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該如此
老夫人苦啊, 但是無可奈何。宣平侯心裡也苦,從備受重用, 到備受冷落,把一盤好棋下成了這樣, 他痛啊。明明能備受重用, 能讓侯府更進一步, 結果卻變成這樣,昔日的同僚不再多理會他, 當初的好友也離他而去。
那些人都認為他寵妾滅妻, 都認為他人品有問題。即使禦史沒有彈劾他, 可他的前路算是斷了。
宣平侯不是不想跟皇帝說清楚,可這事情能說得清楚嗎?當初,他跟柳氏有婚約, 母親說柳氏配不上他了, 要退婚,他便退婚了。
要是他當時心裡痛苦,那是假的,因為他母親也說過, 若是喜歡柳氏,到時候納為妾室就是了。柳家那邊本就沒落, 家裡又有人犯了法,於是柳家就同意了。
柳家沒有多鬧騰,兩家退婚退的很順利。這也就導致宣平侯更加疼惜柳氏,認為柳家識相, 後來,柳氏進府,他也就納了柳氏。
當時,宣平侯只覺得有一個家世背景好的貴女當妻子,又有一個一起長大的青梅表妹做妾室,甚是歡喜。他根本就沒有想到這背後的風險,許是想到了,但他認為柳家那麼識相,妻子又那麼端莊賢淑,必定不可能鬧出事情來。
即使妻子後面知道他跟柳氏原先有婚約,不還是接受了麼,不還是好好對柳氏麼。
宣平侯認為自己的小日子過得很好,在官場上遇到一點小問題也沒有在意。哪成啊,一點小問題,一點小問題,堆積起來,就是大問題。
得知謝長雲來府上之後,宣平侯就想侄子也算是皇帝身邊的紅人,也不知道能不能拉他一把。可他到底開不了這個口,做伯父的,幫不了侄子,還開口,那多不好意思。
於是當宣平侯走到後院,見著謝長雲之後,又開不了口。
「這就回去了?」宣平侯見他們這麼快就出來,心下了然,母親對泰安郡主不好,侄子那麼喜歡泰安郡主,必定不可能在裡面久待。
「是。」謝長雲回答,「許是這邊的氣息不大好,容易讓人身體不適,侄兒還是帶泰安先回去。」
「……」什麼叫這邊的氣息不好,宣平侯不可能聽不出謝長雲對宣平侯府的不滿,卻也不能說這邊的氣息很好。
「還能站一會兒。」賈惜春輕咳,宣平侯的臉色都變了。
「瞧瞧你,都咳了。」謝長雲連忙輕輕地拍拍賈惜春的背部,「別堅持著,要是壞了身體,別說我心疼,皇上舅舅也該說我沒照顧好你。」
「早些回去吧。」宣平侯聽到『皇上』,哪裡敢讓他們再待在這邊。
泰安郡主一向深受皇后皇帝的寵愛,宣平侯不敢讓泰安郡主在宣平侯府出事,哪怕明知道他們多半是裝的,也不敢讓他們久待。裝啊,能裝病的,那些御醫必定也配合著。
再說了,泰安郡主本身就懂得醫術,想辦法裝病,不讓其他人發現,那也可以。
所以宣平侯不敢說太多話,只能讓泰安郡主和謝長雲早早回去。
「伯父,那我們就回去了。」謝長雲不忘道,「祖母就麻煩伯父多照顧了,別讓祖母鬱結心中,沒了一個侄女,還有其他侄女嘛。」
「……」宣平侯懷疑謝長雲故意氣他的,不然對方怎麼說出這樣的話。
什麼侄女不侄女的,宣平侯一點都不想去想柳氏,不想這個表妹。他現在已經想明白了,柳家當年之所以那麼痛快地答應退婚,就是以退為進,因為柳家知道他們家跟侯府門不當戶不對了,與其鬧得大家都難看,最後雞飛蛋打,倒不如一開始就低頭。
一開始就低頭了,還能獲得同情,等到後面再一步一步地蠶食。
宣平侯心想自己到底不懂得那些後宅的手段,他之所以落得如今的下場,也是他想要享受齊人之福的悲慘結果。
謝長雲見到了宣平侯臉上的愁容,但他不同情對方,對方活該落得這個下場。對方最在乎的就是官職,就是想得到重用,到了最後,卻得不到重要,一點點地失去,不知不覺的失去,等到最後才知道,這都是因為他享受齊人之福的後果。
「泰安,表妹一點都不好,少靠近一些。」謝長雲故意小聲地跟賈惜春說話,讓宣平侯也能聽到這一點。
「你的表妹是公主。」賈惜春道,「那也沒有幾個好相處的。」謝長雲說的是大實話,除了個別公主好相處一點之外,其他的公主就很不好相處,例如五公主那樣的就不好相處。
好在五公主已經改變了,不再是當初的刁蠻任性的模樣。要是五公主還是那樣,就更加不好過了。
宣平侯聽到謝長雲那些話之後,心想這個侄子還真是護短,估計是泰安郡主之前在宣平侯府受了委屈,侄子才故意這樣的吧。
謝長雲確實是因為賈惜春在宣平侯府受了委屈才這樣的,同時也是為了表明他的態度,他不可能為渣男說好話,也不可能成為渣男。
等出了宣平侯府,賈惜春和謝長雲就坐上了馬車,既然身體柔弱,那就得有柔弱的模樣,不好再走回去。
「那是你的伯父。」賈惜春輕笑,倒也沒有覺得謝長雲不應該那麼做。
「他最在乎的就是他的官職,實權。」謝長雲道,「少到這邊來,他這個人,可以利用妻子,可以利用兒子,更別說利用你這個侄媳婦。」
在謝長雲的眼中,宣平侯就不是一個好夫君好父親,這樣的人還是少見微妙。興許宣平侯要面子,開不了口,可他能讓府裡的其他人開口,想要繼續得到重用,哪怕是用到七拐八繞的方法,也想別人能幫他。
謝長雲不可能去幫宣平侯,頂多就幫一幫宣平侯世子。
「妻不妻,妾不妾,活該如此。」謝長雲冷哼了一聲,「就算注重官場,也得注意後宅平衡,他顯然不是一個合格的政治家。」
「你呢?」賈惜春詢問。
「我都跟你簽了道侶契約,你難道還不明白嗎?」謝長雲輕輕地捏了捏賈惜春的臉,「就只有一個你,哪裡來的平衡不平衡。」
「哦。」賈惜春點點頭。
「我這樣的,也不用當什麼政治家,頂多就是當一個隱士。」謝長雲握著賈惜春的手。
他有一座大宮殿,空蕩蕩的,也該有一個女主人。賈惜春跟他簽了道侶契約,那就跑不了,就該跟他在一起,一起住著那個大宮殿,只有他們在一起,那個宮殿才不顯得空曠。
他們可以住在一間屋子,一個院子,沒有必要去走遍全部屋子,可以過著溫馨地生活。
謝長雲沒少想他們日後的生活,畢竟他們不可能在這個凡人界一直待下去。因為張老夫人等人還在,他們便多在這裡待著,不過幾十年的時間而已,他們很快就能離開這邊。
「修為高,確實不必要去當什麼政治家。」賈惜春贊同謝長雲的說法。
「是沒必要,整天把時間耗費在爭鬥上,還不如多陪著你。」謝長雲說的是大實話,他以前不喜歡那些權勢,以後也不喜歡。
以他的身份,那些人也不敢為難他,謝長雲能護好自己的妻子。
宣平侯府,宣平侯世子得知堂弟過來看老夫人,便過來了,沒成想就看見他的父親,沒有瞧見謝長雲他們。
「堂弟這麼快就走了?」世子說出這話之後,又覺得不妥,緊接著又道,「府上的氣味不大好,許是女子體弱,不宜久待。」
宣平侯聽到兒子的話後,都要懷疑府上是不是真的有問題,怎麼一個兩個說氣味有問題。可他明白,不是府上的氣味有問題,而是這些人都不喜歡柳氏,也不喜歡他這個寵著柳氏的人。
他以前沒有感覺這麼明顯,可能是因為這些人以前年紀小,他頂多就是當他們小孩子脾性。而現在,他們還是如此,宣平侯就更不能說什麼了,因為柳姨娘確實有問題,而他也不能說自己就沒有一絲一毫的問題。
「你祖母病了,讓你妻子多用心點。」宣平侯道。
「已經讓丫鬟婆子多顧著了。」世子回答,「您也該知道的,祖母她不喜歡您的兒媳婦,我的妻子。為了不讓您的兒媳婦氣著她,就少在她面前出現,有祖母熟悉的丫鬟婆子在,想來祖母也能安心,不覺得我們要謀害她了。」
「……」宣平侯表示他不想說話,要是他說老太太沒有這樣的意思,對方一定能舉例一二三,而且還都是真的發生過的事情,對方甚至還能找出人證。這讓他怎麼辦,他很絕望啊。
他以前怎麼就沒有發現府上的人這麼不喜歡老夫人呢,不,這些人不但不喜歡老夫人,也不喜歡他這個侯爺。
宣平侯意識到這個問題之後,心裡難受,他又一向高高在上慣了,哪裡又可能彎下腰去討好妻子。這府裡,估計也就只有妻子兒子他們更像是一家人,而自己跟母親孤零零的。
以前不覺得,是因為柳氏和柳氏的孩子在,宣平侯也總是護著他們,宣平和柳氏等人更像是一家子。柳氏被送去莊子,柳氏的兒子被分出去,謝三姑娘又在禁足,便沒有了一家子的感覺。
宣平侯之前還覺得這個家不錯,妻子端莊,妾室溫柔,現在再看,完全不是那麼一回事情。他現在跟妻離子散有什麼差別啊,這也讓他更加痛恨柳氏,這都是柳氏設計的,柳家也不是好的。
皇宮裡,皇帝當然知道宣平侯府的那些事情,他非常不喜歡宣平侯,一個男人想往上爬就往上爬,解除婚約又納那女人為妾室,真的是騷操作啊。這還不如一開始就娶那個女子為妻子,裝深情。
這種的就是放不開青梅的溫柔,又想著利用妻族的權勢,天底下哪裡有那麼好的事情。
皇帝當初重用宣平侯,不過就是因為那時候沒有什麼人用,就湊合著用一用宣平侯,等到後面再冷待就是了,正好讓這一種人嘗一嘗得到之後又失去的痛苦。
說宣平侯寵妾滅妻吧,可是人家表面功夫做得還不錯,世子還是宣平侯夫人生的嫡子,柳氏的院子、份例等也沒有比宣平侯夫人好。可這才是最噁心人的,表面上對妻子很好,外人也覺得妻子得到了足夠的敬重,實際上根本就不是那麼一回事情。
皇帝非常不喜歡這樣的人,當今皇帝不是嫡出身份,是庶出的。但他本人非常注重嫡庶之分,當年,他一開始也沒有去爭奪皇位,而是太子不行,兄弟相爭,他要是不出手,就可能被弄死,所以他必須出手。
先皇后宮有不少妃嬪,卻也有一些寵妃過得極好,有的嬪過得比妃還要好。當今皇帝的親生母親只是一個妃子,在妃位,卻還被那些嬪給刁難了。
他知道妃和嬪都是妾室,他的親生母親也讓他不要管那麼多,不要不高興,可是他就是忍不住。
就算是妾室,不同等級,那還是得不一樣。皇帝的親生母親時常教導他,要敬重嫡母,敬重皇后,別去爭奪那些東西。他也牢記著,可惜別人要為難他,為了活命,他也只能去爭。
太后早年就已經去世了,皇帝還時常懷念太后,他敬重自己的妻子,絕對不允許那些妃嬪越過皇后,就是寵倖後宮的妃子,也沒有多寵倖某一個女人,不准那些女人因為得寵而尊卑不分。
「宣平侯這樣的,缺人的時候用用,不缺人的時候,就扔在一邊。」皇帝拿宣平侯的事情教育太子,「你瞧瞧,什麼表妹,什麼多年情誼,那就是一條毒蛇,在背後隨時都可能咬你一口,你還寵著她。」
「兒臣的後院沒有表妹。」太子必須說這一點,「母后早年就說了,沒有必要讓表姐表妹入主東宮。」
「……」皇帝瞥了一眼太子,心想皇后做得不錯,但該教育太子的時候,還是得教育太子,「沒有表姐妹入東宮也好,你瞧瞧福生,傻了那麼多年,他還有兄長夭折的。」
「是,父皇說的極是。」太子點頭,要是不認可他父皇說的話,父皇一定有更多話要說。
「大司農研究了那麼多年雜交水稻,也不知研究好了沒。」皇帝摸著下巴,大司農那邊早年得到一本書,上面說同一物種可以相互雜交什麼的,也不知道到底是怎麼雜交的,說是要研究研究。
皇帝還等著那些水稻能結出更多的穀子呢,要是能結出更多的穀子,那麼就沒有那麼多人餓肚子。他千古一帝的名聲也就更穩妥了,不過早點睡確實挺好的,熬夜太傷身。
「晚上早點休息,瞧瞧你,都有白頭發了。」皇帝瞧見太子頭上的幾根白頭發感慨。
「……」到底是誰把奏摺扔給他,說要早點休息,要多活幾年的?太子無語地看著皇帝,他的父皇還說他是太子,是儲君,就該多熟悉熟悉政務。
太子當時還說他父皇要做千古一帝,就該多看奏摺。結果他父皇還有理由,說千古一帝就更得懂得放權,不能死死地抓著,不能想著兒子是不要爭權,是不是要讓兒子們自相殘殺一下。
跟皇帝相處久了,太子也就覺得他父皇沒有那麼嚴肅,不,他父皇一直都沒有那麼嚴肅,總是那麼喜歡折騰他,喜歡跟他說歷史故事,還喜歡拿朝廷大臣的事蹟跟他分析。
太子想自己早就應該想到了,他的父皇也是一個喜歡八卦的人,只是換一種方式,說是教導他而已。
「改天,讓您的小皇孫多聽聽吧。」太子開口,「畢竟,兒臣也不是那種寵妾滅妻之人,也沒想著庶子頂替嫡子,還是讓您的小皇孫多學學,兒臣以後也能少幾根白頭發。」
「少幾根,少很多呢。」小皇孫跑了過來。
小皇孫原本就在這邊,只不過是在一邊讀書。這一會兒,聽到他父親說他,就跑了過來,小皇孫也有七八歲了,長得很是伶俐。
「皇祖父的話,剛剛聽到了嗎?」皇帝詢問小皇孫。
「不能寵妾滅妻,不能娶表妹。」小皇孫乖巧地道,「得做事。」
「對!」皇帝點點頭,「比你父親厲害。」
「……」父皇,那小子黑著呢,就是在您的面前裝乖巧而已,太子沒說話。腹黑一點也好,才能做好小皇孫的位子,以後才能當好太子。
榮國府,因著邢岫煙就要跟薛蝌成親了,邢夫人打算給邢岫煙置辦一些嫁妝,邢家到底沒有什麼銀錢,只怕也置辦不好什麼好嫁妝。
「這事情就交給我來辦了。」王熙鳳還以為邢夫人找她有什麼事情呢,沒成想是為了邢岫煙的嫁妝。
邢岫煙嫁的是薛夫人的侄子,王熙鳳親姑姑的侄子,王熙鳳自然願意多用的心,邢岫煙也入了她的眼,不過就是花點銀錢而已。幾百兩銀錢,榮國府也出得起。
王熙鳳還考慮到另外一層,那薛寶琴正在女子學院讀書,林黛玉還跟薛寶琴走得比較近,她便想薛寶琴應該極為不錯,日後必定要參加科考去女部當官的。
她姑媽薛夫人也說過這一點,說薛寶琴曾經隨著她父母四處遊歷,又讀過不少書,之前沒參加恩科,不過是想先沉澱沉澱,也好在學院結交一些朋友。
這讓王熙鳳越發覺得薛寶琴的前途不可限量,而榮國府也就是名字好聽一些,她夫君不降等,等日後也就是一等將軍。賈璉現在雖然做了小官,有實權,卻也還不夠,若是能多一些官場好友親戚,這也不錯。
王熙鳳不認為薛寶琴還沒發展起來,就不值得結交。薛家那邊現在的勢頭還不錯,沒了那麼多家財,但陸少華是女部女官,薛寶琴也不錯。
邢岫煙嫁給薛蝌,那就是薛寶琴的嫂子,陸少華的堂弟媳婦,榮國府現在出幾百兩給邢岫煙置辦嫁妝也妥當。幾百兩銀錢,又不是很多,王熙鳳自是願意。
「之前便想著表妹那邊需不需要幫襯呢。」王熙鳳笑著道,「我還擬了個單子,您可要瞧瞧?」
邢夫人沒有想到王熙鳳準備得那麼妥當,當她看到單子之後,也沒有多說不是。
「用心了。」邢夫人沒有說王熙鳳準備的不夠好,要是多說了,對方就不給了,那可就不好。她還記得自己是填房,不是賈璉的親生母親。
她可不想跟隔壁府的尤氏那樣,尤氏在尤二姐的事情上犯糊塗,自己不可能那樣。邢岫煙不是給人做妾室,是正室,跟王熙鳳還能牽扯上一點關係,能有這些添到邢岫煙的嫁妝裡頭已經夠了。
為了侄女,邢夫人能說自己已經盡力了,已經非常不要臉了,不可能說更多的了。
王熙鳳也知道邢夫人的性子,那就是對方從來不多管事,頂多就是摳門一點。無傷大雅的事情,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就過去了,糊塗一點,才能管好這個家,家裡人的關係也才能好。
當王熙鳳帶人把東西送到邢家時,邢父邢母十分感動,邢岫煙亦然。
「我可是把岫煙妹妹當作親妹妹疼的。」王熙鳳拉著邢岫煙的手,「妹妹要嫁人了,我這個做姐姐的,當然得表示表示。當然,這也是母親的意思,沒敢漏了母親那份。」
邢岫煙知道邢夫人對她的好,可她也明白,要是王熙鳳不願意給這些東西,她姑母邢夫人也做不了主,也給不了這些東西。說到底,到底是這個表嫂給的多。
「紅著眼睛做什麼。」王熙鳳拿著帕子給邢岫煙擦擦淚水,「你嫁的是我親姑母的侄子,就跟從我的左手邊嫁到右手邊似的,大家還是親戚。」
「表嫂。」邢岫煙非常感激王熙鳳,若不是有表嫂這一層關係,她的親事不一定就能成。薛蝌那樣的,又不是找不到其他合適的女兒,而自己到底家貧,沒有兄弟,父母就只有自己一個女兒,自己日後少不得要幫襯家裡。
「既然你叫我表嫂,那就收收眼淚。」王熙鳳笑道,「別濕了我的帕子,我還得擰一擰。」
「收,收起來。」邢岫煙點點頭,努力不流眼淚。
還沒有來京城的時候,她就想他們一家會不會拖累姑母,怕寄人籬下日子不好過。來到京城之後,她就發現表嫂是一個品性極好的人,沒有嫌棄他們,還給他們安排了住處,也讓他們能繼續生活下去。
如今,她也快要嫁人了,邢岫煙想自己之所以能過得這麼好,絕對離不開王熙鳳的幫襯,她得記得表嫂的恩情。
作者有話要說:
O(∩_∩)O謝謝大家的支持,預計2月初或者2月中旬開新文,哪怕文的預收多,就開哪篇,大家有興趣的話可以收一收,坑品有保障的,都會寫完結噠~
作者專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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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一儆百
郡主家的傻兒子司徒福生, 最近還在努力讀書, 他這樣的又不可能直接去國子監, 跟不上其他同學的進度。即使他的記憶力再好, 也不可能一下子成長起來,就只能請夫子多教導,單獨教導。
司徒福生那些年懵懵懂懂的, 到底也聽了不少話, 為人處世說不上十分精明世故,卻也不差。懂得明辨是非,也沒有刁難奴僕,沒有成為紈絝子弟, 倒是十分用心。
他清醒後, 才得知他的母親曾經過得多麼淒慘。即便他的母親是永寧郡主, 還是被人嘲諷生了一個傻兒子, 嘲諷其他孩子夭折。
「來, 嘗嘗娘給你做的糕點。」永寧郡主趁著司徒福生下課之際, 過來給他送些吃的。至於夫子那邊, 也讓丫鬟送去一些吃食,讓夫子能好生休息一下。
「今早吃了不少。」司徒福生道,「跟以前不一樣, 兒子自己知道吃。」
「是,你自己知道吃。」永寧郡主就是擔心兒子擔心習慣了,兒子以前傻傻的,吃東西的時候都沒有那麼乖巧, 有時候吃的特別少,有時候吃的特別多,「你呀,年紀這麼大了,也該找個人了。」
因為兒子傻了那麼多年,即使兒子現在再來讀書習武,也沒有那麼容易追上別人。等有大成就,估計得晚別人好幾年了。
永寧郡主也不想給兒子找一個身份多高的貴女,身份高又有什麼用,要是品性不好的,那就是麻煩。還不如找個簡單一點的,身份低一點的,那對方也不能說嫁給她兒子是她虧了,也不能總去說她兒子傻了那麼多年。
作為一個母親,永寧郡主這些年思考的問題一直都非常多,以前想著兒子那麼傻,自己得活得長一點,得鎮得住。到時候,給兒子找個女人,生個孩子,她再把孩子抱到跟前養著,讓孩子孝順兒子。
如今,永寧郡主的想法有點變化,給兒子找一個身份低一點的,不會拿兒子以前的事情說話的人。她也不強逼著兒媳婦做什麼,也不把孩子抱到跟前。
永寧郡主心裡都清楚,總有人說她以後要壓迫兒媳婦,導致很多人家都不願意將優秀的女兒嫁給她兒子。即使她兒子是郡王,那些人也是想著讓差一點的女兒嫁給她兒子。
這讓永寧郡主如何咽得下這口氣,她是疼兒子,可也知道要是盲目疼寵兒子,讓兒子只跟自己親近,不跟妻子親近,那是害了兒子。
那些人家不願意將好女兒嫁過來,那就不嫁吧。
永寧郡主不想勉強人家,也別娶一個禍害進門,那就得不償失了。
「這個不要緊,兒子再多讀兩年書吧。」司徒福生回答,外頭的人都不看好他,他可不想隨便娶一個麻煩進來。母親這些年已經夠辛苦了,他不求妻子多麼孝順他母親,但也不能總想著娘家,也不能有各種接二連三的麻煩事情。
「讀吧。」永寧郡主點頭,雖然兒子那麼說,但她還是得多注意一些。
女部,太子妃看到了尤三姐開的書店,一個女子抛頭露面做生意沒有那麼容易。很多女子都有嫁妝鋪子,也只是讓掌櫃等人管著,就是再盤下其他的鋪子,也是讓下人們露面,不可能把生意做得多大。
太子妃不是不想看女子外出做生意,但這一件事情沒有那麼簡單。
「女子多刺繡。」林黛玉開口,又看了看陸少華,像陸少華這種有武功能走鏢的女子真的很少,就算女子有武功,家人也不願意讓女子去。
女子在外面更容易遇見危險,而男子倒是沒有那麼多危險,不是說男子不會被打劫,而是女子被打劫了,還被劫色。事情就更加嚴重,就是做普通的生意也可能出現問題。
「還是等女子醫學院發展起來吧。」太子妃也就是想一想,即使聽到女部的官員說不行,她也不覺得有什麼,不認為她們不夠大膽,而是這個世道對女子有太多限制。
有時候就是看著那些男子各種自由,就容易多想。
太子妃豈會不知道步子不能邁得那麼大,也不能肖想太多,否則路上直接絆倒,還得重新爬起來。這爬起來,沒有那麼容易爬的,別人還會再踩幾腳。
「話本也別寫得太……太過女子。」太子妃不想這麼快就讓那些男子燒話本什麼的,還是得潤物細無聲,得潛移默化。
有的事情急不得,太子妃想自己有很多時間,大不了,就一代一代傳下去。只要不遇見哪個蠢蛋說要女子三從四德,說女子不應該做這些事情,那就沒有多大的問題,太子妃心想日後一定不能給兒子找一個隻知道端莊賢淑的妻子。
太子妃就見過那種端莊賢淑到給夫君各種納妾,還去說別的女子做得不夠好的,說別人善妒,說別人應該多看看女戒女則的。這樣的女子,就別指望她能做什麼事情了,對方只會建議她的夫君別去管什麼女部。
想想自己好不容易推動的女部,自己的兒媳婦一刀斬了,那真真是太可氣了。
太子妃心想幸好自己的兒子還不是很大,她可以多注意一下那些貴女,絕對不能是懦弱的,也不能只知道端莊賢淑。
這一日,有人抬著一具屍體找到女子醫學院,說是女子醫學院的人把人給醫治死了,在那邊鬧騰。
陸少華一看,地上的那個人確實是死了,不是假的屍體。但是這一件事情擺明瞭就有問題,女子醫學院的那些女子才學醫沒有幾年,根本就不可能去醫治別人,也達不到那個水準。
女子醫學院的教學大夫也跟她們一再強調過,說她們面前的水準根本就沒有達到出師的水準,只能打打雜,採摘一些藥草,不能給人看病。
由於學生少,也就是兩個班,幾十個人。大夫有時候會帶她們出去采藥,有時候也帶她們去醫館,但是主要還是讓她們多學習,多認識那些藥草。
「報官,調查清楚。」陸少華的話很簡單,不調查清楚絕對不行,也絕對不能給銀錢私了。
要是給這些銀錢私了,就等於留下了把柄,那麼其他人就更好攻擊女子醫學院。
那些人沒有想到陸少華竟然這麼強硬,他們哭喊著,就是想要銀錢,還有就是這也是事先跟別人說好的,只管鬧。
「你們害死了人,還有理了不成。」帶頭的人有點心虛,但還是大聲地道,不能輸了陣勢,必須堅持下去,他之前已經拿了人家的銀錢,必須鬧騰下去,不能就此撤了。
「有理沒理,衙門自然有公斷。」陸少華沒有膽怯。
女子醫學院有兩名女學生跟鬧事的人是一個村子的,這兩名女學生雖然是同村人,但關係不怎麼好。
「一會兒跟大人說清楚。」其中一名女學生扯了扯另外一名女學生的袖子,「別傻傻地說是你的錯。」
這兩個人的關係之所以不怎麼好,是因為其中一個脾氣比較火爆,另外一個比較怯懦,好在兩個人脾性雖然不一樣,但為人都還不錯。脾氣比較火爆的那個女子就擔心比較怯懦的那個沖上去說對不起,這種事情可不能隨便說。
那個人分明就是有問題,同村的人,又怎麼可能不明白呢,無非就是覺得繼父病了,活不長久了,想訛人。
也許地上的那個人根本就不是自然死亡,而是被繼子害死的。
比較高挑也是性子比較火爆的那個女子心裡早已經有了想法,在那個村子生活了那麼多年,不至於連這一點還不知道。她前一段時間回村子的時候,就聽人說,地上的那個人病得很厲害,說那個人的繼子不給錢請大夫,就等著她死呢。
再看看身邊這一位同窗,她就覺得自己這個同窗太傻,跑過去送吃的,這不,被人抓住不放了吧。被抓住不放也就罷了,要是連累女子醫學院,那才是重點。
不,已經連累了,現在這個鬧事的人不說誰,就是抓著女子醫學院不放,說是女子醫學院的學生害死了人。
個子比較矮的那個女學生只能點點頭,她現在不敢出去,就怕給他們添麻煩。
陸少華直接讓人去找了順天府的捕快,又帶著涉及這一件事情的女學生一塊兒過去。
「大人。」個子高挑的這個女學生姓童,叫童文靜,是那個村子裡正的女兒,在女子醫學院的成績不如那個怯弱的同村人童雪。
村子裡的人也都認為童文靜被童雪壓著,必定不喜歡童雪,從她們兩個人回去都不怎麼說話,就能看得出來。
因此,鬧事的人認為童文靜必定不可能站在童雪那邊,認為童文靜還可能把童雪推出去。事實證明,他們錯了,童文靜不可能在這個時候把童雪推出去。
不是她不討厭童雪,而是這一件事情確實怪不得童雪,還有就是這一件事情涉及女子醫學院。她不希望這一件事情影響到女子醫學院,童雪成績比她好又如何,但是爛好心不見得就能搭救天下人,反而可能把自己給搭進去,還拖累別人。
「這位童二叔是地上的大爺的繼子,兩個人關係並不好,大爺早些天就已經病重,這一位卻沒有請大夫。」童文靜道,「學生懷疑這裡面可能涉及謀殺。」
順天府的人不管這一件事情到底是如何的,先把人帶回去再說。這一件事情涉及女子醫學院,不可能這麼簡單就善了,順天府的人早已經習慣,總有那麼一些人見不得女部發展,鬧騰出各種事情來,只不過以前都只是小打小鬧,這一種卻有人命在裡頭。
人命啊,這可就沒有那麼好辦了,捕快們也不能當作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不能隨便處理。這一具屍體當然也得帶回去,算是證物。
鬧事的人見事情已經往不可預料的方向發展,但還是堅持著,不能在這個時候就放棄,可是他的手還是有點抖。
自古以來,民不與官鬥,哪怕鬧事的人背後有人,他還是有些害怕,到時候出事了,沒有人護著他,畢竟他就只是一個平民百姓,沒有那麼大的權勢。別人說放棄他,就能放棄他,他還沒有傻到認為別人就一定能護住他。
這種事情沒有這麼快調查出來,順天府還是得關押童雪,畢竟童雪現在是嫌疑人。關押人之後,順天府再繼續調查。
陸少華不可能在這個時候說搭救童雪出來,還是先調查出真相,童雪還是先關在裡頭吧。不是說童雪不應該給人送吃的,也不是說童雪不應該幫襯人,而是她現在還只是一個學徒,根本就沒有那麼厲害的本事,哪怕她求助教學的大夫也好,就是不好自己上。
本身就沒有達到出師的水準,也不大懂得治病,這麼一折騰,即使沒錯,都可能變成有錯。
雖然童文靜的成績沒有那麼好,陸少華倒是更看重她,成績沒有那麼好,慢慢學,還是得沉下心來。不能認為自己成績好了,就能做很多事情了,實際上,理論和實踐還有很大的差別。
泰安郡主府,賈惜春聽林黛玉說到童雪的事情,她只能說恃才傲物是很多人的通病,不過像童雪這種怯弱性格的人,只怕是別人求一求她,她就動手了。
「心軟吧。」賈惜春感慨,「鄉下的醫療條件本身就不好,甚至連赤腳大夫都沒有。那位大爺重病憔悴,再多求一求她,她哪裡忍心。不管那些藥草好不好,她到底熬了藥。」
事情又過去那麼多天,藥渣子能不能找到,這還是一回事情。
因為是私底下做的,可能連藥方都沒寫好,沒有放著。現在再去找,找不到,默寫下來嗎?
默寫下來根本就沒有用,因為是後面默寫下來的,誰知道這是真的還是假的。
所以默寫出來的,沒有人去認可,除非能找到作證。這藥方還好,要是高考作文,你懷疑高考成績有誤,說試卷不是你的,你再默寫出作文,說試卷是別人仿寫的。
呵呵,誰信啊,作文是一次性寫下來的,有幾個人能一字不落的默寫出來,不可能的。
這藥方還是短,又因為有些病症用一樣的藥物,所以才說默寫出來。但是不同的人,用的藥方也可能有一定的差別。
「原先以為她就只是送吃的,沒成想還是熬了藥。」林黛玉歎息,「那人曾經幫助過她。」
「所以就更忍不住,想要試一試,看看能不能幫助他,又覺得時間太緊迫,不好找學院的大夫。」賈惜春道,「又或是覺得學院的大夫不可能出手。」
在那些人眼中,女子醫學院的夫子比較高高在上吧,畢竟有不少女子是窮人家的孩子。那個姑娘膽子也大,竟然敢那麼做。
不管那個姑娘的醫術到底如何,賈惜春都不提倡這種行為,就算這一件事情調查出來了,最後跟這位姑娘沒有關係,那也不能成為縱容她的條件。因為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很快就有其他醫女效仿。
這些女子很多都是貧女,鄉村裡來的姑娘。要是她們覺得她們這是在做善事,也不管自己的醫術好不好,學精了沒有,這很容易導致後面出現問題。一旦那些醫女瞎動手,出了問題,女子醫學院的名譽就會受到極大的影響,那麼那些男子就更有理由讓朝廷停辦女子醫學院。
「本想那個姑娘家貧,又有天賦,但是……」林黛玉頓了頓,「大夫說了,這種事情還是得從重處理,不能從輕處理。不管她家境如何,還是得殺一儆百,不能讓後面的學生如此。好心也罷,報恩也罷,大夫有大夫的操守,這學徒自然也有學徒應該遵守的規則。」
女子醫學院的大夫都認為童雪這樣的不適合再待在女子醫學院,必須讓女子醫學院的那些女學生都明白,沒出師就別隨便動手,不管是好是壞,都得負責。
有些家貧的女子,採摘藥草賣錢,女子醫學院的大夫們不說什麼,但要是沒有出師,就只是看了一些醫書,就去治病賺錢,那這樣的人就沒有必要待在女子醫學院了,女子醫學院也不收這樣的。
無規矩不成方圓,天下可憐的女子多了去,該狠下心的時候就得狠下心。
林黛玉有些心疼,卻也沒有幫著說情。她知道女部的發展有多麼艱難,前方困難重重,她們必須萬分警惕別人給她們設下的陷阱,也得注意內部的發展,不能盲目地認為女部內部就沒有問題。
「不是你們對不起她,是她沒有經受住考驗。」賈惜春明白林黛玉的心情,也許其他人會覺得女子醫學院的人太狠心,可是她不覺得,大夫給人治病,一不小心就可能治死人,生死一念之間。
開除一個人,能讓那些人警醒,這是最好的選擇。
至於童雪以後過得好也罷,壞也罷,這也是童雪應該承受的。童雪也算讀過書,識字,也認識不少藥草,日後也能採摘藥草賣錢,也能種植一些藥草,比很多貧女要好許多,就算嫁人,也能嫁得好一點。
因此,賈惜春不認為女子醫學院欠了童雪的,也許有人認為女子醫學院太狠,也許童雪本人也會認為女子醫學院冷漠無情,可是大夫的品性真的很重要,不能因為童雪一個人開了個例。
別說什麼留校察看之類的,一開始就得嚴格一點,不能讓人存在僥倖心理,認為只是留校,到時候多做事,想辦法撤銷處罰。
女子醫學院還存在很多問題,女部也存在很多問題,這些問題都得慢慢解決。賈惜春能做的就是安慰安慰林黛玉,她的手不能伸得那麼長,也不適合伸得那麼長,「得多考慮一下其他人。」
「不錯,正是因為得多考慮一下其他人,太子妃也認可這個決定。」林黛玉道,「童雪還在順天府的大牢裡,還沒有出來,得等事情跟調查清楚之後,才能出來。」
女子醫學院能做的,就是讓童雪住得稍微好一點,沒有跟那些女囚犯住在一起,也儘快配合順天府調查,讓童雪能儘快出來。
「查吧。」賈惜春端起桌上的茶杯,「女子醫學院不缺她一個成績好的學生,還有其他人。」
也許童雪有一天能成為神醫,啪啪啪打眾人的臉,又或許她泯然眾人矣,但是有些事情還是得處理,不能因為覺得人家天賦好,就各種容忍。童雪最大的錯誤,就是在女部成立初期犯這樣的錯誤,要是晚幾年,或許就不會被開除。
女子醫學院的發展勢頭沒有那麼好,好人家的女子多半不願意去當醫女,也就是杏林世家的,還有那些平民百姓人家的女孩。雖然發展勢頭沒有那麼好,但也不是找不到女子學習醫術。
沒了一個童雪,還會有更多的有醫術天賦的女子。
童文靜跟陸少華一塊兒去村裡,配合陸少華幫助童雪洗冤。然而,因為童文靜是裡正家的姑娘,又因為她原本的成績不如童雪,童雪的家人竟然認為是她陷害童雪。
這讓童文靜很是無語,她陷害童雪做什麼,她之所以到女子醫學院,那是她父親讓去的,認為這是一個不錯的機會,能跟更多貴人打上關係,以後也能振翅高飛。
至於成績,童文靜的成績雖然不如童雪,但也不差,她跟同窗的關係也不錯,日後從女子醫學院出師也能找到活幹。她跟教學大夫的關係遠比童雪跟教學大夫的關係好,也懂得如何處事,她嫉妒童雪做什麼啊。
就是童雪日後能進宮伺候貴人,那她也不嫉妒,皇宮不是那麼好待的地方。童文靜進女子醫學院的目標很明確,多學一點醫術,日後能用得著,多認識一些貴人,也就是如此了。
「大人。」等走出童雪家,童文靜覺得自己很委屈。
童雪的兄長那麼憤怒地指責她,童文靜真的很無語,童雪家窮,自己就非得去欺負人家嗎?
「他們憤怒當頭,看不明白。」陸少華輕輕地拍拍童文靜的手,「別在意,走吧,先調查其他的。」
什麼嫉妒不嫉妒的,陸少華看得明白,像童文靜這樣的人有沒有非常好的醫術不要緊,多學一些,回頭好嫁人好做事。
有的人就只是去鍍一層金,陸少華走南闖北那麼多年,還曾經看到有千金的名聲很好聽,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實際上卻是假的,是丫鬟,是庶妹,別人幫著做的。
☆、邢岫煙出嫁
村子不大, 但因為要詢問人一些事情, 走得不快, 等到了中午, 陸少華便在童文靜的家中用飯。
陸少華能看得出裡正的為人,這是一位學識不高,眼光還算長遠的人, 對待家中女子也算不錯。
童裡正當初讓女兒去女子醫學院, 不是指望女兒能成為神醫,而是希望女兒學一點本事。別看女子現在的地位沒有多高,女部也是才建立幾年而已,但是現在要是多學習, 以後指不定就能用上。
因此, 他讓女兒去了, 不像有的人家在那裡猶豫, 錯過了去女子學院的機會。
大多數農家人還是想著讓女兒在家裡多做一些事情, 等女兒到了可以出家的年齡, 再把女兒嫁出去。有一定的聘金, 到時候也能給家裡的兒子娶上媳婦。
讓女兒去學習那麼多東西,那還是算了吧,一個個還想著自家的女兒也沒有那麼聰明, 與其浪費時間去學那麼多東西,倒不如待在家裡。去女子醫學院又不能賺錢,有時候還得花一些銀錢,還是讓女兒待在家裡做事情的好。
女兒的力氣雖然沒有那麼大, 但也能做不少事情了。一個個都想著女兒到時候要嫁人,沒有必要學那麼多,除非能多要一點聘金。可是女兒去了女子醫學院,到時候只怕自己就管不了了。
還有的人是擔心女兒去女子醫學院做醫女,日後少不得受委屈,一不小心就可能掉腦袋,還是待在家裡讓人安心一些。
童裡正沒有多勸那些人,女子醫學院招收的人本來就不多,就算他勸大家也無用,乾脆就把自己的女兒送過去。其他人家有人要去就去,女子醫學院那邊也得看一下大家的品性和天賦的,不是去的人都能被招收進女子醫學院。
對於童雪,童裡正覺得這是一個非常勤奮做事的姑娘,家裡雖然貧寒,但一家子關係還算融洽。他就是沒想到童雪竟然心善到這個地步,還沒有出師,就給人熬藥治病。
鄉下確實有赤腳大夫,那些赤腳大夫也就是治治小病,有很多病症都治不了。童裡正不認為童雪比那些赤腳大夫厲害,那些赤腳大夫至少有過不少經驗,為了怕招惹麻煩,也沒有隨便醫治,也會說得到鎮上找大夫。
而童雪呢,還只是在學習階段,就給人熬藥治病了。若是小病也就罷了,關鍵是那位大爺已經病得很厲害了,難道童雪認為對方病得很厲害,也就沒有什麼關係了?
要真是這樣,這樣的善心不是好事,反而是壞事。對方以後遇見其他病人,會不會覺得反正對方已經病得那麼厲害,遲早要死的,沒關係。
這種行為會成為一種習慣,一開始說死馬當活馬醫,等到後面就變味了,明明一些病沒有那麼厲害,卻也亂開藥,認為反正死不了人,認為死也就死了,說對方病死的。
童裡正雖然不是大夫,卻不認可童雪這種行為。不是他覺得童雪比自己的女兒厲害,自己就不願意童雪學習醫術,而是童雪的態度有很大的問題。
「等過些日子,便讓她回來。」陸少華沒有隱瞞童裡正,女子醫學院不可能再要童雪,不管她是否已經意識到錯誤,結局都已經定了。
「給你們添麻煩了。」童裡正心裡有氣,氣童雪不聽話,按照陸大人的意思,女子醫學院的大夫在上課的時候,就已經多次跟那些學生強調過,讓她們不能隨意出手醫治病人,因為她們還沒有出師,很容易弄錯病症。
結果呢,童雪還是出手了,不管是不是那位大爺求的童雪,她本身不夠堅定,沒有拒絕,這就是一種錯誤。要是她本身已經出師,或者快要出師了,有足夠的實力,那可以試一試,關鍵是她現在離出師,還差得很遠。
「麻煩倒是還好,有了她這樣的事情,正好能警醒其他學生。」陸少華道,「學院重視她們,不代表她們就可以為所欲為,學院也不可能總是給她們收拾爛攤子,她們也沒有那個資格。」
陸少華說的是大實話,這天下不缺貧家女,也不缺稍微有天賦一點的醫女,總有人代替童雪。女子醫學院有那麼多女學生,不可能捧著女學生的。
「是該如此。」童裡正點頭。
這一件事情本身就不是女子醫學院的錯,童裡正當然不可能去怪罪女子醫學院,更何況他的女兒還得在那邊學習。
三天后,這一件事情水落石出了,原來是那個繼子好賭,又不孝順繼父,想從繼父那邊拿銀錢。正好又碰到有心人讓他找女子醫學院的麻煩,他就故意熬制了帶有毒的藥湯,給他繼父喂了下去。
這種事情也簡單,山上又不是沒有毒草毒物,煮一煮,喂下去,人也就沒了。
等人去了之後,他就讓人抬著繼父的屍體到女子醫學院鬧騰。有心人跟他說過,可以跟女子醫學院私了,等私了之後,他們可以再挖出來說女子醫學院不是,還能多找幾件事情,他這邊也就不算什麼大事情。
然而,他就沒有想到陸少華會直接報官,讓順天府調查這一件事情。順天府尹為人剛正不阿,沒有那麼容易被人收買,當然得調查清楚真相。
事情水落石出了,童雪也被女子醫學院開除了。
童雪沒有想到自己竟然會被女子醫學院開除,可是她脾性本身就屬於怯懦型的,自然沒去找夫子,沒有說要留下,她也知道自己犯了錯誤。可她的家人不是這麼想,他們認為順天府既然沒有判定童雪有錯,那麼女子醫學院也不能開除童雪啊。
於是童雪的家人就去女子醫學院門外,遇上那些夫子女官就要上前求一求,一把鼻涕一把淚的。
即便他們看上去很可憐,但是女子醫學院的夫子女官都沒有心軟,不能因為一時的心軟鑄成大錯。
女子醫學院也不可能給童雪銀錢,做學徒的被辭退,還想要銀錢,怎麼可能,畢竟童雪還沒有給女子醫學院創造利益。有的事情不能開一個頭,開一個頭之後,會不會就有人故意送孩子到女子醫學院,然後訛詐一筆銀錢呢。
所以不管童雪可憐不可憐,女子醫學院的官員都不可能發善心,不可能讓童雪回來,也不可能給童雪銀錢。甚至對童雪的父母說,如果他們再這樣鬧騰,就等著送官吧。
百姓都怕官的,因此,童雪的家人也不敢再鬧騰。童雪的家人還算關心她,否則也不可能為了她去女子醫學院門口待了那麼久,也不可能想著去求人。當然,童雪家也希望她能能耐一點,能給家裡賺一些銀錢。
由於童雪在女子醫學院到底學了一些知識,也帶了一些書籍回來。童雪還能去山上採摘一些藥草賣,只不過這到底賺不了很多銀錢。
到了後面,童雪也就是因為讀過書,識得字,嫁得稍微好一點,聘金稍微多一點。除此之後,便也沒什麼了,她頂多就是自己多看看醫書,鎮上的那些醫館大夫都不收女子做學徒,這種的事情,自學又能學到哪裡去呢。
等到多年之後,童雪也就只能在鄉村給人看看頭疼腦熱的普通一點的病症,再來就是給人接生,沒有大成就。當她看見曾經一起在女子醫學院學醫的人,混得那麼風光時,她再後悔當年的所作所為也無用了。
在童雪被女子醫學院開除之後,那些女學生一個個都沒有了往常的嬉笑,她們知道夫子跟她們說的話是真的,行醫不能草率,要是她們不聽話,也有可能被開除。
有了童雪的例子在前,那些女學生就更加遵守女子醫學院的規則。
時間過得很快,很快就到了年底,邢岫煙和薛蝌也要成親了。
邢岫煙在邢家出嫁,她的嫁妝就是薛家送來的聘禮,加上王熙鳳送來的那些,因為親戚少,添妝也就少。
「好妹妹。」王熙鳳笑著進邢岫煙的閨房,「明兒就要嫁人了,可得高興些。」
「表嫂。」邢岫煙心裡就是有些擔心父母日後的生活,雖然說她會幫襯一些,薛蝌那邊也是允了的,可是她難免還是有些憂心。
可能是因為要出嫁了,就會想到這些事情,怕到時候不順。
「家裡頭的這些事情都不必擔心,船到橋頭自然直。」王熙鳳道,「安心嫁出去。」
要是邢家有萬貫家財,招贅倒是可以。可惜邢家沒有那麼銀錢,本身就是進京投靠人的,因此,邢岫煙不可能招婿,就只能嫁出去。
在這樣的情況下,能找到一門合心意的婚事本就已經極為難得。
王熙鳳不認為邢岫煙嫁給薛蝌有什麼可惜的,說門當戶對吧,卻也算不上。薛蝌家有錢,能找到有錢的商戶女,那樣的或許更門當戶對一些。
邢岫煙自己也明白她能嫁給薛蝌是最好不過的了,她本就不是什麼千金小姐,薛蝌家有銀錢,日後也能幫襯到她的父母。算是她拖累了薛蝌,邢岫煙心裡清楚,正是因為這一點,讓她有些忐忑。
「薛家的人都極好相處。」王熙鳳勸慰邢岫煙,新嫁娘難免擔心這些問題。而邢家又幫不上邢岫煙,就只能靠對方自己了。
「嗯。」邢岫煙微微點頭。
邢岫煙和薛蝌的親事很順利,等她跟薛家人相處之後,就發現他們確實挺好相處的。薛夫人等人跟他們沒有住在一處,薛夫人只是伯母,不是婆婆,薛寶琴又時常去女子學院上課,薛蝌還得去看管鋪子生意,白天的家裡基本就是她一個主子。
薛寶琴不插手府中中饋等事情,都交給邢岫煙處理。邢岫煙跟薛寶琴相處的也不錯,沒有什麼矛盾,邢岫煙在薛家自然就過得不錯,薛蝌又愛護她。
眼看又要過年了,邢岫煙準備年禮的時候,也沒有忘記已經搬出榮國府的妙玉。
妙玉現在還是單身一個人,沒有出嫁,因著她跟榮國府還有一些往來,也就沒有人敢對她出手。那些身份高的不屑,身份低的害怕,妙玉的日子倒也順遂不少,清清冷冷的。
京城那麼大,沒有人去管一個妙玉如何。
當賈惜春在街上看到妙玉,也就是瞥一眼就過了。因著這是賈惜春和謝長雲的第一年,他們還是去了昭華長公主府,準備跟昭華長公主等人一起過年。
「還說你們兩個人要在郡主府過呢。」昭華長公主開玩笑道,「怎麼,又過來了,來看看我這張老臉嗎?」
「這是第一年,就來陪陪你們。」謝長雲開口,沒有讓賈惜春為難,「省得說我們不孝,不來陪你們。」
「聽你這話,就覺得你不是一個孝順的人!」昭華長公主道,大兒子依舊這麼不可愛,「今年第一年,你們就回來過年,明年就不必了。你們就當你們分出去了,還回來過年呢。」
昭華長公主不是不希望大兒子和大兒媳婦回來一起過年,而是她覺得這沒有什麼要緊。他們都在一個京城,平日裡也有見面,又不是一年只聚在一起一次。
「也是,讓長清習慣一下,以後這侯府就是他的了。」謝長雲點頭,「他該多操心多操心,我這樣的,算是分出去了。」
雖然這話聽起來像是玩笑話,但是謝長雲是認真的,總是來府上,容易讓弟弟覺得有哥哥在,沒有什麼壓力。沒有壓力,就容易粗心,就容易不積極向上,他還是少過來,給弟弟一點動力。
要是謝長清知道謝長雲的話,一定會說他哥哥就是一個重色之人,根本就不想大過年的過來陪著他們受凍守年夜。
「喲,我這才說幾句,你就順著杆子往上爬。」昭華長公主看向賈惜春,「你瞧瞧,他就是這樣,嫌棄我們累贅。」
「他不敢!」賈惜春笑著道,「可能就只是覺得天冷。」
「天冷了,窩在被窩裡不想出來。」昭華長公主調侃,「兩個人一起窩著,就更加暖和了。」
「……」賈惜春沉默,沒想到昭華長公主竟然是這樣的長公主。
「是。」謝長雲一本正經地點頭,「也省得去給您請安的時候,您跟父親還沒有起來。」
「……」昭華長公主心想大兒子就是一個小心眼的人,不過就是調侃一下他的妻子,就把早幾年的事情翻出來說。
大冬天的,外面冷,當然得窩在被窩裡,沒事起那麼早做什麼。她後來不是讓兩個兒子少那麼早去找他們了麼,只是讓他們早起練功讀書而已,沒有父母在,又不是沒有丫鬟奴僕給他們端茶倒水。
「回你們的院子!」昭華長公主揮手,不想再跟大兒子說話,有了妻子的人就是不一樣。
宣平侯府,一家子過年自然是該熱熱鬧鬧的,但是宣平侯夫人根本就不管宣平侯如何,而老太太那邊,該請安的請安,該一起吃飯的時候一起吃飯,就是不多說話而已。
世子夫人被老太太為難過,也知道公爹的騷操作,當然是站在婆婆和夫君這邊。
宣平侯當然想讓他們陪著守歲,就讓他們留下來。
世子夫人正好懷孕了,見世子朝著她使眼色,就故意朵拉拉衣服,表現出她很冷很弱的樣子。
「父親,我瞧著您還未出世的孫兒可能受不了凍,我先送他們回去。」世子握著世子夫人的手。
「去吧。」宣平侯揮手,兒媳婦肚子裡的孩子重要,不能勉強,那就讓兒子去陪兒媳婦。至於兒子還會不會回過頭來,那就別想了。
宣平侯老夫人也不可能在這個時候說世子夫人是故意的,自打柳姨娘的事情出了之後,老夫人就發現她跟宣平侯夫人、世子等人的關係疏遠了,不,應該說從未靠近過。
老夫人被捧著那麼多年,哪裡想過低頭啊。這就導致她不低頭,宣平侯夫人他們也就是例行請安,不多說話。
「是不是冷了?」宣平侯夫人看著懷裡抱著的小孫子,「你瞧你,鼻子都紅了,祖母帶你去多穿一件衣裳,別凍著了。」
然後,宣平侯夫人抱著她的小孫子走了,把世子和世子夫人生的孩子帶走了。
「母親,等等我。」宣平侯夫人的嫡幼女乾脆不找藉口,直接追親娘去了。
謝三姑娘早已經被宣平侯嫁了出去,剩下的其他庶出的姑娘倒是還在,但是她們都沒敢多說話。其他的姨娘也在,她們保持沉默,她們當年鬥不過柳姨娘,而如今,即使柳姨娘被送去莊子,但她們年紀老了,也不想鬥,還是安靜待著吧。
宣平侯見嫡子離開,嫡妻離開,嫡女離開……再看看剩下的,姨娘侍妾,庶出的女兒,再回過頭看看他的親娘。
「母親。」宣平侯看向老夫人,今年比往年清冷許多,他心裡難受,卻也阻止不了妻子他們離開,他們根本就不想待在這邊。
「天冷,早些回去休息吧。」老夫人揮揮手,在丫鬟的攙扶下回去,「年紀老了,待不了那麼久。」
老夫人的眼睛有些紅,兒媳婦、孫子這些人分明就是不想他們一塊兒守歲。一個好好的家變成這副模樣,老夫人身影落寞,卻也不想跟那些侍妾庶女待在一塊兒了。
看見那些侍妾庶女的,她就想到她當初對娘家侄女那麼好,結果娘家侄女的心根本沒有那麼好。
親孫子那麼對她,老太太也無法,到底是她先做錯了,這麼多年過去,挽回不了,彌補不了,就只能這樣。她就希望兒子活得時間長久一些,讓她先走,那麼她也就沒有那麼淒苦。
☆、南安郡王戰敗
宣平侯府, 老夫人回到自己的院子, 只有丫鬟陪伴,倍感淒涼。老人家站在門口, 看著高掛在天空的明月,一個人看著就算了, 那些侍妾庶女的,沒有必要。
她想要是她再跟那些庶出的親近,是不是孫子就更不可能親近她了?還有曾孫子曾孫女, 她以前真的沒有覺得他們如何, 沒有感覺多疏遠,就是覺得他們也有過來請安,有見到人,認為他們都被宣平侯夫人帶壞的。
而現在,老夫人不知道怎麼說, 當柳氏東窗事發後。她才發現原來府上其他的侍妾沒有那麼囂張,一個個都那麼安靜, 她們也沒有跟宣平侯夫人做對,反而比較親近。
那些侍妾曾經也想挑釁宣平侯夫人, 也有的曾經跟柳氏站一隊, 可後來她們很快就發現問題了, 柳氏在府裡跟一家獨大似的, 根本就瞧不起其他侍妾。她們這些侍妾去捧著柳氏,只會被輕視,宣平侯夫人掌管中饋, 也不多管她們。
於是她們就多站在宣平侯夫人這邊,站在掌管中饋的主母這邊,至少能過得好一點,沒有那麼淒慘。她們不求過得有多好,就是不想被柳氏設計,不想流產,不想護不住孩子。
柳氏根本就不想她們生下孩子,而宣平侯夫人則不會不允許她們生。可惜她們生的是女兒,不是沒有兒子,就是早夭,以及沒生下來,這裡面就有柳氏的手筆。
曾經還有人傻傻地聽柳氏說是宣平侯夫人的手筆,真是可笑,柳氏就是把她們玩得團團轉,就是要謀害她們,還把罪責推到別人的頭上。
那些侍妾之所以還那麼安靜地站著,那是因為她們只是侍妾,不是良妾的話,有賣身契的妾,還擔心被發賣掉。所以她們安安靜靜地,她們只是妾室,沒有資格怨懟侯爺和老夫人。
老夫人當然知道那些妾室不敢怨懟什麼,正是因為如此,她才不想跟那些侍妾站在一處。一個個那麼安靜,實際上,她們的內心不見得就喜歡她。
這個家,早就已經不成家了。
當年,兒子還未成親的時候,老夫人覺得自己管家管得很好,後來……者已經沒有必要去說了,老夫人靜靜地看著天空中的月亮。
賈惜春和謝長雲來宣平侯府給老夫人拜年的時候,就發現老夫人安靜許多,臉上的表情跟以前也不一樣。以前的老夫人不喜歡賈惜春他們,面上的表情就十分不好看,而老夫人現在的表情沒有那麼冷,倒是有些淒涼。
「陽光好的時候,多到院子裡走走,有利於身心健康。」賈惜春只能這麼說了。
她跟宣平侯老夫人的關係一直都不好,從她給宣平侯夫人的嫡幼女佛珠手串那時候開始的,現在就更不可能一下子變好。
「嗯。」老夫人點點頭,沒有說『年紀大了,也就只能再院子裡走走』,她的話很少。許是知道自己跟泰安郡主合不來,現在說那麼多話,也無用。
她那些年也就只和柳氏合得來,柳氏是一個厲害的人,就讓老夫人多看重她,漸漸地忽略別人,覺得別人都沒有柳氏好。
如今,老夫人看明白柳氏的真面目,可很多事情都已經發生了,彌補不了。就只能少說話,至少關係不再惡化下去。
老夫人現在的模樣倒是有些可憐,卻沒有人去同情她,也沒有想要原諒她,只是做好表面的孝順而已。這些孝順的事情都做了,老夫人也不能說他們不孝。
從宣平侯府走出來後,賈惜春才跟謝長雲道,「老夫人挺落寞的。」
「身體好就行。」謝長雲,宣平侯老夫人只是他這一世的祖母,他也沒有虧欠她,該孝順的時候也孝順了,「人少一點,她也能堅強地活下來。」
畢竟老夫人當年年輕的時候失去丈夫,後來還是堅強地活下來,帶大了兩個兒子。
謝長雲認為老夫人不是那等想不開的人,就是再落寞,這日子都得過下去。
要是老夫人堅持不下去,這也沒什麼,就說老太太被柳氏氣成那樣的,鬱結心中,悶悶不樂,終究是垮了。
「都是這麼認為吧。」賈惜春感慨,這一個個都沒去想著老太太的身體好不好,要不要多陪陪她,而是想老太太也就是那樣了。
二月,南安郡王打了敗仗。
賈惜春得知之後,皺起了眉頭,皇帝不是已經安排了其他將領一塊兒過去了麼,這南安郡王怎麼還打了敗仗。她本以為有了優秀將領在,南安郡王過去蹭一蹭經驗,攢一波軍功,也就回來了,卻沒有想到南安郡王還能打敗仗。
在南安郡王打敗仗被俘虜之後,主帥無法,只好寫奏摺給皇帝。本來主帥已經把所有事情都安排好,但是南安郡王偏偏就不聽,認為他自己很厲害,想要搶奪軍功,這才不聽調令。
主要也是因為兩邊兵力懸殊,朝廷有壓倒性的優勢,然而,就是因為這樣,讓南安郡王有了錯覺,那就是他隨隨便便就能大勝仗。結果沒打贏勝仗,他被俘虜了。
主帥不是不可以打過去,但要是打過去,南安郡王可能就不保。所以還是得請奏皇帝,是不是要救下南安郡王,反正主帥是主戰的,不主和,有什麼好和的,頂多就是讓敵軍殺了南安郡王而已。
皇帝看到奏摺後大怒,他確實想找機會削了南安郡王這些人。但絕對不是犧牲那些士兵,就為了解決一個南安郡王,不懂得打仗,就站在一邊聽指揮就是了,怎麼就好大喜功,要去搶功勞呢,認為人家大將軍有錯,不沖去打敵軍,真真是讓人無語。
「仗著先祖那點情分,就盡情揮霍。」皇帝憤怒。
可再憤怒又如何,就因為那些先輩的情分,開國功勳的情分,皇帝還就只能讓大將軍他們想辦法救回南安郡王,卻絕對不能和談,也別想什麼和親。
要是朝廷國庫沒有那麼多銀錢,要是朝廷還有其他戰事麻煩,那麼皇帝就可能考慮和親,而朝廷現在還沒有到那個地步。要是現在退一步,周邊的國家是不是就想上來咬一口,當他們是肥肉。
皇帝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當初讓南安郡王過去,只是想能揪到他一些錯事,就是沒有想到南安郡王這麼沒有智謀。即使朝廷的兵力強,那也不能輕敵啊。
南安太妃得知南安郡王出事之後,就想著要搭救兒子,哪裡能讓兒子一直待在那些賊人的手裡。她就想著要不讓人去和親好了,歷史上,又不是沒有和親公主,皇帝不捨得嫁女兒,可以找其他女子嘛。
於是南安太妃就開始物色人,同時也找人到皇帝的面前說主和。
因為得穩住海南那邊的戰事,讓主將有機會去救人,皇帝就任由那些人說,拖著,沒有說要不要戰,也沒有說要不要和。
賈探春早已經嫁人,南安太妃自然不可能再認她為義女。放眼京城,卻也沒有合適的人選,身份高一點,哪裡可能任由她選擇,身份低一點的又太低了。
南安郡王打敗仗,這在京城又不是秘密,當有人聽說南安太妃想認義女,除非那等落魄的侯府伯府之類的,否則誰上啊。就是落魄的侯府伯府,也不可能讓自己的女兒上,皇帝都沒說和,他們就興致衝衝地準備和親人選,分明就是要命。
一個兩個都拒絕了南安太妃,這種認義女的,那些人基本都知道南安太妃的意思,就是沒有人明著戳破而已。
當然,也有人想著南安郡王是老牌勳貴,到時候回到京城,皇帝也不可能罰得太狠,就算罰狠一點,那也沒有關係。可以犧牲一個庶女,獲得一大筆銀錢,私底下那些銀錢,明面上沒有。
皇帝得知南安太妃的舉動之後,皺起了眉頭,認義女就認義女,但是他絕對不可能讓人去和親,必須得打。要是實在救不出南安郡王,那南安郡王就去死吧。
朝廷表面上沒有做出抉擇,實際上,皇帝早已經讓人通知主帥了,務必把敵軍打得落花流水,一定得收復失地,不能讓那些賊人在島上作威作福。
南安郡王府,有侍妾嘲諷尤二姐,這時候怎麼不說尤三姐了,之前南安太妃的侄子要說親,尤二姐怎麼就說尤三姐,是覺得南安太妃的侄子比不上那些賊人嗎?
尤二姐不是沒有想過尤三姐,可惜尤三姐身份太低,南安太妃不可能認尤三姐當義女。
要是她再跑到南安太妃面前說這些話,南安太妃又該說她了。
南安郡王妃不著急,心想自己有兒子有女兒,幸好女兒還小,沒有到嫁人的年紀,否則真的可能被南安太妃送出去。她想的是要是南安郡王戰死,那還好一些,皇帝估計就不計較南安郡王打敗仗,還被俘虜了。
要是南安郡王被解救出來,還活著回京,皇帝就該計較南安郡王打敗仗。
因此,南安郡王妃認為南安郡王還是死在戰場上的好,反正這個夫君後院那麼多女子,這個郡王府本身就落魄了,再落魄一點也沒有關係。要是南安郡王死了,那麼她的兒子就能直接頂上來。
在南安太妃拜佛求佛保佑南安郡王平安的時候,南安郡王妃默默地祈禱南安郡王早早死去吧。
「母親,您千萬別累著,這個家還得靠您呢。」南安郡王妃心裡是想南安郡王早死早超生,面上還是得表現出十分擔心夫君的模樣,還得勸慰南安太妃,「您要是累著,我們都沒主心骨了。」
「這些人,一個個瞧著我們府落難了,就這也推那也推的。」南安太妃想自己已經拉下臉去懇求他們,可是那些人不是不搭理她,就是各種推脫。
這讓南安太妃非常不高興,要不是無法,她也不可能去求他們幫忙。當年,這些人沒少找南安郡王府幫忙的,南安郡王府出事,這一個個比兔子跑得還快。
「世態炎涼。」南安郡王妃道,心裡卻覺得那些人那麼做也正常。首先是南安郡王打敗仗,打敗仗就打敗仗,卻還被俘虜了,誰也不知道南安郡王為了保命,會跟那些賊人說什麼;其次是主戰主和,這本身就是一件大事,要是本身身份不夠,還不好多摻和。
南安郡王妃的娘家沒有多語,就是說幾句,總不能在這個時候被南安太妃抓住把柄,也不能讓別人認為她這個南安郡王妃不夠關心夫君。
「我兄嫂他們……」南安郡王妃紅著眼睛,「他們對我已是極為不滿,倒也幫襯一點。要是再去,怕是連門都進不去了。」
南安太妃原本想說南安郡王妃不夠用心,這一會兒聽到這些話,只能輕輕地拍拍兒媳婦的手,「難為你了。」
實際上,南安太妃在她自己的娘家都碰了壁,她才認為兒媳婦說的都是真的。而南安郡王妃回娘家後,沒有多求,就是讓娘家人象徵性的說幾句話,她的兄嫂也沒有對她不滿,就是做做樣子而已。
「夫君出事,哪裡能說我難為不難為的,就是擔心夫君他過得不好。」南安郡王妃的淚水順著眼角滴落,「這府上,後院那些人……唉,人心浮動,我怕管不住,前兩日,哥兒的膳食竟然還出了問題。」
南安郡王妃沒有多說,南安太妃就想到是不是後院那些女人認為南安郡王活不了多久了,就想著先弄死南安郡王妃的嫡子,推著她們的孩子上位。
真真是可氣,那些人竟然這麼快就爭奪起來,南安太妃的臉色十分難看,到底沒有去懷疑南安郡王妃。南安郡王妃嫁入郡王府之後,一直都非常端莊賢淑,沒有阻止南安郡王納妾,也沒有阻止那些妾室生兒育女,把府上管理得井井有條。
「多看顧一些。」南安太妃安慰南安郡王妃,「你也別去想其他,多看顧孩子。」
要是南安郡王府再失去嫡子,只怕皇帝要說南安郡王府沒有嫡子,就算襲爵,估計就要降等再降等了。南安太妃雖然不懂得那些朝政,但也懂得這樣的事情,曾經有人家的府上發生這樣的事情。
南安太妃不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必須要護著嫡孫。
「可是……」南安郡王妃故作猶豫,她就是抓著南安太妃的心理,故意說這些話。
「別什麼可是,我一個老婆子又不是做不好那些事情。」南安太妃道,「府上的事情,你還得多注意一點,別讓人鑽了空子。讓那些人都待在自己的院子,別瞎跑。」
南安太妃以前還覺得多子多孫是福,現在想到那些庶孫庶孫女,她就有些頭疼。
幾天後,南安太妃還是認了一個落魄伯府的庶女為義女,還到皇宮中,跟皇后說了這一件事情。就是想過了明路,後面再讓人在皇帝的面前說和親的事情。
「有義女也好,能多陪陪你。」皇后當然不可能在這個時候說那位義女好,也不能說封鄉君縣主的。
一個落魄伯府的庶女,不管這個庶女是不是伯府賣出來的,皇后都不感興趣,天底下被父母賣掉的女兒還少麼。一個庶女既然被伯府養那麼大,享受了那麼多,再被伯府賣出來,這都有可能。
可不可憐,這就看這個庶女到時候怎麼做,反正是不可能去和親的。一旦沒去和親,南安太妃對這個義女的態度就會發生變化。
「她的年紀也大了,差不多也該定親了,又能陪多久呢。」南安太妃只差對皇后說,這個義女就是我選出來和親的。
皇后就像是聊日常一樣跟南安太妃聊天,完全沒有聯繫到和親的事情上,「女兒大了,當然得定親,得成親,總不能一輩子陪著父母吧。」
「才認的,就是有些捨不得。」南安太妃道。
「捨不得,就多留一些日子。」皇后道,沒有說乾脆就一直留在身邊。
等到末了,南安太妃在皇后這邊也沒有扯出什麼東西,她的義女也只是義女,沒有變成鄉君,也沒有變成縣主,更沒有變成郡主。
南安太妃認為皇后只是後宮之人,後宮妃嬪不能干政,皇后也不能。還是得等皇帝那邊做決定,等那些朝臣在皇帝面前說和親的事情,就能推出她的義女了。
全京城的勳貴都知道南安太妃認了一個義女,南安太妃很高調,就是要大家知道她的義女多麼厲害。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又長得漂亮,才短短幾天,這個義女就名聲鵲起。
只不過那些勳貴基本都知道南安太妃的想法,對那個義女沒有想法,至於所謂的好名聲,所謂的才女,太過刻意。
賈惜春聽說南安太妃的義女多麼多麼優秀之後,只覺得即使沒有了賈探春,還是有其他女子成為南安太妃的義女,走著相似的道路。
「這也不知是好是壞。」賈惜春感慨,「日後總要說親的。」
雖然和親這種事情沒有直接說明讓誰去,那些大臣也只是在朝堂上議論,但很多人都知道這一件事情,這個女子以後還好說親嗎?
估計也許還是能好一些吧,畢竟原先是沒有存在感的庶女,而現在刷了一波存在感。至於說和親,沒有點名點姓,沒有定下來,那名女子又沒有跟男子多交流,名聲也不可能壞到哪裡去。
等南安郡王的事情過後,那名女子還是能照樣說親,南安太妃到時候就是不悅,也不能對義女太過不好,還得做面子功夫。興許那名庶女還樂意如此,這也算是一條出路。
☆、削了爵位
泰安郡主府, 謝長雲也知道南安郡王府的那些事情, 不過他不去管。又不是發生在自己府上的事情,管那麼多做什麼。
別人要認義女就認, 反正認了義女,就得承擔一定的責任, 到時候想甩開,也就甩不開了。總不能說認錯義女不認了,南安郡王府那樣的人家, 哪裡能做出這樣的事情, 更何況南安太妃還帶著人去了皇后面前。
「快到你生辰了。」謝長雲道,「無需去理會他們。」
那些人頂多就是邀請賈惜春去參加宴會,然後說說話,也就沒有什麼。與其想這些,倒不如想賈惜春的生辰怎麼過。
「年年過生日, 沒有什麼意思。」賈惜春沒去想生辰該怎麼過,反正不缺吃喝, 不缺修煉資源。
等在這一邊過幾十年之後,再想辦法去修真界努力修煉。
賈惜春今年也不想宴請那麼多人, 自家的親戚聚一聚就是了。
京城裡的那些勳貴, 過一段時間就有宴會, 賈惜春也參加了不少宴會, 她沒打算跟那些人多交流,也沒想著有多大的影響力,就沒有必要總是在家舉行什麼宴會。
收了別人的禮, 有的還要還回去,有來有往。她要是去請人家了,人家也不好什麼都沒準備。
「倒是你,最近做的事情越來越少了。」賈惜春和謝長雲剛剛成親的那一會兒,對方休假結束後,出去的次數還多一些。過年後,對方出去的次數就越來越少。
「功高震主不好。」謝長雲一本正經地道。
「你又沒有上戰場,沒有赫赫軍功,哪裡來的功高震主。」賈惜春嘴角微扯,「平日做的那些事情,百姓知道的又不多。」
功高震主,主要是那些人在民間的聲望高,還有就是手握重權,而謝長雲呢,頂多算是權力高一點,民間聲望就算了吧。
當今皇帝在民間的聲望才是真的高,之前公開過好幾個對百姓有用的藥方,有的藥方都是很基本的很有效的。有的是賈惜春研究出來的,有的是御醫研究出來的,賈敬那邊也有研究,不管是誰研究出來的,是皇帝下令公開。
百姓只知道皇帝下令公開,哪裡管誰研究的。在百姓的眼中,大多數人有了那些藥方子都會當做秘方在家族內傳下去,而不是公開。要不是皇帝,那些藥方子也不可能被公開,所以那些百姓都非常感激當今皇帝。
「多陪著你。」謝長雲道,「之前便說過多陪你,自然得做到。以後也是如此,修煉歸修煉,但也不能不顧家。」
要是沒有強大的修為,就很難保住愛的人。他當然會努力修煉,但不可能再跟以前那樣,一閉關就閉關上百年,還是得多考慮另外一半。
「你呢,現在聽聽那些八卦,再陪陪我。」謝長雲笑著看著賈惜春,「這樣就很好。」
就跟普通人家的生活一樣,聊聊家常,八卦一下,再吃飯睡覺。沒有那麼多麻煩事情,每天都過得那麼簡單而溫馨。
那些國家大事跟他們沒有多大的關係,皇帝自然會派人去處理。南海那邊的戰事很快就會平息,不可能一直拖延下去。
威烈將軍府,尤二姐到底不敢來這邊,怕被拒之門外,便只能跟尤大娘說了,希望尤氏這邊能讓賈蓉想想辦法。賈蓉現在也有實職在身,也得用,多使使勁兒。還有泰安郡主那邊,都想想辦法,別讓南安郡王出事。
尤二姐知道,要是南安郡王出事,那麼她在南安郡王府更加不好過。她還是得生一個兒子,光有一個女兒頂什麼用啊。要是沒有南安郡王,她哪裡來的兒子,懷不上。
南安郡王長輩被俘,府裡後院的那些女子各有各的想法。
尤二姐也看出來了,後院那些女子多多少少都有些關係,一個個還懂得在南安太妃的面前表現,說什麼還請娘家人幫襯一二。實際上,能不能幫襯到是一回事情,有沒有說又是一回事情。
於是尤二姐就讓尤大娘去威烈將軍府一趟,不管有沒有說,結果如何都好,擺擺樣子啊。
尤大娘見女兒在南安郡王府過得那麼不好,於心不忍,心想南安郡王還是不能出事,還是得好好地活著,那麼女兒才有盼頭。
「不可能,他們不可能理會。」尤氏聽完尤大娘的話後,隨即就道,「南安太妃先前就來過,說過話的。」
人家南安太妃都沒有說動張老夫人,賈蓉和泰安郡主都沒有動作,尤氏不認為自己去說就有用。反正她不可能去說,她不想被休回去。
尤氏牢牢記住自己之前被送回娘家的事情,不敢為了尤二姐的事情再去叨擾張老夫人。
「來過了嗎?」尤大娘沒有時時關注威烈將軍府,便不知道南安太妃曾經來過。
南安太妃不僅來了威烈將軍府,也去了榮國府,也去了王家、林家。她去了很多人家,就是想讓他們幫襯南安郡王府,想讓他們請皇帝和談,不要再打了,一定得讓她的兒子平安歸來。
只不過很多人家都拒絕了,只有少部分老牌勳貴去皇帝面前為南安郡王府說話。唇亡齒寒,那些人就是怕南安郡王府出事,很快就輪到他們。
至於南安郡王戰敗,戰敗有戰敗的說法,也可以說南安郡王對朝廷忠心耿耿,只是實力不足。
可是這種事情再粉飾又有什麼用,戰敗就是戰敗了,被俘虜就是被俘虜了,這是改變不了的事實。
「是!」尤氏點頭,「來過了,無用。母親關心二妹,但有的事情還是別去做的好,若有事,可以跟三妹說說。」
尤氏認為尤三姐比尤二姐腦子清醒多了,尤三姐辦書店都沒多找她幫襯,她也就是過去看看而已,根本就不需要賈蓉去,也不需要泰安郡主去。而到了尤二姐這邊,就想讓威烈將軍府上下幫襯她。
尤二姐想的是不是太多了呢,尤氏有時候就認為是不是自己以前對尤二姐太好了,以至於讓對方認為她隨時隨刻都可能幫助她。幫是不可以多幫的了,尤氏怕了,還得關注自己的生活,別被尤二姐拖累了。
「你二妹她……」尤大娘歎息,「她也說了,怕是你這邊不可能幫上忙,就是讓我走一走,南安太妃那邊也就知道她的態度。」
二女兒變了很多,尤大娘都看在眼裡,可是做母親的,不管女兒變成什麼樣子,都想幫一幫,想著女兒過上好日子。要是自己不過來一趟,不說一說,南安太妃是不是就認為女兒不盡心盡力,到時候對女兒更加不好。
給人當妾的,哪裡有那麼好當,得被主母管著,手裡頭又沒有那麼多銀錢。妾室有時候還不被允許到老夫人那邊的,尤大娘沒給人當過妾室,卻也懂得的。沒有地位的妾,過得比奴僕還要不如。
「那就走一走吧。」尤大娘把話說到這個地步,尤氏也無奈。
一個妾室表現得那麼殷勤也無用,尤氏沒說出這話,到底不想讓尤大娘傷心難過。
當尤三姐知道尤大娘又為了尤二姐去找尤氏的時候,皺了眉頭,還是得跟親娘掰扯掰扯。
「二姐讓您做什麼,您就做什麼,就是因為大姐不是您的親生女兒,您才這麼不在乎她。」尤三姐回到家裡後,就搬了椅子坐在尤大娘的面前,「您這邊是為二姐把面子做足了,大姐那邊怎麼想,大姐的夫家人又怎麼想?」
尤三姐開書店之後,自己也看那些話本,多看看書。可能是因為看的多,聽到的也多,她性子倒也沒有以前那麼尖銳,卻也沒有多麼溫和,反而更加圓滑潑辣。
「您一次又一次過去,只會讓大姐覺得她很無用,什麼都做不了。」尤三姐道,「而您明明知道她做不到,還去說,等她拒絕您,您以為她的心裡不難過嗎?這等於戳著她的傷口啊。」
就好比一個人,明明多次說自己做不到那些事情,沒有那麼大的權勢,別人卻總在他的面前說那些話,這是要讓人自卑,還是另類嘲諷人家,你怎麼那麼無用呢。
脾性強一點的人,就想著以後一定要強起來。可是尤氏那樣的脾氣,估計就是自己躲起來難受了。
尤三姐不希望尤大娘為了尤二姐的事情讓尤氏為難,尤氏是尤大娘的繼女,又不是親生女兒,哪裡好總說那些話。
「做做樣子。」尤大娘道,「你二姐要的也只是做做樣子。」
「別人不僅僅看到你為了二姐去求大姐,也看到了大姐的無能,在威烈將軍府的渺小。」尤三姐見親娘一副不算什麼大事情的模樣,便覺得繼父最不該的就是娶了她親娘,還帶了她和尤二姐拖累尤氏。
尤大娘不是不知道這一點,而是假裝不知道這些,那麼她還能多去。如今,被尤三姐戳破,她的臉火辣辣的。
「女兒開了書店,也開始賺銀錢了。」尤三姐道,「您以後少去找大姐,我能養得起您。」
尤三姐認為自己的親娘還是自己養,萬萬沒有總是去找大姐要銀錢過日子的道理。大姐以前已經幫助她們很多,不應該再被她們拖累。
「我……」尤大娘張張嘴,卻不知道說什麼是好。
「您要是在去,我就去拉著您。」尤三姐輕哼了一聲,「反正女兒的名聲已經那麼不好,就算去威烈將軍府把您拽出來,估計也沒什麼。」
「好,好,好,不多去,不多去。」尤大娘忙道,要是小女兒那麼做,別人就該認為他們家跟威烈將軍府關係不好,那麼小女兒的書店還怎麼開下去。
比起尤二姐,尤大娘現在更擔心尤三姐,小女兒嫁不出去,還耗錢開了書店,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賺回本錢。說是開始賺銀錢,那也不可能賺多少,開店也得要成本。
不過尤大娘還是去找尤二姐,說她去了威烈將軍府的事情,也說了以後不好多去。
「您就慣著三妹吧,年紀那麼大了,也不知道找個好人家。」尤二姐越來越不喜歡尤三姐,一來是覺得自己當初名聲不好是被尤三姐拖累的,二來是尤三姐不喜歡她給人做妾,隱隱有些瞧不起她的樣子,三來就是尤三姐總是讓尤大娘別幫襯她。
還得加上尤三姐當初拒絕南安太妃侄子的事情,雖然只是尤二姐跟尤三姐說,但也鬧開了,讓尤二姐被南安太妃罰跪。
尤二姐因為這一件事情,跟尤三姐就有了更深的隔閡。她一直覺得自己對妹妹好,但妹妹狼心狗肺。
「不說這。」尤大娘已然清楚兩個女兒的關係不好,哪裡願意多說這些事情,就怕多說讓兩個女兒的關係更加不好。這事情也不是她能調和得了的,日積月累,兩個女兒都不喜歡對方,都不看好對方。
前前後後,南安太妃忙活了一個多月,想著皇帝總該讓人和談了,讓人和親了。可等到最後,前線傳來戰報,南安郡王被救了出來,仗也打贏了。
至於南安郡王的一些事情就沒有傳出來,皇帝自己看奏摺,再跟一些大臣商談,又不是每一個朝臣都知道那些事情。
既然仗打贏了,那麼也就沒有必要和親,那位伯府的庶女依然是南安太妃的義女。等南安郡王等人回到京城,又是大半個月,人都到了京城,當然得算帳了。
南安郡王被俘虜之後,為了不受苦,自然說了一些所謂的機密出來。好在主帥沒有告訴南安郡王更多的機密,也調整了計畫,否則就被南安郡王坑了。
那位主帥大將軍心裡清楚,像南安郡王這等從來沒有打過仗也沒受苦的人,要是真的被俘虜之後,必定不可能什麼都不說,為了少受苦,畢竟會說出一些事情。
因此,那位大將軍早早就有了謀算,在確定南安郡王好大喜功的時候,就是真真假假的跟他的,主要是防止探子從南安郡王這邊探知消息。大將軍沒有想到的是南安郡王竟然無用到被俘虜的地步,果然不能單單看人的表面,別指望那些先輩能打的後代,也許先輩是條龍,後輩是條蟲。
這樣的人還當什麼郡王啊,皇帝沒有直接罷免南安郡王的爵位,而是貶為伯。主要是南安郡王跟敵方說了什麼,沒有證據,南安郡王不承認,皇帝要是做得太過,就容易引起那些老牌勳貴的不滿。
這些人得一個個的削,南安郡王變成南安伯,後代降等很快。
「伯爺。」在南安伯回府之後,南安伯夫人立馬上前關心南安伯,心裡想著還不如夫君死在外頭,那麼爵位也就沒有降等這麼快了,「爵位降了便降了,好得您還活著,以後讓哥兒自己奮鬥。」
可是奮鬥哪裡有那麼好奮鬥的,果然還是夫君早死的好,南安伯夫人在心裡感慨。
「這一段時間,你辛苦了。」南安伯得知妻子在這一段時間得面對後院侍妾暗害嫡子,又得找人幫他打點,他自是很感激妻子。
「不苦,能見著伯爺您平安回來,我們母子也就安心了。」南安伯夫人紅著眼睛。
南安伯摟著妻子,心想後院那麼多女人,也就只有妻子對他真心,壓根就不知道他妻子更想他死在外頭。
在南安郡王這邊出事之後,史家那邊也出了事情,皇帝直接罷免了侯爵之位。
史家一門雙侯本身就有問題,在史湘雲父親在世的時候,史家還有不少銀錢,後來沒了銀錢,弄了一門雙侯,表面好看,內裡空虛。
這樣的遲早要出問題,皇帝當初讓他們兄弟外出做官,就是為了讓他們出問題,一出問題,就罷免侯爵之位,但保留他們的官職,讓他們繼續做事。
沒有侯爵之位,還有官職,繼續當官。那些同氣連枝的老牌勳貴也不好鬧騰,至於唇亡齒寒感也就沒有那麼深,而是覺得皇帝還是敬著他們的,否則就不可能還保留史家的官職。
史家兄弟當年獲得侯爵之位,這本身就有些內幕。那些知道內幕的人也就不伸手相助,侯爵之位來得不大正道,相當於用銀錢換來的,現在沒了也就沒了。
阮家,當史湘雲得知她兩位叔叔沒有侯爵之位之後,有點懵。她的肚子已經很大了,快要生產。
阮老夫人本來想瞞著史湘雲,又怕她從哪兒聽去了,乾脆就讓她身邊的婆子去說。
「夫人。」那婆子道,「您在將軍府靠的可不是他們,是您父親對將軍府的恩情。您的兩位叔父雖然不再是侯爺,至少還是官身。」
「對,還是官身。」史湘雲點點頭,她只能這麼安慰自己。
早年,史湘雲變得叔叔們的侯爵之位是踩著她父親的屍骨上獲得的,認為他們就不應該是侯爺,又覺得自己出生侯府。叔父們是侯爺,她的身份也尊貴一些。
而現在,她嫁了人,看看別人的娘家,再看看自己的娘家,她隱約間明白娘家的用處。可是她跟叔叔嬸嬸們不親,又想叔叔們至少是侯爺,然而,這侯爺之名也沒了。
那麼,她還有什麼可以傲的?正如婆子說的,她現在應該覺得叔叔們還是官身,至少不是庶人,她父親對阮家有恩,她在阮家也能站穩腳跟,根本就不用去想自己的娘家。
她忽然覺得自己有些可笑,曾經自以為高貴,到頭來,鏡花水月一場空。
「您別去想那些,還是生下哥兒要緊。」婆子道,她是那麼跟史湘雲說,卻也覺得有的事情不一樣了,史湘雲的娘家更弱了,她出去跟其他婆子說話,感覺腰板都沒有那麼硬,軟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