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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 《(網王)細水流經年》作者:薄木【完結】短篇。

《(網王)細水流經年》作者:薄木【完結】短篇。

本文來自:☆夜玥論壇קhttp://ds-hk.net★ 轉帖請註明出處! 發貼者:悠于 您是第11386個瀏覽者
文案:

愛一個人需要多久的時間,
終成眷屬又要經歷幾度春秋,
人生不過數十載,長相廝守的生命如履薄冰。

當隱性戀愛恐懼症遇見腹黑
當偽二貨少女不再自欺欺人

這是一對青梅竹馬的馴幼染愛情
獻給每個因為懦弱而錯過的人
獻給那些被時間埋葬的感情
趁喜歡的時候去愛,趁年輕的時候在一起。

男主不二,女主有詐……
偶爾偽文藝偶爾坑爹偶爾歡樂。
短篇故事,溫馨治癒風,一周內完結,日更。
希望大家看的開心。

內容標籤:
搜索關鍵字:主角:楠園路可,不二周助 ┃ 配角:路人眾 ┃ 其它:馴幼染

原創網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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歡迎回來

  機場內人來人往,各種樣式的行李箱混雜無比,人潮湧動,他們的表情或期待或單一。
  此時正處在假期的尾聲,因工作或者學業而出沒的人行色匆匆。
  在一片喧囂嘈雜的密集當中,只有一個栗色頭髮少年特別顯眼。
  少年身上帶著一種特別的感覺,那是深靜如水的溫和綿沉,是深不可測與如沐春風熔鑄于一身的豐華。
  
  漂亮精緻到過分的眉眼,讓他身邊的人不論男女都唏噓不已,更有甚者紅了臉頰。
  如果說中學時代的不二周助是個妖孽,那將近18歲的他真的就罪孽深重了。
  
  多年來,不二周助對這種情況也算是有了免疫,臉上的笑容不改,看了一眼遠處螢幕上的時間。
  
  「周助,我在這!!」
  一個清亮的女聲突然穿破重圍,直接傳達到不二周助的耳內,下一秒,還沒等他反應過來,身上就撲過來一個重量,掛在了他的脖子上。
  看著懷裡亞麻色長髮的漂亮女孩,不二的笑容幾不可見地出現了裂痕,才兩年沒見,怎麼去國外滾了一圈回來就變成一奔放熱情的姑娘了。
  
  「路可,這裡人很多。」不二周助溫和笑著,用一隻手臂環著少女的身體,一隻手壓了壓她的帽檐。
  「沒事,讓他們盡情嫉妒去吧。」少女懶懶地回答,抱著他沒有放開的意思,腦袋埋在對方胸口蹭來蹭去。
  不二周助有些無力,旁人的眼光他也不想管了。重點不是別人,重點是這姑娘要是在國外都這麼跟人打招呼的話,他真覺得自己應該想個什麼辦法辣手摧花。
  在他這麼想的同時,路可已經放開了他,整理了一下衣服,便重新拉起剛才因為擁抱而扔在地上的包,向外走去。
  不二站在一片乾燥的陰影中,眯著眼睛,沉默了好一會,直到路可離他有些遠了,才三兩步跟上少女:「先去哪?回家還是吃飯?」
  
  和剛才的誇張行為不同,路可已經恢復了平常那種漫不經心地神情,微微側頭看向跟上來的少年:「餐廳的飯沒阿姨的好吃。」
  頓了一下又忙補充道:「別做特殊口味。」
  「那就回家吧。」不二微微笑道,只是沒告訴她媽媽今天不在家。
  「由美子姐姐也在嗎?」也許是因為長途跋涉,路可有些困倦地打了個哈欠,一手拖著行李箱,走得很慢很隨意,沒有平時在T臺上的氣場。
  「她前天去北海道出差了,昨天知道你要回來還可惜了好久呢。」不二淡淡回答,看了一眼她手中的行李。
  「裕太少年呢,今年應該是……高二了吧?」她猶豫了一下才開口,「還在聖魯道夫嗎?」
  「恩,上個星期還打電話了。」
  「唔,國光呢?現在還在打網球?高三課程不是很緊麼?」剛剛回國的路可有一搭沒一搭地問著她不知道的事,卻唯獨不問不二本人的情況。
  「手塚一直都可以兼顧,只是有些辛苦。」
  好耐心地一一回答著,不二周助的目光停在了她手上,頓了頓,伸出手說:「路可,行李我幫你拿吧。」
  「不行。」她直截了當地拒絕,「我是你姐,這種事自己做就好。」
  
  果然還是和從前一樣……
  不二周助的臉上依舊是溫柔的笑容,但不知為何,路可總覺得這個表情有些涼意,讓她微微發冷,還沒等她思考出原因,對方又打斷了她。
  「五個月而已。」
  「五個月也是大。」從前不知重複了多少次的對話段子,時隔兩年之後再次重現,路可開始有點懷念的感覺。
  而這次卻和以往略顯不同,兩人沉默對峙了許久,不二忽然開口,臉上又恢復了平常那種溫和的笑容,似乎剛才那丁點的涼意根本不曾存在過。
  
  「恩,那麼比我大五個月的楠園路可姐姐,」少年抱肘一隻手輕撫下巴,微笑著輕聲說道,目光移到了她的腳下,「你的鞋子為什麼穿錯了一隻呢?」
  「咦——?!」臉色一僵,和剛才那種平和的氣場完全相反,少女朝周圍看了看,察覺到幾個人怪異的眼光過後,尷尬無比地捂住了臉,就差找個地縫鑽進去了。
  「你不懂,這是藝術……」某人滿臉正色道。
  「和兩年前相比真是一點沒變啊。」一把接過她手上的行李箱,不二周助在距她咫尺的地方親切笑著,「17歲了還會把鞋子穿錯的路可,真的可以做我的姐姐嗎?」
  「……」姐姐模式瞬間報廢,她怎麼就忘了不二周助這衣冠楚楚下的人面獸心呢?
  
  「不二魔王你離我遠點!」
  說完就開始手腳並用地落荒而逃,然而,不二卻沒能看到,少女轉身的那一刹那突然消失的表情,以及微微抿起的唇線。
  
  「那個……」沒走兩步,路可又貓著腰僵硬地回過頭來,然而少年的眼睛已經和平時一樣眯了起來,「我們還是先去買鞋吧……」
  「恩,好。」不二周助三兩步走到她身邊,沒再多說,兩人之間的詭異氣氛保持了很久,最終忍不住打破它的,還是楠園路可。
  「周助,」她咬了咬嘴唇,皺著眉道,「這兩年你過得……好嗎?」
  不二微微一愣,沒想到她會這樣問,忽然笑了起來,語氣裡別有一番深意:「我如果說不呢?」
  「……」路可有些詫異地望著他,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來。
  「呵,騙你的。」不二周助揉了揉她的頭髮便向前走去,臉上還是那樣的表情,路可卻有那麼一瞬間,感覺到了其他含義的存在。
  「路可?」少年溫潤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思考。
  「恩?」
  不二周助停下腳步背對著少女,頓了頓,才聽不出情緒地柔聲開口。
  「歡迎回來。」  
  高三正式來臨的這個四月,歡迎回來。
  
  有人說時間會帶來開始,有人說時間是情感的終結。
  然而不管時間有著怎樣的意義,至少,在不二周助和楠園路可相識的第十四個年頭,這個故事,才出現了一個隱約的輪廓。


不是姐姐

  楠園路可。
  職業模特,身為不二周助青梅竹馬的同時,也是從三歲起就因為父母工作原因,長期寄住在他家的房客——直到兩年前去美國工作。
  僅僅比不二周助大兩個月,卻常常以姐姐自稱,當然每次的結果都以路可的各種挫敗告終。
  她曾找美麗的由美子姐姐占卜過,如果說不二周助是欺壓良民拐帶兒童的衣冠禽獸,那麼楠園路可,大概就是鬥智鬥勇到最後還把自己賣了的斯德哥爾摩症患者。
  
  在楠園路可十七年的人生中,不二周助是她最好的朋友,也是最大的剋星。明明比自己小閱歷也不夠多,有時候卻能笑得讓人遍體生寒,而且不知不覺就會被他牽著走。
  都不知道誰比誰大了。
  
  「哢噠」一聲,門打開了,從外面走進來的是剛去超市買完東西的不二周助。
  「唔,周助你回來了。」窩在沙發上的少女正目不轉睛盯著電視螢幕,懷裡抱著一堆亂七八糟的零食,連說話的時候也沒有移開視線。
  「別吃那麼多零食,一會媽媽就做飯了。」
  路可感覺到懷裡的袋子被抽走,才戀戀不捨地把目光從電視上的動漫新番裡收回來,有些哀怨地看著棕發少年:「我餓……」
  「你是饞。」抬手敲了一下她的額頭,不二周助把手上的從超市里買回來的東西,連帶她的零食袋子一起放在桌上。
  「那是什麼?」眼尖地發現了塑膠袋裡的東西,楠園路可光著腳跑到桌邊,「蘋果?」
  
  剛被奪走零食的少女拿出兩個蘋果,眼睛眨啊眨看著自家青梅竹馬。
  「周助。」繼續眨眼睛。
  不二周助看到她的樣子立馬心下了然,只好無奈地歎了口氣:「好吧,只能吃一個,等會要好好吃飯。」
  「恩。」得到允許,路可抱著蘋果就跑去廚房洗
  「等等。」還沒跑出兩步就被身後人叫住,不二周助淡淡掃了她一眼,微笑道,「我說只能吃一個哦,路可你拿的是兩個。」
  總感覺有點像大人管教不聽話的小孩。
  「我……」楠園路可面露難色結巴了一下,腦中金光一閃急中生智道,「另一個是給你的。」
  「……」明明知道是搪塞人的假話,他為什麼沒辦法反駁呢,甚至有點因為無可奈何而產生的開心。
  就在路可為自己的隨機應變高興了一把,準備繼續跑路的時候,不二周助又叫住了她。
  「路可,」他的視線移到她的腳下,「先把鞋子穿上。」
  「沒關係,地很乾淨。」
  「光腳會受涼的。」
  「沒事沒事,我很健康。」
  「去穿上,聽話。」
  
  少年的聲音溫潤好聽,冰藍色的眼睛因為眯起來而看不清楚裡面的情緒,那樣如水般的笑容真夠禍國殃民的。
  楠園路可第一次發現這個從小和她一起長大的男孩子,如今已經是高出自己一截的俊美少年了,明明兩年前還跟她差不多高來著。
  她怔了怔,然後尷尬地別過頭恨不得深深捂臉:「那個……鞋不知道扔哪了……」
  「呵呵。」不二周助毫不意外地輕笑起來。
  「你笑什麼?」少女看著對方這種眯著眼睛的笑容,有些脊背發涼。
  「路可還是和以前一樣,一點都沒變呢。」
  「……」意思就是說她還跟小孩子一樣是吧……
  被小瞧了。
  
  「我已經是可以獨當一面的模特了。」楠園路可有些不甘心就這麼敗下陣來,不依不撓地反駁了一句,雖然看上去更像是垂死掙扎。
  「是是,我知道了,我們的路可現在很厲害。」
  「總覺得你像是敷衍我……」
  「沒有哦。」
  「騙子。」
  
  楠園路可撇撇嘴,正在思考怎樣才能在不二周助那裡扳回一局,忽然感覺雙腳離地,身體被人淩空抱起,她張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著頭頂的少年:「周周周周、助你你你幹什麼!」
  然而對方什麼話都沒有說,只是把她整個人放在了不遠處的沙發上,然後拿過她手中的蘋果微微笑道:「總不能讓你光著腳跑來跑去。」
  「……」怔了兩秒,路可手忙腳亂,一把拉過少年的手臂來來回回仔細看了好幾遍,直到不二周助莫名其妙地開口。
  「怎麼了?」
  「沒,就是想看看你剛才抱我,有沒有把胳膊給弄壞了。」她一臉認真。
  不二周助嘴角微抽,隨後好笑地敲了敲她的腦門:「當我是什麼啊,我沒這麼脆弱。」
  少女覺得今天的自己,是不是對著眼前人愣神太多次了,有種掉價的感覺,於是又擺出了年長者的姿態,盤腿坐在沙發上,正色道:「周助,我比你大,不要總像對待小孩子一樣對我。」
  
  握著蘋果的手指一緊,不二臉上的笑容漸漸淡去了幾分。
  雖然仍舊是那樣笑著,楠園路可卻隱約從那抹零星的冰藍色中看見了一分認真甚至是不悅,因而不自覺地向後縮了一點。
  「我不會承認你這個姐姐的哦。」
  「……」路可僵坐在原位沒有回答,不是不想說,而是面前這個少年所散發出的氣場,就是只要她一開口反駁,就會有什麼斷裂的感覺。
  「所以,你只能是楠園路可,這樣就好。」
  不二周助又恢復了以往那種波瀾不驚的溫和笑容,讓路可不禁松了口氣,這才後知後覺地發現額頭上密集的冷汗。
  「莫名其妙……」某人小聲嘟囔。
  
  「啊,嚇到你了?」不二周助微笑道。
  「怎……怎麼可能!我怎麼可能被弟弟嚇到。」
  「恩?你剛才說了什麼?」
  「沒、沒有……你還是先去洗蘋果吧。」→_→
  「呵呵∼」
  「不要笑了,快去!」
  「好好,我知道了。」
  「還笑!」
  
  不二周助眉眼中浸染著笑意,轉身進了廚房。
  其實這樣也不錯。


就是信物啊

  不二周助在廚房裡洗蘋果,手上的動作不停,卻有點心不在焉。
  時間嘩啦啦地仿佛退回了很多年以前兩人初見的時候,因為父母無法同時兼顧工作和子女,楠園路可被送到了母親的好友不二家。
  那個日光慵懶的午後,初來乍到的女孩獨自縮在沙發後面,沉默了一下午,最終只是很安靜地對不二說了一句話。
  「項鍊找不到了,媽媽她可能就不要我了。」
  小孩子什麼都不知道,無法體諒大人,只是單純的以為被拋棄了而已。她口中的那個「項鍊」,是她媽媽給她買的,大概非常重要。
  
  後來不二周助並沒有幫她找到那條項鍊,只好跑去街上隨便買了條便宜給路可,然後看到她笑得彎彎的眼睛,在角落的陰影中熠熠生輝。
  
  這就是不二周助第一次見到三歲的楠園路可。
  
  「後天是開學典禮。」把削好的蘋果遞給沙發上的少女,不二周助也在旁邊坐下來。
  「你們要開學了?」在國外呆久了,加上這些日子過得太悠閒,讓路可都快忘了日本高中的開學時間和此次回國的目的,「過兩天我也要開始忙了。」
  一想到休息時間到此為止,楠園路可就一陣胃疼。
  「工作?」不二周助放下蘋果,微微側頭凝視著她,本以為路可這次回家是長期的,就算不是要安定下來,也至少會呆上好一陣,但現在看來好像並不是這樣。
  「唔,要去沖繩拍一組外景,大概一個星期吧。」路可埋頭啃著蘋果,因而沒能注意到身邊少年片刻睜開的眼睛,更沒能察覺到那深邃眼底的一抹黯淡。
  「然後呢?」他問。
  「什麼然後?」楠園路可茫然地看了他一眼。
  「然後就要走了嗎?」不二眨眨眼睛,笑眯眯的。
  「不知道,媽媽說他們今年有可能回日本定居,如果真行的話,我就留下來上高中。」把果核扔掉,路可一歪頭靠在了不二身上,懶懶地打了個哈欠,「這樣我們就又能上一個學校了,啊對,手塚還有菊丸那兩個傢伙是不是還在青學?」
  大家都是中學同學,能再湊到一起肯定很開心吧。
  「恩。」不二淡淡應著,「但不是一定能留下來吧,再說你的工作呢?」
  「反正那邊的事務所也要解約了,到時候再說吧。」順勢滑到少年腿上,楠園路可沒有再要交談下去的意思,「不說了,我困。」
  「等會就要吃飯了。」
  「不管那麼多,周助別吵,先讓姐姐睡會。」她胡亂擺擺手,選了個舒服點的位置枕好,閉上眼睛。
  「……」
  
  幾不可查地輕聲歎了口氣,不二周助把視線從女孩的臉上移開,動作小心地扯過旁邊的薄毯給她蓋上。
  十幾年過去,周圍形形色色的人都在不停變化,從一個圈子轉向另一個圈子,長大,變得世故,變得陌生。
  
  只有這個從小就和他生活在一起的女孩,仿佛一直活在他們最初認識的時間裡,在自己的路上目不斜視的筆直前進,堅定不移,她喜歡的東西,討厭的人事,總愛出錯的習慣,以及那令人哭笑不得的姐姐模式,一直都沒有變過。從開始到現在。
  而不二周助對那最後一項,感到莫名的厭惡,甚至視若無睹。
  
  雖然兩個人一直都以親人的關係長大,路可父母工作繁忙沒時間照顧她,於是自己家人也都把路可當成除由美子以外的另一個女兒,可他卻不想她成為自己的姐姐。
  對家人一直很好很溫柔的不二周助,很少去討厭親人的什麼習慣,唯獨這件事情令他感到非常不悅。
  
  由美子姐姐還在北海道出差要兩星期後才能回來,父母在見過路可之後也都去旅行了,家裡一時間就只剩下路可和不二兩個人。
  
  四月一號是青學高中部的開學典禮,不二周助自然是要去的,路可的工作還沒開始,暫時就現在了家裡。
  當天,早飯的任務,倒還是落在了不二周助身上,畢竟那丫頭的手藝……聯手塚都是談及色變,心有餘悸……
  
  一份培根土司,兩片火腿和一杯牛奶。
  記憶裡楠園路可一直都喜歡這麼吃,擺好早餐,不二周助習慣性地看了一眼牆上的掛鐘,情知那丫頭昨晚打遊戲到半夜三點,現在是鐵定起不來的——反正她現在是無業人士。
  於是給早餐罩上玻璃罩,準備去上學。
  
  「唔,周助?」
  正在準備穿鞋的不二聽到熟悉的女聲驚訝了一下,回過頭,楠園路可正站在樓梯口揉著眼睛,身上還套著兔子睡衣。
  「怎麼不睡了?」系好鞋帶,不二站起來對她露出一個微笑。
  楠園路可一怔,抓抓頭髮略顯尷尬地別過頭,小聲嘀咕起來:「男顏禍水……」
  「……恩?」因為距離的緣故,不二周助沒聽太清,只是覺得少女臉上有幾片緋色浮起,沉吟片刻,輕笑起來,「怎麼了?」
  「沒什麼。」總不能說是被你那無敵桃花笑給閃到了吧……
  「啊,對了!」仿佛突然想起什麼,楠園路可一拍手,噔噔噔幾步跑上樓,沒走多遠又回過頭對著門口的男孩囑託一句,「等我一下!」
  莫名其妙地看著女孩急躁的動作,不二周助又忍不住輕歎一聲。
  這丫頭又光著腳跑來跑去了……
  
  正考慮等會要怎麼懲罰她才有用,樓上的房門已經被啪地一聲合上,估計是路可拿了東西出來,緊接著還沒等他反應過來,不遠處便傳來一陣物體從樓梯上滾下來的聲音。
  「……」
  「痛痛痛……」看著坐在地上毫髮無傷卻直喊痛揉著腰的少女,不二周助開再次懷疑這個人是不是真的有比自己大兩個月,到現在還能從樓梯上滾下來,而且是左腳絆到了右腳……
  「過來拉我一把啊!」她一邊揉著痛處,一邊喊著。
  「是是。」不用她說他也準備這麼做了。
  
  女孩很輕,他拉著對方的手,輕輕一用力便將她拉了起來,卻在鬆開的時候發現手心被塞了一樣東西。
  「……這是什麼?」眼睛裡閃過一絲驚訝,不二周助仔細端詳著手裡疑似影集的東西,轉而抬頭用眼神詢問。
  「世界各地的各種仙人掌都在裡面呢,我把這兩年見到的全都拍下來了。」她的眼睛裡流轉著細碎璀璨的光芒,用手指在影集上指指點點,興致勃勃地不二解說著。仿佛能透過她,就能看到那些世界各地的迷人景色,生動而真實。
  
  靜靜看她,不二沒有迅速答話,沒去在意掛鐘上已經接近典禮開始時間的那根指針,許久才別有用意似的笑道:「這是禮物?」
  「不是啊。」楠園路可一口否定。
  兩年不見,不二現在比她高一些,害路可要微微仰頭才能直視他的臉,一本正經地嚴肅道:「這是證明。」
  不二微微一愣,有些茫然,路可卻接著說下去。
  「你不是很喜歡仙人掌嗎?」楠園路可眯起眼睛笑起來:「這證明不論這些年我在哪裡,都一直記著周助你的事呀,多遠都一樣。」
  完全沒注意到自己說出的是怎樣令人誤會的話,路可又開始興沖沖地說明起那些照片來,一一細數著。
  
  「路可。」他突然出聲打斷她,眼底一片冰藍色驀然呈現在軟光之下,明明是獨屬於冷色系的深沉,卻在不知是窗外陽光還是他自己心情的烘襯下,變得異常溫暖。
  楠園路可看著對方那總是隱藏在笑容之下異常神秘的瞳孔,忽然覺得有點暈。
  不二周助你和發電機他爸法拉第有一腿吧……那火花劈裡啪啦地好戳眼……
  
  「我、我在!怎麼了?」路可一副被嚇到的樣子,弄得不二周助哭笑不得。
  「這不是證明哦。」把影集在少女眼前晃了晃,不二周助面帶笑意,眼睛卻仍舊睜開著,似乎並不怕暴露那最底層的情緒,「送給我之後,就不是證明了。呐,路可,這是信物。」
  「……信物?」
  「恩,就算人離開了,心也會在這裡的信物。」刻意頓了頓,他又眯起眼睛,「你說對不對?」
  離開啊,他大概不知道自己這次回來就不會走了……
  楠園路可的臉上浮過一抹晦澀不明的情緒,轉瞬即逝,隨後對面前的少年點點頭。
  「啊,是信物沒錯。」楠園路可低了低頭,眼中掠過一抹深色。
  
  不二周助滿意地揉了揉她的頭髮,把影集收在包裡,轉身又去門口穿鞋,再不快點開學典禮快要遲到了。
  「桌上有早餐,吃完把盤子收了。」他一邊系攜帶一邊囑咐。
  「唔,已經在吃了。」她一邊嚼著嘴裡的東西,一邊含糊不清地回答,想了想又朝門口喊了一句,「周助,小心別忘了帶課本還有相機什麼的啊。」
  「安心,我不是你。」
  「咳咳……」被對方一句話噎住的路可一邊拍著胸口順氣,一邊往下嚥火腿,朝已經準備關門的少年那送了個白眼,「嗨嗨,我的天才少年,快去好好念書吧你。」
  「呵呵∼」
  「笑吧笑吧,笑成面癱了你就可以和手塚絕配了。」
  「路可,忘了告訴你,培根裡有芥末。」某人擱下這句話就關門上學去了。
  「噗——」某少女這一口噴得連其他東西也不能吃了……


我想你了

  「恩,我知道了姐姐,在那邊好好照顧自己……恩,好。」
  電話裡傳來嘟嘟的響聲,不二望著手機螢幕上「通話結束」四個字呆了一會,連帶暗下去的還有「由美子姐姐」那五個字。
  掛斷電話,想了想,他又撥通了一個爛熟於心的號碼。
  「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請稍後……」
  沒耐心聽到最後,不二就按了掛機鍵,這個聲音他這幾天已經聽了好多遍了。
  
  把機子放回口袋裡,剛好摸到那本不算大的影集,手指僵了一下,最終還是沒有拿出來看。
  楠園路可幾天前就隨事務所的人去了沖繩,而自從她剛到那時打了個電話回來報平安後,手機就一直關機,再也沒打通過。
  是因為工作的緣故吧……
  
  父母旅行還沒回來,裕太週末才會到家,由美子姐姐剛打電話來,說出差還要一陣,空蕩蕩的家裡便又只剩下不二周助一個。
  
  靠在沙發上,電視裡放著幾首依依呀呀的老歌,隨便翻了幾個台,不二周助只覺得有點沒了興致,關了電視,把遙控扔在一邊,頭枕著手臂,看著天花板。
  一室寂靜。
  雖說東京已漸漸入夏,天也黑的越來越晚,但此刻外面的光線變得黯淡下來,臨近夜幕。
  屋裡沒有開燈,一切都只有個模糊的影子,晦暗不明,不二周助卻有點不想去管,就這麼暗著好了。
  
  忽然,手機震動起來,螢幕上閃著的光在昏暗的房間裡顯得異常明亮。
  怔了一秒,不二快速拿起來一看,眼裡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失望。
  是個陌生的號碼……
  
  「喂?」他試探著問了一聲。
  「……」能明顯感覺到,他說完話後,電話那頭的淺淺的呼吸一滯,卻沒有發出聲音。
  「喂……?您是……」有些奇怪,他又重複了一遍
  「周助……」
  
  電話那邊傳來的微弱女聲讓不二周助瞬間睜開了眼睛,先前那些疲憊感一掃而空,他從沙發上坐了起來,一邊摸開了旁邊的檯燈。
  倒不是什麼恐嚇電話讓他這麼緊張,也不是楠打電話的人有什麼問題,而是因為對方的聲音明顯帶著點鼻音,像是快哭出來的感覺。
  「路可?」出口的聲音變成了不可置信的遲疑,甚至有點慌。
  「恩……是我。」
  果然不對勁。
  「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從來沒有像現在這麼心急過。
  「……」對方好像說了點什麼,但是聲音太小,加上周圍有點吵,不二周助沒聽太清。
  「我沒聽清,你再說一遍,怎麼了?」
  氣氛又安靜下來,電話那頭的人頓時安靜了下來,連那淺淺的呼吸聲也消失了。像是遲疑了片刻,才又響起來。
  「周助……」
  「恩,我在,你說。」
  「我想你了……」
  「……」
  「……」
  
  聽到自己松了口氣的聲音,剛被懸起來的心一下放了下來,緊握的手指也不自覺的鬆開,不二周助這才發現原來手心裡已經出了一層薄汗。
  還以為出了什麼事呢……
  轉而又瞬間怔住,這才反應過來對方剛才說的話。
  「路可,你……說什麼?」
  楠園路可看他這麼反常,之前那點兒不對勁也不見了,反倒莫名其妙起來,雖說不解,可還是聽話的重複了一遍,聲音有點啞:「我說我想你了。」
  
  不二周助愣了一會,接著意識裡湧上了一股更加深重的無力感。
  
  「路可你知不知道這種話不能隨便說呢……」他無奈的輕歎。
  「咦?」路可有點茫然,「家人之間不是很正常嗎?」
  她這邊正疑惑著,電話那邊的不二似乎沉默了一下,才道:「是這樣嗎。」
  對方的語氣明明還是那麼溫和,為什麼她卻覺得有森冷的風吹過,遍體生寒呢……
  
  但還不等她確定這種感覺,不二周助就又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般開口了,即使看不到臉都能知道那個人現在一定也是像以往那樣,眯著眼睛笑著說話的。
  「手機為什麼關機?」
  「手機丟了。」因為這樣她這幾天都沒能給他打電話,今天好不容易忙完,才有時間借別人的機子打了過來。
  雖然不二周助之前也想過這個可能性,但聽對方親口說出來,他的心情還是不由得好了許多。
  「對了路可,」一想到她之前剛開口說話反常的聲音,不二的語氣又嚴肅了回去,「剛才發生什麼事了嗎,感覺你快哭了呢。」
  「沒……」楠園路可有點尷尬地拽了拽頭髮,「就是聽到你的聲音有點激動,一不小心就……」
  
  少女的聲音最終還是弱到了聽不見,不二過了一會才回過神來,因為這句話,連剛才因為她的「家人」說法而產生的一丁點不悅也煙消雲散,不二周助輕聲笑了起來,這次是真的開心。
  「路可就這麼想我呐。」
  「……這話怎麼聽著有點幸災樂禍呢?」
  「呵呵,你覺得呢?」
  「……」
  「被我說中了?」
  「你……!」
  「好好,不鬧。」見好就收,深知自家姑娘的脾氣,不能太過,不二周助換了個話題,「什麼時候回來?」
  「恩,我算算……」楠園路可屬於那種典型的事過就忘的人,前一秒還氣著呢,下一秒被人轉了話題就全能忘記,「還有好一陣呢。」
  頓了頓,又不懷好意地笑起來:「怎麼了周助,是不是想念姐姐的懷抱了啊?」
  「……」聽到「姐姐」兩個字,不二周助唇邊的笑意瞬間冷了下來,興許是因為對方不在眼前的關係,又或者是因為別的,他今天忽然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反感這種說法。
  「周助?」許久不聽見回答,楠園路可忍不住又叫了一聲。
  「路可,不早了,我困了。」
  
  和不二認識這麼多年,楠園路可知道不二周助對家人一直都很溫柔,幾乎到了縱容的地步,當年裕太要去聖魯道夫也是,從沒怎麼生氣過,唯獨對自己,比起其他人,雖然也是一樣好,卻總覺得有哪裡不一樣。
  比如說他對由美子姐姐永遠是萬年不變的笑臉,對自己卻偶爾會露出那種略有深意的笑,比如說他偶爾睜開的眼睛裡那抹很少示人的深邃。他會生自己的氣也會揭自己的短,對別的家人卻沒有……
  再比如說她每次開啟姐姐模式的時候,不二周助那眸子裡掩飾不住的涼意。
  
  相處這麼多年,她其實稍微從那少年身上感受到了一些不同的東西,也能聽出對方語氣裡的反常,連忙開口:「等等,你是不是生氣……」
  「沒有,就這樣吧,你也早點睡,晚安。」
  
  少見的心煩意亂,不二沒再給她講話的機會,先入為主地決定了之後便關了機,躺在沙發上,用手遮住眼睛。
  只是姐姐嗎……家人……
  
  然而,他卻不知道,在那一邊沖繩島上的少女,正面對一隻寫著「通話結束」的手機,久久的失神。
  
  低下頭,剛好能看到胸前那條廉價的項鍊。
  「周助……」
  我可能要裝不下去了啊。


高中生活

  「阿根廷的鶯鳴玉,墨西哥的帝冠,玻利維亞的虹光球,智利的雷頭玉,巴西的英冠玉……」教室裡某個紅發少年一邊興奮地感歎著,一邊在不二那本影集上圈圈點點,大大的眼睛裡滿是不可思議,「各種仙人掌……不二你好厲害!連這種東西都有!」
  
  「是呢。」不二只是回以輕笑,抬眼看了下表,隨後對從剛才開始,就拿著影集亂比劃的少年道,「英二,你們班下節課在生物教室上對吧,現在不去可以嗎?」
  
  邊說著邊不動聲色地抽過影集,順帶檢查了一下有沒有折頁。
  「喵唔?」先是莫名其妙地看了一眼空空如也的手中,愣了兩秒,才猛地跳了起來抱頭喊道:「嗷!完了完了!絕對要遲到了!!」
  「冷靜點英二,跑快點還來得及。」修長的手指翻過一頁課本,一直坐在對坐沉默不語的少年淡淡開口,聲音冷冷清清,讓周圍的空氣都染上了幾分嚴肅。
  「那我去了!!」菊丸英二慌忙以光速奔了出去,連教室門都被他呼嘯而過的一陣風帶得吱吱作響,剩下坐在前排的一群學生風中淩亂……
  
  向窗外看去,剛好可以看到向著對面實驗樓一路飛奔的菊丸英二,高中後,不二周助就一直和手塚一個班,倒是中學時同班的英二在高二時被分到了其他班裡,但好在離得不算遠,大家又都是網球部的,關係還和以前一樣沒有半點生疏。
  
  「手塚,英二就算這樣跑也來不及了吧。」望向剛才開口的少年,不二笑道。
  「是他太大意了。」拿出下節課要用的課本,手塚聲調平淡的答,似是不經意的瞥了一眼不二手上的影集,想了想,許久才道,「楠園什麼時候回來的?」
  「上個星期。」不二笑了笑,「不愧是手塚啊,一下就猜到了呢。」
  「恩,像是她會做的事。」依舊沒什麼表情,手塚隨口答道,畢竟認識這麼久了,稍微動點腦子也能想得到吧,不過倒是好久沒見了,「她人呢?」
  「去沖繩了,有工作在那。」想到之前那通以不愉快結尾的電話,不二周助唇邊的笑意淡去了一點,幾天裡,楠園路可再沒有來過一次電話。
  
  「有事?」發現啊不二從剛才開始就一直盯著手中的影集看,手塚國光不自覺地皺起了眉,直覺告訴他,這個人今天有哪裡不對勁。
  不二周助支著下巴看向窗外漸漸陰沉的天空和零星飄起的雨絲,淡淡道:「啊,路可……大概生我的氣了。」
  「……」
  
  聽對方久久沒有答話,不二這才把視線從窗外收回來,剛要開口,卻聽到那個聲音清冷的少年用平靜無波的語氣道:「等她回來道歉,楠園不是會生氣的人。」
  微微一愣,不二周助淺淺一笑:「真能那樣就好了。」
  
  淅淅瀝瀝的雨仍舊不斷蔓延,不二周助站在樓門口的屋簷下看著有增無減的雨勢輕輕歎氣,看來短時間內是回不去了,今早明明看過天氣預報,卻還是忘了帶傘……
  
  屋簷下同有幾個避雨的學生,手塚也是其中之一。
  兩道出挑的身影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顯得極為矚目,旁邊不時有火熱的視線粘過來,相比於那些人的聒噪,兩人之間的氣氛卻極為沉寂。
  一個心不在焉在想些什麼,另一個滿臉淡漠望著前方。
  
  忽然,一陣竊竊私語聲傳來,而原本黏在不二這邊的視線,卻有一部分移向了校門口。
  不二周助自然是沒在意,目光隨意地看著遠處林林總總的草木,可一直望著前方的手塚不同,片刻之後,也立刻在校門口發現了一個熟悉人影,極為顯眼。
  「不二。」他淡淡叫了一聲,卻是剛好拉回了身旁人的思緒。
  「恩?」
  「她來了。」清清冷冷的聲音,略顯淡薄。
  
  不二周助聞聲順著對方的視線看去,在接觸到那道奪人目光的人影時,卻是愣住了。
  低垂天空下,冰冷淩亂的雨絲中,一個身材纖細的女孩撐著傘,朝他肆無忌憚地笑著。
  「周助。」她晃了晃雨傘,笑得一臉明媚。
  是路可。


——結局——

  楠園路可是個口是心非的人。
  她自己比誰都清楚這點,心裡想好的措詞到了嘴邊往往就成了另一種意思,那倒沒什麼所謂,她也不太善於揣測別人的眼光和心思。
  這其中,不包括不二周助。
  對路可來說,那個少年是她心中違規的存在。
  從小一塊兒長大,什麼事都一起做,形影不離,互相的裸/體都看了個遍,更別談什麼隱私。
  在路可的內心深處一直有個羞於啟齒的秘密,她對不二周助存著的那份心思,是令她戰戰兢兢又不敢相信的事情。
  親生父母聚少離多,把自己照顧到大的由美子姐姐,裕太小弟弟,還有淑子阿姨和明彥叔叔,都是比親人還親的人,養育之恩一言難盡。
  不二周助是理應是要當成弟弟的人,作為姐姐,怎麼能對弟弟心存幻想呢?
  
  楠園路可不相信自己會那麼傻,她想自己是年紀小,分不清親情和愛情,分不清習慣和喜歡。她怕和對方在一起了之後,又發現那並非她想像中的情感。
  她怕自己後悔。
  
  楠園路可是個自私又膽小的姑娘,她可以毫不猶豫地甩掉任何一個男人,卻永遠都不想傷害不二周助。
  她要確定那份感情的性質,到底是愛慕還是依賴。
  路可想,等自己長大了,懂事了,可以辨別是非對錯的時候,她就不會這麼荒唐了。
  於是她選擇了模特這條路。
  出國,離開,走遍世界各地,嘗試在任何一個沒有不二周助的國度裡獨自生活。
  她要跟她的親梅竹馬說再見。
  
  異國他鄉天南地北,楠園路可才知道世界有多大。
  兩年裡,她認識了一幫又一幫的朋友,參加了一場又一場的聯誼,然而每次看到那些搖曳的笑臉時,她就不由自主的想起某個遠在日本的少年。
  記憶裡不二周助喜歡的東西總是很奇怪,仙人掌,芥末味,很多亂七八糟的東西,楠園路可去過很多城市,想念某個人時,就去親近和他有關的東西。
  那本仙人掌影集,便是由此產生的證明。
  是證明沒錯,她總想他想得發暈。
  
  模特或許是個不錯的職業,只要有資本有機遇有足夠的氣場,那就是玩著過來的生活。
  但是同樣的事做久了,總會膩的,更何況路可太隨性,也不是特別喜歡那鎂光燈下的裝女王的感覺。
  
  她累了,有點想家,有點想念不二周助那張笑眯眯的臉了。
  然後在同行看神經病一樣的眼光下,毅然放棄了一個去巴黎出人頭地的機會,義無反顧的申請了一個冷門雜誌的平面拍攝。
  只因為那組照片的取景在日本。
  
  同組裡的搭檔是個十九歲的新人,男孩中也算是清秀一類的,他問她是不是傻了,拋掉那麼好的T台不要,來拍這麼沒前途的照片。
  楠園路可頓時笑了,她只答了一句。
  我想他了,我想回家。
  
  然而真正再次見到不二周助的時候,路可終於意識到了一個被自己忽略的問題,那就是時間。
  兩年,不長也不短。
  而這個年齡段的兩年,卻足以將一個人徹底改變。
  當發現那個曾經有些稚嫩的少年,在自己還一成不變的同時已有了超越年齡的沉穩從容之後,楠園路可的心底開始滋生出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慌。
  在不二待自己仍像小時候那般敷衍小孩一樣時,那種恐慌便蔓延到了極致,路可有著天生的戀愛恐懼症,很嚴重很羞恥。
  她喜歡不二寵她,潛意識裡卻在排斥被一視同仁。
  
  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呢?
  
  她從來都不聰明,只能靠不斷強調身為「姐姐」的不同,以及她不再是小孩子的事實。
  楠園路可不知道,這種心虛和患得患失算不算喜歡,她分不清,也沒人能幫她確定。因為不二周助對誰都一樣笑容滿面,誰知道那人又是抱著什麼心態,來和自己相處的呢?
  
  去沖繩之前的夜裡,她偷偷跑到不二周助的床邊看了他很久,比女孩子還要漂亮的臉,連睡夢中也如此溫柔迷人。
  這是路可從小看到大的人,可她卻從來猜不透他在想些什麼。
  
  到沖繩之後,才發現被偷了手機,鏡頭下越來越多的失神,擺不出滿意的表情,她這才明白,沒有不二周助的楠園路可,其實一直都殘缺不全。
  
  脖子上那條與身份不符的廉價項鍊她始終收著,那是小時候周助給她的第一個禮物,再好的寶貝也比不上它價值連城。
  因而在不小心弄丟了以後,楠園路可整整翻了半個海灘,到臨近子夜時,才在一塊岩石邊上找到了它。
  忽然,她很想念那個少年,想到快要流出眼淚。
  借了同組那搭檔的手機,按下了早就爛熟於心的號碼。
  
  聽到那溫柔聲音的瞬間,眼淚刷得就流了下來,路可本是想和他好好說說話的,哪怕多聽聽他的聲音都好,可不知怎麼回事,說著說著就不對勁了,憑著多年的經驗,楠園路可知道周助生氣了。
  
  後來,她突然有點懂了,是那兩個字,「姐姐」。
  說不定,他並不想自己做姐姐呢?說不定他也是有點喜歡我的吧。
  
  楠園路可小心翼翼又滿含期待地想道,拍攝一結束,就迫不及待地趕回了東京。
  
  東京在下雨。
  有多久沒有看過東京的雨天了呢。
  
  周助從小生的單薄,像個女孩子一樣,雖然因為運動體質不差,但路可心裡他是不能有一點毛病的。
  風塵僕僕的沖回家後,拎了雨傘就往學校門口跑去。
  
  根本沒看到對面的手塚國光,她眼睛裡填滿的,只是那個徘徊在自己心裡好久揮之不去的出塵身影。
  
  靜靜對望,她和他之間隔著十幾米的距離,隔著漫天冰涼的雨絲,隔著幾個匆匆來往的同學,還隔著整整十四年的時光。
  
  楠園路可撐著雨傘,身上還套著沖繩海邊的清涼衣裳,兩條小細胳膊露在外面,冷風呼呼地吹。
  可是挺奇怪的,她竟然一點都不覺得冷。
  那熟悉靜謐的冰藍色當中,是她所眷戀的溫暖笑意。
  突然之間,楠園路可隱約開始明白一切是為什麼了。
  明白周助為什麼不喜歡自己把「姐姐」二字掛在嘴邊,還有他此時眼中那柔軟的光芒,明白這淅淅瀝瀝的雨水當中,某片唯一乾燥的天空。
  
  她想,戀愛恐懼症算什麼,姐弟之情又能怎樣,喜歡就喜歡了,她又不是商人,哪來那麼多權衡和考量。
  不二周助是她喜歡了好多好多年,直到今天為止才心甘情願承認的人。
  
  「周助,我們認識十四年了吧。」
  看著身旁傘下的俊美少年,楠園路可靜靜地道,耳邊是急切的風聲,雨水洋洋灑灑地傾注而下,灰藍的天空那麼陰沉,而身邊這個人卻笑得如同溫暖晴天。
  「恩,是十四年零五個月。」不二周助糾正道。
  「好久了啊。」路可怔了怔,也笑著感歎。
  「怎麼突然回來了?」把傘從少女手上拿過來撐著,不二有些心不在焉。
  「恩……有話想說。」楠園路可突然站定,不二周助一下沒反應過來,兩人一前一後,雨瞬間就淋濕了薄薄的衣衫。
  「周助,我有話要問你。」沒去理會黏在身上的襯衫,楠園路可站在雨中,臉上是從未有過的認真。
  「好。」少年愣了一下便露出微笑,走上前去讓少女站在那一小片乾燥的天空下。
  
  沒想到對方會答應的如此乾脆,路可一時間突然不知道該從何說起,想了半天才粗略地組織了下語言。
  「那個,周助,在你心裡,我是怎樣的存在呢?」問完後路可就有點後悔了,總覺得這樣的話十分彆扭,便急忙換了個問法,「意思是對你來說,我算什麼?」
  「姐姐,」不二周助微微笑道,楠園路可心裡一疼,剛要開口便被打斷。
  「是不可能的。」他繼續說完。
  楠園路可頓時松了口氣,只是沒注意到自己這下意識的動作已被對方收進眼底,深吸一口氣調整了下心情,她抬起頭,目光直直地對上那冰藍色的雙眸。
  「不是姐姐,那是什麼呢?」從沒有這麼緊張過,楠園路可甚至能感受到手心裡濡濕的汗水。
  而不二周助只是眼帶笑意地望著她,神情是一如既往的溫柔從容,隨著那越來越深的冰藍色沉澱,笑意也在不斷蔓延。
  「是什麼?你說呀。」楠園路可忍不住催了一句。
  「恩……」他輕輕勾起嘴角,淡淡道,「是喜歡的人吧。」
  
  ……
  ……
  
  雨不斷再下,零星的碎屑飄落在肩頭,陰沉的灰暗天空下,只有少年的身上散發出柔軟溫暖的氣息。
  楠園路可只是看著不二周助,不說話也不表態,仔細認真、目不轉睛地盯著,漆黑的眼珠在細雨中反射出瀲灩的光,在一片單調的色彩中,分外明豔動人。
  隔了好久,她終於緩慢地道:「你喜歡我?」
  「恩。」從始至終,不二周助就那麼隨意地站在那裡由她看,臉上浮現出淺淺的笑容,沒有絲毫的尷尬和不自然,仿佛說喜歡的不是他,他只是個看戲的。
  「不是喜歡由美子姐姐那種?」
  「不是。」
  「好吧,我跟你一樣。」楠園路可點點頭,不等不二反應,突然又想起什麼,問,「那天電話裡你是不是生氣了?」
  不二周助愣了一瞬,理解完前面那句話,接著才適應某人突然跳躍的思維,沉吟片刻,不由挑起了眉毛,笑眯眯地道:「你說呢?」
  路可反射性地縮了下身體,忽然覺得自己不能這麼窩囊,以前被他嚇著也就罷了,以後可是長期反壓迫鬥爭的問題,絕不能被人給小瞧了,當下昂首挺胸地就回了一句:「以後不准生我的氣!」
  「……好。」不二笑了笑道,「看你的表現。」
  「表現個頭,你要是再跟我笑裡藏刀的,我就紅杏出牆!」路可說得叫個躊躇滿志壯志淩雲,心裡其實還在打鼓,這麼多年她都沒反壓迫成功,現在好不容易趁著告白什麼的才能擠出點氣勢來。
  果然,不二周助面不改色,反而笑得更加風生水起:「沒關係,你可以試試。」
  接著有道:「紅杏出一寸,城牆挪一尺。」
  「……」楠園路可瞬間風中淩亂,她怎麼就栽在這麼個魔王手裡了呢。
  
  天空開始放晴,細雨漸止,雨水彙集的水流在起伏的石子路上蜿蜒流轉,緩慢安靜,悄無聲息。
  就好像楠園路可十幾年的自欺欺人也隨之流走,經過時間的洗禮,最終呈現出純澈的顏色。
  這世上兩情相悅的人從來不少,最終能長相廝守的人卻不多。
  時間很長,愛情很短,並不是所有人都有守住孤獨的耐心,當年華老去,當生命不再年輕,沒有誰還能經得住細水長流的矜持,沒有人還會為你虛席以待。
  
  楠園路可想,自己大概是幸運的,趁被喜歡的時候喜歡,在最好的年紀裡在一起。
  生活最大的快樂不過如此,她已別無所求。
  
  ——《細水流經年》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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