撥弄了一下，隨後驚奇的看著刹那猛丸，「看不出來。你還是有兩下子的嘛！」
他抱手在一邊看著琴，聞言伸手撥了一下，悠然反唇相譏，「恩，也看不出來，你還真的會彈啊。」
「……」源渚清同學默，雖然她很想反駁，但是事實是她本來真的不會這個東西，原本她不過是看著景很漂亮，所以就意圖用這個東西來裝裝十三的。要她來彈歌一曲，唔……她就會那個1234567順著來。
「那就彈首曲子來聽聽好了。」刹那猛丸站在邊上不痛不癢的說，就像是說：「那麼你去曬太陽吧！」一樣。
源渚清聽了當即瘋狂回憶自己聽過古風的歌，恩……《佳人曲》不行，那個好像是琵琶奏的，那麼那個《東風破》……好像也不對味。難道要來曾經看過的「還X格格」裡那個「山無棱，天地合」？她就記得這一句的調啊！天啊！這是搞什麼……
——於是她抓狂的這會完全忘記自己可以說「不彈。」=。=
發呆的源渚清她低頭怔怔的看琴，深情的表情像是在看情人一般。
這讓刹那猛丸看著莫名的隨著有些心悸。
忽然間她的眼睛亮了亮。單手指尖猶豫的輕撥了幾下，零星的飄出幾個音來。零散輕緩又飄渺。
她似乎找到了感覺，雙手再次搭上弦間撥動，琴音並不連貫，也因此在這樣的景中顯得有些空緲。
一聲聲揚起的單音好像還就在空中沒有散去，源渚清的動作和指法則變得熟練起來。零星的單音被組合起來串成曲子如溪水樣流淌開來。
而後她開口開始唱：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於歸，宜其室家。
桃之夭夭，有蕡其實。之子於歸，宜其家室。
桃之夭夭，其葉蓁蓁。之子於歸，宜其家人。
他聽不懂的語言，平緩的調子字音圓潤。
當最後的一個字音收尾，琴聲也也一個漂亮的尾音結束。
源渚清等琴音停時，有一次變得呆呆的。她覺得自己好像被鬼上身了。她竟然無比清晰的知道要怎麼彈那首曲子。果然是怪力亂神。
她很是敬畏的對那琴乾笑著收回手。
「你的琴技很出色，比十六夜公主更好。」刹那猛丸很誠實的說：「不過你唱的是什麼？聽不明白意思。」
「啊，這個是……我老家古代的詩詞。是祝福出嫁的女孩子的。桃之夭夭，灼灼其華……啦，其實那種幾千年前流傳下來的東西我也說不出個一二三四。」
「你的老家？」刹那猛丸顯得很感興趣。
「你別一臉鄙視的表情好不好？其實我也是人類的啊！只是不知道怎麼被詛咒變成這樣了。」
「這到是個有趣的說法。」他摸下巴，語氣很像哄小孩子。
「說什麼啊！我也可能變回人類的好吧？真是的……跟你溝通不能。」
「如果你真的變回人類，那麼我娶你。」
「你那臉施捨的表情真的讓我想要打你。」
「……」刹那猛丸不答話，屈指彈了她額頭。神色間有幾分縱容的味道。
一段時間的相處讓他覺得，妖怪似乎也不全是那麼恐怖的，比如說面前叫源渚清的這個就很有趣。
而最近這兩個月下來，覺得這個傢夥有的時候傻，有的時候呆，有的時候又蠻機靈的，或者說機靈得詭異。
他看著面前紅衣青眼的源渚清，好一會兒開口說：「源渚清，過幾日跟我去西國城池如何？」
源渚清懶洋洋的不太想理他，「怎麼，你準備好以身相許了嗎？你要是有錢有權有房我可以考慮一下下。」
他失笑，「你這個妖怪怎麼那麼像人類。」
「切，你怎麼知道妖怪應該是什麼樣的。」
「……也是。」
「於是你沒有下文了嗎？」
「包吃包住包玩。」
「還要包一切費用。」
「可以。」
源渚清頓了一下，心裡已經狂笑得翻過去。她早就很想買那個城裡的東西，而現在終於出現冤大頭了！
她面上不動聲色，抬了抬下巴輕巧的回，「那麼過幾天就出發。」
就這個和諧有愛的，就突然有了不和諧。「看看我找到了什麼。」有聲音輕描淡寫的突兀傳來，聽著是個男子的聲音，帶著幾分傲氣和藐視。
看過去就見到一條張得比較抽象派的獸型妖怪拽得二五八萬地走來。
刹那猛丸表情一肅，抽了腰間的武器想都沒想就擋在源渚清面前，似乎隨時準備攻擊。
抽象派的妖怪哼了一聲，很看不起眼前的人類，目光掃過源渚清略有猶豫很快變為貪婪看食物的表情，「有種本能吃掉你的話，好像能提高妖力啊。」
――啊呸！不是女人你裝什麼有第六感？你以為我是唐僧啊？
翻白眼歸翻白眼，她自來只敢偷襲所以現在源渚清偷偷扯刹那猛丸的衣袖小聲說：「我們找准機會逃吧？」
刹那猛丸卻回她說：「找准機會你跑就是了。」之後他揮刀而上。那時他一直想不通，自己竟然是在保護一個妖怪？
而源渚清想拉他沒拉住，原本要說的可以騎鬼車鳥跑路的話都沒來得及出口。
「好奇怪的人類。」楓昹飄過來閑閑的說，「他不怕死嗎？」
「不要飄著說話不腰疼！那個傢夥的小身板絕對被拍個全身骨骼碎裂！」
隨著她的話音落，刹那猛丸就被拍開，撞在石板上直接吐血。
「烏鴉嘴」三個字立刻從源渚清頭頂飛過。
她挺想去幫忙的，可是她沒那個膽子。
楓昹睃她一眼，「一個普通人類都不如。」
「我這才是普通人類的反應！」
「想當唐僧肉就繼續普通人類的反應。」楓昹說這話時，刹那猛丸已昏死過去。
源渚清一驚，那只妖怪就撲了過來。她慌忙間竟然冷靜下來，摸出骨笛來。可是那只妖怪已經逼近。――做，根本做不到。
她抓緊笛子傻在原地，然後依舊傻在原地看一道綠芒閃過，那只妖怪立刻從SS級危險變成一塊破布。
楓昹飄走前嘀咕了什麼她沒聽清楚，只是看見那個俊美的金瞳妖怪踏著落在地上的妖怪屍體緩步走來，優雅又高傲。
如同神詆親臨。
白色的華服一塵不染，源渚清記不得他前段時間說要去哪裡，但在這種時代出行兩個月卻沒有半點風塵僕僕的樣子，像是在家裡休息兩個月那般一點沒有疲色。還真讓人崇拜。
殺生丸停在源渚清面前，垂眼看她，語氣涼涼的問，「你要跟那個人類去哪裡。」
面無表情，語氣沒有波動，而且還是隱隱限定了回答的那種氣場。讓源渚清覺得只能回答一個答案——
「沒！我哪裡都不去！我一直在這等你回來！」
明顯被氣場壓得沒有反抗能力，白骨精一哆嗦，而後堅定又快速的回。
然後在她全身繃直時，眼前面色冷然駭人得金瞳妖怪表情漠然得執起她的一把髮絲握在手裡，同時低頭吻上源渚清的唇。並且在某人吃驚呆滯的沒閉上嘴時攻破守衛。
反應無能，忘記呼吸，源渚清的腦袋當機了。只剩下「初吻沒了！」幾個大字。
因為已經不會思考，源渚清被動的被吻住步伐紊亂的後退，才退了兩步就被殺生丸抓住。
「不要想著和別的傢夥跑掉。」
放開源渚清後，殺生丸用一如既往平靜無波的語氣警告。霸道獨裁的直接用了不允拒絕的命令句。
見他臉色沉了幾分，源渚清則結結巴巴的說：「我……那個，只是，這個……要利用他，拿回記憶……」
「還有，不許和那個人類接觸太過火。」殺生丸眸色仿佛深了幾分，「……也不要想從我身邊跑掉，不然……」
後半句他驀然頓住不說。不然如何？像上次一樣？他已經不想再像上次那樣等了。既然認定，那麼就不能讓她跑掉。
殺生丸因為猶豫沒出來的話成功的威脅到了源渚清那個碩小的膽子，只見她拼命的點頭。
金色眼睛的妖怪略挑眉，在他眼中似乎看到了愉悅一閃而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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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晚上源渚清蹲在門口哀怨的畫圈，還一邊嘀咕說：「什麼嘛……說是戀人，看著那張臉……我看我是他情敵才對吧！還有……我那守了那麼多年的初吻……討厭。」
「你覺得他吻技如何？」楓昹突然飄出來問。
「……這個問題……應該是很出色的吧？」
「你應該知道理論要結合實踐才有效果吧？」
「這個我知道啊，所以呢？」
「看那個傢夥就知道他不會隨便找人的。而之所以這個熟練，是因為他以前有練過。」
「你是想說……」
「你以前就是他練習物件，所以說你現在糾結真的很無聊。」
「……」
——混蛋！你不是說不告訴我我過去的事的嗎？！現在這樣又是為哪般啊！
……
作者打雞血了！
那個最終化為破布死得壯烈的妖怪拍刹那猛丸那兩下可是非常的實在的。
也因為太過實在，也真的很實在讓他吐血內傷。
「你看他吐這麼多血，得有多少毫升啊？」源渚清雙手撐著下巴蹲在門口看面前正熬著的藥，楓昹如同一塊布一樣在半空飄著，鬼車側了側頭，之後繼續在源渚清給它畫出來的華麗樹木上抱窩。
「喂喂，你們不要都不說話好不好？」發現說話沒有人理她，源渚清有些不滿，「這樣好像我在自說自話沒事找事一樣……」
楓昹飄開了一點，鄙視的說：「本來就是你在沒話找話。其實你可以試試去和那只犬妖說話，只要你有那個膽子。」
「……說實話，我總是覺得挺怕他的。」源渚清低頭喃喃自語，「昨天那樣……『他會殺了我』，傳遞來的更多的是這樣的資訊。」
「……」楓昹看著她的目光顯得越發鄙視起來，乘著她低頭這個間隙裡，輕飄飄的飛不見了。
等源渚清等半天沒等到意料之中楓昹鄙棄的說她沒出息的聲音抬頭準備顛對他兩句時，卻發現人家早不知道飄那裡去了。
「……」
忽然一陣冷風掃過，僵在原地之後躲到一邊去鬱卒的陰暗畫圈的源渚清的背影格外蕭索。
過了兩天，幫刹那猛丸看病的貓妖黑女舞搖擺著身後沒有收回去的尾巴前來複診。
說來這只貓妖就住在源渚清小茅屋的隔壁那個山頭上。當天刹那猛丸被打得重傷，殺生丸對這個源渚清想要勾搭成奸還住在這裡的人類沒有半點好感，若不是源渚清說必須留著他和某個鬼魂換回記憶，他早一爪子把他撕了。
所以對重傷的刹那猛丸完全無視。源渚清又比較廢柴，摸脈搏屬於只能分辨它跳與不跳，只知道感冒吃感冒藥，看著刹那猛丸虛弱的勁兒也不知道怎麼辦。
就在她打算隨他躺著看能不能自己躺好時，楓昹帶著挎著藥箱的另座山頭上的鄰居來了，輕易的解決難題。
「那個，黑女舞啊，他應該沒事了吧？」等了半天不見黑女舞說話，於是源渚清探個腦袋過去問。
「哼嗯？你在質疑我的醫術嗎？」黑女舞用著女王的口氣反問。
「……」
源渚清嘴角一抖，特憋屈，不過還是訕訕的閉嘴了。——丫一個二個就會擺臉色給我這個好脾氣的看，別以為我不知道，上次你見了那個金瞳妖怪嚇的都懵了。
源渚清呷嘴，黑女舞的貓尾巴甩了甩一邊收拾東西，「他已經沒事了，再兩天就能全好，別忘記吃藥。還有啊，你答應要畫個魚塘給我的啊。」
一邊交代著還不忘記提報酬。
據楓昹說，這只貓以前是自己朋友，所以知道自己神筆馬良一樣的能力。
而這一次楓昹去找她幫忙的時候說事後會畫個魚塘給她。
源渚清撇嘴，說：「那我現在就跟你去畫好了。」
對於一隻貓而言，那一塘子的魚那是十分重要的。不過對於源渚清而言不過是個圈而已，所以不過是分分種的事。
從黑女舞住的山頭回來，源渚清一路走著忍不住四處望望，但是怎麼看都只有她一個。
確實不在。
完全感覺不到那個金眸的妖怪，源渚清確定他確實不在附近。
「嘖，竟然會覺得失望。」源渚清皺著眉頭感覺有些煩躁。轉頭加快了步伐往回走去。她想，那個傢夥不在附近也好，等著刹那猛丸醒過來之後自己就拉他去西國好了。「公費旅遊」類，想想就很心情舒暢。
……
哼著不知道是什麼歌的調子，源渚清提著衣擺緩緩的走回去。
遠遠的望著自己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房產「小茅屋」一間，源渚清一步步踏著腳下的青石板，同時許願。
——我想要在這裡好好活下去。
——還要把記憶都找回來。
——調戲一下美男。
——然後變回正常的樣子。
——之後，回家。
四級階梯走玩，自己的小茅屋近在咫尺。
不過空氣裡飄著一股很是詭異的糊味。
源渚清忽然想到了什麼，僵硬的扭頭去看。果然早就被她忘乾淨了的藥都已經不知道被熬成什麼東西了……=m=都叫你不要忘東忘西的了，白癡源渚清。
「……我熬了那麼久的藥。QAQ」
……
第二天源渚清發現幾天前還被打得虛弱得吐血的刹那猛丸同學已經很自強不息的自己起床站在窗戶變看外面的風景的時候，她不禁偷偷感歎妖怪就是妖怪，治個傷都怎麼厲害，不愧是非人類啊！——拜託，非人類的這個重點不是這個好吧？
深知源渚清心裡那點小九九的楓昹翻了個白眼飄出屋子去。
而源渚清則很專業的作出恐嚇樣，一臉呆滯的打落手裡的東西，不敢相信的摸著眼前清秀青年的臉吃著豆腐，而後又故作鎮定的問，「已經沒事了嗎？」
刹那猛丸略略笑起來，對她說：「沒事了。不過你作為一個妖怪，當時這麼很沒出息。」
「還好意思說，你說當時也不聽我把話說完你就沖上去，大哥你要是聽我說完話也不至於傷得那麼淒涼。還有，我連只雞都沒殺過，你指望我打架鬥毆真的比白日夢還白日夢。」
「呵……」刹那猛丸伸手揉源渚清的頭髮，有些傲氣又有些無奈道，「我刹那猛丸還沒窩囊到需要一個女人保護。」
「哎？我是妖怪類。」源渚清此時瞪大眼看他。
「就是妖怪你也是個女的妖怪。」他的口氣有些不容置疑。
「不是，我的意思是不能對我用『人』這個字啊。」
「……」這一瞬，刹那猛丸突然完全不想理這個傢夥。
「……呐。」看著對方鬱悶的臉色，覺得心理平衡了的源渚清終於準備說重點了，「帶我去西國吧。」
「……恩，好。」
看著刹那猛丸的側臉，她突然想起曾經看過的一句話：我愛過的男孩，有著世界上最英俊的側臉。
她不想管緒葉和這個人有什麼樣的仇恨，不想管他的另一面是什麼樣的。她只是要拿回記憶。
「刹那猛丸，其實你人不錯。」
——這是實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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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國領主的城池下的城鎮一如既往的熱鬧。源渚清按著楓昹教的大略施了個障眼法，拿著刹那猛丸給的貨幣和一塊通行的權杖在大街上東遊西躥。
昨天他們是晚上才到的，刹那猛丸沒有進領主府到有很多事要處理，而今天下午時他給了源渚清的那個他的府邸的通行權杖之後就進了領主府去。
源渚清停在一個胭脂攤位前，看著面前用小貝殼裝著的古代化妝品油然而生一種小攤子果然品質很差勁的感覺。
其實她更想要那種電視劇裡演的用做工很精緻的小木盒裝的胭脂來做收藏。
想到這裡她興意闌珊的放下手裡的東西，轉身撲向了小吃攤。
忽然覺得在這種時代，還是吃的東西最實在了。
於是喊道，「老闆，來碗拉麵。」
等到夜市都散了之後，源渚清提著一張貓臉面具，心滿意足的走回刹那猛丸的府邸。
作為刹那猛丸救命恩人的她對著門口的守衛亮了下牌子就大搖大擺的走進去。
今天她聽說，不久後這裡將辦十六夜公主的婚禮，她將嫁給了西國的第一大將鬥牙王。
之所以沒有因為交錯的回廊而迷路，是因為身體不是源渚清在控制。
因為心愛的十六公主就要嫁人了，而且已經懷孕近九個月了，才一回來就聽到這樣的消息的刹那猛丸接受不能。
抱著酒罈子喝得爛醉如泥。拉開推門，滿屋的酒氣讓源渚清皺眉，不過她並沒有停住腳步。
「為什麼喝這麼多。」源渚清在刹那猛丸身邊蹲下，伸手搭著刹那猛丸的額頭輕聲問。她的聲音沒變，但是聽起來並不像她。
「什麼事都沒有。」只顧著灌酒的刹那猛丸此時明顯的不想理她。
「鬥牙王與十六夜公主的婚事要再過一段時間才會舉行。」控制著源渚清身體的緒葉隨手拿起一個不大的酒罈，因為是她控制身體的緣故，臉上的表情都變得淡漠無情起來，「在那之前把她搶回來。」
刹那猛丸變得激動起來，「她已經懷了別人的孩子！」
「……」沉默不語，緒葉控制著，源渚清捧起刹那猛丸的臉，兩人貼得很近，她直直看著他，青色的眼中冷清的映著他的臉，「那麼，毀了她。」
「……」
刹那猛丸驀得緊緊抱住源渚清，聲音低啞的說：「你讀到了是嗎？你能讀到是不是？」
源渚清不答話，他又繼續說：「可是我真的恨……」
「那麼，就毀了她吧。鬥牙王不是人類。」緒葉又開口，用著源渚清的聲音，「他是妖怪。你最愛的公主，懷的……是妖怪的孩子。」
……
留著刹那猛丸一個人在原地，源渚清走出去後，緒葉就從她身體裡離開。
她看著飄在半空中的鬼魂，問，「之後要怎麼樣。」
緒葉神情麻木的回答，「殺了他。」
「現在？」
「不，在最適合的時候。我會說的。」
「好吧。我知道了。」
……
那天晚上源渚清回去在刹那猛丸府邸裡安排給自己的房間裡安然睡下。
半夜從夢裡驚醒。
她感覺到有人在房間，很熟悉的感覺讓她覺得自己知道是誰，可是無法判斷他在哪裡。
有些緊張的四下張望著，忽然被人從身後抱住箍在懷裡。
那人懷裡還有涼霧的濕氣。
「你對那個人類動心了。」
殺生丸一如既往的把疑問用陳述的語氣來說。冷冷清清地口吻總是讓源渚清一哆嗦然後絕對清醒。
「恩，……那個……事實上你比較帥。」
源渚清被他困在懷裡，只好老實巴交的回答。
「……」
殺生丸不說話，於是源渚清就什麼都猜不出來。不過她已經能夠想像這個金眸的妖怪覺得是那副萬年不變的表情，冷冷酷酷的。
——切，真沒勁。
仗著背向對方看不見，源渚清撇嘴。接著聽到身後那只金眸的冷峻妖怪口吻冷清如常的說：
「別讓那個該死的人類離你太近。源渚清，我會嫉妒。」
……
——上帝佛祖雷帝嘎嘎，她被嚇到了。
……
哦哦哦哦！
——那昨天晚上的事情啊！都是幻覺，那就是……就是傳說中的春夢！
閉眼半睡半醒的時候，源渚清繼續飛快的想，「難道我真的看那只金眼的妖怪長得帥，於是對別人起了非分之想？……果然是的，『會嫉妒』什麼的真的是太離譜了……」
她半是自我安慰半是自以為是聰明的亂想一堆之後，在心裡道了一句「阿彌陀佛」就心滿意足的翻了個身，巴巴的樂著就在接下來撞進陌生人的懷抱裡。源渚清忽然就是全身的骨頭一緊，她幾乎聽到了骨頭收緊的聲音。
源渚清默默的低頭，默默的看看自己兩隻爪子色|眯|眯的搭在自己睡的地鋪上出現的一個未知人物的紅果的胸膛上。緊跟著她就覺得眼角一抽，乾笑著想：哈，手感真好。
然後有些戰戰兢兢的默默抬頭，再來沒有意外的直到對上一雙熟悉的金色眸子後，源渚清就突然哭喪著臉說：「嗚，不帶這樣都不說一聲提醒我沒在做夢的……」
源渚清掙了一下，殺生丸也不攔由著她哆嗦著手腳並用地從被子裡爬出去。以後丫賊淡定、依舊冷峻的起來穿衣服。
轉瞬間，她就感到十分委屈哀怨又傷心的抱腿如同一棵蘑菇樣坐在一邊看那個金眸的妖怪沒有任何尷尬或者不自然的穿衣服。
——身材真好，都木有半點贅肉，看得她好想犯罪。
偷偷抹了一把鼻子，她默默想著。源渚清抓著自己穿得好好的白色裡衣，一種「被白睡了」的感覺油然而生。
穿越大神作證，她這個傢夥其實根正苗紅，就是腦袋裡某些東西多了點，而且沒事就有點抽。
衣服穿好了的殺生丸朝蘑菇化的源渚清走過來，於是此白骨精就像受了驚（=.=想歪的拖出去輪一百遍。）的貓一樣，被殺生丸扯住的胳膊就是她的尾巴，全身僵硬的不屈掙紮著還是被殺生丸給拖過去了。
於是期期艾艾的坐在那個金色眸子的妖怪面前，她想說：我不是故意睡了你的。
在她懺悔之前，金色眼睛的妖怪先開口了，「在我回來前，源渚清就算拿到了記憶也不許走。」
「……哦。」源渚清又哆嗦了一下，應了。
殺生丸揉了揉源渚清的頭髮不知道想起什麼來，眼神略變得柔和起來。低頭靠了靠她耳邊，之後起身走出去了。
源渚清有些傻傻的回味他剛才在自己耳邊說的話，緒葉突然從房間的陰影處慢慢飄了出來。
「源仙人是相信了那只犬妖的話了嗎？妖怪……是最會說假話的。」
源渚清頓了頓，卻走過去看著打開的推格門，一言不發。
緒葉再次跟著飄過去，又說：「他們的話都沒有什麼可信的地方。」
這一次她僅僅是目光閃了閃，轉過去看緒葉淡漠卻有些怨恨的臉，不在意的聳肩，「和我沒關係。不論是你們的事還是別的什麼，現在這樣也不過因為我們做了個交換而已。」
說完她伸手把緒葉拉進了身體裡，將身體主導權交給她。
掌握了身體的緒葉睜開眼睛，低頭暗了暗源渚清身體的胸口，那裡是空的。
「成為仙人之後，果然很無情呢。」
——源渚清，如果出事就在心裡叫我，我會立刻趕來。
——嘖，與其等你來救我，我不如自己跑。
……
作為原西國的領主，他早就已經去世。不過後來因為鬥牙王的緣故，十六夜這個公主並不需要擔憂這種爭鬥的問題。但是總是有流著同樣血液但是總是蠢蠢欲動的人。
而這時，緒葉在幫忙，幫忙刹那猛丸和這些人聯手，各取所得。
半個月前鬥牙王因為一場爭鬥要離開領主城，而在那之前他特意和源渚清敘了敘舊。
她心裡明白這個據說認識很久的犬妖是什麼意思，只是點了點頭。
今天夜裡刹那猛丸又在喝酒，醉得神志不清。
緒葉站在一邊冷眼看著，源渚清得回身體後也跟著旁觀。身邊的桔色火光跳躍著在此時也顯得冷冷清清。
「不要去遷怒十六夜。」
「在這之後隨他怎麼做，我都不會管，我不會再做什麼。」緒葉垂下眼去，回答，「到這個地步就足夠了。」
……
源渚清乘著夜色由鬼車馱著進了領主府，此時十六夜一個人在屋子裡，還沒有睡。
紅衣青眸的源渚清蹲下來同坐著的十六夜平視，彎彎唇角笑盈盈的說：「鬥牙王讓我來陪你等孩子生。我是源渚清，十六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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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夜的產期快到了。在這最後幾天源渚清還能很不專業的對著她隆起的肚子搞莫名其妙的胎教，不過效果很多的是讓十六夜心情變得放鬆許多。
這讓源渚清比較鬱悶，某個中午無所事事的躺在走廊上面曬太陽，一邊思考難道自己真的這麼有當笑星的天份？
切，那樣的話真是太糟糕了。
源渚清忽然一個鯉魚打挺跳起來，然後又跑進去認真地摸著十六夜的肚子說：「小鬼，出來之後叫我乾媽好不？」
——這個是殺生丸的弟弟！源渚清你個白癡！
因為怕鬼魂對孕婦有不好的影響，楓昹沒有跟來而是跟著緒葉在一起。這樣一來源渚清沒人鬥嘴，在不胎教的時候就坐在走廊上抽風的大力揉自己的臉，直到揉得臉頰變形。
日子過得很悠哉，這讓她想來點激情。
可是激情真的到來的時候，她又覺得太過頭需要控制一點量才對。
在另外一個院子裡，緒葉告訴她，「兩天后就是鬥牙王當時說好回來的日子了，今天刹那猛丸他們會佔領領主府。他堅持要親手殺了那只犬妖，你在必要的時候從背後殺了他。」
源渚清看著緒葉飄走，然後走回十六夜的院子，立刻就聽到雜亂的吵鬧聲，伴隨著侍女的尖叫和哭聲。有年紀較大的女眷的喝斥，最後源渚清就看到穿著狩衣的男子和刹那猛丸走來。
在源渚清看來刹那猛丸現在已經不是原來那個可以說笑的人了，僅僅只是個把月來帶來的變化，就很讓她吃驚。
於是源渚清現在立在遠處看著刹那猛丸的手下上前去宣佈什麼，侍女聽後都紛紛躲開，驚恐的看向十六夜。這種時候，只剩餘一個年老的女眷還擋在她前面。
十六夜溫柔的聲音說了什麼，但沒人理會。
刹那猛丸丟下狠話走了。
城裡的士兵在城堡裡戰隊，源渚清站在拐角處，撤離的刹那猛丸看到她，遲疑地將步伐緩了緩，有點猶豫，源渚清見此對他點了頭走向十六夜。
「怎麼了？」
「不，沒什麼。」
「那麼走吧，要殺那個妖怪還要有準備才好！」
「……」
——其實你人不錯。
源渚清走過去沒有什麼緊張感的笑起來說：「哎呀，都圍在這裡幹什麼？十六夜快回去坐著。」
「……」
兩天后，某個朔月的夜晚，十六夜要生了。那天應該是鬥牙王回來的那天。
就是要臨盆，十六夜身邊就只有之前一直護著她的那個年老的女眷而已，侍女們聽說她懷了妖怪的孩子之後都不敢再靠近她。
外面是嚴兵把守著，隨時準備和回來的鬥牙王一戰。源渚清拉開門，見到刹那猛丸一身戎裝站在庭院裡，筆直的身姿如同保護公主的騎士。
源渚清驀然覺得有點心酸，「我去倒熱水。」
「源渚清，妖怪都是什麼樣的？都像你這樣嗎？」
「十六夜要生了。」
「……」
「你想她為了一個妖怪生孩子而死？」
「……」頭盔下刹那猛丸的表情變幻，而後不再做阻擋的樣子，吩咐，「讓侍女們去幫忙。」
……
折騰了好幾個小時之後，十六夜肚子裡的那個小鬼總算是出來了。小不點的一個，哇哇哭著。十六夜有氣無力的笑，然後問源渚清，「牙王……他回來了嗎？」
源渚清笑著露出一口白牙，把裹在繈褓裡的嬰兒放在她身邊，「快了，我幫你去看看。」
十六夜微笑的點頭，在源渚清起身時又說：「渚清，讓他們……外面的士兵還有刹那猛丸快離開吧，牙王回來的話……他們就走不了了。」
「好，我知道。」
源渚清應聲，推門走出去，刹那猛丸遠遠走來，問她，「那個妖怪會不會回來？」
「他對十六夜說的，是今日。」
鬥牙王確實回來了。
他帶著一身的血污闖進被刹那猛丸點燃的十六夜的房間，在那裡只有的是十六夜和才出生孩子的屍體。
另外一邊，鬼車鳥在源渚清身後撲騰著翅膀。
有一種說法，鬼車鳥落血成災，春夏之間，稍遇陰晦，則飛鳴而過。嶺外尤多。愛入人家爍人魂氣。
就是這樣，普通人類的士兵很快死去，鬥牙王更是和刹那猛丸戰在一起，因為吃飽，於是心滿意足終於願意回來聽源渚清吩咐的鬼車鳥聽話的馱著十六夜飛出燃起大火的宅院。
緒葉飄蕩著出現在源渚清身後，森冷的說：「就是這次，找到機會就暗殺他。」
「……」源渚清看她一眼，沒有說話，只是點了頭。
源渚清沒幹過架，所以看之前鬥牙王和刹那猛丸對砍不知道誰占上風，這也讓她不敢冒然下黑手。
一直等到刹那猛丸被鬥牙王卸下一隻手臂後，源渚清立刻明瞭了鬥牙王比較牛X，而同時中國的至理名言也提醒她，背後捅刀的最高境界在於「乘你病要你命」，所以在夜色與洶洶火光交錯間，她借著被掩飾的陰影的掩護下，源渚清抽出從小茅屋裡拿出來的長劍，只一擊，就從身後貫穿他的心臟。
——她可以感覺到緒葉加注在劍柄上的力量一點點散去。
鬥牙王擺脫了和刹那猛丸糾結的戰局，過後頓也沒頓立刻離開。
就這樣，現在這裡只有她和刹那猛丸以及緒葉。
源渚清把劍抽出，她看著倒在地上的刹那猛丸瞧見她時，滿臉震驚。
她靠近他身邊問，「你記不記得一個叫緒葉的人？」
「你是……她麼？」
「不是。她死了。不過之前告訴你去做什麼的一直是她，她拜託我接近你，然後殺掉你。」
他看著源渚清大笑起來，胸口上血如泉湧。「源渚清，你終歸……是妖類……」人類，是無法同你在一起的。
緒葉在刹那猛丸死去的同時又哭又笑起來，她身體泛起光芒然後消失，留在一顆像是冰凍出來一樣珠子，裡面有琥珀色的煙霧流轉。
源渚清去提了劍去將珠子撿起來，拿到面前看著，之後輕輕應了一聲，「恩，沒錯。」
楓昹在領主府外等她，鬼車鳥也已經回來，見源渚清出來便說：「走吧，找人幫你引這段記憶回去。」
源渚清卻搖頭，第一次拒絕楓昹的提議。
她說：「我還要在這等人。再呆一段時間。」
——因為答應了，所以等等好了。那個金色眸子的妖怪。
……
刹那猛丸番外
他少年時一直小心守望著那麼一個人，完美而高貴的公主殿下。
在那一場戰爭凱旋而歸而受到妖怪的襲擊時，他心裡想著的，是再也見不到了，他守望了那麼久的十六夜公主。
在最後的時候已經無心再去掙紮了，死亡的氣息近得仿佛是貼在臉上。死亡如此臨近並不是第一次，在戰場上他便是身負死亡。那些時候不覺得，但這次是他最為絕望的一次。
他祈禱著，神明可以保佑他，——儘管對此他並不相信。
不會他最後沒有感覺到疼痛，他恍惚裡看到圍著他的山妖鬼怪們狀況淒涼的死去，他想：是不是，真的是神謫的幫助？
那些妖怪們陸續倒下，同時血水順著七竅橫流而出，更有甚者腦漿都流了出來。刹那猛丸一時有些呆住。
他抬頭，皎潔蒼白的月光之下看到一個穿著紅色衣服的人，她紅色的衣裙隨著月光鍍上一層淺淡蒼涼的樣子，遙遙地顯出一副冷漠旁觀的模樣，她有著青色眼睛的身形瘦弱。那雙青灰色的眼裡清清淺淺的映出他周身狼狽不堪的身影，她緩步走來，手中握著的笛子分外扎眼。手中卡白色的笛子略略的轉過一個圈，而後略略低頭忽然展顏一笑，青色的眼中似有星星點點的光芒浮現，溫暖而惑人，她開口對自己說：「已經沒事了。」
——是什麼人？
他不知道，感覺不到惡意讓他無法抵抗的放鬆了神經，只是一個恍惚就完全昏迷過去。
他想，不管是天神也好，同樣的愛著人類血肉味道的妖怪也好，他真的堅持不住了。想要怎麼做都隨意，他無所謂了。
……
不過最後他沒有死成，偌大的院子裡沉寂得不像樣，錯落有秩的楓樹在不相對的季節裡依舊燦爛燃燒著綿延開來，地上的青石板古舊也乾淨。桃花自頭頂飄落下來，他看著眼前那個紅衣青眼的人型妖怪，不知為什麼還能夠坦然的笑出來。
掙紮著動了動坐正，他問，「是你救了我？」
對方矜持而有些挑釁的笑起來，「自然了。不然你以為你是被風刮到這裡的？那要有多好的運氣啊？」
刹那猛丸初醒來時的頭暈已經完全散去。他打量著對方後雖然是問句卻篤定的說：「你不是人類吧？……」
她漫不經心的點了點下巴，沒有任何不妥的挑眉承認，「恩，我不是人類。」
那個明明不是人類的傢夥隨意的表情有著意想不到的渲染能力，讓他也慢慢放鬆下來，「不是人類的你，為什麼要救我？」
那個女人站起來撣了下衣袖，而後眉眼彎彎的笑起來，一瞬間和他記憶裡緒葉重合在一起。
那個驕傲而又開朗的女孩，像是一塊消不去的疤一樣霸住他心裡的某個角落，他記得她也曾這樣笑著，說：「因為……我突然想那麼做了而已。」
——何其相似，讓他忍不住勾起笑容。
跟著聽到面前穿著紅色衣袍的女人說：「那麼你先留在這裡吧。」她的微笑有些得意還有惡劣，「你是被我救了的呢。」
刹那猛丸看著對方有些幼嫩的得意笑容，跟著同和她剛才相同的挑釁語調反問，「如果我執意要離開呢？」
他看著眼前人類模樣的妖怪眼裡的什麼光芒滅去，忽然覺得她無害又有趣。
她不滿地說：「可是我救了你啊……」
他驟然心情愉快的笑起來，慢慢起身輕鬆而從容。「那麼……我就留下來陪你好了。」
有一點自傲又高高在上的回答，他只是這麼一會就喜歡上逗這只妖怪變臉。「就算是妖怪，但也是救命之恩不是麼？」
然後她抗議，「不是人類怎麼了？我還不是救了你了？」
「你叫什麼？」年輕的將軍在發現了眼前這個不是人類的女人並沒什麼威脅之後，放下了戒備。他帶著略微的優越感問她，「我的名字是刹那猛丸。你叫什麼？」
那個人笑容好像沒心沒肺到天塌下來也不會改變，在山風揚得樹上的桃花繽紛飄零時，字句仔細的回，「源渚清，我叫作源渚清。不是個人類哦。」
「恩，我知道。」
他並不在，不是人類又如何。不是人類也沒什麼關係。他承認那個時候他想，就在這裡待著，不回去了。
他可以閑閑的看那個小妖怪呆呆傻傻的樣子，可以看她抽風的絮絮叨叨然後淚汪汪的可憐樣子。
他可以逗得她直跳腳將狠話撂下一堆一堆然後過幾個時辰她轉身就全部忘乾淨。
他可以心血來潮地做一個無關痛癢的動作換來她大驚小怪的眼神，他可以坐在桃花樹下看她抬手扶琴……聽那曲他聽不懂的歌曲，就如此過一輩子。
老人說世界上是有仙人的。
他看著這方除了這裡整個天下都再找不到另一處的地方想，也許這裡是仙境，一個由妖怪霸佔的仙境。
他回神，看那個源渚清撫琴時的神情，溫柔而專注。他按著胸口忽然撩起笑容，想著可以在這裡陪她一輩子然後忘記那個他不願承認，但早愛上別人的公主。
聽她唱【桃之夭夭，灼灼其華。】
在有其他妖怪闖入時拉她到身後，保護的動作快於念頭。
他不想承認，不過不得不承認。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這個叫源渚清的妖怪變得很重要了。
……
傷好之後他告訴她，自己想要走了。那個愛好只是吃喝玩樂的妖怪也很樂意的跟他走了。
其實在那之前他一直想不通為什麼源渚清會莫名其妙的說：「其實你人不錯」這樣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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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西國後他聽到了兩個消息，十六夜公主的婚事和她有孕的事情。
當天晚上他喝得爛醉，而源渚清卻是去夜市玩夠了才回來。
那一次他想他看到了源渚清身為妖怪的那一面，冷漠得無情殘忍。
她說：「在那之前把她搶回來。」
她說：「那麼，毀了她。」
……
這樣平靜冷漠的語調更具有煽動性，他聯合了那些虎視眈眈的貴族在那個奪走十六夜的妖怪不在時，佔領了城堡。
對於十六夜，他沒有愛慕也不是恨意。僅僅剩下不服氣而已。
他想要單對單的戰勝對方，證明……他並沒有不如他。
——那是好勝心作祟。
他帶兵攻入城堡，他要正面應戰那只妖怪，他要親手殺了他。之後……問源渚清願不願意換個地方玩。
或者，妖怪比人類單純。
「源渚清，妖怪都是什麼樣的？都像你這樣嗎？」
「十六夜要生了。」
「……」
「你想她為了一個妖怪生孩子而死？」
「……」他退讓了讓十六夜生下孩子。
然後他在那個朔月的夜裡親手殺掉了十六夜和她才出世的孩子，之後他點燃了屋子帶著武器走出去。
面對那只犬妖的能力他無法戰勝，被斬斷一隻手臂讓他認清著一點。
天空飛走的鬼車鳥帶著重新活過來的十六夜公主和才出世的孩子離去。
他心裡明瞭了什麼但不想往下想，踉蹌的後退一步，下一秒，被誰持長劍從身後貫穿了胸口。
不敢相信，卻由好像早預料到了。
「你記不記得一個叫緒葉的人？」
「你是……她麼？」
「不是。她死了。不過之前告訴你去做什麼的一直是她，她拜託我接近你，然後殺掉你。」
……
到底是哪裡出錯了？
記憶裡的一切都變得不真實。他努力看清眼前那個人的臉，燃動的火光爍爍的在她臉上變成模糊不清的顏色。
他看著源渚清大笑起來，胸口上血如泉湧。「源渚清，你終歸……是妖類……」
他這麼說著感覺到了和上次一樣的，被死亡擁抱的感覺。
他在想，想第一次遇到時，那個人在月光之下眼中點點浮光明亮得如同星辰。
他在想那個有著巨大不會凋謝的桃樹的院子裡的。
風得聲音變得意外的大，他又在那裡重新聽那個穿著紅色衣袍的黑髮妖怪撫琴輕輕唱那首歌。
在樹上搖曳的飛落，共飛花攜袖。
【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於歸，宜其室家。
桃之夭夭，有蕡其實。之子於歸，宜其家室。
桃之夭夭，其葉蓁蓁。之子於歸，宜其家人。】
他坐在那裡，抬酒盞，含笑看那人走來，然後說：「源渚清，人類和妖怪總是有差別的。」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啊，差不多。」
「緒葉走了。」
「恩，我看到了。」
「你呢？」
「我離不開這裡了。」
「……」
「源渚清……」
「什麼？」
「我曾想過陪你這個妖怪一生。」
「……」
「有沒有覺得內疚？」
「抱歉。」
「呵，沒事。」
……
他仰頭，手中酒灌入，火辣辣的一路燒到胃裡。
面前風起，身影搖晃著破散。
那如畫的風景裡沒有了人，只剩下一盞空酒盞。
——人類和妖怪……如何能走到一起？
……
西國卷·第一段記憶
記憶卷一、被放鴿子了。
源渚清等了三天也沒有等到殺生丸回來。
西國領頭人的變換不是源渚清會在意的事情，反正她找著楓昹幫忙用著手上的笛子吹了兩個調子，那些僕人直接忘記了她住著的那間屋子的存在，沒多久之後，這大大的將軍府裡已經沒有人了。
那個時候源渚清在這裡等了第五天，她之前早就按著殺生丸說在心裡打電話打了好幾次，最後都是無果。
這讓源渚清覺得這個打電話的方式忒山寨了，自己會相信果然是腦子進水了。凸=m=凸
第七天的時候源渚清抬了水來找了一塊鹿皮開始擦自己的那把劍。
她心裡想著那把劍，然後伸手虛虛抓住，隨之把它給憑空抽出來。楓昹說這把劍為了攜帶方便，當初是用空間做的劍鞘。
當然這種解釋太魔幻了，不相信的同時源渚清將這個歸類為只能放一把劍的空間包裹。
「怎麼，還要等啊？」雲姬飄在半空中戲謔的看著源渚清，「那個俊美的金眸妖怪狠狠的耍了我一次，」她故意作怒火中燒的樣子，順便瞄了一樣源渚清，「你已經快被氣死了吧？」
「沒有。」源渚清拿著鹿皮來回擦劍，意外平淡的說：「我只是答應了就不好說了不算。而且我打不過他，照做保命而已。你們不老是告訴我不要很他硬抗嗎？」
源渚清從來不是個包子性格，她可能會沒事抽風，但是她在某些方面她特別小心眼兒。尤其是被放鴿子這種事。
雖然面上沒什麼事，但是心裡早就把對方劃進黑名單了。
楓昹只是涼涼的撇她一眼，倒是沒有像往常一樣奚落她幾句。
……
當天下午源渚清就開始睡覺，等到晚上半夜三更時，源渚清就爬了起來。
她站在院子，橫起笛子吹出個單音，笛音綿長的散開去城裡的居民卻有沒有察覺。
落在城外山林裡的鬼車聞聲打理羽毛的動作停了停，之後撲騰著它巨大的翅膀帶起巨風騰空而起，留著林子裡一片狼籍。
源渚清在刹那猛丸家荒廢的院子裡等著鬼車自天際那邊遠遠飛來，然後對身後剛才問她為什麼大半夜起來的兩個鬼魂說：「你們傻啊，這個時候不是沒人注意那只大得離譜的鳥嗎？」
「……」
「……」
兩個被鄙視了的鬼魂看著威風凜凜的降落的鬼車，有點悻悻然的閉嘴沒話反駁她。
「哼。」源渚清有點自得的爬上鬼車的背上，渾身漆黑的鬼車展翅飛起。在夜色裡黑漆漆的鬼車本能隱入夜幕，不過可惜源渚清的紅衣就暴露了這個偽裝。
楓昹和雲姬兩個鬼魂飄上來跟上，源渚清看了楓昹一眼，問，「往哪裡走？找你說的那個幫我引入那段記憶的傢夥。」
「向北走，那個傢夥在北邊和那邊的狐族住在一起。」
楓昹悠然的飄在邊上，慢慢的回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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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年是一個喜歡收集人類思維的妖怪。
她會收集人類的感情，想法，問題，疑惑，喜悅，……夢境還有記憶。
夢境是她的食物，記憶也是她最喜歡收集的東西。
她可以將你的記憶抽出來並封存，而後在你需要的時候在送回去。
在她這裡，不好的記憶比起平淡無奇或者愉快的記憶，在被送回去的之後，總是會幹擾接受記憶那個人的情緒。
「也許會有點排斥感。」
楓昹絮叨了一堆之後總結。源渚清站在雪地裡瞪著看了楓昹好一會兒之後沒什麼感覺的「嗯」了一聲，同時心裡抓狂。
楓昹之前的那一段長篇大論她就沒一句聽進去的，只有最後一句話聽得特深刻。
——感情這個東西弄得和器官移植似的？還帶有排斥現象啊？
她呆滯的看著面前茫茫白雪，心裡已經找了個木魚做敲打念經狀，感歎這個怪力亂神的世界……
鬼車鳥將源渚清帶著一直前行，楓昹在前面帶路，四處都是白色的一片，看得源渚清心裡生厭。直到有一天她根本就再也看不到那些白花花的雪而只能陷入漆黑一片的時候，她又開始犯賤的覺得其實白花花的一片也挺好的。（=。=）
眼睛裡好像進了什麼奇怪的東西，像是有沙子在磨一樣。
徹底看不到了的源渚清乾脆裝死的躺在鬼車身上由著他們帶自己走，愛上哪上哪。
因為看不到，所以就沒什麼時間概念了。等到她被楓昹叫起來的時候也不知道自己在哪裡。
不過亂哼哼一向不是她的愛好，小鬼車背上折騰了一陣，之後磨蹭的爬下來。
「源渚清，你往哪裡走呢？」雲姬叫住直直的背向她們前進的源渚清，之後飄過去敲了一下她的腦袋。卻發現對方沒有像平日裡那樣瑟縮一下，反而是在被敲之後才動作遲緩的摸上被敲的地方，「你幹什麼啊！暴力女。」
「眼睛怎麼回事。」
雲姬忽然靠近讓源渚清覺得一股冷氣撲面而來，忍不住哆嗦一下。
她捧著臉笨拙的後退開幾步，「恩，這個叫做『雪盲症』。是由積雪表面反射的陽光所引起的視力減弱或暫時失明現象。（來自于度娘。）」
「……」
「……」
雲姬和聞聲飄過來的楓昹都沉默了，並且都非常想要對源渚清說：「你怎麼不去死啊！」
「……」源渚清立刻原地蹲下去畫圈，——為毛好不容易賣弄一下自己的知識就又被鄙視了呢？
「起來吧。不要耍寶了。」
楓昹飄過去拉了拉她，而後引著源渚清前進，「既然是短暫的失明，要怎麼治？」
「大概是消炎之類的吧？」源渚清抓了抓頭，不太確定的說：「不過好像過幾天就會自動好的。我們來這裡幾天了？」
「八天。」
「哦……已經六天啦？大概再幾天吧。」
楓昹看著呆滯的直視前方的源渚清歎氣，拉著她往一棵巨大的樹木走去，「走吧，蒼年就在這裡了。」
那是一棵大得誇張的樹，說是獨木成林也不為過。
在樹枝間有白色的螢光飄動，這樹附近似乎保持著永夜的狀態。
如果此時源渚清要是能夠看到的話大概又應該吆五喝六的大喊些「奇幻」、「太完美了，這CG」之類的話。
不過現在她看不到，所以她很安靜。
有一隻白色的狐狸跑出來，停在他們面前歪了歪頭，對著源渚清，「源仙人，您又把鬼車鳥帶來了，你還想讓長老發火麼？」
「……啊？」
源渚清再一次很呆滯張嘴發了一個單音，心裡想這個果然是有很多舊識，其實她以前也是交友廣泛的人吧？
「白瞳，她現在什麼都不記得。」
楓昹忽然插嘴將話頭引了過去。
那只小狐狸恍然大悟的點點頭，說：「是了。被一隻犬妖弄成這樣，果然沒出息。」
「小鬼，你是特意來奚落我的嗎？」源渚清不耐的抱怨了一句，結果卻聽到對方哼了一聲，嘀咕著「嘴巴還是和以前一樣討厭」。之後又說：「長老說你的眼睛一定被外面的雪弄傷了，等見過蒼年之後去他那裡拿藥。」
「不能現在去嗎？」源渚清問。
「藥還在配。」白瞳翻白眼回答。
……
和住在這裡的狐族們打過招呼之後楓昹就帶著源渚清往蒼年的住處去。
在這棵巨大樹木之上的某一處不太顯眼的地方，有點老舊的房子，之後有人推門出來。
蒼年上下打量了一遍源渚清，而後挑眉問，「十年，還不算是很久。怎麼，已經準備好拿回記憶了嗎？」
「恩。」
源渚清還是不太適應和自己感覺上不那麼熟悉的人用很熟悉的語氣交談。之後聽到蒼年頗為感慨的說：「瞧你這小樣，源渚清你以前可是個自來熟得沒臉沒皮的傢夥。」
「……」——我以前認識的都是些什麼傢夥？是我以前太對不起她們所以再見面就這麼吐槽我，還是因為她們都很毒舌？
源渚清在心裡淚流滿面時，蒼年走過來戳戳她的臉，問：「源渚清，你有記得把記憶珠帶來吧？——話說你以前非常丟三落四。」
——嗷嗷嗷，不要提我以前的短處了！我們要先前看！
繼續在心裡咆哮，源渚清有點悶悶不樂摸出那顆珠子的應，「恩，帶了的。」
蒼年挑眉，拿了珠子之後拉著源渚清就往外走去。一直到了一處瀑布前站定。她劃破手在珠子上沾滿血後，將珠子塞給源渚清，「拿著這個往前面的水塘裡去。然後沉進去把珠子用力捏碎。」
「我會不會被淹死？」
蒼年好脾氣的笑，「不會。」
「……」源渚清沒得選擇，只好聽話照做。
她在鼓足勇氣倒進水裡的同時，捏碎了手上的珠子。裡面琥珀色的東西如煙霧一樣在水裡散開，如同被陽光籠罩。
源渚清覺得眼前的金色散開，之後視線漸漸清晰起來。
那些封在小小珠子裡的記憶一一展現。
有人在叫她：源渚清。
……
記憶卷二、殺妖修仙。
「人類，你看起來還不賴麼。」
有誰這麼對源渚清說著。銀色的長髮在月色下光華流轉，可惜卻是一身血污有些狼狽。
「人類？呵呵，你也不錯麼，犬妖。」源渚清持劍而立，微微外頭，笑容溫和的看著帶著一身傷口癱倒在地上的鬥牙王，眉角略略挑起，「少殺你一個也沒什麼，看你不像是執著於攻擊人類的傢夥，我叫源渚清，你叫什麼？」
「鬥牙王。」
躺在地上的自稱鬥牙王的妖怪捂著傷口坐起來，「近來的妖怪之間都在傳說一個穿著紅色衣服，黑髮青眼的人類在不斷地斬殺妖怪，困住他們的靈魂……你是想做什麼？」
翻手挽出劍花，劍尖優雅的滑過描繪出清冷的痕跡，「我？我修仙道，求長生，欲不死。」
她歪頭笑笑，表情就像一個普通的小姑娘一般，「作為第一個妖怪朋友，請多指教了。」說著，將手伸了過去。
鬥牙王頗為無奈的笑笑，滿是鮮血的手同源渚清伸出去的手掌交握，而後說：「啊，像人類那樣說的……請多指教。」
「既然變成了人類的樣子，那麼就像一個人類一下吧。」源渚清將鬥牙王拉起來，頗為隨意的回。
這一人一妖憑藉著這麼一場架幹下來的接觸，一拍即合。
不過，等源渚清扶著重傷的鬥牙王說著「你現在好髒，得洗洗」，轉而就將他丟進一處水潭裡時，鬥牙王鬱悶得想死之際，作為第一個對著穿越來這裡近五十年的源渚清做出評論的人形生物，他說：――源渚清，你可以再惡劣一點。
源渚清坐在一邊仰頭，不理水潭裡的落水狗，忽然想起自己初來這個世界的時候是什麼樣的。沒有任何的預兆，她甚至不知道是發生了什麼讓她只是一個恍神就從高樓聳立的城市到了全是樹木的原始野外。
剛剛莫名其妙的到這個世界來的時候，在她後面有好幾隻面部猙獰的妖怪追著她喊打喊殺。她連哆嗦一下的時間都沒有，就只好不要命的拼命跑。
第一次災難躲過去之後，源渚清深深的明白了一個問題：她作為一個人類，接受了她的祖先們進化了那麼久之後好不容易站在了食物鏈的最頂端的地位，絕對不應該是素的，也不應該是當作食物來被別人吃的。
痛定思痛之下，她顧不上對自己穿越了什麼的問題做出反思，而是很實務地想辦法保命。
歷盡多年，四處拜訪，最後她想盡辦法的找了許多可以除妖的傢夥，上當若干次之後，終於在這個世界上活了下去。
並且，她又開始試圖去找可以面對妖怪的方法而不是出於被追著吃的地位……
就這麼尋尋覓覓數載，她記憶不得或者說她本身也沒有搞清楚是怎麼回事，就找到了這樣的方法：「殺掉妖怪，禁錮他們的靈魂，抽出靈魂之力化為己用」。
然後堅持著這麼一步步地走來，她不再擔心關於「會變成食物」這個問題，從而考慮起了回家的問題。
漸漸能夠感覺到，不屬於人類的能力，一點點膨脹得強大起來。
隨處可見的普通妖怪的靈魂不再是她所需要的，只好轉而開始挑釁這裡更為強大的妖怪。
「喲，我說犬妖，你還是變回你原形吧。」
她的記憶到這裡結束，轉頭看到全身濕透的鬥牙王從水潭子裡如同一隻水鬼一樣爬了上來。那一身帶有皮毛的衣服一沾上水啊，連最後一點的頹廢美感都消失了。
被鬥牙王狠瞪的源渚清哼了一聲，轉身拖著劍慢慢走開，「算了，你慢慢玩水吧。我先走了，和你打那一場消耗了不少體力呢。」
其實鬥牙王瞪了她之後，真的變回了原形。巨大的白犬哆嗦著抖著身上濕透的毛髮，聽到源渚清後半句話後，僵硬的吼叫了一聲。這並非人言，所以源渚清沒聽懂。她只是踏著這聲叫聲悠閒的大步走遠。
至於鬥牙王的這句話翻譯成人言就是――「源渚清，你是人類中最混蛋的那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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鬥牙王和源渚清有了那一次打出來深厚的，狗狗惜人類的友誼之後，這一人一妖沒事就會聚上一次。
源渚清看著沒事就會跑來自己交流交流，說到興起處就都直接撲上來開打，不過多數時候都是帶著一身輕輕淺淺的傷口被自己一刀揮出去可是總不長記性的鬥牙王覺得這丫有被虐傾向。
「妖怪更適合的是憑藉著利爪戰鬥，而不是學習人類使用招式。」源渚清的語氣很真誠，好像真的是在給鬥牙王一個嚴肅的建議。不過這個前提是只聽她的聲音而不看她那張笑得幸災樂禍並且還有幾分自得的臉。
只見她反手將手中長劍作出收鞘的樣子，然後那把劍就一點點從空氣之中消失。
她背手走到鬥牙王面前，哼哼了一聲之後說：「我說老哥兒，你沒事就來我這小破屋附近砸我場子，這次去你的住處看看吧？來而不往非禮也。」――下次該我去你那裡砸場子了喲。
「……」
鬥牙王忽然間只覺得一口血氣上湧，不過沒能吐出來，只好憋回去沉默的點頭。
老實帶路……
鬥牙王的住處很氣派，――比起源渚清那個茅草小屋子不曉得氣派了幾個檔次。
大屋青瓦，高梁飛簷的加上亭臺樓閣，說起來真的是怎一個氣派了得。
源渚清隨著他慢慢走進去，發現這屋子裡很大但是一個僕人之類的都沒有。就這點，就讓源渚清心裡立刻就平衡了，她微笑著說：「鬥牙王啊，你這個只有虛殼的資本主義早晚會被推翻的。」
這種專業名詞某鬥牙王犬妖沒有聽過，所以表示很不理解，所以他很有求知欲的問：「啥？」
「就是說啊，你不懂得真正的享受啊。」源渚清得瑟的笑起來，表情很得意。四處環視著和外面的氣派相比之下實在是簡陋的屋子，優越感驟升。
因為她的小茅屋外面看起來不怎麼氣派，但是勝在有那種唬人的世外高人的韻味。而裡面的擺設她也覺得更是比鬥牙王這裡高了不曉得幾個檔次。光起如此，就讓她堅定了自己不論是武力值還是在財富值上面，都不巧比鬥牙王強上那麼不是一點兩點的問題。
「……人類都像你這樣，腦子裡盡裝一些莫名其妙的東西嗎？」鬥牙王表情很是嫌棄地問她，得到源渚清的一對白眼。
「我只是個別……」源渚清才要開口誇誇其談，忽然有一個少年的聲音驟然介入他們兩個無聊對話之中。
源渚清眉角不可見的挑了挑，而後循著聲音轉過頭去找聲音的主人。
在屋子的另外一邊，和鬥牙王有著一樣發色的少年的目光和源渚清的交繞在一條線上，金色的眸子裡浮光閃閃如同在秋天裡映有陽光的水潭。
好像是冰冷的但是卻又有溫暖的錯覺。
他看著源渚清表情不善，戒備又有一點鄙視的樣子。
源渚清則是摸著下巴對著面前的少年上下打量一番，心裡在評頭論足一遍，默默點頭給他打了一個九十五分，――滿分一百。
「殺生丸，過來吧。這是父親的朋友，你可以叫她源渚清。」鬥牙王招手示意自己兒子過來。源渚清突然不爽的抗議了一句，「好說我是和你同輩的，直接叫名字也太失禮了吧？」
「哦？殺生丸今年已經一百五十歲了，我說源渚清你呢？」
「……恩，這個――」源渚清被鬥牙王的這句話給噎住了。――該死的，妖怪活得久很了不起嗎？混蛋。「其實按照生命比例來看的話，……其實我還是比較那什麼的。」
睃了她一眼，鬥牙王對於這樣的說辭不置可否。
源渚清笑眯眯地走過去，表情一派和善的樣子，借著比少年略高出大約一個頭的身高優勢，肆無忌憚的抬手揉亂了，同時帶著一臉讓鬥牙王覺得很詭異的讚賞表情說：「你兒子賣象不錯，沒錢的時候賣了挺值錢的。」
鬥牙王總覺得她那語氣裡還有一種隱藏的意思是：我說鬥牙王你血統挺純的，你看看這小狗下的，都沒有雜色。（= =鬥牙王你是怎麼領悟出這種意思的？）
被源渚清揉亂了長髮的少年惱怒起來，偏了偏頭之後更為鄙視和嫌棄得如看什麼討厭的東西，冷冷的哼出兩個字來：「人類。」
「不要亂說哦。」
源渚清笑容更為燦爛，卻也是更為惡劣的用雙手將殺生丸剛才被她揉亂之後又恢復整齊的長髮繼續撥亂撥亂，她退開一步，一隻手點在少年的鼻子上，入手冰涼溫潤，「我啊，可不是人類啊。」
――其實她早就不認為自己是人類了，和鬥牙王認識之後打架也有五年了，而她穿越到這個世界來之後也有幾十年。可是……她的身體不再會變老，這樣的她，哪裡還是人類。
她有些洩氣的看著少年不論怎麼弄都會變回順直的長髮，輕巧的說了讓鬥牙王翻白眼以表示鄙視和殺生丸冷哼以表示覺得荒唐的、她所認為的實話，「我可是個很厲害的妖怪啊，只是你的修為不夠，還不能分辨而已。」
看著少年後退了一步，源渚清聳了聳肩表示無奈。果然年紀大了就不討小孩子喜歡了嗎？可是面前這個小鬼明明比自己年紀還大嘛。=m=
「可笑的話。」
殺生丸的冷哼看在源渚清的眼中不過是小小的少年在故作老成。――儘管這個少年比她大了幾十歲。
面對她逗弄的微笑，少年露出了一個挑釁的表情，「有狐妖、有犬妖，你是什麼？」
「……」源渚清沉默，因為按著這個規律來推測的話，她是――人妖。= =#
鬥牙王聞言在那邊摸著下巴很是認真的想了想，之後說：「嗯，成妖了的人類？」
「……」――混蛋，你們父子兩個不要唱雙簧啊！
「應該簡稱為人妖嗎？」鬥牙王愉快的挑眉，臉上看笑話的神色溢於言表。
「不用說是人妖吧？」源渚清衲衲的摸了把自己的臉，之後像是自我安慰一般的說：「恩……頂多算是個妖人罷了。你們要知道啊，這個人妖和妖人雖然只是顛倒了一下順序，但是差別還是很大的。雖然都是不容於事理之中，但是啊，妖人的檔次比人妖高。所以一定不可以亂喊的。」
「哼……」
少年轉身走開，搖動衣袖隨著銀色的髮絲劃出一道清冷的弧度。似乎看不上眼源渚清這個人類，實際上已經在轉身時隱隱上揚了嘴角。
那一次殺生丸第一次和源渚清遇到，映射嘛……有點討厭，但也不是特別討厭。反正他記住了。
――那個叫源渚清的人類，是麼。
……
記憶卷之三、源渚清
做為一隻年紀很大了的人類啊，同時做為一隻快變成了神仙的傢夥，源渚清可以做的事情不算多也不算少。
路過曾經待過學習巫術的地方，她看著幾十面前自己才拜入門時還嶄新的山門不知第幾次粉刷了新漆，忽然有些悵然。
一步步拾階而上，身後的銀髮少年滿臉冷漠的跟著。
為什麼殺生丸會跟著呢？事情是這樣的……
源渚清這個年紀啊，就喜歡偶爾拿那點為數不多的非人類朋友來沒事活動活動筋骨。畢竟這麼漫長的生命裡也需要那麼些樂趣。
所以例如閑得無聊骨頭直響的時候，就要找個誰誰誰幹上那麼一架。但是絕對不至於弄死對方，——也就是不客氣的將其毆打到破相，說起來也是一件讓人神清氣爽的事情。
所以源渚清和鬥牙王就是這樣的。半年一小打，一年一大打，一次五個月中場休息一個月。
——你說不都是鬥牙王找上門幹架被抽飛嗎？
是的，最初的時候事情確實是這樣的：技不如人，但是心有不服的鬥牙王屢戰屢敗，敗了再戰。被抽打了五年以後，他領悟了，學乖了，不想打了。於是某一年沒去找源渚清活動筋骨，可是早就習慣某犬妖閑來無事陪自己打架鬥毆打發時間的源渚清不習慣了。
於是自己跑去找鬥牙王砸場子，來回又是五年，再某犬妖被她十年如一日的折磨之後，他把自己的兒子出賣給源渚清。
「源渚清，源仙人！你換人吧……」
果斷搖頭，「沒有像你這麼合適的了。」
於是好說無果，拍桌而起，「源渚清，你不是自詡桃李滿天下嗎？為什麼盯著我一個打！」
笑眯眯，「因為和你關係好啊！」
「……T.T」鬥牙王心裡淚流滿面，默默的說：「源渚清，你去死一死吧！」
源渚清很無力的往桌子上一趴，「哎呀，真的沒有人啦，鬥牙王別那麼沒意氣——或者你介紹給代替的人選給我？」
鬥牙王目光一偏，立刻有了人選。
他的笑容讓源渚清忍不住說：「你笑得好像青樓裡的龜公。」
於是單純的犬妖茫然了，「青樓？龜公？是啥？」
「啊……沒去過妓/院的妖怪不是好妖怪。」源渚清感歎著高呼。
「……」鬥牙王白了她一眼，然後在心裡將其來回唾棄不下一百遍。
之後鬥牙王把自家兒子推銷出去當練手沙包，他對源渚清說：「殺生丸絕對能夠勝任，而且也絕對不會要罷工的，你不論如何十年如一日的練手個一百年也沒問題。」
源渚清點頭之餘還不忘問一句，「什麼罷工啊，練手這些詞你從哪學來的？」
「……」
鬥牙王臉色鐵青，源渚清全然不知，預設練手物件變成了「殺生丸」一隻。
然後鬥牙王轉頭去跟兒子殺生丸說：「你也需要一些鍛煉了。在打敗源渚清之前，她一直是你的練習物件，動手的時候一定要可勁兒打，千萬不要心慈手軟。」
如此簡單的，鬥牙王把自家兒子推進了他眼中的火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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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回來，冷面的彆扭少年與他老爹不同，三天一小架，五天一大架，多數時候被源渚清制服，然後摸寵物一樣來回撥亂他那頭根本不會變亂的頭髮。
時間漸漸變長之後，殺生丸慢慢的在源渚清的茅草屋定居下來。
不會動不動就大打出手，更多的時候少年對於源渚清的抽風行為多是冷哼一聲帶過。
之後也是冷著一張臉，什麼事都陪著她去。
到山門上正院裡共有五百八十八級階梯，看著古舊的院落裡正在打掃庭院的新進學徒，源渚清頓住步伐。
身邊的少年有些不悅的看她，金色的眼瞳裡寫著不耐煩的情緒。
源渚清煞有介事的憂慮，「你說你進去之後會不會引起那些小學徒的恐慌。」
「覺得不妥就不要進去了。」殺生丸說完拉住她轉身就要走，——對於他來說，他能看得入眼的人類一隻手指就能數出來。
「哎呀，別那麼大火氣啊。」源渚清把他拉回來，之後墊了腳把殺生丸漂亮順直的頭髮順手一陣亂揉，「不然，你在這裡等我？」
「……」
殺生丸沒說話，略略斂了眼，眸色沉沉，他全身上下散發著名為「不爽」的氣息。
「恩……」源渚清無奈的搔了搔臉，「算了，進去吧。反正這裡年紀最大的那個當年和我關係還算不錯。」
……
當殺生丸少年看到那個在源渚清口中是當年和她關係不出的男性院主時，上下打量一番似有深意的瞅了源渚清一眼，後者張著青色的眼睛回看他顯得很莫名其妙。
於是少年轉身，冷聲彆扭的叮囑了一句，「動作快點」之後走開。
年邁的院主看著殺生丸離開的背影，轉身先是規矩地向源渚清見禮，禮貌的喚一聲，「源渚清師姐。」
源渚清笑笑，歪頭說：「好久不見了，楓昹。你都變成這個樣子了。」
楓昹和藹的笑容裡帶著掩飾不去的蒼老，他沒能擺脫時間的桎梏，「並不是所有的人都像源渚清你這樣掙脫了時間。」
「我說，我這次來不是跟你來抬杠的。」源渚清不滿。她當年和楓昹同時入門，不過她卻當了師姐。兩個人同門的日子多數是在互相明刺暗諷中度過的。
「師父什麼時候死的？」
「你問話就不知道含蓄一點？你上次回來過之後每幾年就死了。」
「你好意思說我，看你也沒含蓄多少。上次回來大概是三十多年前了吧？」
「過了四十快五十多年還保持著原來樣子沒變過的你時間記得那麼清楚幹什麼？」
「……因為我現在什麼都不多，就是時間多到讓我覺得噁心。」
楓昹看了她一眼，嘲諷的彎了彎嘴角，頗有他幾十年前的影子，那麼高傲的少年，「源渚清，你怕不怕永生不死之後，身邊向親近的人全部一個個隨時間流逝而死光？」
山風傳過回廊，源渚清的衣袍揚動，她沒有任何猶疑的說：「我不怕啊。」
她不是在亂說，過去了的幾十年裡她身邊的人不知死了多少。所以她說不怕，是真的不怕。
楓昹搖頭，面色變得平淡而感慨，「所以說，你說不定真能成仙。」
她笑嘻嘻的調侃：「沒聽過一人得道，雞犬升天？」
「我可不願當被你連帶的雞犬。」楓昹白了她一眼，嫌棄的說完，深呼一口氣：「而且，說不定我等不到那一天了。」
「喂，在你死之前如果想通了的話，用這個了結自己吧。」源渚清抽出一隻卡白的笛子遞過去，「那樣你死了之後，我助你修成鬼仙，然後幫你重新弄一個不朽的身子。」
楓昹接過笛子，挑眉問，「什麼材質的？」
「人骨。」她回答，不甚在意。
他似乎也習慣了，收下笛子。已經接受了卻還侃她一句，「拿這個來莫不是暗示我早點自我了結比較好？」
「算是吧。」源渚清聳肩，看著遠處等著的金眸少年瞟她一眼略顯得不耐的樣子，不自覺揚起嘴角。
順她的目光瞄過去，楓昹隨口問，「那個小鬼不是人類吧？」
「小鬼？人家年齡大我們一圈。而且你不是有眼睛嗎？想說什麼就說什麼吧。」
「真是的。」楓昹嘀咕一句，略像是抱怨，「人類和妖類結果沒幾個好的。」
「我知道，這種故事我看的多了。」
「那你什麼態度。」
「不知道，看看那小鬼什麼態度。」
「還叫我不要喊小鬼，你自己還不是一樣。如果他的回答是肯定呢？」
「我算是他長輩！如果是肯定啊？那麼就順其自然，反正時間太長了，有人陪也是好的。而且，他會比我先死。」
「說得還真輕巧無情啊……妖類生性兇殘，不要看著那個挺老成冷漠的，本性是無法磨轉的。小心他做出什麼事來。」
源渚清挑眉鄙視的瞅他，「你詛咒我啊？作為一個大陰陽師你無恥不無恥？」
「……你快死吧，源渚清。」
楓昹說完轉身離開。
留下源渚清一個看著，之後面對著緩步走來的銀髮妖怪，向他說：「多謝忠告，師弟。」
「……」
少年走過來看了看走開的楓昹，有瞧了瞧笑眯眯的源渚清，冷聲問，「完事了？」
「恩，差不多了。本來就只是送一件東西過來而已。」源渚清偏著頭，認真的看進對方金色的眼裡，一點點的，好像很仔細得將少年完全看透。
殺生丸不知為何臉色赧然，他覺得對於源渚清的某種自己沒有弄清楚的感情好想被對方發現了一樣。
那是他不知為何現在還不想說出來。
所以他偏開頭去，不自然的咳嗽了一下，拉住那個紅衣黑髮的人類，冷聲依舊的說：「好了就走吧。」
「恩，好啊。」
山路的石階上，源渚清順著已經比她高了的少年牽引的方向走下去。
——妖類本性兇殘，你小心一些。
——恩，我記得呢。
……
記憶卷四、狗狗殺生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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源渚清這裡天一直在致力於某個問題。那就是啊……
「少年，變你的原型來給我觀摩觀摩吧？」
源渚清戳著撐著下巴看坐在一邊閉目養神的殺生丸一個勁兒的做說服工作。她非常想要來觀賞觀賞對方的原型，因為她正在邪惡的猜測，——你說他的原型是什麼樣的呢？會不會是中華田園犬呢？
想到這裡，源渚清不禁捧臉。其實應該是那樣的吧？這種年代果然是中國田園犬比較流行，那些個什麼世界名犬都不知道在哪個箕角疙瘩裡呆著呢吧？
所以忠厚老實的中華田園犬才是王道呀！
——漸漸思想跑題不知道跑過了幾個星系的女主角。
殺生丸抬眼瞥過莫名其妙跑題並且有點抽風的源渚清，覺得眼皮有點跳。
——這種不好的感覺，那個傢夥又在想什麼？
「你想幹什麼。」
可愛的殺生丸少年最終也沒辦法白她一眼冷哼著表示嘲諷然後鄙視的不理她。
所以明明很不想理會她，但還是問了一句。
源渚清靠過去直直的看他，伸手捏住他鼻子，笑眯眯的說：「變來看看吧？如果顏色很難看我不會嘲笑你的。」
這下一下就戳中了殺生丸的怒點。他「唰」的一下站起來，惡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平日裡那副少年老成的樣子一點都沒有了。
源渚清卻完全不為所動的伸手揉了揉他的腦袋，「變一個看看啦！」
「……」
……
……
知道後來怎麼了嗎？
後來啊……殺生丸少年就變了啊。╮(╯_╰)╭
被源渚清一路推著出了小茅屋，然後某女一臉鼓勵加期待的星星眼直看他，——感覺很無奈。
面對著源渚清那張萬年都是笑眯眯的好像不會發脾氣一樣的臉，默默無語。
然後就，變了。
妖力的提升擴散，原本漂亮的眼睛被血紅色侵染，面容慢慢變形，犬齒獠牙變得明顯，髮絲隨著妖力散動而搖晃。
之後整個人變成了一團白光，在空地上竄了一下而後現形。
比雪還要乾淨的毛色，踏著被妖力吹落的桃花花瓣站到源渚清面前。
你有沒有嘗試過只是一瞬間出現的，那種無法形容的，不知為何出現的動容。保持著獸形的殺生丸低下頭來時，源渚清不自覺的收斂了笑容，近乎癡迷的看著他而後伸出手去堪堪擁抱了他的腦袋。
「好漂亮。」
她說，眼中的讚歎之色無法收掩。臉頰蹭著他又一次重複，「好漂亮。」
——好漂亮，同時也好神奇。
興奮的看著，然後源渚清要求他，「稍稍變小一點。」
聞言殺生丸看了她一眼，調整了身體的大小變為一隻普通寵物犬的體形，隨之就被源渚清整個抱進了懷裡。
不大不小的一隻，體重又剛剛好。漂亮的金色眼睛看著她顯得無比無辜，純白色毛茸茸的一隻，可愛值直接滿棚！源渚清簡直喜歡死了。
對著源渚清，不知道是不是「作為動物，萌是一種責任」，此時完全無法將原形可愛的殺生丸和那個老成冷面漠然的少年聯繫在一起。
金色的眼瞳水汪汪的看著源渚清，略略一歪頭，要多無辜可愛有多無辜可愛。
「原形這麼可愛，人形又那麼帥。」源渚清一邊自言自語，雙手還捏著他軟軟垂下來的耳朵，殺生丸側了側頭，對於聽到的話很起不滿。
聽她那番話裡的語氣，像只是將他當成了寵物一樣。這讓目前扮可愛賣萌中的殺生丸少年很不爽。
「唉唉，我還沒摸夠呢！」源渚清不滿的嘀咕，她對著殺生丸跑過去攔住，之後一臉得逞的把他一身的白毛撥亂撥亂。
然後她看著毛髮亂七八糟的殺生丸，貌似有幾分可憐的樣子，就忽然有一種特別得意的感覺，「嘖嘖嘖，叫你的頭髮怎麼弄也弄不亂。」
「……」
殺生丸連「嗚」一聲都懶得，躲開源渚清的爪子，走開兩步渾身抖了一下，被弄亂的毛又變回原樣。
「喂，你這樣太不給面子了。」源渚清變成包子臉，伸手點殺生丸的鼻子。冰涼溫潤的觸感，和第一次捏他鼻子的時候一樣。
源渚清忽然想到什麼，歪頭又用讓殺生丸眼皮直抽的眼神直直的看他，然後說：「走！我們去洗澡吧！」
……
狗狗似乎不太喜歡洗澡。反正是保持著原形的時候就沒見到喜歡的。
殺生丸被源渚清抱到瀑布下的水潭裡，雖然抗拒著還是被她給放進水裡去了。
把外袍脫下，源渚清挽高剩下的白色裡襯的褲管扯住了要回岸上去的殺生丸，忍住被他一抖抖的一身水，嚴肅的說：「你要是不洗澡，就會長跳蚤的！」
——你是在說父親嗎，他身上就有那麼一隻跳蚤妖怪冥加。一一
殺生丸忍不住在心裡說著，因為現在這個樣子他沒辦法說話。
源渚清不理會殺生丸逼視她的目光，把剛才順手討下來的皂角揉碎了以後往殺生丸身上抹。
某少年則一邊不爽著卻還老實的任由她擺弄，清洗乾淨之後源渚清突然間猛然醒悟的發現了一個問題，——她沒帶毛巾之類的東西！
不然讓他像他老爸當年一樣就這麼濕漉漉的跟自己走回去？——
看看濕漉漉的殺生丸無辜的表情（其實是冷面啊！冷面！無表情！）源渚清覺得自己不忍心做這種事，而且重點是如果那樣……這不就是白洗那麼乾淨了嗎？
糾結之糾結，痛定思痛。
瞟了一眼故意被自己無視的外袍，源渚清鄭重的問殺生丸，「少年，你掉毛不？」
「……」
回答源渚清的是被殺生丸弄起來的水又濺了她一身。
糾結了半天之後，殺生丸在水裡和源渚清大眼瞪小眼，之後在沒有任何示意之下，殺生丸似乎翻了個白眼瞪她，之後……變回人形了。
源渚清就在毫不知情，知情了也沒能放映過來的情況之下，看著殺生丸完全不打招呼的變成了裸/身的少年，在她大腦拒絕工作，充滿了「身材好好」，「絕對極品」之類的猥瑣女思維無法回神時，極淡定的殺生丸少年走過去把她那件外袍毫不客氣的穿上了。
「走了。」
殺生丸一如平常一樣說著，聲音平板的聽不出情緒來。如常的伸手過去準備拉時不時就抽風的源渚清回去，結果這次源渚清不斷電了，她忽然恢復通電，尖叫了一聲捂住發燙的臉轉頭，絮絮叨叨的自言自語，「完了，完了。看到不該看的了，會不會長針眼？該死的好想摸摸看啊……好標準的身材嗷嗷嗷嗷，討厭……」
說到最後這位蹲到一邊失落的畫圈圈更為嘀咕著不知道說些什麼。
殺生丸湊過去把她手裡不知哪裡順手撿來的木棍抽走丟掉，另只手順便就把她給拉起來。
而源渚清則是看著殺生丸的側面忍不住吞了下口水，一路上順著他拉扯自己的力道跟在後面。
思想鬥爭了好久之後，還是開口說了，「……胸口借我摸一下唄。」
要知道這可不是肌肉男的肌肉也，而是比例完美的少年啊！嗚……她真的好想試一下。
「……不行。」沉默了一下之後乾脆的拒絕。源渚清覺得她聽出了殺生丸語氣裡的怒意。
事實上是——
殺生丸殿下不知道為什麼覺得有點赧然，於是惱羞成怒了。
簡單說就是，他害羞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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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之後，事情就會有二，有二之後就又有了，然後綿綿不絕的繼續下去。
源渚清很垂涎殺生丸少年的身體。= =+
那小眼神就和餓了好幾天的難民看到了一隻雞大腿一眼垂涎三尺，欲罷不能。好像殺生丸少年一個不注意她就會撲上去把他的嫩豆腐吃乾淨一樣。
……在如此巨大的壓力下，打又打不過，罵又不屑罵，走又不想走的冷面少年，深深的鬱悶了。
——話說這種角色明明應該對調一下才正常吧？本文主角源渚清請收起你饑/渴的看到雞大腿的表情！
時間一長了之後源渚清漸漸的不那麼熱衷了：本來對於她而言也只是一時的興趣，樂趣不超過兩星期。
期間她順便追問了一下為啥他變回來的時候為啥不變衣服？
殺生丸冷眼睃她，之後依舊冰冷平淡的說：「變出衣服都是濕的。」
「……」源渚清明白是自己想多了，於是摸摸鼻子不說話，伸手攀著院裡巨大的不會凋謝的，目前正開花卻也結了果的桃樹上摘下一個桃子來。
揣進懷裡跟著輕巧的躍下。
話說那次洗澡事件之後，源渚清除了收穫了身材絕贊的養眼的果體之外，還有就是一個大型可移動枕頭。
大型狗狗一變身之後順著一靠就可以美美的睡上一覺。
雖然每一次殺生丸都會用淩厲的、嫌棄的眼神掃她，但是之後都會老實的變身，大小不大也不小。
她順手把桃子放到樹下的石質琴案上之後打個呵欠轉身撲到已經變身的殺生丸的身上，抱著他脖子整個人倚上去睡覺。
承著陽光，那個變出原形縱容的任由她倚靠著午睡的少年不知什麼時候變回人形。
他靠坐在樹下，動作散懶而冷清高貴。一手空出來搭在屈起的膝蓋上，源渚清靠在他懷裡，頭貼在他胸口，雙手抱著他的脖頸讓那個俊美好看到天上去了的銀髮少年順勢低了低頭，鼻尖相觸。
源渚清迷糊的哼哼一聲扭頭又在他懷裡蹭了蹭。
少年另只手攬住她，輕輕淺淺的勾出一個淺淡的笑容。雲淡風清的。
院子裡的桃花不會凋零的永世燦爛，一百年，兩百年，或者更久。
他就這麼攬著那個紅衣黑髮的人在記憶裡微笑。
——你不可以離開，不可以逃跑。立一世的約，陪我。
——好。
畫面一驚，水潭之中的源渚清從記憶裡醒了過來。記憶珠裡存放的記憶結束。
……
養狗卷
狐族人的忠告
源渚清好像有點迷糊，或者說有點二襠二襠的——其實她一直有點二鐺二襠的。
迷糊從重現的記憶的幻境裡掙脫出來的源渚清在無處著力的水中掙紮了兩下之後立刻就想到要用避水咒。
匆忙間想要催動咒語，卻發現不論怎麼在心裡默念避水咒都不見效果。
本想要奇怪一下為何完全沒有效果。
源渚清一時大腦當機，網路不穩定，如同綠XX小受一樣連接不上資料庫，等過了一會重啟網路之後，她終於清醒過來。跟著又突然間想起自己跟剛剛拿回的記憶裡相比是已經死掉十年了，法術早就全部都不能使用了。
下意識的吸氣，嘴巴裡嗆進了好多水，連同著鼻腔裡也有些發酸的錯覺。
手腳並用的如同多年前某鬥牙王一樣的姿勢，掙紮著如同一隻水鬼般爬上岸去。
「看看你這個樣子，你能再難看一點嗎？」
源渚清才冒個頭就聽到楓昹奚落自己的聲音，一如多年前一樣。源渚清並沒有吭聲，只是沉默不語的爬起來猛得亂甩袖子，這讓疑惑她是不是沒能接受記憶而飄近的楓昹一溜煙飄遠。
「源渚清你受刺激啦！」楓昹嫌惡的看著水鬼一樣站著的源渚清鄙視得咬牙切齒。
閉著眼睛站著，什麼都看不到的源渚清滿面坦蕩無辜讓人想抽打她。
「喲，師弟真是的太懷念你那和我抬杠的語氣於是就一時激動。嘖嘖嘖，抱歉抱歉，因為現在我可是什麼都看不到的，所以你說你站得那麼近做什麼呀？」
「哦，什麼都看不到嘛，我就說難道你太激動了變身犬類了呢。」楓昹斜了她一眼不陰不陽回了一句之後就慢慢飄走。
感覺到對方說話的聲音慢慢遠了，源渚清立刻傻眼，之前的氣焰瞬間丟掉，學著《大話西遊》裡面至尊寶大喊那句「英雄！」的語氣喊，「師弟！……你忍心丟我一個盲人在這裡自生自滅麼？」
「當然忍心，你說對你我什麼不忍心呢？」
於是某白骨精爆起，「楓昹你小心投不了胎。」
「抱歉啊，我這是不準備投胎的。」
「你會下地獄的！」
「我有不是地藏菩薩，我下去幹什麼？觀光麼？」
「……你去裡面洗澡。」
「……」
最後源渚清還是忍受著楓昹身上濕冷陰森的氣息由著他帶著自己走蒼年的住處。
蒼年在自己的小屋裡不知道忙碌些什麼，見到源渚清來了只是抬頭看了她一眼之後就逐客意味十足的說：「下次拿了記憶之後再來吧。剛才白瞳過來說他族中長老找你。」
源渚清摸摸鼻子，無奈有點尷尬的對蒼年說：「好歹認識那麼多年了，你能不能不要連逐客令都說得這麼直白啊？」
「……」蒼年動作一頓，之後回頭瞧了源渚清一眼而後又扭頭繼續幹自己的事並且說：「不能，你這個傢夥很沒臉沒皮。」
「……」
「……」
「……砰！」
某被嫌棄了的源渚清同學猛的將門一摔立刻走人。——所以說源渚清最討厭「天然」，不論是「天然」什麼她都討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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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去之後白瞳已經等在外面了。小狐狸許是不耐煩了抬著後爪抓了抓自己的耳朵，他瞅一眼渾身濕漉漉的源渚清，懶洋洋的放下後爪，然後開口就說：「你看你全身濕漉漉的，這麼去見長老真沒禮貌。」
因為什麼都看不到所以目前閉著眼睛的源渚清就順著聲音扭頭咧嘴露出一個有點神經大條的笑容，「啊，做為一隻還不能變成人樣的小狐狸，能記得這個問題真是為難你了。」
白瞳這下就四肢著地的乍毛惡狠狠的瞪她，「嗷唔！你的嘴巴還是一樣的討厭！」
「……」就這麼被討厭了的源渚清無辜的摸臉，不滿的低聲嘀咕說：「明明每次都是你自己先找上來讓我調戲你的啊……」
白瞳腳下一個踉蹌，僵硬的回頭鄙視裝無害的源渚清，然後高傲的一甩尾巴，哼一聲道，「走啦，長老還在等。」
狐族佔據了這北方寒冷之地裡的一棵不知名而獨木成林的巨大世界樹，在上生活。白瞳在前面帶路，源渚清跟著飄蕩的楓昹老實的在後面不快不慢。
期間還和楓昹哈拉幾句，「我說，這樹到底有多高啊？我覺得我們爬過好幾個樹枝了吧？」
「三千丈。這樹有三千丈。」
「……等下！！」源渚清表情很是幻滅的停下來，就地蹲下手上一邊劃拉一邊絮叨，「一丈大概是三米三，三千丈的話……丫的我沒算錯小數點，這樹有九千多？比喜馬拉雅上的珠峰還拽？天啊，誰救救我或者救救這個怪力亂神的幻滅世界，請讓我缺氧，讓我感受大氣壓強……T.T」這麼抽完，過了半秒又表情一變，鄙夷的說：「沒常識真可怕，這些人就喜歡亂說話。」
——在你以前的常識裡狐狸會說話嗎？鬼會跟著你亂溜達嗎？！你現在本身存在就特違反常識，那邊一狐一鬼都在鄙視，你能不能別這麼丟人現眼啊喂！
三隻非人類繼續前進。
狐族大長老的住處很高，這讓源渚清覺得這長老一定很懶。而且更覺得這些地位高而住得高的傢夥一定都是因為出門不方便才喜歡宅著讓別人來見他的。
白瞳和楓昹在門口就不走了，無奈之下源渚清只好自己告訴自己現在只是停電，跟著深一腳淺一腳的摸黑進去。
狐族長老見她進來熟稔的招呼出聲，同時揮手一圈微光飛出，「我在你來之前幫你蔔了卦，老友。」
「不要把我叫得好像年紀很大一樣。」說到這裡源渚清忽然不再摸黑了，於是她讚賞的說：「你這心視之術練得不錯。」
「你若不是法術被封也不會因外面的雪灼傷眼睛，受黑暗困住，也更輪不到我來施術。」
「揭人傷疤是很不厚道的。」
「你對此無所謂不是嗎？」
「我都不知道怎麼回事，當然都很無所謂啊。」
狐族長老笑起來，無奈的搖頭，「何必嘴硬，就是知道了，你怕也是無所謂的。不過……對於卦象你真的不想知？其實你來這裡就是天命，違抗不見得好。」那長老忽然話鋒一轉，借著心視之術的效果源渚清看他手裡長杖一頓，擊向地面，一圈水波呈「口」字形無聲無息蕩開，之後面前的空處泛起螢光顯出一幅卦象來。
源渚清目不轉睛的盯著那東西瞧，過一會神經大條狀的說：「唔，比抽象派的油畫還難懂，完全看不明白。=w=」
「……」面對源渚清這樣，對方也不置氣。依舊一副仙風道骨的笑笑，隨後在他提起長杖時卦象消失，他轉身取了藥瓶說：「治你眼睛的藥已經配好了。我且先替你上藥。」
源渚清聞聲很積極的小跑幾步找個地方坐下，狐族長老拿了藥膏撩開眼皮小心的倒上去。有清涼的藥膏觸了眼球，澀澀的疼。同時心視之術的效果也變差，畫面模糊不清。
藥上好之後她又陷入停電的摸黑模式。
那長老上藥後用一條白布縛著將她眼睛掩上之後系上。隨便將手裡的藥給她，「這個藥要用三次，一個月一次。三個月後眼睛就差不多會好了。期間小心不要進了不乾淨的東西。」
「沙子什麼的？」
「濁氣。」
源渚清撇嘴，「什麼啊……真玄乎。」
「雖然你不太想知道，但是既然蔔了，還是說於你聽的好。反正聽進去與否是你自己的事。」
「……這麼強盜邏輯？」源渚清不滿。
「凶星已近身。可能兩毀，可能離去。」他說著歎了口氣，「當你可以走時，我也只好替你連上世界之樹上的陣門。」
源渚清勾唇，笑容自得而成竹在胸，「……老友，送根導盲棍吧？」
……
白色的不知道該形容為什麼的像蛇一樣偏偏腦袋看著像是蟲子一樣妖怪飄浮在源渚清身邊幫她引路。
雲姬已經縮回了笛子裡，似乎不太喜歡這種生物。
這個就是狐族長老友情贈送的導盲棍。純天然無污染，最大程度的增加陰森指數。
走出了狐族的領地後這些飛著的死魂蟲先行飛走，源渚清乘在鬼車背上聽著這雪地裡的風統一的向北刮去。遠處有一隻紙鶴順著風搖搖晃晃的飛來，楓昹上前去接住。之後遞到源渚清面前說：「伸手。」
入手之後就清楚是什麼東西，奇怪的說：「我還以為這麼年了這些空頭承諾他們早就用掉了。」
「鬥牙王很清楚你的情況。」
源渚清同時皺眉，埋怨的說：「還真的是他。」
手中紙鶴緩慢地撲騰著，不急不緩的傳遞著主人要它帶來的消息。
源渚清耐心的聽完，之後翻手將自動燃起的紙鶴丟出去，在半空中它完全化為灰燼。
源渚清一臉「真麻煩」的抓了抓頭髮，扭頭跟楓昹說：「鬥牙王叫我幫忙照顧他那家的那對人類和半妖母子。」
楓昹沒意見，只問，「人在哪裡？」
「……」源渚清摸臉無辜的說：「這個……我們還要定位一下。」
——簡單來說就是她不知道。=m=
……
孤兒寡母
源渚清是永遠不知道鬼魂這種東西一般用什麼辦法尋人，反正她做的事情就是在楓昹告訴她方向之後就指揮著任勞任怨從來不會頂嘴的鬼車鳥飛過去。
從極寒之地飛向另一邊飛到另外一個溫度正常的地方。源渚清一邊感歎著這個世界真的好奇妙一邊貌似熟稔地和面前的一群人類非人類打招呼，「原來你們都還活著啊，老妖怪們。」
面前一眾被叫為老妖怪的傢夥們都眯起眼睛不爽的看源渚清，還包在繈褓裡的犬夜叉目前睡在寶珠貴的懷裡，十六夜睜大眼睛驚異地看著源渚清，「渚清……你——？」
她上前一步在十六夜面前有點不知所措的抓抓臉，無奈的說：「十六夜啊，……又是我。哈哈哈那個，鬥牙王說叫我先來接你回西國去。╮(╯▽╰)╭」
跳蚤冥加在邊上一跳一跳，一次比一次跳得高，等他高度達到了聲音可以傳到源渚清耳中的時候，很不幸的在開口前被轉身的某白骨精一腳踩扁，靈魂無力的飄出來。
「哎？我踩到什麼了……」
退開一步，源渚清試圖在黑洞洞的地上看出什麼來，不過她一向眼大漏神沒看到被踩平的冥加。只好把剛才的感覺無視掉，在刀刀齋那對金魚眼呆滯的凝視下轉過去和他對上視線，「事情完事了嗎？」
十六夜有點害怕而小心地從寶珠鬼手上接過犬夜叉，之後不知所措的看源渚清等待她做下一個決定。
「這個麼……其實本來就沒有什麼事，犬大將的問題也已經忙完了……」刀刀齋依舊反應緩慢的說著，他的語調很慢有點像是老年癡呆的患者。「可是問題是——」他抬起瘦得只剩一層皮的蒼白的應該稱之為爪子的手搔著頭頂，「不過問題是你是誰啊——？」
「……」
「……」
烏鴉飛過之後，刀刀齋還保持著搔頭的動作僵在原地，十六夜抱著犬夜叉擔心的回頭看了一眼，然後問前面頭也不回的源渚清：「就這樣走了好嗎？」
「當然了，反正跟他們不熟。」
源渚清只顧自己走，回答的聲音悶悶的顯得有些鬱悶。——剛才她其實是在裝熟……
「……」狐疑地盯著源渚清的背影，看著越來越遠的寶珠鬼居住的大蚌，十六夜也無話可說只好乖乖跟上去。
西國，領主府。
由鬼車帶著就如同乘坐這個時代的簡型飛機，沒有花多久就到了西國。
這裡的領主已經變了人，新領主是個年紀不大的中年人，看起來頗為溫和。而當時領導著並且協同刹那猛丸一起要絞殺鬥牙王的那個年輕青年是他的兒子，目前是西國的少主。
對於十六夜的歸來，身為她叔叔的領主並沒有表示嫌棄或者拒絕她回來，只是那位新的西國少主顯得很是不爽。他傲慢而過分的指著十六夜懷裡的犬夜叉直言道：「西國的貴族絕對不會允許一個妖怪的孩子留在這裡。他長大了之後只會是一個禍患。」
源渚清作為送回西國公主的恩人，目前的待遇很不錯。屈腿席地而坐，她歪著頭看臉色蒼白的十六夜，再看看那邊的兩個十六夜的叔叔和哥哥（或者弟弟），呶呶嘴後就自覺的低下頭去擺弄裙擺上滾邊的線紋。
這種時候啊，都是別人家的家事，作為一個外人什麼的……還是不要多事比較好吧？
就如此這般地想著她偷偷的抬頭準備再看看情況，立刻就和十六夜投過來的求救的目光對個正著。
——這是什麼情況？
——不要看我，我這個人一向嘴笨，談條件什麼的話是說不襯頭的！
「……那個，恩這個吧……如果你們能夠提供個奶娘什麼的給我……額，我可以先幫忙帶帶？」無法逃避十六夜求救的目光，源渚清磕磕巴巴的說出這麼一個非常之挫，非常之糟糕的提議。引得十六夜那邊的兩個親戚同時將目光投向沒什麼存在感的源渚清讓她一陣莫名的緊張。
「你們大概就是來了什麼客人之類的看到他，到時候可以讓十六夜帶著他到我的住處去之類的，具體的可以再商量。十六夜怎麼說都是你們親人，沒必要做得那麼絕是吧？」說到最後源渚清發現自己根本就沒有辦法組織語言，越說越亂七八糟，不過那邊的西國少主卻若有所思起來。
就在源渚清已經在用口型跟十六夜說：「我真的沒什麼辦法啦」的時候，西國少主似乎和他父親商量好了什麼，之後點頭對源渚清說：「好，就這樣。」
「……哈？」
源渚清愣了一下，表情有點呆滯。——他們真的聽懂了自己在說什麼嗎？她自己都沒有搞清楚自己在說什麼東西他們就說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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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是半妖的緣故，犬夜叉兩個月的時候就斷奶了。三個月的時候就已經可以穿著一身紅色的小衣服在源渚清那間茅草屋前的空地上來回撒歡的跑了。
十六夜不時就會過來，偶爾住上一段時間。源渚清天天很沒形象的躺在院子裡的桃樹最舒服的一枝樹枝上曬不論什麼時候都溫暖正好的太陽，懶洋洋的像是沒骨頭一樣。
「乾媽，媽媽叫您下來吃糕點！」
軟軟糯糯的稚氣聲音從樹下傳來，源渚清扒住自己身下的樹枝翻了個身，看著有著琥珀色眼睛的小正太正踮著腳仰頭看自己，表情有些抱怨。「快下來啦，媽媽說您不來不讓我先吃。」
從小就一直被源渚清這個傢夥故意灌輸著，對母親犬夜叉一直都是「媽媽」、「媽媽」的叫。
「死小鬼，你乾媽我還比不上一盤吃下去之後就沒了的糕點嗎？」
她從樹上翻下去，笑眯眯的捏住小犬夜叉白白嫩嫩的臉蛋輕輕地往兩邊扯了扯，「嗯？臭小鬼，剛才說什麼呢？」
被扯著臉閉上眼睛的犬夜叉小正太委屈的嘟嘴為自己申辯，「乾媽什麼時候都在的，可是點心吃掉就沒有了啊。」
「乾媽和點心那個比較重要？」鬆開手，源渚清戳了戳小犬夜叉紅彤彤的臉頰，問。
結果某只小狗趕快跑開好遠，撲進自家母親的懷裡，吐舌頭對她說：「點心比較重要！」
依舊笑眯眯的某只白骨精叉腰感歎道：「真是的沒良心的臭小鬼。」
犬夜叉小正太已經從自己微笑的母親那裡拿到了心心念念的點心，十六夜寵溺的笑著捏他耳朵，小正太之後就抱著點心朝源渚清跑過去。
源渚清沒注意，她只是在仰頭看著頭頂的花枝，心裡忽然歎氣，三個月零二十天又……七個小時。某只金色眼睛的妖怪沒有回來，沒有音訊呐……
——真是的，她這個人啊。最討厭的就是被放鴿子誒。那個金色眼睛的死妖怪，下次要是敢出現在她面前的話她一定會暴打他一頓！……不好，這樣有失風範而且最重要的是自己現在打不過他，想想以前自己欺壓他的場景還是不要動手好了——
「乾媽，乾媽。」
犬夜叉小正太不滿的扯著源渚清的寬大的袖子，搖晃著加大喊她的聲音。見她不知道在想什麼就是不回神，便把自己的聲音用力放到最大，同時狠狠扯她的袖子。
白白胖胖的小手可憐巴巴的只能扯住源渚清衣袖的一小角，卻把神遊中的某人扯回神。「哦哦，我們家的臭小鬼不是說糕點比較重要嗎？」
她說完這話只聽到犬夜叉小正太振振有詞的說：「因為糕點可以分給乾媽，但是乾媽不能分給糕點嘛！」
「噗哩——」這是什麼說法啊？
揉著犬夜叉小正太的腦袋，笑眯眯的源渚清接過小正太伸高的小胖手遞來的糕點，「好吧，小鬼你很乖哦。」
「嘻嘻——」
犬夜叉小正太被表揚了之後不好意思的笑笑，臉頰上紅了一下。
不論是對待哥哥還是對待弟弟，源渚清都愛好不變喜歡揉那頭漂亮的銀色頭髮。在把犬夜叉小正太的頭髮揉成鳥窩之後，也不跟小正太搶吃的，「呐，吃東西去吧。」
言罷，看著小正太又跑回去找媽媽，她拿著那一塊糕點剩下的一點塞進嘴巴裡，又踩著樹幹借力跳上樹枝上。
「哎呀，要是殺生丸的話那頭髮就不會被撥亂呢，犬夜叉這頭髮撥起來真不好玩。」
站在樹枝上源渚清低頭笑著捏了捏拳，違反她以前說的「殺生丸那頭髮永遠撥不亂真沒意思」的說法。
……
太陽西沉落山之後，吃過晚飯的源渚清依舊坐在桃樹上往遠處看。忽然空蕩蕩的胸腔處傳來了奇怪的感覺，熟悉的又讓她覺得有點難受的感覺，好像心臟回到了空蕩的胸腔裡然後被勒緊了一樣。
她定定的看著遠處，之後跳下樹去正對上出來的十六夜。
「渚清……」
「十六夜，我出去一下哦，儘快回來。」
她說完，就已經跑了下去。破出籠罩了她的住處的迷障，氣喘呼呼的跑了一段之後忽然停下來，源渚清四處張望著說不出自己現在跑下來心裡是什麼情緒。
只是知道那個金色眼睛的傢夥回來了。
知道他來了，然後呢？
——不知道。
源渚清猛然回頭，看到身後一步步走進，帶著無盡風華，冷漠傲慢的金色眼睛妖怪停在自己面前，金色的瞳孔裡映著漸漸散溫的夕陽的光芒折射成暖人惑心的桔色。
他開口，聲線冷清的問：「為什麼沒有等？」
……
哥哥？乾媽？謝謝。
深呼吸，之後清嗓。源渚清偷偷地在胸口劃了個十字之後念叨一句「佛祖保佑」，帶著一臉英勇就義的表情轉過去說：「我等了七天，事實上我一般等人的話只等十分鐘。如果稍微熟悉一點的說好了之後我大概會等兩天，這次我等了七天，一個星期喂……」
說著說著她好像就膽肥了一些。等了一個星期說明啥了？說明——小哥，你的面子真的很大了好不好？現在我還能繼續語氣正常的而不是冷嘲熱諷或者自己對你視而不見真的是給你面子，我發誓是真的。
「……」
面前這只銀髮的妖怪沉默的不說話，源渚清咳嗽了一下之後明顯感覺到氣氛冷了下去。
「你之後有沒有去西國那個將軍府？」
「……」不說話。
「我有在那裡留消息說先走了。你不會是沒看到吧？」
「……」他沒看到消息。
「少年，你是怎麼去那裡的？就這麼樣大搖大擺的進去嗎？」
「……」不然呢？
「你是不是還和那裡的人打起來了？」
「……」他只是一抬手就殺掉他們了。
「……喂，你把那個地方給毀了是吧？」
「……」
夕陽已經完全落下去，殺生丸琥珀色眼中映著的光芒慢慢退散，留下泉水樣的冷冽。
他似乎對於自己隨手殺掉了那些自己沖上來挑釁的人類並不覺得不妥，在他看來那些人類並沒有什麼讓他手下留情的意義，愛屋及烏是他父親最愛做的事情與他殺生丸無關。「我沒有必要任由那些人類挑釁。」
——喂，少年，你面前這個傢夥也是人類。
源渚清這樣的話到了熟練地嘴邊幾乎說出來，結果又縮了回去。哪怕記憶有了幾十年的留白她也不會因此停留在過去出現混亂。
她熟稔的揚起多年前常掛在臉上的笑容，說：「那樣看來，你的脾氣還是一如既往的差。」
冷峻的模樣之下掩不住的妖性從過去到現在都是她熟悉的樣子。
那個少年在以前脾氣爆起時會完全不考慮的伸出利爪抓破她的手背，看到深見白骨的傷口時眼裡滿是後悔，卻不會說半句道歉的話。
只是在下一刻帶著繃緊著臉，保持著冷若冰霜的模樣，拉過皮肉外翻隱隱顯著詭異綠色的手仔細的為她舔拭傷口。——他的爪上有毒。
回憶一晃而過，源渚清看著少年已經變為青年模樣，已不再是彆扭老成而變得冰冷兇狠。而以她多年沒變過的身高現在只能勉強拍一下少年的肩膀，她目測後估摸著就自己這樣也就只能墊腳摸到他眉心，曾經的愛好似乎要就此夭折真是一件叫她傷心的事情。
「嘖，你怎麼長這麼高了啊！」有點不滿的抱怨，源渚清仰頭看著殺生丸卻被他單手攏住雙眼。
那副永遠鎮定不變的笑容該死的讓他覺得刺眼。
「你的記憶到了哪裡。」殺生丸開口，就想平常那樣不論什麼樣的話都說得如陳述一般。
他沉靜如水的表面之下是無法表現出來的擔憂。
因為知道只要是找回記憶的源渚清就絕對不會像原來那樣心緒容易解讀。
源渚清大咧咧地拍掉殺生丸的手，咧嘴笑說：「恩……怎麼說呢？到你跟著我白吃白住的第十五年。」她回答了之後向殺生丸抬了抬下巴，「我真的很辛苦……幹什麼，我現在沒想吃你豆腐。」話說到一半源渚清表情詫異地打量把她手掌拉到自己胸口的殺生丸，著急的辯白以示清白，但是手還是很享受的摸上人家胸口。
「知不知道什麼在這裡。」殺生丸目光沉寂的問她。
「……」源渚清沉默了一下，神色自若的收回手，之後擺著一臉正經說：「不知道。你心臟絕對不在這邊，沒心跳。不過手感不錯。」她說著拉了拉殺生丸的衣袖示意跟上再說。
「……」
殺生丸沒有說話默默跟上。剛才他很清楚地感覺到源渚清手觸上一瞬裡，指尖驟然彎起險些將他的皮肉剖開。但是她突然住手，只留了幾個不算太大的傷口。
——她不記得，可是感覺得到。那個動作幾乎和本能一樣。
殺生丸的目光冷了幾分，白色的衣衫隱隱沾上傷口滲出來的血漬。源渚清走在前面一直不回頭，「應該不走了吧？話說現在我那裡有客人在住。」
「那只被你認了兒子的半妖？」殺生丸冷清的聲音裡似有點不悅。
「誒，你曉得他的嘛？」源渚清聲線上揚有幾分驚奇，不過依舊沒回頭。「不要直接叫半妖啊，你老爸給他取了名字叫犬夜叉。話說他取名字真的太沒品了，這麼坦然的暴露品種……少年，你的名字是誰起的？」
「……」
沒得到回答的源渚清依舊反常的沒有回頭，只是繼續說：「說起來，你老爸要什麼時候把他這兩隻接走？這種把娘倆晾在這裡不管的行為實在很差勁。」
「……他死了。」殺生丸在源渚清波瀾不興的說，平穩的語氣卻摻雜了幾乎感覺不出的顫抖。
「……」這回卻是源渚清沒有說話了。她腳步不停地帶著殺生丸往前去，停在了包裹了她茅屋的迷障前才說：「感情那傢夥是對我死前托孤？」
她沒心情去計較出了什麼事情，為什麼就死了？在她看來都是「死了就死了吧！」的心理。
十六夜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離開了，犬夜叉小正太坐在門口的石板地上低頭在畫些什麼。
源渚清指著專注的紅衣正太說：「呐，那個小不點就是你弟弟犬夜叉。」
「你身上讓人討厭的味道就是那只半妖身上的？」
「……」——我說你們這些妖怪怎麼這麼麻煩又事多？犬夜叉那小鬼以前還嫌我身上有味道打死不讓我碰，一抱就哭。還直嚷嚷說留味道的傢夥很凶。
源渚清白眼沒有明著丟出去，只是語氣怪怪的說：「都說那是你弟弟，你爸起名叫犬夜叉。」
殺生丸看著某白骨精不悅地說：「一隻半妖怎麼會是我弟弟。」
「……」這話一出，讓已經把犬夜叉小正太給招過來的源渚清嘴角一抽，組織好了的「這是你哥」這樣的話完全說不出來了。
摸摸顛顛跑來的紅袍子小正太的腦袋，源渚清用詞轉了下，指著殺生丸，說：「叫哥哥。」
「哥哥。」天真無邪的犬夜叉小正太清澈的琥珀色眼睛對上殺生丸冷漠的金色雙瞳，扭頭極為天然呆粗線條的問自家乾媽，「乾媽，為什麼我要叫他哥哥？他是你兒子嗎？」
「……」
面對正太天真無邪的提問，源渚清站在他身邊瞬間被邊上金瞳妖怪冰冷的氣勢凍得僵化。
她聽到殺生丸的聲音因為沾染了怒意而低沉下去，「源渚清！」
「……」
瞬間兩個大字砸在背景蕭索石化的她頭上，——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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源渚清很哀怨，十六夜明顯可以感覺得到。這裡也一夜之間多了一名看起來冷漠而且不好相處陌生青年。
總是在不遠不近的地方呆著，只要源渚清在自己和兒子這邊，對方冰冷的視線就會投來。源渚清就很如霜打的茄子一樣。
有一天十六夜慢慢收回視線，終於問，「渚清，那個人是誰？」
「……殺生丸。」源渚清有氣無力的回答，「鬥牙王家老大，小時候常跟著我。」
「他為什麼老是冷冰冰的看你。」
「不知道，說不定我對他做了什麼不人道的事情。比如說趁他年紀小就撲倒了什麼的。」
「……」十六夜瞪大眼睛吃驚的望著源渚清，只望得她捂臉走開。——她只是最近有點煩躁說話不經思考而已……
晚上源渚清進去自己畫出來的屋子裡，發現一隻白色的體型比成年的金毛獵犬更大上一些的狗狗閉眼趴在她床鋪上養神。
許是聽到動靜，懶洋洋的睜眼來過，金色的眼睛裡沒有了冷色，幾分無辜幾分不明所以的看她。
當即把源渚清給萌得七葷八素。
在某白骨精沒反應過來前離開了床鋪，然後一個縱身將其撲倒在地上。
而後低頭，張嘴尖利的獠牙觸著她在對比之下無比纖細的脖子，從喉嚨裡發出威脅的低鳴。
她身上沾染的味道讓他覺得很不悅，所有物被別的雄性觸碰，激起了妖性之中本能的憤怒。
變回人身，他撐手壓在源渚清身上，金色眸裡緊盯著她如看到手的獵物。
很想徹底的、裡裡外外的將他身上別的味道完全消掉。——可是還要等等。還得等等。
埋首在源渚清頸窩，伸出舌頭舔拭她的脖側。犬類粗糙的舌頭刮得源渚清覺得發麻。
隨後殺生丸一口咬在她脖子上，皮肉破開，鮮血流淌。他將血舔掉，而後慢慢鬆口。
——如果說不能把氣味消掉，那麼就先標記所有權。
……
小狗的悲劇童年
「說實話，殺生丸你是不是想吃東西了——比如……骨頭？」
源渚清戳戳撲在她身上的漂亮男妖怪的肩膀，乾巴巴的問，語氣夾著一點擔憂。她將手搭在殺生丸的肩上，隨即略略偏開頭，彼時表情十分的認真。
「……」
聽到這種話說出來，殺生丸驟然就升起了一種非常血腥的念頭：那是想要把她脖子掐住然後讓她把那些話給收回去的這種想法。
默不作聲低頭下去，她身上屬於那只讓他厭惡的半妖味道差不多已經被覆蓋，手上尖利的指甲觸在她臉上，慢悠悠描過她臉龐的輪廓卻在一個閃神裡不小心劃開個口子。爪上的毒迅速的擴散開，傷口沒有流血邊沿卻變色。
源渚清定定的瞪他，殺生丸已經湊過去伸出舌頭替她舔拭臉上的傷口，像過去一樣貼在一起，自然到沒有任何突兀的感覺，之後乾脆壓在她身上鼻息暖暖的打在源渚清臉上。
心裡畫面揚起變得紛亂，源渚清面色不變卻忽然變得不悅起來。就算以人類的形態出生也是不懂的，就算是懵懵的好像知道什麼卻根本不曾真正瞭解。只是以一種理所當然的佔有心理理所當然的看待。
——小鬼，你什麼東西都不瞭解，不知道這些親昵的行為對人類而言代表什麼！源渚清這麼想著，掛起了溫和得好像永不變化的微笑：只是……遊戲的話，作為長輩，——
這個臭不要臉翻手勾住殺生丸跟著湊上去把對方嘴巴撬開，舌頭在口腔裡遊走過沒一個角落接著磕在尖銳的獠牙上——
「嗷……」
源渚清猛地把殺生丸推出去，之後捂著自己的嘴巴打滾出去，「什麼破狗牙啊，這麼尖。」被劃破口子的舌頭讓嘴巴裡滿是血腥味，嘴唇也因為剛才的動作跟著一齊被劃破，皮肉破開但是並沒有血流出來。
殺生丸面色微僵不知是為了什麼。
源渚清不管那麼多，只是捂著自己的嘴巴有點憤憤的瞪過去，而後起來去找點什麼東西能讓被劃開的嘴巴癒合。
屋子裡沉默下來，源渚清專注於手上翻箱倒櫃的行為沒看殺生丸跟著要幹什麼，只是在他拿了什麼到她眼前的時候動作停住。
「……」他手裡的那是她低頭翻半天也沒有找到的東西，她想來是喜歡亂放東西，每次都找到瘋掉也找不出來，可是那個銀髮的妖怪總是能在她因為找不到而微笑摔東西前將她死都記不起在哪裡而且怎麼也找不到的東西拿來，——哪怕她都沒說自己找的什麼。
剛才劃破她臉頰略微過長的尖銳指甲配著骨節分明的手在源渚清眼前，看著看著讓她莫名的抖了一下，心裡突然就感覺寒意止不住的上竄。她忽然不出聲了，悶頭接過東西源渚清還保持著她不會變化的好脾氣笑容，伸出手將藥沾在手上往嘴上摸。
「你準備之後做什麼？」
「你呢？」
「……幫忙看著你弟。」
「半妖並……」
「那還不是你爹留下來的。」源渚清滿不在乎的嘀咕，之後突然換了一種腔調，依舊笑著對上他的眼，帶著笑意的眼直望進他心裡去：「殺生丸……你能不能理解你父親和十六夜的感情？」
「……」那個金色眼睛的妖類少年不說話，伸出手表情漠漠地以指尖抹過源渚清上了藥的唇，而後才淡然開腔：「不理解，也不需要理解。」
源渚清看著他縮回手的動作也跟著也垂下眼去。
就如她一直那樣認為的，不論多麼像人類，終歸不是人類。哪怕是以人類的形態出生，成長，然後死去。在能夠變化成妖類的模樣時他就無比篤定的認定自己是妖類。
這樣的劃分從生出來到死不變，在他眼中看到的人類脆弱，所以並不是本能追求力量的他需要變為的模樣。也是這樣，無法理解人類的感情，無法理解也覺得沒有必要理解。
妖類和人類的觀念本來就不一樣。
「可能你需要再有很久才能夠學會人類的感情。」源渚清說著轉去給自己倒了杯水。她很嚴肅的鄙棄，「你老爸早年的教育很失敗。」
「我殺生丸不需要人類的感情。」
「你真不需要人類的感情？明明都長得那麼貼近了人類，多學點總是好的……」她說到這裡笑容都變成了下意識的動作而不是覺得愉悅。「這等人生大事可是不能馬虎的。」
「你很期待？」有著金色眼瞳的俊美妖怪冷聲而決絕的打斷她，「很期待人類的感情？」
「當然。好說我也是人類……」
「你並不需要。」他說，冷清的語調仿佛讓人錯覺的有些急躁和掩不住的怒意，讓源渚清不得不為這異樣疑惑的瞧他，而他也像是說錯了什麼緘口不再出聲。
被這句話弄得好笑到忽然啞住，源渚清好半天說不出話來，幾次試圖開口都沒能組織出語言來，不得不低了低頭無奈的笑，「為什麼我不需要？」
「你早就不是人類了。」
冰冷的語調幾乎是搶白一樣的說，源渚清的笑容還是那樣沒有變又或者是僵住了。
「混小子……」
她摸著自己仿佛沒有變化實際上是笑容僵住的臉頰聽不出喜怒的笑駡。「幹什麼說那麼直白。」
她看著眼前銀色頭髮的早以高出她許多的漂亮妖怪忽然說，「殺生丸你學不會人類的感情。」
源渚清正視著面前在她眼中似乎從來都不過是個少年的金瞳妖怪，努力揚了下巴試圖做出高高在上的樣子說，「我說真的。」
殺生丸臉沉下去，源渚清跟著頭一偏接著用那麼認真的讓人以為她說完這番話就要用個「我跟你正式絕交」的口氣又說：「你怎麼就學不會善意的謊言和安慰人呢？」
「……」
「喂！某人！你那副似乎寫滿了『你這個傢夥不是人類，需要安慰嗎？』的表情是什麼意思！」
——對著殺生丸沒有任何波瀾的臉竟然還能解讀出其中對你的鄙視之意，源渚清同志其實是很有前途的。單單是在觀察「冰山」的情緒這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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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其實，犬夜叉的童年，原來是很幸福的。當然這個幸福是在他哥哥出現之前，似乎在犬夜叉的記憶裡啊，他那個悲催的童年是因為殺生丸的出現才由美好的在「稀泥巴里打滾般的肆意」直線墜落成為了不堪回首的往事。
當他一如既往的在院子裡打滾的時候，身邊飄著的是一隻隨時要被風吹散羽化而去的鬼魂。
——他那個乾媽去哪裡了？
這件事說起來要追溯到幾天前。
幾天前，犬夜叉小正太無聊，三兩下就竄上他家乾媽最喜歡呆著的樹上去，原本想要摘桃子卻發現能夠直接看到他乾媽的屋子裡的情況。
只見那個兇神惡煞的（冷冰冰的）乾媽的兒子的那個哥哥把他家乾媽撲倒在地上，於是——
「乾媽你好弱。……」扒在樹幹上的犬夜叉小正太撇嘴嘀咕了，對於源渚清如此之易推倒，他覺得真是沒出息。反而覺得那個哥哥竟然可以變成妖體……
誇張而給力的表達一下就是：我了個X！能不能不要這麼厲害啊！
雖然他完全不知道厲害在哪裡。
某個小狗正太瞪大眼睛仔細瞧，以妖怪絕好的視力，他瞧見他那個乾媽把又變回來的那個哥哥脖子勾住，咬住對方的嘴巴時，忽然又點頭說：「乾媽你也不是弱得只能受著嘛。」
這麼想著在抬頭意圖接著瞧瞧後續發現對上一雙殺氣騰騰的金色眼睛。
眼神廝殺裡，完全沒準備的犬夜叉小正太心裡一突就不知為什麼從樹上掉下去，兩個大包在頭頂生出。
……
晚上的時候，犬夜叉小正太縮著自己的一對耳朵規整的坐在源渚清面前垂著腦袋。
手裡拿了煮熟的雞蛋，源渚清用著布包上在犬夜叉臉上來回滾著，並且苦口婆心的說：「偷窺是不好的，不能因為你是妖怪就隨便偷窺。會長針眼的……」
「……」小狗又低低頭，沒說話。
「而且會被罵『三八』的。」
「……乾媽，你到底想說啥？」犬夜叉小正太抬頭，源渚清順著把雞蛋滾下來，動作又一僵。
——她不知道為什麼就是這麼莫名的最近總覺得自己有點失敗？沒有威信的感覺油然而生，好像連這只小正太都不把她當盤菜了？
如果是這樣，她還真的特別失敗。
順手用雞蛋把他臉上的淤青處壓了壓，她切入正題，「你什麼時候爬上去的？看到啥？」
「唔，看到乾媽你被兒子撲倒了，你還咬他嘴巴！」一痛之下犬夜叉小正太大嚷。
「……」面對犬夜叉小正太的指責，源渚清驟然全身僵化。之後惡意的壓了壓他臉上的淤青，又把雞蛋拿出來在他小腦殼上敲開蛋殼，跟著又把雞蛋塞他手裡，大聲而鄭重的聲明：「那個是你老爸和你另外一個媽生的！」
「……你不就是我另外一個媽？」
「……」源渚清幾乎要吐血了，天然呆猛於虎啊！犬夜叉你非要你乾媽她陷入亂X（倫）的風波嗎？
「我沒兒子！連男人都沒有！」源渚清氣吞山河的吼過之後對面就見楓昹飄進來，那恰巧聽到宣言後鄙視的目光如同一盆冷水潑來。——師姐，你真的很……敢說。
讀出其中意思的源渚清當即捂住臉轉身，之後掩面奔走。——讓她死了得了吧！
「……」犬夜叉看著乾媽捂臉奔走，來不及感歎只覺得背後汗毛倒立，緊張地回頭炯炯的看著楓昹，某只鬼魂懶洋洋的瞅他一眼，「那個妖怪小子不是她兒子，不過可能是她以後兒子家爹。」
——其實我看你不是問這個。「……那為什麼乾媽讓我叫哥哥？」犬夜叉雖然那麼想，可是還是乖乖提問。小心的看他。在他映象裡這個鬼魂大伯不好相處，總是叫他「半妖小子」。
「因為那是你父親和另外一隻女妖的兒子。」
「另外的？不認識的？」
「沒錯。」
……
當天犬夜叉帶著「不是一個媽媽的，還可能是乾媽兒子的爸爸的哥哥」這個問題睡著了。
第二天早上爬起來就發現偌大的院子裡就剩下他一個人，那個鬼魂告訴他說：「你母親過幾天來接你。」
後來他才知道，那個很弱的，很不靠譜的乾媽被妖怪抓走，接下來的幾天，直到他媽媽來之前，他都會一直餓著肚子。鬧脾氣的揪了下耳朵，他低聲嘟囔說：什麼哥哥啊，一來就沒好事。
……
至於源渚清——
「我覺得這件事情我們不著急。你不信問雲姬。」源渚清被殺生丸強行要求上路，卻依舊商量著。
「問那只鬼魂？」殺生丸步伐停了停，目光淡漠的掃過她腰間的笛子，似有些鄙棄。
「……不是，我什麼都沒有說過。」源渚清無奈的擺手，劃明立場收回前話，「我的意思是小狗沒人給做飯了……」見到殺生丸不悅的微閉眼，又趕快改口，「我什麼都沒說。只是想說我們去哪？」
聽到這樣，殺生丸似乎心情好了一點，聲音都稍稍柔和了一些，「是去一個地方。」
——你不是很喜歡到處走麼？
……
二人遊
去一個地方？去什麼地方？源渚清這個傢夥一向喜歡到處轉悠，不過更多的時候她還是喜歡坐在自己的院子裡曬太陽。
認真說起來的話，她以前倒是挺喜歡到處走的，因為那個時候總是無所事事，——當然她現在也是很無所事事的。
這時源渚清只是有點懷疑瞧瞧身後，跟著又望望漸漸黑下去的天色，然後再又看了看面前殺生丸的背影，連歎氣都沒有只是很沉默地選擇了閉嘴不說話。
面前燃起的火堆發出的橘色的光芒跳在她臉上，源渚清撿回了柴薪，彎身放下了柴禾，她拍拍衣服扶著著地面慢慢的坐下來。
「殺生丸。」她拿了一支棒子挑著柴禾另只手往裡面加著柴，在柴禾燃得劈啪響的時候，忽然莫名的叫了一聲金眸妖怪青年的名字。緘默的站在幾步開外的殺生丸聞聲沉默的回過頭來。
「……」靜靜地看著，殺生丸默不作聲的的就等她接下來的話。
柴薪燃著的聲音在耳邊劈裡啪啦的響，源渚清把手裡的棒子插到火裡，並沒有抬頭去看他，僅僅是輕輕的說：「沒事，我就是叫叫你。」
之後她就靜靜地坐在原地抱著腿坐下來，緊緊地盯著面前的火堆慢慢的要變了鬥雞眼。眼前忽然晃過了一片白色的東西，晃了晃頭趕快恢復正常，就見妖怪青年已經變成了白色的大犬。
悠悠的邁著優雅的步伐走了過來，源渚清就坐在遠處一動不動隨著他的身體移動，目光緊緊地跟隨著挪動，在白色的大犬將臉湊過的時候額頭跟著貼在他側臉上。柔軟的皮毛沾染著體溫傳遞到她臉上。
溫熱的鼻息和著鼻尖冰涼的溫度一同落在她眼上，源渚清伸出手繞住殺生丸的脖子，樂得享受的蹭了蹭而後說：「好困。」
白色的犬妖似乎鄙視的睃了她一眼，而後踱開了一步，自然的蹲在一邊去示意源渚清自己靠過來。
老老實實的湊過去靠在殺生丸身上，伸手夠著殺生丸的臉，源渚清細細的手指搔著他的下巴說：「我有點想你了。」
說不清楚是為了什麼，只是突然覺得很想他，可是明明他在自己面前還是瘋狂的想。源渚清貼在他身上閉著眼睛忽然微笑的重複說：「我想你了，殺生丸。」
白色的犬妖無法回答她什麼，只是挨近著碰碰她脖子。源渚清抱著殺生丸很快就睡死過去，一動不動的閉著眼睛，胸口因為沒有呼吸而沒有起伏，……就好像死掉了一樣。
——本來也不是還活著的。
殺生丸變回人形，手臂稍稍用力收攏將她圈禁在自己懷裡。殺生丸身上的鎧甲讓源渚清不舒服的挪動，雙手掛在殺生丸脖子上她卻跟條魚一樣滑溜的竄上去。
低下頭去，殺生丸動手撫了源渚清的腦袋偏向自己，讓額角觸在他脖頸側，一手松松的固定在她後腦勺，手指有一下沒一下的順著交繞在指間的墨色髮絲隱隱的似乎勾起笑容來。
「身上的臭味真是叫人不快，那邊偷偷摸摸的傢夥。」殺生丸手依舊環著懷裡睡死的某白骨精，另只手中則握著她的一束髮絲。
林間樹葉晃動，有兩個不大的影子閃過，仿佛是挑釁一般的並沒有走遠。
把源渚清鬆開安置在一邊，殺生丸對那隻身上帶著貓類氣味的挑釁妖怪大致所在的位置不悅的變了臉色，而後跟了上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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源渚清在目前的睡眠品質很好。一旦睡著了除非她自己醒來，不然發生什麼都可以繼續睡下去，畢竟她都死不了，那麼還有什麼更為勁爆的事情可以動搖她呢？所以一覺睡醒來早就已經天亮。
她迷惑的摸了摸身後靠著的樹幹又抹了一下嘴角就一臉迷茫的爬起來。
「抱著抱著竟然自己跑掉啦？」站起來之後源渚清摸著下巴嚴肅的盯著自己之前睡覺的地方，嘀咕之後回過頭去問，「少年你出去溜彎了嗎？」
「……」隔著樹木的枝葉，踏著晨光走來的白衣妖怪步伐略微停頓，不知為何忽顯得尷尬僵硬起來。
沉默持續了一段，源渚清托著下巴仰起頭貌似自言自語一樣說：「今天天氣看起來好像不錯，你昨天不是說要快到了？」
「……恩，不遠。」白衣的妖怪出聲回應，聲音帶著些些怪異的沙啞。好像是沒能調整好發音或者是音調一樣。那個聲音，認真說起來與往日殺生丸的聲線有著巨大的差異。
源渚清皺起眉頭死死盯著對方，「我說——」
忽然的話語讓空氣變得凝滯，似乎有什麼會隨她的一句話就將一觸即發。
而某只白骨精忽然一扭頭，說：「你看你衣角髒的，明明喜歡穿白的還不愛洗澡。」
「……」又是無言以對，白衣的妖怪表情變得有點怪，乘著源渚清扭過頭去沒看他的一刹那裡嘴角一抽。
不過他還是繼續如常的走到源渚清身邊，輕聲說：「走吧。雖然不遠但還是有一定的路程的。」
……
在前行的路上氣氛在兩人之間驟然變化得怪異而緊繃，走在前面的白衣妖怪在源渚清看不到的方向則扭曲著一張冷峻的臉。他幾乎要忍不住現在就轉過來將身後的這個傢夥給撕裂。
「喂，殺生丸，到底是要去什麼地方？」源渚清跟在後面，說話的語氣仿佛是聽不出有什麼不對的如平常一樣，但是若真是殺生丸定然會停下來冷聲冷氣的問怎麼了。
可是沒有。前面那個白衣的妖怪只是忽然停下來，說：「還有一點點路程。」跟著還微微側身之後對著源渚清彎起嘴角，「你覺得這裡熟悉嗎？」
聞言略略打量了一下，源渚清有點懷疑但是看著面前嵐霧低繞的懸崖間晃晃悠悠的掛著的一條橋，突然一陣腿軟。她本來是不恐高的，但是當在高處時她身邊的人小於等於二大於等於一的時候她就會沒得商量的心慌。
「記不起來是麼？」那個白衣妖怪的聲音也有了變化，不再是原來殺生丸的聲線，可使還是那個金眼青年的臉，他的聲音卻是繞到源渚清身後。
這讓本來在這種容易出現意外的地方就繃緊神經的源渚清心裡突的一驚扭身猛揮了下手臂，踉蹌後退就踩上了懸崖間危險掛著的小吊橋。
不知道是不是年代久遠而太久沒有被使用過，源渚清這幾步踏上去就發出悚人的咯吱聲。
霧氣仿佛自己有意識樣流動著慢慢升起來橫亙在兩人之間，在吊橋盡頭的只能看到一個影影綽綽的輪廓，「被這個妖怪小鬼殺掉的你，什麼都不記得了吧？」
「……恩，確實不記得。」源渚清承認得很乾脆，對方跟著嘲諷的再次彎起嘴角聲音之中沾染著笑意，「明明是殘殺妖類的傢夥卻和一家妖怪的子嗣糾纏不清。」對方猛然隔斷了一邊的繩索，原本就濟濟可危的橋現在更危險了。
「……從剛才我就想說了。你裝得真的不像。」源渚清悄悄後挪了一下對方立刻又斬了一根繩索。
「就是這樣你還敢跟上來，真是很自己啊？你以為你自己還是當初那個讓妖怪懼怕的傢夥麼？」那個不知名的妖怪扭曲怪異的嗓音配合著殺生丸的模樣真的是很糟糕的效果。
「我覺得你會死。」源渚清忽然鎮定下來，她不說什麼辯駁的話。因為這個世界就像早就說過的，人類和妖類的差別不是一點兩點，從她殺妖求生的那天起就做好會死在妖怪手裡的準備了。
「你在說你自己吧？半死不活的傢夥。」那個妖怪猛地將吊橋完全斬斷，跟著源渚清腳下一空，她連尖叫都來不及發出，只是睜大眼渾身僵直的墜落下去。
緊跟著在她落在去兩秒後，從那只妖怪身後飛出一條綠色的鞭子，血花濺起。
殺生丸手中拎著的妖怪頭顱甩到面前那個自己腳邊，對方被他光鞭抽斷的手臂還滴答留下的血液散落在腳邊的頭顱上——那是個有著貓耳的女妖。
「豹貓一族的傢夥還學不會教訓嗎？」殺生丸話語之中滿是殺意與怒氣。
「教訓？可笑！你們這些犬妖與誅殺妖類的人類混在一起，有什麼資格多話？果然，狗就是狗！……不，你可不一樣，你是會反口將那個傢夥咬……」
對方話沒有說完，冷光飛出之後他的首級與脖頸分離，無法再維持變化出來的模樣，頹然地褪回原樣。
殺生丸不再理會他，向懸崖邊去。——她的味道到這裡消失。想著掃向對方無力垂著的吊橋：是掉下去了嗎？
地上那只豹貓的頭顱此時卻還在陰啞的叫說：惱羞成怒了嗎？
那樣說過之後低低的笑起來不禁讓人感到毛骨悚然，而後伴隨著他重複的「豹貓一族不會放過你們」的如同詛咒般的話終於閉嘴死去。
殺生丸卻是模樣淡然全不將其放在眼裡，在懸崖邊略微尋了方向，跟著縱身跳了下去。
……
傳說中的懸崖奇遇
源渚清覺得這個懸崖很高，所以她應該過一會才和地面接觸。不過可惜的是事與願違，本來以為臨死還有一段距離全不想很快的就到底。
腦袋裡因為從高空墜落的恐懼感還沒有得到安撫，她卻又被溺水的淹窒感劈頭蓋臉的捂住。
——懸崖下麵竟然是條河！
「果然遇到懸崖代表著康莊大道的絕對定理不是說來逗你玩」的念頭才在落水前一秒讓她為自己正逐步淪落為悲劇的人生故事情節有所峰迴路轉而感到一絲絲欣慰之時，她猛然有發現了這個故事好像從來沒有想要給她希望。
在懸崖低是一條蜿蜒著流淌的河流，比溪流流量大一些但依舊很淺。
身體在下落的過程中完美的證明瞭「萬有引力」，可愛的加速度告訴源渚清不要以為是妖怪的世界裡她就可以當作萬惡的物理不存在。
下墜所受的力道遠遠超過水流所能給予的浮力，原本平靜的水流被這衝擊攪亂，源渚清在水裡找不到著力點，更無法控制自己的身體。
被水流急旋的力道扯著如同進入滾筒全自動洗衣機裡，冰涼的河水瘋狂的從嘴巴一路灌進肺裡，嗆水的酸澀感爬著鼻子湧現。
河水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那麼巧合，衝力推在源渚清的肚子上直沖往水下。之後，無法反抗得源渚清在這種情況下被沖得分不清東南西北，意識模糊不清間後脊背驟然撞到河床低富有個性凹凸起的石頭上面。
從脊椎骨上傳來的劇痛讓本來早就釋然豁達因為不會死而無視死這個問題的源渚清突然間生出了「自己會不會死啊？」這樣瘋狂的念頭。
痛得再一次張嘴，好不容易記起來自己不用呼吸的源渚清又一次被水嗆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乾脆不再堅持兩眼一翻直接昏厥。
河水將昏迷不醒的源渚清浮在水上，極為淡定的以水流沖她一路往下流去。
……
殺生丸這邊順著懸崖上一些危險的落腳點跳下來時什麼都沒有看到。
懸崖底下滿是潮濕泥土的味道混雜著還有植物，可是卻完全感覺不到源渚清身上的味道哪怕一絲一毫。
沒有味道也看不到她在哪裡。腳邊水流潺潺而去，讓殺生丸轉而隨著河流往下游的方向看去。
他很確定她是掉下來了。如果是在這裡任何一處他都能夠聞到味道，可是現在一點都沒有。
那麼……應是掉到水裡了。
這麼想著，金色眼睛的妖怪邁步順著河岸走下去。
神情淡淡的如同平日一般看不出差別，只是那依舊優雅自若的步伐，似有些急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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飄死屍一樣飄了不知道多久，源渚清這具屍體終於被河水拍上了岸。
裹著一身濕透的衣服，臉色白得怕人。
吉良跟著他父親背著背簍路過這裡時看到河岸邊趴著的人時不覺都呆了一下。
「吉良，你去看看。」老頭子示意兒子拿著火把過去看看，這個河岸邊他這把年紀的身子骨腿腳不靈便。
吉良接過火把搓下去跑到半個身子還浸在水裡的源渚清邊上，小心的推著她翻了個身，只見她頭一外，跟著一口水嗆出來。
吉良驚了一下不禁後退一步。
源渚清咳心咳肺一樣動彈不得的將餘留著的水咳出來吐在地上，之後又虛弱的俯趴著。吉良回過神來急忙想另一邊的父親喊，「爹，好像是個溺水的人！還活著！」
「等等，我過去看看。」老頭子顫巍地下去，接過火把湊近看了看。這種時候正是妖鬼活動的時候，他不確定這種情況下在河邊躺著溺水的傢夥是人是鬼。
火光掃過對方的臉，他忽然就僵在原地。
幾十年前的舊事重現，十來歲的稚子跟在教授他陰陽術的師父身邊，彼時他因為犯錯正跪在師父身邊受訓，當時就是這個人來訪。平日裡由來嚴厲而不苟言笑的師父竟然一副熱衷的樣子和她抬杠。
明明幾十年了還記得這麼清楚只不過是因為，她模樣沒變，時間也沒使她老去。
「把她帶回去。」老漢這麼吩咐著兒子，並沒有回首地揮手試圖推兒子一下卻落空。
「爹，你不覺得她看起來很奇怪嗎？向死人一樣……」吉良不願的說：「說不定是妖怪什麼的。」
「你爹叫你帶回去！」有些神經質的扭頭，老漢忽然暴跳如雷。
吉良不知道父親突然間發什麼脾氣，卻也只好乖乖的聽命伸手卻試圖抱起如同上岸的魚一樣喘氣卻根本沒有在呼吸的源渚清，下一秒卻聽到她發出一聲極度淒厲而又戲劇性地變了調子的慘叫。
「我……我脊椎骨已經被撞斷了，求你別刺激我了。」
骨頭斷裂在身體裡的感覺讓源渚清越發生不如死，她想本來自己在這裡活得一直很像一部充滿輕鬆故事風格氣氛的小說，結果後來從刹那猛丸那會兒開始慢慢發現有點步入正劇的感覺，可是不就前那個送她離開墜入懸崖，睜眼醒來脊椎斷裂的戲劇性發展讓她覺得這已經轉向悲劇路線偏斜了，可是事實上她覺得人生不要這麼大起大落來得太快，種田文比較符合她人生理想的審美觀……
「爹！為什麼她得脊椎都斷了還能活著！這難道不是妖怪嗎？！」吉良忽然大叫起來，結果又被老漢狠抽了一下。教訓兒子閉嘴之後老漢對源渚清說：「暫且忍耐一下吧，畢竟這裡治療之後也不好挪動你。」
源渚清吃力的仰頭看了老漢一眼，略略眯起眼一臉冷汗的回，「好吧，麻煩弄昏我。」
……
源渚清昏過去是疼的，再醒來也是被疼的。這會兒她已經不再河岸邊上了，而是在一間挺漂亮的房間裡。
救她的小夥子吉良在她的慘叫聲中表情詭異的收回手，尷尬的道，「您醒了……」
「……」孱弱的呼吸著死盯著吉良，源渚清臉上滿是冷汗。她急促的呼吸聲讓吉良越發不安起來。
這樣要弄死人的狀況下他只好僵直的轉移話題，「你後背脊椎斷裂的部分好像重新長合了，可是骨頭沒有矯正……」
源渚清深呼一口氣，將疼痛感死命壓住，開口時上牙齒和下牙齒都在顫抖的互相撞擊，「你怕血嗎？」
「不，不怕。」吉良莫名其妙的看她卻照實答了，只因為他父親的話。
「膽子小不小？」語調依舊是抖個不停的源渚清繼續問。
「你要做什麼？」
「你是陰陽師吧？見過血腥場面沒有，身首異處手腳亂飛的。」
「……請有話只說吧！」
「幫我把後背劃開，將開始癒合的脊椎骨打斷重新接上。」
「！！！」聽到這個要求，吉良傻在原地，呆滯的擠出一句話來，「你……你果然不是人類吧？妖怪也不是這種的吧？！」
此時源渚清竟然彎了彎唇角，勾出平日裡溫和的笑容來，「當然不是你說的那樣。」
「……」
「……」
吉良滯了一下，就乖乖出去準備東西。——因為父親的話，他目前非常聽話。
刀具他只是拿了一把叫小的尖刀，很多的布還有一盆熱水。
聽源渚清的話用水把刀子煮過之後刀尖順著她脊椎骨的部位慢慢剌開口子，出乎意料的並沒有血流出來。這讓他事先準備好的布料沒有了用處。
源渚清就好像沒有血管一樣，連包裹骨頭的肉都好像不與骨頭相連。
白森的脊椎骨上只有些些血絲，斷裂錯位元的部分卻和肉攪在一起扭曲的生長著。
吉良狠了狠心，把三處扭曲著張上的地方捏斷了重新對好位置，「它們不會再錯開嗎？」
「只要我不動。」源渚清悶聲回答，吉良跟著也想不到什麼可以說的，用她吩咐弄來的線縫了皮肉之後，終於鬆口氣，抬手擦擦汗。
之後再抬頭，就發現源渚清又一次疼暈過去了。
……
她再醒來的時候已是第二天早上。吉良拉開推格門放下早餐坐在她身邊，「你竟然這麼快就醒了，真厲害。早安啊。」
他由衷的讚歎只得到源渚清一對白眼，俯臥著背部向上的她吃力的仰首瞪向吉良，「你在說風涼話嗎？」
「我是說真的，不過為什麼你能……」吉良顯得不確定起來，「你不是人類又不是妖怪——」
「知道太多的人會很早死去。」源渚清說著背過手去隔著重新穿好的衣服摸了摸自己的後背，「忘記問了，少年，你……」
「我叫吉良。」仿佛已經看出她的意圖，所以很快的就做出了回答。
「我記得那天還有一個老者。」
「那是我父親，他出門去幫別人處理一些問題。」
「是嗎。謝謝你們救我。」
「哪裡。雖然這麼說很失禮，但是父親他似乎是因為什麼特殊的原因才救下你的。」吉良不安的看了看別處，搔頭說。
「是什麼？」
「不知道，不過過幾天他就會回來了。」
「……這樣——」她慢慢揚起溫和的笑容，說：「那麼，這段時間要打擾了。」
「……」
「……」
兩天之後，源渚清斷掉的脊椎骨就重新長得差不多了，同時也讓吉良重新劃開傷口拆了裡面的線。也許是不是人類又或者其他的什麼原因，反正是在吉良的感歎中一點疤痕都沒有留下的完美癒合。
第四日，已經完全癒合的源渚清就見到了吉良外出回來的父親。
身著狩衣的老子背向她站立，當她走過去才發出個單音的瞬間他就猛地轉身，向著源渚清就在回廊間跪下，並稱她——
「源渚清……師伯——」
鬼夜七月半
院子裡沉寂一篇，洗手缽的聲音突兀地打破平靜。源渚清呆了一呆，之後才從被一個老人家喊師伯的衝擊裡回過神，「你先起來，不用行這麼大的禮……感覺怪彆扭的。」
老漢又俯了俯身而後站起來，皺眉打量他一遍，源渚清無奈不得不承認想不起來他是誰。「你喚我師伯……是誰的弟子。」
「在山院中學習時，家師乃是楓昹師父。」
「原來是這樣。」如此源渚清明了了許多，「楓昹的兩個徒弟陽明和陽清我只見過陽明，是你嗎？」見對方點頭，源渚清說著揚起笑容，「這樣子都能夠遇上，真是巧了。而且還蒙你相救，真是十分感謝。」
說到這裡的時候兩個人已經對面坐下，似乎作要長歎敘舊的樣子。吉良見到這個架勢就覺得自己一個小輩還是退下的好。
……敘舊之後，便覺得這一次的遇見算得上很愉快的，源渚清轉動手裡的茶杯，之前陽明在那邊微笑的說：「師伯的傷勢還是多多休息才好。」
對此她亦只是回應以笑容，點頭道，「真是打擾了。」
其實看的很清楚，在剛才初見面的時候她有清晰的看到陽明在跪下的瞬間，他眼裡沒能掩飾住的情緒。
那是一種無法掩飾住的急切和針對某個人的憤恨。源渚清想，他那個時候是憤恨的幾乎想要殺掉什麼人的。
「您真的是我父親的師伯？」敘舊結束源渚清由吉良陪著去了書庫裡，那邊吉良翻動手裡的書，還是有些不敢相信出聲問。他看到源渚清揚眉轉過來似笑非笑的樣子不禁伸手搔頭，「那個，我只是覺得真的很難相信……看起來並不像。」
「這個問題……大概因為我不是活著的吧？」源渚清並不算太在乎的回答。
吉良卻好像忽然想到什麼，瞪大眼吃驚的問，「難道十年前山院所有人被那只妖怪屠殺時……可是你是怎麼又像現在這樣的保持像活人一樣的？」
——一晃十年過去了，山院的那些人的魂魄也都應離開那裡了吧。
之前閒聊中的話此時也在腦中迴旋，陽明話語間有太多隱藏著的引導向暗示。
吉良再言罷之後就覺得自己失言，表情變得局促起來。
「有妖怪襲擊過那裡？」源渚清卻不計較這些，她反而是並不介意的隨著陽明的引導準備從他兒子這裡得到什麼線索，所以她順著這走下去。
吉良略作回憶之後就慢慢開講，「我爹說是這樣的——」
十年前陽明學習陰陽術的地方一直是讓四周妖怪們懼怕而不敢靠近的地方。
出事的那天晚上忽然有一隻人形的妖怪闖入，陰陽術的攻擊根本無從傷害他，式神也非他對手。
「經過那一次之後，爹他的師門就此消失，而他自己則是少數活下來的人。」
「……人形妖怪極少會做這種事情，」聽他說完源渚清悠然開口，「你父親說過那只妖怪動手的原因嗎？」
「好像是因為一個什麼人的靈魂的事情。具體的就不知道了。」
「那麼，那是什麼妖怪？」
吉良把書合上，拖長了聲音「嗯」了一聲似在努力回憶，之後他說：「好像是一隻犬妖。」
源渚清聞言揚起溫和的笑容低下頭去觀察手裡的茶杯，仿佛自語樣說：「……這樣，竟然是犬妖啊。」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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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明在這附近是出了名的陰陽師，時不時都就有些人來請他，一去就是兩三天。
源渚清在那天聽了吉良的告訴之後並沒有任何動作，連詢問都不曾。她安分守得己到無動於衷的程度，一點反應都沒有的繼續養傷。
這天陽明歸來，源渚清與他正巧碰上。這位老者似乎無意再和她比較耐心。直白地將話直言明說。
「當年出了什麼事，源渚清師伯可是知道了？」老者的面容嚴肅，嘴角繃緊。白色的狩衣讓源渚清想到她曾經學習陰陽術的那個地方裡面眾多的學徒。
她點頭，聽不出態度的回，「都知道了。」
「您便是這樣的態度？」老者的態度顯得不悅，或者是已然動怒，「只是這樣一句沒有波瀾的『我知道了』？」
「或者你希望我殺掉那只犬妖？」源渚清端著柔和的笑容，那副長輩望向小輩的淡然神色愈發明顯，「那天叫那一聲『師伯』的時候，你是這麼想的吧？」
「……是。」陽明閉了閉眼，忽然無奈地歎氣，「已經過去十年了，本來到了這個年齡，那些事情早就不願再想。可是又見到您，那個當年的念頭又忽然升起來。——想要讓那個妖怪償命。」
「可是——我已經死了。」源渚清眯眼，說不出自己說這個的原因。
陽明忽的一滯，他看向源渚清，無力的說：「當年聽著那犬妖與師父的話，大約說得是那犬妖將您的靈魂吞下為完成什麼術，而師父也是與他交涉失敗……才出了後來的事。」
手指緩慢的抹過衣袖，源渚清突兀的問他，「你可想再見一下你師父？」
「……」
「……」
源渚清很清楚所謂的那只犬妖是誰。
問題是，記憶裡出現的長長的一大段留白讓她不想做什麼決定。
源渚清是乘著當天夜裡離開陽明家的，換回她自己那身紅色的衣服道謝之後轉身。
寂靜的街道上已經不見人影，偶爾只有野貓從房頂上竄過步伐輕渺的消失在夜色裡。
巷子裡偶爾有一兩個模樣怪異的、不知能否稱之為人的傢夥從源渚清身邊走過都忍不住不知是否另有深意的轉頭看源渚清。
她走在這樣仿佛被陰間氣息完全籠罩的街道上時走時停，搖晃著漫步走動卻不知意圖去哪。
遠處妓坊靠近的河岸，一排燈火通明卻不見有人。源渚清停下步伐來就在那裡遠遠看著，忽然身邊有人狠狠撞了她一下，之後就匆匆忙忙的跑掉了。
源渚清順著他的撞過來的力道退了半步，瞬間裡與那個撞了她的人不知為何抬頭詫異地望了她一眼，接著恐懼染上雙目，慌張地朝著幾步外的矮橋跑去。
源渚清站在原地回頭望著他跑過橋岸跟著立刻發出「嗵」的水聲。
忽然想起在離開陽明家時那位老者師侄勸她，「今日七月半，陰氣太盛。」
當時她只是笑笑回，「那麼，更適合我出行了。」
天上的雲彩漸漸遮住了月亮，四周越發死寂了，連源渚清的紅色衣袍都因為此蒙上一層灰色。
有腳步聲噠噠的慢慢靠近，源渚清本還意圖再看看卻不知被誰猛地後扯，本想說那個鬼你這麼沒禮貌見到人就扯，回頭就見了剛才撞了之後她跑掉的男子模樣緊張的看著她順帶將她扯開躲進陰影裡，「你拉我做什麼？」
「噓，小聲些。你沒有聽到腳步聲嗎？剛才走來的那個人他沒有影子，今日據說是鬼門開……」他拉住源渚清壓低嗓子小心翼翼的說著，不時偷偷往外瞧。「倘若讓他瞧見……那時，那時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鬼？你說的是誰？」源渚清目光掃過了剛才的河岸，又看了看他。
「奇怪，人呢？剛才看到的那個人他沒有影子。」
「若說影子，那算什麼，你不是也沒有影子麼？」
他呆滯的看著源渚清一臉扭曲的不可置信，之後似乎突然想起什麼，但又不相信一樣轉動著尋找，「我？我……我的影子呢？！」但是什麼都沒有，這讓他仿佛受了絕大的刺激抓住頭尖叫，「我的影子呢？！影子呢？」
「大約是跟著你的屍體吧。」
「你說什麼？」那個人抱頭的動作頓了頓，不敢相信的望著源渚清卻瞧她抬手指了河面，「喏，飄在湖水上的，不就是你的屍體嗎？」
「就在剛才撞了我之後，你順著橋逃走。」說到這裡源渚清將手收回抄進了袖子裡，「你不是知道今日鬼門開麼？怎麼還往那種地方去。」
她不快不慢的語調慢慢挑起這個尚不知自己已經死去了的冤魂的恐懼，「你剛才在跑近河岸時就被在水裡等著的橋姬扯下水溺死了。還好，不是水鬼，你還可以投胎。」
——也，必須投胎。
那個鬼魂猛然回想起自己已經死去，就仿佛受了極大的刺激，按著自己的腦袋跑走了。
河岸傳來橋姬淒厲的笑聲，扭曲的笑意伴隨著她滿是惡意的質問，她爬出河底，向源渚清逼近，「你為什麼要告訴他，為什麼要讓他知道自己死了！為什麼這麼輕易的告訴他！」
「因為我需要他快點投胎，誰叫你要殺掉他。」
「他走過橋邊卻離開了，我要殺了他！為什麼他可以去投胎，我要殺了你！」橋姬本是一群怨氣集成的妖怪，無法離開那座橋，思考回路也沒有什麼邏輯可言，只是被怨的本能趨勢，話說完就向源渚清撲過來。
但是一道光鞭抽到她背上，強大的傷害讓她胸前跟著破開了一道裂口。
這讓橋姬停下了一切動作，僵硬的回過頭去望動手的人，而後驀然仰頭癡癡的念，「你為什麼不來，也不救我？」
她身體轉了個圈，一股白煙飛出之後她消失不見，只留下一身白色的衣裳頹然墜地。
源渚清目光略過地上的衣服一點點向上，夜空中雲彩飄開，月光驟然傾斜，撒了他一身。白色的華麗衣袍和著銀色的長髮，金色的眼睛裡恍惚若有星辰光芒，讓她眯起眼。
忽然想，那天他殺光所有人的時候是否也是這般神情淡然無波，冷冷的俯瞰人命？
上前一步去，她揚起笑容說：「殺生丸，你這身妖氣，就算到了陰間也是沒有什麼東西會讓你覺得害怕吧？」
……
回程
一直沒有人去考慮，沉默寡言的殺生丸總是不屑多說一句話的態度到底是因為性格使然還是他不善言辭。面對源渚清說的那句話他沒有回應，只是漠然上前一步單手伸向她背後，順著脊樑骨隔著衣料滑下去。修長有力的手指滑過三處微微下按之後才停了動作手停在源渚清腰上，「沒事了？」
這樣一來源渚清幾乎是被圈在他懷裡，略微低下頭去幾乎是靠在她額角邊說話，姿勢靠近明明顯得過分曖昧，可是金眼的銀髮妖怪聲音依舊冷冷清清的坦蕩而釋然。
「啊，早就已經癒合了。」源渚清說著躲了一下，順手摸摸自己的脊椎，她狀似不在意的道，「其實我在想我這個到底是什麼情況，就算是妖怪也沒我現在這麼頑強吧？」
「……」不知是不是觸犯殺生丸心裡哪處不能碰的雷區，臉色微變卻細微到看不出。沉默不語地拿出一支卡白的笛子拉過源渚清的右手交到她手裡。
握著笛子，源渚清手指漫不經心的摩挲著心想還以為她掉下來以後這玩意早丟了呢。——不過殺生丸是怎麼揀到的。
「在懸崖底找到的。」殺生丸一直過分仔細的看著她，「明明知道那不過是個假貨為什麼還跟他走。」
「……」轉了下手中的笛子，源渚清不答話卻在心裡嘀咕著「誰說我分出來了。」
「從他出現你面前的時候你就分辨出來不是嗎？」殺生丸握她手的力道加重，忽然不知感覺到什麼就冷著臉鬆開。
「突然很想知道，殺生丸。為什麼你能夠知道我心裡想什麼。」源渚清抬頭望進他眼裡，面色不變的金妖妖怪眼神卻有些閃躲起來。
「不過，來得正好啊，殺生丸。」不等對方回答，源渚清也沒深究的扯開話題。「要是以前你只會現在一邊臭著臉看而言吧？」
殺生丸不立刻說話，只是臉色漠然的把源渚清拉進懷裡，「……不會再讓你出事。」
源渚清手掌抵在他心口的位置，自己空蕩蕩的胸腔裡好像安定下來，血脈重新回到身體裡的感覺跟著出現。
她幾乎又感覺到自己的心跳還有體溫。漸漸的如同沉溺無法掙脫的夢魘之中，伸手回抱殺生丸，她將側臉貼緊他的胸膛，顫抖的閉上眼。
「……」殺生丸繃緊的面容有些許的鬆動，他動手勾過源渚清的膝蓋輕易的把她抱起來。
隨著他的動作源渚清的腦袋輕輕的蹭過他胸口。殺生丸下意識的將唇貼了貼她的額角，毫不收斂的妖力威壓輕易迫退了意圖不軌的鬼怪，一步步走離這個被鬼魂暫時佔領的人類街道。
他本來就不想進來這裡，但是不得不進來。因為源渚清在那裡，並且今天這裡有太多的鬼怪在這裡。她不再是過去那個可以在任何妖魔鬼怪橫行的地方堂然走過無所擔憂殺妖只是一個舉手動作而已的傢夥了。
收攏了一下手臂，殺生丸聽到身後傳來的女聲說：「何必如此作派，殺她的是你，救她的也是你，妖怪……也沒比人類好多少。」
雲姬不知何時從笛子裡鑽出來，她一出現四周的鬼魂轉瞬間都遠離這附近。腳不沾地，她渺渺地飄在原地一手持著合上的香扇，抬袖掩唇，眉眼間滿是嘲弄的說道。
「……喲，惱羞成怒了。」因為迎面而來的光鞭而讓雲姬驟退閃避，她停下身形後「嘩」的甩開手裡的香扇，眼中笑意顯得越發譏誚。
殺生丸略微停了下步伐，抱著源渚清的手臂越發充滿佔用欲的收緊，他稍稍側頭盡顯傲慢的斜睨了雲姬一眼，眼中凶戾的殺意浮起。
有所忌憚，雲姬冷哼一聲將扇子合上飄向河面，她冷著臉瞧了浮在水裡的屍體，轉而散了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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源渚清醒來的時候在自家臥室的床鋪上，睜開眼睛對上的是結實的男性赤果的胸膛還有殺生丸毫無防備的睡顏。
——要不要這麼自覺啊……
歎了口氣，看著殺生丸箍這自己的手就想起了會自己跳上主人床鋪的狗狗，因為沒有糾正過就習慣成自然的改不過來……
想著源渚清下意識捏了下鼻子：這麼弄得如此秀色可餐的美男光果的在自己床上，總有一天她會忍不住撲過去的啊！混蛋小鬼！
想想當初那次，明明晚上的時候是很和諧有愛的抱著一隻狗狗抱枕進了被窩，結果第二天早上卻見到的是赤果果的少年……
有誰能理解她當時的心情嗎？
側了側身準備輕手輕腳的把殺生丸的手挪開，結果動作剛生他就猛然醒來，警惕得眼中全無睡意，那張臉也隱隱顯現不悅。
「做什麼。」
源渚清呆滯一下後認真的說：「該起床了。」
這下殺生丸臉上繃緊的表情松了些，放開源渚清自個兒淡然的去穿衣服去了。
源渚清則坐在床鋪上，「又被白睡了」的憋屈感就這麼再次的油然而生。
……
就這麼又過了一天，十六夜再次來訪。源渚清看著她手中牽著的犬夜叉小正太僵化得沒有了往日呆呆笑容的臉疑惑的望向十六夜。
而這位公主迎上源渚清的目光時忽然眼圈一紅。她抿嘴沉默了一陣終於是搖搖頭。
不知原因的源渚清只好伸手去捏捏垂頭不說話的小狗的鼻子，揚起笑容溫聲問，「怎麼了？」
「……」只是低頭絞著袖子，犬夜叉小正太訥訥的不回話。
「怎麼蔫成這樣？我家小半妖怎麼了？」
「……乾媽——」犬夜叉小正太忽然癟嘴，淚泡泡的似乎要哭出來。
半妖到底是什麼？為什麼問媽媽她會抱著自己哭成那樣？明明乾媽一直都是笑嘻嘻的喊著「我們家的小半妖」然後就很寵他的。
為什麼那些人不跟他玩，為什麼看他的眼神乖乖的，為什麼都不喜歡他……
委屈漸漸又生了起來，犬夜叉小正太拋開躲在一邊小小的哭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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犬夜叉是第一次來這裡。人聲鼎沸的街道上有很多原來那裡沒有的東西。他喜歡遙遙指著街上沒見過的東西，好奇的瞪大琥珀色等眼睛問，「那是什麼？媽媽。」
十六夜這時會順著看過去，然後溫聲溫軟的回答他。之後摸摸他的腦袋問，「犬夜叉很喜歡嗎？」
他搖頭，——不是喜歡，只是不知道是什麼而已。
……犬夜叉跟著母親十六夜進了領主府，前去拜見領主之前，十六夜有些擔憂而心疼的看著他，然後摸摸他的小腦袋叮囑，「到時候不要隨便說話知道嗎？」
望見母親不安的表情，他乖巧的點頭，琥珀色的眼睛裡仿佛滿滿的寫著「我一定會乖乖的。」
十六夜看著他這樣，心裡還是有些惶惶的。
她並不希望犬夜叉有一天能來這裡，身為半妖的孩子並不是誰都能接受。源渚清也一直說這個孩子可愛又乖巧，可是她從來沒有覺得他也可以理所當然地得到別的人類的喜愛。
那是不一樣的。在西國沒有人能夠坦然的接受妖怪，——至少西國的貴族和領主都不能接受。
這樣，就更別說是身為半妖的犬夜叉了。
一半是人類，另一半是妖怪。介乎於兩個種族之間卻被雙方鄙視……
人類的一方痛恨著半妖身體所有著的妖怪血統，畏懼並唾棄著他們，而身為妖怪的一方鄙夷半妖身體裡脆弱的人類血統，同樣的不會接受他們。
這要怎麼辦？
西國華貴的花廳無法遮掩住那些人們笑容裡面的猙獰。犬夜叉來回跑動的去追逐那些人踢來踢去的蹴鞠球。
對方就像是逗弄一隻什麼都不懂得猴子一般，看著犬夜叉著急而找不到球的樣子顯現出扭曲的樂趣。
誰都知道這是十六夜公主和那只犬妖的孩子，不論是處於本能地對妖怪的厭惡還是別的什麼，他們都沒有想要給他好臉色看。
貴族們圍在一起看猴戲一般觀望著，其中一個貴族得到蹴鞠球之後譏誚的揚了揚嘴角之後將球踢了出去，「這麼想要，那麼就給你好了。」
他說著，略用力了一些將蹴鞠球往橋邊踢過去，犬夜叉一陣低落之後追著球跑過去。將球踢開的貴族冷哼一聲，低念了一句「半妖」便憤憤的離開。
之前圍在附近的貴族們也跟著紛紛散去。
將球撿回來的犬夜叉聽到對方滿是厭惡的念了那一句「半妖」，迷惑的回頭去卻見到之前圍在那裡的人紛紛離開。
他們嘴裡念著些什麼，而犬夜叉聽得最為清楚的就是那句「半妖」。
母親匆匆過來，看著他不知道為什麼表情變得很悲傷。犬夜叉丟下手裡的蹴鞠撲過去天真的問：「半妖是什麼？」
一瞬間，無法解釋。十六夜只能抱著自己的兒子無聲的哭泣。
——半妖是什麼？
——那是不論人類還是妖怪，都不認同的存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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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榜單字數要求，這里加幾個小番外。
有一天，犬夜叉在外面遭遇了妖怪，被欺負了之後可憐巴巴的回來了。
源渚清：（大驚）犬夜叉，怎麼弄成這樣了？你上哪裡玩泥巴去了？
犬夜叉：（無奈）不是玩泥巴——
源渚清：玩水也是不對的！
犬夜叉：（憋屈）我也沒有去玩水
源渚清：……＃％＆……（無視中，繼續絮絮叨叨羅唆中……）
犬夜叉：（打斷）乾媽！
源渚清：（猛然回神）啥麼？
犬夜叉：我是在外面遇到妖怪了！
源渚清：（呆，猶豫了一會兒）犬夜叉你乖哈，過一會兒再給我說這件事。
……於是，過了一會兒之後……
犬夜叉：（拉衣袖之）乾媽。
源渚清：（底氣十足）怎麼了！
犬夜叉：（重複）我剛才被妖怪欺負了。
源渚清：（越發有底氣）是哪個不張眼的小妖怪敢欺負我家小正太！
犬夜叉：（迷惑）乾媽，正太是什麼？
源渚清：這不是重點！重點是誰欺負你，（冷笑揮袖）乾媽去幫你收拾他！
犬夜叉：（指殺生丸）他！
源渚清：（忽然蔫了）那個犬夜叉啊——（語重心長的若干字廢話只為說明，不要雞蛋和那傢夥的石頭碰，會散黃的。通俗點說就是源渚清打不過別人……）
半妖
「不應該讓他去西國的。」
十六夜抱住犬夜叉無助的垂下眼瞼，源渚清站在邊上看著忽然覺得無措起來。「抱……抱歉。」磕磕巴巴的說了這句話之後，源渚清不知道為什麼越發心虛起來。也許是覺得，因為自己跟殺生丸出門那麼就害得犬夜叉去了西國。
作為一個長輩自己是十分不合格的，作為一個乾媽，是十分失格的……
「不，你不用說對不起，渚清。」十六夜搖頭，「我自己心裡清楚的，……」她摸著犬夜叉的腦袋彎唇笑笑，「很清楚他們不會接受犬夜叉，可是啊……不論如何，他都是我最重要的寶貝。」
「有媽的孩子是塊寶嘛。」源渚清笑哈哈的回了一句，之後摸摸鼻子說：「其實有你在就好了。」
「……嗯，只是可能無法陪他很久。」十六夜將犬夜叉攔在懷裡抱著他慢慢哄著他入睡，源渚清不再說什麼準備走人，十六夜忽然拉住她衣袖衣角，對上她疑惑的目光緩緩展顏微笑說：「謝謝你，渚清。真的，很謝謝你了。」
這讓源渚清呆了呆，之後笑眯眯的幾乎是彎著眯起了眼，說：「啊，不用謝的。」
……
那之後源渚清忽然跟殺生丸說：「犬夜叉一直是現在這個樣子是不行的。」
「……」坐姿風流倜儻瀟灑玉樹臨風的殺生丸殿下輕飄飄的撇了源渚清一眼沒有說話。
「落後就要挨打，而且也不可能跟著長輩一輩子，還是要好好學點什麼才好！」源渚清大概發現了殺生丸對於她現在的這種決定不想要說什麼，於是單手握拳對著天花板自言自語了一番，跟著轉頭出去了。
「……」
——說風就是雨的……
這麼想著的殺生丸看不出幅度的彎了彎嘴角，他拿起手邊茶几上面擱著的一把摺扇，慢慢的展開了扇面映入眼簾的正面是一副描畫細緻的桃花，順手輕輕搖動畫面上的花枝晃動，有花瓣徐徐捲動飄落。
翻轉過來看到背面，空白的扇面寫著：露從今夜白，月是故鄉明。
神色微變，殺生丸模樣冷冷的合上了手裡的扇子，轉而跟上，在源渚清之後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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源渚清確實很厲害，以前的時候殺普通妖怪只需要幾個動作，她能夠清晰地看透徹對方的動作，能夠輕鬆的跟上對方的動作，能夠輕而易舉的在對方攻擊成功之前了結對方的性命。……
當然了，這都是以前。事實上因為那個時候擁有了類似一於外掛的可以稱之為「神仙的力量」的能力讓她等級飛高，但是實際上她的基礎差不忍賭。也就是因為有了神仙力量的外掛，她那種揮劍沒有章法的亂砍也可以在當時變得很無敵。
（……也就是說，犬夜叉日後拿著鐵碎牙只會拼蠻力亂揮這種慘劇，也是全部都是源渚清這貨的錯！）
這種時候，她這個基礎基本為零的傢夥裝模作樣的指導犬夜叉小正太打架的技能什麼的，效果也可想而知。
殺生丸將手抄在衣袖中看著源渚清那邊的教學，沉默著做出了「真的不想說什麼了」的奇妙表情。
不過說真的，就看源渚清那種連半瓶水都沒有，響都不能叮噹響的師傅……犬夜叉，你未來會走得很辛苦的，阿門。
……
半夜的時候。
源渚清翻了個身，發現手邊的狗狗抱枕或者說真·人皮抱枕不見了。於是在閉著眼睛四下摸了摸也沒有摸到的情況下，只好不情不願的爬起來。
抹黑起來雖然光線很暗她卻能看的清楚，扯了自己的衣服，源渚清望了一圈屋子裡沒見到殺生丸，忽然一股陰風從身後吹過，一個哆嗦之後某只白骨精就徹底清醒了。
「我說，你不要仗著自己是非人類就可以隨便亂串屋子啊！」源渚清嘟囔著搓了搓汗毛立正的胳膊，楓昹往外飄了一點，語氣欠打的回：「你不要仗著自己是非人類就可以亂搞男女關係啊。」
「客氣客氣，非人類還有什麼男女關係？」
聞言，楓昹嫌棄的睃了她一眼，「師姐，你還能不能再不要臉一點？」
「恩——」源渚清托著下巴認真思考之後說：「我想還可以再試試的，反正不花錢。」
「……那個小鬼在院子裡。」完全已經不想要再理會源渚清的楓昹說完就緩緩地飄出去了。
「喂，你怎麼知道我想問什麼？」源渚清疑惑的挑了挑眉角，望了楓昹一眼之後跟著也往外走。
「誰曉得你想問什麼，想幹什麼？」楓昹飄遠的腳步停了停，他回過頭對同樣停下來的源渚清認真的說：「我只是想跟你說，快看讓那兩個消停，大半夜的，就是鬼魂也要睡覺啊！」
「……」——好吧，她明白了。
殺生丸真的和犬夜叉在院子裡面。
遠遠的看不真切，只看到殺生丸漠然散發著冰冷氣息的背影站的筆直，手正半收回來。至於犬夜叉小正太……他現在正滿臉是土的撲在地上遲緩的爬起來。
——單方面虐待？
這麼幾個字突然就出現在源渚清的大腦裡，那邊的兄弟兩個又不說話。看這樣子就很像是大的欺負小的。「你這個哥哥當得也太失敗了吧？」這樣的念頭漫出來，她遠遠看著打了個哈欠。
那邊原本又一次把犬夜叉給抽飛出去的殺生丸，在犬夜叉小正太不屈不撓的又爬起來要再沖過去時，忽然停了下來。
本來像頭小蠻牛一樣發狠要撞過去的小狗正太見此莫名其妙的停了下來，他看著那個冷著臉的所謂哥哥就和之前來的時候一句話也不解釋的又忽然轉身走了，才感到莫名其妙間就聞到自家乾媽的味道。
源渚清站在房檐的陰影下，看著那只白衣乾淨得出塵冷漠的妖怪堂然轉身，夜裡微光照映在他臉上讓她清晰地看清那張冷漠的面容。
也許就是這樣走過那道不知重新粉刷過多少次的山門。
也許就是這樣揮爪破開那些後生晚輩的喉嚨。
也許就是這樣，殺光了所有的人而面色不變的。
殺生丸在離她還有五步開外停住。帶著金色特有冰冷感的眼瞳直直望向懶洋洋倚在房檐下柱子上的源渚清，像是想說什麼可是又因為不善言辭而說不出來一樣。
「……半夜不睡覺，你們兩個被投訴了。」源渚清鬆開抄起的手，走過去犬夜叉身邊大略的看了下他身上大大小小的淤青後順手替他拍了拍衣服，抱起小狗正太對他說：「走吧，我帶你去上藥。」
犬夜叉抓著源渚清肩膀上的衣料，又看了看殺生丸，沒敢說什麼，只是乖乖的「嗯」了一聲，由著源渚清把他抱進屋去。
提小狗淤青的部分上了藥酒之後，捏捏他頭頂上那對小狗耳朵就將他給哄得老實睡覺去了。
「你下手應該再輕一點。」她把跌打酒什麼的一樣樣收起來，一邊擺回原處一邊向殺生丸說著。
「那樣他什麼也學不到。」
「……那麼我教不就完了。」撇了撇嘴，源渚清一副理所當然加滿不在乎還自信滿滿並且自以為是的翻了個白眼之後說。「小娃娃嘛，自然要慢慢——」
「……」
「你這種嫌棄的眼神是做什麼？！」她轉頭看到之後不滿的略抬高聲音嚷嚷，「少年，你已經忘記當初被我收拾的情況了嗎？！」
殺生丸瞧著她，輕描淡寫、平鋪直敘好不給面子的說：「那是以前。」
確實是以前，就源渚清現在這樣還真的很脆很菜很好欺負。於是一句話回不回去，某白骨精被噎到了也之後把一堆話吞下去。
「他母親是人類，再有幾年說不定就會死了。在那之前他就要學會自保，而你教他，沒實現的可能。更別說『你會護他一輩子』這種話。」神色依舊淡淡的說出這樣的話來，在前面說到人類時帶著些全然不曾掩飾的輕視，而到後面則像是命令一樣。
「……」源渚清看著他，沒有辦法說出反駁的話來。好一會兒過去，她終於在僵持的對峙中退讓，怏怏的撇頭低了下小聲說：「反正時間有的是。」
說完之後就拉過被子鑽進去繼續睡覺。
殺生丸沒有躺回去，只是無聲無息地走到她身邊的位置，轉而坐下來。
犬夜叉是只半妖，他身體裡的妖怪之血不可能完全死去，所以要他和人類混跡在一起雖然不是不可能，但是畢竟這樣的可能不大。
哪怕是半妖，也是妖。他若太弱小，生存會很困難，必須需要學會自保。
而她源渚清……她源渚清，不會一直留在這個世界上。所以——
「殺生丸。」
「什麼？」
「沒，晚安。」
「……」
——恩，晚安。
……
犬夜叉番外
妖類長壽。
他的母親最終因為很多事情無法釋懷，鬱鬱寡終。
那是他依舊是孩童模樣，病重體弱的母親在他面前咽氣，他的哭鬧還沒有停下來。西國領主府的人將他扯了出去，冰冷厚重而讓犬夜叉覺得壓抑的大門在他面前重合上。
——從此以後他和西國的這個領主府再無任何瓜葛。
——從此之後，他的母親再也不會回來。
乘著鬼車回到他從小一直住著的院子裡，鬼車在他落地之後就振翅飛走。犬夜叉站在院外的石階上看著突然沒有半點聲音的住處，耳邊是山林間飛鳥的尖鳴。他驟然覺得，原來就是這個地方他也沒法呆下去了。
「那個……犬夜叉，我可能要離開一陣。你，去陪陪你母親吧。她近來身體不太好。」
犬夜叉記得自己一直喚為「乾媽」的人蹲在自己面前這麼說著。她的表情顯得很猶豫，似乎是在想，要怎麼將話說的更為能讓他接受。
「好。乾媽你什麼時候回來？」犬夜叉琥珀色透徹的眸子望向她。事實上犬夜叉只不過是出於一直被寵愛保護的小孩子的本能這麼問，但是這卻讓她一時不知道怎麼回答。
犬夜叉看到她乾笑，然後不確定的回答自己，「這個，可能會很久吧。」
很久？
他不明白很久到底是什麼概念，在犬夜叉的認知力，一天就已經很久了，三四天則是很長時間了，而很多年……
院子裡的食物逐漸消耗，母親離世，一直照顧他的乾媽離開，原本承載了兒時所有歡樂回憶的院子裡只剩下他一個人，這裡不會下雨，不會起風，永遠是溫暖白天和柔和的黑夜。
巨大的桃樹幾十年來不曾凋零，樹下石台之上架著的古琴落滿花瓣並且沾染了灰塵。
犬夜叉坐在樹枝上看了看落下去的太陽，又望瞭望手裡的桃子，毅然決然的跳下樹去，將桃子放在地上之後跑出了院子。
破開層層的霧靄，踏著夕陽和將近的夜色，犬夜叉跑去了鄰近在山下的鎮子裡。他跑到源渚清曾經帶著他去過的店裡，四下望瞭望之後說：「老闆，我要一份和果子。」
以前當他和源渚清來時總是笑著的老闆娘看到他一個人來時似乎有些吃驚，她呆愣了一下之後替他包了一份和果子。犬夜叉沒有錢給她，只好拿出源渚清以前給他玩的小金錠子。
老闆娘的表情變得越發奇怪，之後又折回去包了好些給他，並且對他說：往後的半年裡他都可以來這裡拿這些糕點吃，但是，千萬不能叫人瞧見了。
為什麼不可以被看到？
後來他知道了，鎮子裡面的人對他拳打腳踢，冷言冷語。
「你這個噁心的半妖！」
「留著妖怪血液的小鬼，不要來我們鎮子上！」
「老闆娘你也真是的，幹什麼願意給這種妖怪的小孩東西！」
「你們不要打了，讓這孩子走吧，他的乾娘幫過我……」
「……」
「……」
犬夜叉托著一身的淤青和傷口在鎮子上人類的吵鬧聲中逃離了那裡，他想要回去那個小院子裡，哪怕那裡只有他一個卻沒人欺負，沒有人罵他，沒人會那麼嫌棄而惡意的「半妖，半妖」的叫他。
他已經有很久沒有回去了，在偌大的山林裡轉著一直到了深夜也沒有找到他住了多年的院子。淩晨之際，他終於憑藉一點點桃花的味道走到了包裹了他住處的迷障前，還沒來得及個高興就感覺到危險。
「看看，那只骨女圈養的半妖小狗竟然跑出來了。」和著巨大的聲響，沒有能擁有完全人類模樣，看著像是人類不過更多的看起來不過是個爬蟲長相的妖怪發出噪音從樹陰之後走了出來。
因為他過於笨重的身體和過人的體重的緣故，他每走一步地面好像都在抖動一般。
和那只妖怪一起的還有另外兩個和他檔次差不多的妖怪。就連陰笑都顯得猙獰得沒有半點反派魅力。
「切，我一直想不通的就是，為什麼這裡那麼多妖怪怕的是那個只有一身骨頭架子的傢夥。」另外一隻嗓門頗大的介面，他說完蔑笑著走向犬夜叉，「半妖，你說我們把你吃了，你的飼主會是什麼表情？」
「……！」
他一直在奮力的跑，慌不擇路，累得都跑不動了。可是不敢停下來，犬夜叉知道身後那三隻妖怪會吃掉他。
【事情為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他躲在懸崖下，努力的掩飾自己的呼吸，聽著越來越近的腳步聲，直接捂住了嘴巴不再呼氣。犬夜叉看著上面那只長得像是蜥蜴一樣的妖怪猛然伸出腦袋探到懸崖外東張西望，這嚇得犬夜叉更為害怕的縮著脊背貼緊背後的石壁。
最終拿三隻妖怪罵罵咧咧的不甘不願的離開。
——為什麼只是母親的離開，事情就成這樣了？
犬夜叉跌跌撞撞的回到那間院子裡面，那裡的夜色柔和而安靜，完美得就像假的一樣。桃花的花瓣依舊簌簌落下來。
——他知道，不會有人再回來他身邊了。
犬夜叉感覺到血液的熱流一點點蔓延而上經過身體一直打到了頭頂讓眼眶發熱，眼前變為了血紅的一片。
順從著身體的本能揮爪，他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麼，不知道想要做些什麼。有力量無處發洩，只能對著空氣揮動利爪。
可是犬夜叉完全沒有發現，就是伴隨著他揮動利爪的動作，原本完好的院子裡地面上滿是裂痕，猙獰的交錯遍佈著。
「轟隆——」
「嗵！嗵！——」
伴隨著那能夠斷石裂金的攻擊，原本漂亮的院子變得面目全非。脆弱的茅草房被毀壞四處坍塌完全看不出原來精緻的模樣。
被破壞的一塌糊塗。
漸漸冷靜下來，犬夜叉看著已經近乎成為廢墟了的院內的一切，眼神空洞的後退了一步。
其實他所期望的事情很簡單，只是有母親就足夠了。
——半妖是什麼？
——就是擁有一半妖怪和一半人類的血統，不是完全的人類，也不是完全的妖怪。
「我根本不在乎這些，我只是……想要和母親還有乾媽好好的在一起而已。可是為什麼全部都離開了。」犬夜叉漸漸縮了下去，抱著腿將頭埋進手臂間，低聲啜泣著。
……
因為不是完全的人類，所以鎮子上的所有人都不能接受他。因為不是完全的妖怪，所以就要被所有的妖怪們排斥，不被認同。
……
再一次殺掉了試圖挑釁他的妖怪，犬夜叉扭動扭曲成爪狀的手掌，傲慢的哼聲扭頭甩去指尖的鮮血離去。
漫長的時間過去之後，犬夜叉也終於能夠理解。
不是所有人都能夠像他的母親那樣對他，不是所有的妖怪都能像是源渚清一樣對他。
他不需要其他的人的同情，他厭惡有些人看他時眼光之中的憐憫，他反感有些妖怪瞧他時那種藐視的目光。
他會成為真的妖怪，讓那些看不起他的傢夥弄清楚，他並非是可以任任何人踩踏的！
他犬夜叉，——會成為真正的大妖怪。
讓那個時候沒有誰再敢「半妖，半妖」的叫，沒有誰再敢看不起他。就算是半妖又如何，那些雜碎妖怪一樣死在他手下。
站在「人」還有「妖」的兩界河中，他無所謂去任何一邊。
就算是半妖，他也容不得任何人瞧不起。
……
地府卷·第三段記憶
承諾的身體
「你不怕那個小鬼追上來之後那你怎麼樣？」楓昹與源渚清並排在一邊飄動著。兩人此時真悠哉的走在平闊的泥土大道上，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
「什麼怎麼樣啊。」源渚清不在乎的偏頭向一邊去悻悻然翻了一個白眼。「之前還跟我說少跟別人接觸的不就是你麼？」
「喲，什麼時候別人說什麼你就聽著是什麼了啊？」楓昹嘲弄的揚了語調，還跟著停了下來特意的拖長了音調。
「你說錯了，我這個人最大的優點就是會聽取別人的意見。」源渚清毫不在意的轉過頭尋找目標的打量了一番，再看看手裡的地圖終於確定了方向，轉下官道入了山林裡。
「哦？只不過是聽了之後卻不改吧？」楓昹遙遙的望瞭望天，跟上源渚清飄過去。「好吧，目前雲姬的目標不小心被橋姬拖進水裡淹死了，存放在她那裡的記憶大概得要等對方轉世之後才能拿得到，問題是這種事情還不知道要等多久才能夠做得到。而梓溪則是安靜的從來都沒有說話過。」
「哼哼哼哼——」
源渚清在前面不著調的哼著奇怪的歌，當做什麼都沒有聽到。楓昹加快了速度飄到了源渚清面前去，「喲，你不是非常想要回去嗎？」
走在前面的源渚清仿佛沒有聽到他說的後面的話，只是一個勁兒的前進。她們離開之前一直住著的院子已經好久了。不知道該怎麼說，犬夜叉懵懂的表情不時會在腦中一閃而過，伸手抓了抓發尾，源渚清讓自己不要去意。
這個世界上的所有人，沒有那個是她能夠保護一輩子，陪伴一輩子的。認真說起來她的一輩子太長，沒有人陪伴得起。
——別人的生活不需要她這個外來者多慮。
「在這種沒有永遠弄不完的考試，不需要一直賺錢為生活拼命的地方啊，我們就要活得隨意一點，啊？」她忽然不著調又一次開口，「所有，船到橋頭自然直。」
「我們就只要先計畫好目前想要做的事情就足夠了。」源渚清朝後面招招手，然後指向前面，「呐呐，仔細看一下那邊，——那個玩泥巴的老妖怪是不是住在這附近啊。」
四周可見裹在一邊滿身泥巴看起來十分劣質的土人。帶著讓人覺得很不舒服的陰冷氣氛。源渚清帶著一臉要不得的傲慢模樣嫌棄的說：「看看看看，你看看這破技術，這做的也太難看了吧！」
「不要說三道四的，你還不會捏呢。」楓昹幾乎就沒有給源渚清一個正常的眼神，「鬼女裡陶應該就在前面了。」
停下了步伐，源渚清滴流滴流的邁著小碎步退回來，「唰」的扯出了一張簡單得只有一條直線上面另外一段畫著一個大叉的地圖，「你看，目的地在這裡。」源渚清指著圖上面的紅叉，然後指了指那一條直線，「我們應該在這裡，於是——」說著說著表情一變，一腳狠狠的踹出去卻穿透了楓昹的身體，「混蛋啊，這種該死的地圖你到底是怎麼弄出來啊！要是要這種地圖的話，哪裡還需要地圖啊，去死去死吧你！！！！！」
由著源渚清發神經，想著反正踹不到她就讓她抽抽風吧。「你到底在計較什麼，反正看這裡的感覺就知道已經到了吧。反正就在附近了，來來……過了那個吊橋就行了。」
源渚清嘴角一抽，看著眼前堆滿了泥巴蛹的吊橋，心有餘悸的搖頭表示，「這種地方我可不敢過去。」
一著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上一次雖然是她有意跟著那個假扮殺生丸的妖怪一同過去的，但是她還是會覺得怕啊。「這種地方啊，簡直就是我的噩夢。」
「你就速度點吧，不要囉裡八嗦的。」楓昹從後面推了她一下，手掌半穿透源渚清的身體之後讓源渚清踉踉蹌蹌的跳了幾步上了吊橋。
橋面搖晃起來，上面的陶俑也跟著擺動撞在一起。「哢哢——」細碎的陶瓷破裂聲突兀的響起，源渚清小心翼翼的抓著橋繩還不知道怎麼挪動呢，楓昹就已經一溜煙飄過去了，「混蛋啊，你走那麼快做什麼！等我會死啊？！」
「你一個死人到底在怕什麼，趕快爬過來！」穿過層層霧靄，楓昹的聲音渺渺穿來，源渚清含糊不清的咒駡著摩挲著走過去。
「啪——」
「啪，啪啪啪啪——」
源渚清才走了兩三步，碎裂聲就以此漸起，表層粗糙的粘土崩裂，露出裡面的人形。一個個表情呆滯的戎裝模樣的人偶呆立著擋在源渚清面前。他們僵硬的扭動身體，活動之後撲向她。
「楓昹！你快過來救命啊啊啊啊——！」源渚清一邊招招致命的砸碎面前的陶人，一邊鬼喊鬼叫地一步一歪的往對面跑。
「你還有命需要救麼？」楓昹不在意的翻著白眼，瞧源渚清吭哧吭哧的跑來之後涼涼的奚落著。源渚清煞有其事的摸摸胸口順氣，「呼——」地吐出一口濁氣之後，得意的說：「當然，我是讓你救我這幅骨頭架子，摔散了可就沒了。」
她說著還笑得很小人的從腰上解下一個小罎子，「你的骨灰也在這裡！」
「切。」
——喂，把你那副「我不在乎有本事你救摔啊」的混蛋表情收起來！我去，你以為老娘是在幫忙誰弄身體啊！
——嘖，這是你當年自己承諾的，我又沒有求你。你幹了是實現承諾，不幹是你言而無信，你威脅我幹什麼？
兩個非人類就這麼眼神交戰，之後被某個聲音插入打斷。
「哪裡來的兩隻野鬼，竟然敢來我鬼女裡陶的地界撒野！」
脆生生的小姑娘聲音，兩個眼神廝殺中的傢夥同時見到對方表情一變，之後又同時一點頭一同轉過頭去。
墨色的柔順長髮披散著，這讓源渚清嫉妒的瞪了瞪她又轉回來鬱悶的摸摸自己的頭髮，直詛咒這些該死的妖怪怎麼一個兩個發質都那麼好？還讓不讓人活了！纖細的腰身，她穿著白色的裡衣，繁複的外袍確實交衽處鬆散開挽在手肘的位置。
藍色的袍面是如同柳絮一樣的花紋點綴，頭上同樣覆著一條與之樣式一樣的發帶。她手持著巨大的鐮刀，鬼女裡陶咋見到這兩個傢夥，手中的鐮刀猛然翻轉橫揮出。
「怎麼，迫不及待的想要成為我裡陶的陶俑兵們的糧食麼？！」她的五官過於精緻，精緻的近乎鬼魅得讓人後脊背發涼。
源渚清目不轉睛的瞧著殺氣騰騰的鬼女裡陶，手掌有點顫抖卻還是不怕死的吹了個都沒怎麼響的口哨，「所以說，我還是覺得人形的比較看得順眼。」
「你有點出息行不行，吹不響就不要吹！弄得又像流氓又像白癡。」
「走開走開，少貧一句你會死是不是？」源渚清做趕蒼蠅狀揮手把楓昹給揮開，朝著鬼女裡陶那邊上前去一步，「你是能夠喚醒死人的鬼女，裡陶？」
裡陶警惕的看著源渚清，之後露出陰測測的笑容來，「不錯。我裡陶製作的陶俑僕人就是召喚了亡界的死者。你……真是有趣的存在，人類的身體，靈魂卻充滿了妖氣，你不是妖怪卻能不老不死，現在你是死去的吧？不過還能活過來啊……給你設下這個法術的人，真是用心良苦啊。」
源渚清黯淡的神色一閃而逝，她無所謂的摸了摸鼻子不在意說道：「是什麼用心你現在千萬別分析給我聽。我是有別的事情。」
鬼女裡陶詭笑起來，森森的恐怖笑聲讓她真的如同鬼一般破壞了她那張臉給人的表情。「哦∼看來，你不是想要復活自己。」
「你沒有這個本事。」源渚清溫然的勾起了嘴角，微笑著拂袖，「不是麼。」
「也是。像你們這種會用上這種奇怪而無法殺掉對方的法術的妖怪的事情，我裡陶可真插不上手。這心思我裡陶也是理解不能。」她冷哼一聲，收回了鐮刀，「那麼你救來說說，你是有什麼事情要我幫忙。還有憑什麼我要幫你的忙。」
「……額，這個嘛，只是需要你幫忙做一具最接近活著的身體。」
「開玩笑，如果真的可以做出那種東西，我裡陶還需要這些脆弱的陶俑麼。」鬼女裡陶將鐮刀猛然杵在地上，譏誚的看源渚清。
有點頭疼抓了抓頭髮，源渚清忽然嬉皮笑臉的說：「我也是都先行弄清楚了之後才會來這裡找你的。」
鬼女裡陶略略低頭，看起來不懷好意的咧開嘴笑起來，「如此……好啊。我不確定自己能不能完成，不過如果你能夠去一個地方取到一樣東西來，我就確定能夠幫你做好你要的東西。」
「什麼地方？」
她摸著手中的鐮刀，笑容越發的鬼森，「——地府。」
無懼任何地方
提問：地府的特別產品是什麼？——回答：孟婆湯，忘川水，十八層地獄，黑白無常之類之類的玩意……
這些好像都不是這種情況下需要的，那麼……鬼女裡陶她要什麼？
「你身上帶著的這個笛子真是個好東西呐。」鬼女裡陶陰鷙的笑得讓人發瘮。白皙卻過分細長的手指伸向源渚清腰間。「還有……不被管束的魂蟲……」
不著痕跡地後退了一步，源渚清將別在腰間的笛子抽下來，握在手中把玩，「我倒是從來不覺得一根骨頭削出來的笛子哪裡好了。」
說話間略略挑眉，而後順手就將笛子送到鬼女裡陶面前，「你想要要這玩意？」
鬼女裡陶的眼睛在笛子送到她眼前時幾乎在發光，如同夜裡嚇人的鬼火。源渚清整張臉一扭，被嚇得後退了一步，一手抬到了臉邊，她十分認真的對她說：「我說，好好的一張臉挺漂亮的，你就不要拿它來嚇唬我了好吧？」
「你說要最為接近活體的身體，我知道怎麼做。」鬼女裡陶繼續著她陰鷙笑容不見收斂，手中拿著的骨笛悠然的在掌中轉了個圈，她繼續說：「這種東西能夠操縱鬼魂，對於我裡陶而言確實是再好不過的東西了。可惜，這個東西目前只有你可以用啊。」
源渚清順手將笛子抽回來，拿著一下下敲打著自己的掌心，而後說：「這種東西你要是想要要的話，應該早點跟我說。抽幾根骨頭出來我就能幫你做上好幾根換著用。」
「……」
「我說真的。」
——混蛋，重點不在這裡好不好！
最終鬼女裡陶沒有再和源渚清在不必要的問題上繼續糾結。反而是直接將話說清楚之後乾脆的把她給一腳踢下山去找東西去了。
源渚清按照鬼女裡陶的指點向地府門走去。因為楓昹是個鬼魂目前不好進那種地方，怕是進去之後就被壓在那裡沒法再出來了。
她被趕出來之前按照鬼女裡陶說的留下了楓昹的骨灰、墓土。
「如果是要燒制你所要求的那種身體，我還需要一罐忘川河水還有那附近的一種植物。」
「哎，難道你需要傳說中的彼岸花？」
「我裡陶要那種滿山溝子都是的大蒜根紅花幹什麼，我要的是忘川河岸邊的龍炎草。這種東西是極好找的。」
「你確定很好找？」
「自然很好找，普通的七葉龍炎草自然是在那河岸長得如同雜草一般多，但是我要的，是在忘川裡的十三葉龍炎草。」
她停在妖怪墓穴的入口處，白色的死魂蟲繞著她飛了三圈之後離開。
——鬼女裡陶說：我裡陶幫你這個忙，那麼你要給我帶來十三葉龍炎草，並且留下可以控制魂蟲的方法。
抽出手裡的長劍狠狠揮下。帶著死破天驚的那種唬人氣勢，碎石煙塵四起，跟著兩隻妖鬼持著武器兇神惡煞的出來。
——源渚清爽快的應：好啊。
「來者何人，膽敢亂闖亡者休眠之處！」
貌似瀟灑地挽出劍花，源渚清施施然上前一步，勾唇柔和的微笑頷首，「來者死人一隻，準備來這裡找個地方安家落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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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怪墓地的格局，是讓源渚清覺得全身骨頭連帶著整個架子都疼那種。
一抬眼看到了滿地散落的妖怪屍體她就覺得心驚膽戰的。攏著袖子跟著兩隻妖鬼身後前進，同時之前那把長劍兵沒有收起來，鋒利的劍鋒讓前面帶路的兩個妖鬼卻比她更為心驚膽戰。
源渚清被他們帶到了一條鬼氣森森的路口，那兩隻妖鬼老老實實的退到一邊去，束手乖乖站著，「這裡在過去，就快要到黃泉路了。」
「jia，」望瞭望路口，源渚清抄著走笑眯眯的轉過頭來，之後很有禮貌的說：「真是太謝謝你們的熱心幫忙了。」
「哪裡哪裡，您言重了。」
其中一隻妖鬼趕忙擺手，之後兩隻妖鬼縮著脖子向她哈了哈身而後轉身走開。源渚清也不多說什麼，背向著他們準備順著那條路走過去。
那兩隻妖鬼卻突然兇相畢露，面孔扭曲得連最後一點人樣也消失不見。驟然扭身發難，手中武器向源渚清刺去。
源渚清還是一副呆呆傻傻全然沒有察覺的樣子揚著笑容前行，火光電石間，血光一閃而逝。那兩隻妖鬼的瞪大了眼睛似乎還不能理解為什麼自己的生命之力忽然消失不見。
搖晃著光影交加，猛然加速的風帶著如同鬼泣的尖嘯忽倏而過，源渚清披散的頭髮有一半被削斷了一半，留下的頭髮一長一短參差不齊。
紅衣的白骨精貌似後知後覺的摸了摸自己莫名其妙就斷了大半的頭髮，才遲緩的轉過頭去。身穿白色華麗衣袍的妖怪的利爪還未收回。
妖鬼的屍體倒在他腳邊。銀髮的妖怪踏著優雅流暢的步伐走到源渚清面前，伸出手去擄過她被斬得斷掉一截的髮絲握在手裡，金色的眼眸染上暗色。
源渚清盡可能的將眼睛睜得大大的，用一種不可思議的口吻說：「我說，你是什麼時候跟上來的？殺生丸。」
殺生丸略略低頭看著她，並沒有回答。其實在他剛出現的時候就已經發現了不是麼，他知道源渚清心裡都想了些什麼，清清楚楚的知道。
但是就算是這樣，源渚清還是會裝傻充愣。
——她是不想點破這一點的。
這麼想著，殺生丸將手扶上源渚清的臉龐，指尖揉著她下頜突出的骨骼，之後說：「在你進來之前。」
不知道為什麼她不想點破，但是如果這是她希望的話。
「不是吧，我竟然一點都不知道？」
源渚清誇張的做出一個吃驚的表情，之後還後退了一步，「不是吧，難道我已經遲鈍到這種地步了？到底是怎麼回事呢，連你我都察覺不到了。不行，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太鬆懈了！如果有一天我被攻擊了……喂，少年你怎麼了？」
殺生丸一把將源渚清按進懷裡，不讓她在喋喋不休。那些用著狀似無意的口吻說的話，全部是他一直留在心裡好不了的痛處。
如果不是因為那個時候他那麼做了，源渚清也不會是現在這樣脆弱不堪，讓一隻小小的雜碎妖怪都敢試圖偷襲挑釁。
表情冷漠的低了低頭，看著源渚清眼裡沒有半點破綻的疑惑，殺生丸暗暗抓緊了拳頭卻又鬆開，淡然的退開一步，他淡淡的語氣裡面好像帶點一絲絲寵溺，「話還是這麼多。」
「啊？啊哈哈哈哈——是這樣嗎？」
貌似慢半拍一樣的不在意的笑起來，好像有點神經大條。源渚清摸摸自己的後腦勺苦惱的撇撇嘴，「這個世界果然還是太危險了，不適合我這種善良的人啊。」
「……」
「少年，你那副表情是什麼意思，鄙視我嗎？！」——某人又炸毛了。
……
話說黃泉路這種地方啊，那就是一個不毛之地。
陰森冷清地死氣沉沉，連步伐的聲響都傳不過去。源渚清經常走著走著就要停下來四處看看，然後懷疑的問殺生丸她們確實是有走路的對吧？
殺生丸從來不會回答，但是看她那個樣子好像回不回答也沒有什麼關係。
兩個人倒是一同沉默著，源渚清牽著殺生丸的手略略落後他一步處於被保護的位置走著，看起來很幸福和諧美，可是問題是現在走著的這個叫做「黃泉路」的地點還真的是真的很不幸福和諧美。
陰測測的風景將所有曖昧的升溫氣氛全部殺死。
——殺殿，我認真的跟你說一下，雖然說二人世界很美好，可是你真的不覺得兩個人一起走在黃泉路上，再美好也會變得很無感麼？
認真看看殺生丸那副看起來貌似心情很不錯的樣子，……看來哪怕是走在黃泉路上，只要是她在身邊，看起來也就很滿足了是吧？
果然，狗狗這種動物其實還是比較好哄的啊，只要給一根骨頭（源渚清牌骨頭。）就滿足了啊？
走了好一陣子之後，原本什麼都沒有的、鬼氣森森的仿佛是隨時會鬧鬼的廢墟一樣的黃泉路前方突然出現了一點火光還有隱隱約約的建築輪廓。
原本是遙遙的一小點，可是沒走幾步，那一點的建築與火光卻好像會自己移動一樣越發靠近他們。
最終看清了，那是一座樣式很古舊的關卡一樣的東西。遙遙的一點火光是掛在一變曳曳搖晃的白色燈籠，上面似乎寫了什麼，源渚清卻看不清楚。
這下源渚清她不在前進，並且拉了拉殺生丸讓他也停下來。
「在往前面就是地府——」你就不要跟著去了。
殺生丸完全知道她想要說的是什麼。
打斷了源渚清的話，他說——
「還沒有哪裡，是我殺生丸去不得的。」
……
地府
沒有，不敢去的，不能去的地方啊。
這句話翻譯過來就是，——哪裡我殺生丸都可以跟你去。
——我說，其實是隱形的表白吧？
源渚清表情凝固了一秒，而後一手搭在殺生丸肩膀上踮起腳揉他的腦袋。「少年，太囂張的話，是會讓人覺得不爽的哦。」
「……」
殺生丸少年任她揉不說話，但是心裡清楚，她現在這般笑容淡淡的樣子絕對不是真實的心情。知道她什麼都沒想，因為感覺不到。
見殺生丸不說話，源渚清也就拉著他向關卡那邊走去。
顫巍巍掛著的燈籠搖搖晃晃的擺動，看著一副搖搖欲墜的窮酸樣。
有個疑人似鬼的傢夥站在那燈籠邊上。一身白衣抄著衣袖貌似微笑的看著源渚清他們，全然一副一切竟在掌握之中，全知全能的模樣。
「新來的朋友？」這個疑人似鬼的傢夥看起來樣子很是和氣，禮貌的大量了源渚清和殺生丸之後輕聲詢問著。
「嗯？……恩。」
心裡其實摸不太准這個人是個什麼來歷，不過源渚清點了點頭還順著他問的話給出了肯定答案。反正順著話說應該沒有錯。
那人瞧了一會源渚清又玩味兒地瞧了一眼殺生丸，之後說：「過了這個關卡之後，就是亡者的世界，你應該很清楚吧？」
「……」
「……」
兩隻齊齊沉默，殺生丸是不覺得他需要回答這個人的話，至於源渚清則是不知道應該回答點什麼來過渡到下一句話才好。
——沉默是金。
以前家鄉的老人一直教導後輩小生們，所有她也乖乖的閉嘴了。
「還是生魂，卻來這種地方。我確實很好奇你是為什麼了。」
那個人依舊笑得一團和氣，他眼裡盈盈的笑意似乎都快要滿出來一般。面對殺生丸冷漠的神情，那張笑臉也沒有半點不妥。
就好像是明瞭透徹了一切一樣。
高高在上用著俯瞰的寬容目光看著你，知道你的一切心思，包括你心裡那些黯淡得不遠讓它暴露在任何人的目光之下的心事。
殺生丸不悅的眯了眯眼，看起來慢慢有些不悅起來。那個人也是見好就收，他挪開了目光向源渚清。略略垂首，越發慈眉善目起來，「你呢，你也是任由著他跟著你進來這種地方嗎？你心裡清楚地吧，哪怕是妖怪，但是是生魂，來到這種地方之後會有什麼後果。」
「……」
源渚清聞言，稍稍沉默了幾秒，而後望向那個人，撩起唇角柔和的笑起來說：「啊，這不是我能決定的事情。」
他跟不跟來，不是我能決定的。
他想要怎麼做，不是我能決定的。
他是怎麼想的，不是我能知道的。
所以他要怎麼做，我什麼都不說。
那個人直了直身，邁步挪開了一步，看了看殺生丸完全沒有任何神情變化，便側退開一步，向源渚清做了個「請」的姿勢，而後說：「真是個無情的傢夥呢。如此，——請進來吧。此處，乃是黃泉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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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地府竟然有一個村子，……不，與其說那是一個村子，不如說這是一個鎮子。
住房、商街之類的樣樣都有，就如同陽間一樣。之前在關卡那裡的人告訴她這裡住著的都是等待輪回的鬼魂們，是些普通的人類鬼魂。
「你並不適合來這裡，地府輪回冊應該早就剔除你了。你來這裡兵沒有必要。」在進入黃泉村之前，那個人特意把源渚清叫到一邊說。
「和你一起來的妖怪小鬼，……感覺很奇怪。你身上有個有些棘手的術法。」
「需要解開麼？這樣你殘缺的記憶就會回來。」
源渚清和殺生丸一起走在黃泉村的街道上，看著那裡在街頭竟然有個小販在賣冰糖葫蘆不禁睜大了眼睛。那個人的話溫婉的流淌過記憶裡，然後她聽到自己說：「謝謝了。不過我現在不著急。」
對方笑容依舊柔和玩味，好像已經曉得了她這樣的回答。
「那麼，祝你好運。」
「……」
源渚清好奇的看著黃泉村裡各個攤位上的東西卻不敢去買。哪怕她自己早就是個死人了也不敢亂要這些東西。
身邊的鬼魂們有茫然有坦然的路過，對於突然出現的兩人除了那個好像誰都能看得出來是生者的殺生丸讓他們多看了一眼之外，在這之外他們並沒有對著兩個新來的傢夥報有多大的好奇心。
沒過一會兒，源渚清就對這裡和陽間差不多的佈局失去了興趣。轉而考慮起怎麼和這裡的鬼魂居民們溝通溝通，打聽打聽這裡的事情。
「小姑娘，你要包子嗎？」
就在源渚清默默發呆的時候，有個老伯推著小車走過來。看起來是個慈眉善目的面相，源渚清呆了呆望著他手裡的小車和和藹的表情，緩緩地點了點頭。
她接過那個老伯拿來的包子，思緒驟然飄遠。很久以前，久到她都不記得是多久以前了。在原來的那個地方，經過菜市場的時候能看到推著小車賣包子的人。
低頭看著手裡捧著的包子，源渚清忽然就感覺到一股不真實的感覺。那些過去，到底是不是真的？時間太長了，她快要分不清楚了。
「謝謝你。」
她這麼對那個老伯道謝，之後拿了一個包子遞到殺生丸的嘴邊，對上他望下來的目光卻抬了抬下巴，呶呶嘴示意他張嘴。
「……」
沒有拒絕，略微低頭就這她的手在包子上咬了一口，同時能夠看到尖尖的犬齒露出來。源渚清縮回手把殺生丸咬過的包子兩三下吃完，之後坐下來跟那個送了她包子的鬼魂老伯聊天。
從他來黃泉村之前開始，說到他的生前，說到他家裡人，說到女兒兒子，……
源渚清啃著包子聽，然後低低垂眼揚唇笑著。
耐著性子聽的笑容，帶著一點點嚮往。更多的只是個旁觀者傾聽的姿態。
老伯最後說完了他子女的事情，說到了他去世的時候心裡想的，「我想我這一輩子過得很不錯，也很滿足了。所有，也沒有什麼牽掛，可以在這裡安安心心的等下一輩子。」
「……那樣可真好。」包子吃完了，源渚清由衷的感歎。
那老伯笑眯眯的磕了磕手裡的煙杆，接道：「是啊。小姑娘你呢？你生前如何？」
「我啊？——」源渚清忽然就頓住了，她做思考的模樣想了一會兒，接著摸著腦袋笑容燦爛的說：「就是很普通的過日子啊，……其實我是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那你這樣豈不是要進枉死城？」老伯驚訝的說。
源渚清依舊抓頭，「我也不清楚啊。」
「不過既然放了你進這裡，應該很快就能投胎了吧。」老伯皺著眉頭想了一陣，之後看起來像是安慰她一樣的說。
「哈，也許——」
「哐——！」
源渚清的話沒有說完，忽然一個穿得有些破爛的、瞧起來就是一副壞人嘴臉的傢夥拿著一把刀沖了過來，他一腳踢翻了老伯的小車，用到指著他們然後惡聲惡氣的命令道：「打劫！把你們的錢都給我拿出來，不然我殺了你們！」
「……」
源渚清看著他手裡的刀，覺得很神奇。聽了他的宣言就覺得更為神奇了。剛才在聊天的過程裡就聽到了這裡沒有作奸犯科的鬼魂，可是現在卻見到一個鬼魂拿了刀說要打劫，還說不給錢就殺掉她們……原來還可以用死來威脅鬼魂的啊？
「又是這個傢夥。」
老伯貌似很頭疼的歎了口氣，跑去扶起了自己的小推車並不理會那個鬼魂的叫嚷。
那只鬼看著賣包子的老伯如此態度，似乎有些上火了，一刀就砍過去還喊著，「死老頭，你不要太囂張了！」
可是隨著他的動作，刀子和手臂卻穿過了老伯的身體，就如同碰到了空氣一樣。
「鬼……鬼啊！！！！！」
那個說要打劫的鬼魂忽然丟下手裡的刀子嚇得坐在地上。他縮縮發抖的看了看地上的刀，又看了看賣包子的老伯，只能哆哆嗦嗦的說：「鬼鬼鬼鬼鬼……鬼！！！！！！」
「你早就死了，怎麼你又把這件事情給忘記了嗎？」老伯這麼說著，扶好了自己的小車。歎了口氣，見那個人如夢初醒一般爬起來，嘴裡念念有詞的說些什麼，跌跌撞撞的跑遠。「那是前些時候來這裡的鬼魂，他總是忘記自己已經死了這件事。」
源渚清看著他跑遠的背影，之後扭頭對那老伯微笑，「我知道他。」
——那個人，不就是在鬼月裡街上撞到她的那個人麼，是雲姬所怨恨的目標。
源渚清拍了拍身上的泥土站起來。轉身向那個老伯問：「您知道忘川在哪裡嗎？」
【夢裡不知身是客，一晌貪歡。】
她知道這是個夢，無法輕易醒來的夢。她不想沉溺在這裡，她想努力醒過來。
老伯搖晃著轉了身，遙遙的指了個方向，「那裡，那邊就是忘川河了。不過一般都是將要投胎的鬼魂才往那裡去，你問那個地方做什麼。」
源渚清不好意思的咧嘴笑笑，她說：「啊，我要找十三葉龍炎草。」
殺生丸站在她身後，偏開頭臉色被大半的灰色掩蓋看不真切表情。
——你總是，想要走。源渚清……
……
忘川底
老伯用人類看鬼的眼光看源渚清，這讓她訕訕的乾笑著準備扭頭有多遠走多遠去。但是這個時候老伯卻推了推他的小車子，顫巍巍的走開了兩步，而後開口：「龍炎草在忘川河邊隨處可見，擁有束縛亡魂的能力。」
「但是普通的龍炎草的效果很短，而且又是生長在這種地方，並沒有誰想要這種東西。」老伯點著了自己手中的煙槍，「不過在忘川河底下的十三葉龍炎草卻是很特殊的。」
「我想那種東西一定有很難搞定的傢夥看守什麼的。」源渚清摸著下巴點頭篤定的說道。老伯歎了口氣，像是勸誡一樣的告訴她，「在忘川河最深處的地方，有一隻饕餮獸守在那裡。為什麼那種凶獸會在這裡我是不知道，但是我想告訴你的是，最好不要去。」
「……」
「……」
老伯最終推著他的小車走了，源渚清也沒多做停留就要往忘川河邊去。只是邁出了一步，就被殺生丸在身後拉住手腕。
在源渚清開口問「幹什麼」之前，他就率先開口道：「回去吧。」
冷淡的語氣裡好像帶上了一點商量，那一點點稍不注意就會錯過的口吻讓源渚清當即一愣，隨後拉下他的手口氣輕鬆的說：「既然來了，就不用著急啊。總是要拿到了東西才行。」
「為什麼——」
殺生丸看著他，不知想起了什麼，不悅的眯起眼來。
「哎，我答應別人了嘛。」源渚清輕描淡寫的回答著，全是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看得殺生丸心裡不悅起來。
——源渚清，你這個滿口謊言的人類，怎麼對別人的就定然要做到呢？
看著殺生丸低沉下去的金色雙眼，她瞧著自己被握住的手腕慢慢的勾起笑容來，「在岸邊等我吧，我會儘快上來的。」
笑容的弧度和過去重合，溫暖柔和漫不經心得仿佛有幾分敷衍。這種笑容過去的時候讓殺生丸想要永遠留出，又想要永遠抹去。
愣神間，源渚清勾著他脖子墊腳湊上去，殺生丸表情未變卻微不可見的臉紅了一些，甚至下意識的稍微後退了一寸。
「反正你又不喜歡下水，所以等著就好了。乖啊。」就像是安慰生悶氣的寵物一樣，源渚清一臉縱容的摸摸殺生丸的腦袋，順便把他的頭髮揉亂。
源渚清準備退開的時候，卻被殺生丸抓住她撤開的手固定住腦袋吻上去。霸道不容抗拒的，帶著一點威脅的意味，不允許閃躲，不允許反抗。
在口腔裡掃蕩了一圈之後，才稍稍放開她。金色的眼睛暈染了一層水汽，濛濛的模糊不清，「……」看他好像想要說什麼可是最終沒有說出口的樣子。
這回源渚清有點不自在的偏開頭去，略略咳嗽了一下她一瞬間裡的晃神很快掩飾好，她拉著殺生丸走到河邊，「放心等我上來吧，少年。」
撩了衣服之後就踩進河裡，一刹那裡腥腐的味道湧上來，回頭露齒一笑道：「反正我都這樣了還能出什麼事？」
話罷並不給殺生丸反應的時間，就沉身溺進河水裡。
看起來似乎平靜的河水驟然變得湍急，一瞬間就將她下沉引起的波紋掩蓋過去，渾濁的河水仿佛所有記憶扭曲之後拼湊出來的一樣。
源渚清在裡面遊動並不困難，更甚者她可以調整身體步行，只是麻煩了一些。
忘川河水的顏色是透著詭異味道的青黃色，在岸上看的時候好像很渾濁，可是到了水裡卻不是那樣。
仿佛是青黃色的玻璃卻流動著，在岸邊看到的龍炎草零星的生長著，她抬頭看上面，卻發現水面很遠。
「奇怪，我沒有潛這麼深吧？」
源渚清迷惑的想著，搖晃的邁出一步。
找不穩重心的她走得搖搖晃晃的好像隨時要被水流帶走一般。
「你心裡的世界，還真是叫我歎為觀止啊。」
一個細小的聲音突兀的從源渚清耳邊滑過，那是一種飄渺的上揚調，帶著譏誚和不懷好意的笑音。這讓源渚清步伐停了停，她感覺到有什麼貼在她背後，靠得很近，讓她心生寒意。
突然就動彈不了了，思緒被一點點抽離無法正常思考，周圍的景物都染上了灰色然後變暗得只有一片黑暗。……
在岸上，源渚清才下去之前在黃泉村外的關卡處遇到的那個傢夥無聲無息的走到了殺生丸身後。他平靜的望著看起來很平靜的忘川河面，開口：「你不應該讓你的小情人下去的。」
源渚清在河底下被從來沒有的恐懼包攏，四周一片黑暗她卻看清了有個人面對她站在距離她五步遠的位置。清秀的少年身型單薄，臉色像是太久不久陽光而現出異樣的青白色。他金色的長髮一直蜿蜒到了腳踝。
全身上下都透著「病態」二字，外加了「羸弱、可憐」的注解。
呆呆的看著他，源渚清直覺得——
覺得好想把他全身上下的骨頭給揉斷。=m=
她歪了歪頭，恐懼感消退變淡，看向對方她疑惑的喊，「饕餮？」
那少年靦腆而虛弱的笑起來，向著源渚清點了點頭，「我是，……我已經很多年沒有見到誰來這裡了。」他這麼說著，輕柔的笑起來，像是個被拋棄的孩子。
在岸上，那個人繼續告訴殺生丸，「她會被腐蝕，然後被饕餮獸吃掉。——」
「為什麼你會願意來這裡？」對方這麼問道。
源渚清對著饕餮笑了笑，之後坦白的跟他說：「來要點東西。」
「很久沒有人來看我了，你想要死嗎？」饕餮好像很好說話一樣。
殺生丸聽著他說完之後一個字——
「有些東西也說不定會記起來的。」
「十三葉龍炎草麼……」饕餮聽完她的話，做出一副考慮的樣子。「可以啊，……不過你要給我看你的記憶。」
他這麼說著已經到了源渚清身後，彎身一隻手變為爪狀猛然穿透了源渚清胸口，在皮囊之下是森森的白骨。沒有血肉，沒有臟器，但是皮開肉綻的痛感可沒有消失減輕半點。
一臉病弱樣的少年慢慢將手掏出來，並且扯著了好像是藍色光芒一樣的透明物體，之後紛亂的畫面重現。
「……我的記憶，……不在這裡……」源渚清勾起溫和的笑容，她扯緊了那少年的衣袖身體軟了下去。
「用不著擔心。」少年靠在源渚清耳邊說。「我能夠看到的。——一起欣賞麼？」
「……」
源渚清握著他衣袖的手指無力的鬆開來。——真是混蛋啊，在這種地方，她好像碰到了一個精神病患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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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生丸潛入忘川河底。
河水裡夾帶著太過複雜的味道讓他沒有辦法儘快找到源渚清在何處。
——如果慢了，她會永遠沉在那裡。
「……」
聽了那個傢夥的話之後，殺生丸跟著立刻沉入河水之中。渾濁的河水裡他小心的分辨源渚清的味道，最終終於找到。
手裡握著一株草葉，緊緊的閉著雙眼如同溺水死在河底的人，臉上的皮膚、手掌還有鎖骨處的都破開來，在皮膚之下露出了卡白色的骨頭。衣服也有部分的破損。
沒多滯留在這裡，單手抱好源渚清，殺生丸就要帶她上岸去。
這是一個在殺生丸看來完全陌生的少年猛地出現，他手並成爪狀從源渚清身後刺穿她身體，接著這個角度彎了彎手腕扣著源渚清的左肩就拉扯她向後去。他笑了笑，滿臉嘲弄的道——
殺生丸聞聲驟然變臉，一爪子揮出向那少年的身影，那少年的身影跟著就搖晃著消失不見了。他剛才所說的話還在河水之中晃蕩著。
「你看，是空的呢。」
……
將源渚清打橫抱起來，殺生丸帶著她離開了那條該死的河。看起來有幾分落難的感覺，濕漉漉的頭髮貼在他長相冷峻的臉上，他目光凜凜的看向面前的那個傢夥。「怎麼讓她醒過來。」
「你可以把她從這裡帶走。」那個這麼說著：「要麼帶走她，看看她能不能醒過來，要不然就把她永遠留在這裡。」
「嘩啦啦啦……」
殺生丸沒有回答他的話，只是抱著源渚清離開了河裡上岸去。明顯用行動作出了選擇。
「你要帶走她？說不定她一輩子醒不過來了。」對方還這麼告誡著。
「與你無關。」將源渚清手裡拿著的十三葉龍炎草收好，殺生丸漠然的說道。之後抱著身上皮膚破開了許多處露出了森森白骨的源渚清準備離開這裡。
——怎麼可能讓她留在這裡。
——真是個……讓他沒法放心的傢夥。
……
身體和記憶
好像是跗骨的毒，無法去除。
皮膚上出現的潰爛沒有半點好轉，她臉上的皮膚爛去之後只餘下森森的白骨。手指滑過她臉頰裸|露出來的頰骨，控制不住的有些顫抖。
低頭蹭了蹭她的臉頰，抱好她趕向鬼女裡陶的住處。
……
用骨灰盒墓土混在一起，加上鬼女裡陶這裡的陶土，替楓昹做出來的身體已經成型。「差不多了。」
用著那張鬼魅妖豔的臉，陰森森的口氣說完這話真的是什麼姿色都沒有了。她的笑容詭異的扭曲著有些猙獰，「真的是有趣啊，人類這種東西也越來越有趣了。」
「……」楓昹只是抄手在一邊飄動著，這時鬼女裡陶將她燒陶的窖門打開來，向楓昹揚了揚下巴，「進去吧，現在應該是靈魂附進去的時候了。」
沒有說什麼只是飄在那裡看著，鬼女裡陶依舊用著她低啞而魅惑人心的聲音道：「很快就會回來了吧，桀桀桀桀——說不定那個傢夥只會身下一身骨頭架子了呢。」
——「源渚清去狐族那裡做什麼。」
——「狐族佔用著一棵世界之樹，通過那個，可以讓她到她一直想要去的地方。」
楓昹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會突然想起這番對話，默然的飄進窖裡然後身體上光芒湧現沖向還在燒制中的身體。
鬼女裡陶靠在門邊瞧著，之後哼了一聲繼續去做她的陶人去了。
當裡陶糊了第七個陶人出來時，殺生丸抱著側頭靠在他懷裡昏迷不醒的源渚清出現。
冷漠的銀髮妖怪目光淡漠的夾雜了些嫌惡與輕蔑的掃過四周，而後伸手掏出了從地府帶回來的十三葉龍炎草丟到鬼女裡陶面前，裡陶甩了甩她手指上的泥土，拉過一條帕子一邊擦拭這一邊斜眼瞧了殺生丸一眼，在看到他懷裡畫皮破損露出白骨的源渚清之後似乎早有所知，了然的笑笑。
之後再看向殺生丸摔在地上的東西，她那雙終佈滿陰霾的血紅眼睛裡幾乎放出光來。她帶著一臉急功近利的笑容沖過去拿起了地上的十三葉龍炎草，發出了尖銳得如同迪士尼動畫裡壞女巫一樣的笑聲，「拿到了，終於拿到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似乎被她的笑容驚嚇到，樹林之中的鳥類都撲騰著翅膀飛走。「那人類的鬼魂呢。」殺生丸冰冷的語調，不大不小地卻輕易的就掩蓋住了鬼女裡陶恐怖的笑聲。
「你是說你懷裡那個女人和我裡陶交換的事情麼？」
鬼女裡陶好像擔心殺生丸會再次拿走她到手的寶貝一樣，很戒備將十三葉龍炎草攏進她寬大的袖子裡。「十三葉龍炎草是有了，那麼還有一罐忘川水可也帶來了？」
「……這裡。」他停頓了一下，之後才解下了一個罐子彎身放在地上。
原本殺生丸就拿了那株破草就要立刻離開地府了的，不過之前那個在關卡處待著的傢夥卻叫住了他，拿了個瓶子去忘川裡打了一罐子誰之後給他，還說有了龍炎草，自然少不了這個東西。
於是他沒多說什麼就帶回來了。
裡陶走到他跟前拿了那罐子的水，之後依舊陰鷙的開口說：「既然東西都拿來了，我裡陶也不好說話不算。你且等著。」
抱著裝了忘川水的罎子，鬼女裡陶又瞟了殺生丸一眼便帶著工具走進了陶窖裡去。將十三葉龍炎草丟出貼在了燒制的陶俑胸口的位置，揚動銀色的鐮刀敲在陶俑腦門的位置。
之後如同抽象藝術作品的陶俑表面啪啦啪啦的裂開了，楓昹大陰陽師白嫩嫩的肉體就赤果果的躺在一堆土塊之間，火光搖晃間，鬼女裡陶還「嘖嘖嘖嘖」的看著，之後在對方惱羞成怒的吼聲中轉身悠然出去了，隨便還說：「衣服在邊上你自己穿，之後你們該幹什麼就幹什麼去吧，我裡陶的事情是做完了。」
……
被別人下了逐客令的楓昹抓衣服穿好之後便走了出去。身體是按照他年少時候做的，也就是說他現在就是個二十來歲的年輕人模樣。
唇紅齒白的清秀少年一隻。白色的狩衣和著墨色的頭髮，臉上笑容裡隱著三分譏誚，似乎看透世間一切一般玩世不恭。
殺生丸冷眼打量了他一番，之後語氣冰涼的說：「讓她醒過來。」
沒有前因後果，只有簡單而短潔的一句話而已。
這時楓昹忽然有些恍悟為什麼自己會突然想起拿番對話了。原因不過是因為他這個源渚清師姐又出事了。
就好像當年那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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楓昹說，源渚清現在這個樣子，是因為下了忘川之後被那裡的怨氣纏上了。她本來就不是生魂本不怕什麼，但是問題是她也不是個完全的死魂。
站在狐族的地界裡，他看了看面前的那一灘池水，最終還是抱著源渚清走了下去。池水瘋狂的攀附在兩人的衣料上染成更深的顏色。
「不知道她什麼時候可以醒過來，你是等在這裡還是到過段時間在來看看？」楓昹手裡拿著本是帶在源渚清身上的骨笛這麼問殺生丸。
「……」
看著源渚清一點點沉到水底，隔著水層觸了觸她的臉。殺生丸並沒有說話。但是楓昹卻是一聳肩離開了，「那麼等她身上破損的都長好了之後就帶她出來吧。」
楓昹離開，殺生丸在這裡沉默的等著陪她。
源渚清靜靜的躺在水裡，遠處有風刮來，有什麼順著風和光芒被帶來，撲入她的身體裡。之後綿延成一幅畫卷，跟著動了起來。
向上一次得到了記憶時候的感覺一樣。
遠遠有什麼聲音在叫她的名字，——
「源渚清——」
「源渚清……」
低啞的男聲，聽起來有些年幼的樣子。
源渚清發現自己蹲在原地不知道在畫些什麼，聽著聲音之後下意識的應了一聲，「幹什麼？」
一刹那間，好像周圍灰濛濛的一切都圖染上了各種色彩。
不清晰都一切都變得有棱有角起來，畫面搖晃著自己坐在了那間茅屋裡。
「你說的那個『仙』，到底要如何修？」
突兀的出現在房間裡，但是卻好像又顯得很自然。源渚清並不驚訝的看過去，好像那個銀髮的少年就應該坐在那裡，就應該在那裡用一雙金色的眸子認真專注的看她。
她似乎愣了一下，之後勾起笑容來問，「啊？少年你對修仙道感興趣嗎？」忽然生出的逗弄心裡是為什麼？忽然變得愉快的心情是為什麼？
源渚清甚至不自覺的在心裡勾勒了那少年憤憤然的樣子。不禁笑容越發的擴大開來。
那少年驀然沉了眼，不悅的氣場漫延開來，源渚清悠悠然轉頭，收斂了臉上那副永恆不變的溫淡笑容，漫不經心的用著上揚的語調說：「方法就是殺妖類，修仙道。有人求，便是名正。等殺業造到一定程度了，天降雷火，抗過了就是被上天認同了。」
一邊說著，她垂眼看到面前案幾上置著的一副扇子，扇面上描畫的圖畫還少了一些，她抬筆心裡無比明晰的描下了最後一筆。
「怎麼？這樣你會怕嗎？——怕我說不定哪天會殺掉你？」
筆尖離開了扇面，勾上的墨蹟立刻幹了。畫出的桃花灼灼，源渚清拿在手上把玩，隨之就有花瓣從扇面上飄到她手中。
那副桃花，仿佛一瞬間變成了真的。
她說著盯著扇面笑起來，依舊如平常一樣溫柔，好像這院子裡不變不動桃花。銀髮少年驟然起身，面色憤憤的似乎動怒。而在聽到她後一句話之後臉色變得更為難看。
過了一會兒她才恍然想起一般回頭，只瞧見了少年憤憤離開的背影。歪頭看了一陣，她又拿筆在扇上題字：逃之夭夭。
「這裡是哪裡？」
她想不明白，手上已經不自覺的動筆，再一次寫下了一行字，——聞之殺妖。
看了她帶滿意之色，閑閑的搖了搖扇子，扇面上勾描的桃花如被風拂過，略抖了抖，又有三兩瓣桃花掉了下來。
合上扇子，收到了袖子裡。她伸著懶腰嘀咕：「我就快要變成神筆馬良了。」
話音一落，源渚清忽然想起了什麼。
她合攏了扇子猛然放下，起身去追那個走出去的少年。
不知道為什麼去追，只是一瞬間起了這個念頭然後照做了。她醒悟裡這裡是她的記憶，丟失了的記憶裡面。
那個少年是殺生丸，可是……好像還缺失了一段。
都還沒有走出房子，就有不速之客從天而降。
——這下可好玩了，她可不知道怎麼才能殺掉這個不速之客啊。
這樣諸如此類的念頭過電一般從腦內一閃而逝。
好好的房子轉瞬裡就成了沒有頂的露天廢墟。
源渚清抬頭望向攻擊襲來的方向，憑空拿出一把劍來。
揮斬而下，飛出一道氣弧，剛才以毀了她半邊房子立了威的妖怪當即被斬成兩段。
妖怪渾身僵住，之後在血水慢半拍的飛濺四處之前，她早有準備的撐起紙扇。任由腥熱的鮮紅液體如雨落一樣潑灑，伴隨著那妖怪倒下的身體讓她的屋子狀況更為慘烈。
這是記憶。
她抬頭，甚至可以看到那個拂袖而去的銀髮少年在不遠處猶豫的看過來。
……
記憶卷五、少年的感情
她撐起紙傘。
暗朱色的傘面接觸了如雨般落下的溫熱腥甜液體之後，讓原本透過傘面的光芒黯淡下去，漏下的只是斑駁的光影。
源渚清忽然微笑起來，——只是記憶之中麼？
只是記憶之中，卻重新擁有了原本的力量的感覺，真的讓她覺得不是一般的爽快。
落在傘面上的血液黏膩的沿著傘骨下垂的角度滾落，因為失去溫度而變得糾纏不清的停留在傘面與傘沿上。
伴隨著那妖怪倒下的身體讓她的屋子狀況更為慘烈。
——這樣的記憶，這樣的記憶……
無可奈何間，她撐著傘往外走去，然後在其實沒有走遠的少年身邊停下。過一陣血雨停下，她一臉惋惜的自顧自的絮叨了一陣，最後就是嫌麻煩的歎氣。
抬頭看到前面，迎面走來的少年，一身出塵的顏色踏著這滿地的鮮血，如同神祗親臨。那雙金色眼瞳裡的擔憂沒有掩飾，然後在看到她安然無恙之後一點點散去，還帶著點欣慰和慶倖，跟著才有一些慌亂散躲的變為了若無其事的淡漠。
「真是個過分的小鬼。」她笑眯眯的說著，執傘站在她對面，在她邊上的少年面上帶著不耐還有一些生悶氣的樣子，之後哼了一聲甩袖子走了。
——如果只是記憶，卻也想沉溺在這裡面呢。
她依舊微笑，看著少年殺生丸走遠，貌似大步流星的實際上卻走得很慢。將手中紙傘收攏，源渚清竟然還順手收拾了一個包袱就邁步跟了上去。
那少年不知何時已經停下，他低著頭好像回想起了什麼。桃樹之下背對著源渚清站著，看得源渚清心裡一陣亂跳。
有些無奈的揚唇，快步趕上去，見他回頭來看著自己，心情變得開闊起來。看到那個妖怪眼睛裡清晰的自己，就會在一瞬間覺得自己在這個世界裡有真實存在的感覺。
一直以來的抗拒似乎淡化了許多，可是想要離開的想法卻沒有變化。
追上去到他面前，笑盈盈的看他，手下則很是粗魯的塞了個包袱過去。
一邊她還很厚臉皮的說：「少年，看在你剛才不幫忙的份上，包袱交給你拿了，然後再看在你不幫忙的份上，最近去你那裡住，再來依舊看在你不幫忙的份上，好好招待我。」
「……」少年沉默不語，似是平淡的臉色摻雜了幾分不爽，有點無可奈何的斜了源渚清一眼，雙手抱著包袱，又走到前面去，留給她一個一言不發的背影。
她在少年身後，轉了手腕帶動手上合著的紙傘劃了個半弧，用力一甩，紙傘上的血點子全數脫離砸在了地上，傘面乾淨如初時樣一塵不染。
源渚清指尖抹過傘面，之後盯著乾淨的指尖略略呼出一口氣。
她滿意的笑笑，想起剛才抱著包袱站在她邊上，少年已是高出她半個頭來。原來時間已不知不覺過去了許久。
「殺生丸！」
稍稍有點感慨，她將一手攏在嘴邊，沖著少年的背影大聲喊他的名字。
背對她像是負氣前行的銀髮妖怪立刻頓下了步伐，身體僵在那裡不再前進半分。
看著好像是已經服軟了，卻等著她先認錯一樣。
「這麼把別人丟在後面很不禮貌哦。」她又是笑笑，對於他這樣的態度看起來很滿意卻又有些遷就。走近少年身邊，在他右側，目視著前方，全不看少年落在她身上的目光，「要尊重老人家。如果就生命的比例來看，我比你年長。」
那個妖怪驟然回身，在源渚清有些反抗之前扣著她的腦袋吻了下去。好半天之後才送手放開他，貼在她耳邊說：「別對我殺生丸以長輩自居，源渚清。」
「……」
源渚清這會大腦徹底當機了。不知道事情什麼時候發展成了這個樣子，——明明……
好吧，那一層窗戶紙到底是什麼時候被戳破的？那一條線是什麼時候邁過來的？
作為長輩什麼的，吃吃豆腐她沒什麼感覺（無恥），但是被吃豆腐她就覺得有點那個什麼了啊。（混蛋。）
看到源渚清呆在原地，殺生丸反而愉悅的玩起了嘴角，更為老老實實的抱好了包袱，另一隻手就拉著她繼續前進。
「……」
源渚清被殺生丸拉著走了好一段路之後才回過神來，從這個角度看著前面走著的少年讓她的心裡一陣蕩漾。
偷偷單手捂面的同時，在蕩漾心理的迫使之下，她豁出了身為長輩的這張老臉，快了幾步撲過去。
「——！！」
「——……」
於是，殺生丸呆住。
源渚清則臉紅。
有點窘迫地勾著殺生丸的脖子，源渚清一邊默念著「雖然我是他長輩但是他年紀比我大，橫行猥瑣蕩漾了那麼多年，都已經蓋章了確定結果了，所以就是自己家的了，也就沒有什麼關係了吧吧吧吧吧吧……」
已經開始瘋狂的在心裡碎碎念加自我安慰之後，源渚清面上依舊面色不改普通的微笑都有了幾分無賴的感覺，「背我。」
這種不要臉的話，源渚清都能用著一臉淡定溫柔的微笑樣說出來，其實是臉皮厚道了一種面不改色的程度。
「……」
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有眼花，源渚清看側著頭到殺生丸那張平淡老成的少年臉上有一點泛紅，心裡就升起了一種奇怪的怪阿姨調戲了少年美男的感覺。>///<
沉默無聲的少年什麼都沒說，只是手臂後彎穩穩的托住源渚清將真的就照做把她背了起來。
於是源渚清深深埋在心底，在猥瑣女之下的少女心得到了極大的滿足。
安心的賴在殺生丸的背上，源渚清蹭著殺生丸的脖窩，隱住了一臉羞澀，問：「殺生丸，我就此賴上你不離開了，好不好？」
……
然後就被帶走了。
搬家了。
從小茅屋裡轉為了殺生丸的住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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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居的日子並沒有什麼不同，就是從原來在女方家住著改為了去男方家去住了。不過日子依舊沒有什麼變化。
陪著源渚清吃喝玩樂遊山玩水，偶爾在路上管了閒事。
「藥吃過了之後就沒事了。」
源渚清將東西都交給了面前的小姑娘之後，這麼說道。年紀不大的小姑娘抹掉幾乎要掉下來的眼淚萬分感恩的說：「謝謝您源仙人，謝謝您救我爺爺。」
有一天回自己那間茅草屋的時候再路上遇到了累到在一邊的這個小姑娘。帶回自家的小破屋裡之後聽她說了前因後果就好脾氣的答應去她家看看她爺爺。
「好了，回去吧。」
摸了摸面前小姑娘的腦袋，掛著溫和的笑容這麼勸說道。小姑娘似乎還想要道謝，結果忽然就一臉害怕地抓緊了源渚清的衣袖，一副要躲起來的樣子。
源渚清的笑容凝了一下，突然變得有幾分被抓包了的感覺。
順手把那個小姑娘轉了個身，低身靠在她耳邊叮囑了一句「快回去吧！」之後就輕輕推了推她示意快點走吧。
看著小姑娘頭都不敢回的跑走之後，源渚清才抱著手裡的一包果子，轉過去看那個讓人類家的小姑娘大驚失色的跑掉的傢夥。
看著那長總是看的自己一臉呆愣的臉，不自覺的摸了摸臉側迷惑的歪了歪頭，想：「明明是一副帥得讓人有想要推他衝動的臉，每次都給自己忍不住蕩漾的感覺。這個年代的小孩子啊……」
想著想著結果又心情愉快起來，「好吧，看來這個年代的小姑娘們應該都不會跟她搶了。」
殺生丸走過來就看到源渚清笑眯眯的看他，雖然還是原來的那樣可是卻笑得臉都紅了起來。
「可以走了？」停在了她面前，殺生丸一臉平靜無波的抬手拂過源渚清的頭髮，目光掠過她的肩膀看向了後面，之後又轉回源渚清這裡。
「——^_^」擺出了明媚無辜的笑容，源渚清點頭。
「……」
面對源渚清燦爛的笑容還是那副模樣沒有一點變化，殺生丸自然而自覺走過去拉過源渚清的手並肩走開。半路上源渚清在那邊扯了扯殺生丸的衣袖示意他轉過來，之後低著頭從單手抱著的那個紙包裡拿出一個果子來湊到轉頭殺生丸嘴邊。
這回是金眼的妖怪少年看著她不知所措起來，在源渚清第二次揚手的時候才就著她的手咬了一口。
看他這麼給面子，源渚清咧嘴笑得很是得意。
看著源渚清這副得瑟的樣子，殺生丸突然跟她說：「不要，和人類走得太近。」
「……」她咬果子的動作忽然就頓了下來。「因為你討厭人類？……區區數十載的生命，無力的身體，果然脆弱可笑。」
記得很久之前，也是同樣返程的路上他說的話，源渚清重複著反問。沒有其他意思的單純反問。
「……你已經不是人類了，源渚清。」
他這麼告訴她。
源渚清只是笑笑，沒再說話。
只是，她沒理解過，為什麼殺生丸會說那樣的話。
——從來沒有理解過。
——他不過是想要將她完全的從人類那個地方劃分開。因為一直那樣的話，她不可能一直在自己身邊。
……
記憶卷六、快進
一早醒過來，源渚清轉頭看到昨天晚上抱著滾進被窩裡的狗狗大抱枕變成了少年美男，面色整個一抽抽成了包子。
「……」
默默地當做什麼都沒有發生，源渚清扯過被子把自己給裹進去之後圓潤的滾開。她表示壓力很大，這種「睡」了良家婦男的事情她真的沒有能力負責啊啊啊啊啊……
——以上都是開玩笑的。
這種事情她早就習慣了，打滾到一邊去抓了衣服穿上就該幹啥幹啥，新的一天又開始了。
插科打諢的過了一個早上之後，就終於不再沉溺在這種她自己構造的平靜裡面。
故意的向偏遠的地方走去，一直走到了她記憶裡沒有的地方。踏過的路面四周漸漸沒有了林立的灌木，一點點過渡變得矮小之後完全消失。
一直變成了一片草原，無邊無際的草原。源渚清逐漸減緩了前進的速度然後停下來，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並且亦步亦趨的跟在源渚清身後的貌似陌生的少年也停了下來。
搖晃著有風瘋狂的刮過，源渚清紅色的衣袍被扯得撲撲揚起。
「你是誰啊。」 她回過頭去笑眯眯的問，看著面前一副病到就要斷氣了一樣的羸弱少年，源渚清好像還什麼都沒有反應過來一樣。
「一天一天的，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還真是平靜啊。」
清秀的少年身型單薄，臉色像是太久不久陽光而現出異樣的青白色。他金色的長髮一直蜿蜒到了腳踝。白色的袍子在獵獵大風之中沒有半點揚起的意思。
「等下，你有話就停在那邊說。」源渚清因為他的前進不知道為什麼忽然慌亂的後退一步。
「一直一直的重複著，那種完全沒有前進的記憶。」對方卻完全不理她的話，踩著優雅的步伐靠近，就好像遊過來的巨蛇一般，莫名的壓迫感幾乎讓她哭出來。「不敢面對嗎？」
好像被剪斷了一部分的畫面，在源渚清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就沖到了她面前。面色一變，源渚清抽出了長劍狠狠的劈向對方。
臉上掛著依舊柔和的笑容，源渚清揮出的劍刃割破對方的衣袍乃至身體，蜿蜒而出的醜陋疤痕盤踞在少年蒼白清秀的臉上。
「呵——」 不知為何，那少年嘲弄的看著源渚清彎了彎嘴角。而源渚清也好像察覺了什麼，臉上溫然的笑容凝住。
他輕鬆的握住了源渚清的手腕，「你看你看，還沉溺著裝作什麼都不知道。」
微笑恢復正常，源渚清眼神一凜，翻腕砍向那個少年，「真是的，這年頭的小孩子都這麼讓人討厭。」
已經認出來了，或者說已經不再當做沒有發現了。看出來眼前這個少年，是在忘川之下看到的有些病態的少年，——饕餮。
他揮手，四周的一切扭曲起來如同一塊被扯在他手中的幕布，狠狠一抓，就被完全扯落失去了裝飾的效果。
饕餮執起源渚清的手大略的做了個「請」的姿勢，兩人面前的一切豁然開朗。一片銀白席捲了所有的視線。
這個時候已經清醒的發現了，自己的「存在」已經被剝離出來。——其實從來都知道，這裡只是記憶。只是因為自己的固執而沒有繼續推進的記憶，她的存在從來都不在這裡，也沒有被剝離的必要。
只是自顧自的代入了自己進入了自己的記憶裡。
被饕餮從身後抱住，雙腳離開了地面整個人騰空起來，清晰的俯視著下麵。靠在她的耳邊，饕餮惡劣微笑的說：「好好看清吧，看清楚這些過去，然後明明白白的記清楚。」
源渚清看到在地面上的自己一直一直走過去，直到仿佛是盡頭的地方。出現的巨大樹木由著瑩瑩的光芒環繞著。 那是她沒有看過的景色，就如同電腦做出來的假像一樣。
一點點搖晃著變化。源渚清看著自己第一次踏入狐族的地界，因為鬼車鳥的緣故和狐族的人起了衝突。 然後，一次次單獨一個人來這裡。直到最後一次，終於做到了，登上那棵巨大樹木的頂端，在冗長的咒語之後，面前緩慢的出現了一扇奇怪的大門。
「你看，你這只通過那扇門，就可以回去了。」一直沉默不語的饕餮此時再一次貼在源渚清耳邊開口，之後一手捏著她的下巴扭向另外一邊，「可是為什麼明明當初走到了這個地步，你卻還是留在這裡呢？」
「你的目的是什麼，想讓我憎恨麼。」被他掰著下巴扭頭，源渚清看向狐族地的入口處，那裡站著的少年，純白的華麗衣袍，耀眼的銀色長髮，看的清清楚楚他的模樣，金色的透徹眸子染上了微微的紅色。
她大概的猜到了後續會是一個什麼樣的發展，也許是在這裡被打斷，被阻止而沒有辦法離開又在這個世界多呆了許多年。
但是那樣又如何。
已經有了可以回去的方法，她也不再著急。她有足夠的時間了，足夠的時間陪著那個名叫殺生丸的少年直到他死去之後再離開。
這是她的想法，也是她對於那個少年感情可以給予的全部回應。
「還真是用一種高高在上的角度俯瞰的態度呢。無所謂他的生命有多長，在你自信的範圍裡，自己的生命會比他長的多。你可以從他的最初陪伴到他世界的末日之時，但是那樣的時間之於你並沒有多久是嗎？」
饕餮雙手抓住源渚清的肩膀，用著一種叫人煩躁的緩慢語調不急不緩的說道，「你佔據了他生命的全部，你給他的卻是長長、無盡頭的生命力近乎瞬間的長短。所謂的，半個仙人呐……」
「你想要感歎什麼？感歎無情還是自私？所謂的凶獸，所謂的饕餮，你是仙吧？何必做出悲天憫人的模樣來。」源渚清不甚在意的說著，一邊還揚起溫暖的笑容，「我們差不多，或者你比我有過之全無不及。」
「沒有，我想要說的不是這個。」
病弱的少年嘴角撩起得意的諷刺的弧度，他虛虛的伸出手指過去，用著「哦呀，你仔細看看」的幸災樂禍的口吻道：「你瞧，那個你願意去陪伴他一生來回報他感情的少年，做了什麼呢？」
胸口應該有心臟的位置鑽心一般的痛起來。沖上來的少年毀掉了佈置好的一切，將她從世界樹上開出的門前拉下來。
「你要去哪裡，源渚清。」
之後，利爪破開了自己的胸膛，源渚清覺得自己眼前的一切只剩下了無邊無際的血紅。
紅色的衣料上沾染了血液卻看不出來，但是濺在他衣服上的紅色點子狠狠的刺痛了瞳孔。
「你想去哪裡？」
——好痛，好痛，好痛……
心臟被掏走的感覺清晰加劇在身上，陰鷙的笑著，饕餮放開按在源渚清肩膀上的手掌，任由她自己縮下身子去蜷成一團。
有血流出來了。
身邊退卻成黑色，她好像被關進了一個密閉的黑色空間裡。耳邊是「滴答滴答」的水聲。
黏稠的血液貼著潤濕衣料，然後濕冷的帶走體溫。
徒勞的張大嘴呼吸，源渚清死命的壓住自己被破開一個洞的胸膛，被人捏著下巴仰起頭去，逐漸模糊的視線卻看清了那個冷著臉的金眼少年沾了血液在自己眉心抹畫了什麼，之後——
就連靈魂都被抽走，看他當著自己的面吞入腹中。
「怎麼樣，現在感想如何？」
饕餮再一次出現，漫漫黑暗蒙住了源渚清的眼，她感覺不到對方在哪裡。她無力的附在地上，胸口的傷口處依舊潺潺的流出鮮血。
「他……殺了我？」
好像不敢相信一樣，源渚清癱倒仰躺在地上。沾滿了自己黏膩鮮血的手掌已經不再用力壓住傷口了，她的雙眼已經失去了焦距，看向不知道哪裡的方向。
「當然是殺了你。你感覺的到吧，他靠近的時候——」
饕餮的聲音輕緲的有些上揚，帶著輕快的笑意，像是在揭曉秘密的禮物。
「感覺的到吧——」
「那顆屬於你的心臟——」
「……」源渚清閉上了眼，睫毛顫抖著輕輕微笑，而後流下淚來。她低喃地自語著，「真是，沒有良心的小鬼……」
「我替你填滿這裡吧。」饕餮的手掌穿透了源渚清血肉模糊破開了個巨大豁口的胸腔，期待的發問：「你覺得如何呢？」
「呵——」眼淚停不下來，笑容僵在臉上，源渚清握住了饕餮的手臂，聲音喑啞而恐怖，「好啊。」
饕餮的五指收攏，好像抓住什麼跳動的東西。黑霧籠罩著生在了源渚清空蕩的胸腔之中，堅定而有力的跳動起來。
嗵嗵——嗵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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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聲響動，躺在水中的源渚清坐了起來。
殺生丸看著眼中點亮的喜悅是全所未有清晰耀眼，但是只是一瞬間，都來不及變化就凍結在眼中，如同被按下快門拍攝下來。
皮肉破開以及血液噴撒的聲音代替了所有的話語。
被他抱在懷裡的源渚清手掌成爪形，穿透了他的胸膛。
……
一字曰
楓昹和狐族的那群老不死的狐狸談得很來。
天南地北的，上至天文下至地理，修行陰陽，沒有聊不起來。而他們聊著的那些內容啊，要是讓
渚清在旁邊聽著，她就一定會睡著。
同樣的是可以歸類為修仙的傢夥們，不知道為什麼差別就這麼大。源渚清一天到晚的插科打屁的作弊走捷徑也沒見到上天下雷劈她一劈，一路順風順水的走過來，狗屎運好到叫人憤慨。
「那個傢夥啊，也許是上天給了點補償吧。」
楓昹半是嫉妒半是感歎的轉動了手中的茶杯放下，他垂眼轉動了一下貼在桌面上放著的杯子，「拿了你一點總要還給你一點。」
「那麼這種事情對於源渚清那孩子……還真不知道對於她而言是好是壞。」狐族的長老大人摸著長長的白鬍子笑眯眯的點頭道。
話語之間短暫的停頓了下來，兩個人都一臉好深莫測的表情。這時一團煙冒出來，交繞著像是被揉在手裡的泥，輕緲的漂在半空中占不到地。
最終凝出了形狀，好像有什麼東西猛然沖了出來，煙霧都被撞開，之後懶洋洋的飄蕩到一邊去讓開了不擋路。
破開了綿綿的煙霧，沖出煙霧，梓溪面癱的臉上出現了一絲讓楓昹覺得如同幻覺一般的猙獰，一陣風一樣的飄到了楓昹面前，讓他看到她那雙沉沉紅眼之中扭曲的恨意，「我留不住這個東西了。」
伸到楓昹面前的手掌緩慢的攤開，交繞著還貼有了一些奇怪咒文的仿佛被凍結的冰塊一樣的珠子躺在梓溪手心，透過外面透明的保護層可以看到裡面琥珀色的煙霧流轉。
原本只是普通的並凍結之後出現的不規則棱角內部，如同樹杈一樣生出了裂痕，一寸寸攀附，仿佛裡面的煙霧下一刻就會撐破禁錮它的那一層皮。
「劈啪，劈啪——」的碎裂聲像是在靜無人煙的夜裡爆開的花苞，梓溪臉上的冷漠無波也一層一層的剝落。
她攤開的手掌開始顫抖起來，手指內屈著抓成了爪型。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森森鬼氣從她身上漫延而開，鬼魅的紫色與著黑色的煙霧擴散開，死氣和戾氣交繞著破散出去，如同被猛然吹開遮掩了一切的風沙。
「那個人會幫你殺了的。」
抓住就要失控了的梓溪的手腕，強使她反手抓住了那顆珠子按回身體裡去，「好好的困住這東西，那個人一定會讓你親眼看到他死！」
梓溪看著他的眼中看不出信與不信，只是冷冷看著楓昹如同下一秒就會當做他不過是信口雌黃而用一雙手抓爛他。
「……」
鋪天蓋地幾乎能夠殺掉凡人的鬼氣散去，梓溪扣緊了手掌，眼中的猩紅不退，但是已經消去猙獰回歸了原本面癱的樣子，「你們，就不應該去地獄，讓那個蠢貨下忘川招惹那種東西來。」
梓溪好像戾氣淡卻慢慢恢復了理智，楓昹聽她所說大約之後了問題出在哪裡，「招惹了哪種東西？」
狐族的長老立在一邊敲著手，此時摸著鬍子幽幽開口，「饕餮。忘川之下棲著龍之五子饕餮。饕餮所指便是『貪婪』，而他所貪的不過是其他的任何種族的貪念，為私欲而貪的一切，貪生貪財，貪名貪利貪勸，——」
——或者，貪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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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了伸手的動作，收攏手臂的動作，然後微笑。
什麼話都來不及說，連放心的松一口氣緊緊抱住你感覺你重新回到懷裡都來不及。
就忽然微微扭曲了表情，被源渚清並成刀狀的手掌乾脆俐落地穿透了胸膛。
原本因為感覺到危險來到，殺生丸一霎間狹意識伸出的尖爪本來可以立刻撕破源渚清只有一層皮囊的身體，可是在念頭升起的同時就狠狠壓下，他只是雙手顫抖著壓下了攻擊的欲望，攥緊源渚清的手臂，薄薄的衣料被他的利爪抓破。
殺生丸的表情沒有變化，或者都還來不及變化，感覺到源渚清動作輕柔的將他推了推開，就好像是以前的時候因為覺得他身上的鎧甲過於硌人便想要推開一點一樣，……似乎在下一個動作啊，眼前這個還沒有完全從他懷裡離開的人就會是微笑著墊腳，伸手來揉亂他的頭髮。而後撲起來，跳高一些笑容溫暖的摟住他的脖子。
她的笑容沒有變化，還是像從前那樣不曾更改，哪怕是嘴角上揚的弧度的不曾改變。那張臉亦沒有變化，歲月在他們之間沒有留下任何的痕跡。殺生丸記得很清楚，有關源渚清的一切都清晰的不會出半點差錯。
十年過去也仿若轉眼一瞬，他還是他，……
「嗵嗵——「
心臟在胸腔裡緊縮，跳動的聲音在耳邊放大，殺生丸如同什麼都沒有發生過，挪手按在源渚清肩膀上，開口才發出一個音都來不及打開音量。
「源渚清——」
「你覺得痛嗎？」源渚清抬頭望向他，微笑間柔和而平淡。一手抵在殺生丸胸口，打斷他的話沒有，神色間並沒有為自己這樣的動作感到任何不妥。
「……」傷口處傳來血水與皮肉攪動，空氣灌入的聲音。殺生丸看著她，似是不喜不悲，這樣的傷勢也顯得輕描淡寫而無關痛癢。
「你不覺得噁心嗎？」她問，聲音不如表情掩飾得那般完美，讓人察覺到其中的顫抖，抓緊了他胸腔裡屬於自己的那顆心臟，源渚清那張在殺生丸過去的記憶從來不見變化的溫和笑容不再那麼除變不驚，「不屬於自己的心臟這麼放在身體整整十年，你不會覺得噁心嗎？！經常會知道我的那些想法你不會覺得煩躁厭惡嗎？！」
難以言說的恨意在胸臆間叫囂翻動，溫熱的感覺逼到眼眶邊時，她忍不住試圖再次彎唇笑出來。
是憤怒嗎？是難過嗎？只是不能相信你殺掉了我。說是恨，也不是恨。只是因為生出了感情所以才恨，而恨，不過是放不下感情。
說來說去不過是堪不破。
殺生丸他抓在手中的衣角溜走。
源渚清收回手，抓著自己依舊跳動的心臟搖晃地後退一步，「倘若是我，定然會覺得噁心死了呢，殺生丸。」
好像是有意的一樣，腦海裡那個少年剜去自己心臟的畫面愈發清晰，源渚清苦笑地感覺到心裡瘋狂滋生的恨意壓都壓不住。
做不到釋然的一刀兩斷從此君如路人，還是想要恨你直到我可以放下你為止。
如果你只是個不相關的人我定然不會在乎。
她反手解開衣服，劃破了胸口的皮膚開出個口子，源渚清把心臟塞回了只剩下一團黑色霧氣盤踞的胸口，那顆心臟宛如被毒蛇吞噬的食物，陷入其中再瞧不見。
心臟與其說被她收回胸腔，不如說是被她胸口的那團黑霧給一點點絞碎了。
「還差一點。」饕餮從源渚清身體之後的破開而一直沒有癒合的傷口裡鑽出來，一臉病得快死了的樣子的少年略後一些站在源渚清身邊，他比源渚清稍高一些，攬著她的肩膀他挑釁而輕蔑的看向殺生丸。
「……」
「……」
殺生丸沉默，源渚清只是定定的看著他，之後被心裡生出來了恨意完全吞沒。
【饕餮，你想要從我這裡拿到什麼。】
【只是想要借你離開那條破河而已。】
【你果然……】
【恩？】
【有神經病。】
被恨意吞沒，源渚清無法決定自己做什麼，也無法再做什麼。「既然她的心臟已經拿回來了，那麼我們告辭了。」饕餮笑眯眯的看著殺生丸，而後轉去執了源渚清的手準備離開。
只是這麼一個動作仿佛觸犯了殺生丸的底限。不顧身上鮮血淋淋的傷口向饕餮發起攻擊，而那個看起來病弱的少年則好像並不忌憚殺生丸的攻擊。
他就迎著殺生丸的攻擊，不閃不避。等到在攻擊即將沖到他身上時，一把長劍沖出來。——他要源渚清和殺生丸之前生出間隙，一點點變化成到最後永遠無法修復的破裂傷口。
「……」殺生丸見她介入立即住手。全不管這樣是不是會扯到慘不忍睹的傷處。
「……」源渚清沒有說話，只是微笑著看殺生丸，手裡長劍一橫殺氣凜凜。無聲的好像劃清了立場。
殺生丸並沒有迎著源渚清再攻上去，反而是再次向饕餮攻擊，源渚清又是二話不說再沖過去，不只是擋開了攻擊還不留餘地的反砍了過去。
被迫後退，腳下輕點過地面，殺生丸的身子仿佛被後拉著跳開。他剛才落腳之處被源渚清揮出的劍氣劈出巨大的裂口。
源渚清提著劍身形一晃而過追上殺生丸去。
饕餮玩味的看著源渚清盡是殺招，招招欲置殺生丸於死地，他饒有趣味的哼笑一聲偏了偏頭看向一邊，剛剛才趕來，與他雙眼正對上的梓溪發出詭異的尖叫。
她當即逃跑的動作還沒有能完成，饕餮只是伸出一隻手去她就無法再動彈，儘管看起來只是靈魂但是還是看得出她面上的皮肉一層層被扒掉歸入饕餮的身體裡。
絕望的叫聲之後，再原地轉了個身，宛如螺旋上升而去的煙霧終於全部散去，只留下了一顆珠子在地上。
「我就說了，乖乖交出來不好麼？」
饕餮嘴角噙著笑，每前進一步都讓對方覺得壓抑無比。乃至他走到楓昹面前拾起珠子，隨後向著楓昹展顏微笑，「你們人類啊，就是死了也不安寧一點。」
那邊源渚清破掉殺生丸的擋格，被長劍無所顧忌、直直劈碎他身上的鎧甲，而後長劍刺過護甲貫穿胸口，這過程裡源渚清的劍沒有停頓。
戰鬥停下來了。
她空出來的手同時伸出環住殺生丸，緩慢而小心的輕輕抱了一下他，神色溫和得如同雨後的水霧，清淡得不真切。「不是恨，也不是不恨。」她聲音沉沉的說，按照記憶裡那樣習慣的彎唇笑著，她抬頭看殺生丸。
「恩。」他沒什麼波動，依舊是不變的冷淡模樣，目光專注的看她指尖滑過她唇邊。
目光一瞬間變得尖銳，源渚清猛地抽出長劍，原本松松圈著他的手也果決地鬆開。
「……」
「……」
殺生丸踉蹌地後退半步後，盡力穩在原處不動。
源渚清向饕餮走過去。
——不是恨，也不是不恨。
血液擴侵將白色的華服染成滿目紅色。殺生丸在那裡全然不動，源渚清背向他走開不見回頭。
——就如，不是還愛，也不是不愛。
【倘若玩夠了，便回來。源渚清。】
……
殺生丸番外
「我不是故意要走的，」殺生丸能夠想像如果這話是源渚清在自己面前說的話，語調漫不經心並抬頭抓抓頭髮看起來貌似有點苦惱，然卻無比期待的連往日帶著的微笑也變得柔和起來。「不過我想回去了。」
留書出走真的和不告而別沒什麼差別。而對於名為殺生丸的少年而言，就算是告別也會讓他覺得不悅。——反正就是怎麼說出要離開的意圖，少年都會覺得不悅。一邊不願意承認的卻一邊彆扭的覺得一股悶氣壓在胸口。
因為那個傢夥跑了。
【「殺生丸，我就此賴上你不離開了，好不好？」】
對面的楓昹總結陳述的說：「小子，你怎麼說都是只妖怪，而她是人類。」
「所以說，沒有可能會在一起。」
面前年邁的人類看著少年自然的擺出長輩的模樣，他仿佛已經穿透時光的遮掩看到了未來。
「只要她不再是人類就可以了。」少年冷清的聲音篤定帶著自我獨裁的意味，擅自決定了結果。
【人類，卑微脆弱而滿口謊言。那麼，她別再當人類了。】
「由人變成妖魔本就是天道不容，她現在的修行會讓這樣的行為更新兇險，你——」楓昹聽過他的話之後臉色大變，看著他的目光也不若從前那般淡然。那時楓昹想，果然妖類兇殘，只為遵循自己的想法，果然就算擁有了人類的思維與自製力也不過是妖，世界上像鬥牙王那種更為偏像人類的妖怪也只有那一隻奇葩。
少年不再說什麼，轉而離開。他花費了很多時間找到極北處白雪覆蓋的狐族居住地，他的忽然出現讓源渚清有些驚訝，但是也只是驚訝而已，之後沒有任何表現。
少年很沉得住氣，「該回去了吧？」那時的他或許真的尚且年少，因為說不清的無法確定而用著詢問的語氣。就算是冷冷清清的語調依舊改變不了話語內的徵求：回去吧，好嗎？
還是要聽她肯定的回答「恩」之後，才會微不可見的揚動嘴角。
源渚清那個時候看著他的表情有些怔怔的，隨之很快揚起溫和的笑容說：「明天就回去。」
她溫和淡然而信誓旦旦的說著這話的時候，少年不曾有任何疑問，只是點頭不說半句廢話的答應。——只是明天而已，她沒離開就對了。
不過她在說謊，夜裡儀式舉行。狐族族地居住著的那棵巨大的樹木白色的枝幹上浮起淺淺的光芒，在他映象裡那種一點點升起光芒的景象是源渚清最為喜歡的，倘若是看著她能一直瞧著直到靠著他睡著。
如果說是以世界樹打開不同世界聯通的世界門，要獻給一定的東西。
少年感覺到她身上所有的力量的氣息消失，慢慢抽離使原本因為強大而帶來的威懾感消失。
躍上樹去，殺生丸看到在源渚清面前打開的門裡倒映著一個光怪陸離完全陌生的世界。
「你要去哪裡，源渚清。」少年想都沒想就像過去一樣動手直接表達自己的不滿，金色的眼瞳帶上了寫血色，一如既往的被激怒，血液裡嗜殺的感覺躁動起來，無法很好的控制卻為著她一直強大的無所謂這點小意外所以從來沒有想過要控制。
只為她喜歡逗少年微微動怒之後再把被血液裡戰鬥本能控制少年敲清醒過來，之後就心情愉快得不得了。
但是這次源渚清沒能躲開。成爪型的手掌穿過胸腔，他那個時候並沒有慌亂，甚至在下一個動作裡就直接掏出她的心臟。
只是狠了狠心的決定用這個極端的方法把她留下來。
「你想去哪裡？」
輕輕的抱住無力再站穩的源渚清危迫那只叫蒼年的妖怪無聲的用下了某個咒法。
「留下來，哪也別去。」這是命令的口氣，卻是真切的請求。
少年靠著源渚清的臉頰蹭了蹭，那邊蒼年收回點在源渚清額上的手收起了三段封起來的記憶收好，她手掌托著一團白霧樣的東西一個模糊不清的人形蜷在裡面。
「這是源渚清的靈魂，被強行抽出來的生魂很脆弱，怎麼保護你自己看著辦吧。」
「……」沒有說話，少年接過之後，和著她心臟一起吞下。沒有哪裡比將這些放在他身體裡更為安全，而那放置之後，就會使源渚清的生命與收納心臟所放置的地方同生共死，那個地方一旦混壞她也就徹底死去。這樣的話，在他的身體裡則是最為安全的地方了。
既然走到這步了，就會繼續下去。
殺生丸帶著似乎死去卻沒有真正死去的源渚清去她曾經的師門。少年還需要找楓昹要到一樣東西。
「再之後嘛，就把她帶去死骨之森。」
已經忘記是什麼時候遇到那個不知道是什麼的東西的，對於這種東西，殺生丸那時擺脫不了更別說殺掉。
他知道很多事情，漫不經心的用一種帶著玩味兒的語調對殺生丸說著：「你總有一天會殺掉她的，不是因為你是妖類本性嗜殺。」
「因為那個傢夥的心態問題。」
「你把她看成全部，可是她不見是這樣。」
「你太偏執可是她能夠放棄。」
「妖類太執著可是人類卻習慣滿口謊言。」
「她會離開的，我告訴你將她困在這裡的方法如何？」
當少年抱著源渚清殺光了那座山門內所有妄圖奪回他從供奉的塔樓裡搶奪的東西的人時。
當少年白色的衣袍上沾染上源渚清鮮血凝固幹滯後成了詭異的顏色。
當少年將她小心的放進那叢荊棘裡……
事情好像已經沒有回轉的餘地了。
一切安妥，而後他就不遠不近的守在死骨之森外，楓昹的鬼魂帶著怨靈不知出於什麼原因進入那裡。
對此少年並不在意，他只是縱容地等她從那場夢裡醒來，——夢裡她回去最想去的地方。
「呆夠了以後就該回來了，源渚清。」
……
******************************************
再醒過來之後的源渚清有點呆，有點不著調，吃軟怕硬的只要態度稍微硬一點她就會像只犯錯之後的無辜動物沒有半點脾氣的伏軟認錯，看著好像有點低落，只要稍稍為她順順毛她就會被開導好了心情，愉快的笑起來。
在殺生丸殿下看來，她好像變得乖巧了許多，除了沒事有點抽風這點，不過這無傷大雅。
然而十年之後，殺生丸不再是看不清楚她的真實想法，源渚清想法的變化他都清清楚楚的完全知道。
有點不想她找回記憶，如果這麼決定了只要抽刀殺掉那幾隻鬼魂就可以。但是……想要她變成妖。
帶著源渚清從冥界出來，去往狐族的居住處等她醒過來時心裡的喜悅才升起和著從胸腔中屬於她的心臟傳達來的難過、迷惑和一點點的恨。
——為什麼，殺了我？殺生丸。
她果然是生氣了啊。
不知道為她會突然恢復了部分記憶，而且還是零散不完整的部分。一直藏在他身上被他小心保護的心臟被她取回，這樣的行為帶來的傷害也不是可以直接無視的，畢竟那是在他這裡，放了十年的東西，已經血肉相連。
那麼，在生生斷開有多痛苦可想而知。
突然就又有一點後悔，因為自己留下她的辦法。殺生丸想。
「源渚清――」
「你覺得痛嗎？」源渚清抬頭望向他，微笑間柔和而平淡。一手抵在殺生丸胸口，打斷他的話沒有任何不妥的問。
「……」因為傷口和其他原因，殺生丸沒有再開口，不過事實上是他覺得沒關係，反正源渚清牌骨頭是自己的，之後慢慢再哄回來就可以了。——殺生丸殿下此時的想法翻譯成白話大概就可以這麼說，反正意思都明白了殺生丸殿下的原話是什麼就不要寫出來煞風景了。
可是再之後的發展卻讓殺生丸無法泰然自若了。
剛才就很清楚源渚清被什麼人蠱惑操控，而那個做了這一切的人好像不準備掩飾。堂而皇之的出現，站在源渚清身邊挑釁的看著殺生丸。
「既然她的心臟已經拿回來了，那麼我們告辭了。」他笑眯眯的看著殺生丸，而後轉去執了源渚清的手準備離開。
在殺生丸動手後卻被源渚清擋下攻擊之後他好像越發愉快而神色也越發挑釁。源渚清持劍，似乎劃定了立場。
殺生丸再次向那邊模樣挑釁的傢夥出手，之後卻和源渚清戰在一起，直到對方長劍穿過肩膀後攻擊畫上句點。
殺生丸記得多年前告訴他那個方法的傢夥。
「報上名來。」
「吾名饕餮。認真說起來你的戀人，那個人類很有趣。」
——不管是什麼，只要是膽敢覬覦源渚清，還妄圖將其帶離他殺生丸身邊者，死。
……
殺殿追妻——狗狗尋骨頭之路·陰謀卷
你說我會不會更新呢？
源渚清是個好脾氣的人，她並不容易生氣，同樣的她生氣的話也會很快氣消。——當然，這個就算很快是需要時間的。
而時間已不是她需要在意的東西，所以就算是用個三四十年去生悶氣也是可以的。
看吧看吧，生命太長了也不好。
一輩子不長的時候會在乎能夠在一起的日子，一輩子太長的時候，一切都將拉長。
這樣一來，光是遊山玩水調整心情，就用掉了許多時間。
不過瞧她現在那德行，或者也不應該被稱為「散心」的遊山玩水了。
饕餮有模有樣的走在前，源渚清則跌跌撞撞的跟著就像只被栓住脖子拖著前進的寵物。
「你心理有問題！」
在饕餮好不容易停下來時源渚清也得救了。她手中的劍撐住身體站立，原本正常的面色有些灰白，不時有貌似燃燒後帶著火星兒的紙片灰燼一樣的黑色霧氣飛飄出來，而後搖搖晃晃的墜落。那瞬間仿佛激起一地塵埃。
「感覺如何了？」饕餮似笑非笑的瞧她，好像看著被主人欺負的小貓。只能可憐巴巴的哀叫著，讓主人摸毛安慰。
「……」源渚清嘴唇有點發青，疼痛幾乎是從骨頭裡生出來的，她懷疑拿著刀在骨頭上來回刮也不過是這種感覺。
又開始了……
她知道那是身體因為不斷被破壞又不斷重生的帶來的。被破壞的部分在這幅皮囊下被不知名的東西燃燒或者說被侵蝕成幾乎不復存在的灰燼。
源渚清鬆開手放開支撐自己的長劍，晃了晃就跌坐在地上。這沒有帶來任何感覺，她可以感覺到痛了，可是依舊對外力攻擊沒知覺。「已經半個月了，為什麼一點都不見好？」她就自己的情況責問某個偽醫師，看看他那一臉就要病得斷氣的樣子，他的醫術真的沒什麼說服力。
「人類構造出一個新的生命體需要十個月。」饕餮不緊不慢的回她一句，這其中的歧義惹得某白骨精炸毛。
源渚清拼著全身幾乎被剁散的痛感隨手抓了一把土丟向饕餮，「滾犢子的混蛋，你丫的才懷孕了！你單性繁殖！你細胞分裂，你抱窩……啊！」罵著罵著忽然就變調慘叫起來，她捂住心臟的位置突然破開的口子，黑色的煙霧如同從堅冰上冒出來的寒氣，源源不斷地從她扭曲著無法併攏的手指間湧出。
「呀呀，我一直好心好意的幫你修補身體呢。」饕餮彎下腰去，一副病弱不已的樣子居高臨下的瞧著她，「莫要太狂妄了呢，半個仙人。」
「如果我這個樣子算狂妄，你沒見過我真的狂妄的時候。」源渚清蜷成一團呼著氣，她略略擠出一個笑容來，卻是帶了幾分唬人的譏誚。就像是哪怕你殺了她完敗的亦是你一樣。
當然她這種威風沒能保持多久，下一秒就翻了個白眼俐落地倒地，多句廢話都沒說。——該怎麼評價她這個傢夥呢？
饕餮勾起笑容，那副孱弱公子的樣子比源渚清貌似睥睨天下的樣子更唬人。「她死了嗎？」
梓溪冷冰冰的聲音裡有著小心掩蓋的畏懼。饕餮身上帶著的氣息讓她本能的感到害怕，她沒有楓昹那樣的身體，在這種人物面前她可是脆弱得很。
「沒有。」饕餮不知為何顯得心情很好，「你怕什麼，她死不了的。」用著逛菜市場的婦女們挑豬肉一樣的手法戳了戳源渚清，——沒有反應，然後站起來上腳踢了兩下，還是沒有反應，之後這位病弱的公子殿下撩起動人的羸弱笑容，「你看，這不好好的嗎？」
——我說你到底從哪裡看出來她是好好的了？
梓溪眼角抽動不過礙于和對方的實力太過莫測還是乖乖的閉嘴了。
很殘忍的虐待了源渚清一頓之後，這個傢夥轉而彎下腰去觸了觸源渚清的臉，之後用著詭異的上揚調合不相符合的氣若遊絲的聲音自顧自的問，「你說，要不要把這個傢夥還給現在過來的那個傢夥呢？」
「……」
梓溪抄手站在原地，她垂眼沒有答話。饕餮摩挲著手中的骨笛仿佛是看著最珍視之人留下唯一的物件，無比珍重的幾乎過分的小心。
誰管啊，反正這支骨笛在哪裡她就跟著誰。
「真的是很厲害的追蹤能力，哪怕我已經盡可能的藏起來她的氣息你卻還能找到呢。」饕餮低著頭似乎是在對手中的笛子對物述衷情，結果哪怕是鬼魂的梓溪都感覺到了從身後襲來的冷氣。
一句話都未說，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出現的殺生丸冷著臉揮爪上去，饕餮握著笛子後退躲避攻擊，殺生丸卻也沒有追擊他，轉而跳到一邊撈起在地上被虐待了的源渚清。
見到源渚清手臂衣料上沾染了的灰塵，不悅地緊了緊手指。殺生丸殺意外泄得叫鬼魂的汗毛都倒立起來。
「真是糟糕了啊。」
在那邊饕餮不痛不癢的說道，他看了看源渚清手臂上剛才被自己踹了一腳留下的汙漬轉又看向抱著源渚清的殺生丸，「我倒是很奇怪你是怎麼找到她所在的呢。」
「……」「……」在確認了源渚清身上沒有奇怪的傷口之後，殺生丸用一種居高臨下的目光審視著饕餮，冷然而慍然的質問，「你想對她做什麼。」
「真的有必要那麼緊張嗎。」饕餮挑眉似笑非笑的並指成刃狀遙遙相隔著做了一個滑過殺生丸脖頸的動作，跟著軟趴趴的在那個金眸妖怪懷裡的源渚清雖依舊是一副軟趴趴的樣子卻像是受了饕餮的驅使，揮手向沒什麼防備的殺生丸的脖子。倘若不想受傷，殺生丸大可以瀟灑的選擇放開手不管源渚清，不過那樣的話她定然要在地上滾上幾圈。
所以結果這個卻是：
殺生丸沒把源渚清扔出去，反而為了止住她的動作使得脖子上被抹過一條細長的傷口。
動作停了停，血液才沿著破開的傷口流淌出來，蜿蜒成一條細流順著脖頸滑下。源渚清面無表情的雙眼空洞無焦的對著他，手中可以這會兒出現也可以那會兒消失的長劍被殺生丸折成兩段。將半截斷刃捏在手裡，那把不知屠殺過多少妖魔精怪的武器毫無疑問地割破殺生丸的手掌，鮮血留在祭了多年不曾沾血的利刃。
源渚清還是跟一個被操控的人偶一樣，棄了手裡的斷劍又屈身後躍落到饕餮身邊。那個病弱的少年抬手一副寵溺的樣子摸摸她的頭，殺生丸臉上怒意明顯，伸手至腰間碰到的竟然是那把無法斬殺的天生牙，更是……打個比方，當你準備決鬥的時候發現手邊的刀砍不死人，囧了嗎？以殺生丸殿下的脾性就是怒值MAX，而饕餮還極為小人又不要臉含笑挑釁來一句，「敗家之犬。」
他話一出，帶起不安的氣氛，地面開始劇烈的晃動起來，殺生丸臉色一變趕快從原處離開，同時的他之前站著的地方地面攪碎面目全非，無數模樣猙獰的鬼狼張大嘴向他咬去。
梓溪見狀躲進骨笛之中。
龍生九子，五子饕餮。傳說中描述的那個只是貪吃而已的凶獸……誰知道到底是個什麼樣的怪物？
不知道，生前不過是巫女而已的梓溪想，源渚清沾染上這東西，你好自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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源渚清似乎掉在水裡面了，她動彈不了只能飄過來飄過去的一點點下沉。「沒想到旱鴨子了那麼多年之後竟然可以在水裡面睡覺，果然世界末日不可怕，明明不會的事情突然會了才更可怕嘛……」
沒有動作卻有什麼從後面抱住她，一點點後挪著，好像被撈著慢慢後滑。源渚清最終靠到誰的懷裡，四周的液體消失，眼前一片黑暗有人捂住她的眼睛什麼都無法看見。
她的眼瞼抖了抖，源渚清想身後的人她認識，她很熟悉並且是熟悉到親密的人。他在自己耳邊低喃著什麼可是確完全分辨不清楚說了什麼。
本來想要說「再說一遍你剛才語速太快了」結果才回頭就腳下一空，箍著她的力道也鬆開，整顆心隨著自己腳下一空跟著身體墜落下去而緊縮。
只堪堪見到，剛才擁抱自己入懷那人的臉，銀色的長髮與金色的眼瞳冷冷清清的望著自己，淡漠可無比專注。
「殺… …殺生丸？」源渚清有點弄不清狀況的念出少年的名字，之後感覺自己消失在一片黑暗中。接著同時睜開眼，全身骨頭像是被捏碎了一樣疼。
「……」
一來一去的變化她還沒能搞清楚東南西北，遲鈍的她回過神來的時候，看到的一張蒼白病態的臉，對方勾起虛弱的笑容，摸過她的額頭，嗓音低醇而溫柔的說：「醒過來了啊。」
「……」直直的盯著那張看起來明明很是纖弱的臉，源渚清不知道在想什麼。過了一會兒，喉嚨動了動她開口說：「我……好像看到他來找我了。」
「恩，他來過。」饕餮將她拉起來，「可是又離開了。」
「……」
「而且，差點殺了你。」
「……！」
……
這是一個陰謀
源渚清很淡定的爬起來，面無表情的推開了饕餮順手拍了拍臉邊的草屑，之後又沒有任何反應顯得很無所謂的拍了拍衣擺。饕餮也不多話，上一個話題就好像是一句隨意說過就算的話。
「他想要殺了你」就好像一句話「早安」的問候語。說出來了源渚清也顯得不怎麼在乎，饕餮亦是含笑的到此為止，兩個非人類不曾再提及「殺生丸」這個名字，近乎默契一般的緘口回避。
「你需要吃東西什麼的嗎？」源渚清整了整紅色耀眼的衣袍，挽著衣袖看向饕餮，「我準備抓魚。」
金髮垂及腳踝的少年略顯病弱的面容上隱隱帶有的挑釁的尖銳神色淡去消退，他開口時連聲音之中原本的諷刺口吻都不見了，「我無所謂，不過你會烤嗎？」
「……也許是會的。」源渚清已經彎腰下去在溪水裡趟過來趟過去，之後顯得得意的勾了勾唇，「反正只是無聊了想吃而已由不是真的餓，再說了，你不是怎麼吃都無所謂麼？」
她好像只是把手在水裡劃拉，忽然「喲」了一聲，抓住一條魚丟上岸去。於是離開水的倒楣魚兒就張大嘴拍合著鰓躺在旱地上艱難的呼吸。
「小源，突然想問你一件事。」饕餮戳了戳面前的那條魚的腦袋，「關於那只犬妖，你想好要怎麼辦了嗎？」
「我才覺得奇怪，我的事情你那麼在意幹什麼。」源渚清頭也不抬的閒聊般反問，她專注的看著水裡手一伸又抓到一條魚丟到岸上去，同時又叮囑著，「沾灰了洗一下。」
「當然，關於你的事情我一向很在意。」饕餮不去理會地上跳著的魚，立在岸邊抄手望向源渚清，那字句篤定堅決的口吻得種打動人心的味道。
「……」源渚清彎腰沒動靜，她好像在專注的等待抓魚的下手時機或者是在思考饕餮的話。之後猛然下手，嘩啦啦的水聲和魚尾巴搖動的聲音配合默契的突兀響起，源渚清看著剛才抓魚失手反被魚鰭刮破的手指，——那裡沒有出血，反而看到一種奇怪的黑色霧氣樣的東西湧到破開的皮肉處。「這樣啊，那你得擔心好久了。」
她一臉「我神經很粗大」的模樣笑著，「因為現在我還沒有想到具體怎麼辦，說不定我會去打擊報復他然後來個虐戀情深什麼的……好像也挺好的。」
「你到是很看的開啊。」饕餮貌似沒有任何其他意思的讚歎。
「啊，因為也不是多大不了的事情。」她趟回岸上抖了抖腿上的水，「這附近有皂角什麼的嗎？」
饕餮揮手拿出一把來遞給她，源渚清沒有深究抓起來就用。繼續說：「也許是我這個傢夥比較樂觀主義，也可能是我沒心沒肺。」兩手洗乾淨確定沒有味道之後，源渚清站起來：「但是我跨不過去，一整個世界的差別。我會回我來的地方，這裡的任何人都不會出現在那個世界裡。說不負責一點，我當這是一場夢一樣：醒了就都和我沒有關係。所以說，我不會為夢裡的事和人較真。」
饕餮戳了戳她的臉，似笑非笑的說：「還真是個絕情的人類。」
「你會為幻覺一樣的、夢裡的東西較真？」
「不會。」
「所以說。」源渚清滿不在乎聳肩，似不準備再討論，但是饕餮卻搶白的又問，「可是，如果你只能沉浸在夢裡呢？」
「……」源渚清這回卻沉默起來，她不說話。而後開口話語裡終於有了點能被捕捉到的認真和鄭重，「從小到大我都沒有困在夢裡的經歷，再有趣的夢到時候了我都會醒，然後全部忘記。」她說：「我是個記性不好的人。」
「……」記性不好忘性太大，饕餮聽罷如同是說玩笑一樣對她評價道，「你比原來還要沒感情了。」
源渚清聽了就一臉憤憤的丟了白眼過去，義正辭嚴的反駁，「瞎說，我一直很和善好說話的，像我這種有覺悟又善良的人這個世道裡早就不多了。」她就這麼不要臉的自我表揚全然不覺臉紅。
饕餮歪頭，他用一種很鄭重的聲音喊她名字，「源渚清——」
「啥？」
「別往你自己臉上貼金了。」
「……」被這麼說了之後源渚清當即面皮一抖，下一秒她就兇狠的把饕餮手裡的魚一把奪過來。正準備得瑟得瑟衣袖裝出一副大牌模樣說兩句演講，源渚清卻對上饕餮那張羸弱病人臉上漫不經心的笑容之後，當即蔫菜，乖乖的把魚給送回去了。
接過魚，饕餮用一種戲謔的目光掃過被望到之後就渾身散發著黑色的怨念、並背過去如同縮進角落裡畫圈圈詛咒一般把原本就快熄滅的火堆更加奄奄一息的源渚清，神色中的戲謔淡去許多，目光裡隱著些微柔和。
——總是掛著一副柔和的表皮，其實你的性格就和剛復活時的身體一樣，欺騙性的具有溫度的皮囊下，根本沒有血肉，根本就沒心沒有感情。已經透過血骨刻入靈魂裡面的性格還真是從來沒有變化過。
……
太陽慢慢沉下去落入另一端，在這個沒有什麼娛樂物品的時代天黑就應該睡覺什麼的了。
不過鑒於火堆快要滅了，源渚清抱著腿縮在一邊，懶洋洋的來了一句，「大爺，火快熄了。」
「不是還沒熄嘛。」
「一會兒就熄，我不想半夜醒來有種躺屍野外的感覺。」
「你不都躺了十年多了嗎？」饕餮笑眯眯的丟了一句來，讓源渚清的臉驟然往下一拉，「看清楚了，」她指著自己的臉，「我是人類， 純人類！沒有任何其他物種混血的純人類！」
「正常人類可都不像你這樣的。」
「……」被噎住的源渚清不自然的偏了偏頭，「算了，懶得和你說。」不奈地撇嘴，源渚清本來還指望著饕餮去撿柴禾回來生火什麼的，不過現在這樣算了吧，——為什麼她完全指著別人幹？因為她不會生火又是個懶得動的。
「……你去撿柴禾回來吧。」在源渚清自暴自棄的決定「就這麼招了吧」的時候，饕餮開口，「我來生火。」
「……」
明明是很平常或者說是遷就源渚清的話，但是氣氛確在這話說出之後立刻凝滯並且下降到零點。大約幾秒之後，源渚清若無其事地站起來在原地跳了幾下並且拍打著下擺上的草屑，「真是個會指使人的公子哥。」
這麼抱怨著，源渚清就絮絮叨叨的碎碎念著抄手慢慢走遠，饕餮看著面前火堆的殘跡，一派柔和的叮囑她，「快去快回，小心一點。」
「……好，一會就回來。」她的聲音懶洋洋的傳過來，沒有任何的反常，確實是被指使之後提不起幹勁的樣子。閒庭信步樣晃悠出去，腳下細碎的響聲也越來越遠。
饕餮留在原地，手裡握著似乎是源渚清現在所有的唯剩的那件武器，收攏五指將卡白的骨笛抓緊在掌中，有什麼東西在暗處蠢動著受到了默許追上源渚清的步伐呼嘯而去。
入夜之後的野外冷風不住的吹，源渚清前進的步伐停了停。
她這一趟走得有點遠，事實上要是撿柴禾根本不用走到這種偏僻的地方。只是有點東西需要解決好，遙遙的有讓人毛骨悚然的狼嚎接二連三的響起，由遠而近似乎向她這裡迫來。
沒有什麼特別的反應，恍若未聞的源渚清彎□去拾起一片葉子，在同一時刻從暗處竄出來的狼鬼從她身後發起攻擊，向源渚清撲過去。
利爪尖牙仿佛可以輕易的把完全沒有防備的源渚清撕碎，也就是即將得手的時候，背立著看起來什麼都沒有發現的源渚清忽然一記翻踢狠准的踢在那只狼鬼的肚子上，伴隨著直接沖斷它脊椎的力道那只狼鬼直接被踹飛出去。
慘嚎一聲頹然摔落在地上，它身體痙攣抽搐了幾下便沒有了動靜。
但這樣秒殺的行為沒有起到威懾的作用，對面的一群狼鬼從各個方向一窩蜂的撲上來，而此時的源渚清也收起了神經大條的表情，反手抬腳間用最簡單而殘忍的手法將其處理。
徒手動作，或是擊中椎骨或是將其脖頸擰斷，在空手白刃的硬是自一端將最後一隻狼鬼的頭顱從身體上扯下來後，這突來的戰鬥終止。
源渚清神色自若，只有一種叫人覺得害怕的平靜，——那甚至不是冷 漠。
戰鬥後她身上乾淨如初不見沾染半點汙漬。
鬼車落在樹上看她，源渚清便隨意揚手將手上的頭顱朝它丟過去。那只融入夜色裡的大鳥竄起接住吞下。
略頷首，源渚清勾起溫和的笑容，從容回身。
樹陰之下光線影影綽綽，順著那人優雅的步子光線得以落在他身上，金色的雙眼中盛著一泓明光。夜裡的月光行雲流水般撲在他身上，相得益彰地襯著白色的華服，風華無雙。
早就料到是他。源渚清此時顯出看透一切的了然。
稍稍拉長了調子，源渚清她只是笑盈盈樣子，聽不出意味的招呼，「喲，少年。」
……
我知道你知道我在裝傻
作者有話要說：
歎氣，不知道大家會不會看不明白這一部分。其實很多地方要注意細節啊！攻擊源渚清的是狼鬼，饕餮攻擊殺生丸時用的是狼鬼，也就是說，他當時支開源渚清就是要她死，源渚清也知道他的打算……之後如何…等下次更新吧。最近考試複習什麼的越來越緊了…胃疼了一天一直在住的地方休息…好難過TAT
如果排版出問題…說明受姬又受了。
話說求留言！沒有留言太坑爹了！
——
過來修錯別字。
表示在默默存稿……
存了一章不捨得發TAT
源渚清從來不是什麼運籌帷幄的人，因為那種事情會花費她太多的精力和耐心。她不是沒有計謀的人，只是從來都不願意費心這些事情。
而且事實上……
——有些事，比如陰謀什麼的，其實是早就開始謀劃了的。
「你竟然把它重新鑄好了啊。」
源渚清收斂了一閃而過的高深表情，讓那表情前後變化的對比看起來就仿佛是幻覺一樣。散漫的表情又一次回到她那張從來沒有什麼緊張感的臉上。自殺生丸那裡接過他遞來長劍，雖然她沒有多少映象但是還是知道的：關於她這少數財產之一的武器在之前被眼前的傢夥因為某些不得已的原因同樣不得已地折斷的事情。
「……」沒有多話，生性冷漠的殺生丸在源渚清面前卻只是單純的不善言辭。順便把劍鞘也抽出來，拿過她還握在手裡的長劍收入其中而後親手掛在她腰間，而後殺生丸退開半步。自始自終都是一言未發。
源渚清只是抬手揉揉自己的鼻子，之後說：「斷裂的部分，是不能用普通的材料修鑄的。」她後半句話的意思很明顯是問他用了什麼。
「用的是牙。」殺生丸坦白的回答，對上源渚清驚疑參半的目光又接了一句，「我的。」
「……那個。」源渚清眼神遊移著看看遠處的樹叢，看看高處的葉子，「我總共沒多少資產……」
話沒說完就被對面的金瞳妖怪攏進懷裡，她似乎聽到他笑？
源渚清低著頭不曾看到對方金色的眼睛裡閃過的笑意，只是聽到他用冷清如舊的聲音和稱得上是叮囑的口吻對她說：「玩夠了就該回來了。」
早就從饕餮那裡得到第三份記憶，她卻將所有都深深埋起來讓一切看起來都沒有變化一樣。
「不玩了？那麼回去吧。」在重新找回的記憶裡所存在著的，那個妖怪少年冷清的聲音帶著些微笑意，從來不曾說明但一直牽就源渚清的一切，毫無條件的完全牽就。
「我會儘快。」回憶至此，源渚清一派乖孩子的姿態，信誓旦旦的保證。之後轉了身順著原路返回。
將重得的武器納回空間的劍鞘裡，對於手上剩餘的劍鞘無奈不捨得丟去一旁只好帶著回去。
抱著為了做得像樣因而路上拾荒得來一抱柴禾回去，饕餮坐在重新升起的火堆前，跳動的火光映在他蒼白的臉上平添幾分暖意。
源渚清一股腦的把一路上撿起的乾柴丟到地上轉去水邊洗手，之後惡劣的在饕餮衣服上蹭了蹭水，再來就找了個地兒臥倒，「晚上就拜託你看火了啊！」
饕餮望了一陣源渚清手中多出來的劍鞘，終於還是一言未多說，只是笑得縱容的應，「好。」
很多事情不是不知道，很多事 情知道了也默想不說。源渚清的性格很好摸清，源渚清的心思很好猜，只是有些時候你再理解再摸透了她，但是實際上還是不明白她為什麼這麼做。
坐在火堆邊上挑動著篝火，饕餮忽然歪頭看向樹林間某個陰暗的位置，他微微頷首似是在向那邊站著的金眼妖怪打招呼，帶了些自得的炫耀。
那邊殺生丸的目光冷冷的掃過他，不屑多做停滯。
火邊饕餮露出一副好笑的表情，不多予反應。
【我會把握好分寸的。喂，你那鄙視的表情什麼意思！不要用那種不信任的眼神瞧我！】源渚清是這麼說的，她乍毛的樣子不論如何看著都很有趣。
——那麼，先玩開心就好。怎麼說，都有他護著。
昏暗的光線下殺生丸現出一絲柔和與縱容。
確認她無事後轉身而去身影消失不見。
「……看得真緊。」饕餮起身去到睡著的源渚清身邊蹲下，細白的手指滑過源渚清同樣皮膚無幾分血色的臉、慢慢刮過她的鼻樑目中閃過讀不懂的深意，「到底是怎地，讓你竟還回來了？」
「……」自然沒有回答，源渚清沒有半分異動。饕餮忽得歎了口氣整個人顯出叫人心中驚詫的疲憊和縱容來，脫下衣袍來替她蓋上，左手理順源渚清額前有些亂的碎發，「過了這麼多世竟然還是這樣的，到底是太笨還是你心計太深。」
……
源渚清一覺睡到天亮，沒心沒肺的悠然樣好像之前被一群狼鬼襲擊並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身上蓋著一件外袍，那邊蒼白得仿佛若紙一般脆弱纖細的青年靜靜坐，單薄的身影和著身邊的景物就像是細筆小心描畫的水墨，清晨的露水沾濕他的頭髮。
大約察覺到源渚清醒過來，他回過頭去略略微笑，恍如第一次在忘川之下見到時一樣：靦腆而虛弱，「可憐」「瘦弱」之類的詞如同是最適合他的詮釋。
慢悠悠爬起的太陽光芒正涼，映在他身上竟是一派冷冷清清的氣質，「捨得起來了？」在這幅光景下，他的笑容也有幾分悲天憫人的味道，源渚清沒形象的賴在地上大力地揉揉自己那張死人臉，之後特傲嬌的哼唧著擠出一句話來，「作為雄性妖孽成你這樣子，快自裁吧！」
「長成什麼樣子可不是我能控制的。」饕餮無奈的反駁。
「所以說我只是隨口說說而已。」源渚清反過去看他，雙眼裡滿是「難道你認真了？不是吧！？」的意味。
「……」忽然就不想回源渚清這個傢夥的話，有一種「為這傢夥的話認真一定是出問題了」的念頭悠然冒出來。
「對了，把我的笛子還給我吧。」源渚清把蓋在身上的衣服還回去，而後自然而然的伸手過 去，「不然的話，說不定我們會很淒慘的。」
話說到後來的幾個字她的聲音上揚，硬生生弄出了叫人僵硬的氣氛無疑讓其原本和平常無二的溫和笑容都有幾分陰惻惻的詭異感。
周圍的風聲逐漸有所變化，夾帶了什麼快速移動的聲音和著一些應該是危險野獸的嗚鳴一點點迫近。
——為什麼不直接離開呢，源渚清。
伸手入懷中，饕餮拿出那只骨笛交到源渚清手中，卡白的骨笛色澤如同玉石入手一瞬冰涼滑潤。
似玉非玉，似石非石。
幾乎就在饕餮把骨笛交到她手中時，四周暗伏的危險已經冒頭。
成群結隊的狼鬼眼中滿是凶戾的赤紅，和昨夜襲擊源渚清的那些有些不同。
「你能自保嗎？」她回頭看向饕餮，目光極其無辜。波瀾不起看不出半點端倪，儼然是輕鬆詢問他的意思。
「……或許。」饕餮答，竟然有幾分不確定。
「……」
源渚清撇嘴不再多說，果斷橫笛在唇，搭著音孔的十指挑動一個高音吹出。
——音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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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曾看，攻擊是所有的動作。那群狼鬼的一切如同從一開始就掌握在她手裡，就像早就編排的木樁，奪不過她的攻擊逃、不出她的安排。
飛出的笛音就如無形的利刃一樣將一群狼鬼切分得血肉模糊。慘叫呻吟尚不得明晰，只是四周破空音一聲高過一聲，與源渚清吹出、同樣一聲高過一聲還因為氣息綿長而拉長調子的笛聲相合譜出殺戮。
在來到這個世界後的數十近百年裡她早就這麼做過很多次，從沒有害怕從沒有後悔。
腳下浮出猙獰的血海骨林，她安然的踏在其上任憑交腳下尖叫哀嚎不覺任憑鬼氣死起，源渚清的表情自始至終柔和溫淡，平靜安然。
地上狼鬼們原本依附在那些鬼狼屍體上已經慢慢有所修為的靈魂被拖入血海中然後融入其中消失不見。
樹林裡歸於平靜，只剩下一地屍體安靜地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腐爛。
尖銳的笛音慢慢平靜，轉成柔和低緩的調子。漸漸散開讓四下裡更加空寂。
那群狼鬼是饕餮指使而來的，這一點不論是饕餮還是源渚清都心知肚明。
其實源渚清本來不是個特別寬容大肚的人，但是這次知道這一點卻沒有任何反應……
這一切是因為，沒有人知道的、她從很久以前就有所打算。
那應該算是很久以前就布下的局。
從饕餮那裡拿重播在梓溪那裡的記憶的時候就重新推動一點點走向她的安排。
把笛子收回，源渚清回去定定的瞧著饕餮好一會兒，青色的雙眼倒映著眼前青年的身影好似什麼都看透。
「我想應該去幫梓溪把事情做了，你準備陪我一路嗎？」她能夠平靜得如同什麼都不曾發生樣開口，就仿佛那點事情她不放在眼裡、不置於心上。
——早就什麼都很清楚的你，怎麼沒有果決的離開？
饕餮笑，反問她，「你覺得按你現在這樣的處境還可以去幹預幹預別人的閒事？」他說得調侃更有幾分無可奈何，事實上似乎已經同意了源渚清的決定。
「反正不是多大的事情。」她不甚在意的回話，不見絲毫緊張感。
【「這種無聊的追殺要玩到什麼時候？」
「知道是追殺你有點自覺好嗎？」
「這不是因為沒有被追殺的感覺嗎？」】
——明明是過了很久，說出的某些話卻還是那麼相似。
「也好。反正沒什麼事。」
「哎哎，饕餮你雖然是個凶獸，可是真好說話。」
「是嗎？」
「是啊！我發一張好人卡給你如何？保平安的喲！」
「呵——」
「……」
最後竟還是忍不住住手，還是忍不住只想陪你，還是忍不住……想縱容你為所欲為。
竟然，次次如此。
……
你知道我知道你的打算
前進的方向不過是源渚清隨便認定了之後就決定的接著立刻前進。那方法和蒙選擇題一樣簡單。
源渚清她雖然說是要把欠著梓溪的事情處理完，但是實際上她連應該去找誰都不知道，完全無法理解為什麼她那麼信心滿滿的樣子。
曾經說過的，她不擅長找人也不擅長認路，領著一群非人生物卻正兒八經的趕路。
「朝已罷，恨暮也難追啊。
想桃花，那是誰的容顏啊。
故人啊，已做了他人嫁。
我把走遠的前塵都飲下。（注一）」路上源渚清小聲地哼著歌手裡拿著一張白紙不緊不慢的仔細疊著，「那飛沙，長眠在了天涯。
那桃花，隨故人一同葬下。
趁著明月未罷，我醉了一夜啊。
只願忘卻那難悔的年華。」
一首歌慢慢的近了尾聲，她手裡扯了扯疊好的紙鶴的翅膀讓其變得立體，而後哼哼著調子滿臉都是不知為何出現的得意。
梓溪聽不懂源渚清唱的玩意兒。只是見源渚清摸摸手上紙鶴的腦袋，而後那本應該沒有生命的東西動起來，像模像樣地整理「羽翼」完事就蹦騰著翅膀飛走了。
「那是……式神？」梓溪望著紙鶴變成一個小點消失，向繼續哼著歌的源渚清拋出自己的疑問。
——她好像終於有點感覺到了，源渚清還正常活著的時候是個很厲害的人物。
「啊？那不過是個障眼法一樣的小把戲。」故作不在意的口吻掩飾不住她的得瑟。
接著梓溪又問，「你放那個東西去幹什麼？迷路了？」
「去找我師弟問點事。」
「什麼事？」
「恩，……」她拖長了調子思考，之後隨意的說：「問你要找的人在哪。」
一聽就是隨口胡謅的。「……」梓溪冷著臉用一種看白癡的眼神望著源渚清，「你可以直接問我。」
「……」
源渚清聞文就進入石化狀態，而後陰沉的躲到角落裡畫圈圈。「……什麼嘛，為什麼不早說清楚……」
看看那樣子，還挺像模像樣的，看著似乎和從前比起來沒有太大的不同。梓溪看著源渚清沒出息的蹲角落畫圈圈繃著一張死人臉默默哼了一聲。
不是沒有感覺到。其實現在的源渚清早就和從死骨之森裡醒來的時候不一樣了，哪怕還是一副沒心沒肺的樣子。但是和那個初醒來時的源渚清……
那個時候她才更像是一個人類。有活力的，有喜悲的人類。
源渚清轉去和饕餮亂侃，貧嘴一樣的念叨了一通廢話之後招呼梓溪問，「對了，那個你要報復的人叫什麼，現在在哪呢？」
「人見。人見文遠。」梓溪繃著面癱臉用著平靜得死氣沉沉的聲音答。
「恩，這可真是個自戀的姓氏，他要是取個名叫人愛那還了得？」源渚清嘖嘖的搖頭，拍了拍衣袖順著面前的土道繼續上路。「我發現前面有個村子，想個辦法混進去好了。」
「源渚清。」梓溪突然挑高了些聲音叫住她，對著那種無辜的臉和安然等她開口的眼神，她有幾分咬牙切齒地問，「你到底覺得自己是個什麼樣的人？」
「唉？你這個問題這麼直白還真難回答。我自然是個純潔善良美好得像朵小白花一樣的好孩子咯。=w=」她毫不猶豫的自誇，用著玩笑的得意語氣。
「為什麼記憶拿回去了你還幫我？」
「恩，你可以認為我是個樂於助人說話算數的人。」
梓溪微微眯眼，繼續說：「……我看過你的記憶的。」
源渚清神色未變，梓溪覺得面前的傢夥越來越像她曾守著的記憶裡看到的那樣不會為任何事大驚小怪，沉靜而如同掌握一切的氣定神閑。梓溪甚至懷疑她是不是猜錯了什麼或者她看過的那個傢夥的記憶都是幻覺。
「我知道啊。」源渚清說：「可是記憶裡的都是『過去』。」她將後面的話咬得很重，若有深意卻又像只是強調。「反正用不著那麼介意，我只是覺得幫你忙之後我們就兩清了。」
「……」梓溪一時緘口無言。有哪裡出了問題，可是她拆不出線頭。「源渚清，你是個很恐怖的人。」
「會嗎？」她擺弄手中骨笛輕巧的反問一聲，一刹間看清楚了源渚清在笑容可掬的神色下隱藏的真實模樣。就像她在那記憶裡看到的，對這個世界上所有生命的漠視。她的一切所作所為都是以自己的利益為先。
哪怕笑容再隨和，表現得再和善也改變不了層層掩飾之下的本質。
「早說過我只是跨不過一個世界的差距而已。告訴那麼計較。」源渚清說完和梓溪間的交流停下，同行的饕餮看著已經在面前的村子問她，「準備怎麼進去？」
「其實我想大搖大擺的進去，可是你長得太招搖撞騙，——要知道我們是絕對不能被當成妖怪被吊起來打的。」
「於是？」
「梓溪生前是住在的巫女，有個妹妹小時候也學過點東西，只要她妹妹不是太差勁兒，我們叫梓溪去溝通下就可以大搖大擺地進去了。」她侃侃的說著向梓溪示意，「我們晚上能不能睡有屋頂的房子可就看你了。」
……梓溪飄去安排住宿問題，時間轉動暮色越來越濃，閑等的過程裡源渚清決定磨牙嘮嗑打發時間，「呐饕餮殿下，來說說八卦吧？」
「八卦？」
「對啊。反正可能會等上一會兒，說說你為什麼會在忘川河底那種地方什麼的。」源渚清彎腰扯了幾根她兒時俗稱「毛毛狗」的野草就開始編什麼東西。「龍生九子，饕餮為其五。怎麼說你也是身家不錯的，怎麼會在那裡？玩麼？」
「為什麼會在那裡啊？」饕餮重複著她的話，陳舊的記憶升起來。
——【「今日的一切終有一日我饕餮會全數討回！」他被困在忘川底惡狠狠的起誓，「讓你入忘川底被噬滅靈魂！」她站在岸邊看他沉入水底，語調緩緩的回，「我這一世，我做的一切我全都認，但若輪回。」】
在那河底他聽得真切，對方說：若輪回，饕餮，這些便無一與我相關。
他作努力回憶半天的樣子，之後無辜的說：「恩……我忘記了。」
「我要怎麼向你表達我現在的鬱結心情？」
「其實我能理解，因為我是故意的。」
「嘖，太惡劣可不好啊。雖然這是萌屬性可是不中我的萌點啊！」
「什麼萌？」
「就是草字頭下一日一月，一陰一陽。」源渚清一抖手裡用蓬蓬得如同毛絨絨狐狸尾巴一樣的「毛毛狗」編成的兔子，轉開話題，故意炫耀著，「看，兔子。」
饕餮彎了彎唇角，「都是什麼亂七八糟的。」
——自己是想要殺掉那個傢夥的。從最開始的時候就是想要將她拖入忘川底讓自己脫離那個地方。忘川之下埋了太多的記憶，而他在那裡一遍又一遍看著過去。
忽然抬頭就見有人走來，是個年紀不大的小姑娘神色冷清，源渚清聳聳鼻子，聞到小姑娘身上沾染上的妖怪血液的腥味。
她走近時源渚清拍手丟掉握著的那只「兔子」，站起來笑眯眯的打招呼，「你好，我是源渚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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源渚清帶著饕餮在這個村子紮根了，有這裡守護村子的巫女擔保、只是眼睛不太一樣的某白骨精也沒被當成怪物，一個月後由村民幫忙還在這裡蓋了間屋子並且沒過多久還收到了楓昹的回信。
天邊撲騰著飛來的紙鶴落到手裡，聽到楓昹的聲音傳來，「若師姐執意，我也只好說萬事小心。」
不在意笑笑，源渚清捏毀了手裡的紙鶴，左眼之前複現一些畫面零碎的部分，然後就拼合成一整幅畫面，如同是飄浮的立體光影電影。
——那是在南邊的一座城池。也就是源渚清這一次的目的地。
又看到「死亡」了。
那裡曳曳的火光彌散，被點燃的大宅之內僕役的呼喊聲似乎被火光吞沒。源渚清看到自己收回劍時帶起的血液濺起，面前身著淺色衣袍的男子倒下，指尖扶過她肩胛的布料笑聲從喉嚨裡擠出。
「源渚清。」啼嗒啼嗒的馬蹄聲和梓溪喚她的聲音重疊，「你是……看到什麼了？」
像植入腦海 裡的幻覺一樣的畫面消失，眼前的畫面回歸現實，源渚清見到路上的來人：行裝輕便帶著兩名家臣、貴族打扮的人，他緩緩從源渚清面前走過，刹那間梓溪渾身僵住跟著暴起沖天的恨意，漠然的面容變得扭曲。
很明顯這個人就是人見文遠了。當那三人恰好走著路過她面前時，源渚清朗聲開口向馬上的人見文遠問，「您可是來看望故人的？」
對方聞聲勒了韁繩，細細打量過紅衣的源渚清後點頭，「是的。……你是什麼人？看起來不像村子裡的。」
「我近日才來，過些日子就走。」源渚清溫和的笑著說，對陌生人作出溫和有禮的模樣這一點不論記憶在否她都一樣。「冒昧叫住您，只是有一句話要告誡。」
原本的紙鶴在手中握著已經變為一團看不出樣子的紙團，悄悄落地發出細細的響，「您近日來應小心身體。」
她話語間有些過分的篤定與了然，人見文遠聽她這般說又見她衣飾不禁皺眉問，「會如何？」
「小疾成患，藥石無用，欲亡。」言罷，她躬身帶著目中一片血紅的梓溪離開。
……漸漸的走遠後，梓溪終於平靜下來，一路上沒有交談只有源渚清哼著調子唱著模糊不清的詞，落腳的小屋近在咫尺，梓溪開口欲說什麼，但在她出聲前，源渚清忽然說：「在剛才你問我他們走近之前看到什麼。」
「我看到死亡了。在那個的宅邸中。」
……
謀之一字
時間慢慢滑過，人見文遠相比過去的十年而言，破天荒的一年內第二次出現在村子裡。
此時上午的陽光沒能驅散早時的霧氣，人見文遠破開遮蔽視線的霧氣，遠遠的看到源渚清站在屋前。
不知道是否是幻覺，他有一瞬間錯覺以為梓溪站在那裡。
他低了低頭不覺咳嗽起來，吩咐家臣等在原地他下馬走過去。
「比我想的要早一點。」源渚清邀他坐下，提著紫砂茶壺替他倒上一杯茶。
「呵呵……」他笑笑，拖著有些疲憊的語調說：「近來的人似乎都習慣預言起來。」
「怎麼？」源渚清挑眉，似是有些感興趣的問。
「……」人見文遠卻搖頭不願多說。
沉默在兩人之間又維持了一會兒，茶盅見底人見文遠也還是默默不言像是愣住，源渚清後扯了扯身體像是靠在什麼上面略略歪頭看他。
這時他複出聲，「那個人像是有所修為的高僧，他說我命中凶災已經種下因。」
「我聽說了一些。」她提了手裡的茶壺，不著邊際的挑開話題，「需要添茶嗎？」
……好像是各自有所默契，人見文遠自此後不時會來此一次，像是認識多年的朋友說些有的沒的閒聊。
這般相識後的某天，源渚清就著夜裡挑燈，執筆沾了朱砂栽白鹿紙上寫寫畫畫。「那個人身上帶了可以保他命的東西。」牽著衣袖沾了沾筆，源渚清摸摸下巴後向梓溪勾勾手招過來。
「你說那個人有東西保護？」
「恩……像是和尚的手筆。可以抵他一命，可你會仇沒報就先為那符消失。」
「……那怎麼辦。」
「呵——」源渚清不在意的笑笑，一派高深莫測的樣子指了手中畫好的白鹿紙，「呐，你先到這裡面去。」
之後有那天，人見文遠沒能再出現。而源渚清與他第一次見面時所預說的事情應驗了。原本只是一個不大的小傷口，卻惡化得過分。說不出來，請了許多人來看診也不見好轉，在病中身體慢慢虛弱下去，人見文遠想起那時源渚清所說的話來。
想起她狀若有意的告誡，人見文遠想著想著便不禁懨懨地笑起來自語，「怎的一個二個都知我命將如何，偏偏我不知？」
人見文遠的母親從人見文遠身邊的家臣那裡聽說了那天事情後，立刻命人去請源渚清。
反過來看，時間差不多是在人見文遠病後的這些日子裡，源渚清這邊也似乎有一種山雨欲來的感覺。
明明好像什麼都沒有明白的出現，可是很壓抑。
那是從源渚清與饕餮之間慢慢沿展開看 不到的裂痕，毋需說明卻已經以一種貌似隱形卻分明能感覺到模樣明明白白的存在。
源渚清執筆在屋子裡畫著什麼，此處的小屋不比她自己那間茅草屋精緻，向陽面單開了一扇窗子由一根木頭支起，窗櫺上落了兩隻山雀有一隻甚至飛進來落在她肩膀上歪頭瞧她。
畫上勾下一筆算是完成，而那畫上一切的顏色並非墨色，顏色渲染得和真實一般。她畫的是一顆長勢頗盛的桃樹，樹下如踏著紛紛花瓣著地的龐大白犬微微低頭望向他面前的位置，然而那裡什麼都沒有。
將畫筆洗乾淨，源渚清直起身去拍了拍衣裳後手掌壓在胸口處，神色怔怔的，好一陣才低了低頭、看不見是何表情聽不出是何心情的念，「果然是個狠心兇殘的妖類，臭小子……」
饕餮彼時就在屋外，所有的話他都聽得清楚。很久以前她也說過同樣的話：「果然凶獸終是凶獸。脾氣竟是這般大。」想起這個饕餮不禁抑制不住的彎起嘴角來，笑容溫和懷念且縱容。
從重新見到她時，從來都很堅定不移的殺念以他無法控制的速度快速消磨減少。在好幾次她睡著的時候要動手，最後卻都是頹然收手。
心軟了嗎？
不。只是……且等等。
……源渚清將走出去的時候，雲姬竟然忽然冒出來攔在源渚清面前。身穿華麗的裝飾，她猛然合上手中香扇皺眉道，「源渚清你這個傢夥是否真不怕死？」
「……」源渚清不說話，只是定定的瞧她等著下一句話來，雲姬用力握住香扇，狠狠的道，「那個饕餮並非善類，他心裡早就存了念頭要你命。」
「我知道。」
「知道還不離他遠些，你不要命了？」
「可我現在沒事。」源渚清不甚在意的回，「我的身體在恢復，大部分法力除去為了世界樹進獻的部分也只還剩下些，雖然只是些能夠為此障眼法的法力。不過雲姬，也許哪一天我的法力會變回原來那般。」
「……你做不到。」雲姬看著她，目光閃爍著不敢相信的質疑和一些恐懼。
她猜測到了一些事情，聽楓昹說過源渚清當初作為獻祭的力量沒有取回的可能。而源渚清那話像是另有所指。——她一直是所謂的殺妖修仙，一直是在掠奪妖類的力量，將這些稍微聯繫之後就發現她話裡的意思。
雲姬想，如果真的是那樣的話這一切是否是源渚清早就佈置下的？——哪怕連她自己的死都在算計之內……被算計的那一方，從來都是饕餮而不是源渚清。
「可是你什麼時候知道他要殺你的？」
「不能說。」源渚清笑著回答，便再沒有理會雲姬，從她身邊繞開繼續出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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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很久很久以前的好處就是原生態。
坐在一泓水潭邊的裸石上源渚清摸出長劍在自己的手臂上比劃著，之後眼睛都不眨的在其上劃出一道長長的口子，從肩膀處一直到手腕。
傷口裂開深見白骨與血肉，紅色的液體和著大量黑色的霧氣流淌而出。「怎麼過來了？」收劍後背向著身後的來人問，源渚清把為了方便自己動手解開的衣服拉上，血液還順著被她剖開的手臂滴滴答答落下。
「……玩得太過火了，源渚清。」站在一步開外的殺生丸沉聲道。
「我有分寸的，殺生丸。」大略的攏好衣襟她溫聲回答的話用如同定論的語氣說出，「雖然當時靈魂連同心臟都被你拿走這點有些出乎意料。」
「……」
「呐，所以說不要鬧彆扭了哦。」她走過去伸手大力地揉亂了殺生丸的頭髮，信誓旦旦的說：「我會陪你直到你死。」
這次殺生丸不再是如何慍怒，看不出是何種態度像是最大限度的妥協，有種無法不低頭無法不接受的感覺。
他垂眼之後輕輕的的應了一聲，「恩。」
……
源渚清躺進水裡的時候殺生丸站在水邊。清水裡分明的漫起一種黑色的東西，那是之前饕餮放在源渚清心臟處代替心臟的一團不知名的霧氣。
這些東西在源渚清只有骨架的身體開始重新生長血肉的過程中承擔著成為血液樣的存在，幫了很大的忙卻也同時腐蝕著原來的那顆心臟和血脈的恢復。
現在源渚清則需要把這東西清除，用水匯出是很好的辦法。
這並沒有用去過多的時間，而另一邊人見文遠家的家臣也找上門來。面對空無一人的屋子，這一行人在詢問過村子裡的人之後有些尷尬的出現在梓溪的妹妹片葉面前。
滿臉冷清的巫女片葉目光掃過面前言辭誠懇的老家臣，一言不發的冷著一張臉離開。只留下一群人面面相覷。
「明天如果有人找我，我大概在林子那邊的水潭，來的話順便幫我帶這套衣服來。」循著昨天源渚清所說向水邊走去，卻不想面前出現結界。
皺起眉頭，片葉伸手觸向面前的結界本打算試探一下而後想破解的方法，結果結界並沒有抗拒她。旋即明白什麼，片葉拿好手裡的衣服不受阻止的穿過結界。
一路上都很安靜，安靜得好像除了植物沒有別的生命在此。以至於片葉看到在目的地的水邊站著的銀髮妖怪時立刻進入備戰狀態。
「真是麻煩你了，人見文遠的家臣已經來了嗎？」源渚清出聲打破兩人的對峙，她伸手過去在片葉小心戒備著遞過來時，接過她帶來的衣服。
「恩，人見文遠病了，他們請你過去。」片葉目光飄忽的掠過殺生丸戒備沒有減少，淡淡的應了一句轉身走了。
見如此，源渚清也不多囉嗦，把片葉送來的衣服塞到殺生丸懷裡就脫了身上的濕衣服開始換裝。
將腰帶系好，她忽然回頭看一直在邊上的金眸妖怪，「呐，殺生丸。這件事後，陪我去玩吧？」
……
沒有多說什麼，也沒事收拾什麼。源渚清雙手空空，兩袖清風的扯著饕餮跟著人見文遠家的家臣一同上路。
路上饕餮偏頭向幾乎開始打呵欠的源渚清問：「這件事結了之後準備做什麼？」
「恩？繼續到處走走看啊。」
「同我走如何？」跟隨著前面領路的僕人，落著大約三步的距離。轉過拐角時饕餮低聲問她，源渚清步伐亂了一瞬，之後恢復從容。
「也可以啊。」
前面的僕人拉開推門的聲音和源渚清應答的聲音重合，饕餮看著幾步之外源渚清的笑容不見絲毫陰影這麼應他，之後走進和室裡。
他攥緊的手掌成拳隱隱顫抖，最後還是松了力氣。晃了晃，握緊的線繩上的鈴鐺搖晃作響。
——不論下了怎麼樣的決心，還是做不到。
……
屋子之中，人見文遠已經昏迷了兩日。源渚清在他身旁跪坐下來，探手將盤踞在他額頭的小鬼碾成飛灰。
最後見面那日源渚清在人見文遠的護符上沾了些死氣。曾經為他周身布下結界的護符之後的結界便將死氣撐開，引來陰間貪婪的小鬼。
除去小鬼，昏睡裡的人見文遠臉色好轉。順手，源渚清將梓溪藏身其中的護符放在他枕頭邊。
「過會兒他就能醒了，這份護符現在不能用了。」她起身向身旁杵著的僕人道，「為他擋災後沾了不乾淨的東西。」
僕人趕快上前去將那塊護符取下，源渚清與鑽出來的梓溪遞過眼色，轉身離開了這屋子。
人見文遠的母親為便感謝將源渚清留下，對於這點她也沒有推託直接應下。
幾天後，人見文遠病癒。樣子還有些虛弱的他出現源渚清面前，將他上下打量之後，源渚清道：「看樣子沒什麼問題了。」
他無力的微笑著點頭：「身體是沒什麼問題了。可是卻出現了另一件事。」
「什麼？」
「我……見到她了。」
「誰？」
「梓溪。」
「……」源渚清面上全是平靜，垂眼欣茶，「在夢裡她如何？」
……
——殺生丸。這件事後，陪我去玩吧？
——去哪裡。
——都可以，你在就好。
——好。
……
我所看到的死亡
人見文遠夢裡，見到的是他和梓溪很久以前的那些事情。
說是久，其實也不過是梓溪尚活著的時候。
——那也許是很美好的事情。
源渚清跟梓溪說「結果不過是要他死而已，你自己看著辦。」
她聽過人見文遠偶然間提及過去的事，她推想過這其中也許另有什麼原因，不過源渚清什麼都不說出來。她自始至終按照面上貌似安排好的軌跡推動事情進行下去。
人見文遠身子日漸消瘦可是人的精神不錯，竟然有了一些歡欣的模樣。
腳步聲在耳邊越發清晰。源渚清回頭看到人見文遠。「今日還是夢見她了？」
坐在院裡的木亭裡，源渚清如同常做的那樣提壺，這次卻是替他滿了一杯酒。瞧見人見文遠點頭，她放下酒壺時目光掠向別處，莫名的問：「人見。你有沒有想過為什麼那麼久之後才再夢見她。」
「……我不過是一介普通人，不通鬼神不知未來。」他不在意，僅僅轉動手中酒盞，「但我始終對不住她，我始終是……愛慕於她的。」
聞言源渚清笑起來，——其實有的時候是什麼都知道的，是什麼都清楚的，只是不願意捅破那一層能讓我理所當然陪你的障眼法。
所謂「障眼」不過就是掩住了雙眼不看之後的真實。
源渚清抬杯，輕巧的道，「倘若你解開了她的執念，她便能離開。」她看著人見文遠的眼，過後動了動腕做出敬酒的動作，「……為何寧願沉迷其中？——你應該知道吧：如果繼續沉溺其中會丟了性命。」
人見文遠動了動唇，最終帶著無奈的說：「……啊，我知道。」
「你不怕死嗎？」
梓溪生前本是潛心的巫女，靈魂乾淨透徹。死後被怨恨束縛成為厲鬼但是實際上是她的怨恨是最好化解的。
只需要讓她釋懷自己的執著或者讓她怨恨的人死在她手裡就會徹底離開。
而她的執念不過是那人見文遠一句「我還在乎你」這樣的話。
源渚清知道人見文遠是個通透的人，他絕對聽懂了她話裡意思。
一切不過是被故意設計出來的，他早該猜到卻為什麼不願意走出這一局。
「怕。」人見文遠微笑著乾脆的吐出這一個字來，「不知死後會是如何，不知自己會變成什麼樣……」他似乎在設想那時的情景終是搖了搖頭，「那樣的未知，怎麼能不怕？」
「……」他的反問源渚清未答，知他話沒說完只是耐心的等著。
「但若是她想我去陪她，若這樣我可以陪她的話，為什麼不就這麼陪著她呢？」人見文遠松了口氣用著縱 容的口吻道：「其實我該應了她的希望不是嗎？」
「也許是。」源渚清模棱兩可的答。
人見文遠不多追究，扯開話題，「源渚清，你尚是人嗎？」
這讓源渚清原本從容不迫送酒盞至唇邊的動作停住，猶豫了一瞬，才開口，「不是了。」
「果然。」他這次則是展出了了然的表情，靠在亭柱上神色懨懨的，「我平生似乎總是會見到許多能力非凡的人，他們全然篤定的斷定我的命軌……源渚清，梓溪……是你帶來我身邊的嗎？」
「……然。」
他點頭，不知為何滿足的笑，「謝謝你。」
「因為我將她帶來你身邊？」
「是。」
這次源渚清低頭理過衣袖，而後起身。「我並非是良善的人。」摸出一枚符文放在他手裡，「最後時，如果你還能說出這話。再道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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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見文遠的身體越見消瘦，漸漸的他無法再憑自己的意識從夢境裡醒過來。
源渚清下午的時候又破了一次夢境將他叫醒後，回到人見家替自己安排的屋子。
一拉開門，目光便與正中坐著的饕餮對上。對方在那邊有轉瞬的僵硬，之後卻都是若無其事的說：「如何了？」
源渚清走近饕餮身邊，而後伏身靠在他腿上眯眼道，「應該差不多了吧。」
饕餮一時不知所措，之後遲疑的將手搭在她頭上一下一下撫過源渚清的頭髮。
閉著眼睛聲音緩緩放低，源渚清似要睡著，「哪怕知道梓溪是想要他的命，卻還是願意跟著她沉溺在夢裡。那麼放縱，是個很溫柔的人。」
「……終歸只是那一個人的。不論如何……你都忍不住遷就，捨不得責怪。」
「是麼。」源渚清完全閉上眼睡過去。
滿滿展開的夢境裡是一片昏黃灰暗。流水聲潺潺一晃折射出一道明白色的光。
隨著水聲她面前的某方角落燃起一盞燈，有熟悉的、大約是自己的聲音說：「我本不應該來這種地方，不是嗎？」
「來此便是命數，存在即為合理。」
聽此，源渚清埋在心裡的一切想法越發明晰：她早在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就與那個名為饕餮的傢夥看不對眼。
源渚清早就知道那個傢夥是想要殺掉自己的為什麼還一副不曾察覺的樣子與他在一起？
只不過是，從很早以前便一點點不下的一局圈套罷了。她用了足夠的耐心、足夠的時間不動聲色地一寸一寸將其圓滿把她要設計的人圈在其中。
執著手中的燈籠前行而後停下。淺淺光線驅散晦暗，源渚清面前浮出一副卦象。
相生與伴，順推為大凶。
這是狐族長老替她蔔算出的，彼時她便完全了然一切會如何發展卻裝作不明所以。
而這卦中有一處活門，只需踏住了便能逆了面上的卦象。
那活門，也早就被源渚清握在手中。——要知道，推卦演算她一向擅長。
提著的燈籠裡火苗跳動而後漸漸熄滅，心底與給予人見文遠那道符相維繫處被觸動，她想應該醒來了。
源渚清睜眼，此時已經入夜。身邊高高的燈檯上的燈沒有點燃。
保持著一個動作，饕餮任她枕著入睡不知多久未動。只是在源渚清才微微有一點動作就敏感的察覺，「醒了？」
「我給人見文遠的符動了。」源渚清從他身上爬起來，黑暗裡饕餮依舊清楚的看到她臉上的表情，只聽她問：「你真的在我身上見到你想要找的人的影子了嗎？」
這讓饕餮吃驚了一刹，之後又似早意料到了，他笑著若陽光一般溫暖柔和，但事實上陽光無法觸碰、很單薄：「恩，很像。像到我都分不清了。」
源渚清啟步走到推門邊，稍稍拉開的縫隙裡跳進的灼灼火光映在她側臉，頭髮掩住雙眼表情晦暗，她一手抵著門沿說：「我一直在想如何推脫。現在卻突然間想到這說辭了——」
……
人見家的大宅在一刻鐘前從牆壁上驟然燃起火焰，無聲無息的已無法控制的姿態突兀發難，家臣們忙碌救火的聲音和女眷們的尖叫交錯。
被僕人扶持著逃出大宅的人見文遠的母親，看著火勢無法控制的宅子，嘴裡喃喃自語著什麼，終於恍然，「我同……我同惡鬼做了交易……同惡鬼……」
當人見文遠的母親昏倒時，源渚清正踏入人見文遠所在的和室。
他此時沒有沉睡，胸前有一團白色的光團一寸寸縮小之後湮滅。
人見文遠茫然的看著光團消失，目光挪動看到站在門口的源渚清和另一處的梓溪。三人各處一處組成等邊三角，沒有人看到的屋外，自地面泛起一圈圈繁複的文字而後不知什麼築結界，那些文字爬上結界的表面，似是加固。
和著附近燃起的火光，隱隱間有什麼陣法被驅動。
「怎…怎麼回事？」他仿佛一時還無法反應。源渚清聞聲向他走近，帶著滿臉柔和而悲憫的笑容，向他伸手道，「我應了你母親救你，她說——」
【「求你救我的兒子，我只有這一個兒子。我願意付出一切救他！」】
那個女人的聲 音依舊在耳邊，堅決而沒有任何動搖。而源渚清點頭答應。
源渚清給了人見文遠的母親一張圖紙，讓她安排下人按照上面的描述在人見家大宅房屋的牆壁上描畫出咒文。源渚清早就看中這宅子的佈置，用來設陣法正好合適。
「房子的位置，佈局，給你的護符，還有梓溪將在謊言之月出現這日帶走你。」她字句清晰地說道，「一切都安排妥當。所以應你母親的要求用她的命交換而救你並沒什麼大不了的。」
「也就是說，不論是我和梓溪的事，還是答應我母親救我……都只是附帶而已？」
「啊。都只是附帶順手的事情罷了。」
「你給我的符，到底有什麼用。」
「催動陣法。」源渚清回答，她溫軟的聲音裡讓人見文遠錯覺的感覺到一份冷冽。陣法的發動還在繼續，人見文遠發現腳下的地面變成一片血池，梓溪正被其中伸出只有枯骨的手掌扯住向下，他卻被一團光芒保護。
梓溪早用了自己所有的厲鬼之力塑造那個夢境，現在只是個普通的魂魄，她平淡的臉上此時現出悲哀，期待地探手向人見文遠。
「只要握她的手，你就萬劫不復。」源渚清在邊上波瀾不興的提醒。人見文遠只頓了一下，卻還是走過去拉住她。
立刻，保護他的光芒以絕對的速度黯淡下去。
「為什麼放棄了？」明明只要不理她，人見文遠就可以安然的繼續活下去，只不過被鬼氣沾染的身子活不久而已。
「為什麼不說你早確定了我的結局？」人見文遠反問，他想起源渚清那句話，——【最後時，如果你還能說出這話。再道謝吧。】不就是最好的說明瞭嗎？源渚清她早就預料到了這一步吧？或者一切都是她安排好的。人見文遠苦笑，「我能否求你一件事？」
「怎的這時突然明白過來了？」源渚清知道他想說什麼，看著他和梓溪逐漸被拉下血池，卻話鋒一轉，「你弟弟留下的後人，我替你看著。」
「謝謝。」最終沉入血池裡，源渚清聽到他向梓溪說：「我陪你，哪怕下地獄去。」
「……」
源渚清低頭，血池裡已經看不到那兩個人，她抬手握住什麼，隨著空氣中出現劍身摩挲過劍鞘的聲音，猛然將長劍抽出。
陣法催動力量充盈，猛然回身揮出一劍，氣弧飛出她身後有什麼東西跳開避過攻擊。
一擊未成就又仗劍而上，她說攻擊的那個並非人形而是羊身，虎齒人爪，頭上戴豕，似如惡狼。對方和她拉開距離，淺色的瞳仁直直的看她。
——我一直在想如何推脫。現在卻突然間想到這說辭了。
「雜事都已經了了，饕餮。」
——倘若轉世。
「你即不走。」
——我便什麼都不認。
那麼，我就按照最初的打算。
我知你想要我的命，我亦是如此。可惜你沒下手，但我不會留情。
……
記憶卷七、源渚清的局
「龍之子將是你命中的梗。」
「哎？真的嗎？」第二次聽這樣的話的時候，我卻能做到僅僅是微笑著低頭瞧手中茶盞中立起的茶葉，「不過，饕餮他啊……」
——說起來還確實是，我心裡梗的一顆不上不下的刺。
家中有老人信「道」，他曾言：龍子是你命裡的劫。
彼時年紀尚小聽不懂這樣的話是什麼意思，只是點頭之後乖乖記下，然而再大了一些之後對於那些話卻從來不再在意。——認真而言，在穿越到這個世界上之前，我對鬼神敬畏卻從來不信。所以那番有關龍之子的預言，不過是虛無縹緲的一句話罷了，也沒有過多的想法。
只是在因緣際會下來到這個世界，在前一刻我清清楚楚的望見一個人：淺金色的頭髮垂到腳踝，他是背向我的。不過儘管是這樣還是認出來來：那是兒時在某個路斷上見過一面的、無聲喚過我名字的傢夥。那映射太過深刻所以記得無比清楚。
——源渚清，源渚清，源渚清………
他的聲音曾經在數個夜裡潛進我夢裡，現在想起來那真是讓人煩躁。
落入異界後，不知道為什麼自己就認定是被那個傢夥害得我來到這裡的；被妖怪追逐逃生，我不知道為什麼能夠堅持下來。所有的問題我都可以回答第一問知道是誰讓我來到這裡，但是第二問？我就不知道怎麼作答。
從來不去想為什麼，本來就不知心智堅定的人，如果再去想那種事情，說不定會把自己逼瘋。不做細想只將已知的、尚算合理的事情當作所有的支撐和依靠，在被妖怪追逐中以此支撐自己不要停下來，在這個世界忌憚自己青色的雙眼，而無人收留的夜裡支撐自己不要病倒……
在被追逐裡磕磕絆絆的努力活下去，在求生的過程中奮力站住了腳跟，在這樣弱肉強食的環境裡改變身為獵物的身份，變為斬殺對自己虎視眈眈的妖怪的一方。
最初支持自己撐到堅持下來的念頭已經隨著時光開始從自己心裡慢慢抹下去消失不見。在這個地方長長的幾十年之後，這個最初的念頭，——咬牙切齒的發誓「要把將自己弄來這個世界的傢夥好好修理」的想法也不再出現。
轉而嘗試著按照家中老人曾說的方法修那「道」，這過程裡，我想自己好像真的看淡了些。
一切最想要的，最在意的，只剩下「回家」這一件事。
離開拜師的山門時，教導我整整十年的師父說：「渚清。或許你能找到合適的方式你便能成仙。」
彼時時間于我已然沒有意義，在山門中十年沒有得到我需要的東西所有決定離開。
回頭看時，十年前尚且硬朗的師父此時已年老，時間在他身上鑿下一道又一道的痕跡。
而本是少年的師弟在這十年後也變為挺拔溫斂的青年，分別時說的「師姐，保重。」是從沒聽過的鄭重其事擲地有聲。
在之後數十年的時光荏苒，我先是手上殺伐無數而後殺戮漸止，與鬥牙王結識相看順眼後把酒言歡。
在之後還將對方那個年紀絕對在自己之上而輩分也絕對在自己之下的兒子留下與自己相伴。
也許擁有的時間太長也不好，所以需要有什麼人陪著。殺生丸不論從哪一面來說都優秀的無可挑剔，那麼……就理所當然的接受了。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回去，我自信自己的時間足夠漫長，如果找到回去的方法了，那麼就等殺生丸他死後再離開。
所謂戀愛的觀念依舊沒有改動，抱著試試看的心態也並不在乎。
楓昹問我：看著身邊的人一個個死去而自己卻永遠不會變，會不會怕？
我想過：不會怕。
我沒有說的是，這個地方的一切，對於我而言其實一直隔絕這一整個世界的距離。——冷眼旁觀……我並非無法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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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回去的方法我漸漸摸到些許的眉目，同時也有某個被丟棄在記憶角落中的傢夥出現。
——饕餮，龍之五子。
為此特地從狐族那裡探聽到關於他的事情。
關於饕餮和據說是我前世的那個女神仙冗長的糾葛之後，留下的是一段在故事裡可以稱之為悲劇收場的結局。
浮生鏡裡看到的最後一個場景是饕餮被壓下忘川底之前，那個大約是我前世的女神仙說：「這一世我做的一切我認。但若輪回。饕餮，那都將與我無關。」
——我想自己這樣，也就算是知了前塵如何。
狐族長老長長的白鬍子一顫一顫的說：這是你命中的梗。
「唔，似乎比『劫』好了那麼一點。」我忍不住笑起來，其實要我說來：我不認前塵，不認前世，不認因果。我不認我欠了誰，讓他追到了我這輩子來要我償還。我修的是逍遙道求永世不求來生。「所以我會來這裡也是他搞的鬼吧？」
老狐狸點頭，沒有多說。反而與我重論為了打開世界樹上異界門的條件，「你想要知道的，我幫你知道，你需要我狐族幫忙的我也都應下。那麼作為交換，你給出你這一身修為。」
我慢悠悠的點頭，大方的同意：「好。」
……彼時我忘記了一件事情：我曾經應了那個 面容冷清彆扭的妖怪少年，陪他直到他死。
在不知道饕餮相關的那點前塵舊事之前，不是沒有看到饕餮故意將我繞開的接近，不是不知道他向殺生丸說的煽動的話。而知道了之後，就了悟了他的動機。
再者，實際上我也無法否認的是他說的事實。也不得不承認，狐族那邊說此時一切準備好可以開啟送我回去的世界門時，我選擇的是背棄我向殺生丸承諾過的話，而不是等待承諾完成再離開。
這是我一直藏得很好的自私，從不被人發覺。
而且還可以轉而推卸說：大約是生活的時代導致並不覺得感情就是一切——在這個不屬於我的世界裡的愛情和那個屬於我的世界裡的一切，我的決定很明顯。
差一步邁過世界門時，我想：權當這是沒有結果的異地戀，分手只是時間問題。結果——
結果卻是，一切沒有能以最和平的方式解決。如果那時殺生丸未動手，那麼我便只是沒有任何牽掛的離開。然而他卻是被饕餮煽動。
好吧，饕餮，你我這筆帳就從頭開始算起。
我托楓昹幫忙，和蒼年說好把記憶剪切，只餘下來到這個世界前一刻的部分。
我相信不論是否是擁有記憶的自己，再拿回第一段記憶時，都會明白自己做了什麼打算，所有的安排都會按照設想的方向推進。
去找鬼女裡陶為楓昹捏塑身體，應裡陶的要求去忘川之下尋十三葉龍炎草，然後被饕餮纏上，因為忘川水重傷受他蠱惑得到第三段記憶，……
所有貌似意外，所有貌似突發的情況，其實才是真正的重點。
——饕餮，你知道我憑仗的是什麼？我仗著的，不過是你根本無法下去手殺掉那個一直還在你心裡的人。所有同樣的，憤憤發誓要她付出代價的你，下不了手殺是她轉世的我。
第三段記憶滑入身體內。我腦袋裡最先出現的就是這個念頭。
被誘導著跳出的仇恨乾脆的蓋過理智，一片茫茫的混沌裡，思緒只剩下了質問：「你殺了我？」
其實要說的是，被你剜去心臟取走魂魄，你殺了我，我很意外，殺生丸。
所以說，不論表面上如何淡然冷清，不論表現出如何沉靜冷漠，妖類終歸是妖類。刻進骨血裡的兇殘，真讓我頭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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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開始裝作在不經意裡替饕餮還原必然尚在他記憶某處、完好保存著的那個是我前世的那個人的零碎細節。
一點點將他磨去本就不算堅定的殺意。我算計著何 時動手，算計著在哪裡可以驅動我需要的陣法。
楓昹給了我一個很好的建議，——人見文遠家的大宅，並且有完美不引起饕餮懷疑的名目。
我拿著從楓昹那裡飛回的紙鶴，想這個從來只是與我鬥嘴的傢夥有時卻還是可靠的。
我說對梓溪說，我替你完成答應你的事。她有所懷疑的反問，——為什麼？
沒有回答，只是真不巧，不能說為什麼。
儘管如此她看過我的記憶，也是大略知道我的打算。最後也沒有異議，她是要報仇雪恨的，而我順勢借一把力也非不可。於是梓溪變為表面上我所做一切的全部理由。
正確的接近人見文遠，不算深入的接觸，小小的障眼法打開第一個突破口，以他被我把握住的虛假命運為引鋪開計畫。
將梓溪收入護符中，借機染一抹死氣在人見文遠正牌的護符上引來小鬼糾纏。再來，正大光明的侵入人見家宅。
一切順利。……
其實饕餮有感覺到異樣，他活過那麼些年也不是說來玩的，他察覺到異常自是必然。可我斷定：他不會先行說破一切。
入人見宅中時他忽然問，「同我走如何。」
這讓我一時不知如何反應，隨之微笑：那並不需要我反應。
「也可以啊。」我這麼應著，不重不輕不許諾。只是也可以啊，翻譯過來是說：不作考慮。
……
加快了佈局的推動，在人見文遠身邊放下梓溪藏身的護符，告訴梓溪以自身所有的厲鬼之力構造一個夢境，讓人見文遠清醒的溺死其中。順水推舟將工程巨大的陣法交到人見文遠母親的手中，——在她求我救她兒子之後。
」照著上面將東西在這個大宅房屋的牆壁上畫好，我救你兒子。」這樣似是而非的話讓人見文遠的母親用她的性命作為交換後，以十二萬分的仔細去完成那份龐大的包裹整座大宅的陣法。
用他母親的性命為抵，代替本該消去的人見文遠的性命。我做了新的符文交到他手上。——那亦是催動陣法的鑰匙。我本想救他也無妨，他卻拒絕。
在他輕聲道謝時，有意的說：「倘若之後你尚能說出這樣的話。」——憑誰而言，到時如何能夠說出「感謝」二字？
我念著這隔著「一個世界」那麼大距離的世界裡的一切與我何干，卻還是會因這些心生愣怔。
枕在饕餮的膝上睡到一切開始。我仿佛看到多米諾骨牌般開始推倒一切前進，一直到最後才會停下。我在動手前給饕餮最後一次選擇的機會，回身時見到的卻是被陣法迫得回了原身的饕餮。
龍屬水，水火相忌 。
我揮劍而上為了取他的性命。
饕餮，我便是這般算計於你，我便是這般想取你性命，我便是這般要你永世困於幽冥借此讓你明瞭招惹我的結果。
正如你所愛著的那離了仙骨進入輪回的女神仙所說：倘若輪回，一切與我無關。
我不認，我欠了你。
龍之五子饕餮，是你命中的梗。——呵，將他拔去，不就結了？
……
饕餮番外
【歎當年，悔當初。只是流年難停下，彼時有誰拈花，當年是誰挽發，如今花盡謝了，青絲不換白髮。】
在忘川之下多年的感覺好像刻進了骨髓裡，銘記著不會忘記。
那般渾濁的河水裡，日日夜夜出現的是過去的記憶。一遍一遍的重現，看著從記憶裡描繪著得那個人地模樣的忍不住微笑，被川水侵蝕的痛苦好像都減輕了。
可是後來記憶停在他被打入忘川下，憤恨沖上心裡最明顯的位置，抑制不住的責怪。
「今日的一切終有一日我饕餮會全數討回！」他被困在忘川底惡狠狠的起誓，「讓你入忘川底被噬滅靈魂！」她站在岸邊看他沉入水底，語調緩緩的回，「我這一世，我做的一切我全都認，但若輪回。」她果決的逃離轉入輪回裡的畫面。「饕餮，倘若輪回，這一切都與我無關。」
一切像是一堵重石轟然砸下，她多次輪回都是千方百計的避開他的感知，最終被完全剃去了仙骨。
「她不會再出現了。」在幽冥管理鬼魂並且奉命看管饕餮的予喧說：「她永遠不會變回你記憶裡的那樣。」
像人間傳說的那樣，上界的原因會因為各種原由去人間，時間到後歸位依舊是他上界的身份，人間一切對於那些個仙人而言不過黃梁一夢轉瞬即逝。可是予喧這麼說，就意味著……
「上界抹了她在上界的神位。」
神仙不會死，當上界抹去某個神仙相關一切的時候，那個神仙就如同人間的，死了。
也就是說，她已經死了。
不知道在長長的沉默不語中饕餮在想些什麼，只是之後他問予喧，「……你能不能，幫我找到她成為人類轉世。」
成為人類之後，就沒有那個能力逃避了。
「等你被允許稍稍離開這裡一段時間的時候再說這個問題吧。」
……他在忘川下等，煩躁不安每日每日的生出然後讓他仿佛作繭自縛般無法釋然。
「若找你的轉世，我便殺了你。讓你永世落入幽冥無法離開。」
——永世無法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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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已罷，恨暮也難追啊。想桃花，那是誰的容顏啊。故人啊，已做了他人嫁。臨窗把難悔的前塵飲下。】
予喧終於找到她轉世時，是在一個法術以幾乎隱世消去的世界。饕餮去哪裡見過她一次，轉世後名為源渚清，彼時她年紀尚小，但依舊是她原有的那般資質。
饕餮想，你轉托生於這個已無神明的世界，是打定了主意只為普通人麼？
不願讓她這麼容易就遂了心願，饕餮等，等她滿心裝滿了那個世界，等她對那個世界攢滿了眷戀之後，揚手生生把她拉出那番紅塵。
擅自打開兩個世界的聯繫讓他身體受損，來不及保護初來這個世界的源渚清，他轉身回去忘川下。
回身時渾身發抖有說不出的擔憂，饕餮只是一步步走遠，告訴自己：倘若她死了……
倘若她死了，也……正好啊……
可是，擔憂卻無法止住。
……
說不出最後是什麼樣的心情，在忘川底無法細算時間過去了多少。
不斷的重溫舊時事，再次離開那裡的時候，看到的源渚清已不是被他帶來這個世界初時無能的普通人了。
不得不承認，維繫了許久的擔憂才終於消去。看到在她身邊的妖族少年好像是看到很久以前的畫面。
為了妖族背叛，為了妖族陷害，引他一步步落入圈套百口莫辯被打入忘川下。
「你怎的……連輪回了之後還是這樣？」
她的能力出乎饕餮的預料，在源渚清找到狐族佔據的世界樹時，饕餮出現在那個妖族少年前。
——呐，丫頭。妖類的兇殘刻入骨血之中。我比你清楚。
源渚清，我不許你返回那個世界。
因為……因為那樣我，——我要殺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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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走遠的前塵都飲下。那飛沙，長眠在了天涯。那桃花，隨故人一同葬下。趁著明月未罷，我醉了一夜啊。只願忘卻那難悔的年華。】
再次回去忘川下等待，直到有一天予喧說：「她來幽冥了。要尋十三葉龍炎草。」
於是嚴整以待。看著她在忘川水裡的紛亂記憶片段中迷失，於是知道自己希望她在距離自己近一點的地方。
從來都只是這麼自私自利，想要把那個妖族少年從她的生命相關裡抹去。「奪取你的生命，拿走你的靈魂將你的心臟剜出……你應該恨他的，源渚清。」
——你應該恨他才對的，源渚清。
成功的將她拉到了自己這一邊，源渚清確實好像把那個叫殺生丸的妖族少年丟到腦後了。可是後者卻跟在她身後，保持著距離亦步亦趨。
饕餮控制著讓她第二次對殺生丸揮劍相向，之後再把她帶遠一些，再遠一些。
——我是要殺掉你的，源渚清。
沒有忘記一直用來告誡自己的話，那天夜裡他召出狼鬼的時候，是 真的迫使自己下了殺心要殺掉她的。
但是其實跟本就沒有下決心，那一群狼鬼，怎麼可能殺掉源渚清？
一路上梳理著思緒然後不得不承認：
一切的所作所為不是想要她死。只是無能為力之下想要握住她的命讓她在自己身邊。
他就是無能為力到這種地步。
然而實際上這不可能。
早就知道不可能。
哪怕是同樣的靈魂轉世而生，也不是同一個，靈魂相同說明不了什麼，她……是源渚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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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少人提劍縱馬，說詩酒趁年華。可知年華，只是彈指一刹。那些難歸去的沙，和喚不回的年華。
不如共我將一河忘川水飲罷，一同將前塵盡忘下。】
在最後還是下不了決心，所以問她要不要跟自己走。源渚清回答他，也可以啊。——這是拒絕的話吧？
源渚清接近人見文遠，在那人的護符上染上鬼氣。饕餮只是看著，從頭到尾地看著直到人見文遠的母親向她請求，苦求著說願意付出生命只求源渚清救她兒子，那次饕餮見源渚清拿出那份陣法的佈局圖，突然有種意料之中的了然。
他知道源渚清曉得一切，但是什麼都不多說。不撞破最後的一層假像當作一切平靜如初。而源渚清知道的一切遠比他以為的多。
但是假像終於破碎。她問：「你真的在我身上見到你想要找的人的影子了嗎？」
他無奈回答，「恩，很像。像到我都分不清了。」
相安無事的狀態被打破，饕餮注意到默默催動的陣法。
一切前後串連起來，只能承認自己又一次走入她的佈局裡順著安排走下去。
饕餮的殺心只不過世一堵脆弱不堪的土牆，稍微用力些就讓他坍塌毀滅。而源渚清想殺饕餮的念頭，固若金湯。
……
拼盡所有力氣和消磨他力量的陣法相坑，報著自己都說不清的心情與拿劍的源渚清死戰一場。
最後長劍襲來時饕餮反而不願再避開要害，轉而迎上讓劍身刺入胸口。再上前一些，刺得更深。饕餮他伸手借此抱住源渚清，湊近吻上去。空出的手牽著她剖開自己的胸膛，血肉被攪動的聲音叫人聽了毛骨悚然。望見她表情動容瞪大眼，有些得逞的笑起來。
好像只是開了情人間最普通的玩笑。
「真是的……」滿是鮮血的手掌滑過源渚清的臉頰。手掌不受自己的控制握緊了什麼，源渚清被動的將手收回，而饕餮 嘴角彎起好看的弧度，慢慢瞌上眼。
——你想要看的，我陪你踏遍所有去看。
——你想要要的，我為你踏遍世間去尋。
任何人犯我欺我，我便要連本帶利的討回，只是若是你……不論如何，都無法真的責怪。那般放縱是哪怕你將我性命奪走也依舊不變的。
你的責怪憤怒我全數收下，然後從此以後從這解不開的困境脫身。
往事浮雲般飄過，紛紛擾亂心緒。饕餮忽然看見了記憶裡那個人在三生石前等他。驟然明白過來，原來自己執著錯了一件事情。她已經死了，就算找到靈魂轉世也不是同一個。
報著一點僥倖其實也是怕錯過她。
此時轉身，終於醒悟。
容納了饕餮自身全部修為的元珠落入源渚清手中，他的身體一寸寸風化後隨風消失。
空留一身衣服落地，此外什麼都沒剩下。
——你說輪回後不認前塵一切，是否是告訴我，輪回之後的那個並不是你？欺月……
那飛沙，長眠在了天涯。
那桃花，隨故人一同葬下。
趁著明月未罷，我醉了一夜啊。
只願忘卻那難悔的年華。
只怕酒醒後猶記得年華。
只是再醒時猶記得年華。
……
局末
將整棟房屋隔絕的陣法慢慢失去效果。
破敗的房屋依舊被火焰包裹，攀附著建築了房子的木梁而上，就像軟弱的寄生植物最終圈死了它依附的大樹。將它們咬碎成一段一段的木塊，然後自己跟著熄滅。
陣法完全消失時，結界也跟著不見，之前被困外大宅外無法救火的人們在之前的無望之後，現在卻沒有反應過來要再做什麼搶救。
源渚清此時身上被鮮血浸透，本就是紅色的衣袍染血後顏色更為深沉，臉頰上順著輪廓而下的血滴讓她整個人如同一尊殺神，對於剛才的事情冷漠的全不在意。張開半攏的手掌，源渚清沾滿了饕餮的血的手上，盡是粘乎乎的半幹血塊。她看著手中的珠子，眼中光芒沉浮，過後只是神情泰然自若的將那顆珠子塞進嘴裡。
——這東西本就是她最終的目的不是嗎？
喉嚨滑動，被吞下的珠子融化在身體裡。
身體之中的經絡血脈隨著珠子的融化而重生，連接著使身體脫離半死物的狀態。比原來的修為更上一層的力量安靜的蟄伏於身體裡。
「這一回，真的不是人類了。」源渚清「哎呀哎呀」的感慨著，原本的黑髮此時蒙上一層灰色樣，她摸摸自己的腦袋並且無聊的自言自語著慶倖，「還好沒有長奇怪的東西。」
「大伯——大伯——嗚嗚嗚……」有哭聲隨著她話音落下傳出。本被火聲掩蓋的聲音越來越近，轉頭就見一個不大的童子抓著衣料一路哭喊的走出來，一張小臉被火熏得一塊一塊的灰黑。
也許是福至心靈，他突然停下來也不再向後張望，抹著臉抽抽噎噎轉看向源渚清站著的方向，可憐巴巴的望她憋住哭聲而眼淚還是拼命的往下流。
多年後，人見佐間都想不出，那時向這個滿身是血、讓幼時的他感到害怕的女子求救不知是對還是錯。但是她確實給了他更多的時間，讓他重建了人見家，但卻也在人見家再次面臨著消失的危機時冷漠袖手。
然而那都是未來的事情，現在的人見佐間只是與源渚清目光對上時害怕的後退了一步，「你是人見文遠的……侄子？」
源渚清問，她甚至是在費力的回憶輩分的稱呼然後才不確定的出聲。
那邊的小正太怯怯的望她，小心翼翼的點頭。
——嘖嘖，小孩子啊。
沒有白色的狗耳朵，沒有銀色的頭髮，沒有琥珀色的眼睛只是年紀和源渚清記憶的某只小奶狗重合，忽然就有點悵然。
她覺得自己既然是答應了的，那麼就好好的安排好這個小鬼。
腳邊有一隻蜘蛛慌亂的逃跑，源渚清不經意瞥見指尖動了動將它定住。順手摸出懷裡的 筆來畫了個盒子把它裝進去。
「你的家人都離開你了。他們無法再回來，」源渚清拿著盒子走過去，在他面前蹲在，說這話就將手裡的盒子挪到他面前去，「那麼，就算是剩下你自己一個也要好好的活下去。」
源渚清一隻手托著盒子，另外一隻手按在人見佐間的胸口取走他的膽怯懦弱和恐懼，
轉而全數放入了盒子裡的蜘蛛體內，讓那只蜘蛛變為和他相生相伴的妖怪。
把盒子放進他手裡，源渚清繼續說：「哭和害怕什麼都不能給你，你知道應該怎麼做嗎？」
「……重新建興人見城。」他臉上小孩子的無助消去，轉而則變為了一種難言的堅定。
「它可以幫你。」源渚清慢條斯理的說著讓他握緊手裡的盒子。人見佐間有些猶豫，但最後依舊是牢牢地握緊了她送過來的盒子，卻低頭不多話。
見是如此，源渚清她啟步，也不再多做任何動作，任由火光肆意乾脆的離開。
她不會承擔這裡任何人的人生。
……
漫天火光之下，那個銀髮金瞳的青年見到她緩步走出來，閒庭信步如同從前見過遙遙破開晨光的樣子，似乎暈染著柔和的光芒。
她身後的豪華建築群在陣法完全散去後尖叫著無力的傾覆塌陷。滔天的火光最終掩住她的一切陰謀燒光所有證據。
善謀者不善力，她擁有力量同時出於習慣的玩弄陰謀。
人類，——果然是如此，滿口謊言。
紅色的衣袍與她青色眼裡倒映的爍爍火光相映襯，終於看清楚了她之前一直說的結束時是什麼結局。
像多年前一模一樣的用力量帶來的壓迫感重新出現。原本尚殘留的人類氣息和某種給人一種虛無縹緲感的氣息都完全不見蹤影，被屬於妖怪的氣息代替——像是完全重塑了一樣。
源渚清一步步走向殺生丸，任由金眼的妖怪抬手抹去她臉上殘餘的血液，「玩夠了？」殺生丸問，冷清的聲音裡沾染著笑意，任由源渚清自然的撲進自己懷裡不在乎她一身血污。
沒有恐懼沒有悲傷也沒有任何迫人的背負感，源渚清忽然覺得殺生丸使用的那個字真的是精確的令人髮指。
這樣的一個陰謀牽連了無數人命之後，她沒有任何感覺。
「恩，玩夠了。」她肯定的應承。
——那麼回來吧。
——恩，已經回來了。
「對了，還記得之前說結束了之後陪我去旅遊嗎？」源渚清跟在殺生丸旁邊，之後仰頭定定的望著已經轉為拉著她前行的銀髮妖怪。
「要去哪裡。」殺生丸還是一貫的寡言，惜字如金。經常的省略主語說話。
「哎？這個不用在意啦，不過那麼長的時間你都沒有花點心思考慮這個問題麼？」
「……」不是說去哪裡都行只要他在就可以了嗎幹什麼還要考慮去哪裡這種問題啊？
——所以說殺生丸他怎麼可能會考慮這種事情，源渚清你認命吧，這個男妖根本上不懂什麼叫浪漫、花言巧語什麼的。
「算了，慢慢走吧。反正去哪裡都好。」源渚清無奈的聳肩，轉而扯了扯殺生丸的袖子要求改道，轉入森林裡面走到水潭前。
源渚清略略挑眉，鄭重其事的對殺生丸警告，「不准離開，不准轉身。」
「……」殺生丸用一種看白癡的眼光瞧她，沒有答話。
源渚清覺得一口氣沖上來壓得自己難受，揉著鼻子只好走開了。
——該看的早就看光了，她這樣確實有點傻。=m=
一邊反省著卻無法消去她憤憤的情緒，把衣服脫了之後跳下水去。
冰涼的流水隔絕，在潭底下像是進入了自己心底一樣。
四周變化，有人影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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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回去了在梓溪的那個村子裡暫時借住的小屋子，如同上次刹那猛丸那般，這次是梓溪與人見文遠前來道別。梓溪將一盞酒奉到她面前，源渚清接過後她起身向門口的人見文遠走去，「我無法護他長大，」源渚清開口，引得人見文遠側目，「但是他能平安。」
「謝謝。」
「好說。」
……
幻境外源渚清失去意識向水底沉去。殺生丸不知何時轉身走來，下水去將她撈上岸來。
……
幻境裡，源渚清抬頭看向出現在面前的饕餮，道：「哪怕同一個靈魂，也不是一個人。」
饕餮只是笑笑，身影隨著風吹散去，聲音輕蕩在她耳邊，「你過得開心些。」
……黑暗收攏，睜開眼睛時天濛濛亮，抬眼看到的是殺生丸波瀾不興冰山般的睡顏。源渚清身上被很仔細地裹著白色的皮毛，感覺到她醒了，殺生丸也沒有過多表示，只說：「衣服在邊上。」隨後放開她。
源渚清裹著別人的皮也不怕髒，衣料唏唆響動，源渚清有別於平日的玩鬧的嬉皮樣，突然有幾分嚴肅的問：「我突然覺得自己有些心狠手辣。」
殺生丸沒有異樣的反問，「那又如何。」
「你還敢要麼？」
「……」
……微笑的隨殺生丸上路，源渚清略略落後他一步 ，轉而握緊了被殺生丸牽著的手。——妖類本性兇殘，而自己呢？
——也沒有好到哪裡去。這麼說來的話……
——似乎很般配啊。
……
找回一切·超級夫妻旅遊檔·劇情前卷
八角塔
破敗的一切讓這裡顯得更為死寂了下去。青石鋪就的石階間生出的雜草與青苔，和著層層尚未枯爛的樹枝與落葉混在一起。
源渚清牽著手中的韁繩，拉著跟在自己身後的雙頭龍妖獸固執的一步步拾階而上。鞋底踏過每一階階梯仿佛是踩過被梳理的記憶。
……曾有過的繁鬧，那些穿著學徒裝的新進弟子們故作自若卻掩飾不住雙眼裡的好奇，弟子們受罰了之後悲催的打掃著門前五百八十八級階梯，讓這一路的石階上乾淨的幾乎一塵不染。
這裡已經從過去被人人信拜的地方變成了附近所有人完全不敢接近的地方。「你說的是曾經盡出那些很厲害的大陰陽師的山門嗎？你最好不要去那個地方了，……那裡鬧鬼鬧得很厲害的。」
站在山門前已經剝漆的大門前停下，源渚清回頭去如同安撫馬匹一樣摸了摸那只雙頭龍妖獸的腦袋，之後鬆開受笑嘻嘻的看走出來的人，「這裡已經從過去的香火勝地變成了現在別人靠近都不敢的鬧鬼勝地。」
楓昹原本的一張老臉已經成功的變會了過去那張玉樹臨風的臉，穿著標準的陰陽師服飾站在這般落敗的大門前依舊掩不住月霽般得樣子。「本來現在住在這裡的就都不是活人了不是嗎？」
只是瞥了他一樣，源渚清鬆開牽在手裡的韁繩慢悠悠的走了過去，夜裡暗淡的光線下她青色的眼睛卻折射惑人的微光。「……還真的是呢，——你怎麼說服鬼女裡陶的？」
兩個早已不是人類的傢夥還保持著人類模樣的傢夥一前一後的走入院子裡去，裡面的模樣和外面的破敗不同，一切都那麼井井有條的被好好打理過，房間裡燈火漸次通明。
「在意這種事情做什麼。」楓昹輕笑了一聲後反問。他自重塑了身體沒多久之後便回來這裡重新打理山門，按他的話來說就是他會重振這裡。「師姐只要想著師弟我為了重振師門很用心便是了。」
「……」源渚清不說話，他們經過了院中同樣已然修葺過的八角塔時讓她停住步伐。
就是為了供奉在這裡的東西讓殺生丸血洗整個師門。源渚清眯著眼看，無法確定——這孽罪，當算在他身上？
一切要是真的追根究底的找到最初的原因，應該都是她造成的吧？因為一己之私牽就那麼多人命，——怎麼辦，似乎已經罪孽深重了。
站在八角塔前住步不前，源渚清盯著那扇好像要將上面看出朵花來。「難道你開始在意這件事了嗎？」楓昹漫不經心的聲音好像穿透了黑暗，讓愣神不知想了些什麼源渚清猛然回神。
夜裡光線昏暗，只是襯著月光見楓昹抬頭目光落到塔身的更高的位置，「當初問你時你卻還能毫不拖遝的乾脆回答，現在你卻開始糾結這種問題了嗎？」
楓昹說的是當初對那些人命不在意，說著死活與她無關的態度。「哎？」源渚清驚訝的看向他，聽到楓昹繼續說：「連半個人類都不算了的你，反倒比從前更像一個人類了。」
這下源渚清稍微有點不滿，她揉了揉臉鬱鬱的嘀咕，「亂說，我一直都是個善良的人。」
楓昹略顯譏諷的撩了撩唇角，他表情諷刺的樣子都帶有一些讓人覺得不可思議的客氣和風度，「你一直都是個厚顏無恥的人才對。」
此話一出，源渚清立刻一掃剛才那副鬱鬱寡歡的神色，令人費解的轉而變得眉開眼笑，「你太看得起我了，師弟。」
他們兩個不再糾結與剛才的話題，應該是同時很有默契的在對話陷入死角前住口。
之前源渚清就說的楓昹找過鬼女裡陶，而找那個妖怪能做的事情也只有一件。源渚清可以感覺到，當年死去了靈魂沒有離去的所有弟子都憑藉著一副陶土的身體復活。
離開八角塔前向住宿的房舍走去。
「晚上在這裡休息吧。」楓昹將房間的推門拉開，屋子裡面很乾淨但卻很院子裡一樣說不出冷清感，壓抑而陰森。
似乎一切都在有意無意的說明這裡曾經的荒蕪破敗。哪怕是重新修整之後也無法立刻消除。
楓昹走遠之後源渚清點亮燭臺，她揉了揉臉之後搬出被鋪鋪好。
打理好之後起身時就有人在外面敲門，嘟囔了一句聽不清的話就過去把門打開，就見到陽明站在門外。
年邁垂垂的模樣，自從上一次因為正巧救下源渚清見過之後到現在已經過了三五年了，源渚清尚且記得這名老者咬牙切齒的憤恨樣，——這也是為什麼她會為過去那事有所計較的緣故：這件事尚有人耿耿於懷，而她是引起這事的禍首。
相較源渚清有點意外的看著他，陽明的模樣卻從容不迫，他將手裡的東西遞過去，——盡是些繃帶與傷藥。
但是顯得的是對於這些貌似有些怪異的東西的眼神，比起她看陽明的樣子則淡定多了。
「陽明，你——怎麼會在這裡？」掂量著手裡的東西源渚清終於還是問出了自己想問的問題。
「呵呵。源渚清師伯不是曾問過我是否想再見師父嗎？」陽明慢條斯理得如同閒聊般的口吻展現出他此刻的淡然與平靜，不同於曾經的憤慨與仇恨，眉宇間的釋然顯示出老者特有的平淡 ，他此時甚至更多的只是歎息，「看著大家都還活著，完成自己想要的事情，就足夠了。師父說要重振師門，陽明自然是要幫忙的。」
「楓昹那個傢夥……」源渚清低頭輕輕微笑，心裡了然。她許是會有些計較與當初的事情，而當年死去的人悉數復活能夠完成自己希望的人生，就連曾在她面面憤憤請求自己報仇的陽明都已經釋然，如此是說：這件事不論如何發展她都不要管了麼。
如此好意如果拂了，就太不近人情了吧？
「如此，也好。」送了說著「時間不早了，就不打擾您休息了」的陽明離開時，忽然問到後聽陽明說「我確實將吉良送來這裡學習」。源渚清轉身，琢磨了許久最終是這麼說著。
熄滅了燭火，掀被鑽進被窩裡去。
楓昹之前一直未曾問過，「那只妖怪小鬼怎麼會輕易放你一個人到處亂跑。」
而源渚清也未曾答過，「嘿，這種事情自然是我在他沒發現的情況下跑出來了啊。」
大家都是心知肚明，默契的直接連眼神都毋需交換就心裡明白如明鏡似的。
……
深深夜色裡，一抹顏色反差巨大的影子出現。白色的衣角隨夜風搖晃，沉檀色樣的墨玉鞋踏過石階。來人驚動了被源渚清丟在門口、此時正在打盹的雙頭龍妖獸坐騎，打了個響亮的響鼻，它無辜的看了來人而後又低下頭去當作什麼都沒發生一樣繼續睡覺。
殺生丸見到被源渚清牽走充當交通工具的雙頭龍妖獸在這裡就確定沒有追錯方向。——早就告訴過她不要再來這個地方，他身體裡餘了那東西也無法，左右不過是需要為那東西損失點妖力又沒有什麼大麻煩……
一邊想著這樣責備的想法實際上卻沒有任何怒氣。
殺生丸施施然邁過古舊的大門，踏院中過去因為他染滿過鮮血的青石鋪就的路面，就一路目標明確的向源渚清暫時睡著的那間屋子的方向走去。
……
源渚清感覺到有人拉開門之後進來，她翻了個身子也不睜眼去看，——早就知道會跟過來，所以說之前好好的跟她一起來不就好了嗎？真是的……
有人掀被子佔據了她左手邊的位置。所以說這裡的所有人都已經預見了事情會發展成這個樣子，明明都是一群早知道事情會如何發展的傢夥可是都喜歡繞一些彎彎、弄得什麼出來。
源渚清伸手安穩的滾進殺生丸懷裡，這時的天氣有點涼拿他取暖正好。
找到個舒服的位置蹭了蹭，之後 又安然地繼續睡過去。
——很好，既然來了那麼就明天早上一起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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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的時候被窗外的鳥叫聲吵醒，迷茫的打了個呵欠之後四處望了一周已確定自己在哪裡。之後再打個呵欠收回目光就跟同樣剛醒來的殺生丸對上。
呆了兩秒之後才「呵呵」乾笑了兩聲發招呼，「早安。」
「恩。…」對方的樣子比她淡定許多，起來穿上衣服。源渚清則坐在被子上在心裡自抽：丫的也太隨便了，警戒心太低了都還沒名沒分的就BLABLA……
源渚清冗長的自我批評持續了還半天，直到殺生丸衣服都穿好開口發話時才意猶未盡地打住。「都說了不要到這裡來。」
「那東西總覺得怪怪的，還是拿出來的好。」源渚清這麼說著指了指自己胸口的位置示意，「為了維持我這顆心臟，將它種在你身體裡吸食了你十多年的妖力，早該拿出來了。」
「只是這一點小事根本不用在意……」殺生丸依舊不見同意。
而源渚清則固執的搖頭，仿佛看出他介意著什麼，認真堅定的說：「我不會再出任何事了，殺生丸。所以，不需要再擔心意外。」
……
雙生妖華
當年山門中的祖師得到一樣神奇的物件，這個東西可以憑藉著吸取一個人的生氣來為另外一個人續命。這東西，叫「雙生妖華」。
說是妖華，其實就是一種寄生類的妖花罷了。因為是以一人命為代價延續另一人命的東西，所以早年便被封印在山門中的八角塔里。然則上一次出事時，卻因為殺生丸為了讓源渚清之後能正常復活而不計代價地給搶走。
之後復活的源渚清是把心臟給拿回去了，但是當初種在殺生丸身體裡的雙生妖華還在他的身體裡，繼續吸取殺生丸的妖力慢慢生長。
對於源渚清來說，先不說這個東西對殺生丸本身的損害——雖然殺生丸很霸氣的表示不在意，就說這個東西是個「寄生」的性質就讓源渚清很不爽啊。
不論如何，這個在某種程度上可以說算得上是過分親近殺生丸的玩意兒讓她非常不爽的是很重要的原因之一！
「哎呀，少年你聽話，不要害羞……不是，我的意思是說有這種小妖怪膽敢呆在你身體作威作福真的是找死、活膩味了。」源渚清在後面推著殺生丸前進，在她話說一半被殺生丸目光一掃，突然意識到自己說錯話她就立刻識時務的改口，掛著有點乾裂的笑容，局促的作欲蓋彌彰樣埋頭繼續推殺生丸。
說起來，寄生的植物最終會一寸寸圈死被它所寄生的大樹，哪怕那棵樹的長勢再好。
在原來的世界看了那麼多的介紹之後，讓「寄生」一事對於源渚清而言變為一個非常嚴重的問題，完全不能馬虎。「其實我是擔心你而已。」她悄悄的這麼說著。雖然聲音低得仿佛是幻覺，不過就是如此憑殺生丸的耳力還是聽得一清二楚。
他一時步伐邁前一步，這讓沒準備就失去阻力、還用勁過大推殺生丸的源渚清踉蹌一下撲到他背。
源渚清捂住被撞發酸的鼻子掙紮著重新站好，結果她都還來不及囉嗦幾句就聽到殺生丸說：「走吧。」
這話是對她說的。聽語氣是就此妥協了下來。源渚清站著頓了一秒消化這話，而後才趕快跟上去。
……
一路上他們有不時碰到其他的弟子，不過對方都在遠遠瞧見他們時，就選擇了沉默地繞道離開。是以他們到了塔前也沒有機會和其他的弟子正面相對。——未必不是好事。
殺生丸步伐輕緲，停下來也未聽到半點聲音，源渚清落後他一點也很快跟上：其實源渚清是挺想去牽殺生丸的，不過主動的這種行為她實在是戳不破那層面子，只好巴巴看著不敢出手。
在八角塔 前只有楓昹一個人站在那裡。他目光掃過這兩個傢夥，之後就對源渚清說：「將雙生妖華取出來然後封印起來就可以了。」言罷也不再多話，只示意他們進塔里面去。
有點苦惱的搔下巴，源渚清在一邊不知道猶豫什麼，反觀殺生丸則乾脆俐落的邁步走去。這讓源渚清看了就鼓臉變成隻包子，抱怨也沒得抱怨也只能是一溜小跑隨著一同進去。
而楓昹，他望著源渚清的背影意味不明的翻了個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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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里的佈置很簡單，光線也很不錯，源渚清正對著殺生丸表情有點糾結的絞著衣袖。
期間她偷瞟殺生丸一眼，卻發現對方很坦然的看著自己，無奈地忍不住咳嗽一聲。
她正兒八經的端正表情之後大義凜然的將爪子顫顫巍巍地伸向殺生丸的衣襟，還偷偷咽下口水。
眼見就要得手，源渚清卻在那雙金色的眼睛輕飄飄的望下來、被其以一副「看你要幹什麼」的神色注視時立刻就讓好不容易端起來的表情徹底垮臺，「別這麼盯著我好不？我會覺得緊張！」
「……」你緊張什麼又沒做什麼了不得的事情不什麼都是你說的嘛怎麼現在還抱怨起來了？殺生丸殿下非常明顯的無聲表示著這般意思，弄得源渚清只能默默低頭然後將罪惡之手繼續伸向殺生丸的衣襟，然後——
光明正大的脫人家的衣服。=m=
——嘖，竟然沒帶著那副她一瞧就不知道怎麼弄下來的鎧甲和基本上完全可以在冬天用來被子用的像尾巴似的毛，這麼方便她動手，少年你確定自己真的不是故意讓你衣服變得這麼好脫的嗎？
胡思亂想間把殺生丸那唯一的一層外袍扒掉，源渚清為了表示自己的純潔也不敢多亂看一眼，只好再次忍不住咳嗽一聲接著把殺生丸上衣給拉下來了。
裸、露的皮膚上，攀附在身體上一點點沿展開的紋路無比細膩而清晰，像是細筆小心描畫出來的一樣。
統一從曾經放了她心臟的那邊胸膛處密集雜亂的向四周延伸。
其中已經有幾條隱隱的有伸向殺生丸脖子那裡趨勢。源渚清看著這般情況目色變沉——所有的案例都在說，寄生的植物最後會把被它寄生的植物弄死。
這個東西本來是捆縛了她的心臟生長的，可是此時卻不好找「根」在哪裡了。
源渚清湊近將手貼在細線上，順著線條挪動。指腹下觸著的線條都隱隱突起一些，給人一種這就像是血管的感覺。
源渚清的手指最後停下來按在殺生丸左邊肋骨的位置。她壓住那裡同時抬頭向殺生丸看去，帶著一些訊問的意味，對方則是平靜的回視沒有說任何話等她決定怎麼辦。
——我將全部的生命託付於你。
她不知道為什麼想起這話來，只是在低頭回去後不經意的彎起了嘴角。
輕鬆地徒手將皮肉破開扒開了傷口，源渚清準確無誤地抓住雙生妖花用於寄生的根。
她聽到耳邊響起細細的哭聲，分不清男女卻感覺很是年幼。那些紋路隨著「根」被抓到，像是被收攪的線絲樣紛紛自殺生丸身上剝離，同時帶起無數深淺不一的傷口。
血液爭先恐後的隨著那些像是根須樣的東西抽離飛濺而出。那個被源渚清抓住的「根」完全被扯出來後變為了一棵散發著少許妖氣的蘭草。
沒有心情多看，源渚清只是把那東西隨手丟到準備好的封印臺上，之後她下意識抬手去扶殺生丸。
他身上一道道的傷痕累累無比恐怖，像是被淩遲一刀刀刮出來的。源渚清忙去扶他坐地上，拿起手邊準備好的傷藥拔開就往殺生丸傷口上抹。
這麼看來昨天陽明就猜到今天的情況是必然需要這些東西的。
說來，本來如殺生丸那種嫌棄人類的心態會自願用人類的傷藥才怪，他大約是哪怕自己已經滿身血，也只是冷哼一聲絕對不用人類的東西。
不過現在有了源渚清一切變得不一樣！（於是這種如同是電視廣告的語氣是為哪樣。）
也不顧及此時自己的姿勢是有多麼的XO，源渚清用著一種類似於她「撲倒」殺生丸的姿勢為他一點點上藥。
……結果當這個浩大的工程完成之後，她一仰脖子再一次和殺生丸那雙冷清的金色眸子對上眼，一瞬間讓源渚清當即被秒殺——混蛋，為什麼從這裡看起來，她覺得那眼睛裡面滿是無辜無害無奈……各種組合起來完全閃花了她的高級妖怪眼！
當機立斷，源渚清捏住了鼻子迅速地從殺生丸身上下來。跌跌撞撞的退了兩步然後坐在地上，雖然她已經發現了剛才的感覺應該是角度問題帶來的幻覺，但是她依舊嘴巴快於大腦的喊出來，「唔，別拿那麼無辜的眼神看我，我沒想對你幹什麼！」
「……」
「……」
氣氛因為剛才源渚清為了撇清關係說的那句話一時很是詭異，而且因為不知道是正好呢還是故意呢還是有意的在這個時候推門進來的楓昹變得更詭異了。
——我是白癡TAT
源渚清在心裡淚流滿面的想著，很頹敗的捂住臉。
楓昹倒是很樂很調侃的斜了源渚清一眼，說：「我說師姐，你能不能幹點正事，解決好了其他事你高興怎麼來都好。」
「滾去死吧，姐姐我為人很正直的！」源渚清狠狠的嗆聲，順便把手邊的繃帶摔向楓昹。
後者輕巧的接住，抬眼望去就見源渚清飛快的起來跑向殺生丸把他衣服拉上，並且再之後轉向他奉送一記眼刀過來，兇狠的道，「看什麼看！不知道非禮勿視啊！？」
「……」這一刻，繼剛才的詭異之後楓昹的表情很微妙，殺生丸的表情——也更是微妙得不能再微妙了。
……
轉身一腳把楓昹給踢了出去，源渚清很有范兒的向其宣言道：「這朵破花我來封印，你走開走開。」之後「砰——！」的一聲就把塔門合上，差點沒夾到楓昹的鼻子。
就這麼被趕出來的楓昹無辜的摸摸鼻子，——炸毛了沒什麼，可是他要說的話都還沒有說這可怎麼辦？
笑眯眯的楓昹毫無誠意地故作苦惱樣，抄手想想決定等著源渚清先行將雙生妖華封印好，那點小紕漏晚點說也沒有關係。
……
關了門的源渚清做了個深呼吸，神色一轉變得認真許多。她逕自走到那棵妖花前，因為邊上的封印是已經畫好了的，現在她只需要驅動就好。
目光挪動看到封印邊上放著的紙，源渚清沒想到楓昹連她以前抓來做苦力的式神都給拿來了。
沒多計較，她循著記憶裡的流程念動咒語，封印的咒文飄起，一點點纏繞上那棵蘭草樣的妖花，才沒一會兒之前的童聲哭叫又起，這次清楚的聽見它在喊，「媽媽，我錯了。我錯了…嗚嗚嗚嗚……」
源渚清沒理，咒語念完封印完成。——哭鬧的聲音同時消失。
源渚清摸摸自己胸口皺起眉頭。她說不出自己心裡為什麼有種被貓抓樣發毛是為什麼，不解中回過身去看到殺生丸安然不動的現在她身後，就變得心安了一些。
有一個念頭再次升起來，——我可以將生命的全部託付給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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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殺生丸給推去休息之後，源渚清再次去了八角塔，就如她料想的一樣楓昹正站在塔前好像也知道她會來。
「我一直覺得你拜託我的是封印雙生妖華而不起毀了它這一點很奇怪。」源渚清的聲音貌似柔和卻有些冷然，隱隱有些凜冽的味道，「能告訴我原因嗎？」
「我需要利用它可以吸食妖力的能力。」楓昹一句話就把自己的意圖很清楚的點了出來：能吸食妖力，也就是說把如果妖怪投入那個封印裡也就成為養料，同時雙生妖華成為分解妖怪的存在。
源渚清低頭沉默了一陣，再抬眼看向楓昹時，只說：「我會把式神留下。」
「這樣最好。」楓昹亦是平淡的應。
「……」
「………」
閉了閉眼，源渚清轉身抬手抹了把臉，步伐頓了一下，終於是什麼都沒說的默然走開。也許楓昹的意圖只是在為重振山門做打算，源渚清想，也許是她想太多了。
走回房間裡，拉門合上發出細微的動靜，源渚清在殺生丸身邊坐下，小心的避開他身上的傷口側身靠在他身上閉上眼，好一會兒之後才開口。
「我們走吧，殺生丸。」
「……好。」
……
世間安得雙全法
源渚清自上一次離開之後再也無法像原來那樣報著「前去串門的心態」回山門裡去。
這樣的隔閡說起原因重也不重，輕也不輕，更多的像是平靜的各自選擇的一樣。敘述上說得輕描淡寫沒有什麼，然實質上彼此之間確是默契的漸漸開始疏遠了。可是……道路不同各種一方不去幹擾對方所做的決定。
這是默契也是尊重。
低下頭去，源渚清想最開始這麼做了的時候，也許自己心裡還是有點低落的吧。
她這麼想著想著仰頭做四十五度仰望天空，但是慢慢聚集起的文藝氣氛很快被底下的一隻綠色小妖怪尖銳的大呼小叫打破。
在這只小妖怪的對面有個和他很像的小妖怪對其嗆聲，具體內容好像是關於地盤和統治權的爭論。
源渚清坐在樹上，無奈的收拾好自己少有的、狀似拍文藝雜誌封面的姿勢，轉而身子向左邊側了些支起一隻手托著下巴懶洋洋的看著，之後樹下的小妖怪們七手八腳的掐架動手了。而她附近一同坐著的小正太則是正襟危坐的挺直身板，認真地看她帶著專心學習般的眼神。
源渚清沒有多管這個孩子，伸手掐滅了手邊安穩放著的小香爐，心中默數到三，非常精准的一陣地動山搖過後樹林裡無數飛鳥被驚走，再瞧地上掐架的小妖怪們也跟著停手，遲鈍地回頭向發出動靜那邊看去。
然後，——無一不瞪圓雙眼，嘴巴張得大大的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鴨子，之前的那點爭鬥更是已經被拋到腦後。
源渚清扶樹幹站起來活動了一番手腳，立在高處的樹枝上居高臨下的看清被她引過的大型妖怪踏著沉重的步伐走來，並沒有向身邊的小孩子交代什麼更別指望有所安撫，那孩子只見她憑空「唰——」的一聲抽出長劍好整以待地等著妖怪走來。
樹下的小妖怪們從無聲的驚恐變為了尖叫著逃竄。源渚清旁觀著隨之彎起嘴角：她可不可以說——好有趣？
不知為何突然心頭躥出了這麼個念頭，源渚清帶著惡意的揚起笑容，長劍橫在面前屈指彈過劍身。
說來他們好像不論誰都總是預料了未來，踏著已知前進。
當年她和殺生丸離開山門的那一日，楓昹也是早預料樣待在門口送別。
她瞧著恢復年青的師弟微微有點感慨。殺生丸已然先行一步站在門外等她，距離不遠不近一如曾經那樣，金色的眸子專注的看向她等待話別結束。
「好說多年同門情誼，現在這樣真覺得有些悲涼。」楓昹帶著的微笑裡有些緬懷和無可奈何，經歷死亡重生變為非人 之後就有什麼已經開始變得不同。
「我只是覺得重振山門什麼的真是任重道遠，我大概無法幫上忙。」源渚清輕描淡寫的回答，神色自若隱隱有些一副打官腔的樣子。
「師姐若不願幫忙，師弟我也不會強求。」
「……」源渚清掂著手掌看著手心的紋路，終於歎了口氣：「若只是你一人，還可以。但若是山門中上下整整一門人，……師弟，我護不起。」
從他要留下雙生妖華時，源渚清就明白了楓昹心中是什麼打算。從來沒有說過，可是他的立場源渚清並非不明白。終歸，楓昹他希望的是師門中人不要成為不死不老的非人。那些死去十多年的人不見得是希望活過來的，但是為了重振山門他們醒來了，那麼楓昹希望這些人今後擁有的是原本該有的如人類一般的後半生，並且身為一個人類死去。
所以他向源渚清求助。
但很明顯的，這樣的念頭自然違背了生死。
「那麼也無法了。」楓昹似乎已然放棄。他側了側身讓開，邁去步去慢慢向源渚清方向相背的方踱去。
「師弟，為何你還會對於這裡有所堅持。」她在將要錯身時開腔詢問。其實源渚清早就告訴說楓昹她在早年時就看到關於山門的未來，——人才凋零，漸漸沒落。這未來沒有扭轉。
雖然不確定時間是什麼時候，然則在她知道殺生丸為她搶雙生妖華堂然屠盡所有人時，源渚清想這個就是她預見的未來。
未來之中沒有復興，也就是說衰敗已經開始，就算是楓昹盡力重振也無法改變最後的結果。——那麼，對於這樣蓋棺定論了的未來，為什麼堅持？
「妖類本是兇殘，我也說過啊，師姐。」
言下之意是說她也是做過一樣執迷不悟的事，自然知道為什麼。聽是如此於是跟著笑出來：確實，他們都是信命不認命。狼狽不堪的卑微掙紮也好，最後繞不出那個未來也好。這都僅僅是為那點不服的驕傲。
「我會尋來的，給雙生妖華做料的妖怪。」源渚清說，不知道算不算是退讓。
最後就是這樣的應承了下來，然後用了大量的時間去搜捕這些妖怪，一隻一隻投入山門中八角塔的封印裡。
思緒到此處打住，源渚清對上被她引來的妖怪。那只妖怪見到源渚清便不由分說的一巴掌拍過去。這麼些年來，她曾經在妖怪中淡去的存在感又一次清晰起來，而且是變得越發名聲狼籍。
輕巧的躍起，踏在那只妖怪手臂上借力，源渚清同時旋身淩空揮出一劍，那妖怪的手臂立刻出現一道整齊的切口。
血液飛濺而出，那只妖怪劇痛下換另只手沒有什麼深意的只是意圖攻擊地狠狠掃向源渚清。這下她卻自右下而上斜揮劍，一道劍氣飛出，跟著身子同時後提。一系列動作完成後那妖怪動作驟然僵住。
身首相分但是腦袋竟然沒有立刻掉下來，反而當那妖怪倒下之後腦袋才滾開血液汩汩流出。
源渚清落地，揮腕甩去劍上的攀附的些微血跡，好整以暇的轉身對上站在那裡的冷面金眸妖怪。突然她想起來自己跑出來的時候又忘記打招呼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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邪見追隨殺生丸也有許多日子。這位被他奉為主人的妖怪幾乎是強大冷漠二詞的詮釋。寡言沉默，強大得幾乎沒有妖怪可以超越。在見識過他強大的力量之後邪見就義無反顧的決定追隨其後。
「聽說最近西面這一邊的妖怪被大幅度的屠殺。妖怪們都在盛傳『青眼』又活過來了。」抓著人頭杖，邪見說著不知道到底從哪裡得知的見聞，「殺生丸少爺您是準備與她試手嗎？」
從挺久之前他家殺生丸就開始往西面來，還有隱隱有尋找什麼的勢頭。邪見手裡的人頭不是指向這個方向，他猜「殺生丸少爺並不是在找老爺的墓。」
殺生丸少爺經常這樣突然間向著完全不相關的方向去的行為，不過基本上都是一個人上路。
邪見想著忽然歎氣，他想自己身為殺生丸少爺的第一下臣竟然不知道殺生丸少爺那麼都是為了什麼真是太失敗了。
這麼感歎的間隙裡殺生丸已經越過他越走越遠，回過神邪見只得抗起人頭杖大叫著「殺生丸少爺」，奮力的小跑追上去。
……
殺生丸目標很明確的相某個方向去，當邪見抗著人頭杖追上停下來的殺生丸時，看到不遠處一個貌似人類的女人在虐殺一隻山怪。——沒錯，那看起來就是單方面的虐殺，儘管那山怪是對於很多人類陰陽師而言很危險的妖怪。
但那個女人對付起來也遊刃有餘。
連緊繃的氣氛都沒有，只有那只山怪類似於絕望的慌亂。
戰鬥——或者說虐殺結束之後那個女人俐落的甩去武器上的血漬，回過頭後丟來的目光裡帶著點苦惱。
但是邪見立刻進入戒備狀態，他仿佛抓著人頭杖的爪子都有點抖。
差不多認出來了，灰色頭髮、青色眼睛，紅衣持長劍貌似人類的女人，曾經斬殺 過無數大妖怪，死去又復活了的「青眼」。
所以說殺生丸少爺果然是來和這個傢夥一戰的嗎？（小妖怪你想多了，真的=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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源渚清目光嚴肅的掃過邪見，之後正經的對他說：「小妖怪，你不要再抖了。」
「不要叫小妖怪！」
對於邪見的反駁源渚清選擇性無視。而她說話的時候，剛才她呆的樹上縮下來小鬼頭一隻，小傢夥看了看殺生丸那邊就立刻跑過去縮在源渚清身後。
這讓殺生丸冰冷的視線立刻投向源渚清，後者哆嗦了一下趕快撇清關係劃清界線說：「這小鬼我一會兒就送去山門絕對不留身邊！」
這下殺生丸的目光沒那麼冷了，源渚清乾脆走過去，躲她身後的小鬼則躲樹後去了。
「這次去要哪。」
「可能去找裡陶，等一個人轉世時間太長，我讓雲姬自己處理。」源渚清補救一樣的把近期內的多數打算都一個勁兒的倒出來，「然後去東邊玩玩。反正我知道你是想著挖你爸的墓，我才不和你一路玩呢。」
後面這個上揚調用的很給力，殺生丸聽了略揚起嘴角，看得邪見傻眼——要知道基本上他看到殺生丸少爺笑都是意味著他要被爆打一頓了。可是這……於是現在這情況發展得太快變化的太突然他反應不過來。
「……多久？」
「用不了多久吧？反正我發現那邊鎮子我沒去過想去看看，」源渚清很認真的開始的規劃起來，「到時候你在外面等我怎麼樣？」
——啊！這種語氣太失禮了！邪見抬了人頭杖正準備好好訓斥一下這個傢夥。之前的恐懼早不知道丟到哪裡去了。
誰知道他開口前就聽到他家殺生丸少爺波瀾不興的應，「好。」
下巴落地了喂！邪見被那聲「好」嚇到，下巴都脫臼落在地上了：他懷疑自己產生幻覺了。他覺得殺生丸少爺回答的那一句「好」顯得很愉悅有木有！
源渚清不知道邪見在心裡衝動的使用了咆哮體，她只是笑盈盈的說：「那麼我先把那個小孩給帶去。」
「恩。」
走去把躲在樹後面的小孩給帶走，源渚清很快從視野裡消失。邪見想要向殺生丸少爺問點什麼，然後憑他還無權八卦，對方也是完全沒有要理會他的樣子。
之後有一天邪見頓悟了，源渚清那種傢夥有一種叫作「少夫人」的身份，所以說是完全不一樣的存在。
……
山門舊事【夏木視角】
那個孩子是源渚清在路上的一個人販子那裡搶來的，——對，就是搶。
具體說為什麼搶其實你要是問源渚清她應該也是不知道的，——也就是說「那個孩子身上擁有不錯的靈力這一點」在源渚清這裡不能成為動機。而最初她也是想著這個孩子可以送入山門學習，遂在問過他自己就大搖大擺的給搶走了。
鬼車托著源渚清和那個小鬼一路順風的飛行，很快就到達了山門前。鬼車鳴叫的聲音引來在山下守衛的學徒的戒備。
源渚清看著聞聲迅速而來的兩個小弟子在心裡輕輕的哼了一聲。
楓昹所說的做到了，三年前山門重新興起，門徒很快的再次聚集。
在此處修行，如若有所成便可長壽更有可能：不老。
守門弟子識得源渚清，他們知道這位是和他們的師尊同輩的尊長，他們也聽自己的師兄姐們說過這個模樣不曾變化時間在她身上似乎停住的尊長。於是明瞭並非妖怪來襲，松了口氣便上前去見禮，「源渚清大人。」
無辜的看了看著兩個少年，源渚清覺得自己明明還是個青蔥卻被當成輩分很大的長輩……這真的是大大地挫傷了她年青的心。
「恩。」哪怕很介意這個輩分引發的年齡問題，但是源渚清最終還是會忍不住擺出一副長輩的範兒來。她用著從某金眼妖怪少年那裡偷學來聲線，說道：「夏木，跟上。」
兩名守門弟子自知沒有自己什麼事了，只是偷偷的掃過跟在源渚清身邊的孩子一眼，就老實的退下一邊去。
在他們入門之中聽說過這位尊長這些年來帶回過兩個弟子，而那兩個人都成為了師尊楓昹大人的弟子，和陽明大人同輩。所以說……以後這個看起來不大的小鬼也會那樣嗎？嘖，大概師兄他們又該跳腳了。
……
源渚清帶著夏木順著眼前仿佛沒有盡頭樣的石階向上。雙手絞著身上衣料的夏木亦步亦趨的跟著源渚清，同時怯生生的向四周張望。
迎面有門中有弟子見到他們走來，都在源渚清走近前停下步伐立在原地低頭見禮直到她走遠才抬頭。再將走入面前的大門時，夏木停了下回頭去看剛才行禮的弟子，——那個衣飾和之前看到的弟子有所不同的人，此時正目光狠狠的丟向自己暗自咬牙切齒的樣子。
……夏木那時並未明白，但是後來理解了那種目光代表著什麼。
那是嫉妒，憤恨著為什麼自己不是擁有「被源渚清大人帶回的擁有絕對天資」的那個人，憤恨為什麼他夏木可以有這般好運，憤恨自己天資非凡卻輸在這麼一層光環之下。
夏木整理著手中的書卷，想到這裡笑了起來。聽說當年他被領入山門本應是拜入院主楓昹大人名下，可是世事難料。他反而成為了源渚清唯一的一個徒弟。
想想當初是不是讓身邊比他早入門的弟子紅了眼呢？……那個據說比得院主更強大很多的師父。到底厲害在哪裡他可是完全不知道啊，自拜師之後夏木整整五年不曾見過她在山門出現。他的功課修行都是院主楓昹大人和陽明師兄接受教導的。
「院主大人，是夏木學習的尚不夠好嗎？」拜師後的第一年結束，他要庭院之中首次向楓昹問道。
那明明是讓他跪於堂下奉茶叩首拜入門下的師父，確完全不曾教導，是嫌棄他的資質嗎？
「大約不是。」楓昹這麼對夏木說道。他看向夏木微微有些歎息：這個孩子天資優秀又願意學習，唯獨有一點不好的，應該是他屬於山門之中……
「那麼為何？」
楓昹突然有點幸災樂禍的笑起來，不負責任的猜測說：「這個，就是你師父她家庭原因了。」
——因為某個佔有欲過分的妖怪的緣故，還有就是……她本就是個冷情的人，會為那個妖怪少年上心本就是奇跡了，現在這裡的不過是一個路邊揀回的孩子，就算是掛著第一弟子的名號怕也不會在意。
那個傢夥，是真的無懼身邊人離去的人。早就不似人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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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木十六歲時，拜入山門六年。本在做功課時，有一名弟子跑進來說：「夏木大人，源渚清大人回來了。院主命我來喚你過去八角塔。」
「……！」夏木動作一頓，隨後平和的點頭。
八角塔是個巨大的封印處，多數難以消滅的妖怪都會被拘在其中，之後慢慢消失。
他略有些著急的趕過去時，夏木看到的是那邊正準備的複雜封印，比他來說早入門多年的師兄們合力佈置，他的師父源渚清只是持一把長劍閒散的站在那裡。
她的對面有兩人都是人形，卻不是人類。
一身白色華服的妖怪，另一個則是夏木初入門時見過的一名弟子。
他的皮膚已經變了顏色，額頭生出惡鬼的角。「院主……」夏木見場面這般，不禁看向這裡威望最高的人。
然而楓昹確是搖頭，「心術不正，已經被惡鬼佔據了身體，救不了了。」楓昹話音才落，夏木就聽到那邊有扭曲的吼叫發出。
夏木清楚的看到源渚清揮劍斬下那被附身的弟子的一隻手臂，那弟子吃痛而後退，落入封印之中。屬於鬼怪的不屈叫喊響起，「我哪裡有錯，為何看不到我的努力和成績！那些人不過是命好被你遇到罷了！」交繞著讓那聲音變得扭曲的惡鬼聲線消失，躺在陣法之中的弟子聲音終於變回原樣，「他們……不過是被你遇到罷了……」
源渚清振袖，她走到那弟子面前不咸不淡的說：「哦？你不是都看透了嗎？他們只是碰巧遇到我而已，你有何看不透的。」
「……呵呵呵……」那弟子表情一頓，笑著吐出血來。那麼多年的不服憤恨到底算什麼？
那弟子就這麼死去，源渚清收劍走過來。夏木未曾回過神來，但是源渚清已經走過來。
「數目全了。」源渚清對著楓昹這麼說著，剛才弟子的死去並沒有被她放在心上。她看著楓昹下一句話尚未出口，反應過來的夏木看著被收走的屍體，不確定的問，「就這樣了嗎？」
源渚清目光掃過夏木，其中的平靜讓他心裡冷了一陣，而後他聽到源渚清說：「那是他自己的選擇。世上沒有允許與否，只有做出選擇的人能夠承受與否。」
夏木不解的看她，滿心的不可思議。可是源渚清卻已經挪開目光，楓昹說：「這次那小鬼竟然會同意放你過來。」
她不耐煩的抱怨說：「我商量了好久的，認真說起來我要問你的是：師弟，那棵雙生妖華怎麼有意識了？」
「果然感覺到了啊……也對，怎麼說那也是用你的血肉供養了十年的東西。」楓昹搖頭無可奈何的歎氣，源渚清卻不悅起來，「這種莫名其妙的東西為什麼不早除掉！」
「尚且有的，便不能毀在我手裡。」
「所以說你就留著了？」
「八角塔會是封印。」
「你還要我幫你看家護院？！」
「算是交換吧，會變成這樣都是因為師姐你不是嗎？」
「……我知道了。」源渚清頓了頓終於退讓，不準備再說什麼轉而離開，楓昹在她身後又開口，語氣波瀾不起，卻分明是解釋，「這不是算計。」他這麼說著，「師姐，這並非算計。」
背向的源渚清看不見她的表情，只是聽到她應了一聲，「我知道。」
……其實夏木沒能理解這些莫名其妙的事情是為什麼。後來楓昹離開山門，把院主的位置交給他時說：「我最後的夙願只是山門重振，現在做到了。你是她的弟子，往後的事就交給你。」
夏木不明白為什麼楓昹這樣說，但當後來他知道山門中那些舊事後，他理解那個只見過寥寥數面的師父說的一切沒有可與不可，只有後果能否承擔。
源渚清的退讓，是在承擔責任。
夏木在接管山門後收了一名弟子。那孩子是名孤女，在這般混亂的世道失去家人被妖怪追趕，之後被夏木救下收為徒，起名為椿。
這個孩子聰明而早慧同時足夠勤奮。教導起來很有成就感。
夏木二十八歲那年早櫻盛開時，他帶著椿完成早課後，路過八角塔前。
年才十三的椿好奇許久，終於向夏木問，「師父，這裡是做什麼的用？」
「……」夏木停步，他看向多年不曾有人提起也不曾再向其中添增妖怪列入禁地卻漸漸被忘記是什麼的八角塔，回答椿說：「那裡，封印著被師祖收服的世上最兇狠的惡鬼。」
早在二十年前，雙生妖華就從這裡消失，只留下一株吞噬妖怪的蘭草。
他向椿告誡，「無法超越師祖，不要試圖觸碰。」
看著椿表情茫然的點頭，夏木看著八角塔目光變化。選擇永遠是不能被禁止的，夏木想明白了源渚清的話。
之後他帶著椿走開，向山下的村子裡去。路上遇見出生於山下村子此時正在那裡修行的巫女桔梗，那孩子帶著她妹妹側身行禮直到他們走遠。
……
他身為山門院主，自然會盡心與此。夏木想，師父，這是我自您那裡唯一學到的。
……
是男是女
在北邊的地盤依舊和原來一樣的漫天的白雪。
邪見牽著雙頭龍妖獸坐騎走在後面，踏著腳下的積雪腳都已經沒有了知覺。
「好痛苦啊……」偷偷地在心裡面哀號著，邪見悄悄的瞄了一眼前面的兩位，還來不及腹誹一句什麼廢話來，就被一陣寒風吹得差點飄起來。
拼命的拉住手裡雙頭龍妖獸坐騎的韁繩，卻還是無可奈何地被弄得像是塊破布被放風箏一樣在半空裡飄啊飄。
——這到底是個什麼鬼地方啊……
飄在空中的邪見激動之下忍不住就開始迎風流淚了。
而背對著邪見的源渚清因為此時起風了之後，步伐也變得淩亂起來。
雪盲症這種東西難不成她已經得成習慣性雪盲症了嗎？哈哈哈哈，原來她已經離瞎掉不遠了。還是和上次一樣的眼睛裡面進了沙子一般的感覺，一陣風起了之後源渚清正巧邁步前行卻被腳下的積雪絆倒，殺生丸眼疾手快的將她拉進懷裡。
比起上一次身體完全沒有任何的感覺，現在則有了冷熱感還真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說過不要來的。」殺生丸用披在肩上的皮毛將源渚清給裹了起來，冷清地語氣裡面帶了點不滿。
「啊，反正都已經來了。」她這麼說著還是滿不在乎的語氣，但是卻是完全沒得商量的感覺。早在幾個星期之前，源渚清收到了從北方狐族族長那裡飛來的傳信式神，老狐狸言語簡單得幾句話就讓源渚清決定動身往北方狐族的族地去。
「接受了饕餮所有的修為，未能突破凡塵世界，源渚清，你尚無法一路順風順水。」老狐狸這番話倒是說到源渚清心上了，——自融合了饕餮的修為取回身體變化為妖之後，她就再無法準確的蔔算和自己有關的事。——全部都不能。
她的命運軌跡仿佛隱入了一層迷霧之中不容她再窺視。
對於此，雖然源渚清從來沒有表現出什麼來卻不代表她真的如表面上若無其事那樣不在乎。
於是來北狐族地一次的決定沒有半點回還的餘地。
源渚清從來都是不願意有事情脫離掌握的人。
儘管此處從來都是殺生丸不願意讓源渚清接近的地方，——冰冷、荒涼而且可能將她從他身邊帶走的地方。殺生丸完全不想讓她過來的，但是再這一次決定的交涉裡他還是妥協了。
——「我會陪你一直到死的，殺生丸。」
她重複這句話時斂盡臉上的笑容，好像是最後的陳詞，讓殺生丸決定跟不跟卻不容他多言她去還是不去。
……說來說去，殺生丸從來都沒得選。沉默的點頭一同上路。
「狐族家的那只老狐狸說，沒有被弄死的那朵花，出了點問題。」源渚清倚在殺生丸懷裡找到了一份依靠的位置，借力站好。一陣陣的冷風吹在臉上讓她打了個哆嗦，這讓殺生丸又緊了緊裹在她身上的毛皮。「那種東西，不完全搞出清楚了，我心裡不踏實。少年，我討厭任何會威脅到我而我完全不能掌握的感覺。」
「……」殺生丸不再說話，彎身下去將源渚清抱起來，一圈毛茸茸的皮毛襯得源渚清那張臉越發的白了，眼眶略腫紅了一片。
源渚清無力的靠在殺生丸胸前，順著在蹭了蹭臉之後問:「你應該還記得怎麼找到狐族那邊的地方怎麼去吧？」
還是很少回會回答，只是不冷不淡的「恩」了一聲，殺生丸抱緊了源渚清想著某個一片荒蕪的方向走去。
在空中飄蕩著的邪見終於從半空中掉了下來。
飄了好半天之後基本上已經凍僵了綠色可憐小妖怪回過神來就突然發現他舉世無雙的殺生丸少爺只剩下來一個背影給他，幾乎沒一會就要找不到了。
揮舞著手裡的人頭杖，原本已經凍僵了一副要死不活有氣無力的邪見著急得如打了興奮劑一樣跳了起來，趕快牽著身後的雙頭龍妖獸急急忙忙的追上去。
……
狐族的領地似乎是停止在了永夜之中，遠處的那裡立著的一棵大得誇張的樹，就像那個「獨木成林」的詞一樣的描述。在樹枝間有白色的螢光飄動，帶出細嘩的響聲，一條白色的蟲魚飛過帶起另一道螢光。
伴隨著淺淺的破空聲，死魂沖在殺生丸和源渚清他們身邊不遠不近的滑飛著。
彎下、身去，殺生丸將源渚清放到地上去，而她腳尖著地時有一隻死魂蟲略微靠近的晃過，然則尚來不及飛來就被一道閃過的光芒絞成了碎片轉而變成細塵消失。
「源仙人，怎麼和你一起來的都是這麼討人厭的傢夥。」白瞳在殺生丸動手之後慢悠悠的走出來，他搖晃著身後的尾巴，不久前已經能夠化出人型的少年抖了抖頭上的耳朵，神情不耐又帶著點挑釁的撇撇嘴，之後很嫌棄的掃了殺生丸一眼，小孩子鬧脾氣一樣哼了一聲，「真是的，竟然眼睛又壞掉了。你真的是散仙嗎？」
後面一句話他說的很是小聲，原本之前白瞳剛剛能夠化形了的，就聽說源渚清會來，想要在她面前得瑟一下，結果她這次又傷了眼睛……他得瑟給誰看啊！
想著想著白瞳又哼了一聲，那聲音細細的像是錯覺一樣，只不過還是落進源渚清耳朵裡。「白瞳你啊……」
白瞳聽到她開口，就猛地繃直了尾巴，呶嘴回頭很是戒備的看著閉著眼睛表情柔和帶著淺淺微笑的源渚清，「幹什麼！」
「沒有。」牽著殺生丸的手站好，源渚清有點惡劣的彎起嘴角，勾起笑容，「不會撒嬌的小孩子，是沒有人喜歡的哦。」
「源渚清你才是沒有人要的老妖婆呢！」白瞳被踩了尾巴一樣的跳起來炸毛。
「真可惜，我找到一隻妖怪要我了呢。」
「……啊啊啊啊啊，你那張嘴巴最討人厭了！」
「你是狐狸，白瞳。」
「……」
「……」
和殺生丸一起，順著巨大的世界樹一點點向上面去。源渚清心情愉快，感覺得到左手被殺生丸握緊，心裡覺得踏實起來。
——這個少年，是她在這個世界唯一決定放在心上在乎的那一個。
——這個世界裡面，這有這個少年對她而言很重要。
推開面前的木門，走進樹屋裡面。源渚清再一次得到「心視之術」的加持「看到」了一身白花花的站在黑暗裡面的狐族長老。
那個老狐狸笑容祥和得點點頭，向她點頭示意她坐下，之後拐杖敲了敲地面，水波蕩漾開去，源渚清看到一個站在水鏡顯示的畫面裡。
雖然是看不到她的，還是低著頭做一副乖巧的樣子。
「這是那棵雙生妖華，由你的血肉和那只犬妖的妖氣養育的。」
「算是你的孩子。」他又敲了敲地面，畫面一花。那只老狐狸將卜得的卦相攤開在源渚清面前，依靠著心視之術看到眼前的卦相，雙眼緊閉就再無人能察覺到源渚清的情緒變化。
她只是清楚的聽見對方說：「繼饕餮之後，你命裡另一個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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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八角塔前摸了摸自己的臉頰突然覺得是無奈，面前的八角塔門口坐著一個小孩子，明明還還是介乎于兒童和少年之間過渡的年紀，一整倔強的娃娃臉看不出男女。
抬步走過去在對方面前蹲下來，明明是一張臉很嚴肅的表情，結果到了那個孩子面前就去伸手戳別人的臉頰。
原本還是咬著嘴唇的小孩子本來在下一秒就要掉下來的眼淚突然就下不來了。
「小鬼，你是男的是女的。」收回手指來，源渚清挑起眉毛來把手掌壓在手肘下麵，身子略略往前探了些，這讓那個孩子受驚樣後退。
「……我，我是。」他深呼一口氣出來，好像在努力地斟酌用詞，「雙生妖華是雌雄同體的。」他說著說著低下了頭去，穿著一件深青色的小袍子，他不停地扯著自己的衣袖。
「……」聽到了這樣的一個回答源渚清差點沒有往前撲倒。這種詭異的情況她要怎麼接受才好？按照狐族那只老狐狸長老的話來說，這朵花的意思是由她的血肉和殺生丸的妖力賦予的……換句簡單明白點的說法就是他丫的這朵花可以算是她生的娃！
你能夠理解明明什麼X關係都木有發生結果突然間就出來個果子……聖女瑪麗亞什麼的亂七八糟的要不要這麼忽悠她啊？！
回程的路上她花了點時間的淡定了下來，源渚清自我建設的告訴自己那雙生妖華只是棵植物，自己是處於一個較高的位置給予它意識……
直到剛才站在八角塔前她都還是很淡定的。畢竟這個小孩子長得還是很可愛的是不是？
但是一句雌雄同株就徹底破壞了源渚清在某個程度上來說還是個人類的承受能力。
——雖然是無意識的，但是你身為造物主一樣弄出來的東西，竟然是個完全不複合你美學、常識、理念的東西……想像一下你就明白源渚清認為應該出現的心情了。
「呼……」源渚清歎了口氣抬手揉了揉自己的額頭，想自己果然已經無聊得開始糾結「人妖」這種事情來賣萌了，這可不好。於是再次回想狐族的那位長老告訴自己的話。
她當時聽著對方說著「這棵花生出的將是一雙，你的血肉為體，那只犬妖的妖氣澆灌而成，它的存在是你們對對方的欲、望。」
所以說當緩解氣氛的表現隨著情緒離開之後，源渚清從來深藏的謹慎冷情控制她做出所有的決定。
帶著雙生妖華前行，她尚且記得狐族長老所說的「這花生出的將是一雙」，可是在她面前的只有一個。
總是，不能讓她的日子過得安心些？
「……」雙眼縛著白綾依靠心視之術視物無礙的源渚清不經意的摸了摸腰間的短笛，心思沉沉。
而身後那朵雙生妖華聲音則恰好響起。
幾乎分辨不出男女，介乎孩童與少年之間的聲音，輕輕地喚：「母親。」
「……什麼？」
那孩子再次低了眼看地上，「雙生妖華雖然是雌雄同株……可以合成一個，但是……我們，是兩枝。」
……
母親和父親
按照雙生妖華的說法，所謂的「兩枝」應該是等同兩個人。
面前原本陰陽難辨的孩子一眨眼就成了兩個：正好一男一女。
面對這樣的神奇景象，托現在邊上什麼人都沒有的福並不算多麼的驚悚，源渚清現在也沒能開啟抽風狀態，只是挑眉將兩個小娃娃上下仔細地掃了一遍，——左邊的男孩一副君子溫潤如玉的溫文模樣，而那個女孩神色卻感覺要強許多，眉宇間帶著一份張揚，都還是那一身深綠色的衣服。
兩個孩子的面容很相似，不過比起剛才的樣子現在是絕對的性別分明。源渚清看夠就懶洋洋地的挪開視線，目光最終落在他們兩個中間不偏不倚，「具體說說看……你們兩個是不是可以合二為一同時也能夠一分為二？」
「是的。」男孩子介面，同時那個女孩子目光不算那麼和善的瞧了源渚清一眼後將目光挪開向別的地方。
「如果需要戰鬥自保，就會變成一個人。分成兩個人的時候是沒有戰鬥能力的。」男孩子這麼說道，其實他的話裡骸有偷偷地隱下了後半句話沒有說出來：——當他們其中一個死亡時，活著的將擁有全部能力。
認真而論，他比起身邊的女孩的抗拒，他更為想要親近源渚清。那個是「母親」，他從意識出生時就本能的想要聽從源渚清所說的話。
而現在他卻說不出為什麼會隱瞞這些。不過就算不明白為什麼會想要隱瞞，就算他覺得隱瞞並不正確，可那些資訊他還是擅自隱瞞並不說出來。因此他也擔憂著源渚清會不會問到他沒說出來的事情，心裡忐忑不安的時候，又聽到源渚清問，「名字呢？大花和二花嗎？」
「……」
「……你想得名字真難聽！」在男孩聽言沉默不語時，那個女孩倒是接話了。臉上雖然沒有表現出來但是卻是話語間很明顯的露出了鄙視。
這讓源渚清忍不住樂起來，彎了唇角道：「當然是因為你只配這種檔次的名字。」
「你——！」
「雙和生。我是生。」見到源渚清的笑容，男孩子像是面臨著極大的危機趕快摻入對話之中。
「生呐……」源渚清用著琢磨的語調輕念著。這兩朵花的態度她到是感覺得很清楚：一個是莫名的畏懼還有一個是莫名的看不順眼。——恩……真怪。不過無所謂。源渚清轉身招呼著，「走吧。」
「母親……」源渚清這樣的轉變讓生一時不太確定她的意圖。其實他一直都不敢太過依賴和表現得親近，因為他太瞭解這個被他喚為「母親」的人性格。
當源渚清丟來一個疑問的眼神時，生自覺的把問 題說出來：「要去哪裡？」
「唔……」源渚清點了點下巴，之後笑著說：「去找你父親呀。」
「……」這一次不論是態度一直謙和帶著莫名服從的生還是表現得對源渚清很不爽的雙都雙雙在原地一臉怔忡。
他們是從源渚清心上長出來的，他們比誰都清楚源渚清是什麼樣的人。
冷漠，冷情。一副好說話的樣子但事實上比誰都不近人情。
那樣的人從來都是笑容柔和得讓人認錯的，那樣的人從來不在意這個對於她而言沒有歸屬感的世界上的一切的。
但是，剛才的那句話是不一樣的。
沒有平常他們生長時就熟知的偽裝表皮。
——那句話說出時帶有的感情，是真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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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剛才一臉讓外人不足以覺得有什麼不同卻讓兩朵小花呆滯的笑容說了一句話很震撼他們的話，可是一轉身源渚清就把這兩朵小花帶到了一處霧靄沉沉的山林裡站到一處裂谷前。四周可見裹在一邊滿身泥巴看起來十分劣質的土人。此時和著霧氣一起隱隱約約的看不清楚倒是有了一種另類的安靜感覺。
源渚清現在這裡打量著手工似乎精緻了那麼一點點點點點兒的土甬，很懷疑是不是鬼女裡陶已經死了。
面前還是佈滿了陶俑的吊橋，這一次源渚清卻能夠坦然的走過。
那些死氣沉沉的人形輪廓僵硬的站在原地不像上一次那般破土而出撲上來與源渚清廝殺。
跟在她後面的雙生本來還在研究吊橋上面的陶俑，但是見到源渚清和他們之間的距離越拉越遠就趕快放棄了眼前的這些追上去。
踏著腳下青石鋪就的石板路一路前行，兩旁打理得很有工廠風格的東西全都還是和上一次她來的時候一樣沒有改變。
燒陶的窯和靠在一邊排列整齊的大罐子。
鬼女裡陶抬頭，一雙紅色的眼睛冷冷的盯住源渚清好一會兒，之後咧嘴露出笑容來。
「竟然完全復活了，看來人類的身體真的是很有趣的樣子啊。」她手裡拿著一隻紅色的梳子，上面細刻著精緻的紋路。
「你看起來老了很多啊。」源渚清撇嘴將鬼女裡陶上下掃了一遍，原本的一個漂亮女妖現在開起來反而有點像是西方童話裡面惡毒的女巫了。這個現象可真的是太神奇了。
「不過是因為被龍炎草吸食了一些生氣罷了。人類很在意樣子什麼的是嗎？」她應答著再一次譏誚的笑起來，「說說 看你來我裡陶這裡幹什麼？」
「我來找你不外乎讓你幫忙再捏一具身體。」源渚清拋過去了一個小罐子，裡陶目光依舊定在源渚清身上，卻是看也沒看就抬手接住了罐子。
「呵呵——」罐子入手之後鬼女裡陶怪笑起來，配合著她那張越發蒼老的臉顯得很是陰森，「你憑什麼以為我裡陶會幫你的忙？」
「恩，談錢就傷感情了。」源渚清巴巴的望天說到，聽得鬼女裡陶又是一陣嗤笑。對此態度源渚清也無可奈何，聳了聳肩，「恩……你如果不想聽比較好聽的，那麼我們就把話說坦白一點，」她彎眼笑起來，樂陶陶的說：「如果不幫忙，我就幹點缺德事好了。」
「哼。哪怕不再是人類了，依舊是改不了那很討厭的性格啊。」鬼女裡陶冷哼一聲拿著手裡的罐子起身往一邊的窯裡面走去，源渚清彎身去揀起剛才鬼女裡陶把玩的紅色梳子，入手就感覺到一陣讓她毛骨悚然的冷意。
握著那把梳子順便又跟著鬼女裡陶後面進去窯裡面，「這個大概要燒多久。」
「要不了多久。」鬼女裡陶斜了源渚清一眼，「沒事就出去，不在站在這裡礙事。」
「沒，我現在就出去。」摸摸鼻子話不再多說，覺得事情差不多了就乖乖出去。
從窯裡面出來之後源渚清就帶著兩朵小花低調的撤退了。順便還不小心的把那把附了只惡靈的紅色梳子給順手帶走了。
這麼一來雲姬的事就算是處理好了，等一個人轉世要太長的時間，既然饕餮已經被處理掉了那麼源渚清也真的懶得管這攤子事了，所以說幫忙雲姬弄個身體出來讓她自己報仇也還算是比較靠譜的決定的。
走出了鬼女裡陶盤踞著的山林，源渚清招呼來專用「飛的」鬼車鳥，不得不又回頭看一眼多出來的小尾巴。
摸下巴想好了之後，她就讓開點位置，「上來吧。」說著伸手過去，生只是望瞭望源渚清乖乖的握住她的手上去，雙則是自力更生的自己爬了上去。
乘坐人員到位，鬼車很老實勤懇的揮翅膀騰空飛起，目的地是殺生丸現在的所在地。
等待降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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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樹林裡殺生丸面無表情的站著等待，邪見跟著立在一旁暗自躲著偷偷腹誹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早就不知道將重點偏離到了哪個星球。
因為踏過草葉而發出的「沙沙」伴著來人的腳步聲越來越近。
腹誹中的邪見忽然打起了精神，認真的等待來者現身。當他見到紅色的衣角首先飄入視線時，就一下放鬆了精神。
他果然是白癡了，世界上還有哪個妖怪是在感覺到了殺生丸少爺的氣息之後還敢這麼悠然的慢慢走過來的啊！就是走來的是個普通的人類，殺生丸少爺會等在這裡嗎？
「我接了兩個小鬼回來。」源渚清在原地停了停，然後伸手到後面把身後的兩隻給扯了出來，只見兩個穿著綠色衣服的小不點兒和源渚清那身紅衣服站一起，氣場忽然之間非常微妙。「我不太喜歡他們這套衣服啊。很像毛毛蟲。」
這種沒有意義的報怨從來都會被殺生丸自動地過濾，金眼的冷面妖怪目光落在兩朵小花的身上，生的表情變得不太自然的低下頭去，雙卻直直的看著殺生丸顯得神采奕奕。
視線停留和興趣不超過三秒，殺生丸看了源渚清一眼，後者立刻湊過去小聲地說：「如果出問題了，我立刻把它們處理掉。聽著叫母親很好玩啊，叫你一聲父親也不錯。」
「……」殺生丸殿下滯了一下，略低頭勾出笑容來，點頭答應了。
於是源渚清偏頭想巴巴站在一邊的邪見吩咐：「這兩朵小花以後要小妖怪你照顧了。」
「在下知道了。」邪見只得老老實實的應聲，而後無奈的小聲忍不住嘀咕說：「可是在下不叫小妖怪……」
……
梳毛梳毛
和山門間的事情基本上算是全部瞭解了，雲姬的事情也安排好了。源渚清把邪見踢去當了兩朵小花的保姆，自己就基本上是又無事一身輕了，也因為這樣她可以帶著殺生丸（或者說起被殺生丸帶著？）的到處吃喝玩樂了。
幾年前明明就說了想要去什麼什麼地方的鎮子裡面看看，現在終於有時間了當然是理所當然的要去看看了。
時值正是夏天，坐在林子裡面挽了褲腿渾身都軟趴趴提不起力氣、赤腳泡在水裡的源渚清有氣無力的吐了口氣，隨之抑鬱的「哎」了一聲。
之後轉身不顧鞋子，赤腳跑到樹蔭下麵去蹂躪同樣因為很熱此時正懶洋洋坐著閉目養神可是還是很風流寫意的殺生丸。
「少年啊，……」面對著殺生丸蹲下，源渚清伸出爪子戳了下殺生丸的臉。她話音未落，靠在樹下閉目養神閉著閉著睡著了的金眼少年睜眼慢悠悠的瞧了她一眼，沒有什麼反應。
要知道這種熱死人的天氣，對於做為本體是狗狗的殺生丸來說也是很頭疼的。
所以初醒時他也是有那麼一些……迷糊——哦，我們直接說那是類似低血糖的神智不清的狀況好了。
被殺生丸盯得莫名其妙得不知出於什麼原因覺得心虛了那麼一秒，不過之後這跟幻覺似的的感覺消失，源渚清依舊無聊到死的戳殺生丸的臉頰，「我要去鎮子裡去鎮子裡去鎮子裡……上次明明說好的！」
所謂的上一次都不曉得多久了，反正在源渚清終於把山門裡的事情弄完了之後，去鎮子上這件事從來都是被完全駁回沒有反轉餘地。
少年金色的眸子裡一派懶洋洋的暖色，他伸手把源渚清抓進懷裡當抱枕一樣靠著壓倒在地上，跟著又犯困了一樣閉眼又要睡過去，在源渚清要絮絮叨叨的開口羅利八嗦前，用著特有的冷清語調平靜的道，「……別鬧，乖。」
「……」嗷嗷死小鬼你混蛋啊！大熱天的不要貼上來，你身上很熱很熱啊喂！還是你那個哄小孩子的口氣是哪裡學來的！我是長輩喂！長輩有木有！
想著想者心裡不爽起來，很堅決的努力把殺生丸給推開，對對方金色的眼睛涼涼的掃了一眼，還很有志氣回瞪。結果是堅決的被順毛了。
稍微順一順毛，源渚清心裡那點基本上算不上什麼事的氣也就消退了。
於是好脾氣的要靠給靠要躺給躺，無聊著拿出梳子來給殺生丸梳毛。（=m=梳頭發）
其實梳頭發的行為也就是順毛啦。被順毛的話所有犬類都會覺得心情不錯，所以說殺生丸就是躺好任她梳。
源渚清大約真的是太過無聊了，握著略微拎起來一些殺生丸的頭髮，手中紅色的木梳插/入發間，以後放開手就見梳子順暢的滑下去落在地上。
……這頭髮好得令人髮指！
羡慕嫉妒恨的撇了撇嘴，源渚清伸手夠了夠掉在地上的梳子之後開始玩殺生丸的頭髮，分成一股一股的開始編辮子。=w=
好不容易完工一次，源渚清上下打量一番之後對自己的手藝很滿意，沒有以為長度不夠而翹起來的碎頭髮，——嗚嗚，好想問他拿什麼保養頭髮的，可是這個問題一定會被無視掉的。
這麼沒邊沒際的想著，松了一隻手卻發現自己身上跟本就沒有發帶之類的東西。「應該不會散開吧？」源渚清嘀咕著嘗試著把捏住頭髮的手指鬆開，結果她無比滿意的手工課作品沒有了。
——=皿=這種效果是不是太誇張了啊！
於是源渚清又跟殺生丸說：「來，少年變原型出來。」
「……」殺生丸少年冷冷的斜了她一眼沒有表態。
對於某人沒事總會提出的莫名其妙的抽風要求，對於殺生丸而已早在很久以前就學會把它無視個徹底了。
結果源渚清確實抬手狠狠的揉亂了殺生丸的頭髮，帶著極大的優越感，得意的說：「乖，變了之後給你骨頭喲∼」
「……」殺生丸這回嘴角抽了一下。
——於是我說源渚清小妹妹，你是準備把骨頭源渚清送給狗狗殺生丸吃掉麼？
——好吧，源渚清我就知道按照平時腦子基本屬於隱蔽智商狀態的你說的話裡跟本就沒有什麼話外音。
……最後源渚清的要求還是得到了滿足，狗狗殺生丸化出原型，調整為成人身高長度的大小趴在源渚清腿上，瞌著眼由某人幫忙梳毛。
這樣體型的殺生丸看起來早沒有了第一變回原型時賣萌的可愛感覺，現在看起來則是高傲而漫不經心的樣子。
源渚清不斷的把殺生丸沒有一絲雜色的毛髮撥亂再慢條斯理得梳好，來來回回的好像越玩越開心了。
「少年，你開始掉毛了。」玩得太過頭之後發現身上沾得全是白色的毛髮，源渚清這才想起動物夏冬換毛的問題，捏著一小簇白毛遞到殺生丸面前，「呐，少年你的毛要是掉光了，你變成人形會不會就沒有衣服穿了？」
白色的大犬偏開頭拒絕理會她，源渚清沒得到回答，就鬆開手裡的毛繼續給正在換毛期的殺生丸少年梳毛。
……
說起來他們今天之所以會停在這裡是因為兩朵小花肚子餓了。
作為本體是寄生妖怪的雙生妖華進食的食譜就是別的妖怪，它們需要吃的是別的妖怪的精血、生氣還有妖力。
鑒於此，源渚清就打發邪見領它們出門——她本來打算乘機磨殺生丸一起去鎮子裡看看的，可惜完全沒得逞。
當保姆邪見帶著出門覓食的兩朵小花回來的時候，已經換成了源渚清靠在殺生丸懷裡睡下午覺了。
身下墊著毛絨絨的不久前才被她預言「一定會禿掉」的皮毛，源渚清轉了個身縮成一團。
殺生丸坐在一邊看她，樹蔭打在他臉上化出一片神色。他伸手食指滑過源渚清的臉頰，略略彎了嘴角好像想到了什麼讓他覺得心情愉快的事情。
現在這樣挺好的，再沒有什麼會從自己身邊奪走她，那麼適當的縱容她一點也沒什麼不可以。
指尖滑過源渚清的下巴，欺身低下頭去吻上去。
——他殺生丸的，不容奪走，不容窺覦。
不管是從妖類的佔有欲還是本能的領土所有意思都是這樣的念頭，那個叫源渚清的人，是他殺生丸的。
這邊一切都很安然而正常，因為過去的若干年裡殺生丸和源渚清的相處模式都差不多是這樣的，但是對於另外一邊看到這些的兩朵小花和一隻邪見來說……
——殺……殺殺殺生丸少爺！他邪見看到什麼了！不是幻覺不是幻覺啊！所以說那個從來沒有認真記住他名字的人真的果然確實是少夫人了沒錯吧？！
這樣的想法冒出來之後，邪見握緊拳頭默默的開始一切沒邊沒際的幻想，而原本跟在他後面的雙一溜煙小跑從他面前繞過，「八……八嘎！這種時候不能過去啊！」注意到雙的邪見伸出慘綠的爪子壓著嗓子低聲哀號，雙卻連都不回就跑開了。
在現實悲劇的壓力下，邪見趕忙抗著人頭杖追上去。
兩個急匆匆的傢夥跟本就沒有去注意在後面還站著一個生。
這個孩子看著步伐急促的跑向殺生丸的雙顯得很不安。他知道自己和雙是生於源渚清與殺生丸對於對方的欲、望，他不知道他們的性格繼承於誰——或者是自行行程的，他只清楚一件事情：如同他渴望佔據被稱為母親的源渚清的視線一般，雙……想要佔據殺生丸的目光還有那些給予源渚清的遷就縱容。
——早晚會出禍事的。他這麼想著也快步跟上去。
「父親！」雙帶著一臉明快的笑容，像只小鳥一樣可愛。她不去理會身後的邪見，直直的跑向殺生丸似乎要撲過去。
結果在下一秒，不僅僅是她的步伐，連臉上的笑容都驟然僵住。
殺生丸抬眼看她時一雙金色的眼裡冰冷的警告意味透露出她若是再逾越一步就會取了她性命的信息。
表情冷峻而帶了寫殺意，完全沒有剛才面對源渚清時輕笑的柔和。好不容易追上來的邪見也感覺到了，雖然他在心裡面腹誹果然被打擾了，殺生丸少年很生氣啊啊啊！……
「抱歉，父親。雙她不是故意的。」生上前一些，將被殺生丸的殺意嚇得有些發怔的雙拉到身後，輕聲伏低的放低了語調說著。
殺生丸冰冷的目光從他臉上越過，散發出來的殺意消失。他沒有給予兩朵小花任何回答，只是轉去抱起還在睡覺的源渚清，聲音平靜向邪見道，「跟上，邪見。」
「是。」綠色的小妖怪聽命趕快追上去。
兩朵小花站在原地，生感覺到雙握住自己手的力道加大，有些顫抖。「別做傻事，雙。」生這麼出聲道，不知道他是否有意，然則聽了他的話雙的表情變得更為憤憤不平，他說：「那是母親。」
——我們能借父親的妖力滋養，是父親為了她才那麼做的。
遠處，源渚清半睡半醒的在殺生丸懷裡蹭了蹭臉，然後說：「我要去鎮子上看看。」
「……恩。」
……
城鎮一日遊
說是答應了讓她去鎮子裡逛逛，結果很期待的某人一直期待的等到了太陽下山自己還是和殺生丸在荒無人煙的地方打轉。
期間源渚清看到的最多的就是植物而不是人類。
「少年！做人要厚道，做妖更要厚道！」叉腰現在殺生丸面前，悲劇的矮了對方許多必須仰頭說話，偽裝出來的氣勢一下被打壓了百分之六十，「喂，不是說了去鎮子上嗎？別跟我講你不認識路……」
自己仰頭於是被理所當然的俯視，同樣理所當然的被俯著俯著就被俯視得氣場越來越弱小，最後氣勢如虹也變得底氣不足了。「別說話不算話啊，我就是想去玩玩，天天這麼在這種人跡罕至的地方生活都沒有樂趣了。」
「……」沒回答也沒點頭，看不出有沒有想要答應的勢頭。這種情況下源渚清她是沒可能找什麼說客來——事實上她也沒有想過要找個說客，看看那少年那張冰山臉，能理幾個人啊！
兩朵小花和邪見一起老實的呆在一邊觀望，生聽著聽著扭頭去看雙正拿著樹枝低頭忿忿的摳著地面的泥土。
整張臉憋了極大的情緒沒能也不敢鬧出來。
生安撫的摸摸她的腦袋，雙頭更低下去努力忍住差點沖出來的委屈情緒。
邪見不經意向兩朵小花這裡瞟了一眼，呷呷嘴覺得還是不要多話的好。
這邊的細節不幹擾那邊的「長輩」源渚清和「晚輩」殺生丸殿下的互動，源渚清忽然沉默了一小會兒，之後退開一步拖長了調子，「少年，你其實是沒有錢對吧？」」
「……」殺生丸少年被她這麼說，不承認也不否認，只是坦然的看著她讓源渚清進而道，「少年你果然是沒有錢！！」
伸出手指著殺生丸，源渚清不停的抖啊抖啊，然後一轉眼就跑到角落裡面去淒涼的畫圈圈。
「你早說不就好了，其實你要是真沒錢我們就不去了，雖然我真的很想去，可是你要是真的沒錢我就不勉強了……BLABLA」
源渚清一開始開啟了碎碎念模式就會把其中念的內容越扯越遠。而殺生丸只是好整以暇的等著，隨她高興的等她自己停下來。
不負所望，念了一會兒之後源渚清漠著一張臉一聲不響的走出去，而大約一刻鐘後，樹林裡其他地方順風飄來一陣血腥味。再來就見源渚清換了一臉無力，沒精打采的走了回來。
此時的源渚清已經打消了去鎮子裡的念頭。俗話說：一分錢難倒英雄好漢，沒有錢逛街都興趣缺缺。她想通了就不去了，不過還是心懷鬱悶。
拖著步子走過去，想說走吧少年我們繼續去找你老爹的墓什麼什麼的，對面就有什麼東西被輕巧的丟了過來。
源渚清條件反射下抬手接住，入手發現是個布料不錯的布袋。
源渚清疑狐的抬眉，掂量著袋子上下打量。那是個由綢緞和棉布縫合以後做成的袋子，拿穩了把拉合的袋子打開，源渚清被閃瞎了眼——一整袋的金子！是不是做夢啊……
要是說貨幣那種東西說不定會出現什麼說不定的微妙問題，金子這種東西才是實打實的硬性貨幣啊！
金光閃閃的、分量十足的給人以十分的安全感。
忍下拿起一個來咬一口驗證的丟臉衝動，源渚清那種四十五度目光閃閃的看向殺生丸。
而被望的殺生丸卻轉頭喚：「邪見。」
被點名的綠色小妖怪趕忙跳起來，握著人頭杖恭敬的低頭應，「小的在。」
「待在這裡。」
「小的明白。」
應完之後就老實的退到一邊去，深知殺生丸簡短話中有何深意的邪見微微感慨。
只聽殺生丸再對源渚清輕描淡寫的說出「走吧」二字隨後率先啟步，邪見只見源渚清一副感動的無以復加的如同一隻小動物般點了點頭，定定的望著殺生丸但手裡更為財迷的抓緊那袋子金子顛顛的追隨殺生丸的步伐跟上去。
——源渚清，你完全沒有反應過來剛才殺生丸少年是在逗你玩嗎？你被耍了啊！
而被吩咐看著兩朵小花留守原地的邪見杵著人頭杖目送那兩個走遠，心裡越發覺得：真是的，所以說怎麼看那位都是為了手裡那袋金子在感動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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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如願以償進鎮子裡了，源渚清看著眼前的景色確定了自己還是在一個有人類社會的世界裡面的！
長期以來在人跡罕至的地介面對著大量的綠色植物雖然有利於眼睛的保健但是不利於社會屬性的正常發展——她差點認為自己是一隻猴子了！
進鎮子前先大略的勘查了一下大約的地形，而後就放心的大搖大擺的進了鎮子裡，同時心情驀然愉快起來。
二話不說拉著殺生丸先去找了個地方把金子兌換為通用貨幣，出來之後，源渚清站在一條可以稱為商業街的街頭，決定了首先的目標。
雖然只是一些普通的生活用品和一些小東西不過不妨礙源渚清的興致勃勃。
見到什麼都會湊上去看看，四周叫賣的聲音稍微有些吵雜，人來人往的跑得太前面的源渚清和殺生丸之間就拉開了距離。
雖然行人經過殺生丸身邊時都會有意識的閃開一些卻不能改變此處很擁擠的現象。
這讓殺生丸少年……覺得不適應。一種進入了完全不相同的世界裡，格格不入的……無措。見過找不到主人的狗狗茫然的樣子嗎？殺生丸少爺雖然不會那麼不華麗卻是那種感覺，不過也差不多面對著來來往往的路人變得有些僵硬，臉色難看。
本來就很討厭人群，見到了就會心生厭惡，兩個不同的種族總是無法相容的。因為不適升起煩躁不安卻不能表現出來，殺生丸的表情裡越加出現些難以察覺的僵硬。
（——但是，我說現在你明明是走丟了，就露出一點點可愛些的表情嘛！不然找不會狗骨頭源渚清了哦！）
不適間，殺生丸隱在衣袖之下的手掌被握住，他表情一頓面上的異常消失。
手掌傳遞過來的溫度有些安定心緒的力量。殺生丸偏頭對上源渚清帶有笑意的青色雙眼，溫和之中帶有一些小小的得意，「是不是走丟了之後差點要哭出來了呢？」
「……」心安之後對於她說的沒有邊際的話，殺生丸只是稍稍揚起嘴角不說什麼。
源渚清無所謂的聳肩，不再是一個人東跑西竄而是拉好了殺生丸再東跑西竄。=m=
這裡大約是屬於一個強大領主的城池，販賣的東西意外的豐富。源渚清跑了一會之後，漸漸感覺到行人和商販態度的詭異。
帶著一點詫異的小聲議論，回頭去看一身貴公子打扮的殺生丸，她不覺眉角一抽，然後當機立斷的把殺生丸扯進一間店裡。「老闆，選一套適合他的衣服。」
……
店老闆挑出來的衣服還是一套白色的，上等的綢緞料子據說是從西方陸地國家那裡運來的奢侈品。
不過某金眼妖怪對於這些人類的東西看不上眼，不動如山不準備換上。
那樣子讓源渚清之後還跟他較上勁兒了，最後狠狠的威脅道，「少年，你給我過來換衣服！」
店老闆是個合格的商人，在一邊抹汗卻不敢對客人的事情多說一句。
殺生丸被源渚清拉去換了衣服。彎身把腰帶系好，源渚清之前洶洶的氣勢消散，上下打量之後很極度的墊腳揉殺生丸的頭髮道，「穿得那麼好看幹什麼！」
原本的一套衣服被一個畫了符的法術收起來。
「就這一套了。」源渚清將一塊兒金子遞過去，老闆眉開眼笑的收下，她目光掃過，又說：「老闆，給我根發帶。」
老闆很好說話，轉而拿來一條和衣服同色的給源渚清。
這個地方的男子發式多是一副地中海的樣子，讓她看了無比慶倖殺生丸少年有頭髮真好。
抹出還揣在身上的紅梳子，她仔細的將殺生丸的頭髮束起來。
以源渚清認為的理想化而言，本想束冠，奈何難度太高這裡也沒有簪發的東西，還是轉為簡單的束起好了。
「長得還真像你爸。」將發帶系好之後，源渚清挑眉。言罷也不多做停留，繼續她逛街的事業。
然而換裝之後，一路上殺生丸招惹了不少人類小姑娘的偷看。
……為此源渚清鬱悶了。——要不要在不偷偷議論之後變為偷偷窺覦啊！
咬了一口手裡的丸子，她抬眼去看沒準備動口的某少年，「不吃嗎？」
「這種人類的食物。」後者嫌棄的意味很明顯。
「其實你不敢吃吧？」做出一隻兔子在拿胡蘿蔔在吃一樣的動作，源渚清拿著一串丸子，「你果然是不敢吃吧？果然是吧？」
殺生丸看著她沉默不言，源渚清就變得得意起來，「果然不敢——唔！」
動作精准而優雅快速的拉過源渚清啃上她的嘴巴，舌尖舔過嘴唇而後還是一臉淡漠，鎮定的放開她，「區區人類的食物，也就你會喜歡。」
他這麼說著源渚清已經被嚇僵在位置上了，之後殺生丸又平靜的接了一句，「味道不錯。」
「唰」，源渚清的臉徹底紅通。
——早說過不要去惹他，又被逗著玩了吧？
……
生和雙
源渚清城鎮一日遊中玩樂的最後一站，是臨河而設、隨夜幕開始營業的——妓坊。
面對此，源渚清似乎很感慨：她覺得她自己所知的人類男權社會裡，對於青樓這種東西的裝點，都是無一例外的無比奢華的。
所以說還是妖怪最單純，鬥牙王當年那個年紀了都沒進過這種地方的說。想到這裡她歪了歪頭，看殺生丸：「呐，少年你也沒去過這裡吧？」
完全無法理解源渚清此時那點不知道來自於什麼的扭曲的得意和調侃意味，殺生丸只是很誠實坦白的承認了他確實沒有來過這種地方——要知道要不是因為遷就源渚清你這貨的緣故，殺生丸少年跟本就不會靠近這種人類聚集的好不好！
不過殺生丸這麼一點頭源渚清忽然就沒有樂趣了，拉著殺生丸她就決定了今天旅遊的最後一站是這個他們兩個都沒進過的臨河妓坊。
「後面的和尚先生你要一起嗎？」在走出第一步前，源渚清突然間扭頭向後面問。
聽得源渚清這話殺生丸也沒有什麼反應，對被源渚清點名的那個從之前就很有耐心跟隨了他們一路的人類他完全沒有理會的心情，至於源渚清想幹什麼？殺生丸少年總是報著「她高興就好」的心態。
從源渚清他們兩個入城就暗自跟在他們的彌彥被點名了後，稍微疆了一□體。
所有擁有與妖怪對抗能力的人都知道，越接近人形的妖怪越難以對付，也越危險。
是以對於彌彥而言，這樣的一隻妖怪出現在人類密集的城鎮裡並不是一件好事。
——是的，他只感覺到了殺生丸身上毫不掩飾的妖怪氣息。對於看起來少女模樣，年紀不大卻發色泛灰的源渚清，他認為是因為源渚清身邊的那只妖怪的緣故，——沒錯，他對源渚清的判斷是：此女乃是人類。
「女孩子家來這種地方可是不合適的啊。」在略微的僵直過後就變得自然了許多，彌彥帶著溫和的笑容上前，但是興致勃勃的接著了一句，「不過那裡確實是個很不錯的地方。」
此話一出，彌彥立刻得到了源渚清詭異而嫌棄的目光。於是彌彥不得不尷尬的咳嗽一聲，換來源渚清無所謂抬眉之後的攤手動作，「和尚先生不用在意我的，我可以表示理解你。」
「我是侍奉佛祖的法師、以法力幫助人類，並不是和尚啊。」彌彥無辜的低頭摸摸自己的腦袋，之後開口道：「姑娘果然是個很有趣的人。」
源渚清饒有趣味的瞧他，彌彥此時卻正了正神色，看向殺生丸，「身為妖類，終是不該與人類走到一起的。」
「……」殺生丸眸色驟沉，不善的氣息四散開來。對於他而言區區人類本毋需在意，源渚清不能完全脫離人類這個群體，那麼對於這些卑微脆弱的傢夥，他也保持著無所謂的心態。
可是此時眼前的人類卻是觸及他的底線了。
在殺生丸怒意再升高之前，源渚清伸手握住他的手掌，之後笑容滿面，輕輕的彎了眼的源渚清對面前的法師道，「很久沒有聽到有人同我說這樣的話了呢，」她說道這裡頓了一下，複啟眼看向彌彥，青色的眸中揉雜著一絲冷光，帶著一些森冷讓彌彥後脊發涼，「我是源渚清，願意交換姓名嗎？法師大人。」
「……鄙名彌彥。」彌彥的臉色越發凝重，黃昏之下，在背光中源渚清的雙眼中仿佛綴了光點，「源渚清姑娘……許不是人類吧？」
「我以前是啊，現在大約想說是都不被承認了。」她貌似溫軟的語氣之中攙揉些許冷冽，「所以彌彥法師不需要擔心我們會做什麼，這個少年他最看不起人類了。」
「……不若早些放下這些執念。」彌彥像是明白了什麼，忽然歎息著說，跟著做了個佛家的手勢，一臉悲憫的正直樣往不遠處的妓坊走去。
「我向來不信佛家的理念，……不過，——我送你一個預言如何？」她叫住了走開約莫三步的彌彥，「彌彥法師你終會敗在女色上。或者以後不要見到妖怪就一點要除去他，就可以平安一生。」
「……多謝告誡。」彌彥沉默了一下終於這麼說，而後還是帶著爽朗的笑容走進了妓坊。而源渚清此時也失去了逛妓坊的興趣。
轉身就把這一路上買的大包小包全部塞給殺生丸拿著，她像是占了絕大的便宜一樣異常滿足的望向殺生丸，完全是一副沒心沒肺樣，「一切都交給你家少年，我們走吧。」
「……」
「………」
於是殺生丸少年很給面子的提好了源渚清塞過來的東西，源渚清也就玩夠了，滿足的扯著他從鎮子上離開。
——人類和妖類本不應該在一起。
踏著昏黃的天色，影子映在地方一再被拉長，源渚清把手裡的果子遞到殺生丸嘴邊，後者自然的低頭就著她的手咬了一口。
——嘖，她會在乎那種事嗎？
「呐，殺生丸。」
「怎麼了。」
「我想說，再次打開世界門的時候，你要不要跟我一起走？」
她收斂了臉上其他的神色，不在是沒心沒肺的樣子，帶著難言的認真在其中。仿佛你倘若點頭應承下來給出的不是一個承諾而已，而是向她起誓，不允許有背棄這個誓言的可能。
殺生丸似乎感覺到她在這樣問話下隱藏的決定：如果拒絕，那麼從此陌路。
源渚清從前只想自己離開，那時她尚未認同殺生丸進入她的世界。現在源渚清問他會不會同自己一起。
——她已經肯定這個金眼少年在自己生命裡的份量，足夠讓源渚清邀請他一同離開。
略走在前的殺生丸定住步伐，應答：「好。」
沒有疑問，沒有奇怪，更沒有考慮就點頭應承下來。
沒什麼不可以的。
聞言源渚清忍不住笑起來，帶著滿心的期待：「呐，到時候娶我吧？」
殺生丸的眼神亦變得柔和，「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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邪見早就習慣了這種殺生丸一去很久不見回來的情況，於是他也不是很著急。
反正是被吩咐了好好當保姆看好兩朵小花，他只要盡職做好就可以了。
相比邪見這一天的安然悠閒，雙可就不那麼開心了。
中午進餐的時候，她與其說是在填飽肚子不如說是在洩憤。
她是雙生妖華，因為源渚清和殺生丸對對方的欲、望而出生。就像生所有的想要擁有源渚清的注意和重視一樣，她希望得到殺生丸視線的注視和他給予源渚清的一切。
——想要他在乎我，想要他注意我，想要他也那樣遷就我，想要他也那樣看著我揚起笑容！
像生討厭殺生丸的存在一樣，她討厭源渚清的存在——厭惡到了極致。
生會掩飾控制自己的喜好，不論喜厭都不輕易表現出來，可是她從來都做不到。
她也不想要掩飾。
「不要做傻事，至少現在不要。」生在她身邊狀似無意的說，遠處那只綠色的小妖怪邪見靠在樹蔭底下，抱著人頭杖正在打盹。
「你說什麼。」雙不悅的看向生，對於源渚清的憤恨似乎都蔓延到他身上，「你知道我有多麼討厭那個傢夥！」
她咬牙切齒的道，那種厭惡溢於言表。
「會死的。」生溫文謙和的臉上出現了另雙顫慄的漠然，讓她覺得自己如果在將死的絕境掙紮的話她就會保持著這樣的表情冷眼旁觀。
雙一直覺得生就是另一個源渚清，冷漠薄涼，除了在意的事情之外對別的都不在乎。
像是毒蛇一樣默默遊走，卻會在你完全沒有反應過來前一口咬住你，將毒液注入你的血管之後依舊漠然的，等待你死去。
擁有著駭人的耐性，足夠的冷靜，和心狠手辣。
「所以現在你最好並動手。」生他懶洋洋的說了後半句，之後笑眯眯的摸摸她的腦袋說：「到時候，我會幫你的。」
「……」雙沉默不語，卻輕輕的點頭。
之後看到那個傢夥和被她喚為父親的殺生丸回來時，憤恨還是不受控制地一再上升。
源渚清有記得帶東西回來，給邪見一份丸子讓他受寵若驚的收下，而給雙的和果子卻不被雙待見。
「我替她拿著就好，母親。」生還是一如既往的一派溫和，和事佬一樣的替雙收下她那份零食。
「也好，不過不要想著似吞呐。」源渚清這麼說笑著把兩份和果子都交給了生，後者笑容輕輕的像是飄飛的柳絮，無害而溫和，「怎麼會呢。」
「……」雙只是低了頭，悄悄看向殺生丸，不曾言語。
——我想要你的縱容想要你的遷就，想要你給源渚清的那份感情。
——我是生於源渚清對於你的感情沒錯，但是我想要我和你在一起。
「生，你說要怎麼做。」
雙再次跟在他們身後，聲音帶著莫名的決意。
「啊，你知道四魂之玉吧？」
……
狼狗
人頭杖有了最新反應。
這對於殺生丸而言是已經比較能夠引起他興趣的事情。
「我說少年啊，我就不去了，你快去快回好不好？」源渚清裹著白色的皮毛，一臉沒睡醒的瞌睡樣，揉著眼睛嘟囔著說道。
天才濛濛亮，源渚清說著抬頭看了看上面，她覺得殺生丸過分熱衷於鬥牙王的刀這一點她非常費解——用源渚清的話來通俗的解釋就是「因為覺得偏心的老爸在分配財產的問題上很不公平，於是少年你就決定在給弟弟的那份財產在被弟弟接收前，自己搶先去神不知鬼不覺的把那份遺產給私吞掉，認為反正這個世界遺產繼承制度落後所以無所顧忌的思想是不對的！」越發覺得想睡的源渚清又哀怨的哼哼著裹緊了身上的「被子」她堅定地搖頭擺手說自己不去。
隨便跑題的想——少年你這一身裝備簡直就是野營時候專用的極品套裝。
對於這種情況沒辦法的殺生丸——某種程度而言是不想被源渚清的起床氣波及，什麼都沒有說，就是點頭答應讓她繼續呆在這裡睡到願意起來為止。
打了個哈欠，趴在雙頭龍妖獸的身上，翻了個身決定繼續睡的源渚清對於：因為出門找「老爸墳墓」而不繼續給她當抱枕用的殺生丸抱有很大的怨念——混蛋，這條雙頭龍躺起來一點都不舒服啊！
……
好吧，因為躺得不舒服，回籠覺也沒有能夠持續多久。睡不踏實了的源渚清再眯了小會兒，就不得不打消賴床的念頭，無奈的起床了。
若無其事的撩起，源渚清表現得特別居家的把白色的「被子」抖起來，將上面沾著的草葉泥土抖掉之後疊成方塊放在一邊的雙頭龍妖獸身上。
「我真的沒有去看望他的念頭。」她這麼說不曉得想說服誰，只是說完之後無力的歎氣。
說起來，邪見在殺生丸走的時候就扛著人頭杖屁顛屁顛的跟著上去跑了，於是除了源渚清之外，留守的還有因為被無視而留下的兩朵小花，生和雙一副可憐樣，非常像苦命的小白菜一樣，眼巴巴地排排坐在一邊。乖得像是幼稚園裡面等點心的孩子，就差沒有一人手裡拿一個蘋果。
而源渚清不知道是真的神經大條沒有注意他們還是從來沒有過多注意過這兩個，反正回頭看到兩朵小花像是幼稚園小朋友一樣瞧她，還顯得挺吃驚的樣子。
這感覺挺莫名的，在她心裡翻滾了兩下子之後平息。
「恩……你們兩餓了嗎？」覺得總不能視而不見，源渚清嘗試著說點什麼，不然相處氣氛太差了可不好。
「是有點餓了呢。」生介面回答，雙沉默不語的坐在生邊上不動，低著頭光盯著自己的手背看不到表情。
聽到這樣的回答，意識到平時裡給兩朵小花當保姆的邪見已經追隨著他的殺生丸少爺挖墓去了，想來今天邪見回家之前她可能得負責這兩朵小花的事情，於是點點頭問，「你們想要吃什麼。水果或者是動物？」
面對源渚清的提問，之前低頭的雙卻抬頭，看著源渚清微笑起來，道：「妖怪。我們的食物是妖怪的血肉和妖力。」
「……」
氣氛好像變得微妙的僵硬起來，源渚清正坐在橫倒在地的枯樹幹上，她托著下巴聞言掃了一眼留在來跟她一起的兩朵小花，在雙略顯故意的目光下歪了歪頭，托著下巴的手掌改為點著太陽穴，她略揚了調子，以讓生背脊發涼的輕慢柔和的口吻說：「你們兩個這還挺不好餵養的呢。」
比起讓雙覺得憤憤不平，這句話讓生悄悄地頹然垂下眼去。
——他們，只不過是源渚清閒來無事時，養著玩的寵物是嗎？那種一時高興的領回來，興頭過就完全無視的存在。並且在這種無視的同時，卻容不得半點逾越的挑釁。
早知道不是嗎？
他們兩個早知道自己對於這兩位父母親而言不過是塵埃般微不足道，卻還妄想除去父母親中的一方從而佔據另一方。
這樣的想法何等無用，愚蠢得如同撲火的飛蟲。可是又無法放棄。
因為他們兩個是因源渚清和殺生丸對對方的欲望而生。
——這一點他們無從改變，無從選擇。
在前方把幾隻山怪圍堵上絕路的源渚清揮劍，手中的利器輕易的廢除了那些妖怪的行動能力。
她轉身，血液沾染在劍身彙聚成一小股滑落滴入泥土裡。
倒在她腳邊的一隻妖怪還不死心地無聲抬起爪子想要偷襲，然而背向的源渚清看也未看，卻是電光火石間回手將手中長劍「噗」的刺入那妖怪的腦袋。
那一瞬，好像一切聲音消失，一切動作慢到停止。只聽到劍劃開空氣的破空音遲於她的動作，姍姍響起。
——伴隨著濺起的細小骨塊兒、血液還有利器刺入血肉的聲音。
短暫的一閃而過，之後讓生與雙被嚇得心驚肉跳，呼吸都有些急促。
「這些當早餐夠了嗎？」源渚清的聲音破開讓他們感到窒息的靜默，再次嚇了他們一跳。
「足夠了。」回過神的生回答，他拉了拉雙走過去，他完全感覺到雙的顫抖卻為此無奈的笑起來。
他們心裡很清楚如果與之對立，源渚清有多危險。
可是那份刻骨子裡的渴望甚至蓋過了對生命的執念。
——他們，能怎麼辦？
源渚清將手裡的長劍收起，只懶洋洋丟下一句，「好了，原地解散，這兩天各玩各的。」
之後就丟下他們兩個走人了。
進食完畢，面對著變成白森森骨架的妖怪，生對漸漸走遠的源渚清回答：「我知道了，母親。」
——他們沒有選擇，從被擅自創造前開始，就只能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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源渚清漫無目的的在林子裡亂逛著顯得挺無所事事的樣子。實際上她還真的沒什麼打算。
只不過是因為很清楚殺生丸那個傢夥去盜墓的話，基本上都是一去好幾天的那種。要是一直在原地等著這幾天還不知道怎麼個無聊法呢。
於是想著與其幹做著難熬的等著不如出來先轉一轉什麼的，等殺生丸回來之後再帶個什麼好玩的東西回去。
源渚清之前有聽邪見介紹過這附近似乎是有一群貓妖怪聚集在這裡的。想到這裡源渚清的惡趣味忽然現身，她想著：不知道到時候她帶只貓回去殺生丸少年會不會炸毛呢？
「恩，這種可能性有點小，要說的話殺生丸那個傢夥比較可能的一臉嫌棄的樣子吧？」這樣說著的源渚清看起來是真的為漫無目的的旅程定了個目標，開始尋找貓妖怪的聚集地。
她已經決定了要帶只貓妖怪回去逗殺生丸少年玩！……不過目標需要先找到貓妖怪才可以。
……比起之前沒有目的的亂走此時源渚清有了目標之後還是在亂走=。=因為不論有沒有目標都改變不了她對貓妖怪聚集地的無知。
那種妖怪的聚集地自然不像普通的山怪那麼好找，不過源渚清她雖然很無知，但是她運氣很好的——和要找的貓妖怪遇上了。
那是一群豹貓，正圍攻著一隻像狼又偏向狗的動物，源渚清很想將它定義為「狼狗」，可是那過大的體積真讓她覺得這其實是一條狼，只因為長得太大而長殘了。
那只姑且稱之為狼狗的動物被逼上絕境，這讓源渚清越發認為在妖怪的世界裡規定的食物鏈就是那個浮雲。
帶著一群豹貓追擊的是只已經化成了人形的豹貓，手裡是兩之冰刺，頭髮是銀藍色的，就像凝出顏色的冰：看起來她的模樣和她的能力所相關。
源渚清看看被逼得無論可退的狼狗和步步逼迫的豹貓們，突然就不想要貓了。
這心裡的變化就像是她去了超市買薯片，本來想要番茄的，卻發現貨架上番茄的很多而辣椒的只剩一包了——她會轉而去買辣椒的，哪怕家裡還有一包辣椒的。
所以說她想如果那只狼狗可以變小，然後很傻很天真的對自己賣萌的話，……她就帶一隻狗回去而不是一隻貓。
——然而認真說起來，這其實是因為源渚清那早不知道消失多久了的惻隱之心在作祟。
在領頭的豹貓小姑娘將要給出最後一擊前揮出一劍警告她住手。
之後源渚清笑眯眯的站在樹上俯視著底下的一堆，然後說：「恩，這個小姑娘，你面前這個轉讓給我吧。」
「……源渚清！」被喚的名為冬嵐的豹貓一呆，隨之看到源渚清後炸毛樣咬牙切齒的吼出她的名字，一副要將她四分五裂的恨意。
這個當年和著那只該死的犬妖一起殺死她大量族人的傢夥！她殺兄仇人！
「哎，不要一副要殺了我表情。我可不認識你啊。」當年關於與豹貓一族結梁子的記憶不曾取回，源渚清倒是沒有負擔滿臉無辜的樣子。她指了指地上因為傷重變小只的狼狗說：「我準備帶這個走，你覺得呢？」
冬嵐幾乎是立刻選擇動手，然而轉瞬間就被源渚清爆出的氣勢壓得竄不過氣來，她本能的退後幾步，隨後源渚清從高處輕飄飄的落下來。
「會試圖和你商量，我果然是想不通了才這麼做的。」她這麼對冬嵐說著，走過去伸手順毛的揉了揉那只傷痕累累的狼狗的腦袋，低頭對著它柔和的笑起來，可是冬嵐聽她的聲音，仿佛血液都一寸寸感覺到了其中的冰冷，她說：「如果是不的話，我就會一路殺出去哦。」
——殺出一條血路，死掉的話不要哭啊。
……
一犬
豹貓的冬嵐最終選擇的是退讓。地上受傷的狼狗縮小成了一隻小幼狗的樣子一瘸一拐跑向源渚清，後者倒是真的很有主人樣的攤手待小狼狗跑過來之後抱住進懷裡，順手摸摸他腦袋。「很聰明的傢夥。」
「……」小狼狗連嗚嗚兩聲都沒有，只是閉了眼睛疲憊的縮在源渚清懷裡被她給抱走。對於他而言，他很清楚的知道誰能夠保下他這條命。
源渚清大步流星的悠然離開，冬嵐不敢去追，畢竟她帶出的人手不多不敢冒然阻攔做出看起來以卵擊石的事情。
……
漸漸走遠了之後沉默而小心謹慎的縮在源渚清的小狼狗好像松了一口氣一樣。抱著它如同閒庭信步般悠然，源渚清感覺到小狼狗這樣的變化，不由得忍不住笑出來，她一邊幫懷裡的小狼狗順毛，一邊漫不經心的仿若自語樣說：「不是我說，你作為一隻犬科動物這麼怕貓可是太沒有出息了。」
「……」被批評的狗狗沒法回答，只是將下巴枕在她胳膊上，源渚清抓了抓它頭頂，「好了，小不點。追兵不會來了，在我給你找藥草的期間你乖乖跟著。」
小狼狗在源渚清說完蹲下後很自覺的從她懷裡跳下去，仰著頭看她、亦步亦趨的跟著。
止血、消炎的藥采好之後丟到她拿筆劃出來的檯子上切碎以後敷在小狼狗的傷口上。
這時候太陽已經下山，源渚清看著暗下去的天色還有周圍的幻境有些抱怨。
——哦，她想念殺生丸少年軟綿綿的毛。
無可奈何的摸出懷裡的筆來，貼著地面畫地基，然後畫出一面牆壁再貼著這畫另外一面……直到一間屋子畫完。
招呼小狼狗進屋，分配了一個狗墊子給它之後她倒到床上去。
那只小狼狗卻立坐在地上，尾巴在地上掃來掃去眼巴巴的瞅源渚清。
源渚清偏頭看了它一眼，然後堅定的說：「睡覺去，我不會陪你玩丟飛碟的遊戲的。賣萌也沒用。」
「……」小狼狗依舊歪著頭看源渚清，眨巴眨巴眼睛依舊是很無辜的樣子。好像是沒有聽懂源渚清說的是什麼。
但是現在某人只想要睡覺沒心思逗他玩，所以說源渚清她將臉一轉埋進枕頭裡——睡覺。
不被理會的小狼狗失落的低了低耳朵像是被主人無視了一樣有點情緒低落。
不再蹲在床邊而是轉身跳上源渚清分配給它的狗狗墊子，腦袋達在前爪上，再瞅睡著的源渚清一眼，只得乖乖閉眼睡覺。
……屋子裡只剩下很淺很淺的呼吸聲和外面傳進來的蟲鳴。
在這樣昏暗的光線之下，有一根髮絲從源渚清的衣袖裡爬出來。無聲而順暢的滑過源渚清身上向她的脖子滑去，——同時還在四周編下簡單的網套。
那根頭髮似乎比鋼絲還要堅韌，猛然交錯套成一個八字重合著將要勒上源渚清的脖子，才要收緊一邊就響起了吠叫。
那條頭髮似乎驚了一下，隨後之前潛入房間各處的頭髮向小狼狗攻擊。
「食不言，寢不語。果然像你這種的妖怪從來不擁有思維系統這種對你而言的奢侈品嗎？！」
一隻細瘦的手掌握住了那根頭髮，手指收攏輕描淡寫的轉動手腕，接著就見到火苗猛然竄起。
沿著佈滿於房間中的髮絲將這裡映得明亮起來，同時也看清了收回手滿臉戾氣的源渚清，她另只手裡握著本在她袖子裡面的紅色梳子。
臉色越沉，被捏住的梳子上火焰竄起，而後她揮手把梳子從窗戶甩丟出去，完事徹了被子，她背過身去動作好像頓了一下，「一犬。」
她這麼叫著，地上的小狼狗立刻甩著尾巴坐立著輕輕嗚了一聲跟著等待下文。
「睡覺吧。」源渚清拉輩子又倒床上去，她聲音再沒剛才那麼不爽。聽到吩咐的小狼狗——剛剛改名叫一犬，高興的甩著尾巴跳到墊子上，趴下睡覺。
這個一犬現在的心思解讀一下就是：我有主人了！啦啦啦啦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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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次殺生丸盜墓只使用了大約一天多一點的時間，源渚清哼著歌心情愉快的回去時在半路上就被殺生丸少年攔截到。
「喲！這次好快。」源渚清神清氣爽的對著殺生丸少年揮了揮爪子，不過被打招呼的那個站在她面前時臉上每寸皮膚都繃緊，像是要發怒卻盡力隱忍著。源渚清上前去，墊腳捧著他的臉在嘴巴上啃了一口，立刻暴風雨前般陰霾的臉色陰轉晴天。
「去哪裡了。」被安慰了之後殺生丸少年的語氣都變得柔和起來。
被這麼問的源渚清賣弄的說：「我本來想要抓只貓回來逗你玩的，不過後來我改變主意了。」早在回來的時候她就用了袖裡乾坤把一犬給丟進袖子裡捎帶回來，現在她把一犬拿出來抱在懷裡得意的對殺生丸說：「看！少年，這個是我兒子。……不是，它只是我撿回來當童養婿的。」
眼見殺生丸少年差點要爪子過來把一犬抓成一塊兒一塊兒的，源渚清只好趕快改口。
「太弱了。」殺生丸聞言收了動手的動作，打量過一犬之後如此正經的嫌棄讓源渚清始料未及。「身上混雜著狼 妖和犬妖的味道，是混血的妖怪。」
「……」——少年，原來你是認真的在考慮「一犬作為童養婿是否可以」的這個問題了嗎？其實我就是開個玩笑喂，你一認真我都不好意思說我是逗你玩的了！TAT
「所以說少年你是嫌棄他咯？」源渚清忽然領悟到這個問題殺生丸是在很認真的考慮——哪怕要和一犬這個「預備役童養婿」結婚的女兒都還處於八字沒有一撇的狀態。
「如果能夠變得有足夠力量。」
「少年，我開玩笑的。你別再說了……」已經深刻的理解到自己又在被殺生丸少年逗著玩了的源渚清無力的說，結果殺生丸少年之後用了冷冰冰的語氣說了一句話就讓源渚清鬆開抱著的一犬無力的捂臉：「那麼就不要抱著了。」
「……好……」
源渚清一臉很哭喪的樣子放開了一犬，她恍若不知般對邊上逐一冒頭的野狼沒有反應，邪見拿著人頭杖和兩朵小花紮成堆，殺生丸收起了剛才的柔和，將源渚清護在身後氣勢凜冽而居高臨下的看著慢慢圍近來回踱步的野狼們。
「請將那孩子還給我們。」樹林裡總是無法被陽光完全照明，光芒被樹枝分隔成若干塊。在這般影影綽綽的光影下，對方現在陰影處一雙眼睛泛著熒綠的光芒。
「一犬，這個是來找你的嗎？」源渚清扒在殺生丸身後冒頭瞧了瞧情況，之後毫無誠意的故作「小聲」地低頭向一犬問。被問的一犬只是茫然的看源渚清，之後又看從陰影下走出來的人。
銀髮綠眼，五官組合著看起來很英氣，同時也有一種隨時處在狩獵的進攻狀態下的感覺，給人一種狼類特有的桀驁不訓。
「削角，回來吧。」他注意到一犬的目光後，就用著一種源渚清聽不懂的動物之間交流的語言對一犬說道，源渚清拉著殺生丸站到一邊去讓他們面對面用獸語交流。
從來都只會說人類語言的源渚清不知道那兩隻狼說了什麼，不過看一犬身體變大一副要上去和對方決一死戰的樣子就知道是談崩了。
「我名戰堯。」對面的人形妖狼突然切換了語種，對源渚清這邊的方向說：「請您讓削角同我回部族去，身為妖狼和犬妖的後代，雖然擁有力量可是更多的時候只是保持著獸型，他母親很擔心他。」
——原來這個世界裡犬妖的魅力這麼大，連狼都能騙到手？
——白癡源渚清，重點不在這裡啊！掀桌！
「你們剛才說了什麼？」源渚清很好奇的詢問，結果得到的回答是：「那孩子自己追捕入豹貓的領地是笨了些，我不知道身為一個人類你是有多大 能耐能從豹貓的追殺中救下他來，但是我肯定身為人類的你不適合做他的主人，哪怕你替他起名……」
「嗚嗚，你們這群混蛋到底是有多鄙視『我是人類』這件事啊！是人類的我可以把你們殺光有沒有！不要瞧不起人啊！混蛋妖怪！」源渚清撲進殺生丸懷裡惡狠狠的高聲使用咆哮體。
被源渚清撲的殺生丸則是心情愉快的接住她，聽她抱怨結束，很有耐心地跟她說：「那只妖狼叫他，回去他說要跟著你。」
「……哦。」哼唧完畢。聽過殺生丸提煉型的轉述，自動把「他」代換為一犬的源渚清點頭。
接著殺生丸問：「想要留下嗎？」
「我把它弄得活蹦亂跳了，之後他們出來了說要帶走？源渚清鬆開剛才抱著殺生丸腰的手轉而握拳，斜了戰堯一眼，森冷的笑起來，「想得美。」
「……」戰堯忽然一滯，被源渚清那笑容懾住，一時背脊發涼感覺到危險，他捏了捏緊拳向一犬，用著獸語再次交流之後頹然的歎氣，招呼他的同伴順來的方向要離開。
「你是不是喜歡他？」源渚清在後面冷不防的來了一句，戰堯本是走在最後，為此停了一下好一會兒才微不可見的輕輕點頭。
「是嗎。那麼你真可憐。」源渚清頗為無奈的說。她已經看出來了，一犬不像戰堯那樣智力等同人類，他就是個普通狗狗的思維能力。「我想他會回去的。只要你可以等得到。」
戰堯回頭望向走到源渚清身邊蹭腦袋的一犬，低聲應：「……我等得到。」
……
山門邀請函
戰堯退讓地離開並沒能留下一字半句的叮囑，離開之後再見也是茫茫無期的事情，這麼下來一犬就理所當然地留下了來。稍微變動了點的只不過是源渚清已經打消了讓他做童養婿預備役的想法。
目送著戰堯帶著他的族人們離開，源渚清目不斜視的看著那群妖狼離開視線，垂手去摸著一犬的腦袋不由得歎氣，她小幅度搖頭晃腦著語重心長的說：「一犬啊，你要是不能熟練的在人形和妖體間互相轉換並且擁有成熟些的心智，那對於戰堯而言，將是多麼麻煩而悲哀的一件事？」傾心所愛的人一輩子不明白你的感情是什麼意義……還可以再悲哀點麼？
一犬茫然的哼唧了一聲，耳朵搭拉著歪了歪腦袋：這話他是聽進去了，不過沒聽懂。
源渚清明顯早料到這結果，她也沒指望著就是一隻狗狗心智的一犬能明白。她只是說完後彎起嘴角笑得一臉高深莫測——或者說是幸災樂禍地抬手要去揉一犬的腦袋，一犬也不多糾結不懂的事，配合的連頭都低了下去，結果半道源渚清的動作被另只手攔。
為此源渚清無辜不解的望向手的主人，卻只見殺生丸好像不太高興的樣子，回瞪她一眼，同時拉著源渚清就走。
「……？？？」被強拉著走的源渚清迷惑的揚眉，不著急說話只是努力邁大步子跟上殺生丸的步伐。一犬叫喚了聲也跟著小跑追上來。
「源渚清！」就在源渚清對著邊上的一犬擠眉弄眼的時候，殺生丸突然冷然出聲還破天荒的用上了一個可以在結尾加感嘆號的語氣。
呷了下嘴之後，被點名的某人乖乖不再搞怪，真正「沉默是金」的閉嘴好好走路。
在大約走出了十來米之後，她又驀然開口說：「呐殺生丸，我之後絕對不亂揉除你之外任何人的腦袋。」她抬頭瞧瞧只給她一個後腦勺看的殺生丸少年，又加了一句，「我保證。」
原本要讓源渚清略保持徑走狀態才能勉強跟上的步伐忽得變慢下來，殺生丸聞言握她的手緊了緊，隨之淡淡的回了一句，「……走了。」
「好∼啊∼」她故意的拖長了調子，也不太在意的樣子。只快走一步上前去同殺生丸並排一路，一犬還是追在這兩個邊上，傻樂傻樂的跟著。
邪見左手抗著人頭杖右手牽著雙頭龍妖獸的韁繩，連腹誹都來不及只得「嘿嘿」大喘氣的追著前面那兩個兩個傢夥。
一路默行，在堪堪走出那片樹林時，源渚清忽然站定不動。她保持著有些裝十三的姿勢，沒過一會兒，只見從高處晃晃悠悠的飛降下一隻紙鶴來。
與前面的大人相比，雙和生這兩朵小花則落在最後。「雙，你現在有多恨？」生牽著她緩步跟在後面，不緊不慢的保持著一定的距離。
他帶著微笑的表情就像是在閒聊一般隨意的問雙。
「……」被問的雙收了收緊五指抓生的手，最終只是搖頭，沒有做出回答來。
有多恨？她說不出有多恨，其實她清楚她沒有立場去覺得憤恨可是沒有辦法。
生低頭湊到她面前，聲音輕緲地道：「我想，大約我們一直在等著出現的東西就要出現呢。」
目光搜尋的掃過去，源渚清正接住飛下來的紙鶴。
「這個術用得還真是太讓人感覺無言以對了。」她嫌棄的抱怨著，點過落在掌心紙鶴的頭上，手中的折紙就緩緩地展開成一張平整的白紙。開頭一句便是：
——師尊道鑒。
源渚清看到這裡不由得挑了下眉毛。她正在努力回憶：想到底什麼人會稱她為師尊？
這封飛紙鶴傳來的信的內容大約是說最近有一件很不得了的寶物出現了……
【約數十年前有一寶玉現世，名為四魂。據傳言它能實現擁有者的所有願望，它本身也蘊含了強大的力量。此物本一直隱於傳說之中，不曾得見。然日前一眾除魔師族人帶此物前來，尋淨化封印之法。弟子已應，然心中不安，特此請師尊回返師門。】
「……哦，是夏木啊！」這麼全部看下來之後，源渚清沒太過在意夏木來信說的緣由而是恍然大悟得想起來自己有個叫做「夏木」的掛名弟子。
回憶起這點來，源渚清低頭再次將手裡的信看過一遍確認信裡的內容。
信的後面大約的提到了一些夏木他從將「四魂之玉」這個東西帶來的除魔師首領那裡聽來的傳說，關於這顆玉怎麼誕生的，大略複述了一遍過程。
源渚清邊走邊看完，扭轉脖子做運動活動關節，「可以實現任何願望的寶物本體其實就是這個巫女很乾淨的靈魂？本仙靈魂也很乾淨也！」
某人不知道出於什麼心理酸溜溜的念了幾句，猛得把手裡的紙給揉成團，隨手給丟掉身後去。
邪見偷偷瞅了一眼，雖然心裡好奇得如同有若干隻小耗子伸爪在抓也還是沒膽揀起來——上次他好奇心過剩結果被源渚清很暴力的揉捏了一番的事他還記憶猶新。
「殺生丸，我想我要去山門一次。」源渚清側仰著頭對殺生丸說：「一起去吧？」
沒有反對，冰山臉的少年第 一次這個乾脆的同意源渚清提出往山門去的要求。
「少年！」源渚清瞪大眼，拔高了聲音不可思議的喚他，得到殺生丸扔過來讓她繼續下文的眼神，忽得覺得自己剛才表現得過於抽風。「咳，沒事。我就是想……你要去的話，就順便換上次那套衣服？」
「……」
維持著無比脫離重點的話題，然後漸行漸遠。被丟到身後的紙團被穿過森林的風吹動，顫動搖晃著將被掀飛。
在那之前有人彎身下去探手將它揀了起來。
哪怕外表只是一個介乎于兒童與少年之間的形象，但是生從來沒有一刻表現得符合他的外表。五指修長乾淨完全不見短胖多肉。
他慢條斯理的展開一寸寸撫平了紙張的皺痕，快速地閱讀過這封短信。
「在山門中。」摩挲著手中紙頁，生的笑容讓雙不敢與其對視。——那明明無害得很，像是暖暖的陽光，可是他卻說的是：「想要她死的話，可不要有所閃失。」
「……我知道。」
雙張了張口，最終說不出其他的話來，只是喏喏的輕聲應，仿佛羽毛落地。
他們的計畫，她無法壓制的渴望著，源渚清死去。哪怕她想不通應該會和她有些相同執念的生為什麼會站在自己這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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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次去山門之中邪見依舊被吩咐原地留守。
「源渚清大人——」由來是杖不離身的抱著人頭杖的綠色小妖怪淚眼汪汪的祈求的看著源渚清，結果在某人拒絕他之前被一犬從身後偷襲，一爪子將他拍倒在地並且踩了兩三趟。
「恩，你得留下來看著那兩朵小花。」源渚清很同情的俯視著被一犬當墊子踩的邪見，不那麼有同情心的說道。
在一犬爪子下掙紮的邪見艱難一個詞一個詞擠出來，斷斷續續的辯解說：「可是那兩個小鬼從之前開始就不見了啊……」
「……是嗎，不見了啊——」像是在睡夢裡半睡半醒時那樣，她略微沉默之後的表情像是釋然又像是無可奈何。只是曇花一現樣，那表情在她臉上停留了不過兩秒就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還是和平常沒差的笑臉：「那麼小妖怪你就留在這幾看著雙頭龍妖獸好了。」
邪見似乎還想要上述反駁，卻見她摸了摸一犬的頸毛，不再給邪見多言的機會。一犬一屁股坐下在到他身上，這刺激大得邪見舌頭都出來了，立刻就三魂去了七魄、奄奄一息、行將就木了。
「順便好好的看著一犬喲∼！」之前出現了同情心絕對是假像！這種惡劣的傢夥只會幸災樂禍而已。
「………是…是……」顫巍巍的吐出一口氣來將人頭杖立起來，隨之就真的魂歸西天了。
源渚清「嘖嘖」的搖頭，之後摸摸一犬的耳朵叮囑他不要亂跑，之後轉身去拉了殺生丸往山上走。
光潔的石板，一路引到最高處沉靜大門前的五百餘級階梯。
——自從那年送來最後的一隻妖怪之後她多久沒有來這裡了？
安靜的帶有一種莫名威嚴的山門前，一身黑色狩衣的青年人眉眼中還有孩童時的影子，只是早消了當年特有氣質，早不那麼容易辨認。他帶著一眾源渚清完全不不熟悉的弟子安靜的候在那裡。
在源渚清走上最後一階石階後，自拜師後多年未曾再正面見過的唯一弟子「撲通」一聲跪下，規規矩矩的俯身叩首，「弟子，見過師父。」
這是多久沒有見過了？那個拉著她衣角怯生生望著周圍的孩子已經變成了沉穩的青年，那麼小心翼翼奉茶，跪在她面前朗聲說請拜入她門下的弟子她什麼都沒有教過。那個……
那個孩子此時跪在她面前叩首，喚一聲「師父」。
【這裡變得越來越真實了，殺生丸。】
「起來吧。……」源渚清上前去將夏木扶起來，她的模樣比起夏木身邊一同站著並悄悄打量她的女孩沒有多大差別。
那個女孩快速的打量過她，之後在站起來之後恭恭敬敬的稱：「師祖。」
十六七歲的女孩，小巧精緻的面容如玉一般光滑，漂亮的五官間帶著一抹傲然，黑色的巫女服和掛在脖子上的綠色串珠無一不顯得相配，和另一個模樣冷清淡然的巫女現在一起就成了絕對的反差。
「這兩個孩子是你信中提到的那兩個候選人嗎？」
「是。」夏木應答，「分別是弟子的徒弟椿和在院中學習的桔梗。」
……
守護巫女
在選擇的測試開始之前，椿和桔梗都被叫去山門後的一處瀑布下靜坐。源渚清坐在遠處的樓臺上，一隻手搭在額頭努力舉目望去，看得比較清楚的是四處飛濺的水花。
「你確定讓還在生長發育中身體單薄的女孩子這麼泡在水裡對身體沒壞處嗎？」
「……咳——」原本正一臉寧靜得如同已經飛升成仙的夏木破功，臉上淡定而悠遠的表情迅速龜裂剝落，只剩下點被茶水嗆得呼吸困難的狼狽不堪。「師父……」
緩過勁兒來，夏木無奈的喚她，終於無力的扶額道，「此為靜心的……」
「笑話。」源渚清的話以一種詭異得散漫語氣說出感覺上卻是極快的打斷了夏木，「心若靜，則恒靜之。若不靜就是被水壓沖斷脊椎骨也靜不下來。」
「……」
夏木一時漠然，他聽出源渚清話語中的輕蔑。撐額閑看時，以高高在上的姿態垂眼俯瞰，散漫微笑間只剩漫不經心。仿佛所有在她眼中都可笑得不值一提。
夏木低頭看向桌面上的茶杯，在片刻沉默之後再次開口轉開了話題，「師父此次怎麼會願意來一趟？」
其實這並不是一個高明的話題轉移，可是有些事總是想要說一次才覺得安心。這十來年裡，並非只是前些天才給源渚清送去那封短信，師兄陽明辭世世，院主楓昹向他交付院主之位時，還有……院主帶一眾同他師父源渚清一樣不曾老去的弟子離開山門。
送信的式神確實將信送到了，卻是石沉大海般沒有回音。
「院主他離開前曾與弟子說若有一日師父回了山門而弟子尚在，便帶他說一句話：從未想算計您。」將近而立之年的陰陽大師端正的跪在才不過豆蔻年華卻發以灰白的青眼少女面前，在她平淡得與寺廟中佛像如出一轍，似悲憫又似什麼都沒有的目光下叩首。
「夏木你有沒有怨過，收如門下為徒卻從未教導，接了你奉的那杯茶卻從沒在意。」源渚清靠在著廊坊的木柱看向瀑布那邊靜坐的兩個少女，适才轉身看向夏木，周身氣質說不出的凜冽。
若看透一切，了然透徹得到了已經失去了興趣。
好像不論夏木回答什麼都無所謂，她早明瞭他心裡想法。
「自然怨過。」夏木笑起來，隆隆的水聲聽起來似是繁鬧實際卻更顯安寧，濺起的水珠在巨大的衝擊下化為更細小的水珠，風一吹飄在半空中成了一層霧幕一樣，「但是這不是您選擇的，所以不是您的責任。」
源渚清應承下來，還的是她欠山門的。而夏木，是楓昹的責任。夏木他眉眼間有著釋然，「弟子一直明白，卻無法了悟。」
「任何理由都是藉口，合理又都不合理。看透它做什麼。」源渚清懶洋洋的托了下巴歪頭，「那孩子心從未靜過。」
「……是。」夏木略微呆怔了一下隨之點頭應了下來。
源渚清扭頭看了他一眼，撐手起身，「那個孩子天資很好，驕傲且不願被人超過。」稍稍舒展了□體，她抄手站直，剛才推測的口吻換成了篤定，「她和你很像是吧？像到你不願她在你教導時收到絲毫挫折。心高氣傲、鋒芒畢露是好事。」
「師父！」似乎是覺得自己的寶貝徒弟被批評得嚴重了，夏木的語調顯出了些許不滿和憤憤不平。
「你讓我來此的用意不就是看她們那個更為似乎去淨化四魂之玉嗎？」
「……」
「這麼看來，那個叫桔梗的孩子，更合適一些。」源渚清走過夏木身邊，遲疑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成為守護巫女，並不是好事。」
夏木歎息，最終點了點頭。若守護四魂之玉就要小心的控制自己的一切情緒，不悲不喜，不懼不怖，……出於私心，他並不想幾乎被視為女兒的弟子椿變成那樣。
「弟子明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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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就在山門之中開始了測試。
而測試的內容一共不過是三項，封魔、除怪以及最重要的一點是有關心志的測試。
見證人包括夏木、源渚清還有一位頗為德高望重受人尊重的高僧，法號白心。這位和尚見到源渚清時，雙手合十頌了一句佛號，「施主已脫離生死輪回，何苦困於妖靈之體，留在俗世？」
在風鈴搖晃的叮噹聲中，源渚清只含笑回禮答，「堪不透便掙不開。」
白心和尚搖頭不再多言，只歎氣喃喃自語道劫數，劫數。
源渚清也不在意，她早知道所以也不曾急躁。
在三項測試開始之前，桔梗與椿先行回答的，是白心和尚充滿禪機的問題，兩人的回答各有道理，平分秋色不知誰境界更高一些，不過兩人多佛學解除都不多感覺差別也不大。
回答結束之後，就是真槍實彈的比較兩人的能力。三十二隻妖魔雖然已經被收服為式神但也不那麼容易對付。一次八隻，源渚清分四次放出這些被關在八角塔下多年的妖怪。
這樣的車輪戰十分消耗力量，這一向結束之後這兩個女孩都消耗巨大的體力，椿已經無力再控制式神，桔梗持長弓戒備著，臉上雖有疲憊之色卻依舊堅持，神色堅定等源渚清下一輪喚出的妖怪。
椿在源渚清再次振袖時一陣緊張，這是剛才她放出妖怪是就是這個起手的動作，但是這一次緊張之後什麼都沒有發生。只見到源渚清笑容滿面的放下手，然後道：「結束了。」
觀看著的人全都不約而同的松了口氣，剛才妖怪一波一波沖出的場面真的是非常衝擊視覺和心臟的承受能力。
椿松一口氣之後再看向源渚清，對方好像是沒有想要說些什麼的樣子，只是轉身走了。
她和桔梗尚沒有能夠多想什麼的時候，夏木就走來了兩人面前，此時就立刻接著開始第二項「封魔」的考驗。
被出來的兩隻妖魔式神據說是八禁地角塔之中的看守式神，對於這兩個強大的式神椿比桔梗更瞭解其弱點在何處。
比起桔梗的苦戰，她顯得更為輕鬆一點也更為從容。結束之後夏木並沒有吝嗇他的讚歎，同時也沒有忘記對桔梗的肯定。
第二輪的測試就到了這裡停止，因為天色已晚便讓她們先去休息，最後一項明天再說。
「是。」她的心情很好，和桔梗一同回去休息。在院前分開之後椿回到自己所住的小院中。
月光之下，然意外的見到院子裡的草地上有兩個孩子在玩耍。一男一女都是一身墨綠色的衣袍，迷惑的望著她，長得可愛又討人喜歡。可是……
「哪裡來的小妖敢闖入山門？」椿抽出符紙夾在指尖，一聲質問之下，對面的女孩子一下縮到了男孩身後，小心翼翼而覺得害怕的表情清楚的寫在眼中，男孩子也退了一步，輕聲怯懦的回答，「我是生……這是我妹妹雙。我們……是偷偷跑出來玩的。」
……
第二天開始的就是心志的測試。夏木搬出了一株蘭草來，擺在畫好的法陣上，隨後陣法生效，白色的煙霧飄散開來，一晃眼間四周的一切都消失不見，只剩下椿一人。
接著她四周景物變化，出現了一面鏡子，其中清楚的映照著她的模樣。但是接下來發生的是讓椿被徹底的嚇到：她的頭髮開始變為淺灰色然後變白，皮膚也開始變得枯黃，臉上生出皺紋和斑塊，又老又醜。
她尖叫的丟了鏡子不敢相信的伸手摸自己的臉，卻發現雙手不再素白纖細反而像是乾枯的樹枝。
「啊——！」她幾乎崩潰，高聲叫出來。
「椿姐姐？」嫩嫩的童聲響起，椿她聽著猛回頭去，看到來人又驚嚇地立刻掩住了臉。「那些都是幻覺呢，椿姐姐。」小童扯著她的衣袖說著，椿身子僵硬了一下好像送夢裡驚醒，遲疑的摸了摸臉之後又看看自己變回原樣的手，帶著一點哭腔自語：「變回來了……」
「這些都是假的喲，是母親吩咐的呢。」生與雙牽著手站在她面前，「母親說姐姐心不靜，不能守護四魂之玉。夏木師父都認同了呢。」
椿不敢相信，猶豫著問，「你說什麼？你說的母親？」
「母親就是源渚清呀。」雙眨著眼看椿，之後天真的說：「這些都是母親說的。」這樣的話一出就起了極大的分歧，兩個小孩子卻好像沒有注意，只問：「姐姐要我們送你出去嗎？」
……桔梗比椿後走出幻境，這一項結束之後卻沒有立刻宣佈結果。
椿自離開幻境之後就直直的看著源渚清，那句話一直在她耳邊打轉，可之後的事情也說明瞭一切。
在一個雨夜裡，除魔師一族將四魂之玉交到了桔梗手中。第二天椿從山門裡弟子口中聽聞了這件事。
憤怒地覺得事情不公平，闖入正堂，她環顧四周找到了和師父夏木一同祭拜的源渚清，「為什麼將四魂之玉交給桔梗，為什麼我不可以！」她一隻手按在心口，大聲質問著：「我哪裡比那個桔梗差！」
「椿，不可對師祖無禮！」夏木上前一步呵斥道，不料平日裡聽話的徒弟卻轉口頂撞，「師祖？她和一隻妖怪一同來的，和妖怪一起她怎麼會是我師祖！」
「你不適合守護那顆玉。」源渚清看著她卻是帶著笑容仿佛在欣賞她的憤怒。
「難道就依憑她的一句話而已？！」她望向自己的師父，得到的卻是夏木說：「椿，確實如此。」
「……」面容略微扭曲，椿退開一步大聲嚷道，「四魂之玉是我的，我不會讓給桔梗！」
話落也不管夏木在身後的喊聲，沖出了大廳。
無人看見的地方，兩個小童低聲交談：
——雙。
——什麼？
——我們該開始了。
夏木無奈的轉身卻見源渚清在看著椿跑走，起身離開大廳。
回答住著的院子裡，被後面撲向殺生丸被對方回身穩穩接住。她閉了閉眼，歎氣道：「很累。」
銀髮金眼的妖怪一手搭在她頭頂，輕輕的應：「睡吧。」
那些一點點盤結的暗根，源渚清她，並沒有發現。
……
雙生妖華番外
他們自醒來看見這個世界時，就發現自己心裡有一個萬分難以割捨的人。那個人是誰，為什麼在心裡？沒有理由也不知道為什麼。只是仿佛天性一般存在著什麼都不能夠反駁它。
他們吸吮著供他們生長的血肉和力量，慢慢成才並擁有了各自的名字：生還有雙。
然後在之後漫長的歲月裡，聽著他們寄生那只妖怪的心聲。
——夢醒就該回來了，源渚清。
——那裡對你很重要嗎，源渚清。
——已經……開始想念你了，源渚清……
——……
對於生而言，源渚清這個名字和擁有記憶時就刻在心裡名字的一模一樣，那是同他誕生一同印刻入他本性之中的，並且此後因此越發變得深刻。就如同盤踞在雙心裡的「殺生丸」一樣。
隨著時間越發拉長，他們知道的事情就越多：不需要誰來告知就一點點知曉了。
他們是因為源渚清和殺生丸的血肉以及妖力而生，那兩個傢夥對對方的執念刻在他們意識的深處，他們的出現只不過是偶然的附屬品。
應該是他們母親的人是個冷心冷情的人，對這個世界的東西從來不在意，從來不在乎。一副笑容滿面的皮相之下，堅如磐石的心無可動搖。她的心計深沉的可怕，一旦有所打算便是將人從頭算計到尾。
他們的父親，則相對來說要簡單許多，冷漠不善言辭，沉默寡言卻意外的偏執。
對於雙而言，殺生丸是她無條件而本能傾心相對的人，對於生而言，源渚清亦然。
他們感覺到應該定義為「死去的」源渚清重新活過來，感覺到她的想法，察覺到心口不一之下的戒備，看清她單純之下的冷情。
抱著欺騙的目的接近卻隨意拿出毫不作假的真情實感相待，只因為這樣最貼近真實讓人看不出破綻，然後轉而在最後一刀偷襲使出時她也沒有任何感覺。
她是真的與你相處愉快，她是真的覺得你是朋友，她也是真的不曾猶豫。
但是最可怕的就是，那些相處的美好不是偽裝出來的假像而是真的是真心，只是這都是你不知道的、以虛假為開端的真實。源渚清，是用她的真誠騙你。
想要分辨都做不到。
雙認為源渚清是個恐怖的人，生卻一向不說任何。雙卻清楚，生與源渚清一樣。
在表面的一層臉譜之下是不輕易示人的部分，確實性格裡最真的絕大部分。
「我討厭她！」
在源渚清她將自己一直被殺生丸胸腔中的心臟挖出時，雙這麼喊著。看清了那個人的佈局，讀懂了她的心思，明白了她的有意為之之後，生出無比強烈的厭惡之情，濃烈而無道理可講。
生安靜看著沒有表現出情緒波動，他們是兩生花卻不曾心意相通，雙不曾知道那個會溫聲安慰她的生想的是：殺生丸要是就此消失多好。
他只是在雙難過地尖叫出那句話後，溫馴的說：「雙，那是母親。」
——哪怕是你再覺得她討厭，她也是賦予了我們生命的存在。
這樣雙就會為此壓制自己的情緒，而生說出這話時則只是借此警告自己冷靜，還不到時機。
和雙的認知不同，他不認為殺生丸消失，自己就能如同從血骨中透出期待那樣取代那個殺生丸。生很瞭解源渚清，殺生丸對她而言是怎麼特殊的存在：只有那麼一個，消失就不再有第二個。
所以，只好讓一切從頭開始。
一切先從接近源渚清身邊開始好了。
生偽裝好自己，表現得無害謙遜而沒有攻擊力。和雙的不曾掩飾形成完全相悖的形象。他把所有的懷疑引到了雙的頭上，而雙隱約察覺但是不見遮掩。
討厭也好，厭惡也罷都不會收斂。
在雙而言，源渚清是母親，其實是她想要親近依賴的人。然而她那樣的存在佔據殺生丸的所有注意力也讓雙無法像生那般粉飾太平。
「雙，不要做傻事。」生握緊她的手時這麼說著，她可以感覺到同樣無法控制的感情。
他和她是一樣的，一樣的控制不住那與生俱來的本能反應。
雙在承受下殺生丸的冷漠和源渚清的戒備後，願意順著生的路走到末端。
——我知道你在利用，我知道你在算計，我知道就算源渚清消失我也無法佔據父親一絲一毫的注意，我都知道。
——我在利用你，我在算計你，你只是這一盤佈局之中的棋子。雙，你期望的實現不了，你會因此一無所有。
——我都知道，我只是想要擺脫這命。我不信命，卻認命。
雙生妖華變做一個時，才擁有力量，當兩朵花其中一朵死亡後，剩下的那朵擁有全部力量。
——雙，我信命，卻不認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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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方土地之上，有一種寶玉叫「四魂之玉」。它可以大幅度加強妖怪的力量，實現擁有它的任何人的願望。
已然做好了決定，生和雙他們以一種沉默的默契悄悄鋪展開，面對那個名為桔梗的巫女無從下手，於是就把矛頭轉向另一個巫女，椿。
那個巫女心裡有一個防備薄弱處。這樣的人無法成為「四魂之玉」的守護巫女，而這樣正好。
就像源渚清說過的，椿在山門之中不曾受過任何的挫折。一身驕傲不見有過折損。
只要一個小小的失敗就能夠將其攻陷。說：「母親認為你不適合成為四魂之玉的守護者。」這樣模棱兩可的話暗示她，你不比桔梗差，只是源渚清的一句話剝奪了你的資格。
「你的命運如何總是不能只依靠別人的決定不是嗎？」站在椿身邊，生已經褪去了童子的模樣變為少年，本體的雙生妖華也融進他身體裡。他微笑時候的樣子就如同是最珍貴的墨蘭一般溫謙又傲然。
「真正擁有強大力量的式神可不是你學習過程中繼承而來的式神。」他說話之間，椿看到面前漸漸顯現的巨大白色妖蛇，不自覺的後退。
「那蛇已生角化蛟了。」生在她身後再次提點，之後仿若無意的輕聲道：「椿，你並不比桔梗差，哪一點都不。」
……椿成功的將那條蛟蛇收服，而後煉成式神。
雙這會兒經常站在生的身後聽到他喃喃自語道：「再等等，再等一等。」
之後轉去山門之中。雙躲在一邊看，看殺生丸把源渚清那個傢夥抱在懷裡，看源渚清一臉興奮的揉亂殺生丸的頭髮。……
只有在對著源渚清的時候一向冷漠的殺生丸才會嘴角彎起放縱的笑容，眼神變得柔和，那個時候名為殺生丸的冷漠妖怪少年才會洩漏出隱藏在心底的溫柔。
其實那看起來很好，雙摸摸自己的臉頰，那樣看起來真的很好，可是她看著會嫉妒：那份比活著的欲、望還強烈的念頭，總是擅自出現。
「雙，我們該走了。」
生不知什麼時候出現在她身後，伸出手掌心攤開在她面前。只要將手搭上去，那就是應承下萬劫不復邀請。
雙略頷首，伸手與他相握。
【我只是，想要在你的視線之中擁有一小點的位置。】
椿從後偷襲桔梗，可是她的式神卻被輕易的反彈回去來。白色的蛟蛇飛回被打入椿身體裡，受了這一擊的椿跌倒在地上。
生與雙和成一個人在椿失手之後緊跟著開始攻擊。「椿，你現在去拿祠堂裡的四魂之玉。」
捂住右眼，椿有些狼狽得狠瞪桔梗一眼而後轉身跑開。
桔梗見此拉弓向她的褲角放出一箭，卻在半路上被面前男女難辨的少年手中的一柄摺扇擋住，箭矢被截為兩段。
「戰鬥中，若是你的箭矢無法消滅妖怪便無用了吧？血肉之軀，除去強大的靈力之外……僅僅，是個普通人類。」
雙生手中的摺扇一揮，無數條藤蔓自各個方向猛然竄出。擁有著不輸於任何利刃的鋒利襲向桔梗。
「我無意殺你。」雙生這麼說著，摺扇一併之後的攻勢更為嚴厲的向桔梗攻去，然後面前一抹紅色閃過，不知哪裡跳出來的狗耳少年擋在桔梗面前。那是犬夜叉，雙生認得。
「半妖小鬼。」雙生略略勾起嘴角，此次卻不見留情。
手中摺扇轉動，白色的輕煙伴隨著點點花瓣而起。
「你要丟下他的話，說不定他會被其他的妖怪吃掉。」雙生的一句話止住了桔梗的其他念頭，「你不會落入幻境之中，可是他會。呵，你們只能互相拖累。」
雙生的身影隨著話音落下慢慢的隱入霧中消失不見。
留下桔梗如其所言，無法丟下犬夜叉離開。
……
供奉四魂之玉的祠堂就在楓之村裡。寧靜而不顯偏僻，青色的石板鋪就的路面打掃得十分乾淨，祠堂正殿前的石燈裡已經燃了火光。
黃昏裡站在空地上的人的影子都被拉長。源渚清的紅色衣袍被夕陽的光線鍍上一層深色的陰影。
「我代你師父將你逐出師門。」她低頭把玩著手裡球形的玉珠，而後抬頭向夏木，「你覺得呢？」
「……」夏木低頭不聽他有任何言語。源渚清將手掌收攏，握緊手中的四魂之玉，走到椿的面前，說道：「椿是一種很漂亮的花，開在極盛之時，會整朵掉落。椿，你到底執著的是什麼放不下。」
她抬手指尖按在椿眼下隱隱約約浮現的青色細緻紋路上，「是為了，不老的容貌嗎？」
「師父！」夏木急切的聲音被椿的應答蓋過，少女認真的看著時間凝固在其身上不再前行的源渚清，給出肯定的答案。
然後她得到一個模糊不清的答案，「用妖怪換來你時間的停止。」
但願你不要後悔。
雙生冷眼旁觀，夏木帶著椿離開，源渚清掂量著手裡的四魂之玉轉身進入祠堂。
雙生瞬身離開原地，而落腳在祠堂前時雙生卻變成了雙，並且她拿出了另一顆四魂之玉！
泛著幽幽光芒的玉石躺在手心似發出了靈魂的振鳴。
躲開祠堂中破門而出的劍氣，雙握緊了四魂之玉感覺到越發充盈的妖力，轉手布開了特意為源渚清準備的幻境。
——那個幻境憑源渚清絕對無法掙脫。
因為那是她最大的執念。
雙看著沉浸在幻境裡自欺欺人的源渚清，動手以藤蔓穿過她的胸膛。
呐，母親。雙傳遞給您的絕望，您感覺到了吧？
被利爪撕碎前，她依舊回頭面向之後趕來的殺生丸。
在被殺死前認真的看他。
——我是因她對你的感情而生的。
——我只是想要你的視線落下，可是被滿足的話就會更加貪心。
——我喜歡你的這份感情來自源渚清，可是我不是她。
——果然，是哪裡出錯了吧？
——生非吾願，奈何唯心難悖。
……
死局
源渚清在祠堂中看著空蕩蕩的神龕，握住「四魂之玉」的左手一再收緊，最終一用力將那玉捏碎為一把畿粉。
長劍握在手中，源渚清回身猛然揮出一擊。劍氣如虹，氣勢洶洶的撞碎了面前的木門直沖向院中空地上站著的人。
一身墨綠色的衣服在晚風的拂動下隱隱飄動，——這就是幻覺吧？有什麼比前幾天看到時還是個小童的孩子一轉眼就變成了一個翩翩少年年齡的衝擊更大？
——也許有的吧。那就是之前還是一副和自己鬧彆扭的孩子一轉臉就是變為要殺掉自己的那個。
源渚清看清她手中拿著的四魂之玉，不知怎麼的忽然有些疲憊。
白色的輕煙縹緲著從四處漫起，被晚風吹動拔高而迷茫成一片白色瘴氣。
雙生妖華的一個很強大的能力便是布下幻境。所謂南華胥夢，是很多花妖都會的伎倆，可是在雙生妖華手中威力發揮為最大。
源渚清也想要知道，這個號稱能夠展現人心裡最希望的畫面的南華胥夢，會給她看的是什麼？
她單手持劍，劍尖懶散的劃過地面發出細細的響聲。
破開了圍繞在周圍的白色瘴嵐，源渚清終於僵在了原地。眼眶發熱，忍不住微笑卻又什麼湧了上來。
這裡她有多少年不曾看到了？熟悉的景色，哪怕是車水馬龍的繁鬧得讓人覺得煩躁，哪怕只是冰冷的水泥建築讓人覺得喘不過氣來……
可是，她還是會想念這裡。
哪怕比不上那個世界裡空氣清晰，哪怕比不上那個世界環境美好，……可是還是更為留念這裡。
身邊路過的行人奇怪的看著她，還有比較特別的人跑上來問她這一身衣服是在哪裡訂做的。她有些局促的後退一步卻聽到有人高聲喊她：「源渚清！」
熟悉的聲音讓源渚清身子一僵，之後抓著腦袋回過頭去，就見到母親站在自己不遠的地方。看到她呆呆的樣子無奈的歎了口氣，提著手裡的東西快步走了過來，「你這個孩子是跑到哪裡去了啊。」
「啊？那個，我……」
源渚清已經有些呆呆的，她身邊之前問她衣服在哪裡訂的女生已經走開了，她四周望瞭望有些無措的指了一個方向可是說不出話來。
「你這個孩子真是的，都多大了還亂跑。剛才打你手機也不接，你這衣服是哪裡來的？」母親拉著她往回走去，路上一直在絮叨的念她。
源渚清一邊聽著一邊乾笑起來，然後說：「那個…媽……」
「怎麼了？」母親回過頭來應了一聲，源渚清小跑上去討好的幫忙多拎了兩袋子東西，語速飛快的說：「我的手機丟了！」
「什麼？」她母親停了停之後，用一種「無奈得不知道說點什麼好了」的表情看她，「你這個丫頭，這是第幾個手機了？你就不能小心著點？！」
源渚清把手裡的袋子提高擋在自己的面前，逃避的貧嘴回答，「唉呀唉呀，俗話說得好，舊的不去，新的不來。」
「這一次舊的去了，新的不會來了！」母親乾脆的反駁了她的話，完全不留轉換的餘地，「還說得你有理了？」
「媽，媽？別這樣啊……這太不近人情了。」源渚清換了只手把東西都提在一起，「我保證下次再也不會丟了！」
她們走出超市沒多遠就到家樓下，源渚清看到老爸在擺弄這新買的蝴蝶蘭。
那個花她看她老爸每年都要買一兩棵，然後每次一到第二年絕對要死而不得不重新買。
源爸從來沒有將一盆蝴蝶蘭養活過一年，可是就算是這樣他還是從不氣餒的一直死了買，買了死，進入一個閉環狀態。
「回來啦。來看看我新買的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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源渚清好像全心全意的融入了這個「原來的世界」裡。
古有莊生，夢已化蝶。而後分不清莊生夢蝶還是蝶夢莊生。
這就是南華胥夢的效果，分辨不清到底真實是什麼，所以困在幻境之中走不出來。
夢外只是短短的片刻之間，可是她在夢裡卻常常的經歷了很久。
那樣的時間長得足夠發生讓她反應不及的事情。
對，反應不及得讓她覺得絕望。
為什麼偏偏要讓幻境裡的人用這那張臉做出這樣的事情？
她不過是貪戀著夢裡的景象，一時不想要離開罷了……
源渚清無奈的想笑，面前的一切崩潰，母親扭曲的聲音高聲的重複著「你不是我的女兒！把我女兒還給我，你這個妖怪！」
她進入幻境裡的時候，手中的長劍此時在母親手裡貫穿了她全身上下唯一的死穴——那顆脆弱的心臟。
看，不要自欺欺人了，源渚清，這些都是假的，你的母親怎麼會做這種事情？
可是源渚清依舊下不去手將面前依舊憑藉著幻覺頂著她母親臉的人打傷。
可是知道那個不是自己的母親，還是難過到絕望的流下淚來。
哪怕是殺生丸將她的心臟剜出時，都沒有這樣的感覺。
所以說，原來南華胥夢給她看的，不止是她最想要看到的，還有她心底最為害怕的部分。
——怕變成了家人眼裡的異類。
幻境不過黃梁一夢，然則她無法掙脫，變成了迫人的魔魘。
一直固執的保持著人類的模樣，也是這個原因。只是害怕擔心所以就用這樣的方式遮掩著，畢竟她知道，不是所有的人都是火眼金睛。
這樣絕望的感覺，她完全……感受到了啊。
疲憊的閉上眼睛，源渚清忽然覺得很委屈。幻境一寸寸消失，在她記憶裡面的家的模樣也像是洗褪色的畫布變得模糊不清。
原來在自己手裡斬殺過無數妖怪的武器刺穿自己的胸口，源渚清看著一旁被撕碎的雙的屍體，踉蹌一步，身子無力的前傾。
殺生丸眼中被陰霾侵佔，生忽然出現在先行卷起了地面上的四魂之玉之後，還搶在殺生丸前面伸手去搶倒下來的源渚清。卻不料面前一道綠光飛過直取他首級。
如此一來便不得不退，卻被不知為何出現在此的一犬撲倒。生此時繼承了雙生妖華的全部妖力，更有四魂之玉在手，自然不是那麼好收拾的。他腳上一踢一犬翻身跳開，落在帶著倒地的源渚清跳到殺生丸身邊。
而邪見跑得上氣不接下氣的趕來，先見著人頭杖上的兩個頭像和他顫抖喊著的「殺生丸少爺」之後才見到那穿著家臣服的綠色小妖怪。
「殺生丸……」
源渚清被殺生丸抱住，一身是血的樣子極為嚇人。她抓緊了抱著她的金眼少年，只是啞聲喚著對方的名字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掉。
胸口處破開的傷口，血液如同泉湧一般流出，絢麗的紅色染著翻起的皮肉也顯出詭異的顏色來。
「沒事了。」平日裡冷傲的少年依舊保持著鎮定的模樣，可是金色的雙眼之中滿是壓制不住的慌亂，他感覺到一直困在他身體裡的源渚清的靈魂在橫衝直撞，要掙脫束縛。
源渚清抬手搭在他胸口，之後卻是彎唇笑了笑，「呐，別生氣好嗎？」
她不是故意沉溺在哪個夢境裡面的，她真的只是太想念了而已……
金眼的少年嘴角繃緊卻不說話，源渚清努力保持住笑容，將臉埋在他胸口。
「再等我一次吧？」她輕聲的說道，抬起的手掌無力的滑下去，隨著慣力搖晃了一下之後無力的垂著。
細微響聲響起，細細的薄冰從傷口處一點點漫出，凍住了不停流出的血液。
生和他們對立而站，臉上的溫謙之色不見，周身其實變得淩厲起來。他孤身站著與殺生丸他們對峙間，他身後忽有一隻箭矢伴隨著一個女聲的輕吒而飛出。
他不曾回頭，只是身後築起茂盛的藤牆擋住了飛來的箭矢。
誰知原本已然無力迫近的箭矢突然又得了什麼助力，傳過了藤牆。生面色一變忙側身閃躲，這樣的情況之下他原本打算的佈局已經被打亂。
看著已經被殺生丸抱起的源渚清，生只能不甘的離開。
——無所謂，一切都會重來的。
這時在背後出手給了生一擊的人從樹陰處走出來，卻是離開山門多年的楓昹。他身後跟著一人，乃是從前在地府入口遇見的鬼差，名為予喧。
他打量了一□體開始慢慢結冰的源渚清，竟然一副失笑的樣子。
「這個傢夥真的是算計得成精了，連這般後手都留了。」
靈魂一直留在殺生丸身上，雖然心臟是最為脆弱的地方卻為自己的身體留了一個重塑的機會。也許她自己也早就考慮到了這一點吧？
不怕一萬只怕萬一，而一旦出現了萬一，她則正好能夠重塑一個比現在更好的身體。
果然是算計到一種程度了。
他抬頭看向殺生丸，落下的樹蔭在他臉上遮擋出一片灰色，看不清表情只聽得他輕描淡寫的口吻，懶散而隨意的說道：「犬妖家的少年，想要你心上人完好無損的回來，帶著她跟我去狐族族地一趟。」
……
蘿莉源渚清養成計畫
源渚清縮水了。
予喧蹲在巨大的橫木上輕輕的唱歌，他的聲音輕渺得如同是山裡吹過的風，和著淺淺的霧嵐，只是那個內容……
「春天種下一顆源渚清，秋天會不會收穫很多個源渚清呢？」
——還真的是很破壞氣氛呢。
白瞳蹲在予喧身邊歪頭瞧他，之後詞的內容很少，只是來回的這麼一句，他聽著不屑的撇嘴說：「怎麼會有人願意要像源仙人那樣討厭的傢夥？」
「……這個嘛……」這名地府的鬼差聞言只是高深莫測的笑著並不說什麼，他微微勾著嘴角，慢慢的轉動手中蒼青色的透明珠子，在這其中隱隱又一條同色的龍形在流動，那透明的龍形翻轉著似有龍嘯隱約而起。
「庶子安敢斷言？」
白色的小狐狸翻了個身在地上打滾，忿忿地道：「會因為源仙人那種壞心的傢夥動心的人都是一輩子修不成仙的蠢才！愚不可及，愚不可及！」
予喧看向他，忽然有幾分驚訝，而白瞳說完話久翻身跳起來，抖了抖身上的雜草，顛顛的跑走。
予喧目送他離開自己的視線，才慢悠悠的拍了拍自己的衣擺，衣袖晃動也跟著起身。
——真是一語中的。
他感覺到手中饕餮留在的元珠安靜溫然，有著難以說出的平靜。
「是了，和那傢夥相關得丟了性命還覺得開心的傢夥，很多啊。嘖嘖，真的愚不可及啊饕餮表弟。」
他這麼輕聲的自語著，珠子中的遊龍只回了一聲沒有意義的龍吟聲，他轉身走進狐族的眠瞑幻洞裡，洞中水潭底折射著幽藍的光芒，身上一點點開始結冰的源渚清正躺在其中，隨著水面沉沉浮浮。
握住珠子轉身走向身後的石洞裡，水晶撞擊的聲音在耳邊叮咚響著。予喧看向洞穴中央的巨大冰塊，舉步走過去。「連我來完成最後一個儀式你都算到了，源渚清……不論是前世還是今生，你這心計和打算都嚇人得很啊。」
予喧將手中的珠子鬆開，源渚清身上覆著的冰面上刻畫的陣法生效，寒氣以她所在為中心四散開去，洞中的四壁上迅速的爬上薄冰。
一年後，她就能擁有新的身體。就能重新醒來。
……
在北方漫天飛雪的狐族族地裡有一處水潭，潭中水靜止著如同是畫裡一般。潭水連著處瀑布，水流不大卻也掛起一簾水幕。
瀑布下有著一個石洞，洞中少有光芒入內，但是卻也能見到一層螢光惑惑，如同極光樣的光簾。
淺淺的積水約到小腿處，洞裡寒氣陣陣，四壁上盡是層層結冰。
而就在這樣的洞裡，卻還有草木生長。
中央下陷的淺潭裡凝有巨大的一塊嚴冰，一層一層冰層的包裹之下，在冰裡那人的身影與面容都顯得模糊不清，只是看著隱隱綽綽的身形，感覺是個尚且年少的身體。
洞裡有著像是西方神話中精靈扇動翅膀時發出的聲音，有著細小的上好水晶撞擊的聲音，合著外面水流響動顯得越發寧靜安然。
幽幽的藍光將石洞內染出大片的冷色，這樣連水晶的細響都如背景一樣可以無視的環境下，有踏過草葉的細音響起，墨色的靴子踏過草葉間隱約出現的路徑，白色的華服劃出優雅的弧度。
來者毫不在意的踏入水中，他抬手掌心貼這著面前的巨冰，冷清得不見感情浸染的金色眼眸中染上一抹柔和的神色。
源渚清的身體已經重塑完成，現在只需要把在他這裡的靈魂放進身體裡就可以了。
將裝在身體的源渚清的靈魂取出，原本蜷成一團的靈魂自動飛向堅冰中源渚清的身體。
池水底泛起的幽藍更亮，寒氣逼人的石洞裡開始升溫，四壁的冰層融化化為細流流淌下來，包裹著源渚清的堅冰亦然。
表面的冰一層一層的裂開，慢慢露出裡面的人。可是人型一寸寸隨著融冰水縮小，最後變成了一個小孩子的身材大小才驀然停住。
——如果是一般人遇到的話，用「臥槽，這是神馬情況？！」這樣的話來表現出內心的話，是最為貼切的。殺生丸是絕對不會冒出這種念頭的，不過這話能夠讓大家一起明白的感覺其中的驚嚇和震驚！
這現象幾乎讓殺生丸瞳孔猛然收緊。大約已經能夠看見冰裡的人：規整的齊劉海是妹妹頭型所有的樣式，長長的頭髮有著如同濃墨般的顏色，大約到腰際處。臉蛋圓圓的……
被冰封的源渚清忽然動作，一隻手驟然動作破開了身上剩下的一層薄冰，「嗚——」她不滿的哼了一聲而後破開了冷冰冰的束縛，靈巧的坐起來。
這時已經能夠看到她的五官——完全是源渚清2.0的縮水版本1.0啊！
她身上還沾有一些冰渣子，縮水之後的源渚清鼓著臉將那些東西全數抖掉，一派正經、很有小大人樣子的抖乾淨和她一起縮水的紅色衣袍。
擺著小手，彎腰拍乾淨下擺之後，才站好看向已經從震驚裡回神，可是現在表情隱隱有些糾結的殺生丸。
「……」
「……」
一段難以相信的詭異沉默，源渚清歪頭打量著金色眼睛的漂亮妖怪，然後可愛的臉上綻出陽光的笑容，嫩聲嫩氣的開口對著殺生丸甜甜喚道：「爸爸！」
——這是一種何等的失態啊！
殺生丸驟然僵硬在原地，表情變得有些難看。見此，源渚清那張可愛的小臉皺起，上前一步可憐巴巴的扯了扯殺生丸衣袖，當他目光落下來之後又趕快鬆開，縮了一下將手背到身後去。
她低著頭看著水面，委屈地咬著唇瓣金豆豆停了一下就湧出眼眶流了出來。
——怎麼看都是源渚清。
殺生丸彎身去，伸手替她抹掉臉上的水漬，源渚清卻哭了一聲撲進他懷裡。
沒有大聲的哭鬧，卻是鬧脾氣一樣在他懷裡蹭來蹭去，眼淚全部蹭在殺生丸衣服上，雙手努力的環住他。
殺生丸無奈，順手把她抱起來，然後又聽到源渚清小聲的喊：「爸爸……」
「……」金眼的妖怪已經沒有表情了，被她喊成「爸爸」的這種感覺何止是微妙，簡直是差到了極點。
比過去源渚清向他以長輩身份自居還要不悅很多。
面無表情的金眼妖怪說道：「……殺生丸。」
聽到這樣的糾正，源渚清暗自撇了撇嘴，她認為這種漂亮的美男如果自己不趕快找點關係指不定就跑掉了，要知道跑掉了就沒有了！所以她再次笑盈盈的喚，「殺殺！」
——你到底對疊字的稱呼有多執著？
這樣的一聲喊出之後，源渚清見到殺生丸略略彎起的嘴角，也跟著是一臉得逞的笑容得意。
【她把這個漂亮的妖怪騙到手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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必須要解釋的是，源渚清的縮水再一次導致的結果就是，這個傢夥要被重新養大才算是「重生」完成。簡單來說就是身體的重塑花了一年多，而要她變回原來那樣還要十幾年。
這樣的說法真的不知道應該說點什麼。殺生丸少爺只能牽著某只開心的時候會「殺殺，殺殺」的追在他後面叫，生氣賭氣的時候就鼓著臉叫「爸爸」並且怎麼說都不改口的偽·LOLI源渚清無言語對。
這種時候，沉默寡言的好處就體現出來了。在冰冷的性格遮掩之下，誰看得出來殺生丸少年內心的鬱悶之感。
——那種好不容易就要成功了結果一巴掌把你打回起點，換誰誰都會有火氣吧？
不過殺生丸少年是堅強而且耐心十足的，一張冷臉之下有著絕對的耐性能夠等著時間把源渚清變回原來那樣。
「年輕人，有點耐心。這也算是件好事啊。」狐族長老說完了那麼一段坑爹的話之後，看著變成小娃娃一隻的源渚清，一邊順著自己的白鬍子笑得很不厚道。「不過源仙人兒時就是這樣的麼，唔……看起來卻是很討人喜歡的孩子。」
「確實是呢。」予喧抄手笑眯眯的彎起了眼，「剛才聽她對你說『爺爺好』，感覺還真是微妙呢。」
「可不是。」狐族長老摸了摸自己的鬍子，他尚且清楚的記得他幼年時這個一身紅衫的女子持劍傲雪，垂眼微 笑的樣子。
漫天的飛雪都夾雜了鮮血的味道，一地的妖獸屍體都是窺覦狐族佔據的世界樹的妖類。
他們狐族與源渚清合作各取所需，而後更承諾日後替她打開世界門不過她得以一身千百年的修為為引。
有說時光容易把人拋，可是對於妖類也未嘗不是。當年的稚子幼狐現在都已然垂暮之姿，源渚清卻尚且被各種事情絆住步伐沒能做到回去她的世界裡。
「她也真倒楣啊。」狐族的長老搖頭，予喧卻是一副從容旁觀的樣子，轉身悠然打開通往地府之門。他語帶笑意的念，「春天種下一顆源渚清，秋天收穫一個源渚清，還有附帶的麻煩。」
源渚清，你不是意外來了這裡，而是你意外去了那個地方。明白嗎？因果因果，是必然的啊，如果你一定要回去，就需要改變因果，那會費很大的力氣。
……
源渚清和殺生丸出來，可是一眨眼就跑不見了人影。她躲在樹叢下捂住腦袋默不作聲，在剛才先殺生丸一步出來之後她就想著和他玩起了捉迷藏。
她靜靜的等，摒住呼吸假裝自己是一棵樹。
然後下一秒，源渚清頭上遮著的枝葉被拂開。她偷偷睜眼就看到有著簡單而漂亮的紋樣的袖子從眼前滑過。
對來人綻出大大的笑臉，源渚清順著就伸手要抱。
殺生丸把她從樹叢裡抱起來，之後用一如外面紛飛的白雪那般冷清的語調與她說：「該走了。」
源渚清眨眼，之後笑顏逐開，「好呀！」
……
等在漫天風雪之外的邪見，被他裹著皮毛取暖的一犬給摔到地上去，可憐的綠色小妖怪揉著腦袋嘀咕著，站直後卻隱約瞧見自家少爺的身影，破開迷霧般的風雪走來，懷裡小心的抱著什麼。
他拿著人頭杖，呆愣的看清殺生丸將懷裡抱著的孩子放下來，她牽著殺生丸抬頭看看他，之後又轉看向邪見。
邪見目光在他們之間來回，不可置信的問，「源渚清……大人？」
而源渚清卻爽朗的回應他，「小妖怪！」
「………」
——從今天，殺生丸少年變為XX，源渚清蘿莉養成計畫開始。
——這是何等的……讓人糾結啊？
……
蘿莉養成第一條
「殺殺，殺殺。你住在哪裡？」
「殺殺，殺殺，我們要去哪裡？」
「殺殺，殺殺，……」
「……」
源渚清的話很多，被殺生丸單手抱在懷裡的小蘿莉最常幹的事情就是一邊摟著殺生丸的脖子一邊不斷的說話。
不過她的自言自語是很少回得到，不夠她也不在意。只是自己很是興致盎然的搖晃著腦袋繼續興奮的繼續說著。
長期行走在荒無人際的地方，跟著殺生丸的話一般來說就只能吃水果什麼的填飽肚子。不過那種東西畢竟不是正餐，實在無法滿足某個小不點的口腹之欲。雖然不需要依靠進食來保證身體的技能，不過這種年紀的小孩子嘛，總是喜歡吃東西什麼的。
就算是源渚清這種傢夥，縮水之後也是一樣的。
在跟著某個漂亮的金眼妖怪吃了好幾天的素之後，源渚清終於提出了抗議。
「殺殺，我肚子餓了。」源渚清一手抱著殺生丸的脖子，另只手扯了扯他的衣襟。金眼的漂亮妖怪此時正是做著彎腰下來要抱其她的動作。聞言動作一頓。
鬆開手的源渚清把就按在殺生丸肩上的皮裘上蹭來蹭去，之後眨眼又對殺生丸說：「今天不想吃果子了。」
所以說如果跟著殺生丸混的話應該是沒有肉吃的，非人類在艱難險阻的能夠跟在他身邊了之後，就要經歷的就是更為惡劣的吃住條件。
「我都瘦了。」扯著殺生丸的袖子，源渚清毫不忌憚的開始撒嬌。見到漂亮妖怪的金色眼睛略略眯起，就報以大大笑臉看著他。
「要去哪裡。」
殺生丸略略微笑，周身冷峻的氣質似乎都有了些變化，稍微有點解凍。他繼續剛才的動作輕鬆的把源渚清抱起來。說真的，她好像真的變輕了很多。不會真的是餓的吧？
——殺生丸殿下，你搞錯了。她根本就沒有變輕，那是幻覺。
「就殺殺你和我去，我們把小妖怪丟在這裡！」源渚清顯得越發興致勃勃，裝作是瞧瞧說話的樣子，可是聲音很大故意讓邪見聽到。偷偷撇了一眼，看到這只綠色小妖怪可憐兮兮的樣子她心情就變得無比愉快。
嘎——什什什麼……？！我說源渚清大人為什麼您一定對於「小妖怪」這個稱呼那麼執著？不論是大還是小都喜歡這麼叫？還有，您這種類似於說壞話的習慣面對著別人就這麼說了真的好嗎？！！！……等！等等小的啊！！！！！！殺生丸少爺您不要這樣吧……
邪見杵著人頭杖呆呆的站在原地，只有三個手指的爪子伸出去，長大了嘴巴不敢說話，只能這麼看著抱著源渚清的殺生丸隱隱掛著笑容果斷的走掉了。
其實他沒有覺得自己像是電燈泡，邪見他真的覺得自己這樣太可憐了。
一陣寒風飛過，不知道哪裡飛來的樹葉「啪」的一下糊在看邪見臉上。「在下突然有點懷念生和雙那兩朵小花，要是那兩個傢夥在的話，就是大家一起當電燈泡了吧？」
「嗚——！」
一起被留下來的雙頭龍妖獸乾巴巴的交換了一聲，邪見的背影更加蕭索。最終無力的低下頭去，肩膀跟著垂下，邪見無奈的小聲的巴巴的道：「……算了，要是那兩朵小花在的話，會變得更惱火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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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一個普通的小鎮子，裡面的看起來都很忙碌的樣子。見到什麼源渚清都要上去轉悠兩圈，結果是理所當然的一轉身，就見不到影子了。
「殺生丸……」從小吃裡回過神，源渚清卻發現周圍已經沒有了熟悉的那個傢夥。一包金平糖抓在手裡，——這可是她用了很多小金塊換的呢，雖然感覺自己一定是被那個買東西的老闆給訛騙了。
不過源渚清覺得金子不能吃，所以她還是換了。
站在原地拿出一塊舔一口，源渚清忽然有點不知道接下來要怎麼辦了。從醒過來的時候她認識所有出現在自己面前的人，知道所有人的名字……
——可是她不知道要這麼辦。
源渚清把糖塊塞進嘴巴裡，扭身選了個方向走開，和這著人來人往的地方蹦蹦跳跳的逛起來。她才不管呢，她也才不會在乎。
她很喜歡叫做殺生丸的金眼妖怪，同樣的……她也很喜歡漂亮的東西。只要是很漂亮的那種，她都會喜歡。而喜歡的不小心找不到的話，源渚清也只會隨他不見而已。
「你是走丟了嗎？」
一隻布料看起來很貴的袖子擋在源渚清面前，這讓正在咬手指的小蘿莉迷茫了一陣。雲姬則是在她停下來之後收回手攏了一下頭髮，似笑非笑的看著茫然瞧著自己的小孩子。
抓了抓緊自己一隻手裡的金平糖包，「阿姨長得好漂亮呢。」
「= =#！！！」雲姬的面皮一陣瘋狂的跳動，可是對著源渚清那張無辜又單純的臉，實在是不好意思翻臉破壞自己的形象。「被你叫做阿姨，還真的是讓人心裡無比負責呢。」
雲姬將手中握著的扇子「嘩」的一聲展開來，譏諷的撩起了嘴角。從多年前源渚清找了鬼女裡陶幫她弄了這麼一副身體之後，還真的是好久不見了。
源渚清這個傢夥……很有才能，一直很有自虐的才能。
不論是把自己弄得被挖心剝皮暴屍荒野，還是把自己弄得記憶全失能力全無又或者是現在這樣，只見變成了一個被人一 只手就能夠捏死的小孩子。
這樣的才能真的是無人可及。
「……哦。」滿臉天真的源渚清看起來是一點心機都沒有呆呆笨笨的，她又拿了一顆糖塞進嘴裡「嘎嘎噠噠」的嚼碎，之後問，「阿姨你有事麼。」
「沒。」雲姬蹲在了她面前，將手搭在了自己膝蓋上，她上下仔細的大量著源渚清，才換上了和善的表情，「晚上這裡有煙花會呢，來看麼？如果來的話，我還給你一個東西。」
源渚清抿著嘴巴，低下頭的時候因為臉上的嬰兒肥讓那張蘿莉臉越發顯得肉嘟嘟得，「殺殺不會讓我出來的。」
「殺殺？」雲姬奇怪，源渚清卻斬釘截鐵的說：「不過煙花是什麼？」
「就是……很漂亮的火光。」雲姬站起來，瞅著她那一頭灰色的頭髮看了一會，忽然兇惡的伸手過去因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手法令人髮指的把源渚清細細的打理好的頭髮抓成了一團雜草。「快回去找你家的飼主吧。」
這話說出來之後，有的只是來往人群的吵鬧聲。「可是阿源不小心把他弄丟了喲。」源渚清翻開手裡的紙包，不知道什麼時候她已經把最後的一顆金平糖給吃掉了。
「……」
雲姬不再開口說什麼，她被源渚清那張孩子臉上顯現出來譏誚笑容駭到。明明只不過是一張幼童的臉，卻不期然的和雲姬記憶裡的表情從何。
原來時間太長了就不小心忘記了，忘記源渚清這個傢夥是個怎麼不在乎別人感情的人，忘記這個傢夥是怎麼踏著別人心上的傷口為自己鋪路，忘記這個傢夥再怎麼借此，得到她需要的東西。
怎麼就忘記了叫做源渚清的這個傢夥本質上是個混蛋？
「這樣我們一拍兩散互不相欠，而那份記憶也不需要給我了。」在她拿到女鬼裡陶燒制的身體之前，源渚清一邊抓著頭髮一邊說著，雲姬不解的反問為什麼，她只是說已經不想要了。最後還奉送了一個大大的笑容說，「是在沒有什麼必要不是嗎。」
那種滿不在乎的表情，會讓那些為她的事情在認真思考決定的人感覺自己就是個白癡。
「我剛才還在想喲~」她臉上詭異的嘲諷笑容一閃而逝，變換成一個天真單純的乾淨笑容。「如果他找不來的話，阿源就不要他了。」
說完之後源渚清把手裡的紙包丟掉，向著雲姬揮了揮手：「阿源記得阿姨的喲，阿姨叫做雲姬。阿姨你不是要找一個什麼人地轉世嗎？」
「……源渚清，你這個傢夥到底在想點什麼東西？」雲姬有一種被耍了的感覺，看源渚清現在這種樣子明明是什麼都記得的嘛！如果是什麼都記得……
「從一醒過來的時候，阿源就在和殺殺賭氣的哦。」源渚清笑得彎起眼睛，尖尖的虎牙露了出來，「因為他以前對阿源不好，所以阿源不喜歡他。長得很漂亮也沒有用的。」
「……」
——源渚清，你用這種小孩子的思維繼續和殺生丸相處，真的沒有問題麼？
把呆滯的雲姬丟下，源渚清將手裡的紙包順手丟到了一邊之後就蹦蹦跳跳的向鎮子門口走去。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兩道影子就偷偷的盯上了這個手裡擁有著許多金子的小姑娘。
他們觀察了很久，這個小姑娘一直在鎮子裡面轉悠，也只有一個人而已。也就是說從一個小孩子手裡把那些金子搶來是件很容易的事情。
兩人見到前面蹦蹦跳跳的源渚清停下來，沒有回頭卻用著一種陰冷縹緲的童音問：「叔叔們是想要多送我一些金平糖麼？」
「啊！！！！！——」
這一次他們看清楚了源渚清一雙青色的眼睛，——早就應該想到這種小孩子不是人類啊！
看著鬼叫著跑遠的兩個人，源渚清惡作劇的笑起來，笑著笑著又突然停下來。有人將手按在她腦袋上，之後她聽到手的主人說：「怎麼跑丟了？」
順聲扭頭過去，那個漂亮的金眼妖怪不知道什麼時候就站在她身後。
平靜的臉上什麼表情都看不出來。「殺殺~！」源渚清眉開眼笑的撲過去抱住殺生丸。
——他竟然來找她了麼？
……
蘿莉養成第二條
這樣的一個插曲之後，讓氣氛都變得僵凝起來。殺生丸看向的源渚清的目光之中有忍耐，忍耐著怒意。
就在剛才源渚清和他走丟了之後，她就是故意在躲。人類太多的地方味道混雜，哪怕殺生丸的鼻子再好用也無法立刻找到她。
所以說她到底是在打什麼樣的主意？
——想要甩掉他？
這樣的念頭驟然竄出，讓殺生丸眉頭皺起來。源渚清被他抱著，卻笑呵呵的伸手按平他皺起來的眉心，說：「呐呐，殺殺你是怎麼找到阿源的呢？」
源渚清不論做了什麼樣的壞事之後，都可以笑盈盈若無其事的樣子。她剛才就是想要完全甩掉這個金色眼睛的妖怪。
她又過得去的記憶啊，記憶裡面自己不論如何如何的對這個金眼的妖怪好，都得不到同樣的回應。有這樣的傢夥，還真的是很糟糕呢。
這樣糟糕的傢夥，源渚清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應該把他欠自己的全部要回來呢？
你打我一下，我也一定要打回來。——這就是小孩子的價值觀，絕對不可以吃虧。
那麼，這個金色眼睛的妖怪，你把我的心臟都挖了出來，我應該怎麼討回來呢？
對上殺生丸的眼睛，她的笑容變得更加燦爛，殺生丸目光變化，源渚清全部看在眼裡，卻只是越發開心的笑起來。
——可是，不是那麼想要討回來啊。那麼我就原諒你一次好了，只有一次喲。
「順著味道找到的。」
不知道為什麼殺生丸首先避開了視線，源渚清無所謂的環著他脖子，將下巴枕在他肩膀上面。「阿源遇到了一個很漂亮的阿姨喲。阿源記得她叫作雲姬。」
殺生丸抱著她一路順著回去，源渚清卻還是在繼續絮絮叨叨的說著，「她說晚上有煙火呢。」
「想去？」
「不是啊……」源渚清抬手蹭了蹭自己的眼睛，含糊不清的嘀咕，「只是想要告訴你啊，好像是很漂亮的東西，可是我想要睡覺了呢，殺殺。」
源渚清說完就是貼著殺生丸的脖子安然的閉眼睛睡過去，他前進的步伐稍微停頓了一下，之後扶了扶又調整了一下抱著他的姿勢，才繼續前進。
——如果有一天我變成小孩子的話，殺生丸會不會好好的照顧我呢？
——我小時候的性格可是很惡劣的呢。
——可惡到我自己都不知道怎麼形容才好，就是很渣很渣的那種吧？
——如果真的那樣的話，一定要很遷就我啊。就像現在一樣的很遷就很放縱。
等到殺生丸和源渚清回去的時候，邪見都已經睡了一覺起來。一犬聽到了腳步聲而把他當床用的邪見給抖了下去，三兩步跑到殺生丸身邊圍著打轉，直瞅著源渚清搖尾巴，可是被殺生丸冷冷的瞪了一眼，尾巴也不敢接著搖了。
邪見睡眼朦朧的抱著人頭杖有些癡呆的看著殺生丸，結果被他目光一動忽然一個哆嗦。瞌睡蟲全部跑了乾淨，他站直了身子哆哆嗦嗦的拱手：「殺生丸少爺。」
「……」
殺生丸只是將目光收回，彎身將皮裘放好之後將睡著的源渚清放上去。隨後跟著在邊上靠坐著，便不再說話了。
一犬坐在他們對面左看看右看看，之後自己甩了尾巴在源渚清腳邊蜷著趴下，只有邪見忽然又淚目的抓著手裡的人頭杖低下頭去。
——嚶嚶嚶，他怎麼覺得自己是那麼多餘的那一個啊啊啊啊……這種感覺到底是為什麼啊啊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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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源渚清醒得很早，她無聲無息的坐了起來，邊上殺生丸一隻手搭在她身上，而一犬聽到了動靜之後就聳動著耳朵抬起頭來。
邪見和雙頭龍妖獸擠在一起過了一晚上，現在睡得鼻涕泡頭被吹了起來。源渚清輕手輕腳的將自己挪開，之後爬過去摸了摸一犬的耳朵對他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
一犬很聽話的沒有發出任何聲音，趴在原地等著源渚清爬到他身上。
對於這只大狼的聽話，源渚清顯得很開心，她獎賞樣的拍了拍一犬的脖子，示意他往前走。有一個聽話的大狼聽話的前進了幾步，之後幾個跳躍竄進了樹林裡面。
這樣的速度放源渚清笑得得意的彎下腰去，然後抱住了一犬的脖子。一隻聽話的寵物加坐騎讓她覺得很開心。
小時候似乎不論男女都希望有一隻很拉風的坐騎，這樣就可以帶著自己到處跑著玩。源渚清就這麼被一犬帶著亂跑，不知道深入到了森林之中什麼地方。
只是越發茂密的樹枝讓光線被遮擋著變得暗淡起來。
從一犬身上翻下來，源渚清一手扶著一犬的脖子，壯起膽子往跟深處走去。她聽到有人在叫她去哪裡，就是因為聽到了哪個聲音，她才會醒來並且偷偷跑出來的。
「在哪裡呢？」她且行且看著，腳下踏過草葉發出細細的聲響。
【源渚清……】
聲音好像是從她心底響起的，時強時弱，漸漸她發現自己走對了方向的話，聲音會慢慢變大，也顯得靠近了許多。
她走著地上的草葉已經看不到了，地面上爬滿交錯的藤蔓，就像是什麼植物經歷了幾百年而生長出來的根系一樣。
這裡到最後自有濛濛的一層螢光，有一點模糊，像是近視的人不戴眼鏡看向燈火闌珊處一樣的效果。
源渚清衣袖上綴著的流蘇晃動，她停下了步伐。 【可以，過來嗎？源渚清……】
那個叫著她的聲音還在迴響著，輕輕的並且有些虛弱無力。「一犬，在這裡等我吧。」因為身高不夠，源渚清需要稍微墊腳並伸直手去摸一犬的頭頂。
漂亮的大狼很明白源渚清的意思，溫順的低下頭去讓她摸頭。不過在聽了源渚清說的話之後，好像是有一點吃驚的哼叫了一聲。
這讓源渚清忽然扯出了一個完全不符合她年齡的笑容來。套在她那張嫩嫩的蘿莉臉上面，看起來格外的違和和怪異。
天真可愛的樣子完全不見了，這樣的轉變就好像她變回了原來的樣子。
就好像是看著什麼都不懂的孩子，話不能多說，卻以一種了然的姿態保持沉默——源渚清勾起那樣高深莫測的笑容。
一犬是一隻很聽話的大狼，被源渚清吩咐之後就乖乖的蹲在地上。他並不亂動，只是看著源渚清頭也不回的走進光線似乎已然被遮罩的樹林深處。
……
源渚清一蹦一跳的走著，衣袖與下擺上的流蘇搖晃，而後腳步突然停下來。那裡是被遮天蔽日的樹枝盤踞的上空出現了一處豁口。
在那之下坐著一名少年，他的下半身被地上的那些藤蔓繞住，原本應該打理得整齊的頭髮也變得有些亂。
他的身體裡張出了無數的枝杈，臉上已經沒有半點血色，白的顯出一種將要死去的感覺。他的頭無力的垂著，源渚清在他面前十步外停了下來。
生緩慢的抬頭，他的動作僵硬得如同是太久沒有上油無法順利轉動的齒輪。之後太慢慢露出了虛弱的笑容來，「其實很早就是想要這麼叫您了，源渚清……」
「叫母親大人比較好。」站在原地很有閒心的大量了一番這四處，源渚清話音落下之後才轉去看生，並給出了大大的笑容，「作為一顆棋子的你，是沒有資格那麼叫我的。」
她掛著笑容，軟軟的、甜甜的。但是這些無法遮掩住源渚清甩動長劍時候發出的破空聲，她青色的眼裡有著的只是計謀得逞之後的安然，卻不見笑意。
源渚清此人，永遠都是在編織著巨大的網，她不見的東西全部要一點點拿回來，絕對一點都不會少。
必須用雙生妖華穩住她的靈魂，而這必然會讓他們出生，從而損失了心臟。雙不能由她親手殺掉，原來的身體不夠完好，修為取回了之後就需要一個新的才是最好的。
「雙被我算計去殺你，我取得了全部的妖力也讓你的心臟復原。」生看著已經走到他面前蹲下來的源渚清，了然的說出了她的意圖，「你重塑身體不用被原來已經破爛的身體拖累，而時機一到，你早就種下的術就會生效，我會為了你的心臟還回一身血肉。」
源渚清抬手摸了摸他的腦袋，用著安慰的語氣，嫩聲嫩氣的說道：「雖然是知道了，可是不要說來啊。」
「……呵，咳咳——」
生也跟著笑，自嘲的哼出一聲之後咳出血來。「說出來，就沒有意思了。」源渚清對著他歪了歪頭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之後放開了手。
她的長劍穿過了生的胸膛，「我這個人啊，很討厭吧？」生的眼下生出一圈黑色的陰影，他看著四周湧起的光點沒入源渚清身體，她一點點拔高，原本小孩子的手腳長開變長。
生輕輕的點頭，而後闔眼。周圍的植物隨著他閉上眼睛而飛快的消失，源渚清靜靜的看著，最後彎下要去撿起就在地上的一顆玉珠。
四魂之玉靜靜的放出微光，源渚清一手握劍，另只手收攏了手掌握住四魂之玉。她轉身，對著那邊的殺生丸笑盈盈的說：「我回來了，殺殺。」
……
蘿莉養成第三條
源渚清自此之後喜歡上玩一個遊戲，那就是變成小孩子的樣子撲在殺生丸懷裡蹭來蹭去的喊著「殺殺，殺殺。」
她經常會時不時的在「嘭」的一聲之後，就變為了一隻小不點蘿莉，往地上一坐，賴著不走了，「殺殺，要抱要抱！」並且咧嘴笑得燦爛，伸出肉肉的小短手向殺生丸。
但是這樣的事情，對於源渚清而言僅僅是在轉移自己的注意力。
變成一個小孩子縮在殺生丸懷裡，她抓著手裡的四魂之玉就不再說話。她遇到的每一個人都在和她說，她在這裡才是正確的，在這裡才是應該的。
可是明明的原來的世界裡面她才過得比較開心。在那裡不需要一再的計畫，好好的混吃等死就可以了。
在這裡，卻要想辦法弄死別人。摟著殺生丸的脖子，源渚清在他胸前蹭了蹭，突然說：「其實人類真的很差勁是不是？」
「……」
金色眼睛的妖怪聞言站住，源渚清卻還貼著他胸口，手中轉動著四魂之玉。「你不是人類了，何必自擾。」
耳邊殺生丸的聲音冷清堅定而擲地有聲，唯有源渚清聽出那冷冰冰的話語，在那之下的安慰。不善言辭也不善表達，如果沒有真正的瞭解大約只會覺得他冰冷而沒有感情吧。
從很久很久以前那個不明白人類感情的少年，變為現在這樣。源渚清不得不承認，殺生丸在學著理解人類的感情，複雜多變有時還無理取鬧的感情。
一分冰冷，兩分犬類天性，四分妖怪天性，卻也有三分溫柔。
「那麼不想好了。」
不再多想，源渚清歪了歪頭應答。
源渚清這一次的目的地是向著武藏國去的。楓之村只是一個普通的小村子，卻因為供奉著四魂之玉而不斷吸引了妖怪來犯。
沒有妖怪會相信四魂之玉已經不在這個村子裡面。不斷的騷擾和進犯。但是村子裡面的人卻沒有發生什麼恐慌的事情。
源渚清到得時候看到還安安穩穩生活的楓之村忽然覺得很奇妙。
不曉得到底是處於什麼樣的心理，才能夠安定下這一群人來。源渚清變成小孩子的樣子，一個人走在楓之村得土路上。
蹦蹦跳跳的打量張望著，一直走到了一邊的草地邊上，看到被一群孩子簇擁著的巫女桔梗。背向她的巫女彎身采草藥的動作停頓了一下。
源渚清也不怎麼著急，她抓起了一根毛毛狗，來回搖晃著在面前玩著。一直看著桔梗不知道說了什麼散走了她身邊的孩子們，然後轉身緩緩地向她走過來。
然而就在她差點走到源渚清面前時，一道紅色的影子突然竄了出來。銀色頭髮上白色的狗耳朵聳了聳動，犬夜叉擋在源渚清和桔梗之間，看動作像是阻止兩個人的靠近。
像是護食的狗狗一樣，無聲的亮出了利爪惡狠狠的等著縮水版的源渚清。已經不知道有多少年沒有見過了，見面之後也完全不認識對方。
更何況源渚清已經更換了身體，改變了味道。犬夜叉認不出來，認不出來面前的小孩子是以前那個笑眯眯的揉著他頭髮叫他「小鬼」的乾媽。
而對於源渚清而言，完全長大，沒有了那張可愛的正太臉的犬夜叉她也是完全不認得了。而且還有很重要一點就是，——她可不會聞味道什麼的。
「我是來還東西的啊。」完全無視了那邊的一臉「我要咬人了哦」表情的犬夜叉，用著跑跳步一跳一跳的繞過了犬夜叉走到桔梗面前。
犬夜叉懷疑的看著她偷偷齜牙，卻見面前的小孩子拿出了他一直想要卻從來沒有見到過得四魂之玉。
小小的玉石在源渚清手中放出清光，見到的一瞬間，犬夜叉就下意思的去搶，然而他眼前一花就見一把長劍明晃晃的橫在他面前。
忽然僵硬了一下，犬夜叉順著劍尖看過去只見身子小小的源渚清反手握著一把長劍，那個小蘿莉側開頭對著他綻出一個陰測測的笑容：「呐，亂動我就殺掉你喲。」
明明對方只是一個小孩子，但是犬夜叉卻被這樣的一個笑容嚇得頭皮發麻。
被那樣詭異的氣場壓迫得，連屬於妖怪的本能都冒出來，警告他不要和面前這個身上滿是妖怪氣息的傢夥硬碰硬。
桔梗清秀的臉上稍微有些愣怔，她看著源渚清手上四魂之玉，才緩緩的將雙手伸過去，小心的接下了對方遞過來的四魂之玉。
「我把這個送回來了，那麼就不關我的事了。」用著奶聲奶氣的語調，源渚清繼續拌可愛的說著。她展了展手露出一個可愛的蘿莉笑容來。「要好好的拼命的保護這個喲。」
說完之後她很高興的揮了揮手，再一次一蹦一跳的走掉了。
桔梗握著四魂之玉的手驟然收緊，戒備的看向身後的某處，源渚清正一蹦一跳的走過去，她跑向的方向，那邊殺生丸正在那裡。
看清楚了源渚清興奮的樣子，在瞧著眼中完全把她們過濾掉只看到源渚清一人的殺生丸，忽然就放鬆了警戒。
雖然說那種完全漠視的樣子叫人很不舒服，可是對於桔梗而言是一種好事。至少對於桔梗來說，如果是要和那樣的妖怪戰鬥的話，她也不見得有把握。
但是對於犬夜叉而言，卻是不敢置信的吃驚。殺生丸那個傢夥從來不會為了任何人這麼好脾氣的等待，除了一個傢夥而已。
——除了他的乾媽源渚清。
犬夜叉本來以為永遠都不會再看到，永遠不會再出現。
可是卻再見到了，而且完全沒有辦法認出來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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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姬坐在酒館之中，她握著手中的酒罈微笑的慢慢飲著，並未抬頭看面前來的一群人。「鬼蜘蛛就在隔壁的包間裡面。」
那一群強盜圍著雲姬，在另外一個小嘍囉在強盜頭目耳邊說過什麼之後，領頭的那個才面目猙獰的看著雲姬，之後扯出了詭異的笑容來，「算你這個女人守信。」
那人丟下了一袋子錢之後帶著他一幫兄弟轉去尋仇。
雲姬將酒杯放下，拿起丟在了她面前桌面上的錢袋，翻看過裡面的錢幣，跟著她勾起一個譏誚的笑容，之後拉緊了袋繩又將錢袋丟到一邊去。
「哪怕轉世之後，也是一樣的靈魂。」她轉動著酒杯，迎著光線看著。笑容越發擴大，「所以，絕對不會放過的。只要是同樣的靈魂哪怕是變成了另外一個人我也要跟你討回這筆債。」
隔壁的包間裡面吵鬧的聲音響起，店裡的夥計匆匆忙忙的跑了過來，「老闆娘，老闆娘！！！！」
夥計「唰」的一下將門拉開，在看到雲姬之後稍微松了一口氣，卻又立刻變得焦急起來，「老闆娘，那群強盜在那邊打起來了！」
「不用擔心他們。」
雲姬起身，撩動她複雜的和服下載轉身，把桌子上的錢袋拎起來丟了過去，「賠償的錢他們已經付過了，不論怎麼砸都無所謂。」
夥計呆怔的接住了飛過來的錢袋，那裡沉甸甸的裝滿了錢。驚得他都傻在了原地。而聽到了老闆娘的後半句話之後，慌忙的握緊了錢袋，大聲的回答：「是！小的知道了！」
雲姬看著被打得重傷被拖過門口的鬼蜘蛛，整了整衣服再次起身追上了那一群人。
「各位大人，請等一下。」她站到門口去伸出手去將他們攔住，她微笑的看了一眼半死不活的鬼蜘蛛，而後道：「這麼就放過他可不好呢。」
那個強盜的頭目驚異的看了她一眼，「那麼，你說怎麼辦？」
雲姬看著已經快要斷氣了的鬼蜘蛛，之後扯出了殘忍的笑容，「我知道一個好地方可以把他丟下去，可以好好的招待喲。」
……
那群強盜騎著馬，將鬼蜘蛛拖在後面，一路狂奔到了郊外的奈落底附近。因為這一路弄得血肉模糊的鬼蜘蛛只面前還剩下一口氣。
「這個地方地下有一個很不錯的名字。叫做『奈落底』。將他丟下去，被野獸一點點分食好了。」
「沒想到你這個娘們還真是心狠手辣啊。」那個強盜頭目拍了一下馬屁股向前了幾步，之後將後面 拖著的鬼蜘蛛解了下來。雲姬也驅馬前進了幾步，看著被裹著的鬼蜘蛛被丟下去，笑容越發的舒心，「哪裡，只是覺得有這樣的人，還真的討厭呢。」
……
桔梗傍晚經過奈落底的時候，在草叢之中發現了已經重傷得快要死去了的鬼蜘蛛，將他救了下來。
而源渚清見到了，突然出現在她面前的一個紅衣半妖。帶著一對白色的狗耳朵，不確定的看著她之後開口喚道：「源渚清……？乾媽？是源渚清對嗎？」
分別了已經不記得歲月有多久之後，再次見面卻是完全無法確定對方的身份。
在過去的歲月裡面，很疼愛也很關心的那個孩子。很喜歡也很依賴的那個長輩。
源渚清看著犬夜叉，之後不確定可是又感覺很肯定的念出已經不知道多久沒有叫過的稱呼。
「犬夜叉……」
……
蘿莉養成第四條
我說，這貨是誰啊。不要以為假裝一下，自己就成她家那個可愛的犬夜叉小正太了喂。她家那只小狗正太明明是很乖巧很可愛的樣子，這樣看起來一臉兇狠的貨到底是什麼啊？喂，殺殺你過來聞聞這個是不是你弟弟……
源渚清僵硬的仰望著現在已經高出她無數個頭的犬夜叉，「小狗？」
「真的是你。」犬夜叉低下頭來，但是這種時候表情變得陰暗下去，完全看不清楚了。源渚清試著上前一步，之後卻見犬夜叉猛地後退，然後一個縱身跳走，再也找不到蹤影。
「……」這種的情況讓源渚清一時呆在原地，只是看著犬夜叉跳走的方向，剛才張口想要說的話也卡住了說不出來。
閉了閉眼睛，源渚清甩袖轉過身去。——就算是以前一直很疼愛的小正太又怎麼樣啊。
源渚清沉默的走在前面，而殺生丸亦是一言不發的跟在後面。——她想，那麼多年不見之後，也沒有什麼可以說的了吧。
她記得以前自己就是這樣的人啊，哪怕從前是再要好的關係，可是只要分開之後，僅僅三天過去就能夠和那個人變得陌生人一般，形同陌路。哪怕是走在一起也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大陸向東各種一條，誰管誰會怎麼樣啊。
源渚清忽然停了下來，轉過身去撲進殺生丸懷裡，「殺生丸，我現在鄭重的告訴你一件事。不要突然離得我太遠。」
「……」
「不然，……我將你忘記了，你別怪我。」
「……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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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源渚清再次來到楓之村的時候，已經過了很久。她已經拿回了雲姬給她的那一份記憶。然後……這個傢夥覺得自己越來越不對勁了。
「真的，被人類封印了啊。」看著被釘在樹上的犬夜叉，源渚清抄手仰頭看著，終於轉身。之前和她一起仰頭看著的綠色小妖怪邪見，完全沒有發現這一點，還在盯著被封印的犬夜叉絮絮叨叨外加指手畫腳，根本沒有意識到源渚清已經走人了。
「所以說半妖就是半妖，竟然被人類……誒？人呢？」邪見正說得興致高亢，一回頭就找不到源渚清的影子了，趕緊轉了個圈，才見到源渚清已經一言不發的抄著手走人了。
——應該說果然是少夫人麼。
「源渚清大人，等等小的！」扛著人頭杖跳起來的邪見尖著嗓子喊道，但是走在前面的那個傢夥完全沒有要停下來等他的意思。
可憐邪見一小個要努力跟上源渚清的步伐，順便感歎著他的苦命。一個沉默寡言的殺生丸少爺就夠了，還有一個雖然總是笑著，可是根本看不透任何心思的少夫人他真的很有壓力。
有的時候啊，他寧願在殺生丸少爺微笑之後被暴打一頓，也不願意在面對雖然笑得和善，可是教他毛骨悚然的源渚清，更別說跟隨在後面了。
——不過今天也實在是沒有辦法啊。
抱著人頭杖抗在肩上，邪見好不容易追上了源渚清的時候，她已經跨上了雙頭龍妖獸坐騎。
眼見著自己要是再慢一步，就要被丟在這個人類的村子附近了。被打了雞血一樣大喊了一聲「源渚清大人」，再來以一種他這樣小個子，絕對不會有的速度跑過去扒住了雙頭龍妖獸的尾巴。
餘光瞥見了綠色的小妖怪已經跟上來了，源渚清挪開言，沉默地拉動手裡的韁繩。雙頭龍妖獸搖晃了腦袋，叫了一聲，而後騰空而起。
耳邊有風聲在呼嘯，源渚清周身卻平靜如無風吹過，沒有任何波動。
除了天亮和天黑之外，現在源渚清已經不知道過去多久了。也許不是很久吧，只是從上次見面之後，沒有想到再聽到犬夜叉消息的時候，說是他已經被人封印了。
「好像是被那個村子裡人類的巫女封印了。」隨著雙頭龍妖獸的尾巴在空中搖晃著，綠色小妖怪邪見卻已經有著小強般的生命力，找回狀態，能夠開口絮叨一些八卦。
只知曉了事情大概的源渚清毫不留情的鄙視著犬夜叉。「啊，小時候就笨笨呆呆的，長大之後還被女人弄成這樣，依舊笨笨呆呆的。」
「說起來上一次，犬夜叉那個傢夥好像認識您的樣子。」更加努力的抱住雙頭龍妖獸的尾巴，在這樣的高空裡上演高難度的動作，小心翼翼的坐到了雙頭攏妖獸的屁股上繼續唾沫橫飛的說著。「說起來，那個犬夜叉應該是殺生丸少爺的……」
「犬夜叉啊，那是我兒子。」
「嘎？！」
綠色的小妖怪像是被掐住了脖子一樣突然住口，他瞪大了眼睛死死的盯著前面源渚清的背影。像是很久沒有上油了的機器一樣，「嘎嗒嘎嗒」的左右轉動脖子。
——那個犬夜叉是殺生丸少爺的弟弟沒有錯吧？難道……
為了自己的猜想，邪見忍不住打了個哆嗦。這到底是一個什麼樣詭異的世界啊……
……
源渚清離開了武藏國向西國那邊去。座下的雙頭龍妖獸才一落地，都還沒有站穩當，邪見就從上面跳下去，他抓著人頭杖跑到殺生丸面前報告。
「殺生丸少爺，犬夜叉那只半妖已經被人類封印起來好些日子了。」
那邊源渚清慢悠悠的從雙頭龍妖獸身上翻下來，抄著手晃晃悠悠的走近，在看清了殺生丸之後才揚起溫吞的笑容來，「看來 小狗是沒有辦法扯來幫忙了。」
「少一隻半妖罷了。」
吹過山谷的風絞得衣袂翻飛，殺生丸轉過身來，臉上表情冷漠卻是傲慢盡顯。配合著空曠的場地，源渚清聽著殺生丸說：「區區豹貓一族，我殺生丸什麼時候怕過。」
說得那麼自信而高傲，更是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源渚清眯著眼睛看他，然後贊同的道：「當然了，區區豹貓而已。」
「……」
源渚清已經開始記不得自己這些年來都做了什麼了。
她已經有一點忘記一直想要回去世界，那裡的家是什麼樣子了。是在三樓亦或者是四樓？真是糟糕，她記不清楚了。
……
鬥牙王曾經的部下們這一次都來相助，雖然在源渚清眼裡，他們看起來沒有什麼用處。「我是不怎麼在意會不會有幫手啊。」
源渚清把外袍脫了之後，懶洋洋的打著呵欠撲進殺生丸懷裡。這兩個傢夥已經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變成這種老夫老妻的狀態了。
來回蹭來蹭去，好不容易找到個舒服位置，哼了一聲之後胳膊支在殺生丸身上，抓著他的一把頭髮試圖找出一根分叉的，「其實我一直覺得你爸真的是妖怪中的一朵奇葩，挺喜歡拉幫結夥的。」
說完她不再去注意那把頭髮，轉而看向被她壓在身下當毯子殺生丸，「比我還像個人類。」——竟然還弄得像是在妖怪世界裡面混黑幫似的。
「……」
金眼的妖怪不置可否，僅僅是看著她。源渚清撇了下嘴，連著殺生丸的頭髮一起按到地面上，之後自己的臉湊近，吻了上去。
唇舌相接，相濡以沫。
源渚清被殺生丸翻身壓到身下，指節分明的手指滑向衣領，準備有更進一步的動作。但是……
「豹貓偷襲。」放開了源渚清，殺生丸抵著她的額角硬邦邦的說道。冷冰冰的語調裡面有一絲氣惱，源渚清咧嘴笑起來。再次吻上去：「那麼，全部殺光好了。」
言罷起身整理衣服，當她將長劍抽出來的時候，已經是進入了十面埋伏的境地。四周泛著瑩瑩綠光的豹貓眼眸如同是夜裡的鬼火。
此時正是月朗星稀的天氣，天空唯有一輪月亮高照，卻也漸漸被飄過的雲彩遮蔽。「喵嗷！」其中一隻說是像人，不如說更像是一隻貓人的豹貓率先撲了上來，就此戰鬥的觸發。
……
穿著人類衣服的貓人接二連三的竄上來，沖在最前面的那只豹貓被源渚清攔腰斬成了兩半。潑灑飛出的液體在他斷為兩節的身體頹然落地之後，才緩慢的濺落在屍塊之上。
帶著笑容，將接二連三撲上來的豹貓斬殺，他們無一例外的被源渚清斬成了碎塊。挽動手腕，源渚清還在原 處甚至沒有挪動半分。
在場上只剩下了慘叫和利刃劃開了皮肉的聲音，不斷的有東西落地的悶響，和著血液沾地讓人後脊背發涼的聲音。
豹貓們已經漸漸不敢再向上撲來，他們低吼圍在一邊，窺覬著卻不敢再動。源渚清提著劍，她踏前一步，這樣的逼迫讓邊上的豹貓們微微顫抖，不自覺後退一下。
她這般迫近著，依舊揮劍，原本還與她針鋒以對的豹貓已然變為哀叫著逃命。相互對持在絕對的力量之下變為了單方面的殺戮。
源渚清再次舉劍，在她斬下之前，一道碎雪忽然吹出來。
周圍的豹貓們眼中閃過得救的慶倖，紛紛四肢著地完全放棄了人類的姿態，用著貓科最常用的姿態紛紛逃遠。
當貓群閃去，動手的人出現在源渚清面前。
手持兩把冰刃，冬嵐仇恨的瞪著她，咬牙切齒的念出她的名字，「源！渚！清！」
輕輕挽出劍花，源渚清臉上笑容微變，眼神驟然冷下去。未發一言，只是揮劍直接攻上去。
——這種時候，誰還會再說廢話。
——先要了你的命才是。
……
豹貓，五十年後
源渚清手中的長劍砍在冬嵐的冰刃上，她看著完全被壓制的冬嵐，源渚清略略抬劍，第二次加力狠狠劈下來。
在冬嵐吃驚的表情下，她手中的冰刃生生被源渚清一劍斬為兩段，濺起的冰屑落在她臉上，冰涼的感覺清楚的告訴她這不是幻覺，而她從眉間一直延長到了胸口的傷口，讓她明白了自己和眼前這個有著青色眼睛的女人到底有多大的差距。
——那是，天與地的差別。無論如何都沒有辦法逾越，她殺死自己就如同碾死螞蟻，只需要……一個揮刀的動作。
「大姐！！」不知道是誰慘叫了一聲，源渚清只感覺到身周有粉色的花瓣飛舞而過，一時間遮天蔽日的讓她眼前只剩下一片粉紅色的花瓣。
春嵐乘著幻術的空隙間，她趕到被砍傷的冬嵐身邊將她扶起來。「大姐，沒事了。我們先離開這裡……」
冬嵐捂住傷口被春嵐扶起來，來不及說一句別的什麼，就看到那邊春嵐的幻術被破掉，驚恐之下表情扭曲得喊道：「春嵐，小心！！！！」
「……？」就算是有了冬嵐的提醒，春嵐也來不及躲過。她瞪大了眼睛，被身後飛來的利刃狠狠的砍進骨頭裡。血肉破開還有骨頭被敲擊的聲音震得春嵐耳朵發麻。
——怎麼會……
春嵐滿臉不可置信的直直望著冬嵐，而後才聽到身後傳來的、源渚清陰測測的聲音，「平生，我最討厭的就是幻術，還有和幻術攪和在一起的花瓣。」
說不出來的壓迫讓春嵐覺得心臟都被掐在源渚清手中一般，好像這個傢夥只要用力一些就能夠要了她的小命。
春嵐無力動彈，只能夠保持著原來的姿勢。在源渚清平揮的將劍從她肩上，被砍出的傷口上拔出來後，跟著脫力的倒在地上。這是，春嵐她粉色的衣襟已經變成了一大片的黑色。
「以死謝罪吧，畜生。」
春嵐回頭，只看到源渚清抬高的長劍呼嘯著向著她斬過來，瞳孔之中僅僅映入一抹銀色的光芒。她看到在那之後，源渚清扯起的柔和笑容，還有一雙青色眼裡，無邊無盡的冰冷。
就像是，鬼一樣。
那個叫做源渚清的傢夥，從前屠殺了她們無數的族人，是大姐一直咬牙切齒發誓要殺掉的人，可是根本做不到吧……那個傢夥她站在力量的頂端，高高在上，傲慢的俯瞰，輕蔑的藐視。
從沒有什麼，被她放在眼裡。
源渚清揮劍，尖銳的刃尖幾乎砍斷了那只叫做「春嵐」的豹貓的半邊身子。這樣過激的行為，只因為剛才隨著花瓣浮起的幻術勾起了她不悅的記憶。
那個面容扭曲了的女人，可是還是能夠看得出，是母親的臉。明明已經變了調的聲音，可是還是能夠聽得出是母親的聲音……
那個喊著「你不是我女兒，把我女兒還給我！」的聲音，不斷刺激著她的神經。這樣讓她暴躁的記憶就這麼被觸發，就好像被強制播放的電影，沒有辦法停下來，一隻在敲擊她某處無法承受重擊的神經。
看著抱著重傷的春嵐，瘋狂逃跑著得冬嵐和跟在她身後的豹貓貓人們，源渚清握著長劍的手緊了緊，聲音如清渺的煙霧一樣飄動，「若不想死，那麼你們所有的族人，都為此謝罪吧。」
……
豹貓族的首領是被殺生丸斬於爪下的，當殺生丸走來時，源渚清坐在一塊巨大的石頭上面。她的長劍插在空地中央，四周滿是豹貓的屍體。
劍身上佈滿血漬，連帶著它附近的土地都變為乾枯的紅黑色。源渚清坐在石頭上，一手撐著下巴，看起來像是等了很久已經開始無聊了的樣子。
在之前，冬嵐帶著重傷的春嵐早已經逃走，源渚清也是任由她們跑了沒有追擊，只是冷著臉在她們逃跑的過程中，斬殺跟在她們身後一起撤退的豹貓。
在背後眼見著東嵐似乎咬緊了牙關，步伐也堅定地越來越快，源渚清她最終鏟飛地面上一顆石子，擊穿東嵐邊上的那最後一隻豹貓。
冬嵐逃跑的步伐終於猶豫了一瞬，那只倒在她身邊的同類，噴出的腦漿和血液混合著濺在她腳前。此時本想要拼死一戰，但是在她轉過來之前，卻聽見源渚清用著一種讓她如同落入冰窟般得語氣說：「既然你們兩個要逃，那麼，我就用你這些族人來抵好了。」……
最終冬嵐還是抱著春嵐逃走。源渚清拖著長劍走回原處。她走回剛才戰場上的一處，將已經滿是血的劍插入地面。
找了個地兒坐下，轉而就呵氣連天的開始等殺生丸那邊收工。現在見到殺生丸，也是若無其事的揚起笑容來。已不見了之前殺戮時候的血腥，青色的眼睛乾淨透澈得如同一泓沉澱許久的水。
哪怕是在這般如同修羅場樣的地方，也能夠淡然微笑。她從石頭上跳下來，兩三步走過去拔起地上的劍。
「全部都處理乾淨了。」站在殺生丸面前，她看起來都和原來看起來沒有任何差別。可是就像源渚清能夠分辨出他話中的情緒，殺生丸亦能夠察覺她的怪異。
但是他也很清楚，如果她什麼都不說，那就是不想要提起。
所以只是抬手摸了摸源渚清的臉頰，而後殺生丸說：「那麼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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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打著滾歡樂的蹦躂而去。這天源渚清端了一條烤魚，坐在封印了犬夜叉的巨大樹木前，一邊吃著一邊瞅著被釘在樹上做標本的小狗。
好好的正太變成了人體標本還真的是太叫人傷感了。
「找就和你說了啊，女朋友什麼的一定要帶回家給乾媽瞧瞧，這下好了吧。」魚已經啃完了的，源渚清一邊舔著手指一邊指著對面呈現人體標本狀態的犬夜叉說教，「給乾媽看看漂不漂亮啊，賢慧不啊，開朗不安，性格好不好啊……不聽話真是的。」
一邊舔手指，嘴邊還帶著油光的源渚清說教到一半，忽然左邊傳來了樹葉搖晃的悉悉索索聲。一隻手指頭還裹在嘴裡，滿嘴油光一手指著樹上標本的源渚清聞聲轉頭。
日暮戈薇看著這個嘴邊還油光鋥亮的女人，退了一步也不知道應該上前去，還是後退到一邊。正在她猶豫不覺的時候，源渚清以詭異的飛快手法套出了手帕還有水【？！】把自己那張油光鋥亮的臉收拾了一下。
日暮戈薇看著源渚清跳起來，上下打量著自己，然後這個穿著紅色衣服、不知道和樹上被釘著那個貌似有狗耳朵的少年是什麼關係的女孩，驟然目光閃閃的看著她。
那個表情和眼神，就如同是餓了三天的難民一瞬間見到了一大塊豬肉的樣子。
好……好恐怖啊……
那邊日暮戈薇小心肝有點顫抖的後退了一步，源渚清則是心情澎湃，難以平靜。
瞧瞧她看到了什麼！一個看起來絕對怪異的人類！不是說像是妖怪一樣的詭異，而是說這個女孩那身有著絕對違和感得水手服。
雖然好像不是她家鄉的風格，但是看到了同樣的年代裡有的玩意，真的非常非常的懷念啊啊啊啊！
這個小姑娘是哪裡來的？！
源渚清把手帕丟在地上，三兩步就想要走過去好好的和日暮戈薇交流幾句，再說日暮戈薇被一個這麼奇怪的傢夥盯著得心裡發毛。
看到此人還上前來，已經顧不上詢問一下什麼的了，差點沒有轉身就跑。可是就在她走神的這個時候，一支箭矢飛來，釘在她身後的大樹上。
死死盯著搖晃的箭矢尾羽，她都無法大叫一聲質問是怎麼回事，就發現又有一群人急急忙忙的趕來了這裡。
剛才那個一身紅衣服的奇怪女孩子不見了，只剩下對面後來居上的幾個衣著很返古的大叔，像是看著危險野獸一樣的盯著自己。
一連串亂七八糟的變故之後，已經讓日暮戈薇已經無暇去估計是不是有人突然出現有突然不見了。
她只是比較在意這群奇怪的大叔到底會把自己怎麼樣。
……事實上，她好像被這裡對於她而言感覺很奇怪的人們當成了妖魔鬼怪，並且被他們五花大綁的抬回了一個……村子裡。
一路走過，她被邊上一些背著小孩子，年紀看起來不大的女人們指指點點的評頭論足，最後丟到了應該是村子中央的一塊空地的一片草席上。
穿著巫女服得老婆婆打扮得像是海盜船長，她顫巍巍的走過來之後，不由分說地抓了一把鹽巴就往日暮戈薇臉上甩過去。
那感覺像是被沙子丟中一樣討厭，日暮戈薇閉上眼睛盡力埋頭，心裡哀號著奇怪這裡到底是個什麼破地方。
你們都是一些野蠻人來著吧！
「你這是做什麼啊！」她把甩了自己一臉的鹽巴抖掉，不悅的向甩她鹽巴的巫女，也就是這裡曾經的守護巫女，桔梗的妹妹楓質問。
……
源渚清在看到那個小姑娘被帶走，過了好一陣子才從樹上跳下來。她看著天空一手托著自己的手肘，另一隻手摸著自己的下巴，自言自語起來，「那個小姑娘看起來感覺不是很懷舊啊。」
「雖然我是不知道某島國的水手校服是流行了多久，不過啊，看她那個長相中覺得應該是二十一世紀的人類吧？」
她轉身順著日暮戈薇走過來的方向，一路走過去，時不時回頭看一看。
——剛才那個小姑娘好像剛走出來的時候，一直是看著犬夜叉被盯著的那棵樹。她是順著這顆樹走來的嗎？
摸索了大略的方向，源渚清慢慢的前行，最終停了下來。
就在她面前，出現的，是一口井。
叫做——
食骨之井。
……
穿越時空的少女
在那口井那裡，可以感覺得到，和世界之樹一樣的波動。撐著食骨井的邊沿，下麵傳來一股黴腐的味道。
僅僅是一口死井罷了。
低頭目不轉睛的看著，源渚清手下一撐，將身子支起而後就向井裡跳下去。四壁遮擋掩住了陽光，井底下飄著的灰塵裡都帶著一股讓人窒息的黴菌味道。在一瞬間撲鼻而來，不過源渚清她卻是懸在井口，一臉茫然。
身子在裡面晃蕩了一下，源渚清莫名其妙的想著：
——哎？難道被掛住衣服了？
保持著四肢無力下垂的吊死鬼模樣，有點呆滯的眨巴眨巴眼睛，她聽到頭頂正上方，在井口處傳來的冷清聲音衝破了井中的昏暗。
突然有一種四周變成了冰天雪地的感覺。
「你做什麼，源渚清。」就像拎一隻小貓一樣把源渚清從井裡給提溜了出來，被拎著和殺生丸面對面的源渚清不小心哆嗦了一下。
「……」源渚清「嘭」的一下變成了小孩子的模樣，嘟著一張LOLI臉，揮著手要撲向殺生丸。而拎著她衣領的手鬆開，把撲過去的源渚清接住。「殺殺~~！」奶聲奶氣的拉長的尾音，源渚清摟著殺生丸的脖子，在他臉邊蹭啊蹭的，之後眨眼無辜的看他。
「……」金色的妖怪之前冷意深深的目光變得柔和起來，抱好她卻沒有放棄詢問，「怎麼回事。」
「我好像找到了好東西了啊。」咧嘴笑起來，源渚清扒著殺生丸的肩膀，另只手向後指去，指著那邊的食骨井，說道：「這裡，也許能夠讓我回去呢。」
不自覺地，抱住源渚清的手筆略略緊了緊，殺生丸順著她指的那邊看過去，「這口井嗎？」一片草地之中，孤零零的立著。
這口井，被當地的人稱之為食骨之井，是能夠讓妖怪的屍首消失到不知道那裡的井，用禦神木的樹幹做原木。禦神木也就是源渚清口中的世界樹。
扯了扯殺生丸的衣服，讓他將自己放下來。源渚清趴在井邊看著邊上，看著看著向著井裡伸出手去，就好像被迷惑了一樣，「其實我想要試一試看，能不能過去。」
說著這話，又是「嘭」的一聲，原本變回了小孩子撒嬌賣萌的源渚清又變了回來，她坐在地上扒著食骨井的邊沿，扭頭去戳了戳殺生丸的手背，「戳，殺生丸。」
「……怎麼了。」一樣看著井中的殺生丸低頭看了看源渚清，目光有些複雜。她歪了歪頭，握住了殺生丸的手，之後開口說：「我覺得，我現在需要四魂之玉。」
像是靜止了的風，耳邊是沙沙的草葉拂動的聲音。殺生丸垂了眼望向源渚清，之後將她拉了起來。「你想要找誰。」不問要怎麼辦，也不問別的什麼，以他對源渚清的瞭解，知道會說出這樣的話來，就說明瞭已經有了打算。
應該說已經有了目標，只要找過去就可以了。
「……剛才看到的一個小姑娘。」
被拉起來的源渚清握住殺生丸的手，而後回頭看向身後，另只手上長劍出鞘，架在百足妖婦的脖子上。
剛來這裡，就發現了百足妖婦的存在。殺生丸原本要乾脆的除掉這個東西，卻被源渚清阻止，只好在這只妖怪不怕死的攻擊時，將源渚清拉了起來。
那邊的百足妖婦滿臉猙獰的妄圖再次攻擊，源渚清的武器在電光火死的瞬間裡，劍尖已經刺穿了百足妖婦的肩膀，把她給釘在一邊，「那個小姑娘身上，好像纏著了你身上的妖氣啊。」
依然掙紮著得百足妖婦瞪著源渚清，發出詭異的叫聲，「區區人類……」她吼著，就要甩動尾巴向源渚清，而源渚清卻看也不看，刺穿了她肩膀的利刃猛然劃下，砍掉了百足妖婦的半邊身子多出來的若干隻手臂。
「雖然對於你的說我是『人類』的這一點讚美，我很喜歡。」源渚清勾起笑容來，竟然讓百足妖婦被嚇得如同死去，變得僵硬蟲子。「可是如果你不能善用你那麼一點點的，人類思維的話，我就把你剁碎了入藥。」
「……你也想要四魂之玉吧。就在那個小丫頭那裡。」百足妖婦不敢再亂放肆，用著她嘶啞陰沉的聲音低聲不情願的說道。
源渚清把長劍拔出來，甩掉了劍上黑稠的血液，低頭漫不經心的瞧著她，「啊，這個我知道。不過我想要問的是，這個小姑娘，是哪裡來的。」
……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我本來已經死了的。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又活了過來，但是大約那個時候是在沉睡，一直在這個井裡面。然後有一天突然感覺到了四魂之玉，我也就醒了過來。】
源渚清拉著殺生丸一起坐在禦神木高處的樹丫上，窩在殺生丸的懷裡，低頭看著下麵。原本被封印沉睡的犬夜叉忽然醒來，而後被源渚清放去楓之村的百足妖婦也將日暮戈薇一路驅趕著跑來。
在源渚清看來，下麵的情況在呈現了一鍋粥亂燉之後，終於明朗了些。
百足妖婦那之前已經被源渚清削掉了半邊身子的胳膊，此時又被日暮戈薇弄掉了剩下的幾隻手臂。
但是就一個活了多年，生命力如同小強的妖怪來說，要對付一個初來此地，心裡其實還沒能夠反應過來的小姑娘只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百足妖婦狠狠一口啃在日暮戈薇腰上，順便像是叼著一隻獵物一樣，她將日暮戈薇甩了。當出去在四魂之玉從日暮戈薇身上破開的傷口裡掉出來時，源渚清看了之後忍不住在邊上腹誹起來，「感覺就像是膽結石似的……」
這麼一小聲的嘟囔落下，日暮戈薇連同著醒來的犬夜叉被百足妖婦包裹起來的，而四魂之玉自然因為地心引力，掉在地上。
「你還期望他能做什麼？他已經被漂亮的封印起來了啊。在那邊咬著手指好好看著吧。」百足妖婦說著這話的不時斜眼瞥向禦神木上面的枝椏，戒備著快速將四魂之玉裹在舌頭裡吞下腹中。
原本散落在地上的手臂違背無力，飛起來全數接回原處，百足妖婦發出電影中蟲怪的叫聲，原來上半身正常的人皮爆裂褪去。
所有人都有一種大事不妙的感覺，犬夜叉低下頭去問一同被困著得日暮戈薇，「你能拔掉這箭嗎？」
「……」
沒有去理會楓的叫喊和警告，求生的本能讓日暮戈薇拔出了封印犬夜叉的箭矢，解開封印之後對付百足妖婦這種程度的妖怪，對於獨自摸爬著活到現在的犬夜叉來說，是再輕而易舉不過的事情。
「真是的，除了這樣的雜碎妖怪之外，還有別的傢夥在啊。」犬夜叉扭動了呈爪型的手掌，他一轉身就看到源渚清站在一地的碎肉之間。
她正蹲□去，努力尋找著，想要將四魂之玉從一塊碎肉裡取出來。但在黑夜裡閃著光芒的玉石在若干肉塊裡面放出微光，結果源渚清這貨眼大漏神，玉被楓先行一步取了出來交到日暮戈薇手裡。
這下源渚清有點無奈了，卻只是抓了下頭髮沒有過多的動作。「雖然有另外一個討厭的傢夥也想要四魂之玉的樣子。」
犬夜叉扭了扭手，看向樹影處殺生丸所在的那邊，又轉看了源渚清一眼。被餘光斜視的源渚清將手舉了起來，作出「我要旁觀」的樣子。
看了她這個樣子，犬夜叉暗自哼了一聲，就真的是轉去搶日暮戈薇手裡的四魂之玉。
……
最後就像是鬧劇收場，源渚清還真的是袖手旁觀的看到了最後，也沒有動手。直到這林子裡面已經沒有人在的時候，她好像突然回神似的。
「糟糕，一走神之後就沒有人了啊。」她真的顯得很慢半拍的回過神來，看向村子的方向。
「不是，在那一邊。」殺生丸從樹影下走出來，指向另外一邊。源渚清似乎在這會有點走神，也許是說她在想別的什麼事情。
「啊，在那邊。」猛地拍了一下腦袋，好像借此讓自己清醒一點。源渚清準備拔步追上去，不過才走了兩三步，就停了下來，第一次見到源渚清用那樣認真、還有點說不清楚的擔心，「如果……我回去之後再回不來了，你會不會來找我？」
「不要試了。」一聽到源渚清這麼說，殺生丸以動作表明了態度，他拉住源渚清不 讓她在往那邊走去，甚至準備先在轉頭就走。
見到殺生丸這樣，源渚清好像就放下心來了。剛才不知道從什麼地方冒出來的擔憂也跟著消散，「如果真的無法回來，我會想辦法找回來的方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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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暮戈薇摔倒在地上，四魂之玉沒有拿穩也掉了出去。先了犬夜叉一步，她把那顆蹦蹦跳跳、很歡樂的滾向吊橋的四魂之玉撿起來。
這樣突然出現的情況，不論是日暮戈薇還是邊上犬夜叉都沒有了反應。源渚清拿著四魂之玉走向日暮戈薇時，犬夜叉突然回過神來，他跳過去擋在了源渚清面前，「你最好將四魂之玉交出來，源渚清。」
小狗面對著她不自覺地後退了一步，他擺出了戒備防禦的姿勢，源渚清握緊了手裡的四魂之玉，另只手跟著抽出長劍來，原本並算不上緊張的氣氛一瞬間緊繃到了極點。
日暮戈薇一手握成拳，恐懼的陰雲將她完全籠罩起來，她甚至無法胡思亂想來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遮擋著月亮的雲朵被吹走，月光下源渚清的臉色白皙，但是那根本不像一個正常人類會有的膚色。
真的，如同白玉一樣，看了讓人心裡發毛。
「如果執意要和我搶奪，」源渚清歪了歪頭，對著犬夜叉笑起來，劍尖上的鋒芒劃過劍鋒，如同流水一般流動。
——我們家的犬夜叉，最可愛了。
——不論是誰都不可以欺負。誰敢欺負你，乾媽就用這把劍殺掉他。
「就算是寵愛了很久的犬夜叉，」源渚清臉上的感情已經看不清楚，好像籠上了一層灰色，只能看到隨著嘴唇長動，說出後半句，「我也會殺掉的啊。」
——會保護你的啊，犬夜叉。
……
在有你的世界裡，一生相伴，足矣
回到未來的人
能力的差距明顯的擺在面前，犬夜叉很熟悉源渚清的那個表情，是面對敵對一方時候的笑容。其實源渚清很多時候都是一張笑臉，在犬夜叉記憶裡不曾見過她生氣的樣子。
再動，就真的會被殺掉。
源渚清看著犬夜叉退讓的樣子，她收手將劍收回。日暮戈薇已經被現在這樣混亂的變故弄得反應不能了，什麼能夠讓妖怪加強力量的四魂之玉，還有那個上一刻她以為是英雄下一秒就成了壞蛋的犬夜叉，突然殺出來的奇怪女人……
都是什麼跟什麼啊，這個亂七八糟的世界……她要回家！
瑟縮著挪動目光，日暮戈薇正好與源渚清的視線對上。只見對方很沒有緊張感的對著她笑了笑，還招手打招呼。她說：「小姑娘，你不是這個時代的人吧？」
這樣的夜裡好像隱藏著不安的感覺，讓人不寒而慄。
——她說什麼啊？不是這個時代……？對！
「你……」日暮戈薇瞪大了眼睛，這一下已經忘記了害怕，她跳起來跑到源渚清身邊，「你知道我應該怎麼回去嗎？」
「是啊，為了帶你回去，我才特地把這個幫你搶這個來的。」源渚清一臉認真而大公無私的說道，那樣子看的日暮戈薇的都不怎麼多想，就立刻相信了源渚清的話。
就想源渚清想的那樣，莫名其妙的來到了這裡，面對一個能在什麼都不知道的前提下，就說出自己來歷的人，就能夠相信大半，而這個人又說可以送自己回去，自然也會一時昏了頭腦完全相信。
從見到日暮戈薇時，就大約有這樣的想法，一模一樣的臉，穿著和這個時代格格不入的衣服……源渚清覺得，這個女孩「是當年死去的那個巫女的轉世出生什麼的」，也不是不可能。
反正這個世界也不在意在邪乎一點。
聽說，當初桔梗死的時候，為了不讓四魂之玉在留在世界上成為禍害，所以要求將玉和屍體一起火化掉。
雖然源渚清挺不理解為什麼她覺得帶著玉火化就可以讓它消失，難道不應該是她變成了一把灰而玉還留著嗎？
當然，後來事情的結果發現，桔梗果然比源渚清更瞭解這個神神怪怪的世界。四魂之玉真的隨著一把火消失不見了。
現在，身體裡帶著四魂之玉，有著一樣的面孔出現的這個女孩子大概就是所謂的因果吧。只是，這個輪回的時間用了太久。
不過這都無所謂。
在源渚清盤算的步驟之中，這些並不算什麼。她想要的，從來都不為其它所改變。所以，源渚清僅僅是按照她想要做的那麼做了。
「等一下！你要將那孩子帶去哪裡！」帶著願意相信，跟著日暮戈薇一起，——源渚清甚至還沒有和她交換姓名。源渚清在前才走出一步，一直箭矢就飛過，直直釘入了她面前的地面泥土裡。
楓握著長弓盯著源渚清，這個穿著紅衣服的人還是和她五十年前得記憶裡的一樣。「四魂之玉你不能夠帶走它。」
犬夜叉這個時候只是退到了一邊去，他緊緊的盯著源渚清那只握有四魂之玉的手，目光半分也不曾挪開。
一直想要要的東西就在那個傢夥手裡，其實一直想要變強只是證明自己可以過得很好，可以不被保護。
「奇怪，為什麼不可以呢。」盯著稀疏的箭矢尾羽一會兒，源渚清抬頭看了楓一眼，又將抄起的手掌攤開，在她掌中，四魂之玉放出微光，「來說說一定不可以的原因如何？」
認真的望著楓已經被時光侵蝕得完全變樣的臉，之後源渚清用著對小孩子說話般溫然的口吻說：「莫不是，真的以為，四魂之玉是你們的東西了嗎？」
——四魂之玉只不過是當初拜託給你們村子的巫女守護，現在桔梗已經死了，那麼你覺得這個東西你們這裡還有誰可以守護？
——或者，你們想要將玉託付這個孩子？
源渚清一直說得上柔和的笑容，在說到這裡的時候，一瞬間就變得尖銳而譏誚，「五十年之後，又開始變得像小鬼一樣了嗎？」
楓無法再說什麼，她確實沒有理由。源渚清帶著戈薇轉身超樹林中的食骨之井走去，「你的自我感覺好像太好了一點，源渚清。」
沉默了一陣的犬夜叉開口，源渚清並沒有在意，只是轉而問日暮戈薇：「你還記得，你出來的井在哪裡嗎？」
……
日暮戈薇不知道剛才在那邊源渚清和犬夜叉在她離開後發生了什麼，但是對於剛才不太和善的氣氛還有現在的沉默，總覺得有些受不了。
和後趕來的源渚清走出好遠之後，日暮戈薇忍不住對著前面步伐穩健的背影出聲，「那個，……」只是出了個音，之後又忽然住了口。
她突然有一種自己不小心當了電燈泡的感覺。
「恩？怎麼了？」走過去自然地不行的挽著殺生丸手臂的源渚清，回過頭看向日暮戈薇丟過去一個莫名其妙的表情。
——誒，這個時代好像沒有這麼開放吧？這麼光明正大的曬男朋友什麼的，太那個什麼了吧。
「沒事，」日暮戈薇有點尷尬的晃了晃手，甚至感覺還帶著汗滴，她頓了一下看了看四周，忽然覺得自己和她一起走來的這種行為，有點莽撞了。「只是想說，你剛才說可以讓我回去……」
「恩。」源渚清向著她點了點頭，之後招手示意她跟上去。從一堆灌木間擠出去，之後平坦的草地上孤零零的立著一口井。
紅色的漆面，爬著許多藤蔓。在光線昏暗的情況下，那口食骨井看起來鬼氣深深，讓日暮戈薇不太敢靠近。
「你是從這裡來的嗎？」源渚清已經走到了食骨井邊，日暮戈薇腳步猶豫了一下，還是跟了過去，源渚清向她伸出手去，歪頭問道：「要回去嗎？」
「是，我想要回去。」日暮戈薇像是被源渚清迷惑，點頭回答。
「……」
……
握著四魂之玉，源渚清拉著殺生丸跟在日暮戈薇後面，也跳下井裡去。
——如果，不能一起過去的話，我一定會想辦法回來了。我發誓。
左掌中抓著的手忽然消失不見，猛然收緊手掌，抓住的只有空蕩蕩的空氣。源渚清就這麼從他身邊，一下子消失不見了。
……
穿越時空的時候，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感覺上就像是過了海關然後被蓋了個戳一樣。跳下那個口之後，好像半天都沒有觸及到底，在一陣失重的感覺出現時，源渚清做了一個抓緊右手的動作，之後——是一手空。
終於失重的感覺消失，她腳踏實地踩在地上，和坐在地上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日暮戈薇不一樣，她低著頭看自己空蕩蕩的手，自言自語樣的不知道問誰：「只是一個人過來了嗎？」
「你確定戈薇是掉進這裡了嗎？可是之前看了好幾次都沒有……」遠遠的有聲音靠近這裡，日暮戈薇不可思議的瞪大了眼睛，看到了照下來的燈光，她看了看身邊站著的邊上的源渚清，確定道：「真的，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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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著日暮戈薇一同走出了食骨井的祠堂，源渚清跟在一身狼狽的日暮戈薇後面走出去，比起日暮戈薇的驚喜和慶倖，源渚清的感覺卻難以說清楚。
遠處燈火通明的房子，林立高聳而起的尖銳建築，清清楚楚的映入了自己的眼裡。一瞬間沒有辦法控制的難過感覺自心底升起，面對著那片在遠處的建築，源渚清像是在確定哪裡是不是幻覺一樣。
踉蹌的上前了幾步，她垂下手去，看著那邊一邊笑著最後無法控制的掉下了眼淚來。這就是……她一直很想要再見一次的地方，一直很想要回來的地方。
她就這麼看著，然後再也笑不出來，泣不成聲。
見她那副樣子，讓日暮戈薇有些動容，她之前因為到了陌生世界之中的恐懼已經被回來的喜悅代替，此時看到之前絕對強勢的人卻擺出了這麼脆弱的樣子，忍不住上前去，「你沒事吧……？」
「沒事啊。只是，感覺太高興了吧？」源渚清抬手抹掉臉 上的眼淚，可是不論怎麼擦拭都會有新的眼淚掉下來，怎樣都止不住。「我原本以為再也沒有辦法看到這樣的東西了。」
「……總覺得，你說的話很奇怪啊……」日暮戈薇掏出了身上的手帕遞過去給她，看了看邊上的弟弟和爺爺，之後向她問道：「現在也太晚了，那個……先在我家住下吧。如果你想要去哪裡的話，明天再說吧。」
接過手帕的源渚清好不容易止住了眼淚，把滿臉的水漬擦乾，聽到日暮戈薇這樣的話，不禁笑了出來，「連我的名字都不知道，就這樣邀請真的好嗎？」她說著將手裡的帕子遞回給日暮戈薇。
「……」接過手帕的動作頓了一下，日暮戈薇看著她有點局促，最後只是笑了笑說：「是你幫我回來的啊，那麼最為答謝的話，也沒有什麼問題吧。」
源渚清拍了拍自己的衣服，歪頭笑起來，「謝謝你，我叫做源渚清，是天朝人。」
……
半日遊
在日暮戈薇家裡的休息了一晚上，之後早上起來的時候聽著門外的聲音還是覺得有些不真實。她換好衣服拉開門，「哎呀，你已經起來了啊，我還想要過去叫你吃早飯呢。」
日暮媽媽笑得很是親切，「對了，快去洗漱吧。然後過來吃飯。」
面對日暮媽媽身上的短袖和裙子，這讓看了很久過去服飾的源渚清覺得有點不真實，她已經差點以為記憶裡面的那些東西，都只是夢裡的幻覺，從來是不存在的。
可是現在卻讓她無比感動。她揚起乖巧的笑容應了一聲。這裡的一切對於源渚清來說都珍貴的不得了。
走到廚房的時候，日暮戈薇高興的向她揮手，「阿源昨天睡得還好嗎？」昨天不僅僅是交換了姓名，之後還跟日暮戈薇說了她從原來的世界不小心到了那裡的事情。
——原本以為永遠回不來了。
日暮戈薇還記得源渚清當時略微感慨的說著這句話，之後笑得很慶倖，不過就算是好像很開心慶倖的笑著，可是感覺開心之餘還有點什麼奇怪的說不出來的情緒。
大約，是因為只有她一個人過來了吧，之前看到她應該還有一個戀人……那個也是妖怪吧？
早餐是日暮媽媽特地做的稀飯和包子，雖然那個包子的模樣讓源渚清覺得其實是饅頭吧？
「對了，阿源。你之後有什麼打算？」一邊喝著稀飯，日暮戈薇順便抬頭向源渚清問著。之前按照的說法，讓她覺得源渚清之後的打算很重要。
看著筷子尖，源渚清想了一陣，才輕聲的說：「如果可能的話，其實我想要回家去看看。」說道這裡她揉了揉自己的臉，「可是總是覺得有點不太可能。」
「哎，你不可以直接飛回去嗎？」日暮戈薇忽然語出驚人。源渚清有點詭異的看著她好一會兒，終於覺得和天然呆較真就一定輸了，於是默默的挪開了目光，「日本海太寬了，我覺得我飛不回去。而且我怕被當成大雁打下來。」
「……那個，我只是開玩笑的。」一不小心覺得源渚清應該會很厲害，然後不小心腦補過度的日暮戈薇有點尷尬的笑了笑。「不過如果你真的想要回家去的話，護照還有出國手續，都是一件很麻煩的事情啊。」
確實，沒有身份證明，在異國他鄉，想要回家說起來還真的是一件很麻煩的事情。不是沒有考慮到，當時想著的是可以直接到中國去，只要幹什麼壞事，也不會被查身份，就算身份證不在身邊了也沒有什麼關係。
還是太心急了啊。
把碗筷都放下來，源渚清抓了抓頭，「所以，……這件事情還是放在一邊吧。」最後還是無奈的這麼說道。
「嘛，打起精神來。」這回是日暮媽媽拍著源渚清的肩膀安慰她，「不會完全沒有辦法的，事情不要想得那麼絕對。至少你現在回來了，就離家很近了。」
「……」抿了抿唇，源渚清拍了一下自己的臉，之後露出充滿朝氣，積極向上的笑容來，認真的點頭。
早飯之後兩人幫忙著收拾了一下東西，日暮戈薇就提議說要帶源渚清上街上去走走。「反正今天是週末，好不容易回來了，總不能在家裡悶著不是嗎？」
「哎？」對於這個提議，源渚清呆滯了兩秒，然後她指了指自己的衣服，問：「可以這麼出去逛街嗎？」
那身非常之復古的紅色衣服讓源渚清有點擔憂，她雖然不太清楚在日本這邊是什麼樣子的，要是在天朝穿成這個樣子上街逛遊的話，一定有著百分之三百的回頭率。
「唔……不會有事的。」日暮戈薇考慮了一陣，之後這麼做出了結論，她狡黠的對源渚清眨了眨眼：「最多被當做是COSPALY，而且很漂亮，在現在說不定都找不到這麼好的手工呢。」
「……那麼我們出去吧。」
抱著一種破罐子破摔的心情，源渚清這麼說道。她忽然有一種自己來自外星的感覺，那種要命的滄桑感是止也止不住的不斷冒出來。
……
上街去的時候還是引起了小小的圍觀，畢竟源渚清那一身原滋原味的「原配裝備」很是引人注目，——她已經忘記了可以用點障眼法的。
回到了這個她在心裡一直認同著得時代之後，源渚清就忽然間本能的放棄了那些超出科學的力量。不知不覺的時候把強迫自己作為一個普通的人類。
沒有強悍的實力，沒有那些厲害的法術。
「好像看起來還是還好。」和日暮戈薇一起坐在速食店裡，端著一杯可樂，她對源渚清這麼說著。
「恩，是啊。」她雖然依舊是聲音平靜的回答，可是有一點壓抑的感覺都被留在自己心裡沒有說出來。格格不入了，除了看到那些記憶裡不斷描畫告訴自己不可以忘記的一切，在一瞬間裡有著難以言說的感動。
之後，就什麼都沒有了。
是一種明明熟悉，卻依舊會覺得陌生的違和感，突然有一點不習慣了。前進一步，到了自己最想要到的世界裡面，然後發現這裡的一切已經在她在另外一個世界裡面過了上百年的日子之後，只能停留在記憶裡面，開始陌生了。
她記得那句話說「露從今日白，月是故鄉明。」可是突然想在卻想起「近鄉情更怯。」她把手裡的可樂放下來，之後開口說：「戈薇，我們回去吧。」
……
最後除了在速食店裡吃了點東西之外，什麼都沒有買。源渚清雖然笑著，可是日暮戈薇還是能夠感覺到她的失落。
「怎麼了，阿源。」和她一起走上石階，一步步爬上日暮家說在的寺廟。日暮戈薇伸手略帶著安慰意味的拍了拍她的手臂。
「我想，大概需要找再回去的方法。」源渚清回答的時候好像已經想通了什麼，她無奈的聳了聳肩，
這下讓日暮戈薇有些不理解了，「哎？不是說好不容易才回來的嗎？你說的回去，是還要回去那邊嗎？」
「對啊。」
她攤開自己的手掌，細瘦的手掌心上紋路無比清晰。「回來過了，可是沒能回家啊。大概會再想辦法來，可是不準備一個人來。」
——在那邊還有一個傢夥的在等她吧？
——也許，一起來得話，會感覺好一點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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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晚上的晚飯是雜燴，在源渚清看來感覺上就像是火鍋一樣，也許就是火鍋吧？日暮戈薇好像很喜歡今天的晚餐，盯著火鍋裡面的食材一臉幸福的樣子。
邊上的日暮爺爺在絮絮叨叨，老神在在地說著自己已經把食骨之井好好的封印了起來，任何妖怪都沒有可能過來了。
不過日暮戈薇好像對於老神棍爺爺的這些話完全不在意，只是依舊感動的盯著火鍋。
不過，就是她們拿筷子準備開動的時候，門被唰的一下拉開來了。頂著狗耳朵的犬夜叉抖了抖耳朵，穿著一身紅衣服就這麼大搖大擺的闖了進來。
一時間所有日暮家的所有人都側目，同時去看這個像是強盜入侵一樣的奇怪傢夥。源渚清也不例外的抬頭，不過她不像日暮戈薇她們那樣都停下了吃東西的動作，只是很源渚清這個吃貨還能有悠然不雅的一邊吃東西一邊望過去。
犬夜叉大大咧咧的擺出不耐煩的樣子，就在她們糾結著犬夜叉的耳朵的時候，源渚清忽然放下了手裡的筷子，「你哥呢？」
「……哼。」犬夜叉從嗓子裡發出了一聲狗狗般的低吼，最後還是扭頭不理源渚清。對於過去的那些傢夥他都沒有什麼好感。「那種傢夥誰會知道。」
日暮戈薇目光掠過源渚清又看向犬夜叉，之後表情一愣，她從犬夜叉的衣服上拾起了一樣東西，「這個頭髮，犬夜叉，……怎麼回事？」
頭髮在她的手上自己動了起來，將她的手割破。源渚清見了站起來，「戈薇，我大概應該告辭了。」
她將懷裡的四魂之玉拿了出來，猶豫了一下還是沒有交到日暮戈薇手裡，而是拉著戈薇走到食骨之井的祠堂前，說：「這個東西，等我回去了再給你。還有，戈薇，有妖怪跟到這邊來了。這個東西既然是在你的身體裡，……最後是你的責任啊。」
「？」戈薇瞪大了眼睛，「這是什麼……？」祠堂之中若干的頭髮湧動，看起來無比詭異，像是活著的蟲子一樣，那些頭髮在空氣裡流動亂甩著發出「咻咻」的聲音。
「所以楓老太婆果然說的沒錯，走吧。」
犬夜叉不知道什麼時候靠在了門邊，門外日暮戈薇的呼喊的聲音一直傳來，握著手裡的四魂之玉。
和源渚清，犬夜叉一起。
日暮戈薇，因為源渚清的不負責任，再一次因為四魂之玉又回去了食骨之井那一邊連結著得，戰國時代。
……
在井的那一邊也是夜裡。和犬夜叉他們著急去打boss……哦不，是著急救人解決一些人。四魂之玉已經被源渚清強塞給了日暮戈薇。
等到那兩個跳出井之後，源渚清擼了下袖子，扯著藤蔓往上爬，就快要到井邊的時候，扯得太用力了，不小心扯斷了藤蔓。
心裡哀叫一聲，準備好和井底好好的接觸一下，之後再重新爬上來的源渚清已經安詳的閉上眼睛了。
結果卻是身子一輕被誰將她整個人抱了出去。
當鞋底踏實的踩到地面的時候，源渚清才睜開眼睛，對上殺生丸金色的雙瞳，望見裡面一閃而逝的慶倖，忽然覺得安心而踏實。
——果然，還是你要在我身邊才好。
「果然，還是要你和我一起回去才可以。」
……
快要記不清楚了【半更】
一片白茫茫的霧氣裡面，遠處看不清楚的樓房近在咫尺，然後源渚清發現自己站在一棟紅磚的房子前，門前爬著的青藤越發茂盛，在門洞口坐著的穿著白色背心、住在樓上的方爺爺，拿著釣魚時候會帶的小馬紮坐在那裡下棋。
自家的爺爺背著手和著另一群老頭子們一起觀戰，老人家好像對戰很是激烈，互相吃棋時用棋子互相砸在對方的棋子上，裝得啪啪作響。
最後樓上的方爺爺好像贏了，老人家笑呵呵的扇著摺扇，似乎對自己這盤棋很得意。源渚清順著走上去一步，在邊上和著那些老人一同評論著這盤棋的爺爺在他們重新擺棋的時候回過頭，看著她笑呵呵的對著她招了招手。
「丫頭回來了啊。」
老人溫和笑著的表情，和晨光混合在一起，站在那邊說：「快點，你奶奶今天說你回來，做了很多好吃的給你。」
「好。」她應了一聲，想要上樓去，可是突然爺爺轉過頭去不再理會她了，面前的一切被什麼拉遠，源渚清站在原地動也動不了。
那些下棋的老人不見了，留下空空的棋盤，房子上爬著的青藤的卻沒有了興興向榮的感覺，紅磚的房子好像廢舊了很久。
所有的細節都很清楚，可是源渚清越看越看，越看越記不清楚。
被眼前這樣的景象嚇到，夢外源渚清猛然坐起來。
四周靜悄悄的，源渚清茫然的看著周圍來不及反應過來，就被身後的殺生丸扯進懷裡。胸口溫暖的體溫漸漸傳來，讓渾身發涼的源渚清漸漸返過神來。
「我好像做噩夢了。」攀著殺生丸的脖子，靠在他懷裡悶聲說道。只是聽著源渚清一個人說，殺生丸卻沒有回答，「我全部都記得很清楚，可是我已經開始忘記那些是什麼了。」
——我怕有一天，就算站在他們面前，我也分不清楚到底……那些人是誰。我怕明明站在那裡了，可是不記得要找的人了。
「沒事的。」
「……」
殺生丸輕描淡寫的回答，源渚清聽後在他懷裡顫了一下，之後閉眼再次睡過去。
是啊，沒事的。……說不清，都已經死光了呢。
記憶裡面，她都快分不清楚是不是真的存在的家人。
森林之中，夜裡刮過的風帶著溫濕的味道，這個季節空氣裡面的水汽都還是暖的。像是早起時候按在臉上的毛巾。
媽媽還在絮叨說你再不快一點就要遲到了，老爸抽空在看他新買的花，然後對著她說你上次撒的牡丹種子發芽了。
源渚清拎著毛巾跑過去看，結果被媽媽戳了腦袋乖乖的過去吃飯。
……
「我想他們了。一直想……想了很多年。」
不知道是醒著還是睡著，她說著這話的同時，水漬順著眼角滑下，爬在臉上。金色眼睛的妖怪手指抹過源渚清臉上，再一次低聲堅決的說：「我會陪你回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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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回去過了一次，這就讓源渚清想要回去看看的年頭驟然膨脹。也許最開始的時候，只是一個留在心裡支持自己，在這裡一直混下去的念想，但是現在確實最想要做的事情了。
「我去一趟北邊。」源渚清跑去找了水源洗了個臉，之後揉著臉說道。昨天晚上想家想到哭得稀裡嘩啦的源渚清就好像幻覺一樣，一覺起來之後又是元氣滿滿。
血槽藍槽全滿。就和原地滿狀態復活了一樣。
她擼了一下頭髮，瞅了一眼邪見手裡的人頭杖，然後用一種非常詭異的口氣說：「雖然說是鬥牙王的遺產分配不均，但是你也稍微注意一點。欺負小孩子多難看是不是。」
「你自己去？」對於源渚清那種傢夥把什麼都說得滿不在乎的語氣，就一定得很在乎。基本上每次她很不在乎的時候都得出一點大事。
「當然了，好了……快點去找那把什麼刀吧，說實話，其實你可以拔一顆牙下來。」這麼說著的源渚清就伸手過去扒開殺生丸嘴巴，指尖刮了刮露出來尖尖的犬齒，也跟著呲牙給他看，「不疼的喲。」
「……」定定的瞅著某個一臉讓人想要彈她腦門表情的源渚清，只是默不作聲，某個金色眼睛的妖怪伸手把她的爪子啪的一下拍掉，這讓某人一下子嘭的一聲變成了LOLI，嘟著一張包子臉可憐兮兮的望著他。
「嚶嚶嚶……」鼓著LOLI臉源渚清抓著寬大袍子的衣袖毫無誠意地假哭起來，一邊假模假樣的抹著根本不存在的眼淚，一邊抬眼偷看殺生丸，然後和對方的視線對了個正著。
「……」
「……嘿嘿……」
對視了幾秒鐘之後，源渚清傻笑著把手甩到身後去，對著殺生丸擺出可愛的無辜笑容，當做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
「快點回來。」殺生丸卻沒有多說什麼，伸手輕輕戳了一下源渚清的腦袋，只是這麼平靜的叮囑著。聲音還是和以前一樣沒有什麼差別，但是嘴角勾起了些微的弧度。
源渚清努力地踮著腳單手抱住了身邊的一犬，「一定的哦。」感覺到對面殺生丸懷疑的目光，源渚清有繼續端著笑臉走進了很久不見的鬼車鳥，結果某只金眼妖怪的目光已經是保持著懷疑狀態。
最終源渚清無力的爬上了邊上搖頭晃腦的雙頭龍妖獸背上，「好吧，我騎這個去。」表示理解了某個妖怪的目光，源渚清最終還是不能裝作沒有看懂，乖乖的爬上了雙頭龍妖獸。
搖頭晃腦的雙頭龍妖獸得瑟了一下腦袋，之後乖乖的帶著源渚清騰空而起，腳下踏著細細光輝，在天空中盤旋了一圈之後向北方飛去。
在另外一個世界叫蘇望的人
在北方的那片土地上，就好像是被詛咒了一樣永遠冰雪不化。源渚清一直很懷疑的就是……這種詭異的環境之下，那群狐狸精都是靠吃什麼東西過活的。
——也有可能是，妖怪根本就不需要吃東西？
狐族的聚集地已經在面前，源渚清拉動手裡的韁繩，座下的雙頭龍妖獸明瞭的向著底下的路面降下去。
因為雙頭龍妖獸的噸位，濺得雪末濕土屑亂飛。狐族的護衛圍上來都來不及說什麼，源渚清已經跳下坐騎，向著那棵巨大的世界樹跑去。
等到那些護衛反應過來的時候，源渚清已經站在了世界樹頂，推開了長老屋子那扇有著油亮紋路的木門。
次第點亮的狐火泛著冰冷的藍光，從源渚清身邊延展開去，變成了一個圓。狐族的那只老不死的長老手裡拿著一支長長的木杖，腳下的法陣冒著熒螢光芒，狐族長老的白鬍子都被不知道什麼地方湧進來的氣流吹得亂飛。
然後慢慢的浮現出一個光怪陸離的世界，在這裡的人類乃至其他妖族的眼中看起來奇怪的，可是在源渚清眼中卻是覺得熟悉。
「嘭——」
狐族的長老將手裡的木杖猛然剁在地上，那木杖被生生的插入了地面裡。陣法此時已經完成了，一點點縮小最後變成了正方體、只有一個兩個水池大小的貌似水潭一樣的東西。
一時間屋子裡兩相沉默了一陣，過了一會兒還是源渚清首先開口問：「這東西……你準備告訴我是什麼？」
鬆開了手裡的木杖，狐族的長老擺著他的狐狸笑，樂呵呵的摸著他那把長長的白鬍子，「哎呀，果然是年紀大了。開啟這兒陣法還真的是有一點費力了。」
「……」源渚清難得的顯得有些遲鈍，她走到面前如同通道口一般漸漸以樹木的新芽生出的藤門前，「真是的，一個兩個都那麼快的猜到我想要做什麼是想要怎樣啊……」
「老夫當年既然和你定下交易，就必然會做到。說來，這下僅僅是完成當年被打斷的儀式罷了。」狐族長老瞅著那扇門，帶著種莫名其妙的的得意，讓源渚清覺得那像是在對她炫耀一樣的說：「這種行為啊，就仿佛是神仙的把戲了。」
對於這種像是炫耀一樣的行為，源渚清選擇性的無視掉，直接奔了重點問：「這個是單項的門嗎？」
「你還想要回來？」對於這樣的問題，狐族的長老顯得很吃驚，他上下打量著源渚清像是想要確定這個是不是冒牌貨。最終沒有看出個所以然來，「想要回來啊，那就等到出現什麼日蝕啊，月蝕啊，九星連珠什麼的……啊呀……」
被不知道什麼時候轉移到他身後的源渚清狠狠的敲了一下腦袋，這個因為剛才源渚清完全無視了他的炫耀，而故意亂說的老狐狸，很是悲劇的捂住自己被重擊的頭。
「喂，老狐狸。你是太看得起你的智商還是太看不起我的脾氣？」
「不，我就是開個玩笑活動一下氣氛。」
「……」
源渚清最終沒有再跟這只狐狸亂扯，只是接過被她暴打之後，乖乖送上了必要品的狐狸遞過來的玉佩。
【如果想要離開某個世界而到另外一個世界裡，需要可以撐起時間結界的媒介。】
【你當初會來，是因為你本身充當了媒介。回去亦是。】
【可是要回來，就必須有點需要的東西了。】
變成一幅神棍樣的狐族長老老神在在的說著，源渚清盯著手掌上的玉，裝似漫不經心的道：「你知道四魂之玉嗎？我回去過，之後靠那東西又回來了。」
……
……
好像是走在地下通道裡面，黑乎乎的一片。之後漸漸有了一點光，源渚清可以感覺到自己，可是周圍沒有別的人。又之後，慢慢的開始有了腳步聲。
【你要一直走，知道一切變得正常為止。】
很雜亂，源渚清依舊保持著原來的步伐，有條不紊的走著。慢慢的，除了腳步聲也出現了一些聽不清楚的說話聲。
本來什麼都沒有的四周開始變得不一樣，各種各樣的行人商店，就好像舞臺劇中因為燈光打量而逐一出現在眼前。
源渚清不知不覺是走在了眾多的人流裡，她那一身衣服偶爾會惹起行人的側目，不過多數人也僅僅是多看一樣，然後為了自己忙碌的事情快步走開。
一切都顯現完備，源渚清面前出現樓梯。——她，已經回到原來的世界了。
……
第七十二回真正屬於她的世界
走過商業街琳琅而立的各種店面門口，之後找到了貼在路標上面的城市地圖。站在原地看了很久才找到自己所在的街道和家裡在的地方。
正對面的大樓上掛著的巨大螢幕正在播報新聞，天朝的新聞聯播播報員平靜的念出了時間來，現在……是二零一一年。
「現在……是二零一一年了？」新聞聯播播報員得聲音還在繼續，裡面說著的官員名字都是完全沒有印象的，忽然有一種自己穿越了時空，然後那些被她跳過的時間裡面留白了大段歲月。
她知道自己離開的時候不是這個時間，可是具體是什麼又記不清楚了。源渚清四處張望著，就像是到了陌生城市的外地人，最終沒有辦法確定路線時上前去拉住一個起來大約很好說話的人，客氣的開口：「請問，YJ路怎麼去？」
「……你是……阿源？」
源渚清現在他認出自己之後，還能夠模糊的記起來他的名字，「蘇……望？」
那種故人遇見是什麼概念，以前源渚清都不太理解，不過現在大概知道了。高中生談戀愛已經不算什麼了不得的事情了，在莫名其妙的到了那個世界之前她也有自己的生活，父母、同學……乃至一個掛著戀人身份的男友。
「你媽媽說你當時都不知道是怎麼不見的。不聲不響的人就沒有了……」少年已經變成了青年人，修正得乾淨的短髮，蘇望穿著的嚴謹西裝，和源渚清那身復古的衣服，兩個人站在一起仿佛是兩個錯開的時間點。「到底，出什麼事情了？」
「說起來，就像是假的一樣啊。」手指沿著裝著可樂的易開罐邊緣慢慢的畫著圈，「到了另外一個世界了。在那裡呆了很多年，多到記不清楚的那種。」
「……」
然後就這麼回來了，保持著在那個地方的模樣。蘇望看著她已經變成了青色的眼睛，那不是美瞳的效果，就連灰色頭髮的都發都不是染上去顏色。坦然回視他，源渚清問：「……你相信嗎？」
青色的眼睛裡的神色冰涼，看起來早就不是正常人類擁有的了。
不是外國人地那種祖母綠色。
那種青色接近于黑，但是仔細看著黑色又會幻覺一般的擴散變淡，流轉著青色的詭異微光。蘇望將手按在源渚清眼上，另只手輕輕的抱了抱她，聲音裡夾有呼氣時的雜音，「我信。」
「所以……就算我說，我可能不是人類了……」
源渚清還準備繼續說下去，其實這是她心裡一直不能釋懷的擔憂。『非我族類，其心必異』這句她得很是清楚。那種情況並非能夠如同小說裡那樣改變的。
「阿源只是阿源，就算再怎麼變，還是那個不愛說話，卻永遠在那裡的阿源。」
「……」原本因為被抱住身體猛然變得僵硬的源渚清，聽到這話遲緩的回抱住他。——她好像，忽然找到在這裡的過去了。
她的存在不是虛假的，由她自己假想出來的。所有的記憶都有了證明，原來關於這裡的一切，她都沒有忘記，原來這裡和她有關的一切……也都沒有忘記她。
「我都快以為，一切只是我幻想出來的了。」源渚清將臉埋起來不讓蘇望看到，她抱緊了眼前的人，手指用力得泛白，僅僅抓著蘇望的西裝外套，「因為是我想像的，所以時間一長就開始記不清楚了。……從那個時候我就在怕，怕我回來了，可是這裡沒有人記得我……」
蘇望靜靜聽著，之後拍著她的肩膀安慰，「不會有人忘記你，因為你是阿源。所以，總是會有人……永遠記得你的。」
「……」
「好了，」蘇望把她拉起來，對著眼眶泛紅的源渚清微笑著承諾：「我帶你回家，恩？」
……
源渚清家裡以前住著得老房子已經拆除，早在三年前她的父母就已經搬到了新家去。當初源家對於拆遷辦來說是最頭疼得釘子戶，因為源渚清的父母擔心如果搬家了，哪天源渚清回來，找不到他們要怎麼辦？
就那麼又拖了好久，最後終於不得不搬走。其實對於源爸源媽而言，他們已經漸漸放棄了。只是這麼多年來，都想不通為什麼自己的女兒會突然什麼預兆都沒有的離家出走。
兩個老人家的生活過的還不錯，一直有蘇望照顧。蘇望原是源家的養子，後來被親生父母找到，回去原來的家裡，不過依舊照顧著養父母。
源媽聽到開門聲之後匆匆的放下手裡的活跑了過去，拉開門之後見到眉眼溫然的蘇望，便笑開來，「是小望回來了啊，快進來。」
「媽，」蘇望沒有動，而是向著屋子裡看了看，問道：「爸爸呢？」
「他下去買煙去了。」源媽媽將拖鞋替他拿了出來，蘇望瞧見鞋櫃裡還另外放了一雙鞋——那是給源渚清準備著的。「吃晚飯了嗎？」
「恩，沒有呢。剛剛遇到個人，想帶回來給您見見。」他說著把源渚清給拉了過來。一瞬間，就讓源媽媽想要問誰啊的話給噎了回去。
「阿源……」眼淚刹那間瘋狂的湧了上來，源媽猛地抱住她大哭起來，「阿源啊，你這些年去哪裡了，你到底是去哪裡了……你知不知道媽媽都要被你嚇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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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最開始見面時候的那一陣大哭以宣洩多年來累積的擔憂之外，源家很快就進入了對於源渚清失而復得的喜悅。
以前的親戚朋友幾乎都知道老源家那個失蹤的丫頭回來了。
去公安局那裡把報案消掉之後，領到了自己的身份證明，源渚清漸漸平靜下來，只是有一點讓人窺探。
「丫頭，你這個頭發給染一下吧。看著多難看啊。」
把身上的紅色復古裝扮換下來，源渚清坐在電腦前鼓弄著各種各樣奇怪的軟體。源媽走過來巴拉著她灰色的頭髮。
這些年的去了哪裡經歷了什麼，都是由蘇望來解說，不知道他了什麼，源爸源媽沒有對於那些多問，只是在源渚清肯定的說了很好之後就不再對說什麼。
「啊……？」源渚清看著低頭看了看自己的頭髮，把手裡的書放下，之後笑著點頭，「好。」
……
把頭髮染成了黑色，眼睛卻沒有多去掩飾。這些處理完了之後，源渚清跟著蘇望一起出去溜達。
她需要新配的東西 很多，比如手機之類的東西。
蘇望帶著她買的是和他同款的另外一個顏色的機型，源渚清雖然在聽瞭解釋之後很快上手，可是在玩了一會之後，就又不那麼感興趣了，「我總覺得這個東西我用不到啊。」
「拿好就可以了，至少這樣我能找到你。」蘇望不在意的摸摸源渚清的腦袋，「就算可能沒有用，但是這樣能安心一點。」
「……」源渚清低著頭推開了手裡新手機的滑蓋，之後啪的一聲又關上，「蘇望，其實我不知道在那邊待得久到開始記不清過了多少年和這裡的十七年，——我更適應哪裡？……」
「可是啊，我想在這裡的時候可以好好的生活。」
「……」蘇望的笑容頓了一下，之後看著背向他站到了大橋的橋欄上的源渚清問。
「你看，我就算站在這裡你都不會產生擔心的感覺了吧。」她輕輕的在細細的欄杆上跳了一下，只見蘇望的神色亂了一瞬又恢復平靜。源渚清後退了一小步，雖然看不太出來，但是其實她已經沒有踩著欄杆了，「一個丟了很多年的小姑娘，回來之後還是原來的樣子。」
「阿源……」
「蘇望，幫我弄一份身份證明吧。」
「你要做什麼……」
——想要在這個世界裡，他的名字可以和我寫在一起。
……
如果你執意要回去
早上從自己的床上醒過來，盯著房間的吊頂，最後歎了口氣猛然坐起來。呆坐了好一會之後把臉按到了膝蓋上，——還是覺得有什麼東西不太對勁了。
「阿源，起來了嗎？」源媽在外面敲門問著，「今天要去爺爺家，爺爺聽說你回來了，想看看你。」
「哦，好！」源渚清站在地上套著衣服，之後若無其事的整理著衣領，昨天晚上她跟蘇望很晚才回來。
基本上是慢慢的遊逛過很多地方，然後才回來的。源渚清記得自己問他：「你是怎麼和我爸媽解釋我走丟這麼多年的？」
「你回來了，就足夠了。」當時蘇望遞過來一杯奶茶，襯著夜色裡的燈火，眉眼溫和的帶著笑意，一時間讓源渚清覺得措手不及。蘇望看著她的表情，好像猜到了她的心思，「對於他們而言，只要你回來了，就足夠了。只要你平安，就足夠了。」
「啊，也是呢。」
一時間想不通的話，那麼就不再多去想。源渚清一向是這種性格。說了好聽一點是船到橋頭自然直，說得難聽了就是懶得思考。
穿好衣服推門走去廚房，母親招呼著她過去吃早飯。蘇望在源渚清坐下之後也跟著走了進來，「今天怎麼沒有懶床？」
「媽媽說要去看爺爺啊。」源渚清樂滋滋的回答，面前的米粉很快吃掉了大半碗。今天並不是週末，上一次見到蘇望的時候，他就是穿的西裝革履應該是剛剛下班……不過現在他這身休閒的衣服，讓源渚清不禁端著碗，咬著筷子問，「你今天不用去上班嗎？」
蘇望微笑，從善如流的回答：「不用。」
「會被扣錢的。」
源渚清這麼順口就接了一句，蘇望卻不再說什麼，等著她把碗放下，也跟著起身，「只是一天不去，怎麼可能扣錢。」
「……」
只是聳了聳肩，源渚清不再說話老老實實的跟著下樓去。
……
一路上源渚清和蘇望都沒有再說話，取了車子之後順著路面壓過，經過第一個紅綠燈的時候，蘇望終於首先開口：「怎麼，連話都不想說了嗎？」
「沒有，只是不知道應該說點什麼啊。」原本撐在下巴看窗外的源渚清回過頭來，她挑了下眉毛，又轉了回去，盯著窗外飛快掠過的建築，「我都不知道可以說點什麼，看到好多東西我都不瞭解。」
——什麼都搞不清楚，站在一邊看著，像個傻瓜一樣。
「那麼……」一手扶著方向盤，蘇望抽空看了她一眼，右手換擋，紅燈於綠燈交替，車子再次前進，「說說在那邊——另外一個世界裡都遇到了什麼？」
「……」側頭向窗外的源渚清不說話，她看著路邊各種各樣的店面，在蘇望以為她是以沉默來表示自己不想回答的時候，源渚清又突然說話了，「遇到了……一群妖怪。那種會吃人的，卻很少有像小時候看的神話故事裡那樣的。」
「簡單來說，我遇到的那些妖怪啊，僅僅是一些力量變大了，智商也稍微變高了一點，然後會說話了而已。他們不會法術，不會變化。」源渚清鼓弄了好一會，終於搖下了車窗，「殺戮和追求力量大約就是他們一輩子全部的追求了。」
「那些，只是低等的妖怪吧？」蘇望忽然插了一句進來，他說的這話因為源渚清側目，感覺到她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他無所謂的偏了偏頭，「不是麼？真正厲害的妖怪，不會是這樣的吧？」
「……你說的還真輕鬆啊。」這下源渚清倒是笑起來了，她這回看著蘇望，用著可以說有點誇張的口吻繼續道：「剛剛到那裡的時候，我就是被那種妖怪追著殺啊。後來變成了我追著它們殺。」
「從來沒有發現阿源你這麼厲害啊？」
「因為，我是站在食物鏈頂端的。」她說著又撇開頭了，「在普通的圈子裡，能夠站到這個頂端，在另外一個圈子裡依然是這樣。」說著這樣的話聲音低得讓人覺得以為她說話了都是錯覺。
「後來呢？」
「後來啊，後來我就殺膩了啊。就開始找回來的方法，然後慢慢的和妖怪的關係緩和了。甚至後來，自己也不小心變成妖怪了。」她打了個呵欠，車子坐著坐著讓源渚清開始犯困，「還有啊，竟然還跟著喜歡上了一隻妖怪。」
「就是你要我弄身份證明的那個人？」
「他是妖怪啊。」
「……」蘇望無奈的笑笑，源渚清竟然在這種事情上面計較，不覺有點意外。車子在源渚清源渚清的爺爺家的門前停下來，首先下車的替她打開門。
其實認真說起來，源渚清從來沒有來過這裡，以前源渚清的爺爺一直是和他們住在一起的。當時被預言的那一句「龍子是你命裡的劫」，也是兒時源渚清爺爺微笑著，說著的一句貌似玩笑的話。
整間屋子都是很復古的佈置，相互連接的回廊木閣，就像書上描述的漢代建築佈局。源渚清一面看著，非常吃驚自家那個其貌不揚，就是很和善樣的爺爺竟然能有這麼大手筆的住處。
「竟然，回來了嗎？」
進到屋子裡面之後，源渚清尚且沒有來得及出聲，就聽到自家爺爺的聲音。他穿著公園裡面練太極拳的老頭老太那種白色的唐裝，有些驚訝的看著源渚清。
他慢慢走過去將源渚清上下仔細的打量一遍，過後拍著她的肩膀點頭道：「回來就好，丫頭。回來就好……」他重複著，之後抬手壓在了源渚清的腦袋上，揉了揉她的腦袋 ，之後就又拉著她說：「跟爺爺過來看看，你小的時候不就說想要這樣的大房子嗎？」
「恩。」點了點頭，源渚清心裡知道自家爺爺是有另外的話要說，於是把蘇望晾在了一邊，堂而皇之的跟著離開。
被留下在邊上的蘇望停在原地，看著源渚清走遠，之後有個聲音突兀的響起，【她身上有饕餮獸的味道。】
「她既然能夠回來，饕餮自然已經死在她手上了。」蘇望摸了摸在他肩膀上漸漸現形的黑色小蛇，對著他輕聲的說著，之後不知道想到了什麼，有些懷念的微笑起來，「阿源，一直是很厲害的。」
【既然她很厲害，你為什麼向我需要說想要保護她？】那條小蛇不解的抬起頭，此時看到了他頭上還有兩個角。
「因為……」揉著肩上小蛇的腦袋，蘇望回憶不覺回憶起了過去的事情。源渚清的爺爺曾經預言饕餮是她命裡的劫，那個時候她只是個普通的人，面對超出人類靈異是她無法面對的。「我以為我可以護她一輩子啊。」
【……】那條小蛇將腦袋趴回蘇望肩膀上，之後身形消失，「這是不可能的事情。」
……
源渚清要再去那邊的決定下的飛快，就是她回來這裡一個星期之後。蘇望那著她需要的東西，一樣樣的攤開放在源渚清面前。
「真是身份證，護照。一份大學畢業證明，銀行卡，駕照，戶口。」他將東西一樣樣的拿出來，分別攤開放在了源渚清面前。她瞧見上面的殺生丸的照片，忽然有一點不真實的感覺。
「阿源……還是，想要回去嗎？」他將東西都放在一個檔袋裡面封好，然後推到源渚清面前。「那個世界你只是不小心誤入了而已。」
她低著頭，手掌小心仔細的滑過檔袋，「可是，有人在等我。」她說著這話的時候表情很認真，「我答應過，會和他在一起，他也答應過會等我。」
「契約？」
「不，只是承諾。」
「……」蘇望盯著源渚清皺起眉頭來，之後又說：「除了契約，不要相信妖怪的承諾。」
她整理東西的手一抖，之後若無其事的又將手裡的檔放進了書櫃裡面，「無所謂啊，最壞的結果……也只是我一個人回來不是嗎？」
「……你只要過得很好就夠了。」
終於還是沒有說出別的什麼來，只是伸手用力抱了抱源渚清，在她耳邊低聲說著，「如果不開心，那麼就立刻回來。」
「……恩，我知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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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身上的休閒裝脫下來，換上穿戴複雜的紅色袍子。
將那份有關於殺生丸身份證明的資料收好，和父母保證很快就會回來之後，然後按著狐族長老所說的方法，順著面前的路走下去。
和上一次相反的現象，四周的一切慢慢的消失不。一直走著，直到黑暗的盡頭出現了光明，然後豁然開朗。
映入眼中的並不是狐族在北方那片冰天雪地的族地，多彩的顏色和那裡只有白茫茫一片的景色截然不同。
【這個法術會借著作為媒介的你修為刻入你身體裡，想要回去必須借由世界樹，不過回來時地點卻不確定。】
「還真的是太不確定了。」一邊嘀咕著，源渚清順著小路走下去。才沒走幾步，就聽到一陣馬蹄亂響。
她老實的靠邊讓路，甚至是報著要評價一下這些馬是不是優良品種的心思抬頭看過去，馬匹在她面前停了下來，有些暴躁的踏著地面。
坐在馬上的人沉默的打量了她一會兒，之後跳下來。
然後彎身對她微微見禮，「多年不見，您可安好？」
……
人見城
如果是過了幾十年之後，很多年前的熟人站在面前說「好久不見」，結果原來的可愛正太突然變成了火山頭的大叔，源渚清的記憶庫裡面，突然就無法提取眼前這位大叔的相關，所以她說的是：「啊？你是哪位？」
「……」人見佐間愣了愣，還是無法再爭辯什麼。源渚清看起來還是他兒時記憶裡面那樣沒有改變，果然是妖怪來著嗎。
當年的那只蜘蛛他已經漸漸無法控制了，今天更是指引著他到這個地方來。——意思是讓他將其交回了嗎？
「人見佐間。」他自動報上了名字，這樣的關鍵字在記憶庫裡面對上號了的源渚清恍然大悟，之後她頗為感歎的笑起來說：「真是歲月不饒人啊。」
「是啊。」人見佐間實在是沒有辦法再說什麼，對於他而言，源渚清就算幫助過他，還是無法捉摸的妖怪。小心的交流著，而後卻無法完全放鬆。
源渚清挑起了眉頭，看著人見佐間身後跟著一群沉默的隨從，「你好像已經做到了啊。」將那個被她徹底毀掉了的人見家，重新振興起來了的樣子。
「大約，都是托您當年給的東西的福。」人見抬手，隔著胸口的衣料裡面是他貼身守著的盒子，這是他最強大的武器，也是讓他最忌憚的東西。
「啊，那個東西啊。」她好像想起了並不算是多麼重要的東西，事實上那也確實不是什麼太重要的東西。只不過是一時的念頭，想要哄一哄那個讓她想起熟悉的人地小孩子罷了。
人見佐間做了一個請的動作，邊上的人上前一步將手托到源渚清面前。面前不停的呼氣的馬匹剁著腳在刨地，後面拉著的車座上掛著的鈴鐺一陣響動。
現在的這個樣子看起來就像是準備邀請她去什麼地方一樣。
「是的。托這個東西的福，一切都重新取得了。」人見佐間重新上馬，他回過頭去向尚且站在原地，沒有反應的源渚清。「不如，去看看吧。」
人見佐間這麼說著，卻沒有肯定她會的感覺，然而後者卻只是微微低了低頭，而後扶著旁邊人地手踏上車去。
車前的竹簾被撩起，在邊上的侍者卑微的弓著身子的樣子，源渚清看了就升起了一種微妙的感覺。
壓低了身子走進去坐下，對於這樣的車子怎麼說都覺得有一點不太適應。她才坐好，面前的竹簾落下，只能夠從縫隙間模模糊糊的看清楚前面。
人見佐間在前面回過頭去，車轅晃了晃而後緩緩拉動著前進。車沿上掛著的鈴鐺也跟著叮噹的搖晃起來。
車子的窗口也掛著一層竹簾，一路上走著卻讓源渚清覺得非常的痛苦。——她暈車了。非常非常清楚的暈車了。
感覺到胃部在詭異的強烈扭曲著，頭也悶著感覺呼吸不太順暢……她好想喊停車啊。
但是莫名其妙的覺得，如果自己說暈車的話是一件非常丟人的事情，於是源渚清挪了挪靠到後面去，順手將車窗撈開。
面無表情的拼命深呼吸，繼續保持著不動聲色的樣子，等著該死的車程結束。
……
一路的顛簸讓源渚清覺得骨頭都要被顛散架了，而她被扶著下了車之後，她才不由得覺得這一次身體自動調整的時間還真好，要不是因為這樣失去能力，她完全是可以用點法術讓自己不要這麼難受的。
於是因為回了一趟原來的世界，就不小心被強迫普通人模式了啊。下車之後閉著眼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源渚清越發覺得自己找了殺生丸之後，進應該拉著他一起回去。
人見佐間走過來向她打了個招呼，而後就走在前面領路，可憐源渚清明明已經有一點腳步虛浮了，但還是要為了面子，硬著頭皮跟上。
走過長長的回廊，停在推門之前，前面的紙門被一層層拉開，房間裡面什麼都沒有，只是一個簡單的通道而已。
「您覺得如何？」停在庭院之中的水榭上，人見佐間忽然這麼問著。被這麼提問的源渚清奇怪的丟過一個眼神過去，然後「啊」了一句，開口：「很好，已經比當年的人見家更加好了呢。」
「……我想要要的，都已經拿回來了。」人見佐間站直了身子，動作極為緩慢的將手背到了身後，而後深深的吐了口氣出來，他好像是在為自己積攢底氣，「現在……我想要求您，在幫我一把。」
人見陰刀走來之時，見到的就是一身紅衣服的源渚清靜靜站在他父親身後，將其上上下下的打量過了一遍。
而後聽到她開口說：「那麼，你想要我幫你到什麼程度？」
……
人見城大得很，除了城主和少主之外就是一大群的僕下家臣，而源渚清的出現讓這些人的日子之中出現了一點新的工作。
不過對於這種奢侈的貴族生活她倒是不怎麼適應，她自己動手豐衣足食的夾起面前的午餐，覺得這裡的東西果然還是淡了一點。
人見佐間除了源渚清來人見城的第一天之外，就再也沒有出現過。這幾天來她的吃喝玩樂都是由人見陰刀負責。
在她毫不淑女的將面前不是特別合口的食物風捲殘雲掉之後，源渚清抬手以食指抹了一下嘴角，之後旁若無人的抄手站起身向外走去。
「那一日父親拜託了您什麼事情？」坐在榻上的人見陰刀忍不住開口，他的臉過分的蒼白，看著表情想來平常並不是時常會擺臉色的人，現在擺出這個樣子都顯得有些勉強。
源渚清步伐停了一下，歪過頭去看了看身後認真地端起滿臉嚴肅的人見陰刀，波瀾不興的開口：「你父親沒有和你說過嗎？我將他從前的家族完全毀掉的事情。」
「……」
抓了抓臉，源渚清側身丟下下飄的視線，以一種高高在上的模樣看著他，「後來，他從我這裡拿走了一樣東西。只不過，拿東西好像快要要了他的命了。」
「……怪不得父親近日來總是有些不對，而城裡也莫名其妙多出了只搗亂的妖怪。」他輕聲低喃的話全數落入了源渚清耳中，對此她只準備當做什麼都沒有聽到，想著要去花廳逛逛，才吃完飯，一定要消消食才好。
就在她一隻腳才邁到了門外去，又聽到人見陰刀的聲音，「那麼，您是有辦法救他嗎？」
「不，我沒打算救他啊。」源渚清語氣沒有任何變化，語調依舊輕快聽起來只是回答了一個無足輕重的問題。她轉過身皺了皺眉頭，「從他站在我面前起我就知道他活不了多久，是他自己擅自把拿東西養進身體裡的。」
「太荒唐了，難道就這麼無動於衷嗎？！」人見陰刀被此番話激怒，他白皙的臉上都因為憤怒而染上了紅色。
「我可不是人類啊。」源渚清饒有趣味的看著憤怒的人見陰刀，她好像是聽了什麼樣的笑話，忍不住好笑的糾正他。「我不是人啊，你還在期望點什麼呢？」
「……」
雖然最開始見面的時候沒有認出來，卻還是看出來了人見佐間已經快死了。
那天人見佐間向她求救的時候，她給出的回答是：「我不知道你當初是遇到什麼迫不得已的事情，竟然將這個東西養在自己身體裡面。但是我只能說，你向我求救也沒有用。這種東西，已經被其它人操控了。」
當初給他的就是一隻傀儡蜘蛛，稍微有點能力的人或者妖怪都可以控制住它。現在人見佐間的情況，也真的是沒有辦法了。
他早就成為別人手裡的傀儡了，早就沒有救的可能了。
才洗了澡出來，源渚清一手端著茶杯，濕漉漉的頭髮披在身後。她順著視窗先外望去，揉著臉說道，「今天晚上很熱鬧啊。」
「自然是很熱鬧，因為老城主就要死去了。」現在她面前的人見陰刀身上裹著一層狒狒的皮，這讓源渚清忽然恍然大悟的說道：「因為你把他兒子殺了？」窗戶外在城裡一隻巨大的蜘蛛慢慢爬出來，她順手將手裡的茶杯丟了出去。「不過你現在來這裡，我就不明白了。」
源渚清就坐在原地，苦惱的問：「我實在是想不到你佔用這個人類身體的用意。或者說你是看上人家這張臉了？還是求愛不成反生殺心。」
「……」面前裹著狒狒皮，披著人見陰刀面皮的奈落整個臉暗自扭曲了起來。
這讓源渚清更加肯定的說了一句，「哎呀，果然是被我說中了啊。」
……
奈落將起來的驅魔師殺的都差不多了，唯獨剩下了一個叫做珊瑚的女孩子。之後又把珊瑚死掉了的弟弟從地裡挖了出來。
面對這種變態的行為，源渚清非常的反感。她一手捂著臉，狠狠的瞪向面前的狒狒皮，「你是不是變態啊，人家小孩子都死了，你想要奸|屍不成！」
「……」奈落才不去理會源渚清的瘋言瘋語，自顧自的拿出了四魂之玉的碎片按在了屍體的脖子上。處於被畫地為牢狀態的源渚清坐在榻上，她繼續嫌棄的捂著臉，好像腐爛的屍體味道傳過來了一樣。
「四魂之玉這種東西你不是應該鑲在自己身上才對嗎，叫一個人類去殺一隻半妖，你傻了吧，這根本就不如你親自動手來得快。」
「因為那只半妖和您有關所以有所在意嗎？」
「不是。」源渚清換了個舒服的位置，她試探的將袖子挪下來，發現味道沒有飄過來，就泰然的找到最舒服的位置趴著，「只是想說半妖能夠成功長大的，都不會那麼容易死。」
她頓了頓撇了奈落一眼，然後將整個人都伸直了，趴著：「果然你還是知道的太少了。」她話音落下之後，沒有聲音回答。源渚清歪了歪臉，不出意外的看到除了地上慢慢恢復了呼吸的小孩子的屍體外，奈落早不見影子了。
「……嘖，搞什麼啊。」
撇了撇嘴，源渚清將頭歪回去，繼續睡覺。
……
入城的狼
源渚清在想啊，這一次能力內納調整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結束，這種束手束腳的情況在這個世界裡，果然還是覺得太不舒服了。
這種妖蛾子橫飛的世界，果然是一點安全感都沒有。摸著下巴，她帶著一臉嚴肅思考的表情，定定的看著窗戶外面。
從原本從窗戶看出去還可以看到正常的風景，到現在看到的只有一片陰雲了。「這還真是一件糟糕的事情，現在看哪裡都是黑漆漆的。」
「難道不應該是這個樣子的嗎？」規規矩矩的跪坐在地板上，不久前那具小鬼的屍體前幾天剛剛醒過來，不過他看起來是什麼都搞不清楚的樣子。
好像記憶又了大面積的缺失，常識尚且記得，可是經歷過了什麼卻都不記得了。對於這樣的情況，源渚清堅定的認為「一定是那個狒狒皮太愛慕你了，所以抽了你的記憶決定隨意改變，——你要小心不要被他騙到了。」
那個剛剛被源渚清口中的「狒狒皮」復活的孩子，原本是被請來卻枉死的驅魔師們其中的一個，看起來是個不過十二三歲的孩子，名為琥珀。
對於源渚清所說的話，這個被復活的琥珀表示出他深深的不理解，這讓原本將臉壓在手掌的源渚清有點意外的抬了下巴。
她保持著一個抬下巴的動作，僵在那裡還一會兒都是紋絲不動，當那孩子被看的心裡都有點發毛，才又把下巴壓回掌心，並且慢悠悠的扭開頭，繼續看黑漆漆的窗外，「啊，不理解就算了。這個年頭小孩子還是不要知道太多比較好。」
「……」琥珀被源渚清的話一下子哽住了，這個就算是復活了之後，什麼都不記得了可是依舊是個靦腆少年的孩子，低了低頭不敢再發表言論。
人見城裡的所有樹木都已經枯萎，整個城堡看起來完全是一副死氣沉沉的樣子。在這裡呆了也已經過了很久。她覺得自己被那個狒狒皮畫地為牢的困起來，雖然是對方的損失很大，不過她還是心安理得的占這個便宜。
其實這大約是半個月就該恢復的，可是現在卻延後了這麼久。盯著自己的手掌心，源渚清想，或許是因為時間上的比例不一樣的緣故。
在這裡的時間長達幾百年，可是原來的世界卻只是區區幾年，看起來這邊的時間似乎存在著嚴重的通貨膨脹，一點不值錢的樣子。
「真是愁人哦。」源渚清無奈的揉了揉腦袋，若非是因為這個緣故，她早就想辦法離開這裡，而不是在這屋子裡面睡了醒醒了睡。
不過，現在能力也恢復得差不多了，可是她有點向從那個狒狒皮身上，將因為他自大的態度，而擅自決定她的去留這一點，給她帶來的不爽全數找回來。
源 渚清捏了捏緊拳頭，邊上沉默的琥珀的聲音卻響起。
「那個，我想要請問一下。」在沉默的聽著源渚清天馬行空一樣，前言不搭後語的自說自話之後，琥珀終於再一次開口，「你知不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然後……我為什麼在這裡？」
琥珀醒過來時，腦子裡面就是一片空白，可是感覺好像少了什麼。而當他發現這個屋子裡面除了他，還有一個人在的時候，已經是將整個屋子打量過一遍了。
不過之前他一直沒敢和源渚清交談，因為這個傢夥面前圍著奇怪的結界，好像用來限制她行動的。
當時對於源渚清的定義，琥珀腦袋裡第一個閃過的詞就是「妖怪」。當然，在後來漸漸開始交談後，他將這一點告訴源渚清之後，讓源渚清縮進角落裡，畫圈去了。
之後琥珀一直看著源渚清莫名其妙的自言自語，知道今天才忍不住問出了一直想要問的事情。
這讓源渚清一臉說不出詭異的無奈表情，說道：「誰知道你啊，我連你名字是什麼都不知道。」
「……」
「不過你有的時候會一臉白癡樣，癡癡呆呆的跟著那個狒狒皮一起出去，之後回來了也就立刻昏迷。」源渚清這麼說著表情變得痛心疾首起來，「有的時候瞅你那身傷喲，那個狒狒皮真的是太壞了。」
琥珀怔怔的看著源渚清，滿臉的不可思議。——這個奇怪的傢夥又開始說奇怪的話了。琥珀低了低頭，「我之前碰到一個人，說是我姐姐。我被叫做琥珀，可是我都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
其實也算不上是傾訴，琥珀說這話就像是自己說給自己聽一樣。不過源渚清沒有堵住耳朵當做什麼都沒有聽到，所以她沉默了一陣，之後說：「你是死人。」
這麼說著，她起步上前，原本困住她的結界現在卻脆弱的如同一張過度暴曬的薄紙，輕輕一觸就變得支離破碎。
單手松松的扼住了琥珀的脖子，在他瞪大眼睛驚恐的目光下，歪頭說道：「將這裡的四魂之玉碎片取出，你就死了。」說著她將目光挪開，挪到了不知何時出現的奈落身上，「續小男孩的屍體之後，你又開始擄截活著的女童了麼？」
源渚清鬆開了扼住琥珀脖子的手，看向被奈落單手環過腰際，如同扛一袋米一樣看著的小姑娘，走過去伸手摸摸她頭頂上紮著得沖天揪，「你的下限已經和你的三觀私奔了麼？」
「你還真的是叫人討厭的性格……」奈落說著另外一隻手伸出試圖按到源渚清臉上，可是尚且離她的臉距離幾釐米時，只感覺到手上一痛，跟著自己的伸出的左手頹然落地。
黏膩得像是過期變色的牛奶一般的黑色血液，從傷口流淌出來，奈落盯著源渚清的目光一下變得謹慎起來。後者卻保持著揮刀之後停頓的動作。
源渚清沖著他露出嘲弄的笑容來，而後刀光閃過，在地面上的木地板上劃出一道刀痕，「雜碎就是雜碎，就算你留下有用的部分，也依舊不過是一些雜碎而已。」
悠然的一甩刀，而後將其收回刀鞘。源渚清雙手抄起，施施然繞過了奈落，閒庭信步般走出這裡，「這些日子多謝招待了，看在你披著佐間他兒子的皮的份上，作為答謝，我就不和你計較你算計我的事情了。」
沒有人阻攔，奈落無性生殖出來的神樂都是帶著她的扇子，站在門外看到源渚清悠然走出來後，掩住半邊臉後退，那個場面簡直是有了一種閒雜人等退避三舍的感覺。
而奈落卻發現，被源渚清斬掉的手臂無法再生，甚至於……這個身體無法再使用，必須更換新的。不然的話，他會被那個奇怪的從他手臂傷口侵入的毒，侵蝕整個身體，直到死去。
——這樣也算是不計較？
……
對於人見城的構局其實源渚清還沒有搞清楚，不過她有一個比較好的方法，那就是一路將所有擋住她直線前進的東西全部毀掉。
雖然這個方式有一點野蠻，不過是非常有效率的。看過了一路城中僕人的屍體終於消失了，擋住她前進的牆壁也消失了。收回了動作，對於現在眼前空蕩蕩的景色她顯得很滿意。
收回了動作，源渚清挑了挑眉，眼前除了再沒有遮擋物的景色看起來是很順眼，不過那邊趴著得一直帶著耳朵的人形就不那麼順眼了。
變成了人形的一犬源渚清是完全沒有認出來，不過看著他一身的傷，源渚清還是秉承著人道主義走過去瞧瞧。
感覺到有人上前來，一犬第一時間兇狠著呲出利齒以示威脅。可是之後他又平靜下來，他費力的支撐著自己站起來，斷斷續續的開口，對源渚清說：「我……想……找……他……主人。我想……找戰堯。」
「一犬？」看著眼前黑毛的狗耳朵少年，發現他真的還有個看起來比較像狼的尾巴。他走過去腳步停在源渚清腳邊，有一次重複說：「我想找戰堯，……主人。」
「……」伸出手去扶住一犬，源渚清捏住他的耳朵問：「你怎麼找到我的？」
「因為有事情要說，可是主人去了好久都不回來，所以就自己找了。一直要找，就找到了。」被摸頭的少年露出無辜茫然的表情，怎麼看都是一隻呆呆傻傻的小狗。
「可以自己去。」
「有主人，就一定要說。」
這樣的話，讓源渚清忽然覺得果然自家的狗狗是最乖得萌物，忠犬什麼的，果然是護 住的生物。「那麼，我陪你去吧。」
……
鈴被奈落擄走，不論出於什麼打算，殺生丸會做的就是要將她救回來這一件事情而已。最近奈落的連番挑釁，讓他好鬥的心理完全被挑起。
沿著故意留下的氣味一路追了過去，進入奈落城之中沒有意外的盡力了一陣混亂的打鬥。然而當將鈴救回來時，奈落卻根本不在那城裡。
那不過是一座假城，奈落重頭到尾都不在，可是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好像嗅到了源渚清的味道……
單手抱著昏睡的鈴，半路時，懷裡的鈴忽然醒過來，她揉了揉眼睛，之後被殺生丸放下來。在地上站好之後，鈴仰起頭看著他，揚起笑容來，開心的喚：「殺生丸少爺。」
也差不多是一個時候，帶著為了方便，變回了獸型的一犬一路走了下來。為了配合一犬的步伐，源渚清走得很慢。
一犬忽然頓住步伐，對著源渚清嗚嗚了一聲，她抬頭看過去，見到的就是殺生丸正好將鈴放下來的畫面。
臉色沒有改變，表情沒有晃動，甚至心情也沒有不同，可是她卻沒有辦法控制自己的語氣，直接開口之後就說了出來。
甚至，沒有思考更多。也許這個就是那種被稱之為動作快於思考的狀態，她只是下意識的做出了反應來。
「你什麼時候開始，已經改掉了『厭惡人類』這一點了？」
……
回家
戰堯的族地在很遠的地方。或者說狼族的領地是向四方擴張著然後東一塊西一塊的零星分佈。源渚清帶著一犬一起，要去的是在最北邊的一處。
這裡並非是雪飄著得地方，只是讓人覺得刺骨難過，源渚清一手扶在成巨大獸型，頂著刮骨的狂風前行。
一犬儘量為她擋掉吹來的烈風，不過這一切的變化對於源渚清來說，好像都沒有什麼值得在意的地方。
只是一步步的向前，看不出是否輕鬆，看不出是什麼情緒。源渚清沉默著一言不發的模樣，甚至讓一犬都覺得不安起來。
他其實因為源渚清搭在身上的手掌，而有些顫抖。主人冒出的怒氣他感覺的很清楚，雖然他不知道是出於什麼樣的原因。
「您在生氣嗎？」
源渚清聽著一犬吃力的發音，猶豫了一陣，才側了側頭看向另外一個方向，「……啊，可能是吧。」
面前的一切看起來都是灰色的，不論是地面還是天空。「你們就住在這種地方麼。」她不再準備就目前這個問題繼續說下去，而性格很是單純一犬很容易就被轉移了話題。
「是呢，是個貧瘠的地方。可是是家鄉。」在一犬的帶領之下慢慢走上走上光禿禿的石頭上，趴在盤旋的路口前兩隻狼妖，聽到了腳步聲之後聳動著耳朵站起來。
兩個拖著狼尾巴的衛兵戒備的看了看源渚清，之後目光又挪到了一犬身上。他們有點不確定確認著味道，之後有一個大叫起來，「削角回來了，快點去告訴長老！」
源渚清站在一邊看著，一犬變回人型瞧瞧自己面前的族人，又瞧瞧自己的主人，而後繼續用著緩慢的語速說：「為什麼不動。」
戰堯在他們兩個說話間，已經出現在源渚清視線之中，他看起來狀況不太好，和當年那個裝得能夠殺掉好幾頭牛的妖狼少年，已經完全是兩個模樣。
一副垂老將死的樣子，他的步伐也是搖晃著一步一停頓，後面有其他的妖狼追上來，源渚清聽到一個女孩子在叫著爺爺。
她抄手站在原地，一犬已經低□子單膝跪下，抱住了戰堯的脖子。源渚清的視線和戰堯的碰上，「按照當初所說的。」
——我想他會回去的。
坐在地上，戰堯抬起頭來看著源渚清，感激的點了點頭，差不多已經明白了什麼。他說過他能夠等著，而現在他等到了。
「你身邊的那個犬妖呢。」
他只是出於關心的詢問，這引得一犬也扭過頭去看向源渚清。後者看著面前的兩隻狼妖，而後咧嘴露出大大的笑容給他，「不知道呢。」
「……」
狼族的一群族人都圍在附近，他們聽到天空之傳來的鳴叫，黑色的大鳥盤旋著降落 下來，這讓所有的狼們都不安起來。
和極樂鳥多年的戰鬥讓他們對於大型的鳥類有一種本能的攻擊欲.望。鬼車落在源渚清身邊，將頭低下去伸到她手邊，等待她摸了摸自己的腦袋，才轉去扇動翅膀梳理著羽毛。
源渚清如它所願的揉了揉它的腦袋，而後想戰堯和一犬他們道別：「這樣一來，我也應該回家了。」
她爬上鬼車的背上，龐大的妖鳥展開翅膀，戰堯卻突然上前一步，對她說道：「妖怪只忠於自己的感情。」
「人類的感情卻是亂七八糟的。」源渚清動作停了停，卻還是若無其事的爬上去坐好。她這麼說著在上面笑眯眯的沖他們揮了揮手：「要好好相處哦。」
鬼車鳥展翅，發出一聲尖鳴。被它翅膀攪亂了氣流卷起大風來，鬼車身體騰空而起，它馱著源渚清直上青天而去。
——人類的感情啊，就是亂七八糟的。
——妖怪的感情呢？不懂感情的妖怪的感情，根本沒有任何可以評說的可能。
像上一次那樣走過長長的無光通道，鬼車變成一隻不大的小鳥停在她肩膀上，走出地下通道源渚清順著上次的記憶走回家去。
有些不熟悉。
她揮手門鎖自動打開來，走進屋子裡面她反手將門關上，有些茫然的皺起眉頭來。
這裡已經變得不有點陌生了，而那邊也不想繼續留下來了。
感覺好奇怪啊。
鬼車站在她肩膀上面突然渾身的羽毛都炸起來，發出啞啞的叫聲，源渚清安撫的摸了摸它的腦袋，抬頭對上從書房裡走出來的蘇望。
蘇望笑了笑，好像早就預料到了什麼，並沒有多說什麼幸災樂禍的話，也沒有顯露出得意來。其實他和源渚清是一類人，面對如同他們所預料而出現的結果，從來不會顯現出得意忘形。
那只是按照他們設定發展的事情，硬要說心情，只是滿意罷了。
「回來啦。」對著源渚清笑了笑，蘇望理所當然的樣子好想是等待了一陣，「那只，是鬼車嗎？」
「是啊。不過你剛才做了什麼嚇唬它。」源渚清點了點肩膀上小鳥的嘴巴，被點的小鳥自己順著窗戶飛了出去。
對於提問，蘇望心安理得的回答：「只是故意嚇唬它罷了。」
「真是的，你這樣也太惡劣了吧？」拿杯子被自己倒了一杯水，走到一邊坐下來。她放下水杯後又漫不經心的開始看報紙。
蘇望沉默的看了她一會兒，也不再多說什麼。看過時間之後轉身走向門邊，「什麼時候再回去？」檢查著手裡的東西，他低著頭這麼問。
源渚清說著翻動報紙的動作一頓，短暫的僵硬之後還是泰然自若的翻開下一頁。「哎？大概不回去了。」
聽到這樣的回答，蘇望打點東西的動作也跟著結束，揚起笑容來，「晚上還要出去嗎？上一次還沒有全部逛過。」
「好啊。」
發生了什麼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心意已經改變了，如此而已。很早就已經很明白的說過了，除了契約，妖怪的承諾並不可信。
這是早就被決定了的事實。
——你現在相信了是嗎？
——我從來都沒有想過要相信這種事情。只是不想食言罷了。
……
完結倒數章之一
——什麼時候你變得不討厭人類了啊。
——哦呀，難道你準備說愛屋及烏嗎？
——嗤，你先把那孩子處理好。
低頭看向了下方搖晃著螢光的巨大樹木，殺生丸握緊了腰間的刀。源渚清轉身時候的目光讓他覺得很熟悉，就像是過去看著死在她手下妖怪時候的表情。
一瞬間暴露出來的陰狠模樣，是原本一直被好好收藏起來不被發現的部分。就像是錯覺一眼的一晃而過，之後連帶著她整個人都跑不見了影子。
有擅自跑到莫名其妙的地方去了嗎。明明已經給了那麼多的時間……殺生丸踏入北方狐族的聚集地。
時間似乎早就凍結在上百年前，上一次沖入這裡的情景有一次浮現。混亂成一團，點燃的堆火跳動，他沖上前去拉住源渚清，近乎咬牙切齒卻依舊努力讓自己顯得平靜地質問，「你要去哪裡。」
狐族的狐妖們全數嚴正以待等他到來，好像隨時準備揮利爪而上，拼死以戰。見了這麼劍拔弩張的氣氛，殺生丸神色微動，不知猶豫了些什麼，他將搭在武器上的手掌挪開。
這樣的小動作看在領頭的狐妖眼中，讓其眉毛略略挑起，他亦是跟著揚了揚手，示意族人不要妄動。
「犬妖，你這是第二次這麼無禮的闖入我族領地。你應該知道這有多麼失禮吧。」雙手抄著縮進寬大的衣袖裡，白色的衣服合著地上半融的雪花一地相得益彰。
一個兩個都帶著毫不在意的笑容，和源渚清那種傢夥一樣，就像是天生的騙子，不論說出什麼樣的話都是謊話一般。殺生丸抬眼掃了他一眼並不多說一句。
他要見的並不是眼前這個傢夥，於是乾脆的目光跳過此人，跟著殺生丸躍上高處，意圖明瞭的要往高處去。
「如果你想要找源渚清，我覺得我更能夠幫上忙。」剛才的狐妖一晃眼出現在殺生丸面前，仔細看起來的話，他好像和這裡其他的狐妖有什麼不同的地方。
而且那一張臉……
對方走到殺生丸幾步開外的地方站住，施施然走進之時，他嘴角掛著笑容，「但是如果你的出現時惹她生氣的話，那麼就主動一些，老老實實的離開。」
「……」殺生丸沉默著，他盯著眼前的狐妖好一陣，才開口：「好。」那聲音亦是和平日之中一樣的冷漠，像是平靜流淌而過的溪水，一路流淌下去，卻顯得溫和起來。
他有著絕大的把握，就像他熟知源渚清每一件事情一樣的把握。
對面的狐妖不置可否的挑了挑眉，轉身帶著他一路向上走去，走到了那陣門前，奇怪的入口之中顯示出的是另外一個光怪陸離的世界。
「走過去就可以了。」
對著這麼說著，站在原地不再向前，殺生丸也不多看他沉默的走過去。
一瞬間，有什麼有所變化，黑暗慢慢的破去，之後光芒刺目。
殺生丸的步伐落在地上，沒有發出聲響。淩晨的城市裡，街道上空無一人。
……
源渚清嘗試著重新找一點事情來打發時間。比如丟一個障眼法給自己，然後滾去學校裡上學。在她說了這麼一個想法之後，晚上不知道幹什麼去了，很晚才偷摸回來的蘇望僵了一下，然後看著坐在客廳沙發上的源渚清忽然哆嗦了一下。
不知道怎麼的，一種被發現了的心虛感覺驟然升起。源渚清挪了挪下巴，整個人趴到了沙發上，「你說能找到學校麼。」
「不用吧。你想要打發時間的話，可以去一個地方。那裡不需要障眼法。」蘇望咳嗽了一下，然後認真的回答。
有的時候不說就在另一個層面上，表示了不會捅破，於是就互相兜著這麼一個沒有說出來的事情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
源渚清走進教室裡，看著下麵坐著的十來的蘿蔔頭，不覺挑了挑眉毛。之後翻開了手裡的課本，正兒八經的當起了授課導師。
她這種不知道活了多久的傢夥，當面前這些嫩到死的妖怪小娃娃的授課老師，亂任前培訓就沒有必要，完全綽綽有餘。
「……簡單來說，現在人基本上都不信什麼妖怪之類的事情了。不論出了什麼奇怪的事情，他們都會自己想辦法自圓其說。」
面對面的坐著，這樣的課上到了最後就像是開茶話會一樣的隨意。源渚清也是個什麼都能夠長篇大論，貌似一肚子學問的傢夥。「所以啊，只要正常生活就好了。再怪異也會有人為你找到原因的。」
這話說完，今天課程的時間也正好到了。
源渚清打了個呵欠起身，面前的小蘿蔔們被她挨個摸了摸腦袋，完事之後才拿起被她丟在桌子，遺忘了整整一節課的教材，走出了教室。
「狐族族長原來是半妖嗎。」源渚清走出去沒有多遠，順手將手裡的教材往身後丟過去，「我越來越沒有辦法判斷品質了。」
她丟過去的東西力道剛好的砸在蘇望懷裡，這讓原本穩穩當當接住東西的蘇望，動作從從容變得有點不那麼從容了。
「事實上——」那只犬妖跟過來的事情……
「所以到底是純血統厲害還是混雜的厲害？」
「……不，這個看努力。」
蘇望這麼說著，突然覺得既然她果然還是不想要談及的話，那麼就不說好了。走上前去揉揉源渚清的腦袋，他說：「我先幫你把東西帶走。」
「哦，順便留點錢下來。」這麼說了源渚清就很不客氣的去翻了蘇望的錢包出來。拿出幾張紅票子出來，「好了，你可以回家了。我自己到處去轉轉。」
「還真的是太過分了啊。」面對她這樣的行為有點無可奈何起來，蘇望把錢包合好裝回去，「那麼你自己小心一點啊，不要太晚了讓媽媽她擔心。」
「好——」源渚清拖長了調子應著，之後身影漸漸從蘇望眼中消失。
越發哭笑不得蘇望搖頭，「還真是的。」
最後還是沒有辦法，只能轉身先離開，回家去。
……
殺生丸站在樓頂上低頭看著腳下的街道，白色的衣服幾乎都融進了夜色裡。他不悅的皺起眉頭，盡可能的離讓他討厭的人群遠一些。
這個地方風的味道亂七八糟，嗆鼻而讓他覺得不舒服，這裡根本就沒有辦法分辨出源渚清在什麼地方。
這樣亂七八糟的地方，就是那個傢夥一直很想念的地方嗎。
——真是糟糕透了。
這麼想著殺生丸忽然感覺到什麼猛然轉身，剛好和一個推開天臺門上來的人對個正著。源渚清原本是因為坐在屋子裡面實在太熱了所以想要上來吹風的。
可是這個風倒是吹了個意想不到的東西到她面前來。
還是那副冷冷清清的模樣，臉上的表情都還是一個樣子。兩個人之間空氣在一瞬間凝固住，也許會很尷尬的後續發展，卻在源渚清開口時完全飛過了西伯利亞。
「你吃晚飯沒有。」沒有奇怪，也沒有驚喜。她早就清楚殺生丸跟著過來了，從蘇望那天晚上回來的時候。
只要順著蘇望的身份，然後腦補一下就知道了。為什麼和她以前的青梅竹馬加男友會有所關聯她不管，甚至於連殺生丸現在過來了之後，準備解釋或者說點什麼與否，她也懶得管。
她現在……現在還在不爽吧？
源渚清自己也捏不准，但是她確定看到殺生丸的時候就來氣。還能夠這麼平靜的問一句話，真的是涵養太完美了。
「……」
殺生丸僅僅是看著源渚清並沒有說話，就像是任何時候一樣，等她火氣下去會準備說話。源渚清原本對他性格瞭若指掌，明知道他本是不善言詞的傢夥，現在他的沉默卻像是挑釁一樣引起她的火氣。
竟然問話不答，那麼就各走各的。
「那麼我走了。」她瞪了殺生丸一眼，之後轉身。心裡的不爽已經飆到了最高，源渚清轉身之後殺生丸這一次發現沒有辦法等她自己氣消，伸手去攔的動作才做出，卻像是一個暗示一樣，讓源渚清再也不掩飾自己的怒意。
寒光閃過她的長劍憑空出現，劍刃劈向殺生丸胸口並沒有半點猶豫。那天的記憶一幕幕重現。
【你什麼時候開始不討厭人類了。】
【我等你解釋。】她笑著這麼說的，摸了摸那個孩子的頭髮，【哦呀，難道你準備說愛屋及烏嗎？】
【嗤，你先把那孩子處理好。】
自始至終，那個冷漠的金眸妖怪只是回答了一句，「怎麼了，源渚清。」
在她反問「難道準備說愛屋及烏嗎？」的時候。那個時候她忽然覺得自己是個白癡。
眸色變得陰沉下去，這樣的攻擊之中殺生丸完全放棄了對抗，只是一味的閃躲退讓。不過這種情況之下啊，對於女人來說基本上你躲也不對，不躲也不對。
只能夠退讓，到她稍微平靜下來——
殺生丸被源渚清手中利器逼到無法再退，只得停下來。
然而源渚清卻沒有因此停下動作，她抬手沒有任何猶豫，長劍狠狠刺下去。
……
——喂少年，如果我生氣了的話，可是很難討好的。
——……
——所以不要惹我真的生氣。
——不會。
……
完結倒數章之二【定制已開】
殺生丸不閃不躲，甚至於到最後都只是淡淡的看著源渚清，在對方撇開頭時才挪動目光看向她手裡的長劍。
在最後的時候偏挪了劍鋒，雖然神色不曾閃動，卻的確動搖了。劍身如同是切開豆腐一樣，整個沒入堅硬的天臺邊沿之中。
源渚清低了低頭，原本依靠著障眼法變成青黑的髮絲劃過肩膀擋住她的臉，「我這個人的性格很討厭。……」她這麼說著，鬆開手，插入邊沿之中的長劍消失不見，「會因為莫名其妙的理由發火，所以——讓我冷靜一下。」
她說完也跟著後退，似乎準備離開了。
其實源渚清不過是遷怒罷了，原本按照她那種人的性格，如果掛著戀人之名的傢夥啊，做出讓她覺得是背叛了的事情，她頂多是立刻沖上去痛打他一頓然後沉一張臉離開，回去之後繼續自己波瀾不興的日子。
可是現在的她不一樣了。
她拖著漫長的壽命，父母所擁有的也不過是轉眼三四十年。那之後呢……那之後要怎麼辦？以前覺得要回去要花太久的時間，回去也見不到親近的人了，所以能夠對著楓昹坦然的回答：如果身邊的人一個個死去了，她不害怕。
可是現在不一樣了。
第一次回來之後，是打定了注意拉著那個妖怪少年走完以後她尚且無法坦然直面的日子的。
——是，想要一直到那漫長的壽命結束的。是，那樣覺得還好有你在啊。
果然是想的太理所當然了，就算是變成妖怪了，也忘記了一件一直通用的事情就是什麼都會變的。如果說她在計較些什麼，可能就像是殺生丸曾經表露的獨佔欲一樣，她是因為自己的獨佔欲在作祟吧。
說白了，就是不爽原本以為自己是唯一一個可以接近他身邊，讓他在乎的特殊存在，結果發現根本不是那麼回事。
結果還是在糾結這種事情而已啊。
源渚清邁開步子，然而從身後猛然伸出的手將她拉住。她掙動著那手稍微松了松，可是固執的握住她，在她動作停下來的時候又猛然收緊。
殺生丸的唇貼在她臉上的時候，源渚清才發覺自己哭出來了。
「……我先——」
「怎麼做。」源渚清依舊掙紮，這一次卻被殺生丸箍住。金色眼睛的妖怪手臂收緊扣住她，他略略低垂了眼眸掩飾住眼中的不知所措與無可奈何。
源渚清說他不懂人類的感覺，他從來也沒有想要懂過。明明是那麼卑微弱小的存在，狡猾而滿口謊言。
殺生丸對於那種生物從來不曾有過好感。
他們的感覺？為什麼要理解，僅僅是因為化為人形嗎？
他從來不理解父親接近人類是因為什麼，也不曾想要理解父親親近人類是出於什麼。說是父子但是他有足夠的能力保護自己之後，早就互不干涉了。
喜歡上人類也好，保護人類也好，哪怕和人類生下後代……
全部都是和他沒有關係的事情。
會有所在意，不過是因為牽扯上了一個源渚清罷了。
她所有的一切都被他接受包容，那是他唯一可以忍受的一個人類，然後變成了唯一不討厭的人類，再然後是唯一在乎的人類，最後……成了他想要緊緊抓著，永遠永遠留在身邊，哪怕是死亡都不允許將她帶走的存在。
源渚清是第一個，也是最後一個。
記得她執著紙傘站在雨幕裡，他就在身後。傘沿掩住她半張臉，露出的下巴尖尖，膚色蒼白。她回頭說：「如果我生氣的話，你就會糟糕了。喂少年，如果我生氣了的話，可是很難討好的。」
——又在胡言亂語。
他上前去伸手捂住她的眼睛，並不回答。
可是她還是固執的重複說：「所以真的不要惹我生氣。」
殺生丸一直自信永遠不會出現這樣的問題，可是現在卻出現了突發情況。
從來都想不到，源渚清真真切切的聽到那個冷漠，在她看來大約從來不會低頭的金眼妖怪在她耳邊問：「若是惹你生氣了，要怎麼討好你。」
「……」一瞬間好像釋然了什麼，沉默的沒有回答，源渚清伸手回抱住他。「我討厭你接觸其他的人類，討厭你能夠接受其他的人類。」
殺生丸並不打斷，就是聽她說著。然後揚起頭固執的望著他的眼睛，然後踮起腳尖勾住他脖子吻上去。
——從我認真的看待你，將你與我相關聯的時候，就不允許有第二個想我這樣的人在你身邊，哪怕只是一小點的特殊也不可以。
——這是我的獨佔欲，如此可怕。
這樣的宣言讓金色眼眸的妖怪彎起了笑容，冷清的眼裡帶著笑意，如同春雪解凍。他開口用著依舊平淡的口吻回答：「沒什麼不好的。」
從互相認定了的時候就是這樣的，想要互相獨佔不容任何人分享。
到最後宣告主權樣的說出這樣的話，之後確定的那麼做了。有些霸道有些固執，也可能有些不講道理。
可是確實妖怪的方式。
因為這樣，所以能夠確定，再漫長的歲月也可以一直走到底。
不會放開你，一百年一千年或者更久，我不會放開你。
如此而已。
—The End—
番外章
最近源媽覺得家裡好像有一點什麼地方不太對勁了。但是具體要說是什麼地方呢？大約只能籠統的說……是源渚清身上好像有什麼地方不太對勁。
說不出來具體的變化讓源媽看源渚清的表情有一點奇怪，比如早飯的時候。豆漿油條的搭配，源媽將瓷碗盛著的豆漿放到源渚清面前，「丫頭，昨天我好像在你房間裡面看到……」
「——！媽，你幻覺了。」源渚清雖然是被自家母親說的這話驚了一下，但是沒有驚慌失措的掩飾，反而話說得慢悠悠的。
這麼說的話還真的讓源媽突然有一種自己可能搞錯了什麼的錯覺。跟著一起吃早餐的蘇望瞅了源渚清一眼，沒有說什麼，繼續低頭開動。
話題就此打住，早晨還是和平常沒有什麼不一樣，和蘇望一起起身，不曾有任何人注意間，準備出門時她房間門被打開。
結果是蘇望首先看到多出來的一個人，之後穿鞋的源渚清注意到他表情的異樣，跟著帶動了源媽一起回頭看過去。
忽然之間，她有一種用一把泥巴噎死自己算了的念頭。
她其實並不太希望這個時候，……恩，其實源渚清的打算是至少找個時間來，正式把殺生丸帶回來介紹給家人，——她是這麼想的。
不過她好像不小心不小心算漏了什麼。
當機立斷，源渚清揮手。時間停頓的一瞬裡，她拉住了冷冰冰看她的殺生丸就跑。這個簡單的障眼法過去，源媽回過神來，感覺好像忘記了一點點什麼事情，但是卻沒有再怎麼在意。
蘇望也好像是受到那個障眼法的影響一樣，他低了低頭沒有多少什麼。穿好鞋子後拿起車鑰匙，微笑的對源媽說：「那麼我出門了。」
「好，路上小心。」
……
一路上基本上是依靠著障眼法，才沒有讓人對殺生丸那一身非常……穿越，對就是非常穿越的衣服側目。
——雖然說是很爛俗的一個詞，不過她覺得很合適用在殺生丸身上。
走在大街上源渚清的步伐也沒有放慢下來，不自覺地扣住對方的手掌，十指交握的帶著殺生丸跑出很遠之後才慢慢停下來。
「真的是——」源渚清好不容易停下來舒了一口氣，可是回過神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被圍觀了。
不知道什麼時候解除了障眼法，她身後立著的那位大妖立刻變成了讓人側目的存在。在這個有一種叫做COSPLAY已經被普遍接受了的年代，殺生丸那一身雖然沒有被人圍觀，但是還是引人側目。
耳力比較好的源渚清，已經聽到旁邊幾個女生議論的聲音，她低了低頭拉緊了殺生丸快步離開人群繁鬧的地帶。
她想現在應該找個地方，給殺生丸身上這一套衣服給換下來。
「源渚清——」
被沒頭沒腦的扯著走了半天的殺生丸試圖開口說點什麼，不過他習慣的日語一說出來之後，得到的卻是源渚清頭也沒回的回答了一句，「別說話，先帶你去換衣服。」
——要怎麼解釋一下，殺生丸很想知道，從剛才開始她還有這裡這些人在說什麼的心情呢？
有關於買衣服的番外
關於買衣服這一點，源渚清有著奇怪的目的。原本只是一個障眼法就可以解決的問題，她還很認真的跟別人說：「不行，誰知道障眼法在其他人眼裡是什麼樣子。」
邊上在某服裝店裡面打工的妖怪小妹妹聽到這樣的回答，非常不相信的瞅了源渚清一眼，然後沉默的表示自己保留意見。
話才說完，源渚清一轉身就拿了一套衣服之後，就準備把殺生丸推進換衣間，結果卻不想自己也被對方反手給拉了進去。
原本被她一股腦推到殺生丸身上的衣服，又全部落到她手裡。看著對方那一副絕對不願意碰這些衣服的樣子，源渚清忽然結巴了起來，「你別指望連衣服我都幫你脫！」
「……」
「……」
雖然是這麼義正言辭的說著，可是最後還是跟著幫忙。就像是老夫老妻那樣的幫忙，替他將襯衣的扣子一個個扣上，跟著抬頭的時候對上殺生丸的眼睛。
一秒之後不知道為什麼源渚清突然臉紅敗下陣來。
在對方那雙一直平靜冷清的眼裡，看出了對方戲謔的笑容。她覺得自己的血在這個時候全部都沖到臉上了，腦子糊成一片。
下意識的——源渚清也不知道自己捏住了鼻子，然後調臉跑了出去。
在店裡員工們奇怪又有一點曖昧的目光之下，她直接跑去櫃檯努力讓還紅暈未退的臉上帶上平常的表情。
一臉欲蓋彌彰的正經的源渚清臉上充血的效果還沒有散去，她卻努力用著很正派的聲音說：「剛才拿的那一套衣服，結帳。」
一臉「好的，我全部都懂得，現在人果然很開放」的售貨員小姐笑眯眯的點頭，「一共XXX元。」
不敢面對對方的眼神，那其中赤果果的曖昧讓源渚清很想自刎以示清白。她拿出不久前把殺生丸丟給她玩的那袋金子拿去賣掉，之後存的一張銀行卡，準備付帳。
這個時候，又聽到了身邊屬於女性生物的抽氣聲。
她回頭看過去，已經換上了普通的休閒裝的殺生丸剛好走出來，一切都恰好到完美。在一瞬間的驚豔之後，讓源渚清不滿的鼓了鼓臉，「……唔，招蜂引蝶。」
她在這邊輕聲說的一句話完全被殺生丸聽到耳中，就好像是被成功的取悅了，常年表情如一的金眼妖怪彎曲嘴角，對著她隱隱勾出一個笑容來。
很糟糕的是，源渚清這貨又開始下意識的捏鼻子了。
——其實她今天是想要讓殺生丸做換裝遊戲的啊，這麼色誘的話！她的心臟根本就受不了啊！
……
如果想要知道為什麼，在兩個世界裡源渚清這個傢伙的差別這麼大？
原因不過是，任何一個愛耍心機的小孩子，在熟悉的地方不都是習慣性的做出好孩子的樣子麼？
……
關於夢的番外。
今天源渚清也是半夜的時候突然從夢裡面驚醒的，她不記得夢到了什麼，只是有點神經質的挑臉看向窗戶邊。
就算是深夜裡也不會熄滅的路燈一直升到高處的光芒，之後是沒有完全熄滅的燈火還有可憐巴巴的湊上一束光的月亮。
本能的將手後挪，抓住了收納起來的長劍劍柄，源渚清狠狠的盯著從窗戶進來的人。可是下一秒動作一直頓住不再繼續。
任由那個闖入者走到自己床邊，伸手摸了摸她的臉。「殺生丸？」
「恩。」源渚清視線有一點糊，就算是從噩夢裡面驚醒可是腦子裡還是亂七八糟的一片，思緒就像是糾纏在一起的毛線團，結成了個死疙瘩。
「怎麼醒了。」自然而然的在源渚清床邊坐下來，還是和平常一樣的音線平靜的找不到一絲變化。
「剛才做了個噩夢。」對著殺生丸丟出個笑容來，之後苦惱的摸了摸下巴，「被嚇到了，不過完全不記得夢到什麼了。」說完源渚清拉了拉殺生丸，後者順她動作，自然的掀開被子跟著躺下來：「你會做噩夢嗎？」
「從來不會。」
金眼的妖怪在源渚清身邊躺下，像過去做過很多次那樣把她圈在懷裡。這麼回答著之後只聽到縮在他懷裡的源渚清打了個呵欠，「從來不會做夢麼，那睡眠品質真好。」
「……不一定。」
說出這話的時候，殺生丸的聲音放輕了許多，連帶著聲音也不是平日裡那幫冷冷清清的樣子，稍微變得低啞了一些。
「恩……？」瞌睡蟲又上來的源渚清，根本沒有挺清楚殺生丸模糊的說那一句話是什麼。
疑惑的哼了一聲，卻只是被安撫的摸了摸腦袋。
再沒有了聲音，源渚清也沒有過多堅持轉眼間又繼續睡過去了。
其實完全沒有夢也不是一件好事情，據說人類的夢境有可能見到最想念的那個人。
做為從來不會做夢的妖怪，在失去源渚清的那段日子裡面，就算再怎麼想念也沒有辦法見到。
那個時候，會有一些很細微的想法冒出來，也只有那個時候會偶爾滑過「如果是人類的話，也不錯吧？」的念頭。
抱住了源渚清，跟著身體也躺平完全滑進被子裡。殺生丸略微頷首，和她額頭相抵的躺在一起。
源渚清在他懷裡蹭了蹭，之後像是說了一句夢話一樣喃喃了一句話。
殺生丸聽過，聲音忽然一滯，然後輕聲卻鄭重的回答：「好。」
而源渚清夢話般說的那句話是：
——你娶我吧。
——好。
有關於結婚之前見家長的番外
就算是說了一句夢話，但是在你起來之後，還是不得不很認真的對自己說的夢話負責。
所以當源渚清在完全沒有任何招呼，就帶了一個完全分辨不出是哪一國人，說不定是混血兒的男人出現在他們面前時，源爸和源媽忽然覺得有點措手不及，還有頭暈。
「剛才丫頭她說了什麼？」源媽扶住源爸的手，一副差一點就要昏倒了的樣子，有點不可置信的問道。
「她說是她男朋友。」源爸扶住自家夫人，顯得很是淡定的回答了夫人的問題。
這麼冷靜的回答讓源媽著急起來，「不是我是說下一句！」
「恩，她準備和他結婚。」
「……嗚……」源媽感覺頭又有一點暈了。「我總是覺得我錯過了點什麼！」
在源媽這麼強烈的抗議的時候，源爸也頗為認真的回答了一句，「其實我也這麼覺得。」
這讓源渚清的表情只用一個「囧」字是沒有辦法形容的了，也許用「囧囧」的話，說不定是個不錯的形容詞。
她目視前方的伸手過去，抓緊了殺生丸的手，她略略偏頭小聲的對殺生丸說：「你說要是不同意怎麼辦。」
「……」殺生丸不出所料的沒有發表意見，只是轉手與她手指交扣，稍微用力的握了握之後，才同樣輕聲的回答：「沒事的。」
他從來不會耐煩在人類面前這麼等待著結果，但是現在卻不好去破壞源渚清的情緒。這麼慌張不安的，還是第一次見到。
——感覺……很有趣吧。
源媽假暈夠了之後，立刻重新打起精神來，她目光炯炯的樣子讓源渚清忽然有一點心理發毛。
在重新把殺生丸打量了一遍之後，之後表情肅穆的盯著自家女人，認真的問：「你這句話說的是認真的嗎？」
感覺到母親的鄭重，這樣的態度讓源渚清一瞬間有點猶豫，可是殺生丸抓住她手的力道讓她再次堅定起來，認真的點頭。
「丫頭，你跟我先上來。」源媽這麼說著，站了起來。她不去看坐著的某個將要成為准女婿的殺生丸，對著女兒說。
源渚清手掌松了松又握緊，她看著母親走上樓的背影，對著殺生丸笑了笑，說：「我們這裡辦婚禮可能會有點麻煩。」
這樣的話讓殺生丸溫和了表情，「恩，沒事。」
那般笑容讓源渚清的笑容又擴展了一些，笑著點了點頭，追上母親的步伐跟上去。
留下的殺生丸和源爸沉默的對坐了一陣，之後源爸突然歎了一口氣，說：「漫長得不知道會有多久的生命，你能陪下去？」
……
在樓上的房間裡面，源媽坐在椅子上摸了摸源渚清的腦袋，「有些事情，你爸爸和我，可能什麼都沒有辦法理解，也無法干預。可是沒有辦法完全放下心來。」
「……」源渚清走過去，俯身蹲下來趴在源媽的膝蓋上，「我知道，媽。其實……我本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擁有的時間太長了，所以我沒有想過結婚的事情。」
「但是，媽。」源渚清直起身子來，丟出一個爽朗的笑容來，「因為變得詭異了，所以啊，我不想你們擔心。」
——我會和有一個人一直陪著我，不會因為時間太長而受不了。我會過得很好。
源媽低身去抱住源渚清，聲音稍微有點梗咽：「恩，媽知道。」
……
關於各種婚禮事宜的番外
有關於結婚的事情有很多，比如說領證啊，戒指啊，還要有求婚的畫面還有酒席，禮服啊之類一大堆亂七八糟的事情。
不過按照源渚清的想法就是，最基本的東西——結婚證這種東西，一定要先去給領了，其它的都可以慢慢來。
在領著殺生丸去民政局之前，源渚清很鄭重的決定了一件事情。
一手拿著指甲刀，源渚清一臉兇惡的站在殺生丸面前，她想說今天殺生丸要是不把那些長的要死的指甲修掉，她就會用強的！「手給我。」
面對她莫名其妙故意端起來的詭異表情，殺生丸則意外的平靜配合，過長的指甲是用於獵殺的武器，看起來有些嚇人。
見到對方這麼配合，源渚清也不好繼續裝出樣子來，撇了撇嘴低身坐下來，「先剪掉了，恩……」說道這裡她聲音頓了頓，「總是覺得有點太危險了。」
說了這麼一句之後，就果斷開始修整結果卻是指甲刀壞掉了，殺生丸的利爪卻一點事情都沒有。
「……」
呆在原地一陣，隨後源渚清立刻丟掉了手裡悲劇了的指甲刀轉身在沙發上縮成一團。一種不知何處而來的挫敗感讓源渚清覺得非常鬱悶。
「我絕對的放棄了。」
「恩。」見到她這樣表情，殺生丸似乎被取悅，不禁彎起了嘴角。——在他看來這真是有趣的反應。
對著某只越來越開始發展奇怪惡趣味的金眼妖怪，源渚清也越來越覺得無話可說了。
無奈之下只好收拾了東西，按照原定計劃出門去領證。兩人拿著的身份證明都是被篡改過的，不過卻真真切切看到兩個人的名字寫在一起了。
一起走出民政局的大門，源渚清翻了翻自己手裡的那本結婚證，又墊腳過去要看殺生丸手裡拿著的那個。「頁面的安排真的好難看啊。」
「……」殺生丸對於她的這番話依舊不發表意見，只是將手裡的本子合上，然後交到源渚清那裡，「收好。」
「哦哦。」
之後交談到這裡又一次結束，這兩個傢伙都沒有想要去別的地方逛逛的念頭，只是牽手並排慢慢走了回去。
這一生都會這麼走下去，一直相陪著道最後。
……
有關於蘇望的番外
其實在出生的時候不知道自己有什麼不一樣，他有想過被父母交給別人，是因為沒有辦法撫養。
年幼的時候學習著奇怪的法術和怪異的課程。在附近的學校讀書，卻居住在少有人跡的地方。
跟著一個情緒詭異莫測的老人學習，稱他為師父。而後從他口中得知，自己雖然是人類，可是卻奇怪的灌入了妖怪的靈魂。「要想盡辦法平衡，這樣才能保住命啊。」
被這麼告誡著，可是後來卻越來越偏向妖怪，之後發現原來身體被妖化了其實也沒有什麼大事。
就這麼日子這麼慢慢過去，而除了老人之外，他唯一熟悉的人，就是老人的孫女源渚清。
「成雲霧而起，騰蛇。」她一邊這麼說著，伸手二指併攏，然後敲在他腦袋上面。他擁有的契約神在邊上跟著呵呵的笑著。
之後他被源渚清的父母領養，慢慢的生活交織在一起。直到有一天，她忽然從街上消失。他有所察覺可是卻沒有辦法把她拉下來，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她被拉到了另外一個奇怪的地方去。
趕上去明明像是抓住了，但是什麼都沒能阻止。
事情發生之後，師父就好像已經預料到了一樣，「饕餮是那孩子命中的劫，但是總是會回來的。」
沒有辦法反駁，那位老人對於蘇望來說就像是全知全能的存在，之後只能是漫長的等待，他通過模糊不清的水鏡看著她大約的情況。
之後向養父母轉述，盡力安撫讓他們不要擔心。沒有多久他的父母轉回來找到了他，而在之後的一天，他無法再從水鏡找到源渚清的蹤跡。
卻在之後的一天突然見到她出現。對那邊奇怪的世界放不下，還有什麼在意的事情。
在之後，發現自己已經習慣了一直在身邊孩子忽然走遠，真是沒有更為難受的事情了。
說不出具體是什麼心理，但是更多的是覺得擔心。因為被他納在羽翼之下保護的人，被其它的傢伙帶走了。
這樣的感覺……很糟糕啊。
可是沒有辦法做什麼，只能盡力說服，到最後卻沒能成功。
「妖怪所謂的誓言是不可信的。」
「但是我不能主動失約。」
面對這樣的回答，終於是無法再說什麼，她從小那般不論什麼都算計的習慣任何時候都不會被丟掉。
又固執的回去那個世界，沒有多久之後臭著臉回來。摸著她的腦袋順毛之後，歎氣的覺得自家丫頭果然不應該交給其它的傢伙，——會被欺負啊。
就算是此時站在她婚禮現場的時候，依舊是這麼覺得的。但是只能無可奈何站在觀禮處，動作細微的抬手整理了一下衣角。
那邊請來的婚禮司儀是熟悉的長輩，而這一次到場的親友更多的也不是人類。
沉默的聽到了最後，然後跟隨著大家一起微笑鼓掌。
——不論什麼時候，只要是覺得受不了那個傢伙了，都可以回來。
他在婚禮前一天這麼叮囑著，得到源渚清微笑點頭，還有就是那個金眼妖怪的怒視。
走上前去敬酒，然後說：
阿源永遠是阿源，這句話是永遠不會變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