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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綜英美)千年軼聞》作者：冬喵【完結+番外】短篇。
悠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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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綜英美)千年軼聞》作者：冬喵【完結+番外】短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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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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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阿羅第一次遇見希莉亞，她美如月下的仙子。
阿羅：「你是仙女嗎？」
希莉亞：「我是一個沒有感情的殺手。」
阿羅：？？？
【閱讀指南】
1.CP暮光反派BOSS戲精阿羅，1v1
2.女主阿爾塔納變異體，是個失憶的滿級大號，卻一直以為自己是新手小號。
3.有私設，有回憶殺，閒雜人等常打醬油，主人物都在暮光。
內容標籤： 英美衍生 情有獨鍾 血族 超級英雄
搜索關鍵字：主角：希莉亞，阿羅 ┃ 配角：凱厄斯，小蜘蛛，史傳奇 ┃ 其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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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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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
[Day 1095]
美國.紐約.曼哈頓
身著蜘蛛戰服的彼得.派克靈活的從低平的屋頂跳下到幽靜的小巷子裡。此時正值夜晚，除了蟬的鳴叫聲外，環境靜謐無聲，夜風微涼。
彼得整個人潛藏在黑暗裡，將自己的書包放在地上，然後一把拽下頭套，習慣性的松了一口氣。
須臾，他的心又立刻提了起來。「啊……今天有點晚了，梅姨該不會生氣吧？」
生氣的梅……光是假想一下這個畫面，彼得少年就不由自主地抖了抖，正在換褲子的動作也加快了許多，但仍沒有逃過微風吹過丁字褲的嗖涼之感。
「怎麼感覺這天陰的快下雨了。」彼得小聲嘟囔一句。他快速的將換下來的紅藍戰服藏進書包的最下面一層，確保從哪個角度看都不能發現沒有一絲衣料後，彼得這才放心的背起書包，抬腳準備離開小巷子。
就在這時，一陣塑膠相互摩擦的細微聲音傳入了他的耳中。彼得立刻警惕起來，眼睛掃向聲源之處，一堆塑膠袋包裹的垃圾之中，一抹亮色映入了他的眼簾。
彼得神色一怔。身為超級英雄的職業本能，他沒有多思考就直接沖了上去，將礙事的垃圾袋用手撥開，彼得再次證明了他的直覺是非常准的。
——在他面前，一個看起來大約十一二歲的小女孩安靜的躺臥在地面上。身著白色長裙，左右手分的有些開，像是欲抱住什麼東西一樣。女孩亮金色的長髮直至腰部，長長的睫毛蓋過眼簾。她像是好久沒有見到陽光了，皮膚很是蒼白，與之相映襯的是近乎完美的五官，如果把她放在月色之下，說是仙子下凡也不過為。
但目前更重要的是，為什麼一個小女孩會被丟在垃圾堆裡？！
彼得小心的把她抱出垃圾堆，檢測到呼吸均勻後，他嘗試性的輕拍女孩臉部，喚道，「kid，kid？你還好嗎？」
後者並無反應。
彼得這就苦惱了，但心中卻很明瞭自己下一步該做什麼。這麼小的一個孩子被丟在這裡，他既然看見了就絕不能坐視不管，所以……
十分鐘後，彼得背著披上了自己外套的小女孩，一手托著她，另一隻手敲了敲門。
門幾乎是秒開，梅眼神銳利的盯著一臉心虛的彼得，在看見他背後背的小女孩後，又不免為之一愣。
「她是……？」
<<<
[Day 1095]
希莉亞感覺自己的狀態十分不妙。
她的思維身處一片黑暗。恍惚間，她感覺到許多雙手搭在了她的胳膊和腿上，掩住她的口鼻，用力的想把她拽下更深的深淵。潮水般湧來的黑暗過於濃郁，令人窒息的感覺一陣接一陣，心臟似乎也停止了跳動，所有生命都好像在此刻保持了死寂。
她反抗，耳邊卻立即傳來嗡嗡一陣雜音，伴隨著將士的鐵騎聲、人民的歡呼聲、以及……少年的哭喊聲。
希莉亞的心突然抽了一下。不光是因為最後那如野獸般淒厲沉痛的聲音，還因為……她好像忘記了好多事物。
是什麼呢？
希莉亞一面奮力的與那些手對抗，一面毫無目的的想著，仿佛那就是她活下來的動力與希望。
「希莉亞……」
誰？
「這是你的代價……記憶……身體……」
蒼老的聲音斷斷續續的重複著那幾個詞，希莉亞很想問『它』，他們以前是不是交談過。
不然……為什麼她會感覺那個聲音那麼耳熟？
——可是喉嚨中發不出任何聲音。
隨著那聲音的迴圈停止，最後一個音節落下，希莉亞的世界——那些手，那混沌的黑暗，全部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光明。
彼得.派克的床上，希莉亞猛地睜開了雙眼。
<<<
[Day 1095]
幽深的石階直通黑暗，牆壁兩側點著一排排燭燈，儘管是夜晚，在這座城堡裡，卻過著白天一樣的生活。
沃爾圖裡的城堡，吸血鬼權力的頂端。
家族裡最優秀的追蹤者德米特裡腳步無聲的行走在石階上。走了一段路後，寬闊的大門擋住了道路。他按照一定規律緩慢的敲了幾聲門，得到應許後，悄無聲息的推開了沉重的大門。
「有什麼事嗎，德米特裡？」
黑髮的男人將目光微微偏向他，雙手交合放在交疊的腿上，嘴角習慣性的揚起一絲微笑，整個人看起來溫柔和善極了。
德米特裡關上門，面對著他，將頭低下，聲音平淡但卻十分恭敬的說道，「阿羅，伯羅奔尼薩斯半島上，納夫普利翁城中的那個墓碑倒了。土明顯鬆動，裡面空無一人。」
還未等他吐出最後一個音節，房間裡的氣壓猛的降低了。燭光隨風吹動，照得阿羅的面孔模糊不清。但即便如此，德米特裡也知道，阿羅此刻會是什麼表情，而那表情，又是多麼的恐怖。
「誰？」那個音發出的很短暫，輕飄飄的，仿佛能隨風即逝，但其中卻飽含銳利。
德米特裡道，「目前已排除是他人所為的可能性。雖然很不可能，但我覺得那是最有可能的答案。」
阿羅眉頭一挑，嘴角的弧度早已被壓了下去。蠟燭的火焰在微風中搖曳著，發出細微到極致的響聲。
「說出來。」他的聲音不再是刻意而為之的溫和，而是有著平靜卻又暗藏不可忽視的冷漠。
德米特裡便道，「墓碑倒塌，應該是墓主本身所為。」
<<<
[Day 1095]
漆黑的夜晚上，一雙湛藍色的眼眸緊盯著你是一種什麼感覺？
彼得心臟猛的一跳，差點沒喊出聲。他連忙開燈，對上希莉亞的視線，勉強勾起一個佯裝淡定的笑容，儘量將聲音放的平和，「你好。」
「你好。」希莉亞說。然後又立刻將手放在自己的喉嚨上，眉頭微皺。
「怎麼了嗎？」彼得問道，覺得自己的心臟在一個夜晚跳的比昨天一整天的次數還多。
「喉嚨……一發聲……疼。」希莉亞放低音量，手又摸向後頸。直覺告訴她那裡應該有什麼東西，可事實上那裡並沒有什麼東西，而且光滑一片。
「我去幫你倒杯水！」彼得一聽，轉身就下了樓倒水，速度飛快的送了上來，得到了希莉亞一聲輕微而真誠的謝謝。
彼得整個人都飄飄然的，特別是當希莉亞那天藍色的眼眸注視著他時，他感覺這裡面承載著整片天空。
這麼想著，彼得驚覺自己差點忘記正事。他揚起一抹真誠的笑容，對著靜靜喝水的希莉亞問道，「我叫彼得.派克，我能知道你的名字嗎？」
「名字？」希莉亞將杯子放到一旁的桌子上，有些疑惑的眨了眨眼，似乎不太明白他問的什麼。她將手覆在頭頂，神色突然有些痛苦，「我……我忘了。」
「我忘了好多東西……我現在什麼也不知道……」
原來是失憶了？
彼得心下了然，表面卻慌的一批，他連忙擺擺手，結結巴巴又急促的說道，「想、想不起來也沒關係，別勉強自己。」
希莉亞抱歉的點了點頭，望著自己稚嫩幼小的雙手，她本能的感覺哪裡有些不對，嘴中卻順口說道，「希莉亞。」
「你想起來了？」彼得的眼睛鋥的一下就亮了。
「不。」希莉亞對他笑了笑，「那是我隨便取的。」
「……」
接下來，彼得又問了好多有關於希莉亞家庭的資訊，但得到的答案始終是搖頭。別無他法，現在天色太晚，他只好讓希莉亞先睡到下鋪（他睡上鋪），明早再陪她去警局登記，看看有沒有符合特徵的失蹤人口。
「晚安。」
「晚安。」
相互道過晚安後，彼得安安心心的睡覺了。由於他相信希莉亞是個善良的『小精靈』不會對他做什麼，再加上傍晚時分行俠仗義消耗的體力太大，所以這一覺他睡得很穩，很穩，很穩。
穩到連希莉亞翻窗走了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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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y 1096]
希莉亞並不想麻煩彼得，她覺得她可以依靠自己找回自己失蹤的記憶。在這個陰沉沉、好像馬上就要下雨的白天，希莉亞緩慢的走在大街上。
忽然，她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希莉亞先是低頭看了看地下的陰影，然後仰起脖子，艱難的注視著過分高大的男人的面容。
男人蹲了下來，直視著希莉亞，他放下手中的『雨傘』，從懷中掏出一張小紙片。
「你好，小女孩，你知道布裡克街177A在哪裡嗎？」
希莉亞搖了搖頭，「Sorry.」
「沒事。」金髮男人爽朗一笑，站起身來沖希莉亞揮了揮手，走向另一個方向，「記得早點回家，這天馬上就要下雨了。」
希莉亞乖巧的點了點頭，便繼續走了下去。那個人說的果真沒錯，天空不一會兒就飄下了小雨，然後越下越大。
路邊的人都開始找房屋躲雨了，希莉亞卻置若罔聞，不顧淋濕的頭髮和衣服，獨自一人走在寬闊的大街上。
越走，越走，人煙越稀少，希莉亞身處無人的空地，打了個噴嚏，意識到自己該先躲躲雨了，才走到紅色的磚牆前，後背緊靠著牆壁，雙膝抱腿，將頭埋入膝中。
就淋一會兒，她可以撐住的。希莉亞想。
牆壁上並沒有屋簷，雨越下越大，一分不少的都淋在了希莉亞的頭頂上。冰涼的雨水順著她的頸脖滑入內衣，希莉亞感覺自己的臉滾燙滾燙的，身體卻冰涼一片。
三秒後，雨水沒有再落下來了。
但……別處仍有劈裡啪啦的雨滴？
希莉亞抬眸，望向了那個為她而傾傘的黑髮男人。他西裝筆直，面容溫和，高挺的鼻樑下薄唇勾起，黑髮披在寬闊的肩膀上，一雙細長的血紅色眼眸微微彎起，表達著他的愉悅。
「希莉亞。」
他喚道。
聲音顫抖的有些過分了。
Chapter 2
[Day 1096]
阿羅將紅傘傾向希莉亞，他沒有太過靠近於她，所以後背都已被淋濕。雨水有些涼，但吸血鬼本身就是低溫物種。
在找到希莉亞之前，他穿過紐約的每個街道，心中承載的都是對她的疑問及思念。可此時此刻，在與她對上的第一眼，阿羅甚至沒有多想希莉亞為什麼會變成現在這種狀態，心中的聲音就已明確的告訴他——
是她，希莉亞回來了。
她回來了。
阿羅內心的重重防禦一下子就被這句話給敲碎了，翻覆著的情感如潮水般吞噬了他的心臟。他本以為自己已經沒有了屬於人類的七情六欲，可希莉亞的再次出現使他又找回了那種感覺。
那種，三千多年前的感覺。
阿羅抿唇，沖她露出一個意義不明的笑，三千年間笑容，通通都抵不上此刻的真誠。他向她伸出手，道，「跟我回去吧，希莉亞。」
「這一次，我不會再讓你離開的。」
他滿心期待著希莉亞肯定的應答，可事實上，回答他的，卻是希莉亞略顯迷茫的眼神。她嗓子不太好的咳了咳，望向他，沒有在第一時間握住他的手，而是猶豫著問道，「您認識我，先生？」
「我……真的叫希莉亞？」她還以為那只是自己隨口取的假名。
「抱歉，我……失憶了。不認識所有人，也不認識自己了。」
不認識所有人，也不認識自己了。
阿羅被這句話砸的神色一怔，一股難以形容的情愫泛上他的心頭，也許是傷心，也許是難過，但卻絕對不是懷疑。
他伸向希莉亞的手仍然沒有收回，此時更是僵硬在原地，就像是一座完美的大理石雕像，每個動作都充滿著藝術感。
沉默半晌，阿羅開口道，「我……」
話音剛啟，希莉亞的頭就猛地一沉，身子也要側倒。阿羅眼疾手快的接住她，希莉亞沒有反應，她緊閉著雙眼，面頰紅潤滾燙，呼吸都放緩了很多。
阿羅眉頭一皺。他將傘斜靠在牆角，遮住希莉亞小小的身體，然後脫下自己的西裝外套，披裹在了她身上。
他拿起傘，單手把希莉亞抱起來，讓她靠在他對於吸血鬼來說最致命的頸脖處，便低聲喚道，「德米特裡。」
不遠處立刻傳來了一聲發動機啟動的輕微響聲。
阿羅毫不遲疑的向著某個方向跑去，雖說是跑，但以吸血鬼的行走方式來說，卻更像飄——每一次點地，都輕如鴻毛。
到達林中的空地後，阿羅抱著希莉亞，走上早已開啟好的飛機艙門。在飛機啟動之後，他才小心翼翼的放下她，讓她平臥在座位上，頭枕著自己的腿。
阿羅又將手放在希莉亞的額頭，去探測她的體溫。冰冷的氣息讓昏沉中的希莉亞無意識的靠近他，緊拽著他的衣服，阿羅便摟緊了她。
沒關係的，即使希莉亞失去了所有記憶也沒關係，他一定會盡他所能的想辦法讓她恢復記憶。
阿羅低頭，緩緩的靠近她，保持了一段距離後，又停住，雙目一眨不眨的注視著希莉亞。
他清楚的記得，三千多年前，他們相遇的兩個月零一天，他發燒時，希莉亞也是這麼對他做的。
而也正是從那一刻開始，他的心臟便完全交付給了她。無論是被刺傷還是被背叛，那種情感都將至死不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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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y 63]
三千多年前，在那個伯羅奔尼薩斯半島還被稱為摩裡亞半島的時期，身為史上最沒人在意的王位繼承人之一的阿羅，在上完私教後，趁著夜晚，重複著他持續了62次的翻牆運動，興致衝衝的跑向了某個他永遠都不會忘記的地方。
夜空正下著小雨，而且有越下越猛烈的趨勢，阿羅踏著雨水，雙手覆蓋在頭頂，一秒也不停的奔跑著。夜空朦朧，唯有他的一雙眼睛是如此明亮清澈，那是一種完全不同的夜空中的黑色。
在到達那棵樹前，他便已大聲的喊了起來，「希莉亞姐姐！神仙姐姐！姐姐——！」雖然年僅九歲，但聲音的洪亮度卻不輸于任何一個大人。
以往，在他喊過之後，希莉亞總會撥開繁茂的小樹枝，借著月光舒適的靠在橫向生長的樹枝上，面無表情的向他點頭示意。
——雖然說是面無表情，但阿羅一直堅信，那只是他的眼力不足以發現希莉亞僅僅揚起了幾度的笑容的，希莉亞看見他時絕對會笑，絕對！
莫名持著這個信念的阿羅仰頭看向樹上，眼睛瞪的大大的，生怕錯過了希莉亞的笑容。
然而，映入他眼簾的只有空空的樹木，並沒有往常向他回應的希莉亞。
阿羅一愣，心中立刻就充滿了陣陣的空蕩感，他的嘴角撇下，有些失望的自言自語道，「今天沒有來嗎……」
此刻的雨，就好像是順應著他的心情一般，下的更大了。劈裡啪啦的雨滴重重的砸在阿羅的肩膀上、頭上，淋濕了他的衣服，他本人卻像毫無感知一樣，仍然仰著頭，不放棄的再次喊道——
「希莉亞姐姐——！希莉亞姐姐——！」
「你今天不來了嗎——？答應我一聲好不好——？」
「希莉亞姐姐！」
每一個音，阿羅都喊得極為大聲，生怕希莉亞會因為音量問題而聽漏他的聲音。
樹上仍未出現任何人影。
阿羅抿起唇，執拗的站在樹下，任由大雨傾盆，也規然不動。他一直仰著腦袋，黑瞳中映著期待的光芒。
一分鐘，兩分鐘……一小時，兩小時……直到雨漸漸地要停了，希莉亞仍然沒有像往常一樣出現，阿羅卻仍然像往常一樣站在樹下。
而希莉亞真的沒來嗎？
不。
此時此刻，她正持著紅傘，隱藏在寬闊的樹林處，時隔幾英里，透過層層樹枝，面色複雜的盯著向上抬頭的阿羅。
「我不想與常人有太多牽掛。」希莉亞搖頭喃喃道，「反正到最後，也只會剩我一個人。」與其最終的結果還是孤獨，還不如一開始就選擇孤獨。
得到後再失去，比一開始就一無所有，還要再痛苦萬分。
所以希莉亞選擇了主動放棄。
做出這個抉擇，她也無疑是痛苦的。阿羅屬於孩子的天真善良每一次都在吸引著她前行，並為之露出笑容。曾幾何時，不光是阿羅在期待著希莉亞的到來，希莉亞也在期待著阿羅的到來。
每當落日餘暉之際，星光灑滿大地，她在不知不覺之中，也開始期待著那個朝氣滿滿的少年會按時前來。會一如既往的打招呼，會一如既往的對她微笑，會一如既往的說著課堂的有趣與無聊……
正因為希莉亞開始越來越喜歡阿羅，逐漸默認他的存在，並認為他對她嘮嘮叨叨的一大堆話都很有趣，所以，希莉亞才必須離開他，主動放下這段友誼。
人類的壽命只有百餘年，而她的壽命卻是無窮無盡的。
如果說，終有一天他們會分離，那麼就將這一天提前好了，就將這她還能勉強忍受失去的一天提前好了。
勉強忍受失去……
希莉亞緊盯著阿羅佇立在樹下的身影，不斷自我催眠著：可以的可以的可以的……
勉強忍受……
阿羅的身影突然開始有些搖晃，他用手扶住額頭，面上的表情明顯的顯露出了痛苦。緊接著，他打了個噴嚏，用雙臂緊緊的抱住自己，身子因冷的沁骨而發抖。
勉強……
阿羅踉蹌著步伐向前走一步，單手撐著樹幹，剛撐沒幾秒，手就開始下滑，阿羅眼看就要倒下去了。
與此同時，希莉亞腳步一個點地，幾乎想都沒想，就飛速沖上去接住了他。
她她她……實在是勉強不了啊！！！
阿羅勉強的半睜開眼睛，黑色的眼瞳裡倒映著希莉亞的身影。因被大雨直接淋了兩個小時、身子骨本來就弱，再加上夜晚還未睡覺，直到倒下的時候，他才感覺到自己撐不住了。
但希莉亞來了。
所以這是值得的。
阿羅在希莉亞的手臂上躺著，對她露出一個微笑。而連著喊了兩個小時，他的聲音已經變得有些嘶啞，阿羅說，「你來了。」
「……嗯。」希莉亞垂下眉，她將阿羅抱起，後放在樹下，一手探測著他額上的體溫，一邊冷聲道，「以後，如果我沒來，你就直接回去吧，不必在這裡等我。」
阿羅輕輕地搖了搖頭，「但那會錯過你。」
「你的身體更重要，阿羅。」希莉亞說著，突然靠近了他，望著阿羅因驚嚇而豎起的雙瞳，她道，「你發燒了。」
阿羅別過頭，耳朵有些泛紅。如果剛才還只是臉色有些紅，那麼現在這一刻，他感覺自己已經快要原地爆炸了。
「沒、沒事……」阿羅一時間有些結巴，「發燒過一段日子就會好的，這對我來說無足輕重。但希莉亞不同，我、我很喜……很重視希莉亞，所以……」
「所以？」希莉亞挑眉道，不太明白阿羅為什麼突然變得那麼害羞。
「所以……我不想錯過和你相處的每一天，哪怕是相遇一秒也好……只要是見到希莉亞，我就會很開心很開心……我也、我也不知道那屬於什麼，但是有一件事我還是弄得清楚的……」
「我想你一直陪在我身邊，希莉亞。」
說這句話時，阿羅將頭轉了回來，雙眸中承載著認真，烏黑的眼瞳對上了湛藍的眼瞳，當他說出來後，一時間，他感覺連發燒的難受都不是那麼的明顯了。
希莉亞的心臟突然猛的一跳。她似笑非笑的摸了摸阿羅的頭，然後額頭對上額頭，希莉亞輕輕地說，「那麼以後，我會一直陪在你身邊。」
人類的光陰不過百年，既然她始終無法忍心斬下阿羅之間的緣分，也不能不顧他的意願私自離開，那就任其發展好了。
他也許會在以後遇到那個命中註定的人，然後按照常規的戀愛、結婚、生子，安享晚年。而她依然可以當他的朋友，一直陪伴在他身邊。
刹那間，阿羅的眼睛一下子就亮起來了，明明顏色似黑夜，但其中的點點繁星卻無法掩蓋。
他的聲音難掩激動。
「Always？」
「Always.」
希莉亞說，緩緩的勾起嘴角。
阿羅垂眼，神情微怔。恍惚間，他覺得，就算過了千年光陰，他也永遠都忘記不了希莉亞此時的笑容。
月色真美啊。
Chapter 3
阿羅從小就對他人的心思敏感，所以在被轉換成吸血鬼時，他便擁有了讀心的能力。
只要接觸到一個人，無論是他過去的記憶還是現在的心思，其中的畫面都能清楚地傳達到他的腦海裡。
但此刻，阿羅將手撫在她的額頭上，能感覺到希莉亞額下的高溫，卻感覺不到希莉亞過往的任何記憶。
屬於她的記憶體是黑暗的。
阿羅的面上隱去虛假的微笑，轉而眉頭微蹙，心中思考著什麼。然而，希莉亞滾燙的體溫實在無法讓他安下心來，他便用手去輕貼她的臉頰，低聲道，「安心睡吧，希莉亞。」
「我在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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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y 1096]
又是那片黑暗。希莉亞茫然的想道。她嘗試著伸出手，但黑暗包裹住了她的整個身體，令她無法動彈。
「希莉亞……」那個悠長蒼老的聲音又出現了，毫無徵兆又無跡可循，「你終究還是重遇他了。」
希莉亞道，「誰？」一開口，連她自己都吃了一驚。不僅是因為她能在這片黑暗中說話了，而且……她發現自己的聲音變了，沒有了之前孩童那般略軟儒的語氣，更像是一個成熟穩重的大人的清冷之音。
「不用著急得到答案，你會想起來的……」那聲音便道，似是歎了一口氣，真是怪異至極，「現在這樣，又何必當初呢，希莉亞。」
希莉亞仍是不解，她聽不懂『它』莫名其妙的話語，便問，「我是誰？」
「你稱自己為『希莉亞』。」
「你是誰？」
「我是『阿爾塔納。』」
「什麼？」
「我……是你所持有的全部力量。我還存在，並且找到你了，希莉亞。」
希莉亞愣了愣，她還想說些什麼，但光明突如其來的降臨，白熾色籠罩了她的全身，直至消失。
那個聲音好像又歎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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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y 1096]
到達義大利時，希莉亞仍然昏迷不醒，但燒已經退了許多，呼吸也放緩了，像是在正常睡覺一樣闔著眼。
德米特裡開啟艙門，阿羅抱著希莉亞一躍而下，飛快的進入了沃爾圖裡的古堡，消失在了德米特裡的眼前。
『原來她就是希莉亞。』德米特裡暗自思索道。
要說他是怎麼知道希莉亞的，其實也很簡單。沃爾圖裡家族的每一位衛士都知道，他們的Boss會在每一年的月圓之際神秘消失，第二天又會按時歸來，就這麼持續了三千多年。
在這種大家都很好奇卻沒人敢問的情況下，是卡倫家族的卡萊爾.卡倫打破了這一疑惑。當時還在沃爾圖裡做客的他直言道，「阿羅，你這是去哪裡賞月了？」
聞言，阿羅笑了笑，倒也沒回避，「希臘，伯羅奔尼薩斯半島，納夫普利翁城。」頓了一會兒，他又道，「和我的心上人一起。」
德米特裡敢打賭，當時在場幾乎所有人的神情都是驚訝兼呆愣的，想法也肯定是統一至極——什麼？！阿羅談戀愛了？！
那時候，德米特裡正處於大廳之內，除此之外，還有另外的兩大長老：凱厄斯、馬庫斯，衛士亞曆克、簡。
凱厄斯當時的表情立刻就變得陰沉，卡萊爾沒注意到他那邊的狀況，還以為是一件喜事，便祝賀道，「那很好啊，改日希望能相見，我能冒昧問一下她的姓名嗎？」
「希莉亞。」阿羅微笑著，將這個名字說的極為悠長婉轉，但這種音調在下一秒就被凱厄斯打破——
「相見？怎麼可能相見！」凱厄斯血紅色的眼眸此時充斥著危險，一貫高傲冷漠的表情更是多了些莫名的情緒，他聲音高揚起來，「阿羅，認清事實吧！她已經死了！每年都要在你和她相遇的那一天待在她的墓地旁，空等一不歸人，這只能提醒你當年的軟弱無能，並不能讓她復活！」
「她需要有人陪伴，凱厄斯。」阿羅的笑容微微收斂，他直視著凱厄斯，德米特裡感覺到了危險的氣息，「無論你我。哦，或許你願意再去看看她？」
凱厄斯冷笑一聲，並沒有回答。他在卡萊爾有些不知所措的目光中，幾步走出大廳，黑袍如烏雲般翻滾著，關上門前惡狠狠的說道，「不去！」
「我很抱歉。」不明真相的卡萊爾愣了一下，大概猜出些什麼，好脾氣的低聲道歉道。
阿羅單手揉了揉右邊的太陽穴，盯著凱厄斯離去的方向。那一瞬間，德米特裡甚至產生一種他要歎氣的錯覺，但阿羅終究沒有，他只是輕聲說道，「無妨。」
後來，衛士們便都知道了，阿羅有一念念不忘的心上人叫希莉亞，在三千多年前死在了希臘的海邊城邦納夫普利翁城。阿羅每年都會在兩人初相逢的月圓之夜，去到她的墓地旁，與她共賞明月。
再後來，德米特裡被阿羅派了個任務：守護納夫普利翁城的那個墓碑，只要確保還在就好。
結束回憶，德米特裡有些奇怪的眨了眨眼睛，自言自語道，「只是，她的年齡是不是小了點？還是說……這是轉世？轉生？」
<<<
[Day 1096]
阿羅將冷毛巾覆在希莉亞的額頭上，他站在床旁，眼睛一眨不眨，目光中流轉著溫柔。
「我等了你好久，希莉亞。」他喃喃道，「今年的月圓之時，我們一起去賞月吧。」
希莉亞沒有回答，她安穩的睡在床上——按理說，吸血鬼不需要睡覺，自然也不需要床，但接觸到床的柔軟，也是放鬆心情的一種好辦法。
阿羅也不著急她的醒來，而是在又低語幾句後，拿起靠在床頭櫃被雨淋的濕透了的紅傘，笑著說，「我去給你的傘曬曬陽光。」便隱沒不見。
一分鐘後，希莉亞的眼睫毛微顫。
兩分鐘後，希莉亞從床上猛的坐起，冷毛巾掉落在了蓋著她上身的暖和被子上。
她迷茫的望著前方，伸出手，發現自己還是小小的模樣後，心中並無波動。緊接著，希莉亞拽了拽衣服，見身上多了件黑色外套，不免有些疑惑。
「有人嗎？」她小心翼翼的問道。
沒人應答，她便輕巧的溜下床，觀察著整個房間。屋內建築很是復古，擺設也極為簡單，一床，一櫃，一桌，一燈，甚至沒有窗戶。
希莉亞走到房門處，用手輕輕的推開厚重的大門，獨自一人，靜悄悄的走在沃爾圖裡的長廊上。
與此同時，凱厄斯眯起眼睛，面色不善的看向前方幾十米處的那一小小的金色身影。
有點像是人類的氣息。
沃爾圖裡的防禦系統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差了？還是說衛士們集體失了五感？
凱厄斯面無表情的想著，腳步快速邁向他面前的方向，準備把那個『誤闖進來的人類』人道毀滅掉。
希莉亞有預感的抬眼望向遠方，下一秒，凱厄斯已經來到了她身前，在看到希莉亞的全貌後，他僵住身子，瞳孔微微縮小，彎曲著的手指也不自覺的放鬆下來。
凱厄斯將手貼近希莉亞的臉旁，希莉亞好奇的看向這個年輕又英俊的金髮吸血鬼，凱厄斯卻立刻移開了視線。
「不可能……」他低語道，「希莉亞？」
「嗯。」希莉亞應道，「你認識我嗎，先生？」
凱厄斯一挑眉，面色冷漠的垂下眼，聲音低沉道，「你忘了我？」
「我忘了所有人。」希莉亞說。
「你忘了我……」凱厄斯放下手，置若罔聞的重複著，他擰起眉頭，突然卸下了所有的冷傲，「你忘了我，希莉亞。」
難道這是她曾經的友人？希莉亞茫然道，「我很抱歉。」
凱厄斯目光微動，他掃視著希莉亞明顯寬大至快拖地的外套，突然露出一個冷笑，又很快抿了回去。他再次伸出手，彎下尊貴的膝蓋，凱厄斯說，「過來，希莉亞。」
希莉亞搭上了他的手，下一秒，她就被男人緊緊的摟在了懷裡，眼睛微微睜大，她遲疑著，拍了拍凱厄斯的後背。
而凱厄斯歎息了一聲。
「歡迎回家，希莉亞。」
Chapter 4
[Day 1096]
凱厄斯清楚的記得，在他童年時，曾有一段最美好的時光，而那段時光，就是他與希莉亞相遇的日子。
三千年前，一個美好的相遇，卻令他至今難以忘懷。不會忘記，也永遠忘記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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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y 375]
三千多年前
西元前1322年，位於摩裡亞半島的海邊城邦納夫普利翁城與位於克里特島的克諾索斯城展開了一場激烈的交戰。
發起者是克諾索斯城的城主，他新即位，突如其來的權力地位把這位本就高傲的城主砸的更加自大。為了向教會證明自己的實力，他決定擴張領土，打向了北方的島嶼上，離自己最近的納夫普利翁城。
常年和平的納夫普利翁城在最開始確實被打了個措手不及，但也立刻反應過來，集合軍隊，對克諾索斯城給予了猛烈的反攻。
克諾索斯城的城主完全沒有想到納夫普利翁城的兵將有那麼厲害，他愈加慌亂，只按照自己的想法指揮，駁回了謀臣的重重反對，選擇硬對硬的直面戰鬥。
一個月後，克諾索斯城戰敗了。
納夫普利翁的城主就此控制了戰敗城，雖然仍將城主自治權交給克諾索斯，但是個普通公民都知道，克諾索斯城的城主已經成為了表面光鮮、實則被架空的傀儡。
為防戰敗城有所動亂，納夫普利翁一方要求克諾索斯將他們的王子交到這邊來，使克諾索斯城不敢再有任何反攻。
在接到這個消息的到晚，不堪戰敗恥辱的克諾索斯王族大王子獨自一人騎馬至江邊，毅然自刎。
大王子死了，王族只剩下兩個公主和一位小王子。再別無他法的情況下，克諾索斯城的城主硬著頭皮，將小王子和一堆附贈的金銀珠寶一起，隨船送到了納夫普利翁城。
年僅六歲的凱厄斯.米諾斯就是在這種情況下，來到了納夫普利翁城。
雖然年紀輕輕，但他已經很有自己的主見，自然也是瞧不起自己外強中乾、只有空架子的父親的。可身為背負著『米諾斯』這個姓氏的人，凱厄斯知道，他必須為自己的城邦一雪恥辱。
克諾索斯雖然弱，但只是弱在這一代而已，更何況前人留下了豐富的金銀財寶。在這種理智的思考和利益的趨勢下，納夫普利翁也沒對這個戰敗城王子怎麼樣，而是把他放在了自家城內的王族眾多候選繼承人之中，和他們一起接受統一的教學。
凱厄斯就此遇到了阿羅，一個算得上是他朋友的人。
其實原本，以他自傲的性子，不可能去特別注意別國王子，更別提與之交好。
但——
藏書室內，五個穿著華麗的小孩在椅子上用書互相嬉笑打鬧著，根本不理旁邊教書先生無奈的勸阻。
凱厄斯隔著兩個桌子冷眼旁觀著，他用手肘撐著桌子，將手掌墊在臉之下，心不在焉的翻著書頁，思考著什麼時候才能完成復仇。
就在此時，那令人耳煩的吵鬧聲突然變小了一點，凱厄斯隨意抬眼一瞥，發現那五個比自己稍大一點的討厭鬼正在交頭接耳，且用手指著角落裡，面上帶著嘲諷與譏笑。
凱厄斯合上書，看著他們一齊起立，走向坐在角落裡的一位黑髮少年，意識到馬上要發生什麼的凱厄斯挑了挑眉。
那莫約九或十歲的黑髮少年抬眉，面色俊秀，薄唇輕抿，面對著那些無事生非的人的挑釁，淡定的說了些什麼。
為首的少年臉色立刻漲紅，揚起手想打他一下，卻被旁邊的人制止，有所忌憚的搖了搖頭。
而這期間，凱厄斯注意到，那黑髮少年的嘴角一直噙著淡淡的微笑，幽深的黑色的眼眸一眨不眨，直到那五個人揚拳威脅了一下，在離開前嘴中還嚷道——「不過是個私生子！有什麼資格坐在這裡！」之類的話語。
無聊。
凱厄斯剛這麼想，下一秒就注意到，那黑髮少年的表情發生了變化。原本屬於禮節性的無害笑容轉化成了嘲諷性的微笑，眉眼高高挑起，面上漠然如寒冰，緊盯著那五人的後背。
「無聊。」他說。
刹那間，凱厄斯渾身的血液都沸騰了。是的，就是那個眼神！他找到了和自己一樣的同類人！
他走到他面前，黑髮少年的表情又一秒變的溫和無害，凱厄斯冷笑一聲，藍眸中倒映著他的全部。
他聽到了自己的聲音，難掩興奮。
「我叫凱厄斯。」凱厄斯說，「說出你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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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y 385]
距離凱厄斯來到納夫普利翁城已經過了十天，雖說短暫，可這短暫的十天足以改變一切。
比如——他和阿羅，這兩個本性一樣危險（只不過一個外顯，一個內顯）的傢伙，成為了姑且算是好友的好友。
之所以說是姑且，不是因為年齡差，而是因為——拜託，自己的性格就那麼糟糕了，為什麼還要去找一個相似的人來虐自己？！（這兩人還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而且，凱厄斯發現，每到夜晚時，阿羅都會消失不見，次日清晨，又會準時從屋內出來。
這實在是吊起了他的好奇心。
於是，在一天夜晚，凱厄斯蹲守在阿羅的窗戶底下……旁的樹叢中，眼睜睜的看著他熟練的翻窗，輕巧的落地，又準備去翻牆。
凱厄斯本想出聲詢問，但一想阿羅這貨不一定會告訴自己真相，便沒有說話，而是悄悄的尾隨了上去。
等到阿羅的身影消失在牆內，他也輕手輕腳的翻了過去，還能看見阿羅在前方跑著。
「等等！」凱厄斯終於忍不住出聲了，他一向是想說什麼就說什麼，憋不住內心想法，「你去幹什麼？」
這聲音不大的詢問成功的讓心情不錯的阿羅頓住了步伐，他有些錯愕的轉過身，凱厄斯接著道，「我已經觀察你好幾天了，你每天夜晚都要走這條路。」
「我就是出來散散心。」阿羅微笑起來，聲音輕柔道，「不用跟著我，回去吧，凱厄斯。」
凱厄斯一挑眉，他雖然年齡小，可不代表他容易被糊弄，「說謊。」他篤定道。
「真的。」阿羅說，抬頭看了看月亮。
「帶我去。」凱厄斯命令道。
「不行。」阿羅微笑道。
「帶我去。」
「不行。」
「那我就一直跟著你。」凱厄斯雙手抱臂道。
「……」阿羅的太陽穴跳了跳，他溫柔的說，「回去吧，凱厄斯，每個人都有秘密。」
凱厄斯卻道，「媽媽說好朋友之間要分享。」十足的纏人。
阿羅失笑，他沉默半晌，轉過身，繼續走了下去。凱厄斯還以為這是允許他跟著的意思，便揚起得意的笑容，邁步跟了上去。
卻沒想，下一瞬，阿羅轉過頭，半側著身。他的聲音仍是那麼溫和，如同清澈流淌著的小溪，但眼中卻有著藏不住的陰鷙與惡意，在明亮的月光下照耀的分外明顯。
「回去，不然我殺了你。」
阿羅笑容溫柔，眼中寒冷一片。
他是認真的。凱厄斯想。但他自己也是認真的。
「如果你能做到。」凱厄斯無畏的勾起一個挑釁的笑容，「阿羅，聽好了，你還沒有資格命令我。我是米諾斯王的後代，生而高貴。」而不是像你……不知為何，凱厄斯並沒有選擇繼續說下去。
阿羅皺起眉，「也許在一開始，我就不應該報上我的名字。」
「時間可不會給你後悔藥。」凱厄斯慢悠悠的說道，「好吧，殺了我或帶上我，你選擇哪一個？」
「哪一個都對我毫無益處。」阿羅聲音清冷道，「如果你去，務必要選擇保密，不然我會去做另一個選項，絕對。」
「當然。」凱厄斯隨口應下了。阿羅便被迫帶上了他這個好奇果，繞過了許許多多令人眼花繚亂的岔路口，來到了森林中一顆翠綠又枝繁葉茂的大樹下。
「希莉亞。」阿羅說。
凱厄斯揚起頭，瞪大眼睛，看著繁茂的樹枝突然被撥開，一位金髮碧眼的女子穿著淺白色的裙子，拿著一把紅傘，頭輕輕地靠在樹幹上，嘴角繾綣著一抹淡淡的笑意。
希莉亞低頭，與凱厄斯四目相對。凱厄斯的心頓時猛烈一跳，他臉色白裡泛紅，結結巴巴的說，「我是凱厄斯，你、你好，月下仙子。」
阿羅：「……」不知為何，他的心情突然有點兒差。
Chapter 5
[Day 386]
在以前，希莉亞從遠方眺望，看見一個小黑點，就能確定是阿羅又準時准點的跑過來了。
而現在，小黑點旁邊還跟了個小金點。
希莉亞抿唇微勾嘴角，望向臉上有些許可疑紅暈的凱厄斯，心中覺得他真是有趣極了，便輕聲回答道，「你好，我是希莉亞。」
凱厄斯低低的『嗯』了一聲，向左瞥了一眼阿羅，發現他又掛上了熟悉的假笑，隱約有些黑氣。
而且還是針對他的。
凱厄斯突然明白了什麼。
他向阿羅毫無顧忌的露出一個半得意半挑釁的笑容，眼角上挑，甜甜的對希莉亞發問道，「希莉亞，你剛才在看什麼？」
阿羅斜他一眼，希莉亞輕歪頭道，「月色，我很喜歡看月亮。」
「有多喜歡？」阿羅一邊與凱厄斯的目光劈裡啪啦的相撞，一邊不忘跟希莉亞搭話道。
關注到他們之間小動作的希莉亞：「非常喜歡。」
阿羅站正，回她一個微笑，「我也很喜歡月亮。等到月圓之時，希莉亞，我們一起賞月吧。」
「好啊。」希莉亞輕笑道，「凱厄斯，也歡迎你來哦。」
阿羅：「……」
啊，心情再度down dow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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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y 1096]
「這裡……是我以前的家嗎？」希莉亞疑惑的皺起眉頭，面上帶著一絲不解與愧疚，「我很抱歉，我忘了這裡。」
「你不需要道歉，因為你是希莉亞。」凱厄斯站起身，微微抿唇，對她露出一個高興的笑容，「我帶你去看看沃爾圖裡，那是我們的家，希莉亞。」他向她伸出手。
阿羅曬完傘一回來，看到的就是面前這幅景象。讓他覺得有些紮心的是，面對他伸出的手而猶豫的希莉亞卻沒有猶豫的握住了凱厄斯的手。
他將傘斜立在地面上，希莉亞感知靈敏轉過頭，眼睛閃了閃，若有所思的『啊』了一聲，「是你。」
凱厄斯一挑眉，阿羅揚起微笑，「看來你與凱厄斯相處的很好，我很開心，希莉亞。」
「謝謝。」希莉亞問，「你也是我的家人嗎？」
「是的。」阿羅走過來，彎腰對上希莉亞湛藍色的眼瞳，輕聲道，「我是阿羅。是你的……家人。」
凱厄斯面無表情，阿羅笑容不變，希莉亞牽著凱厄斯的手，左看看，右看看，也沒找出來這兩個『家人』之間的共同點。
「不勞煩你了，弟弟。」阿羅對凱厄斯說，「把希莉亞交給我就好。」
凱厄斯輕哼一聲，持著一副不打算妥協的樣子。他剛打算開口說些什麼，一道黑色的人影就閃到了他旁邊。
那是一個比希莉亞稍高一點的少年，黑髮柔順的貼在他耳旁，但頭頂仍有部分向上翹了起來，一雙紅瞳炯炯有神。
希莉亞聽到凱厄斯叫他『亞曆克』，亞曆克便低聲對他說，「先生，羅馬尼亞的那兩個傢伙找到蹤影了。」
聞言，凱厄斯立刻興奮起來，他頓時忘記了之前想損阿羅的幾句話，而是對阿羅說了一句，「照顧好她。」就與亞曆克在一瞬間沒了影。
希莉亞：「……？」
阿羅對此微微一笑，似有種計謀得逞的感覺。希莉亞想了想，就覺得是阿羅故意把凱厄斯支開了。
「剛才的人也是我們的家人嗎？」她問道，言辭中順便用上了『我們』。
「不，是手下。」阿羅有點開心道，「除了你，我，凱厄斯，我們只還有兩個家人。」
「是誰？」希莉亞追問道。
「馬庫斯和狄黛米。」阿羅解釋道，「他們在兩千多年前就暫時脫離了家族，去周遊世界各地，不過每年還是會回來幾次的。」
「兩千多年前……」聽聞這個龐大的數字，希莉亞不禁愕然，「人類能活這麼久？」不經意間，她好像想起了一些關於常識的記憶。
阿羅一笑，「當然不，他們的壽命只有寥寥百年。」他頓了一下，「而我們是不同的，我們是吸血鬼。」語速很快的說完後，阿羅的神情突然有些凝固。
「哦。」希莉亞反應平淡，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記憶缺失大半的緣故，她摸索著問，「我也是？」
阿羅見她並無什麼排斥、厭惡之類的負面情緒，神情便放鬆下來，次勾起嘴角，回答道，「不，你不是，你自我年幼時，便有得二十來歲的模樣了。」
希莉亞突然生出些不妙的感覺：「……阿羅，能否問下，你多少歲？」
阿羅：「二十有五。」
希莉亞：「不是外表年齡。」
阿羅眉頭微挑，如實回答道：「三千多歲。」他沉默半晌，又道，「詳細的我無心去記。」
希莉亞呆愣住了。
「那、那、那我豈不是退著生長。」她喉嚨本來就不是特別好，這時因驚嚇還斷斷續續的結巴了，顯得更為低沉。
阿羅似笑非笑，道，「不，這應該只是暫時的。」
「哦？為什麼這麼說？」希莉亞心頭大石落地，她眨了眨眼睛，隱去了之前有些許波動的面孔。
阿羅不說話了。希莉亞也不追問，她感覺自己說錯話了，因為阿羅的臉……冷漠的有些嚇人。
「你已經死了三千多年了，希莉亞。」最終，阿羅還是開口了，雖然面容依舊冷漠。他聲音飄渺，就好像是一片羽毛在空中肆意迴旋，又立即歸於塵埃。
他說，「此次重逢，是我完全沒有預想到的。我以為你死了，但你還活著。我真的、真的很開心，希莉亞。」
阿羅抿出一個微笑，眉眼間閃爍著光亮。他已經太久太久沒有認真的笑過了，都快忘記什麼是笑了。但一見到希莉亞，這便不需要刻意去想。
「嗯，這麼說，我和你一定關係很密切。」阿羅的情緒感染到了對方，希莉亞眼角微彎，在阿羅期待的目光中，她喃喃道，「或許，在三千多年前，我們是姐弟？」
阿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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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y 108]
「才不是姐弟！」阿羅鼓起臉道，「我不要做希莉亞姐……希莉亞的弟弟，我已經長大了！」
希莉亞坐在樹上，晃了晃腿，聞言挑起一邊眉，她語氣含笑，揶揄道，「那你今年多大啊，阿羅？有我的零頭沒？」
不久前才得知希莉亞的年齡已有五百多歲的阿羅：「……」
明明與王宮那些人對話他都能遊刃有餘，但在希莉亞的面前，阿羅卻半天蹦不出一個字，只得臉紅的支支吾吾道，「沒、沒有……可就不是姐弟啦，我、我想……」
後面的話他是無論如何都沒有勇氣說出來了，但還是在內心裡複述了一遍——我喜歡你啊，我想長大娶你為妻，我們不是姐弟，我也不想停留在『姐弟』這一關係。
你……能感覺到一點嗎，希莉亞？
阿羅的心怦怦亂跳，腦子裡也像纏上線似的一團糟。他揉了揉頭髮，把梳理好的黑髮都弄亂了後，才下定決心道，「我希望我與希莉亞是平等關係，所以……我不會再叫你姐姐了，也希望希莉亞直呼我的名字。」
「姐弟也是平等關係，不存在誰上誰下。」希莉亞擺擺手指，指出道。
「不是那種……」
「嗯？」
「不是那種平等關係。」阿羅撇過臉，耳紅得發燙道，「而是我喜歡你，想要你與我一直在一起的那種。」
Chapter 6
臨近夜晚時，阿羅把自己的床讓給了希莉亞，在對方猶豫之時表示吸血鬼並不需要睡眠，順理成章的讓她乖乖的合上眼，還和他說了句『晚安』。
「晚安。」阿羅喃喃道，他一邊念叨著，一邊嘴角控制不住的上揚。
須臾，他的笑容漸漸隱了下去。阿羅轉過身，走在沃爾圖裡城堡內幽深古寂的長廊上，輕的像是一陣風在飄。
既然希莉亞已經找到了，那他也必須趕快找到恢復希莉亞記憶與身體的方法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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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y 1097]
希莉亞知道自己又來到這裡了。
這黑暗的深淵。
已經經歷過幾次的她不再茫然無措，而是腳步沉穩、寂靜無聲的行走在黑暗之中。
「有想起什麼嗎？」
那個聲音突然發聲道，希莉亞還記得『它』說它叫『阿爾塔納』。
「沒有。」她的聲音變得十分空闊清靈，比之前說話時高了幾度音。這或許就是她原本的聲音，希莉亞邊想著，邊道，「你能告訴我嗎，阿爾塔納？」
「無能為力。」阿爾塔納迅速而簡潔的回答道。它似乎總喜歡歎氣，此刻又是如此，「你……需要調整，希莉亞，恢復記憶是一個過程。」
「那身體呢？」希莉亞不解的皺起眉毛，耐心發問道。看來阿爾塔納肯定是知道些什麼的，知道有關於她過去的事。她暗自思索道。
「一樣。」阿爾塔納倒是沒有再含糊的說話了，不然只會讓希莉亞心裡更加疑惑，『它』直言道，「他會幫你的，那個少年。」
「少年？」希莉亞先是一愣，然後立馬反應過來它是在指誰，「你是說……阿羅嗎？」
阿爾塔納沒有回答，也沒有反駁。
「是的，我也這麼覺得，但……」希莉亞苦惱的歪了歪頭，湛藍色的眼睛清澈明亮，她接著說，「我不知道他為什麼要幫我。」
「……」
「因為曾經的你對他很好。」阿爾塔納頓了頓，「所以，他會幫助你，希莉亞。」
「你可以信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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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莉亞醒來時，隱隱約約能聽見一陣悠揚的琴聲，細長流水，沉靜平和。她動動手指，有種非常熟悉這琴聲的感覺。
她坐起來，眨了眨眼，迅速跳下床，拉開門，映入眼簾的就是阿羅抱著一把金色的琴，蒼白有力的手指輕撫過琴弦，望著走廊的遠方，彈奏出低沉的樂音。
希莉亞盯著那把琴，盯著盯著，阿羅率先把名字說了出來，「里拉琴。」他停止彈奏，側頭對希莉亞微笑起來，「如何？」
「很好聽。」希莉亞說，「也很耳熟。」
阿羅微怔，緊接著便抑制不住自己雀躍的心情，「你想起來了？」他補充道，「希莉亞，你很會彈里拉琴。」
「剛才那首曲子……」阿羅垂下眉，略帶懷念的說道，「就是你彈給我聽的第一首。」也是唯一一首。
「想起來一點。」希莉亞點點頭道，「可以詳細為我說說嗎，阿羅……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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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y 99]
「今天城邦內似乎很熱鬧啊。」希莉亞眺望遠方道，那裡燈火通明，人影喧鬧，「是在慶祝什麼嗎？」
「今天是酒神節，希莉亞忘了嗎？」阿羅提醒道，「算是一個比較隆重的節日，但人們慶祝的方式卻很低俗，所以對我來說，很無聊。」
說到最後一句話時，阿羅稚氣未脫的臉上一板一眼。可以看出，他努力想裝成那種睥睨眾生的表情，但最終效果……
希莉亞：「噗。」
在阿羅鼓起臉之前，她嘴角上揚，有些愉悅的說道，「不好意思，忘記了。而且我對此也不怎麼感興趣。」
兩人雙目對上，希莉亞突然說，「不過，如果是節日的話，還是有必要慶祝一下的。」
「你要去市中心？！」阿羅立刻緊張起來。先不說如果到了市中心，希莉亞的外貌會多麼的引人注目，關鍵是——酒神節會有阿科斯利亞節目！
……阿羅已經無法想像希莉亞失望的表情了，一想他整個心都揪了起來。
「當然不是，那會給雙方都造成困擾的。」希莉亞輕笑起來，因為他緊張兮兮的表情。阿羅松了口氣，並且發現她最近越來越愛展露笑顏了。太好了。阿羅開心的想。這說明希莉亞認可了他。
「我帶你去看海。」想了一會兒，希莉亞道。她向阿羅伸出手，阿羅驚喜的握上去，下一秒就發覺自己被攔腰抱起，希莉亞帶著他速度飛快的穿過層層樹林，腳尖輕輕點在樹幹上。
阿羅：？！
「希莉亞——」風大的他音都拖長了，阿羅有一種『希莉亞的速度已經不是常人可以想像到』的感覺，他臉燒紅燒紅的，眼睛被風吹的眯了起來，結結巴巴的說道，「放我下來啦！這麼抱著、這麼抱著……不可以……」
希莉亞眉頭一挑，速度不減，動作不變，「有問題嗎？」她疑惑道。
「有！」阿羅抗議道，「這是男人對女人的抱姿。我可以自己走。」
「那我們得走到天亮了。」希莉亞誠懇的說，「沒關係，阿羅，你還只是個孩子，不是男人。」
阿羅：「……」
不得不說，這句直言傷害了小孩子脆弱的自尊心。阿羅捂著臉，直到希莉亞跟他說『到了』也沒放開。
「你在幹什麼？」希莉亞好奇道。
「……」他轉過頭，希莉亞也跟著轉。一時間只剩下海浪的聲音，阿羅沉默一下，乾巴巴的悶聲回答道，「我在生氣，我在傷心。」
說完這句話，他悄悄地移開一點手掌，想看清希莉亞此刻面部的表情。慢慢的，慢慢的挪……但此刻，阿羅卻只看見了海。
他瞬間瞪大眼睛，放下手，急切的左顧右盼，「希莉亞？！」
回答他的只有海浪聲。
阿羅的心在刹那間就亂了，他以為希莉亞是因為他的『任性』生了氣，丟下他不管了，所以喊她的時候聲音都不住的在顫抖。
不，不會的……希莉亞不會就這麼離開的，他們之間明明約定好了……阿羅的心中又急又悔，跑起來找人時還差點被堅硬的石頭絆倒，阿羅手握沙子，呆呆的望向茂盛的樹林。
突然間，一陣低沉悠揚的琴聲傳入了他的耳畔。阿羅聞聲轉頭，見希莉亞正坐在海邊的岩石上，手持里拉琴，隨著浪濤的拍打，手指在琴弦有規律的彈奏著。
她低頭，金髮的長髮垂在琴旁，顯得亦真亦幻，藍色的眼睛與大海相交，承載著一絲溫和。察覺到阿羅的視線，希莉亞抬眼笑道，「節日快樂，阿羅。」
Chapter 7
[Day 1097]
說到這時，阿羅輕撥琴弦，溫聲道，「那是我聽過最好聽的琴聲，自此便一直難忘。」
「怎麼樣，希莉亞，有所記憶嗎？」
希莉亞皺了皺眉，她的腦海中閃過些許過去的片段，但很模糊，也不完整。她說，「那把琴，能借我一下嗎？」
阿羅當然應允。希莉亞以為這里拉琴會很重，結果她輕鬆的單手就能舉起。沒有多想，希莉亞將右手輕輕放在琴弦上，目光微動，手指勾起，彈出了一個音節。
真是奇怪，她明明沒有任何關於里拉琴如何彈奏的記憶，身體卻下意識的動了。
希莉亞任憑身體自主的操控，思維隨著一個又一個音節的傳出，逐漸將那些支離破碎的部分記憶碎片連接起來。她閉了閉眼，這種感覺越來越強烈了。
【我很開心，這是我最好的節日禮物。謝謝你，希莉亞！】
【五百多歲？嗯……確實是很吃驚，但希莉亞不是常人這點我已經早有察覺到了。所以，不管你活多久，你都是我心目中唯一的希莉亞，請務必堅信。】
【我還沒有學過彈里拉琴，他們都說那是女子的樂器，但如果希莉亞願意耗費自身時間教我的話，我很樂意。】
【希莉亞是喜歡我還是喜歡他？……我知道這個問題很幼稚，但還是想得到答案。】
【我喜歡你，是想要你與我一直在一起的那種。】
【……】
希莉亞的眉頭越皺越緊，她還想探索到更多地記憶，可是儘管琴聲仍在繼續，她卻想不起來更多的了。
於是她停止彈奏，對阿羅說，「我想起來了一小部分。我給過你節日禮物，我在3000多年前就已經活了500多歲，我教會你彈里拉琴，你問我是喜歡你還是喜歡凱厄斯，還有……你說你喜歡我，阿羅。」
阿羅面上那種淡淡的微笑隱去了，他輕聲應道，「嗯。」
「你說是想要你與我一直在一起的那種喜歡。」
「嗯。」
「也就是戀人那種嗎？」
「嗯。」
阿羅這麼肯定，希莉亞反倒茫然起來，她低頭道，「抱歉，我還沒有過多的記憶，身體也沒有恢復，暫時不能做出回應。」
「你還在就好。」阿羅搖頭道。
希莉亞抬頭對他露出一個善意的淺笑，她說，「雖然不知道恢復記憶後我會怎麼想，但就現在而言，我也喜歡你，阿羅。」她斟酌著補充道，「這屬於很信賴的朋友那種。」
「謝謝。」阿羅的笑意深了些，「我很高興。」
「阿羅，我想問一個問題。」
「請。」
「為什麼我會失去記憶？」希莉亞猶豫不定，忍不住問得更為詳細，「為什麼我……死了？」
聞言，阿羅依然在笑，但那笑，希莉亞無端覺得，有些寒冷。她一直覺得她能清楚的分辨出他笑容的真假，也許是因為直覺，也許是在3000多年前的相處中摸索出來的經驗。
他欲開口，希莉亞快速的將里拉琴塞到他的懷裡，微笑著說，「不想說的話就不用勉強了，謝謝你，阿羅。」話音未落，希莉亞就一陣風似的跑了。
「……」阿羅低頭看了眼琴，又抬眼望向消失在走廊黑暗處的希莉亞，動了動唇，終究只是歎息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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沃爾圖裡家族的衛士之一，年僅十二歲的亞曆克裝作嚴肅的背著手，看似面無表情實則吊著眼，跟在剛把羅馬尼亞家族兩個餘孽清理掉的凱厄斯身後，被迫聽著他的叨逼叨。
「哼，不過是兩個垃圾，阿羅竟然拖了兩千多年。」凱厄斯神情倨傲，心情頗好道，「違反秩序的吸血鬼和違反沃爾圖裡家族的吸血鬼都應該被徹底剷除，他們活著就像是礙事的蒼蠅，讓人看著就心生厭惡。亞曆克？」
突然被點名的亞曆克心中一驚，「嗯，是的。」
「等等。」凱厄斯一抬手，亞曆克一個急停，敏銳的察覺到前方有人……咦，人？？亞曆克吸了吸鼻子，嗯，確實有一點人類的氣息……
「那是人類——凱厄斯？」亞曆克的話剛打了個開頭，稍前方的凱厄斯就已經不見了身影，下一秒，他又回來了，手上還抱著個人。
希莉亞還有些懵，她迅速跳下來，對凱厄斯微笑示意道，「你好，凱厄斯。」
凱厄斯皺著眉頭，抬起下巴道，「注意保暖，你的體溫有些低，希莉亞。」此時，在沃爾圖裡不供暖的地下，希莉亞只穿了一件淺白色的裙子。
「我覺得還好，謝謝你，凱厄斯。」希莉亞的眼角微彎，笑的很好看。
凱厄斯雙手抱臂，歪著頭低下來看她。沉默四分之一秒後，凱厄斯解下圍在自己脖子上的紅色圍巾，面無表情的將其系在希莉亞的頸脖上，這才滿意的點了點頭，招呼著一臉懵逼的亞曆克，毫不猶豫的大步走人，「走了，亞曆克。」
「麻煩等一下，凱厄斯——」希莉亞匆忙跑過去要還圍巾，凱厄斯和亞曆克卻溜的更快，幾秒的時候內就跟從未來過此地一樣似的沒了蹤影。
「我真的不冷啊。」希莉亞無奈的笑了笑，內心對於凱厄斯這個舉動還是充滿感謝的。她低頭看著那紅色的圍巾，正想摸摸看，倏然一皺眉，手的動作一頓，腦中又想起了什麼。
這圍巾，說實話……真的很眼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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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此刻，亞曆克還是有些愣神的。剛才那個人類，不，女孩，凱厄斯叫她『希莉亞』？那個傳說中的『希莉亞』？！
同樣聽過自家首領八卦的他忍不住開展腦洞——就剛才看來，凱厄斯和希莉亞的關係也很好啊，至少這三千多年內他從未聽聞過凱厄斯這麼關心過其他人……不會吧，那阿羅會怎麼想？打起來時自己該站哪方？無論站哪一方都會被對方殺了吧？嗯，絕對會！等等……希莉亞怎麼好像看起來和自己差不多大的樣子……
「凱厄斯。」亞曆克決定做一個維護沃爾圖裡家族和平的小天使，「這樣可以嗎？」
凱厄斯斜睨他一眼，「什麼？」
「那圍巾，自我加入時就一直圍在你脖子上了，是有什麼特殊意義的吧？」亞曆克持著敢死隊先鋒的精神說，「這麼送給別人……」
「不。」凱厄斯打斷他的話，嘴角勾起，淡然的說道，「只是物歸原主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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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y 727]
希莉亞，女，真實年齡未知，外表年齡你猜，此時坐在樹上，神色凝重。
是的，她在思考一個很重要的問題。
這個問題說難也不難，說簡單也不簡單，卻實打實的把希莉亞困擾住了。那就是——
「阿羅和凱厄斯的生日要到了啊……」希莉亞喃喃自語道，「偏偏他們還是一天，這可需要我用雙倍的智商來想要準備什麼禮物好啊。」
去年，她不知道阿羅的生日，也忘了去問，結果阿羅也沒有不高興，反而問她的生日是什麼時候。
都過了五百多年了，早就忘記了。——或者說是沒有人給自己過，自然也懶得去記了。她當時是這麼回答的。
想著想著，陽光透過樹葉照了進來，即使有一點陽光，這天氣還是夠冷的。希莉亞撐開隨身攜帶的紅傘，擋住陽光，思索道。
突然，腦海中靈光一現。嗯，她突然知道該送什麼好了。
希望不會被說是敷衍。希莉亞心說道，心裡一點沒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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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y 730]
夜晚降臨，月色朦朧。
「生日快樂，阿羅，凱厄斯。」希莉亞跳下來，將早已準備好的禮物分別遞給二人，「這是生日禮物。」
阿羅和凱厄斯齊齊愣住，低頭打量起自己懷中的禮物。
給阿羅送的是紅傘，給凱厄斯送的是紅圍巾。
真誠的說完謝謝後，二人不約而同的看向對方的禮物，沉默半晌，又像是約定好的一樣默契開口道——
「為什麼他能得到你親手織的圍巾？」
「為什麼他能得到你親身攜帶的傘？」
雙方對此都表示對對方的嫉妒和不滿。
希莉亞：「……」
誒？
Chapter 8
[Day 1097]
希莉亞攥緊了胸前的圍巾，她低著頭，與此同時，腦海中更多的記憶碎片被連接起來。
【……這沒什麼大區別吧？】
【要不然你們互換一下？】
【不用了。這是希莉亞給我的第一件禮物，我要好好的珍藏起來，誰也不給碰。】
【現在正好冬天，圍這個一定很暖和……阿羅，你盯著我看幹嘛？】
過去的記憶被翻覆起來，而且有短短幾句話就結束的趨勢。希莉亞蹙起眉頭，不敢讓自己的大腦有任何放鬆，她開始嘗試著回憶起畫面。
【黑髮的少年挺直腰板，裝作無所謂的收回視線，實際餘光還在偷偷瞄那個圍巾：「才沒有。」】
她看見有一雙細嫩白皙的手揉了揉黑髮少年的頭髮，希莉亞聽見了她自己的聲音，更準確地說，是她在『黑暗空間』裡的聲音：【「阿羅，這把傘可不是平凡之物哦。我來教你使用吧。」】
【一隻手拿起雨傘，紅色的雨傘被打開，在雪白的冬天有著別樣的美感。她舉直胳膊，對準叢林，摁動內側按鈕，一枚子彈飛射而出，發出巨大的聲響，遠方一棵大樹轟然倒地。阿羅和（疑似幼年版的）凱厄斯驚的一個後退，一個瞳孔豎起。】
【「這是什麼武器？！完全不同於那些弓劍！好厲害！」】
【「這個嘛，保密。」她本人的聲音透露著愉悅，而後又想起什麼，一本正經的警告道，「只有在自身安全受到威脅時才能使用，不然只會造成不利影響。可以嗎，阿羅？」】
【阿羅微微笑著，繼而垂下眉，一頷首，應下了：「是的，希莉亞。」】
【「不過這麼重要的東西，希莉亞自己不好好留著嗎？」】
【「我覺得它對於你的用處更大一點。不過現在世間還沒有出什麼大亂子，相對和平，所以這傘倒是能發揮它本身的功能了。」】
部分回憶到此徹底終結，希莉亞抬起頭，眼中的茫然散去少許。不過……她擰著眉，思考起這次回憶的重點。
她的確在很久以前，就認識阿羅和凱厄斯了。那把紅傘是她的武器，後來贈給了阿羅。
感受到圍巾散發出的暖意，希莉亞不自覺的縮了縮脖子，呼出口熱氣。
即使得到了部分記憶，但最關鍵的部分還是缺失的……要是能趕快想起來就好了。
這麼想著，希莉亞清了清嗓子，望向前方因光線柔和起來的昏暗走廊，邁步繼續走了下去。
哦，還有，下次遇見凱厄斯，還是要把這條圍巾重新送回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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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來人往的沃特拉城內，兩個穿著黑袍子的人悄無聲息的穿過人群。他們的帽檐遮過眼簾，僅露出一點的皮膚十分蒼白，有好奇的遊客想駐步觀察，卻發現他們在下一秒就失了蹤影。
「有好幾年都沒回來了呢。」稍矮一方說道。
在走入沃爾圖裡的城堡外門時，那人掀開兜帽，露出亦真亦幻的顏容。深棕色的頭髮披散下來，狄黛米眨了眨『棕色』的眼睛，不過幾秒，棕色退去，顯露出原本的血紅色。
「嗯，也該回來看看了。」另一人的聲音很沉穩，但沒有那種飽經滄桑的感覺，可以看得出他原本年紀並不大。馬庫斯黑髮垂肩，面上並無過多表情，只有在看著狄黛米時，他才會揚起一絲笑意。
「其實我有點緊張。」狄黛米歪頭輕聲道，「呐，馬庫斯，你說，阿羅真的復活了希莉亞嗎？」
馬庫斯沉默了一會兒，須臾，他道，「可能吧。」
「可是……」狄黛米看上去有些猶豫。
「沒事。」馬庫斯握住狄黛米的手，語氣不重卻很肯定的說道，「不論希莉亞是真是假，我相信阿羅在第一眼就能分辨得出來。」
畢竟，他將她在腦海中印了三千多年，刻骨銘心。
狄黛米點了點頭。在他們一齊進入沃爾圖裡家族的千年城堡時，一個黑色的身影一閃而過。
德米特裡站在一旁，黑髮的頭髮微卷披肩。他彎腰，右手放在左側，向二人表示敬意道，「歡迎回來，先生，夫人。」
馬庫斯輕聲應了一下，狄黛米則微笑道，「好久不見呀，德米特裡。」
德米特裡輕微一頷首，緊接著開口問道，「希莉亞現在就在城堡內，二位元需要去——」
「德米特裡。」
一道平靜的聲音忽然而至，打斷了他的言語。阿羅不疾不徐的走了過來，面上帶著習慣性的微笑。德米特裡自知多言，便暗自隱入黑暗，將交流空間留給其餘三人。
「阿羅。」狄黛米說，她看上去有些拘謹，即使對方是自己的兄長。
阿羅倒是並未注意這點，或者說就算注意到也不會在意。他像是一般兄妹久別重逢後那樣，表達出了明顯的喜悅，阿羅眉眼帶笑道，「狄黛米，馬庫斯，此次重逢我感到很激動，畢竟我們好久未碰面了。看得出來，這五年的遊歷對你們收穫頗大？」
聞言，狄黛米嘴角上揚，真誠的笑了笑，她的戀人馬庫斯則點頭道，「嗯。去了不少地方，也見識到了宇宙的宏偉。」劫到一艘外星飛船真是幸運。
「有個星球裡還存在著古羅馬時期的競爭場。」狄黛米補充道，「那些外星人類也很友好，有個叫高天尊的外星人還邀請我們看比賽，其中有個會用雷電的戰士很厲害。」
阿羅突然有些感興趣，會操控自然力量？真是厲害的超能力。他便又問了幾句，狄黛米就隨口一說了那人的相貌。
與此同時，差點迷路在沃爾圖裡長長走廊的希莉亞終於摸索到盡頭了，她望著上方的井口，腳步一點就登出去了——咦？她原來這麼厲害？
這個想法還未散去，狄黛米的話就入了她耳畔。希莉亞一愣，眨了眨眼睛，覺得那被描述的人有些耳熟。
【「記得早點回家，這天馬上就要下雨了。」】
那個金髮男人的面容仿佛又重現在她眼前，希莉亞睫毛微煽，她抬頭，正好與望向這邊的狄黛米對上視線。
狄黛米錯愕道：「變小的……希莉亞？」
又是一個認識自己但自己不認識他/她的。希莉亞略帶無奈的想道。她點頭應了一聲，道，「是的，但我暫時失憶了。」
馬庫斯若有所思的將目光投在希莉亞身上，很快又收了回去。他記得狄黛米曾說過，她在小時候見過希莉亞一面，那時的後者，外表年齡起碼比現在大一倍。
阿羅微微一笑，接話道，「不用擔心，希莉亞，我們會幫你找回記憶的。」他頓了一下，話題又轉道，「希莉亞，這就是馬庫斯和狄黛米，狄黛米是我的妹妹。」
對此，馬庫斯淡漠的一頷首，狄黛米則輕輕的對她笑了笑。
希莉亞便也對她揚起一個微笑，即使她根本想不起來面前的這兩個人是誰。
在狄黛米嘗試靠近希莉亞時，馬庫斯看向阿羅，紅色的眼眸一眨不眨，他說，「沃爾圖裡近來可好？」
阿羅說，「人類已經近200年沒有打過仗了。」一切都很和平。
聞言，馬庫斯神情放鬆了些。
他知道沃爾圖裡在戰爭時期很需要他的能力，但待了千年，那種權力地位的遊戲還是令他倍感壓力。他對權力沒有任何興趣，狄黛米也是一樣，他們便計畫著暫時脫離家族，游走四方，做回最初的自己。
那是2000年前的事，他有些坎坷不安的把他們的主意告訴阿羅，馬庫斯以為這會令他們之間產生不可逾越的裂痕。但心靈上的旨意讓他還是說了出來。——即使他知道他不說出來，阿羅用他自己的能力遲早也會知道。
可出乎他意料的是，阿羅仍是笑吟吟的那副模樣，面部表情沒有任何變化，就好像重要的核心要脫離家族對他並無影響一般。
【「我考慮一下。」】他這麼說。
真是令人看不透。
馬庫斯憂心忡忡的想道。
阿羅頗感興趣的看著馬庫斯有些走神的神色，片刻又移開目光，血紅色的眼眸微微變暗，像是蒙上了一層陰影。
馬庫斯八成又是在想，他為什麼在戰爭頻繁混亂的時候還同意讓他們獨自遠走了。
他微微勾起唇，露出一個似笑非笑的表情。
其實，一開始，阿羅並不同意。
就算不同意，他也將這個真實想法很好的隱藏在了內心之中，不讓任何人發覺。
除了他自己，沒有任何人知道，在兩千多年前，為了留住馬庫斯，阿羅曾經很認真的思考過一個計畫。
那個計畫很簡單，就要殺死一個人。
他的妹妹狄黛米。
Chapter 9
[Day 1095]
西元1033年
阿羅雙手相握，靠在椅子上，望著前方忽明忽暗的燭光，繼而垂下眼簾，遮蓋住眼中翻湧著的陰暗情緒。
指尖微微摩挲著，本人的內心卻難得一見的有些許煩躁——正是因為上午的事。
馬庫斯說他和狄黛米想脫離家族——儘管當時前者說的很委婉，但阿羅直接挑選出了他話語的重點。
此時沃爾圖裡家族的名聲才剛建立不久，雖然消滅了最大的敵人羅馬尼亞家族，可才持續了三百多年的王者地位是不穩定的。
這些年，人類社會頻繁的有戰爭產生，吸血鬼界也被波及到，變得動盪不安。
明知不穩定，卻仍想離開。阿羅單方面的將其定義為一種背叛。
而背叛者，是要被除掉的。
燭光持續搖曳著，阿羅卻始終無法下定決心除掉馬庫斯。後者的能力對於敵對家族而言，實在是太過有用了——他能感覺到人與人之間的關係，誰對誰不忠誠，誰愛誰，誰恨誰，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而這種戰爭人才卻選擇離開權力巔峰，隱居山林，實在是令阿羅感到不解與『心痛』。
但是，他能拿什麼來說服馬庫斯留下呢？
阿羅兀自思索著，臉上掛著虛偽的笑容，眉尖微微挑起，他心中已有了答案。
狄黛米，有且只有她一個，是馬庫斯唯一的弱點。
腦海中突然閃過狄黛米溫婉的笑容和她熠熠生輝的紅色眼眸，阿羅握緊手指，收起笑，陰鷙冷漠的眼神蓋過了那一絲猶豫。
既然他們執意要走，也好。
那他便殺了狄黛米，看馬庫斯會不會走。
——肯定不會的，他會繼續留在沃爾圖裡。
……
「你要去執行一個遠方任務？」馬庫斯重複道，狄黛米點了點頭，他不放心的說，「我陪你一起去。」
「沒事的。」狄黛米給了他一個擁抱，側面頰緊貼著馬庫斯，親密而溫柔的說，「我快去快回。」
見馬庫斯還一臉擔憂，凱厄斯冷漠的整了整自己的圍巾，輕哼道，「區區人類還傷不到她，你可放心吧。剛才接到消息說有幾個家族又不老實了，我們要快點。」他勾起笑，眼中暗藏戾氣。
馬庫斯最終還是同意了，狄黛米和他便走向了兩個完全相反的方向。
……
阿羅無聲無息的佇立在樹上，在他的下前方，狄黛米正不疾不徐的走著。
他垂下眉，心中很冷靜，非常冷靜。他對自己說，你的確很愛狄黛米，殺掉她後也肯定會感到難過傷心，但這是關係到整個家族的利益，所以結果不能改變。
不能改變。
身後，一陣微小的風吹過，阿羅揮了揮手，一道人影從他的身後竄出，落在地上，出手快如電，目的就是要結了狄黛米的命。
察覺到一股濃郁的殺氣，狄黛米下意識的一閃，那個阿羅雇過來的吸血鬼頓時一擊落空，手嵌入了因大力而龜裂的土地裡。
他□□，迅速的又是一擊，而且瞄準的正是對於吸血鬼來說最為致命的頸脖。狄黛米側躲過他的手，反向制住，聲音冷硬道，「你知道挑釁沃爾圖裡家族的後果嗎？」
不遠處，樹葉陰翳下，阿羅勾起了一個意義不明的笑。
那吸血鬼是個要錢不要命的，一句話都沒答，強力掙脫了束縛，卻也斷了一隻手臂，這次腳步一轉，欲把她踹飛出去。
狄黛米知道沒有溝通的可能，不禁心下一沉，她竭力擋住對手連續快速的進攻，腦子飛快的轉了起來。
論戰鬥力她要弱一點，所以必須智取——狄黛米的右手緊攥著一個黑色的小鐵盒子，那裡面可以在一瞬間發出巨大的火焰，吞噬對方。
但，必須要找準時機。
狄黛米冷靜的想，如果慢了一步，這個最後的武器就會被奪走，等到那時，就真的是她的絕路了。
她咬咬牙，紅眸閃爍，故意露出一個破綻，在敵人按她預計的方向襲擊的那一刹那，瞬間點燃了特製打火機——只要她能在一秒鐘的時間內快速後退，就不會被波及到了。
那吸血鬼率先被燒著的地方是耳朵，他發出一聲淒厲的哀嚎，在狄黛米快速向後撤退時，猛地抓住了她的小腿！
火焰的範圍已經波及到了他的臉，那吸血鬼的在烈火熊熊下顯得更為可怖。可他卻並沒有放開狄黛米，照這架勢是想同歸於盡。
——而火焰就要朝著她來了。
狄黛米的瞳孔縮小，她用腳狠狠的踹對方的下頜，骨頭隨之發出清脆的哢嚓聲，那鉤成鷹爪的手還是沒有鬆開。
阿羅看著這一幕，面上是半分表情都沒有的。可能對他來講，這樣也算是一種特殊的哀悼方式。
計畫成功。他想。而且不用他出手去殺那個吸血鬼以絕後患了。
笑一笑。阿羅對自己說。沃爾圖裡家族再次變得堅固了。
他黑色的瞳孔幽深黑暗，沒人能看得懂阿羅的眸子裡有著怎樣的情緒。但這次，裡面卻清楚的倒映著狄黛米的影子。
在火焰即將吞噬狄黛米的那一秒，憑藉著吸血鬼不同于常人的思考速度，阿羅想了很多。
他想起來一千多年前，自己被別的王族繼承人欺負時，那時剛會跑、說話的音都還沒發正確的狄黛米，拿著帶著泥的小鏟子，一臉伸張正義的表情，把他們全趕跑了。
明明他是私生子，她是正統的繼承人之一。
狄黛米卻絲毫沒有顧及這些。
就算是當他被處決的那天，她也是唯一站出來質疑的人。
而那時，狄黛米只有六歲。
阿羅還想起來，自己曾問過希莉亞一個問題。
那天他的心情很糟糕，不是因為那天很糟糕，而是以前的日子都太糟糕了。負面情緒一直積累著，終於有一天，無法抑制住的爆發了。
但在來到那棵樹前，他還是面帶笑容的。
不可以啊，不可以帶給希莉亞任何負面情緒。
他一直知道，他就是一個本性陰暗的人。人若負他，他必定千倍報復回去。
反正這個世界就是這樣，沒有人會憐憫別人。每個人最關心的都是自己，也只是自己。
他是黑暗。
可希莉亞是光明。
黑暗憧憬光明。
可同樣的，黑暗在光明下也無所遁形。
【「……你心情不好嗎？」】希莉亞問。阿羅的隱藏被她一下子戳破了。
他當然不會承認自己的真實心情，但希莉亞在這方面卻敏銳的很。最後，阿羅只好承認了。
一承認，他心裡的那根弦就崩潰了。阿羅越說越多，把自己的真實想法和心情全都說了一遍。
痛苦、憤恨、傷心、難過，恨不得所有人都和他有相同的處境，恨不得所有人小時候都過著饑不裹腹的日子，睡在大街上被淘氣的小孩吐唾沫，為搶一塊麵包被瘋狗追了兩條街，一身傷的努力揚起笑臉、只為多得那路人隨手丟過來的一分錢。
恨不得所有人，都去死。
恨不得這個世界，迅速崩塌。
恨他自己，明明不想活下去了，卻還是得活下去。
而為了在這個扭曲的世界活下去，他必須帶上名為笑臉的面具。在面具背後肆意流下誰也看不見的淚水。
等到他意識到自己幹了什麼時，還是因為希莉亞一直沒有出聲。
其實在坦白之後，阿羅心裡就覺得，一切已經結束了。
希莉亞不會想再遇到他了，因為真實的他是如此低劣骯髒，根本不值得她多看一眼。
可希莉亞沒有。
【「『我是一個本性陰暗的人』——原來是這樣嗎？」】她這麼複述著他的話，走到了他身邊。他低著頭，絲毫不敢去看她的表情。
須臾，他落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
阿羅錯愕的瞪大了眼睛，身子微微發顫，他的頭靠在希莉亞的肩下，手嘗試著摟住她。
他聽見希莉亞說，「你向我展示出真實的自己，我對此很開心，阿羅。」
「每個人都有著自己的小缺點，說實話，即使是我，看著一副什麼都不在乎的樣子，也曾想過自殺。」
「因為每次一醒來就有一種絕望感，所以想著乾脆不睡覺算了。」
「可是就算我怎麼樣，世界還是照常在運轉著。所以我就想，我不能向它屈服，我要努力變成更好的自己。」
「阿羅。」
希莉亞的手撫上他的臉，明明是冰涼的觸感，卻意外有種溫暖的感覺。她低頭，兩人的額頭相碰。希莉亞輕聲道——
「如果對自己、對世界都不滿的話，就試著說出來，然後改變它。」
「雖然人的本性是由天註定，但是人的行動卻掌握在自己手裡。」
「我希望你能成為更好的自己。對於善待自己的人，加倍報答；對於那些不友善的人，這個對你來說並不友善的世界，就讓他們好好看看，自己當初的決定是多麼愚蠢。」
「阿羅。」希莉亞微笑道，而他的眼淚已經奪眶而出，落在了地上，「不要輕易放棄這個世界。」
「你還有我。」
希莉亞說過的。
對於善待自己的人，加倍報答。
她說過的。
火焰的溫度熾熱灼人，帶著致命的危險。阿羅幾乎是將兩步變為一步，他跳躍下來，腳狠厲的、硬生生的踩斷了那吸血鬼的腕骨，在他的手指無力的張開時，阿羅拽起狄黛米，一個翻滾，終是逃脫了火焰的範圍。
身後，只有漸漸變弱的慘叫聲。
阿羅握拳，在狄黛米微怔的神色中，微微低頭，雙手緊了松，松了緊，終究是無力的垂下。
可是，還有一個問題，他無論如何都弄不明白。
對他說【「不要輕易放棄這個世界。」】的希莉亞，為什麼會被這個世界輕易放棄。
Chapter 10
[Day 1097]
阿羅眉眼微彎，看向對面的馬庫斯。對方對上他的視線，儘管雙方都沒有說什麼，但一切盡在不言中。
阿羅還想起來，自己沒有殺狄黛米，真是一個無比正確的決定。
當年，他救出狄黛米後，沒有任何人懷疑為什麼阿羅這麼及時的出現，他們都只注重於表面的事物。
倒是凱厄斯多看了他兩眼，微微蹙起眉，最終也是什麼都沒說。
馬庫斯雖然有著能看透他人之間情感關係的能力，但殺心這種東西看是看不出來的，因此對於阿羅的營救，表達了十成十的謝意。
狄黛米就更不用說了，經由此事，她對阿羅這個只是掛了個名頭的「哥哥」更為信任和親近了。
只是，兩人走還是要走的。馬庫斯在臨走前向阿羅承諾道，「如果家族有事，我們一定會回來。」
他這個人的感情比較內斂，如此認真的承諾還是頭一回。阿羅自然是笑眯眯的同意了，旁邊的凱厄斯黑著一張臉，在狄黛米和馬庫斯的身影消失後，他切了一聲，抬腳就踹斷了身邊有幾百年歷史的老樹。
兩百多年，沃爾圖裡家族正式成為了吸血鬼界的霸主，無可至上的君王，吸血鬼法律的頒發者和執行者。
儘管掌握了法律，阿羅卻很少判罪人死刑。但很少也是代表有的。一次，一對吸血鬼夫婦就觸犯了這個大忌。
他讓衛士先殺了女吸血鬼，男吸血鬼親眼看著這一幕，突然之間精神瘋癲，大吼大叫的差點掙脫束縛。
阿羅看著那充滿血絲的眼睛，很清楚裡面承載著什麼。
對世界的絕望。
對生命的絕望。
想要立刻死亡。
在處決了二人後，阿羅回想了一下這件事，倏然明白了什麼。
他有一種強烈的感覺，感覺如果當初他真的殺了狄黛米，馬庫斯也會變成那個樣子。
精神瀕臨崩潰，根本找不到活下去的意義，混混噩噩的苟延殘喘，與廢人沒有什麼區別。
他難得苦笑一下。
……
「我可以回去看看嗎？」希莉亞問道，「我想去看看自己住的地方，說不定這樣就能回想起些什麼。」
狄黛米一怔，神情有些猶豫。她皺起眉，希莉亞便歪頭道，「怎麼了？」
「最好還是……」狄黛米欲言又止道，「希莉亞。」
「嗯？」
「我見你的第一眼，就是見你的最後一眼。」
希莉亞愣住了。她緩了一會兒，才找到話頭道，「我死在了那裡。」用的是陳述句。
狄黛米閉了閉眼，點了點頭。
希莉亞死的時候，她才只有六歲。直到被變成吸血鬼前，她只要做夢，幾乎有一半都會夢見希莉亞的背影。
有時候，她在夢境中又突然變成了上帝視角，便能清楚的俯看到以一人之力敵一城之軍的希莉亞，那血從額頭流到腳尖，白色的衣服已被鮮血浸透，凝聚成暗紅色的可怖情景。
不知道是誰的血，可能是別人的，也可能是希莉亞的。
這件事帶給她太大的影響，天空都好像被血色浸染了。紅色的血清楚的烙印在了她的腦海中，希莉亞之死是狄黛米無法忘卻的心理陰影。
他們殺了她。
而現在，她怎麼能讓希莉亞回去呢？再次讓後者想起那個地獄嗎？再次讓後者回想起自己的呼吸是如何漸漸停止的嗎？
不。不。
狄黛米麵露痛苦之色。她自小心思敏感，容易共情，此時也不知道該如何去坦然的對希莉亞說起這件事。
希莉亞沒有說話，或者說她也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了。她目光微動，帶著一絲不解——為什麼……自己會死在她生活的城內？
統治者呢？人民呢？
她抬頭，見狄黛米正斟酌著言語，便握了握她的手，微笑著搖了搖頭，聲音空靈清亮道，「沒事，不用勉強自己。我相信我的記憶……總有一天會回來的。」
狄黛米微怔，片刻後嘴角帶笑，溫言道，「嗯，是的。」
馬庫斯瞥了一眼那邊，他問阿羅道，「阿羅，你想到恢復希莉亞記憶的方法了嗎？」
「方法是有。」阿羅沉思片刻，道，「但不知是否能實現。」
「哦？」馬庫斯一貫平淡的雙眼中閃過一絲好奇，他問，「是什麼？」
……
與此同時，美國紐約曼哈頓
至尊法師史蒂芬.斯特蘭奇來到一個看似普通（實則真的很普通）的民居內。他如鷹一般銳利的雙眸死死的盯著面前的景物，不放過任何細節。
他這次接到任務的是驅魔。想必這裡一定有非常邪惡的魔物隱居在此，對人類社會造成影響。
旁邊的委託人一臉驚訝的看著他，斯特蘭奇便道，「你好，我是奇異博士（Dr.Strange）。抱歉，遲到了一會。」頓了一下，他隨口道，「路上的交通簡直煩到不可思議。」
而事實上，斯特蘭奇剛把從阿斯加德來的神兄弟趕走。
但是，這個理由好像並不能說服委託人。他指著手錶，慍怒道，「這都三點半了，你應該三點到的。我不會付這半小時的錢。」
斯特蘭奇：「……」
「哼。」斯特蘭奇輕哼一聲，試圖說服自己不會在意半小時的錢。把這筆賬記到索爾名下後，他才釋然道，「好吧，真高興認識你。現在別聊了，惡魔在哪裡？」
委託人挑了下眉，走了幾步，打開了一扇大門。孩童的尖叫聲傳入了兩人的耳朵裡。
斯特蘭奇定睛一看，數位年齡較小的孩童在沙發和地板上又蹦又跳，手裡揮舞著氣球，腦袋上戴著尖帽子，玩的別提多開心了。
斯特蘭奇：「……」？？？
說好的惡魔？
「我……」他抽了下嘴角，「這是什麼情況？」
注視著一個熊孩子把蛋糕往牆上抹的舉動，斯特蘭奇謹慎道，「他們被惡魔附體了？」
「好像是。」委託人對他說，「他們各吃了50個杯子蛋糕。」
「哦。」斯特蘭奇開始畫起法陣，一臉嚴肅道，「讓我消滅他們。」
「不不。」委託人連忙攔住他，指揮道，「只需要變個魔術就好了，或者變個兔子。」
斯特蘭奇：？
「你是不是搞錯了什麼。」至尊法師停下動作，有些好笑的說，「我從來不變魔術。」
「不變魔術？」委託人疑惑的拿出手機，指著斯特蘭奇的個人介面說，「可你在這上面寫，你是宇宙最強的魔法師。」
斯特蘭奇：「……」
「每個人都會誇大自己。」他乾巴巴的說。
「好吧。」委託人遺憾的拿出錢，說道，「我只好請海綿寶寶來這裡了。」
斯特蘭奇的眼睛不自覺的隨著錢移動，看著那厚厚的一遝，他突然問道，「你手中有多少錢？」
「150美元。」委託人說。
150美元……
曾經是個有錢人，如今窮到連一塊五都要找王借的某至尊法師可恥的沉默了。
「等等！」
委託人停下撥電話的手，疑惑的望向他，示意有什麼事。
斯特蘭奇：「我有辦法了。」
十分鐘後，斯特蘭奇捏好一個氣球，遞給一個熊孩子。
熊孩子看了眼，十分嫌棄道：「你真差勁。」
「……」斯特蘭奇聽了想打人，但為了150美元，他忍！
就在此時，他的手機響了。
斯特蘭奇隨手把氣球往熊孩子懷裡一塞，接通後，先道，「你好，這裡是至尊法師史蒂芬.斯特蘭奇，降妖除魔捏氣球樣樣精通，您有什麼需要？」
對面的阿羅：「……」什麼？捏氣球？？
「你好，斯特蘭奇先生。」阿羅說，自動切換成了英語。
「是Dr.」斯特蘭奇糾正道。
阿羅：「啊，你好，道格特先生。」
斯特蘭奇：「……It's strange.」
阿羅：「確實挺奇怪的。」
斯特蘭奇面無表情。不行，這人無法溝通，問他有什麼事之後隨便打發一下就好了。
「是這樣的。」阿羅一上來就直入主題，「我想讓你幫我恢復一個人的記憶。」
「失憶？」斯特蘭奇用頭和胳膊夾著手機，捏起下一個氣球來。他隨口道，「醫院可以幫助你。」
「這可不是一般情況。」阿羅說，「你是法師，對吧？而且還是具有時間寶石的人，想必做到這個一定很簡單。」
斯特蘭奇皺起眉頭，「你從哪裡知道的？」語氣中帶著警惕和防備。除了神兄弟和王，按理說，應該沒有人知道時間寶石的下落。
（多瑪姆：我可能是個死的。）
「我自然有我知道的途徑。」阿羅勾起嘴角，輕聲道，「如果想奪取的話，我可不會率先跟你打電話，斯特蘭奇先生。」
「是Dr.」斯特蘭奇糾正道，「還有，抱歉，我不能接受你的要求。只要是對時間寶石有一絲覬覦……或認識時間寶石的人……總之，我不會冒這個風險。」
「是嗎？」阿羅輕笑道，「斯特蘭奇先生，你的至聖所該裝修一下了吧？」
斯特蘭奇：？
還沒等他意識到阿羅這句話是什麼意思，手機就收到了一串資訊。
他低頭去看。
「您尾號*xxxx的卡於X月X日16:04其他協力廠商交行轉入30000000
Chapter 11
[Day 1098]
希莉亞坐的端端正正，目光好奇地望向了對面身穿法袍、兩鬢已白、留著小鬍子的奇異博士。
——以及他身上脫離地心引力，飄起來向她這邊抖動的紅斗篷。
它……這是在打招呼嗎？
「別鬧。」斯特蘭奇拽下斗篷，任由它委屈的繞著自己的手臂打轉。想到那三千萬歐元，他一臉正色道，「你好，我是至尊法師史蒂芬.斯特蘭奇。」
「此次前來，是為了幫助你恢復記憶。」
希莉亞微怔。儘管阿羅有向她說明過這位斯特蘭奇法師可以掌控時間，但當她親耳聽到斯特蘭奇說他可以幫助她恢復記憶，心中還是覺得很不可思議。
「真是……太感謝了……」希莉亞真誠的說道，雙眸中暗含一絲苦惱，「雖然之前記起來了一些斷斷續續的片段，但我總感覺最重要的記憶被我遺忘了。」
「不介意的話，你能說說你具體想起來了什麼嗎？」斯特蘭奇思忖道。他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正在履行心理醫生的職責。
「三千多年前。」希莉亞說，「我遇見了阿羅。」
「我和他的關係很好，算是朋友吧。在他生日時我送給他一把傘，在酒神節時我和他坐在海邊，教他奏里拉琴，我好像還抱過他，具體原因忘了……」
這些都是普普通通的日常。
斯特蘭奇在心中總結道。看來，一定是在後面發生了關鍵的轉捩點，導致她的失憶失去了。
只是，3000多年過去了，人為什麼還活著？
他壓下這個疑問，將他總結的第一點說了出來。希莉亞點點頭，肯定的答道，「是的，我也問過阿羅和狄黛米……我的家人，但他們都沒有明確說出來，情緒還很低沉的樣子……」正是察覺到了這一點，她沒有歸根究底。
「既然這樣，那麼。」斯特蘭奇平靜道，「你一定是非正常死亡。而且絕不普通。」
「你是說……心理陰影？」希莉亞的用詞開始猶豫起來，「為什麼呢？我們只是普通的生活在那裡，阿羅也對王位糾紛沒有任何興趣……關鍵的是，為什麼會牽扯到我？」
話音剛落，希莉亞突然想起了什麼。
她在內心呼喚道：「阿爾塔納！阿爾塔納！」
她倒是忘了，她體內還存在一個不知是寄生還是共生的奇怪生物體。而且，那生物的聲音聽著很蒼老。
也就是說，在三千多年前，自己死亡時，阿爾塔納並沒有死，一直蟄伏在她的身體裡。
儘管之前它一直在躲避這個話題，但總有一天是要面對的，希莉亞決定一定問出個所以然。
「你為什麼會在我的身體裡？我為什麼會死？我的死亡原因是什麼？那和你有沒有一絲一毫的關係？」
「既然你知道阿羅，那就證明你能夠通過我的眼去看這個世界。請告訴我吧，阿爾塔納，當年究竟發生了什麼？」
她一口氣問了好多問題，耳邊卻只能聽見自己輕微的呼吸聲。阿爾塔納沒有回答。
「如果你同意。」
對面的斯特蘭奇率先說道，「我可以用法術幫你回顧隱藏在深處的記憶。」
阿爾塔納依舊沒說話。希莉亞垂下眉，頷首同意了。
斯特蘭奇走到她身邊，阿戈摩托之眼中承載的時間寶石已然發出綠光，奇異博士食中兩指並用，按在希莉亞的太陽穴處，神情肅穆。
阿戈摩托之眼，打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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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y 1]
希莉亞一臉漠然的坐在樹上，雙腿隨意的交疊著，她把玩著手中的刀片，大拇指和食指打磨著刀片的鋒利度。等到差不多滿意後，她抖了抖手指上的鐵灰，看著銀亮的刀片，豎著放在自己的手腕處。
「請不要這樣……」阿爾塔納第無數次勸說道，「這只會消耗我的能量。你知道，我只是個殘缺品，能量很少的。」
希莉亞毫不猶豫的向下一劃，紅色的血液噴湧出來，而她本人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只是歪了歪頭，冷聲道，「但也沒有消耗完。」
「我還是不能夠去死。」
說完這句話後，她再度一劃，傷勢恢復很慢的傷口再次加深，露出裡面的血肉，顯得很是駭人。手臂由於生理反應而顫抖著，疼痛的感覺順著神經末梢傳入大腦中樞。
很疼，非常疼，希莉亞對痛覺的敏感程度不知為何，比普通人高出一大截。但也正因如此劇烈的疼痛，她才能感受到自己確實存在於這個世界上。
「永生不好嗎？」阿爾塔納問，「我和你是共生的。我通過你能得到一個載體，你通過我能得到強大的力量和永恆的生命。」
「永生？」希莉亞重複道。繼而面無表情，天藍色的雙眸被黑夜所籠罩。她平靜的說，「孤獨的一個人活在世上，不斷見證人類的死亡，沒有任何人能與我有共同語言，就算永生又有什麼意義。」
「更何況，我不屬於這個世界。」
還是原來的世界好，雖然有點亂，但鄰居的夜兔媽媽是真的很溫柔。
「所以我恨這個世界，最好毀滅好了。」
「雖說如此，你也沒有毀滅它。」
「那是因為你太弱了。」希莉亞直白的說，「你的力量不足以支撐我去毀滅它。」
「……」
「我只是個殘缺品。」
說完這句話後，阿爾塔納就繼續沉默下去，只是希莉亞手腕上的傷口還是在繼續加速癒合。
希莉亞就這麼看著，看著皮膚深處的傷口逐漸消失，只留下一片血跡，染紅了她白皙的手腕。
「世上要是存在神明就好了。」她將頭靠在樹幹上，低聲喃喃道。把她從這個無聊的世界帶走吧，無論迎接的是否是來自靈魂深處的審判。
「世上要是存在神明就好了。」
一個清亮柔和的聲音冷不丁的在她所坐的樹下響起。
希莉亞一怔，目光向下望去。
她所坐的樹下，正前方佇立著一位少年，腰板挺直，莫約也就十歲的樣子。她歪了歪身子，在保證自己不會被發現的同時，看清了那少年的面容。
玉藻般柔軟的黑髮垂在他肩旁，發梢微微翹起，面容柔和，看著頗為秀氣。可，與之相反的，是他那一雙深黑色的雙眸，幽深的看不見底，寒意在周圍肆意。
希莉亞從未見過，那麼強烈的情緒出現在一位少年郎眼中。
恍惚間，她覺得，如果他長大，要麼會被推入黑暗的深淵，受之桎梏，要麼，就會被擁上權力的頂峰，萬民敬仰。
「他們都說存在，而這根本毫無依據。」年幼的阿羅抿了抿唇，絲毫沒有注意到樹上有個人正在看著自己。他握緊拳，自言自語道，「什麼神愛世人，神會拯救世人……如果神明真的存在的話，為什麼它不顯靈呢？」
「還是說，我是被拋棄的？」說到這裡，他的神色更加陰鬱糾結。阿羅的指甲已經嵌入肉裡，雙眸中常被隱藏著的黑暗，皆在此刻被釋放出來。
真是很強的怨氣啊。希莉亞想。看來他也和自己一樣，被這個世界當作了局外人。
活了幾百年的她都有些受不了這種孤寂感，更別提一個剛閱歷世界的孩童了。
樹下的聲音沉寂下來，阿羅垂下眉，盯著腳下。月光在樹枝交錯中灑了下來，似是在地面上鋪了一層透明的薄膜。他伸出手，接住那明亮的月光，用低不可聞的聲音說道，「如果真的有神明的話……哪怕只回我一句話也好啊……」
「連神明都不願意來拯救我……一旦接受了這個，我可能真的在這個世界上支撐不下去了……」
好像啊。
希莉亞想。
她在這少年的身上看見了自己初來到這陌生世界的影子。
也是一樣的絕望，也是一樣的彷徨，但唯一不同的是，她甚至連死亡的權利都沒有。
莫名其妙的被阿爾塔納給綁定上，說是共生體它卻並沒有給她帶來什麼好處，反而是永生這種無窮無盡的痛苦。
「不救他嗎？」
希莉亞眼眸微閃，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她看出這少年是有想尋死的傾向的，不是今天也免不了明天。她連自己都拯救不了，又有何能耐去拯救別人……
但是。
「如果想與這個世界產生聯繫的話，這就是第一步啊。」
「你在幫助我？」希莉亞冷漠的挑了挑眉，「或者說，是不希望我再自殺消耗你的能量？」
「……」
「我很善良。」
「……」希莉亞面無表情，她側頭望去，阿羅的臉上已經變得平靜了。
這大概是決定結束自己生命的前兆。
希莉亞琢磨著，刻意的咳了一聲。
沒想到這裡還有人，阿羅瞳孔一縮，反射性的後退一步，面上帶著警惕的神色。只不過，當希莉亞撥開厚重又擋人視線的樹枝後，他的神色微微有些發愣。
金髮垂了下來，散在身上的白裙上。白皙的面孔上，眉眼微微挑起，目若清泓，淺藍色的瞳孔中倒映出他的影子，清澈的不可思議。
月光下，她的身影顯得更為透明，就像是周圍籠罩著一層淡淡的暖光——這就是月下仙子嗎？恍惚間，阿羅想道。
荒謬的，他竟然也問了出來。
「……」
在阿羅及時反應過來他到底說了什麼時，希莉亞沉思片刻，覺得既不能說出她的真實身份，又不能瞎編一個不靠譜的答案。
那麼——
希莉亞：「我是一個沒有感情的殺手。」
阿羅：「……」？？？
Chapter 12
[Day 31]
「他來了嗎？」
「來了。」
「……」
「他來幹什麼？」
「來見你。」
「……」
希莉亞坐在樹上，單手支著頭，擺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她對阿爾塔納說，「我有什麼好見的？」
「人們對於未知的都是好奇的。」
希莉亞默默的將視線轉移到樹下，難道是當初那天的玩笑話讓這人當了真，天天跑過來監視自己？
與此同時，阿羅跑到樹前，抬頭望向樹上，一雙黑眸正好對上了希莉亞的雙眼。他嚇了一跳，露出一個靦腆的笑容，和之前比起來戾氣散去不少，「你好，我是阿羅。」
「……我是希莉亞。」希莉亞說。之前的30天他一直有過來，不過頂多就是偷偷瞄一眼，這麼正式的打招呼，還是第一次。
希莉亞感覺自己平靜的生活就此被打破了。
但意外的，她好像還挺高興。
大概是太無聊了吧。
「你不屬於這裡嗎？」阿羅一開始還磨嘰了一會兒，到底是小孩子的好奇心占了上風，他便問道，「我從來就沒有在城邦裡見過你。你真的來自天上嗎？」
希莉亞歪了歪頭，答道，「比天上還遙遠。」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也對。
阿羅一怔。
這麼說，希莉亞永遠都回不去自己的家嗎？
他垂下眉，心中突然有些多愁善感起來。這樣的他真的有些奇怪，阿羅想，明明已經見識到了人世間的醜惡，卻還是嚮往著神明的救贖、嚮往著光。
或許……阿羅看向希莉亞。或許是因為未知帶來的神秘吧。
她不知道他的底細，他也不知道她的底細，正因為是彼此的陌生人，才能毫無顧忌的卸下面具，嘗試著展露出真實的自己。
這麼想著，阿羅不由得抿出一個笑容，還沒等他開口，希莉亞道，「你笑得有點假。」
「……」
「繼續加油。」
「……」
阿羅恢復面無表情，須臾，表情帶上點困惑，「你……怎麼知道的？」
希莉亞眨了眨眼睛，她忽然之間跳下來，阿羅下意識的伸出雙手。一瞬間，他聽到了一聲若有若無的笑聲。回過神來，希莉亞的手已經握住了他的手，輕輕的靠在自己的心上。
面對著少年蒼白的臉上泛起的紅暈，希莉亞眉毛一挑，嘴角微勾道，「聽，從這裡感覺到的。」
阿羅沒能聽見。
他只聽見了自己怦怦直跳的心跳聲和血液湧上鼓膜的嗡嗡作響聲。兩人的距離極近，阿羅在希莉亞的眼中看見了自己。
從此，便再也移不開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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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y 108]
「而是我喜歡你，想要你與我一直在一起的那種。」
阿羅撇開臉，根本就不敢直視面前的人的表情。他的臉燒紅燒紅的燙，耳尖紅得像要滴血，而心中非正常加速的心跳，正印證了本人此刻的心情。
但是……悄悄的看一眼，應該沒關係吧？
他用余光看向樹上的希莉亞，後者早在他說完的那刻就跳下來了，在阿羅來不及反應之時，手探向他的額頭，目光擔憂道，「你又發燒了，阿羅。」
阿羅：「……」
「我、我沒有，這不是發燒！」他慌亂的說，希莉亞左看右看，確定他說的是實話後，『哦』了一聲，這才轉回了之前的話題，「你說，你喜歡我？」
怎麼這麼直白！
阿羅拼命點頭。
又驗證了一遍，希莉亞此時此刻卻還是有點懵的。她發誓，她真的只是將阿羅當作這個世界唯一的朋友而看待的，為什麼事情突然發展成了這樣？還有，阿羅才多少歲來著？
希莉亞撇過了視線，這會兒反而換成阿羅死死的盯著她，偏偏，那眼神還帶著期望。
「我將來會成為這個城邦的主人的。」阿羅說，「而且還要走出去，征服外面，結束戰爭，做世界的主人。」
「儘管我現在沒什麼錢，可是以後我一定會有錢。這些錢全都交給你，你想用來幹什麼就幹什麼。」
「我一定會變得更優秀的，我可以和你並肩的。」阿羅認真的說，「希莉亞，我是真的，發自內心的喜歡你，特別特別喜歡你。不會再有別人，我已經認定了自己的心。」
希莉亞：「……」
這簡直是要了她的命了，誰能告訴她此時該說些什麼？你還小？好好學習？？這也太敷衍了吧？？？
「嗯……」在阿羅的視角中，希莉亞眉頭緊鎖，像是真的在認真考慮。就在她正視他的那一刻，阿羅的心跳速度更快了。
就在他以為她要回答他的時候，一聲輕響，希莉亞用手指輕輕彈了他的額頭一下。
只見她輕笑道，「等你成年了，可以再對我來說一次。」
「如果還是堅持著自己現在的心，我就告訴你我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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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y 1095]
「別走！！！」阿羅死死的握住她的手，臉上暗紅色的血已經凝固了，看起來很是可怖。他的嗓子已經完全嘶啞了，卻還是拼命喊出這句話，淚與血混合到一起，他的面孔變得模糊不清，沾血的淚滴答滴答的落到了希莉亞的手上。
「別走！！你說過的，希莉亞，你說過會永遠陪在我身邊的……求你了，別走……求你了……如果你不在，我活在這世界上的唯一希望就沒了，希莉亞……希莉亞！！」
希莉亞有些疲憊的握了握他的手，只要他還活著，那她所做的一切都值得。活了500多年，也夠了，她也有些累了……
手指一根一根的強制脫離了對方顫抖的手，希莉亞揚起此生此刻最燦爛的笑容，對他說道——
「抱歉，沒有遵守那個約定。」
然後，用盡最後的力氣，將他一推，確保阿羅不會受到任何傷害後，便任由自己向後倒去，被幽深而不見底的黑暗所籠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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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y 1095]
「你去哪兒？」凱厄斯靠在座椅上，望向窗外的傾盆大雨，問正欲出門的阿羅道。
阿羅將黑色的眼眸彎了彎，推開門，撐開一直隨身攜帶的紅傘，頭也不回的答道，「去聽一個答案。」
今天的雨下得格外的大，鳥獸都停止了喧嘩，樹林內很是靜謐。紛大的雨滴落在土地上，砸出清脆的聲響。天空邊像是有霧在飄蕩，緊緊的裹住了這個渺小的世界，不再鬆開。
雨水流過他的腳邊，阿羅撐傘走在樹林裡的小道中，微微闔眼，沒有像是以往那樣面上帶笑。
很快，一碑便入了他的眼。
阿羅俯下身，讓紅傘籠罩住墓碑後，才直起身子，沉默了一會兒。
雨水打濕了他的頭髮，打濕了他的臉頰，順著下頜滑落進了衣領之間。寒冷刺骨，但他卻感覺不到。
因為心更冷。
「我來了。」
阿羅輕聲說道，「請告訴我答案吧。」
「希莉亞。」
Chapter 13
[Day 1095]
從那天起，時間就破碎了。
「……他一直沒說話。」身旁的侍從彎下腰，小聲對少年道，「畢竟是從那滿城瘟疫中逃出的孩子，還是需要檢查一下……」
聞言，少年挑了挑眉。
兩年過去，凱厄斯的身高竄的飛快，一身金玉錦袍，領口袖口都繡著如流雲般的銀色滾邊，金色的頭髮低低的紮起，兩邊各有一部分垂在耳邊，頭上斜戴一頂鑲碧銀冠，少年人的意氣風發均聚于他明亮傲氣的藍色眼眸下。
「我說不用，就是不用。我的話語從來不需要質疑。」凱厄斯冷硬的下命令道，「你可以走了。」
侍從半句都不敢多說了，他退下後，凱厄斯不徐不疾的推開了面前的大門，然後仰起下巴，對裡面的人打了個招呼，「喲。」
「……」
房屋內一片寂靜，黑髮少年低垂著頭，大片大片的血污浸透了他的衣服，臉上的血早已凝固，部分佈在眼眶下方，就像是流過血淚一樣。
凱厄斯可不管他是什麼狀況，前者的字典裡不存在『體諒』這個單詞，他嘴角向下撇了一點，又道，「兩年不見，就啞巴了？」
「……」
阿羅一再沉默，凱厄斯終於發現了點不對勁出來，他皺起眉，問道，「那場瘟疫很嚴重？死的人很多？」
聽見後半句話，阿羅總算是抬頭看了凱厄斯一眼。凱厄斯沒注意這個，自顧自的接道，「你不會是在為百姓傷心吧？拜託，你自己能逃出來就不錯了，還好納夫普利翁城位於海邊……」
「不是。」阿羅突然說，聲音嘶啞的像是垂墓之人，喉嚨中好似有血要溢出來一樣。
「什麼？」凱厄斯奇怪道。
「瘟疫……莫名其妙發生後，有人誣陷我是罪魁禍首。」阿羅道，「在我馬上要被處刑時，希莉亞來了，她救了我。」
「很好啊。」凱厄斯沒察覺到什麼不對，他下意識的勾了下嘴角，道，「希莉亞呢？」
「她死了。」阿羅的聲音倏然顫抖起來，他將雙手緊緊的扣在一起，指甲劃破了上面的皮膚，「那麼多人……整個城邦的士兵……軍隊發動攻擊，百姓歡呼呐喊，他們都以為自己是正義者……」
「那麼多箭，她還保護著我不受傷害，我真的……好恨。」阿羅的情緒波動劇烈起來，他黑色的瞳孔充斥著不久前那幕戰場上的萬千箭矢，所有人英勇面孔下的扭曲笑容，「恨納夫普利翁城的所有人，恨他們的愚昧無知，盲目自大。也恨我自己……」
「要是我更強大一點，希莉亞是不是就不會死了？」
面對著因信息量過於巨大而神情怔忪的凱厄斯，阿羅說，「幫我，凱厄斯。」
「賭上我的靈魂，即使我永世不得安寧，也要讓納夫普利翁城的所有人墜入深淵，在地獄中反省他們的罪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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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那場瘟疫過後，六年的時光飛逝，克諾索斯城邦終於對納夫普利翁城發動了復仇進攻，領導者正是凱厄斯與阿羅。
儘管年齡頗輕，但他們的戰略卻有著獨特的見解，士兵們的武器也不再是單純的弓與劍，而是阿羅研究出的遠距離推射炮——還是根據希莉亞的傘改良的，不過也足以擊爆一個城邦了。
城牆在炮火中不堪重負的倒下，濃黑的煙霧繚繞在整個納夫普利翁城中。城主在知道敗局以定後就匆忙逃跑，卻被早已埋伏在此的克諾索斯士兵抓住。
而王族都被送到阿羅面前，由他親自處置。
「父親呢？」阿羅溫和的笑了起來，面前跪著的年輕城主——他表義上的大哥，表情驚懼，聲音斷斷續續道，「他，他一年前死了……」
「死的挺早啊。」阿羅微微眯起眼睛，帶著白手套的左手撫過城主的頭髮，面對著他微微縮小的雙瞳，阿羅捏住他的下頜，低聲道，「不過，如你所願，對吧？」
城主張了張口，閉上了眼睛。
「不得不說，雖然成不了大事，你的小計謀還是幹得不錯的。」阿羅鬆開手，低低的笑了一聲，眼睛裡卻毫無笑意。他悠悠的說，「為了早日繼承王位，你串通藥師投毒于父親。卻不想藥師生性謹慎膽小，臨時反悔，將好不容易治配好的無色無味的□□倒入河中。」
「而你正好遇到了這一幕，便惱羞成怒，用劍殺了藥師，一併推入河中。也許是詛咒，也許是病毒，總之，飲用此水的附近居民就此被感染。」
「身邊強壯健康的年輕人會突然發高燒，咽喉和舌頭充血並發出異常惡臭的氣息。不幸的患者打噴嚏，聲音嘶啞，因強烈的咳嗽而胸部疼痛。」
「整個城邦都陷入了恐慌之中。」阿羅垂眉，輕聲道，「你深知是自己的原因，終日惶恐不已。民眾鬧到了王宮前來，眼看著就要起義，父親愁眉苦臉，你思來想去，策劃出了一個對『你們』來說百利而無一害的計畫。」
城主的眼睛瞪大，連忙反駁道，「不，不，不是我……不是我策劃的！我的兄弟，你看他們！是他們……」
旁邊跪著的，與他樣貌有三分相似的王族立刻怒道，「主要原因就是你！當初那麼自信滿滿，有想過什麼惡果嗎……聽我說，弟弟！」他祈求的目光看向阿羅，「我們也是沒有辦法……那麼多百姓，我們不能看他們在痛苦中活著，所以，所以……」
「所以，我是那個替罪人。」阿羅微笑道，這笑看起來有些嘲諷，「多麼完美的計畫啊。既能除掉對你們來說是私生子不配活在王宮的我，又能安撫憤怒恐慌的百姓，持著大義的嘴臉，對他們說，罪孽一除，病很快就會好。」
「而實際上，」阿羅看向低著頭的城主，「你在暗地裡消滅最先感染的那批人，以求病源消失。」
「最先消失的，難道不應該是你嗎？」他隱了笑容，聲音驟轉冷酷，「去地獄賠罪吧。」
王宮內隱藏的衛士們立刻上前，摁住拼命掙扎的城主，隨著一陣陣淒厲的喊叫，他身影不見。
其餘四人也一人不差，看著他們絕然的面容，阿羅想到了當初的自己。
也是那麼絕望，沒有任何人拯救。
就在這時，近衛來到了他身邊，俯身低語了些什麼。
阿羅道，「其餘王族的人……無所謂，隨便殺了吧。」說的是那些兄弟的親戚。
近衛點了點頭，正欲隱退時，阿羅突然道，「把狄黛米和她的家人留下。」
狄黛米？近衛不解，想著一會兒再細問，便遵從了指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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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雙手輕柔的為她解開了眼前的布帶，察覺到手上也已松了綁，狄黛米疑惑的抬起眼，看見了面前溫柔笑著的阿羅。
「跟我來，好嗎？」他的聲音低沉優雅，環繞在她耳畔，狄黛米還沒有弄清楚目前的狀況，就迷迷登登的一路跟到了城內的大門。
看清前方景象時，她頓住了步伐，面上驚愕，濃烈的鐵銹味隨之傳來，空氣都好像變了色，狄黛米捂住鼻子，胃中翻騰，幹嘔不止。
她看見——包括城主在內的兄弟五人，全部被鐵鍊吊在了護城牆上，皮肉外翻，骨骼顯露出來，甚至能清楚的看清筋絡，體內的器官隨著血流了下來，染透了灰色的牆壁。猙獰慘白的面孔上，神色永遠定格在了垂死的絕望與恐懼之中。
而現在，城牆上的士兵還在向下放著屍體，狄黛米從屍體的衣著上努力去辨認，依稀記得這是個迂腐不堪的大臣，在災亂髮生時第一個想要敷衍過去的人。
好不容易止住噁心的感覺，狄黛米只覺得自己的呼吸都放輕了，她對旁邊不過十八歲的阿羅，產生了一種恐懼的心理。
而他本人卻像什麼都沒有發生似的，笑眯眯的對她道，「從現在開始，我就是城主了。」
「這些人……都是你復仇的結果嗎？」狄黛米道。
「還不止。」阿羅說，「只要是有罪的，我都會對他判刑。」
「這麼說好像太狂傲了……」他思索著，自言自語道，「但約定是最重要的啊。他們破壞了我與希莉亞之間的約定，怎麼可能不承受任何後果呢？」
「希莉亞？」狄黛米一下子就想起來了，那天從天而降的影子，「我……我知道了。」
阿羅一笑而之，隨即繼續前行，還不忘回頭對停留在原地的她道，「城主命令你絕對自由。再見了，狄黛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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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句再見，陰差陽錯的成了他們身為人類時說的最後一句話。
再次相逢時，兩雙紅眸相對。
「好久不見。」狄黛米怎麼也沒有想到是她先打招呼的。
阿羅漫不經心的擦了擦臉上的血跡，抬眼對她笑道，「好久不見。」
後來，她，阿羅，凱厄斯，馬庫斯組成了最初的沃爾圖裡家族。再後來，隨著戰爭擴大，沃爾圖裡家族逢亂必出，規模也越來越大，逐漸成為了世界第一吸血鬼家族。
經過了千年，狄黛米已經可以做到十分平常的與阿羅交談，但見到他那熟悉的笑容，卻沒了小時那種親切感，只覺十分陌生。
那並不是真正的笑，只是一種處世的偽裝。狄黛米常常這麼想。
直到希莉亞回來了。
阿羅等了三千年的不歸人，終於使他露出了真正的笑容。
Chapter 14
[Day 1098]
希莉亞來到了那片黑暗之中。
與第一次壓抑痛苦的感覺不同，這次，她感覺到了全身力量的回歸，這些力量縈繞在她周圍，希莉亞覺得她可以嘗試一下毀滅宇宙。
「阿爾塔納。」她的聲音冷靜到近乎冷漠，「不出來談談嗎？」
【……】
全場寂靜。希莉亞皺了下眉，然後又舒展開來，似是無奈的一歪頭，道，「我沒有怪你。」
「之前……擅自多次自殺，真是不好意思。」她的語調有些糾結，很快又恢復平緩，「我已經，不在把永生當作是一種詛咒了。」
「現在我想，能來到這個世界上，真的是太好了。」希莉亞說著，嘴角帶上一抹繾綣的笑容，「希望你能明白，阿爾塔納。」
「那麼，我先走了。」
她沖著虛空揮了下手，耀眼的白光隨即照亮了整個黑暗空間。
……
「有想起來什麼嗎？」一醒來，斯特蘭奇正對著她，一臉嚴肅的問道，身後的斗篷則處於無風飄蕩中。
希莉亞下意識的撫了下額，望著自己好像變得修長了一點的手，有些出神。她站起身，斯特蘭奇貼心的招了面鏡子過來，希莉亞這才完完全全的意識到——
她恢復了，無論是意識還是身體。
對著鏡子裡那雙錯愕的天藍色眼眸，希莉□□不自禁伸出手，觸碰上了鏡面。
這是歸來的她。
遲了三千多年。
迅速意識到了什麼，希莉亞深呼吸一口氣，站起來，對斯特蘭奇鞠了一躬。
「非常感謝您，博士！」她抬起頭，面上帶著溫和的笑意，「我現在要立刻去見一個人，就先失陪了。」
斯特蘭奇勾了下唇，斗篷熱烈的舞動著，目送著希莉亞跌跌撞撞的推開大門離開了，他才輕聲道，「這可基於你體內的那股力量啊……」
沉默一兩秒，斯特蘭奇覺得自己好像忘記了什麼事。
等等，他忘記開任意門讓希莉亞直接回去了！
……
希莉亞合上身後的大門，抬頭仰望著這久別了3000多年的世界。天空湛藍如洗，周圍高樓聳立，行人兩兩三三，穿著現代的服裝邊談笑邊走著。
怎麼說呢……有一點陌生。
但她還能夠找到不陌生的人。
正計畫著徒步回到義大利就好的希莉亞，並不知道，方圓幾公里內，有一人一共生體已經因為她的突然出現，而暫時慌亂起來。
【埃迪，為什麼紐約這麼多厲害的人啊！我感覺到了一股強大的力量！好像也是共生體！】
「什麼？共生體？」埃迪驚訝的說道，「暴/亂已經被消滅掉了，怎麼可能會有別的共生體？」
【不，我能感覺到我們兩者之間的差別。不是一個物種，也不是一個等級。】
「……」埃迪苦惱的抓了抓頭髮，心中為擅自跑到紐約找採訪素材而後悔不已，他拉長了音道，「好吧——對方是敵是友？我們打得過嗎？」
【勝算四捨五入大約為零。】共生體毒液沉痛的說道，【是敵是友我不知道。只不過，對方向我們這個方向來了。】
？！
埃迪凝重的說：「那還是趕緊開溜吧。」
【不行，打都沒打就開溜，太丟人了！】毒液在埃迪的腦海裡大喊道，【至少要告訴那人我們是保護地球的使者！】
「然後？」埃迪開始左顧右盼，想要尋找一個完美的逃跑路線。
【慫包，你在想什麼逃跑路線啊！】自認為是勇士NO.1的毒液非常看不起埃迪的這種行為，但還不忘解釋道，【說不定對方以為我們是壞人呢，相互溝通就不用打起來了。】
「……」埃迪抽了下嘴角，選擇不去計較稱呼問題，「毒液，你最後那句話語氣好像有點飄啊？」
【才沒有！】毒液頑強掙扎的反駁道。
「騙人。」埃迪吐槽道。
【就是沒有就是沒有！】毒液道，【慫包埃迪！】
「……」埃迪想了半天，擠出來一個詞彙，他道，「那你就是寄生蟲毒液！」
【什麼？！】毒液的聲音更大了，他不滿的說，【道歉道歉道歉！立刻！！】
「我不。」埃迪說，「別想這事了，先想想另一個共生體吧。」
【向我道歉這件事竟然比另一個共生體重要？！】毒液難以置信的說，【埃迪，你這麼快就移別戀情了？】
埃迪：「……」戀、戀情？
他一時間無力吐槽，只得道，「好好，對不起，我的錯，話說那個人現在在哪？」
【我看看。】毒液這才滿意，他道，【在紐約布裡克街176……A。】
埃迪疑惑道，「好熟悉的地名，我們在哪裡來著？」
【紐約布裡克街176A。】毒液說，【向你迎面走來的那個人。】
埃迪：「……」等等？！
埃迪立刻緊張起來，屏氣凝神，望向不遠處每個路人的面孔。這個在聽歌，那個在接吻，還有個在玩遊戲……目光快速移動，埃迪的視野看見了什麼也沒幹、只是在單純走路的希莉亞。
【就是這個人！】毒液.自行腦補帝，十分正氣滿滿說，【如果她真的想毀滅世界，我們就拼一把。】
埃迪沒有立刻回答他的話，他呆愣的注視著希莉亞，沒有忽略她嘴角那一抹淡笑，腦中兇猛狂躁共生主的形象一下子碎得稀裡嘩啦。
「這麼……平常的一位女士？」他難以置信的說道，「我說毒液，你真的沒搞錯嗎？我怎麼覺得如果我們打起來，我反而是會被人們圍攻暴揍的那一個？？」
【當然沒搞錯。】毒液用一種非常肯定的語氣說道，【就是她。加油，上吧埃迪。】
「就算你這麼說……」埃迪猶豫不定道，「要不還是先謹慎的觀測一下？」
說著，埃迪移開視線，裝作無聊的走到旁邊的報亭，買了份報紙，攤開來，靠牆上，一副悠閒自得的樣子。
希莉亞從他的面前走過。此時此刻，她在思考一個嚴峻的問題——剛才，走的太急，忘記讓斯特蘭奇博士開他那神奇的『任意門』了。
這回可真的是徒步跨國。
不過，現在看看3000年後的世界也不錯。成功一番自我安慰後，希莉亞敏銳的察覺到有一股若有若無的視線注視著她，不過沒有殺意，她也就沒有在意。
剛準備走一趟回頭路，麻煩一下斯特蘭奇博士，希莉亞打足幹勁，無意間望了下天空——嗯，還是那麼湛藍，等等？
她眉毛蹙起，仔細的端詳著那一抹不顯眼的火色。埃迪順著她的目光看去，對毒液問道，「那是什麼？」
【是個墜落的飛船。】毒液說，【不過不是我們星球的。】
！
埃迪瞪大眼睛，震驚道，「好吧不是你們星球的……重點不是這個，為什麼這裡會突然出現墜落的飛船啊？砸下來絕對會造成一定傷亡吧！紐約怎麼這麼危險？我想念舊金山了……」
【是我們大展身手的時刻了，埃迪。】毒液的聲音中翻覆著激動，【從此以後，紐約人民一定都會記住我們的。】
埃迪卻凝重道：「別想以後了，別忘了，你不是怕火嗎？這要怎麼接飛船？」
【……】
已經有過一次心理陰影的毒液沉默不語，如果他是人類，此刻心裡一定拔涼拔涼的。
【現在疏散呢？】他問。
埃迪搖了搖頭，不確定道：「只怕會引起大規模的混亂。」到時候人擠人，反而可能適得其反。
（然而來自三藩市的兩位，完全沒有想過經歷了數次大戰後，早已變得佛系逃生的紐約民眾。）
「必須要儘快想出辦法。」他苦惱的說，「我現在體質特殊能看得清，別人暫時看不見。如果飛船持續下落，遲早會被人發現，簡直是大混亂。」
可現在他想出的唯一方法，就是去找員警疏散民眾。
正在毒埃兩人絞盡腦汁思考時，希莉亞站在路口，持續盯著那墜落的飛船。
能接下來嗎？
她自己問自己。
感受到身體裡充沛的力量，希莉亞肯定的點了點頭。
思考完了，當她準備有所行動時，天空中突然出現了一道閃電——迅猛而突然，直直的擊中飛船，完全摧毀了它。
？？？
在場三人目瞪口呆。
這又是什麼操作？
「好像有兩個人掉下來了？」埃迪道，「額——從一個光圈中穿過去了。」
希莉亞看清楚了，這是斯特蘭奇博士的『任意門』。她迅速跑回去，毒液連忙在腦海中提醒埃迪道，【她走了，埃迪。】
「看來不是沖我們來的，太好了。」兩個危機驟然解除，埃迪松了一口氣道。望向旁邊望望周圍群眾的反應，發現他們只是對著空中露出了略微驚訝的表情，然後又像沒事人一樣各忙各的去了。
埃迪：「……」等等，這神經也太強悍了吧？
……
至聖所
斯特蘭奇面無表情的看著兩個摔得很慘的人……哦不，是神。
「你們怎麼回來了？」斯特蘭奇冷漠道，「地球裝不下你們倆座大佛，還請自便。」
索爾笑嘻嘻的站起來，順便把自家弟弟洛基也拉了起來。他解釋道，「阿斯加德被我們毀了，民眾都集結到飛船上，思來想去，我覺得還是地球這個地方最好，就準備開著飛船前進。」
「本來一開始的目的地是地球東方，結果被什麼東西彈回來了。」索爾疑惑道，「也許是東方的神秘力量吧，我和洛基下去察看，雙雙被拋到了這裡。」
「飛船因此損壞了，我及時劈了個雷，防止危及到地面上的人們。正準備自救時，博士你就出現了。」索爾笑道。
洛基斜他一眼，語氣冷靜道：「還是快點聯繫瓦爾基裡吧。我們突然消失，民眾肯定會很恐慌，找到我們之後又免不了她一頓抽。」女武神令神恐懼。
索爾點頭道，「對，那博士，我們就先告辭了。」說著就大搖大擺的準備跑路，斯特蘭奇嘴角一抽，道，「你是不是忘記了之前你跟我說過，不會再來地球？結果現在不光是你要來，整個神域都要來？？」
「這有什麼問題。」洛基挑了挑眉，高傲道，「我們住在這裡是你們的榮幸。」整個一個請不動的大爺樣。
法師對法師，氣氛分外凝固。索爾只感覺一陣窒息，兩邊他都勸不動，一個打不過，一個捨不得打，這該如何是好？
好在大門突然打開，希莉亞探出個頭，道，「斯特蘭奇博士？」
至聖所的三人同時望向她。
索爾覺得他好像在哪裡見過這人，洛基直言道，「這是誰？」
「你好，我是希莉亞。」希莉亞說，「你們就是剛才在空中的人？」
「是的。」索爾有些驚訝於她能看的那麼清楚，「我是索爾，阿斯……不，沒事，你有妹妹嗎？這麼高一點，我好像見過她。」他用手比了個高度。
希莉亞一怔，藍眼睛對上藍眼睛。她想起了那日雨天將來臨時，就是面前這個人善意的提醒了她。
她不由得抿唇一笑，溫言道，「是的，在那之後我找到她了。她很感謝你的提醒。」
簡單的交談幾句後，斯特蘭奇早已用懸戒畫出通道，義大利高聳的建築中，鐘樓立於其上。
「謝謝。」希莉亞邁出一隻腳，回頭揮了揮手，走下去消失不見。
解決一個事，斯特蘭奇『再接再厲』，對神兄弟道：「要不要考慮一下火星？那裡也挺適合你們的。」
……
義大利.沃特拉城
阿羅站在鐘樓上。
充沛的陽光照射下來，攜著微風輕柔的蹭過他的臉頰，打個旋兒又飄向別處。他目光微沉，對于斯德蘭奇的能力，還是不太確定。
如果這次不行的話，他還要另想辦法。但想盡千方百計，也一定要讓希莉亞恢復。
這是他欠下的。
回想起那沉重的血色天空，阿羅閉了閉眼。恍惚間，他好像做了個夢。他夢見希莉亞在喊自己。
「阿羅？」
太真實了，阿羅覺得此時此刻，仿佛希莉亞真的就在自己身邊。然而等他睜開眼，一切就都不復存在吧。
他緩慢的睜開眼睛，希莉亞正仔細的打量著他，歪了歪頭，比了比身高，「竟然比我還高了……」
阿羅怔住了。心臟像是被什麼東西狠狠地攥住，以至於他感覺心跳飛快，眼睛似乎也模糊了，分不清夢還是現實。
希莉亞卻舒展眉眼，對他笑了起來，「我回來了，阿羅。」她輕聲道，「雖然很遲，不過我再也不會離開了。」
聞言，阿羅向前一步。
兩人的距離貼得極近，希莉亞甚至能感覺到他放的很緩的呼吸，下一瞬，身子已被抱住。阿羅的頭依在她的耳旁，聲音已經小到快聽不清了。
「對不起，」他顫聲道，「沒能保護好你。」
Chapter 15
[Day 1094]
「瘟疫暴發了這麼久，連兇手是誰都沒找到？！」現任城主煩躁的走來走去，他的子女們或低著頭，或裝作沒聽見的樣子，站在大殿兩側。
阿羅站在最尾端，面上沒什麼表情。瘟疫已經爆發兩周了，百姓恐慌，城裡一片混亂，派出的軍隊都差點鎮壓不住。實際的掌權者，王族這邊，雖說沒有受到感染，但也逐漸焦躁起來。
「塔里納，你說呢？」他名義上的父親看向自己的長子，將來理所當然要繼承王位的人。
塔里納的雙手背在身後，上面已經浸滿了汗珠。現在還沒有人知道他是真正的罪魁禍首，所以他必須趕快找一個完美無缺的替罪羊，把這關蒙混過去。
他的目光掃過在場的眾人，在最末端停了下來。旁邊的人順著他的視線望去，大殿裡的目光瞬間都集中到了一個人身上。
塔里納悄悄看了眼旁邊的二弟，他朝自己點了點頭。如此便好。這麼想著，塔里納竭力壓制住自己聲音中隱藏的慌亂，努力用平靜的聲音說道，「父親，我覺得，城裡既已出大亂，過於冷靜的一定就是兇手。」
「——我認為是阿羅。」
阿羅的眼眸驟轉愕然，他立刻反駁道，「不是我。我——」欲證清白的話還沒說出口，只見塔里納旁邊的二哥一臉贊同的附和道，「我覺得也是。大家都那麼恐慌了，一起愁眉苦臉的想對策，唯獨只有某人像是沒事人一樣，隱藏在我們之中笑笑哈哈。」
愁眉苦臉？恐慌？阿羅覺得這完全是無稽之談，不論外面下層如何亂，皇宮貴族還是一派奢靡。
「可能是我們給親人的關心太少了。」塔里納裝作羞愧的接下話茬，他道，「如果遇到什麼不公的話，可以告訴我們，畢竟是私生子，我們也可以諒解。但怎麼能對百姓動手呢？你這種思想真的需要治一治啊。」
「你有什麼理由？」阿羅皺起眉頭，城主卻將懷疑的目光投向他，令人搜查起來。本來已經不對親人抱有什麼希望了，但當這種眼神投過來時，阿羅還是感覺如墜深淵。
「王，我們在房間裡找到了幾管奇怪的試劑。」侍衛的聲音在他的腦海猛的炸起，阿羅瞪大眼睛，喃喃道，「不對……」不對勁……一定是有人誣陷了他。
塔里納向他露出一個微笑，憐憫的說，「要是你能早先說出來就好了。現在瘟疫擴散的那麼厲害，百姓的怒火，可不是你輕易能消除掉的。」
「雖然我是你的哥哥，但也必須大公無私才行。」他道，「父親，您說呢？」
城主冷淡的一點頭，道，「真是沒想到，最大的兇手反而就在身邊。塔里納，多虧你了。阿羅，你是否認罪？」
阿羅目光冷然，回道，「僅僅因為在我房間裡找出本不該存在的試劑就有罪嗎？我從來沒見過那東西，肯定是別人放進去的。」
二哥冷不丁的插嘴道，「一般的侍從可是需要房間主人的指示才能進去，但親人之間除外。你是想誣陷我們嗎？」
阿羅道：「真相未出，你也沒有資格說是誣陷。」
旁邊的同齡人都沉默不語，可過了一會兒，也不知道是誰開了個頭，他們紛紛用正常的音量竊竊私語起來。
「我覺得這事也不是沒可能……畢竟是私生子，前幾年都在那種骯髒下賤的市井中生活，肯定也沾染上了不少惡氣。」
「就是啊，父親大發慈悲接他回來，某人也許是心裡扭曲吧，以為把那些貧苦人民殺了之後就能一躍變成和我們一樣的高貴王族，骨子裡那另一半的血還不一定呢。」
「你這說的雖然不留一點情面，但對於兇手來說也是很對了……」
這些人中，最大的塔里納十七歲，最小的少年才十二歲，但他們的惡意卻絲毫不遜于一些大人，因為優越感而引起的仇恨身不見底。
明明人死了之後，剝開皮看都只是一塊肉，沒有任何區別。
聽見這些聲音，城主的眼神越來越確定起來。他一揮手，道，「把阿羅抓起來，關入地牢。明天正午時，在王宮中央，公開處決。」
士兵們不由分說的就按住了阿羅，阿羅想反抗，早已有人摁住他的頸脖，壓的他喘不過來氣，也說不出一句話來。他的雙膝勉強支撐住，沒有跪在地上，眼神陰狠。
注意到這個，塔里納先是一愣，緊接著對他露出一個笑容。狀似平常，阿羅只感覺到刺骨的寒冷。
士兵們推著他走，阿羅被掐得幾乎呼吸不過來，恍惚中，狄黛米好像站在了他的面前，伸出雙臂，擋住了道路。她說：「阿羅哥哥很難受的樣子。你們不能沒有證據就抓人，太過分了。」
「這藥劑難道不是證據嗎？」二哥連忙上前拽走她，用手捂住她的嘴，歎氣道，「你畢竟還小，就是不懂事理。」
所謂的事理，不都是由人而定嗎？阿羅望向地面，地面晃晃悠悠，起伏一陣接一陣。強烈的噁心感席捲而來，他只覺得眼前一片黑暗，耳朵嗡嗡的，便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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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羅還沒來嗎？」希莉亞有些奇怪的自言自語道，「已經是深夜了，不應該呀……」
不知為何，她總感覺到有些不安。
「再等一個小時就去找找他吧。」希莉亞摁了摁心口，勉強壓抑住那有些焦躁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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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嗞啦——」
鐵鍊碰擊地面的聲音響起，阿羅一手搭在膝上，坐在角落中，將頭靠在冰冷的牆壁上，眼神清明，只是多了一絲茫然。
這個點他從來不睡覺，因為要去找希莉亞。今天他沒有來，希莉亞會發現什麼嗎？
明天就要死了，卻沒有一個正式的告別，他活的真的太失敗了。
說到底，這都是位高權重者的一個遊戲。而他只不過是供人驅使的棋子。他垂下眉，長長的睫毛在眼底留下一片陰影，心裡無端生出一股對權力和地位的渴望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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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之際
希莉亞無聲無息的走在大路上，一遇到什麼風吹草動，就立刻隱藏起來。耀眼的金髮在黑夜中太過明顯，希莉亞的速度變得更快。
她走過了城邦的每一個角落，裡面都一片安靜。在一座豪華高聳的建築下，希莉亞似乎聽到了隱隱約約的說話聲。
她走近，那聲音越來越明顯。是兩個少年。
「這招真是玩的完美無缺，大哥。」一個人說，「既能除掉討人厭的弟弟，又能獲得父親的讚賞。」
另一個人笑了幾聲，然後道，「唉，沒辦法，誰叫我們天生流著高貴的血統呢，就是看不慣一些低賤的人。」他的聲音有些輕蔑，也壓得更低，希莉亞都快聽不清了，「現任城主……也是個愚蠢的人……儘早上位……」
她皺起眉，對於這兩位少年的血統論十分不贊同。人死後都變成了灰，難不成你們的灰還是金子做的？搖了搖頭，見沒有阿羅的線索，希莉亞便向另一條方向走了。
而在她走遠之後，剛才的兩位少年還沒有停止談論。一位問道，「你覺得父親會怎麼處置阿羅？」
「還用說嗎？」另一位用理所當然的語氣答道，「當然是釘在架子上處死了。不過他好歹和我們有一丁點血緣關係，綁住就好了，想必他也會因此懷感恩之心吧。」
「哈哈，也是。」剛才提問的人附和道，「省得死了後化作冤魂來找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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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y 1095]
正午時分
昨夜一無所獲的希莉亞難得煩躁起來，她臥在樹上，手撫在額頭上，心中不安的預感越來越強。
睡也睡不著，她索性一躍到地面，準備在森林中散個步。與此同時，一陣馬蹄聲在很遠的地方傳來，伴隨著許多人的歡呼大喊。
城中發生什麼了？
希莉亞不解的眉頭一皺，直覺告訴她，有什麼大事要發生了。雖說她不喜歡湊熱鬧，可聯想到昨夜阿羅未來，希莉亞想著兩者說不定有什麼聯通性，便準備悄悄的過去看看。
臨走前，她把傘撐開，保證去去就歸的心理，沒有帶它，而是斜靠在了樹蔭處。
「說起來……」希莉亞突然想起來，「今天是阿羅的生日呢。」
不過據阿羅所說，他的幾個兄弟姐妹對他都不友好，所以不可能是慶祝生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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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混亂中渾渾噩噩的醒來。
勉強的睜開眼，他的頭低垂著，手腳都被粗重的麻繩捆綁住，系在十字架上。腳底下是熾熱的火焰，散佈著些許木柴，正發出輕微嗞啦作響的聲音。
昏沉感瞬間散去，阿羅瞪大眼睛，黑曜石般的瞳孔中承載著屬於對自己命運的不安、惶恐、不甘……及憤恨。
他望向下方，幾乎所有城內的人民都聚集在了不遠處，黑壓壓一片，注意到他醒了，他們因飽受疾病折磨而變得蒼白的面孔一下子扭曲了，阿羅神情怔然。
下一秒，一塊不大不小的石頭砸中了他的前額，由於准度不太高，恰好蹭過了他的太陽穴，在眉毛上方劃過一片血痕。
阿羅吃痛的皺起眉，料不得這一反應正成為了人們怒火宣洩口，他們嘴裡罵罵咧咧什麼，不等阿羅開口，將隨處撿來的東西一股腦的丟了上去。
「可惡的東西，活該下地獄！我年僅七歲的小兒啊……高燒不止，死之前還對我露出了一個微笑……都是因為你……」
「這是惡魔派下來的使者吧，既然不是人當然死得越快越好，咳、咳，我的口腔都潰爛了，真的好疼啊……」
「為什麼啊，我做錯了什麼？一家人都因為瘟疫陸陸續續死去，我一個人活著還有什麼意思……感謝王族，是他們發現了這個十惡不赦的人。」
「快殺了他吧，這樣我的病就好了……仁慈的上天啊，請您寬恕我的罪行吧，我只是幹了我應該幹的事……」
嘈雜的話語如同黑夜般瞬間包裹了他，嚴絲合縫的進入他的眼睛和耳朵，身體外部的疼痛使得每一根神經都在發顫，粘稠的血液和薄薄的布衣貼合在一起，滲了出來，順著木樁流下，被火焰吞沒。
阿羅大聲的喊，用快要啞掉的嗓子訴說著真相，但他一人之聲根本敵不過全城的人民，望見這一幕，專屬於王族的高臺之上，塔里納彎了彎嘴角。
他像模像樣的向現任城主請示了一下，然後站到最前面，用手示意安靜。出於對王族的尊敬，聲音真的逐漸變小，最後鴉雀無聲。
「我知道大家的憤怒，因為此時此刻，我的心情和大家也都是一樣的。我實在想不通，為什麼我們會遭遇到如此嚴重的天災，是因為我們做錯了什麼嗎？不，是因為有人想破壞我們的和平。」塔里納著重使用了『我們』這個詞，侃侃不絕道，「作為納夫普利翁城的王族長子，我一定會對所有人負責，剷除掉罪惡之人，為了所有人的幸福和快樂著想。」
「雖說要犧牲一人，可我相信上蒼不會怪罪於我們。因為我們的舉措是正義的！是絕對正義的！」
現場寂靜了一會兒，不知是誰先開的頭，總之所有人都齊齊呐喊起來。
「王子萬歲！」
「城主萬歲！」
「正義萬歲！！」
塔里納志得意滿的笑了起來，正當他準備揮手讓士兵行刑時，巨大的十字架轟然倒塌，一個淺色身影抱住了落下的人，收回了腳，眼中的怒火無法抑制。
「世人眼中的正義，不過如此。」希莉亞說。
阿羅被血模糊的眼睛一時間有些濕潤，溫暖的懷抱讓他控制不住自己心中壓抑著的情感，他的淚一下子就奪眶而出，嗓子已經啞了半分，卻還是用盡最大的力氣道，「不是我。」
「我知道。」希莉亞用篤定的語氣說。
王族和百姓一下子就慌了，塔里納眼見著局面完全失控，立刻瘋狂的指揮道，「我知道了，他們是同夥！快，軍隊，把這兩個罪人都殺了！！」
萬千箭矢瞬間射出，希莉亞轉頭就走。一部分軍隊繞到她前面想圍剿，卻不想希莉亞身姿靈巧，且實力強大，盾牌通通被她擊個粉碎。
一開始確實是這樣的，可是，當中午的太陽升起來時，希莉亞的動作明顯遲緩了。況且在這段時間中，她緊緊的護著阿羅，沒有讓他再受一點傷害，自然就會有攻破口。
一支箭射在了她的肩膀上，大片烏黑瞬間泛出。阿羅知道那有毒性，慌張的眼神看向希莉亞，希莉亞咬了一下唇，動手拔了出來。
見到這個千載難逢的好時機，士兵們一手持劍，一手持盾，沖了上來，希莉亞立刻轉攻為守，踩著他們的肩膀，狂奔起來。
馬蹄聲和兵器摩擦地面的聲音在身後響起，時不時還有百姓的歡呼聲。阿羅感到渾身陰冷，再清楚不過他們正在面對整個城邦的惡意。
「你別管我了，希莉亞。」他說，「我逃不了了，你完全可以自己出城，快走。」
希莉亞扯了下嘴角，神色沒有一絲動搖，她躍上城邦大門的石牆上，恰好望見了底下的護城河，她暫時放鬆了一口氣，說，「我已經說好了，會一直陪在你身邊，這個時候怎麼可能會放棄諾言。」
阿羅說：「可是——」
他驟然收了聲，瞳孔猛地縮小，身體顫抖起來，五臟六肺泛起了劇烈的疼痛，太陽的灼熱也比不過無邊無際的惡意。
阿羅看見一支箭，穿過了希莉亞的喉嚨。
Chapter 16
[Day 1095]
在她放鬆下來的那一瞬間，一支箭如迅電般穿過了她的喉嚨。希莉亞立刻咳出血來，手被血色染紅，她一咬牙，硬生生的抽出了箭，頸脖不住地痙攣起來，卻被手掌強制壓制住。
「希莉亞！！」阿羅喊的都破了音，剛才的情景在他眼中無限放大，最後凝聚成深深的悔恨。都是因為他，如果不是要來救他，希莉亞怎麼可能會受傷？況且，還這麼重……他的面容泛起痛苦與悲傷，身上的痛楚遠沒有心上的痛楚強烈。
箭羽朝這邊一陣又一陣射來，二人快速趴下，趁士兵們還沒有追到石牆周圍，希莉亞露出了一個蒼白的微笑，道，「我還好，不用擔心，阿羅。」
阿羅用手抹了一把被血和淚混浸的面孔，沉默一秒，淚終是忍不住再次落了下來，他說，「對不起。」
「為什麼道歉？」希莉亞說。
「如果不是我的話……你也不會受傷。」阿羅難受的說道，淚水早已模糊了他的眼睛。他很討厭哭泣，認為那是一種軟弱的表現。所以當諸事不順時，以前的他也總是笑著面對一切，認為這樣就能好一點。
但是……沒用啊……
真正難過的時候，眼淚想止都止不住，那本就是他情感的宣洩口，他越是拼命壓制，反撲就越兇猛。痛苦、無助，源源不斷，有時候，他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是希莉亞拯救了他，她是他的光芒，而現在，因為他，希莉亞受了重傷。比以往還深的痛苦直接劃入了他的內心，如同一把尖銳的刀子，將裡面攪的稀碎。
希莉亞怔了一下，須臾，她摸了摸阿羅的頭，語氣溫柔的說道，「可是，如果不是你的話，我可能對這個世界喪失希望了。」
阿羅是她在這個世界的希望。
「所以，」希莉亞說，「你救我一次，我救你一次。很公平，不是嗎？」
「……」阿羅咳了咳嗓子，只感覺有東西堵在心口，十分的不暢快，他用半啞的聲音回道，「這個世界真的存在公平嗎？……別說是公平了，未來都很渺茫。」
「如果你想，那就一定有。如果沒有，那就建立它。」希莉亞道，「阿羅，活下去，去看看未來吧。」
「我的未來是你。」阿羅握緊拳頭，說，「沒了你，我的未來還有什麼意義。」當希莉亞微笑時，他的心就湧上一股強烈的不安感。
希莉亞頓了頓，正準備開口，臉色突然一變，「快來了。」她抬頭看向上方，漫天箭矢使他們無所遁形。
她垂了垂眉，握住了阿羅的雙手，在他耳邊認真說道，「那就去代我看看我的未來吧，阿羅，這是最後一個承諾。」
阿羅一怔，不等他反應，身體已被擁入懷中，希莉亞帶著他跳下石牆，隨著箭矢一起落入冰冷的護城河中。
「阿爾塔納……」她喃喃道，「再借我點力量，拜託了……」
對方沒有回應。
希莉亞的後背中了六七箭，溫熱的血流入冰涼的河水中，緩緩蔓延向四周。阿爾塔納大概是終於放棄寄生她了……希莉亞想，這的確是個明智的決定，因為就連她自己也知道，今天這回，她撐不過去了。
頸脖一箭致命傷，後背中了七箭，兩箭刺穿腹部，一箭快要刺穿心臟，另外幾箭無限接近她的脊柱。身上大大小小的擦傷，就算是不斷在恢復，恢復力再頑強，她也快不行了。
更何況，沒了阿爾塔納，身體修復能力已經大打折扣，此時還能行動，完全就是用大腦強制控制疲憊的身體，每個神經都在發出強烈的抗議，痛覺已經被折磨的快沒有知覺了。
河水冰冷，馬蹄聲將近，厚重的大門保不了下一秒就會被打開。她茫然的抬起頭，眼睛裡承載著整片天空，一股小小的力突而拽著她前進，阿羅說，「我們快走，希莉亞。」
希莉亞點了點頭，不知為何身上又生出點力氣來，她想著也許是迴光返照，帶著毅然決然的心情，遊到了對岸，將阿羅推了上去。
第一次推還沒有成功，她用手臂幫忙，好歹是送了上去。阿羅在上岸後立刻就抓住了她的手，希莉亞向他搖了搖頭，想要掙脫，後者的瞳孔豎了起來。
「快上來，希莉亞……」阿羅說，好像在恐懼著什麼可能，聲音都不穩了，「我們一起走……我們……」
希莉亞沖他笑了笑，頸脖上還在冒著血，面上看上去更加蒼白，她說，「我很開心遇見你，阿羅。」
「說實話，我不是這個世界上的人。」她能聽見自己頸骨的磨擦聲，劇痛試圖制止她的發聲，希莉亞置若罔聞，「新鮮感只是一時，隨之而來，是無邊無際的寂寞與恐懼。不可能會死，就好像與這個世界斷開了聯繫，沒有人在意，也不在意任何人。」
「可是你來了，就算那次雨天我沒有出現，你還是沒有放棄。你沒有放棄我。」希莉亞說，「所以我開始嘗試著不放棄自己，而現在更不會放棄你。」
「現在這種局面……已經沒辦法了。」她苦笑一下，阿羅怔怔的看著她，「我好冷啊，身上也好疼啊……說不定，這是我原來的那個世界正在召喚我呢，我該回家了。你走吧，快走，我能聽到他們的聲音近了。」
頓了一下，希莉亞又笑了起來，「忘記說了，生日快樂啊，阿羅。」
「不……不……」阿羅緊緊的拽住她，濕潤的血水流入他的手。他拼命的想要挽回，精神都快崩潰了，也不知道自己最後究竟在說什麼，唯一記得的是，希莉亞推開了他，那一下推了好遠，他回過頭時，就只能看見茂密的樹林。
阿羅的心瞬間就空了一塊。
他狼狽的抬起頭，踉踉蹌蹌的站起來，拼命的跑了起來，他不知道往哪裡跑，只知道跑的越遠越好。記憶中好像跑到了一個海岸邊，摔倒在了那裡，就沒了知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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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醒了。
在成為吸血鬼之前，阿羅無數次夢見他救下了希莉亞。醒來後，卻只能站在她的墳墓前，默然不語。
在征服了納夫普利翁城後，他親自跳入護城河，尋找沉睡著的她。希莉亞的身體並沒有化為骨灰，還是像以前那樣，只不過永遠的閉上了眼睛。
阿羅埋葬了她，頭靠在墓碑上，覺得已經很久都沒有那麼累過了。
凱厄斯看得出來他這段時間的不對勁，對他說，「人不能死而復生。死了就是死了，什麼都沒有了，你無論多難過也沒有用。」
阿羅知道他說得對，他沖凱厄斯笑了笑，下一秒直接將毫無防備的後者用拳頭打倒在地。
即使知道說得對，他還是很憤怒。這怒火來的莫名其妙，他捂著被回揍的臉，覺得自己必須找點事幹了，不然只能沉迷於過去，被黑暗吞噬。
二十五歲時，阿羅在戰場上遇到了一個吸血鬼。在用傘中的武器幹掉他前，吸血鬼臨死反撲，在他的手指處咬了一口。
後來，他和凱厄斯他們創建了沃爾圖裡家族。阿羅創造了嶄新而光明的未來，卻也無法挽回陳舊而黑暗的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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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沒能保護好你。」
為這一句對不起，他等了三千年。
希莉亞沒有出聲。她拍了拍阿羅的頭，以示安撫。阿羅突而收了聲，直視著希莉亞，血紅的眼眸泛著溫和的無奈。
「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他說，「可以來點更實際的安慰嗎？」
希莉亞：「……」
她好笑般的歪了歪頭，故意反問道，「什麼？」
阿羅收緊攬著她的手臂，另一隻手撫摸上她的臉頰，合上她的眼睛。他對希莉亞說，「我好想你。」雨後青翠松木般清冷的氣息靠近著她，阿羅小心翼翼的吻了希莉亞。
好像早知道就是這樣，試探性的吻沒過幾秒，希莉亞輕笑出聲，眉眼間染上笑意。她輕舔了一下他的唇，回吻了過去。
阿羅的眼眸微微瞪大，熱烈的情感在心中洶湧起伏。緊接著，他的手伸向希莉亞光滑白皙的頸脖後部，撫摸上她柔軟的金髮，舌尖撬開了她的貝齒，深深地汲取著裡面的一切。
希莉亞的手扶住他的後背，深切而虔誠的一吻後，借著夕陽的光輝，她凝視著阿羅，對方也一眨也不眨的看著她。難以想像，他們之間竟然就這麼隔了三千多年，然而此時相望，卻像是什麼都沒有改變。
一如當初少年時，只不過，彼此間再也不會錯過。
「帶我回納夫普利翁城吧。」希莉亞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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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私人飛機上，希莉亞明顯能感覺到體內屬於阿爾塔納力量的流失。她闔上眼，意識聯通，把一直以來的疑問全都問了出來。
「為什麼要復活我？」她問，「明明我是個那麼差勁的宿主。」
【我很抱歉。】阿爾塔納說，【為三千多年前。】
「其實我也有所預料。」希莉亞抿了一下唇，道，「你說你是殘缺品，沒有太多的能量供應。那次的攻擊太多太兇猛，你的能量補充不過來，所以戰略性撤退了。」
「但是，有一點我還不明白……如果想道歉的話，為什麼隔了這麼久？」
【我是地球的龍脈。】阿爾塔納說，【我生在地球，為地球的存亡而鬥爭。幾千年過去了，我一直在盡自己最大的力量保護著這顆星球不受外星人攻擊，已經沒有什麼多餘的力量了。】
【而現在，我該消失了。我已經沒有能量了。】
希莉亞一怔。
【對不起，希莉亞。擅自將你拖入這個陌生的世界。我該走了，也許幾千年之後會恢復一點力量，不過不會再與你遇見了。】
【最後的禮物是我殘存於此的能量，你可以選擇永生，也可以選擇摧毀它。】
【再見了。】
聲音徹底消失，希莉亞開口了幾次，聲音堵在喉嚨中，最後道，「不陌生了。」
「已經……不再陌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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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飛機，阿羅和希莉亞徒步走在森林中。前者自動向她說起這座3000多年的城邦歷史，現在自然已經變成了城市，明面上的市長只是個傀儡，實際上還是由他掌管著這座城市。
希莉亞邊聽邊點頭，突然想起什麼不好的事，扭過頭，一臉嚴肅的對他說，「阿羅，我現在只能鏟平半座城了。」
阿羅：「……」雖然這麼說，吊打他還是足夠的。
他和希莉亞走上了小時那個最熟悉的道路。阿羅望瞭望希莉亞的側臉，突然親了一下，同時裝作無意的牽上了她的手。
希莉亞笑了起來，她回握住，手指摩挲著他的手心，輕聲道，「有沒有人對你說過……」
「沒有。」阿羅立刻道。
他想起來卡萊爾有段時間曾攻讀過心理學專業，卡萊爾還對他念過一段當時最新的研究報告，「……有著重大心理陰影的人，在自己信賴的人面前，就會『幼兒退行』，表現的像個小孩一樣。這時可以觀察一下，他表現的像幾歲的孩子，就意味著他在幾歲時受到了打擊。」
幼兒退行……阿羅感覺自己心上中了一箭。
希莉亞頗有趣味的勾起嘴角，突然，一陣孩童的聲音使兩人頓住步伐。希莉亞向前遠望，只見不遠處，她經常待的那棵樹上（紋理好像有點不一樣了，應該是新的樹），樹幹上正站著一個小女孩，笑眯眯的對下方道，「你上來呀，你上來我就當你以後的妻子。」
那樹實在高大，想必小女孩的身手一定非常敏捷，樹底下的小男孩急得滿面通紅，手中還握著一支剛沾露珠的玫瑰花，鮮紅耀眼。他大聲道，「這也算是評判標準嗎？」
小女孩扮了個鬼臉，調笑道，「我說是就是。」
小男孩便抱著樹，雙腳想要登上去。女孩驚奇的看著他，這個以往一直悶在書屋的他竟然還真的成功的爬了一段距離。
爬到一大半，小男孩插在口袋中的玫瑰花掉了。他連忙伸手去夠，身形立刻不穩，眼看著就要向後倒去，小女孩一隻手抓住樹幹，另一隻手抓住他的衣領，把他拎到了樹幹上。
兩人坐下來，大口大口的喘著氣。小男孩看向地上那支已經被摔散了的玫瑰花，難過的說道，「啊，玫瑰！那是我選的最好的一支……」
小女孩白了他一眼，彈了下他的腦袋瓜子，說道，「一支玫瑰而已，你剛才可是差點摔下去。」
小男孩搖了搖頭，「可是你說你最喜歡玫瑰花了。」
「那有你重要嗎？」小女孩挑了挑鳳眼，然後面色微紅，咳了一聲，說道，「以後……你還可以繼續送給我呀。」
小男孩點了點頭，一秒後，他瞪大眼睛，喜悅差點沖昏了他的腦袋，心跳砰砰砰的，「你的意思是——」
「閉嘴，笨蛋。」小女孩壓下他的頭，在男孩看不見的地方，露出了一個溫暖而愉悅的笑容。
希莉亞看了許久，對阿羅道，「回去吧。」
「舊事就讓它埋葬好了，新的希望與未來已經誕生了。」
「好。」阿羅一頷首，面上也帶上了淡淡的笑意，他們往回走去，阿羅忽道，「咦。」
希莉亞側過頭看他，表示疑問。
「你還欠我一個回答，希莉亞。」阿羅微笑道，意有所指。
「剛才不算？」希莉亞說。
阿羅沒有回答，眼睛亮亮的看著她，帶著某種期盼。希莉亞鼓了鼓臉，覺得自己也跟著變得幼稚起來了。
「我喜歡你。」她輕輕的說，「世界第一喜歡。無論身處何時何地，我都希望你能與我並肩前行，我願意期待這樣的未來。」
阿羅笑了起來，本屬於吸血鬼陰鬱的氣息一掃而光。這種從心底升起的喜悅與滿足使他的心飛速跳了起來，依釋記得，只有與她在一起時，他才會像是一個幼稚的小孩子一樣，為喜歡的人獻上沾有露珠的玫瑰花。
他眉眼彎彎，道，「我也是。」
我也是啊，我的信仰與神明。
希莉亞側過頭，耳尖發燙。忽而不知想到什麼，她嘴角勾起，聲音溫和道，「那麼現在，走吧。」
「去哪裡？」
希莉亞便眯了眯眼，眼神繾綣而溫柔。她攬過阿羅的胳膊，頭斜靠在他的肩膀上，在暖色陽光下，輕聲道——
「回家。」
正文END
番外篇
凱厄斯.沃爾圖裡，男，三千多歲，近日感覺到自己的心靈受到摧殘。這在人類的網路中很流行，叫現充對單身狗的全方位打擊。
當初，兩千多年前，馬庫斯和狄黛米在一起時，單身的除了他還有阿羅，所以他沒有感覺什麼不對。
但現在，事態變化了，他由然而生一股蒼涼之感。世界和平，沒有仗需要去打，自然也就沒有犯人需要行刑，人生失去一大樂趣，凱厄斯感覺自己變閑了。
於是，他去了一趟卡倫家族。早在幾年前他就好奇人類和吸血鬼為什麼能在一起，結果一轉眼他們的孩子都快成年了（混血七歲為人類成年）。
不顧卡倫一家的全面警戒，凱厄斯相當冷漠的直邁人家大門，在卡萊爾溫和有禮的笑容下，兀自糾結了一會兒，覺得自己真是無聊，便又回去了。
一回來，一陣悠揚悅耳的琴聲便入耳畔。他來到後院門口，看見希莉亞與阿羅正背對著他坐在臺階上，前者用手輕輕撥彈著琴弦，一面問道，「會了嗎？」
阿羅眨了眨眼睛，更加靠近對方。手自然而然的附疊在其上，一本正經的說道，「這首太難了，希莉亞教我吧。」
希莉亞根本沒有遲疑就應下了。她教阿羅擺對手放在琴弦上的位置，並告訴他哪裡是高音，哪裡是低音等等。
阿羅微笑著聽著，儼然一副初學者的模樣。聽到熟悉的樂曲再一次響起，凱厄斯挑起眉毛，真想冷笑一聲——這不就是阿羅每天閑來無事彈的那幾首曲子之一嗎？而且每天都不變調。怎麼，現在還突然失憶了？
心裡是這麼想，面上凱厄斯一臉鄙夷。專注於教學的希莉亞沒太注意這股視線，反而是阿羅微微抬起頭來，嘴角上揚，沖他做了個『噓』的手勢。
凱厄斯：「……」他轉身就走。
「怎麼了？」察覺到身邊的細小動靜，希莉亞抬眼問道。
「沒什麼。」阿羅瞬間放下手，裝作乖學生的樣子謙和的說道，「我會一點了，還請希莉亞繼續教授。」
「不錯，繼續加油。」希莉亞笑著說，順便揉了一把阿羅的頭髮，暗歎果真是又柔軟又平滑。她嘴上剛想再誇幾句，臨到口邊又突然想起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不由得愣了愣。
「希莉亞？」阿羅道。
希莉亞回過神來，『啊』了一聲，對他道，「阿羅，你還記得你見到失憶的我是在一個下雨天嗎？」
阿羅說，「當然記得。」
「其實我最開始不是蘇醒在那裡。」希莉亞陳述道，「好像是在一個小巷子裡頭，被一個少年撿回去了。我告訴他，我失憶了。他說他會幫我。我當時不想麻煩他，便悄悄走了，之後才遇到了你。」
「哦？」阿羅一挑眉，萬萬沒想到還有這一出事，「這可真是……你要去找他嗎？」
「至少要說一聲感謝。」希莉亞對他道，藍色眼眸中很是堅定。
阿羅歪了歪頭，臉上笑容不變，將手中的琴放下，問道，「他是誰？」
「彼得.派克。」希莉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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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得？」坐在沙發上的男人用手將墨鏡推到額頭上，用手指敲了敲桌面，棕色眼睛看向神情有些發呆的彼得，問道，「你聽見了嗎？或者說需要我再重複一遍？」
彼得的眼睛中凝聚著還未散去的震驚，他張了張口，心中的喜悅簡直快要滿溢而出。他道，「我聽見了，斯塔克先生。您是說真的嗎？我真的成為了一名復仇者？！」說到最後，他的語調急劇上揚，幾乎無法控制嘴角揚起的弧度。
盯著彼得這副立即『傻笑』起來的模樣，托尼.斯塔克輕笑一聲，肯定道，「真的。不過，你別忘記前提，是『畢業之後』。」
彼得立刻歡呼起來，然而托尼並沒有告訴他這是他一開始就想好的時間點。之所以提前告訴彼得，是因為他最近通過星期五聯通凱蒂得知，彼得最近將越來越多的時間花在行俠仗義上，學校自然去的越來越少，多虧他底子好加智商高，目前成績還是穩穩的。
可讓托尼擔心的是彼得會不會不到大學就輟學，去實行他做英雄的職業。為了給他打一劑預防針，托尼又道，「但這個畢業，不是簡單的畢業。而是要在畢業考試中取得所有科目的優秀等級憑定，不然我就立刻收回之前的話，並且永遠不再通過。」
彼得點了點頭，一臉自信的回答道，「當然沒問題，斯塔克先生！」
托尼看著他這個勁頭，覺得暫時不需要過於提心吊膽了，已經將該囑咐的都囑咐了，托尼便起身準備走人，彼得滿臉興奮的跟著站起來準備送客，被前者一個彈指摁回到沙發上，勾了勾嘴角，道，「小孩子還是趕緊學習去吧。」
等托尼走後，彼得還是不能抑制自己的興奮感。他走到客廳面前的鏡子前，十分正經的咳了一聲，故作嚴肅道，「你們好，我是新的復仇者，蜘蛛俠。」
「不對，這麼說感覺不酷……」他皺了下眉，側過身來，食指和中指抵在太陽穴，然後憑空一指，嘴角勾起傳說中的15度笑容，下頜抬起，壓低聲線，道，「復仇者，蜘蛛俠，參上。」
彼得就這麼維持這個動作定住不動了好幾分鐘，半晌，他用餘光偷偷的瞄鏡中的自己。——儘管穿著一身學生裝，但他的目光仿佛能具象化出那熟悉的紅藍服裝。
「帥呆了，彼得.派克。」他低聲對自己說，嘴角揚起大大的笑容。就在他準備再多擺幾個POSS時，三下敲門聲從門口處傳來。
「來了！」彼得以為是梅姨回來了，幾步就飛奔到門口，臉上的笑容還沒收起，他打開了門。
面前的棕發少年神采飛揚，面上帶笑，一雙棕黑色眼眸閃閃發亮，就如同點綴在天上的繁星，熠熠生輝，耀眼奪目。
希莉亞看向他，不由自主的就想起了那日他善意的舉動和真誠的內心。溫柔的人自然也會被溫柔對待，希莉亞便回給了彼得一個笑容，眉眼彎起，說道，「你好，彼得.派克。」
聞言，阿羅挑了下眉。他對於別人也能看見希莉亞的笑容感到十分不爽，簡稱醋罎子被打翻了。
看起來十分陌生的人，準確無誤的叫出了他的名字，彼得不由得一愣，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下後腦勺，問道，「是的，你是……？」
「你還記得幾天前在小巷子裡的小女孩嗎？」希莉亞用了和之前一樣的理由，畢竟如果說出真相，實在是太過離奇而不可信了，「她是我的妹妹，之前走丟了 ，我找了兩天碰巧遇見了在大街上的她。她對我說是你好心幫助了她，她讓我代替她感謝你。」
希莉亞的話語中存在一些瑕疵，但驚喜的彼得已經無法去仔細深究了。他再次笑了起來，放下心地說道，「那真是太好了，你們一定不要讓她再走丟了，真的太可怕了。」
在希莉亞沒有到訪之前，明明不是他的責任，彼得卻還是內疚於那天沒有注意到「希莉亞」的悄然離去。而他最近也一直在留意這類消息，雖然沒有找到本人，但找到了幾個警局登錄的失蹤小孩，著實是意外之喜。
現在看來，是喜上加喜。
「是啊。」希莉亞點頭道，阿羅卻牽住她的手，突然對彼得道，「不會丟了。」
希莉亞側頭看他，阿羅嘴角微勾，道，「已經牢牢的抓住了，再也不會離開了。」
她面上一怔，然後微笑起來，接道，「嗯，再也不會。」
彼得略顯好奇的看著他們，突然持一副恍然大悟臉，羡慕的說道，「你們兄妹之間的感情真好啊。」
希莉亞：「……」
阿羅：「……」
確定過眼神，這小子是沒談過戀愛的類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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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時分，希莉亞突然提出要走走，他們並沒有急著回去，而是走在紐約的大道上。月光模糊而輕柔地墜落下來，給地上鋪了一層淺淺的薄膜，路上行人稀少，靜謐的環境下，希莉亞聽見了樹葉微小的沙沙聲。
阿羅握住她的手，兩人並肩走著。行至公園的一片樹林，儘管那裡燈光昏暗，希莉亞鬆開他的手，腳步一點，準確的跳上了樹的頂端。
「今天的月亮是圓的。」她的語調微微上揚，輕快的說道。
阿羅在底下看著她，暗紅色的眸子中目光柔和，他說道，「是的，非常美。」
希莉亞抬起頭，靜靜的凝視著月色。倏忽，她轉過半邊身，向樹下的阿羅伸出手，笑道，「一起？」
正是這個巧妙的角度，月光散落下來，撒在了樹的上端。希莉亞整個人猶如沐浴在聖光之下，自身原本有些冷峻的氣息已然消失不見，轉而是溫和淡雅，悠然處世的姿態。
阿羅覺得自己好像在觸摸虛幻，但同時那極速跳動的心跳聲又清楚明瞭的告訴他，這就是真實。
這是一個有著希莉亞存在，真實而又美好的世界。
這就是光芒，也是他心中的光明，無可撼動的聖像，虔誠信徒心中的耶路撒冷。
他不禁上前一步，向前上方伸出了自己的手。希莉亞眨了眨眼睛，從樹上跳了下來，正好擁抱住了他。
阿羅撫摸著她的頭髮，將頭靠在她的頸脖上，閉上眼睛，手微微收緊，聲音低啞道，「找到了，就再也不會放開了。」
再也不會放開光明了。
希莉亞輕笑一聲，應道，「嗯，這是永遠的約定。」
永遠。
這個詞，聽起來是那麼遙遠，現在看來卻又是那麼的近。因為如果是他們的話，就一定能做到。
即使跨越了三千多年，也絕對不會放棄，認認真真遵守的承諾。
——時至今日，你仍是我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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