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新話題
打印

[轉貼] 《(武林外史)三月桃花》作者:哈尼雅【完結+番外】

第96章 第九十六回

  幽靈門的功夫十分了得,非但輕功身法飄如鬼魅,就連掌風中也帶著森森鬼氣!只是,幽靈門的武功不是那麼好煉成的,這些先攻來的人中未必有一人練得到幽靈門功法中的一成,數十人掌力彙集一起,只怕也擋不了沈浪、獨孤傷和快活王中一人的一掌。

  戚素桃被朱七七捏著手臂,臉都被對方的力道憋紅了。現在,不是幽靈群鬼如何如何,而是她希望朱七七別死捏著她手臂了,她真的怕疼。

  「七……」剛想叫朱七七名頭,誰料遠處陡然響起一聲尖銳淒厲的長嘯,直接把她的叫喚給堵回去了。只見數十條碧磷鬼影,突然一齊沖了過來。當先兩條人影,來勢如箭,帶著一連串咯咯的詭笑撲上回廊,他們的面上也塗滿碧磷,閃閃發光,使人根本無法分辨其真正的面目。他們長髮披散,隨風飛舞,在暗夜中看來當真比活鬼還要駭人。

  眼見這些人靠近,朱七七控制不住地尖叫出聲。

  離朱七七最近的戚素桃首當其衝遭受了非一般的遭遇。

  一臉疲憊地望著前面,戚素桃覺得自己也是蠻辛苦的。那兩條首當其衝的幽靈門人的手中拿著十分短小的利刃,一人拿著柄碧光閃閃的短叉,叉頭閃動,叉環「叮叮」作響,響聲也足懾人魂魄。另一人手中拿著柄碧劍,叉劍卻長不過一尺,袖珍極了。

  這麼短的利刃要想傷人是很難的,但憑藉幽靈門人的功夫絕對是險絕天下。

  看著在自己面前飛來飛去的白影,戚素桃有點忍不了了,深吸一口氣,又重重地吐了一口氣,戚素桃抓起一邊上的盤子,在白影飄過來的一瞬砸了上去。

  砰的一下,白影落地。

  一瞬間就停止尖叫的朱七七:「……」欸?

  戚素桃面無表情地盯著落在地上的白影,見對方有動的意思,繼續抬起手裡的盤子重重在白影的腦袋上又砸了一下。

  沈浪:「……」

  快活王:「……」

  獨孤傷:「……」

  另一條白影:「……」

  戚素桃喘了口氣,道:「不叫了?」這話是對朱七七說的,奈何朱七七嚇得瑟瑟發抖,臉都白了,但對於戚素桃能一盤子砸上幽靈門人之一,朱七七還是很震驚的。

  見朱七七不回答,戚素桃又道:「七七,麻煩你能把手從我胳膊上挪一挪嗎?」

  朱七七一愣,隨後才發現自己一直死死抓著戚素桃的手臂,那力道都快要趕上面對仇人的架勢了。一個驚嚇中連忙鬆開手,朱七七一臉歉意:「對不起,對比起,桃子,我,我不是故意的。」

  手臂鬆快了,戚素桃就跟心裡頭一塊大石落下一樣。「沒事,我說……你們還打嗎?」指了指前頭又飄來的幽靈群鬼。

  也不知道從哪裡又冒出五條人影,一齊撲了過來。那另外一條白影回過神來,執起手裡的利刃就撲了上去,那刀、叉、劍、棍、鞭,五件碧光閃閃的兵刃,前後左右,一齊擊向戚素桃他們,不但招式奇詭,出手更是狠毒。

  快活王根本沒動手,他身後的獨孤傷為他解決了一切,而沈浪則轉到戚素桃和朱七七身邊,替她們掃除了一切危機。片刻間,那幾人已經倒在地上,再也不能做什麼了。

  快活王盯著沈浪,驀地冷笑起來:「你如此賣力,想來也是要本王瞧瞧的。」

  沈浪微笑不語。

  刹那間,那使劍的白衣人竟從地上爬起來,一劍朝戚素桃後背心刺去。

  「小桃子!」朱七七驚叫起來。

  而沈浪正欲出手時已經過晚了,那長劍以距離戚素桃後背心不過毫米之間。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出現了兩人,一人將戚素桃快速帶入懷中,以自己去擋那一劍,而另一人則直接用手握住了白衣人的長劍,並在對方沒反應之時把長劍給硬生生掰斷了。

  直到被人護在懷裡,戚素桃還有些懵,待回過神來,抬頭看過去,卻見一張清俊的面容。

  「五,五哥!?」朱七七率先叫出了對方的名字。

  朱五放開戚素桃,面色擔憂:「阿桃,可還好?是否哪裡受傷?」

  沒想到朱五會在這裡,戚素桃愣了一下後,下意識退後一步,並鞠躬行禮道:「素桃多謝五公子相救。」

  戚素桃的反應在朱五意料之中,他露出一絲苦澀微笑後,立即看向周圍那碧幽幽的情況,面色微冷道:「這些是何人?」

  「幽靈門。」沈浪在旁答道,然後他看了眼剛才替戚素桃抓下那一劍的人:「楚公子,你可還好?」

  原來,替戚素桃抓住那一劍的是楚鳴琴。

  戚素桃扭頭看過去,只見楚鳴琴站在前頭,冷峻的面容上沒什麼表情,那條右手臂垂在身側,指尖正有鮮紅的液體滴落,一滴滴流淌在地上,十分明顯。

  盯著那泊泊而流的血,戚素桃張了張嘴,半晌才發出聲音:「你……流血了?」

  抬起手,看了眼自己受傷的手,楚鳴琴的臉上揚起一抹溫柔的微笑:「若華姑娘無需憂慮,在下沒事的。」

  朱五盯著楚鳴琴,見對方喚戚素桃若華,臉都冷下來了。

  朱七七在旁看著,心裡有些發怵,她家五哥發起火來還是很可怕的好嘛?!

  戚素桃快步走過去,來到他面前,將他的手一把抓住:「不,不行,你這樣流血下去會,會失血過多的,必須找藥給你止血才行。」怔了怔,戚素桃還是反應過來,她抓著楚鳴琴的手腕,準備拉著他離開綴翠軒。

  可現在的綴翠軒哪那麼容易離開。

  快活王只眯眼瞧著朱五,對他來說,楚鳴琴不算什麼舊人,往年來快活林總能見上他。就在這個時候,遠處又傳來一聲異嘯。嘯聲起處,舞躍詭笑的「幽靈群鬼」突然跳躍著呼嘯而去,那漫天鬼火,也突然消失無影。天地間,立刻恢復靜寂了,方才還是陰森詭異的鬼域,一眨眼間,又變成了幽靜美麗的園林。

  月色,又籠罩著這片寧靜的大地。

  微風吹動,樹影婆娑,若非地上那幾個還躺著的白衣人,真令人幾疑方才所發生的一切,只不過是場噩夢。

  沈浪笑道:「這些人來得雖快,去得倒也不慢。」

  快活王道:「方才來的那些,只不過是「幽靈門」下的小鬼,前來試探虛實而已,真正厲害的角色,要到此刻才會來的。」

  沈浪道:「聞那「幽靈鬼女」非同小可。」

  快活王朗聲笑道:「她縱有通天的本事,有爾等在此,又能如何?」

  快活王一直在暗暗打量朱五,對方氣勢逼人,目光也是逼人,被人那般打量,朱五若是不看回去好像顯得自己有點弱,於是朱五公子直坦坦地看了過去,毫不怯場地與之對視起來。瞧了一會兒,快活王那眼裡劃過一絲贊許之色。

  沈浪在旁介紹道:「五公子,這位便是快活王。」

  眸色微動,朱五揖禮道:「見過王爺。」沒有過分的阿諛奉承,也沒有過分的膽小怕事,只是平平淡淡的打招呼。

  打完招呼後,他的目光又重新落在緊張楚鳴琴傷口的戚素桃身上,那兩人就站在前頭,雖舉止不親昵,可就沖戚素桃拉著楚鳴琴手腕的畫面就足夠令他覺得礙眼了。

  戚素桃用自己的手帕按著楚鳴琴的手掌,那上面有一條傷痕,很深,幾乎翻肉見骨,戚素桃輕蹙眉頭,也不知道如何是好。「我,我覺得還是找個大夫比較穩妥些,你這傷……」楚鳴琴是救她受傷的,戚素桃會擔心對方那是正常事。可這樣的正常事看在朱五眼裡卻是格外不正常,不知是何原因,他不喜歡楚鳴琴。

  「無礙,只要不繼續流血就可以了,若華姑娘無事就好。」楚鳴琴面對戚素桃是真的溫柔,說話聲音也不似平時那般冷峻。

  戚素桃沒想到楚鳴琴和朱五會出現得那麼及時,心裡多少是有些愧疚的。索性,朱五沒受傷,之後再好好答謝便是,但楚鳴琴受了傷,她真的有點自責。

  「要,要不,我,我去找春嬌姑娘尋點傷藥,你,你等著……」說著,竟提著裙子,急匆匆想離開綴翠軒去春嬌那邊給楚鳴琴尋藥去。

  楚鳴琴見狀,自然不會讓她單獨一人,他連忙跟了上去。

  沈浪見狀,特意叮囑道:『楚公子,幽靈門人還未盡數離開!』

  楚鳴琴微微點頭:「放心,我會保護好若華姑娘的。」

  朱五見狀,連忙發聲道:「我帶七七一起去吧,這樣也好有個照應。」

  沈浪點頭。

  這幽靈門人主要針對快活王,對快活林內的其他人還真沒什麼興趣,剛才會攻擊他們也是因為他們礙手礙腳,加上還跟快活王站在一起。

  朱七七要說什麼,朱五瞪了她一眼:「再胡鬧就給我回家跪祠堂禁閉去。」

  朱七七立刻閉嘴了。

  朱五和朱七七立馬跟了上去,很快他們就離開了綴翠軒。

  走在去春嬌屋子的路上,戚素桃一直在關注楚鳴琴的傷口,她輕蹙眉頭,盯著還在滲血的手,立刻拉住他的衣袖,令走在前面的楚鳴琴停住了腳步。回頭看了眼戚素桃,楚鳴琴眼裡帶了一絲疑惑。「你要用手按著這裡,壓住傷口,不能再讓它滲血了。」她那壓在他傷口位置的手帕已染滿了血。

  戚素桃對楚鳴琴的關注,讓朱五越看越不爽,可他不能說什麼,畢竟,楚鳴琴也是為了救戚素桃才受的傷。只是,看著楚鳴琴臉上那得意的微笑,朱五那張清俊的面容冷得跟冰渣子一樣,倒是為難了身後的朱七七了。

  「這樣會疼嗎?」一邊替他按住傷口,一邊抬頭看了楚鳴琴一眼,只一眼就讓戚素桃莫名愣了一下。

  楚鳴琴沒有發現她的愣怔,笑了笑:「不疼。」

  戚素桃回過神來,扯了扯唇角:「好,不疼就行,那你自己按著,咱,咱們走吧。」

  楚鳴琴點頭,自己按住傷口,走在了前頭。

  一行四人來到春嬌住的院裡頭,聽到有人敲門,春嬌本是不樂意的,就連李登龍也差點破口大駡。但當春嬌開門看到門外的四人時,明顯愣了一下,而當她看到楚鳴琴受了傷時,眼裡是大大的意外。

  「春嬌姑娘,可有治療外傷,止血效果好一點的傷藥?」

  春嬌點點頭:『有,自然是有的,我,我去給你們拿。』說著,就跑去裡頭拿了一瓶藥出來。「喏,這瓶金創藥啊治療外傷最好了。」

  接過藥瓶子,戚素桃笑了笑:「素桃在此多謝春嬌姑娘。」謝完對方,戚素桃接著道:「今夜快活林不大安生,無論發生什麼事,春嬌姑娘和李公子還是待在屋裡好,切莫出來。」

  春嬌自然知曉這兩日快活王不大安生,剛才那麼大的動靜,她豈會沒聽到?只是聽到和假裝不聽到又是兩回事,裝傻充愣的事她一向做得很好。笑了笑,春嬌笑得明媚,道:「明白,自然是明白的。」

  「幾位也早早回去,別在林內晃悠著……」


第97章 第九十七回

  拿到了傷藥,戚素桃將藥遞給了楚鳴琴。

  伸出手,正要接卻忽然鬆手,還好戚素桃眼明手快將藥接住,否則這瓶藥就該灑一地。接住藥,戚素桃剛要說什麼,就見楚鳴琴臉色發白,顯然是剛才的動作牽動了傷口。

  本來想要讓楚鳴琴自己上藥的打算立時被戚素桃堵在了自己喉嚨中,對方是為她受傷的,這般不管不顧好像有點不道德。想了想,戚素桃決定幫楚鳴琴上藥。上藥總不能在這裡上藥,再走一段路就到楚鳴琴住的地方了,到他院裡給他上個藥就可以走了。

  那麼想著,戚素桃便回頭讓朱五和朱七七回去休息就好,這上藥也不是什麼長時間的事,那麼多人跟著去也不大好。

  朱七七本來還要說什麼的,但戚素桃卻說了一句讓朱七七二話不說就回去休息的話。

  『七七,熬夜對女孩子皮膚不好,容易老。』

  老對女人是大忌,朱七七聽了還留下那才是傻子,於是她再也不說要陪戚素桃了。

  朱五定定地看了眼楚鳴琴,隨後便囑咐了戚素桃幾句也離開了。

  目送著走在楚鳴琴身後的戚素桃,朱七七又睨了眼自己的兄長,低聲道:「五哥,在看下去,小桃子背後就該被你看出一個洞來了。再說了,你那麼緊張有用嗎?桃子也沒這個意思呀。」一想到戚素桃喜歡的是王憐花,她就非常同情自己的五哥,咋那麼倒楣呢?

  朱五冷冷瞥了眼自己的妹妹,道:「有說我的閒工夫,不如好好琢磨下如何彙報你幹的那些個混事。」

  朱七七吞了口唾沫,不免腦門上冒出了冷汗,要知道她最怕的就是被質問。饒是她的脾氣在家裡是最大的,饒是她在家裡誰都不怕,唯獨面對自己的五哥她還是有些發虛的。再說了,這次的事她真的錯了。

  「去前頭吧,三姐夫和小淘氣也來了。」

  朱七七一愣:「三姐夫也就算了,這小子怎麼也來了?爹娘同意啊?」

  朱五冷笑一聲:「你都幹了那麼大的事了,爹娘豈會不放心老八這小子出來?」

  朱七七覺得自己該閉嘴。

  楚鳴琴的院落比較偏,他性格如此,不喜喧鬧,便在這個地方開闢了獨屬自己的院落。他住的是座平院,與春嬌和李登龍夫婦住的小樓大相徑庭,顯得格外幽靜。推開竹門,楚鳴琴回頭淺笑道:「小院簡陋,還望若華姑娘不要笑話。」

  戚素桃看著他,忽然笑了笑:「公子說笑了,這院落如此雅致幽靜,倒是與公子百般不配呢。」

  楚鳴琴一怔,唇角笑意微斂:「若華姑娘是何意?」

  戚素桃盯著他,臉上的微笑也沒了。「王公子,好玩嗎?」

  楚鳴琴臉上已無任何表情,他也盯著戚素桃,兩人就這樣你盯我,我盯你的過了好半晌,「楚鳴琴」臉上出現了與他冷峻氣質極為不符的笑容:「何時發現的?」

  指了指唇角位置,戚素桃道:「你忘了掩藏它。」這是戚素桃唯一能分辨是否是王憐花易容假扮的方法。

  摸上唇角位置的那顆小痣,「楚鳴琴」驚訝對方在那種情況還能關注到這一點。他也的確是疏忽了,要不是擔心她有個閃失,也不會在知道她去了綴翠軒後匆忙趕去,因而忘了這茬。

  他深深地看了戚素桃一眼,隨後道:「先進來吧。」

  戚素桃跟著他走進了院落。

  站在院內,已承認自己的王憐花輕輕道:「若華有什麼話想說呢?」

  戚素桃看著他,搖搖頭道:「沒什麼好說的,你假扮成楚鳴琴,說明你有自己的考慮。」說著,她又道:「先給你上藥吧。」走過去,來到他面前,戚素桃抓起他那只受傷的手,將掌心攤開在自己面前。

  「可能手帕黏傷口了,會有點疼,你忍忍哈。」一點點揭開按在傷口上的手帕,戚素桃一點點撕開黏在皮肉上的最下層的絹絲。那力道的確很小,生怕會弄疼王憐花一樣。

  盯著她小心翼翼的動作,王憐花道:「既然不喜歡我,又為何要關心我呢?」

  戚素桃一愣,抬頭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後,複又低頭繼續撕手帕道:「你救了我,我關心你是應該的。」這話說得咋那麼奇怪呢?還帶了點傲嬌!什麼叫既然不喜歡,為何要關心?為嘛王憐花拿的劇本和沈浪如此不一樣呢?就像瑪麗蘇偶像劇裡面的男主角一樣。「我說王公子,你這腦子裡一天到晚都裝了些啥?難道我拒絕了你就不能關心你了?再說了,你這傷還是為我受的呢!我關心你那叫天經地義,就算換做別人,為了我受傷,我也會關心他的呀。」

  這話說得其實沒什麼情面,可戚素桃就是要這麼說,只有這樣,王憐花才會慢慢斷了對她的那番念頭。

  果然,這話簡直是暴擊中的暴擊,王憐花聽了那心裡頭已經不是不舒服可以形容了。抽回自己的手,王憐花毫不留情道:「那戚姑娘可以走了,不送。」不講要情面起來,王憐花也是一把好手。

  戚素桃知道他心裡頭不舒服,也沒生氣,抿了抿唇,這心裡頭多少是有些難受的。難受歸難受,不留餘地還是不能留餘地,她輕輕道:「那你自己上藥吧,別,別讓傷口發炎了,那可不好。」丟下這句話,戚素桃還真轉身準備走。

  王憐花:「……」

  對戚素桃,王憐花已經不知道如何是好了,她似乎油鹽不進,任何法子都不能讓她鬆懈心房,令他真正走近她。

  看著她真的要離開,王憐花哪肯?大步上前,一把從後拉住了她的手臂。

  被拉住了,戚素桃一愣,回頭看向他。

  王憐花輕歎道:「我們……不能好好聊聊嗎?」

  戚素桃道:「我們之前不是已經聊過了嗎?」

  王憐花:「……」那算哪門子的聊?明明就是再懟他!用盡辦法懟他,根本不像是在跟他好好說的。

  戚素桃掙開他的手,轉過身與他面對面,道:「既然你要說,那咱們就說開了吧。你信也好,不信也罷,皆在於你自己,不在於我。王公子,你給我聽好了,這些廢話我也只再講一遍。我叫戚素桃,今年十九歲,畢業于市三高中部,考上了本地還算不錯的一本,金融系專業,我出生於1999年3月,正是桃花盛開的日子。我的父親是市醫院的醫生,急診部門的,我的母親是一家大公司的銷售部經理,也算是個女強人。我們家不是很富貴的人家,卻也是小康水準的人家了。我的國家沒帝王,沒有江湖武林,是個太平盛世。我誤入此地是個意外,我不知道如何回家,但我知道不是這個世界的人總有一天是要回到自己的世界去的。若你我在了一起,有一日我忽然就不見了,你卻尋我不遍,又當如何?你又該怎麼辦?不過是徒增傷心。退一萬不講,撇開這些因素,你我真在一起了,你真能待我一心一意?我的世界,沒有所謂的一夫多妻制,唯有一夫一妻制,若是夫妻感情不和順了,也是能和離的,不由男子提出,女子提出也當是可以的。王公子妾婢如雲,不似那皇宮內院的帝王般三宮六院,那也不會差到哪裡去。再說了,素桃有自知之明的,長得不是頂好看,還不如你家婢女好看呢,這腦子吧算不得最好,那也頂多是中等偏上一丟丟。這深宅大院的爾虞我詐,我真不懂。再說了,你盯著我這張臉,能看一輩子?人嘛,總要實際點的。」

  王憐花看著戚素桃,認認真真看著她許久,隨後才辨別出她說的全是真的。「就因為這個,你才不願和我在一起。」

  戚素桃道:「難道這些個理由還不夠嗎?咱們……」指了指王憐花和自己,戚素桃道:「……咱們不合適。」

  王憐花眯了眯眼:「合不合適憑什麼都被你說了去?」

  戚素桃抿著唇不說了。

  王憐花道:「我不敢說自己有多好,但對你我可以發誓是認真的。只要你跟我在一起,嫁于我為妻,我保證你從此開開心心的。」

  能讓王憐花說出這些話來,戚素桃覺得自己也是蠻厲害的。說實話,她這心裡頭多少是感動的,被自己喜歡的人如此真摯對待,她豈會不高興?只是,她和王憐花還是太年少了,有些話現在說得再好,十年,二十年,三十年後……若是怨懟了,又當如何?

  王憐花看出她的猶疑,也明白自己的確沒什麼信用,於是又道:「若你願意,我們可先試著相處,一年期限,若一年後你還是不願,我自願離開。」

  「為什麼……是我呢?」明明自己那麼喜歡王憐花,可當這個人真的喜歡上她了,她又開始自我懷疑。

  王憐花看著她:「為什麼這麼問?」

  「你不是該明白的嗎?」

  王憐花輕歎道:「我也不知道,等回過神來的時候你已經在這裡了。」指了指自己胸口位置,王憐花笑得無奈。「我從未真正喜歡過誰,之前或許是真的喜歡過朱家姑娘,可時間長了不免也會索然無味,覺得無趣。可你不一樣,無論你是否有趣,我對你的心意從不變。你可以懷疑我,但我會用時間去證明這一切的。」說完,他看著戚素桃的目光多了一絲忐忑和不安。

  戚素桃真的佩服王憐花,這人對她執著的令人不知道說些什麼好。

  腦海裡不經意劃過他們再遇之後發生的那些事,想起他曾對她說的每一句話,戚素桃忍不住就想笑。都到這份上了,再拒絕就顯得自己矯情了。「你,不害怕嗎?」

  「害怕什麼?」

  「害怕有一日我消失了。」

  「這一日還未到,我為何害怕?」

  這話還真沒錯,戚素桃會不會回到自己的世界去都是一個謎,王憐花才懶得去想那麼多呢,他要的不過是把握當下罷了。

  看了他一會兒,戚素桃忽然上前一步,抓起他那只還未上藥的手:「先,先上藥吧,這傷口看著還蠻滲人的。」手帕已經揭開了,掌心間的傷口露了白肉,顯得格外猙獰。

  王憐花盯著她,半晌,似乎明白了什麼,笑了笑:「好。」說著,就從懷裡將那瓶從春嬌那邊拿來的傷藥拿出來遞給戚素桃:「若華給我上藥。」

  戚素桃接過藥,拔開塞子替他上起藥來。撒上藥粉,戚素桃想了想,道:「有沒有紗布之類的,包下傷口吧。」

  王憐花笑道:「在屋裡有。」

  戚素桃道:「行,那咱們進去拿紗布包一下。」說著,兩人竟手拉著手走了進去。

  楚鳴琴的屋裡多是調酒之物,看得出來他的確將調酒當做自己生命中的一切。

  找到紗布,戚素桃用紗布給王憐花包紮了傷口,包紮好後,她看著他道:「很晚了,要不你先休息吧,我也該回明軒了,七七還等我回去呢。」

  說著,起身準備離開。

  就在她要走出門時,王憐花忽然開口了。

  「若華,陪我一會兒吧。」


第98章 第九十八回

  這大晚上的一個男的對一個女的說留下陪陪我,怎麼看都像是偶像劇裡的橋段。

  戚素桃回頭看了王憐花一眼,認認真真道:「孤男寡女共處一室是不對的,你且好生休養著,咱們明日再見吧。」說著,耿直地走了。

  王憐花此時的內心估計跟被一萬頭草泥馬崩騰而過沒啥差別。

  明明對方都允了和他在一起,怎麼下一刻就能「翻臉無情」呢?他還受著傷呢,直接走真的好嗎?這時候不是該看在他受傷的份上,留下來陪他的嗎?

  摸了摸鼻子,王憐花忽然間有點不指望戚素桃溫柔賢淑了,她就是這種性格,你還真別指望她和其他女子一樣對他溫柔體貼。而他不也就喜歡這個樣子的她嗎?想到這裡,王大公子只能默默歎氣。

  看了眼外頭,王憐花覺得讓戚素桃一人回明軒有點危險,想到這裡邊起身出門追了上去。戚素桃走得不遠,沒一會兒就把他給追上了。見王憐花追了上來,戚素桃一愣:「你怎麼不待屋裡休息?」

  王憐花伸出手捏了把她的臉:「今日幽靈門大駕快活林,本就存了心思的,你一個人回明軒總是危險,我送你回去。」

  戚素桃點點頭:「那就勞煩王公子了。」說著,還特意行了禮。

  王憐花看著她,似有不悅:「你不都允了和我相處的嗎?怎還這般客氣?如此生分,是又反悔了?」

  戚素桃覺得王憐花真是夠作的:「我沒反悔啊。」

  王憐花道:「那待此間事了,隨我回洛陽如何?」

  戚素桃假裝不知道,故意問道:「隨你回洛陽做什麼?」

  王憐花知道她是故意的,上前兩步,長手一伸將她整個撈抱起來:「自然隨我回洛陽一起住了,難不成若華還想反悔不成?」王憐花是真的沒打算放過戚素桃,既然已經被他握在了手裡,就沒有將她再放開的道理。好不容易才把握住的,豈能鬆開?他又不是這世上天字一號的大傻瓜。

  被自己喜歡的男生公主抱,戚素桃自然是會臉紅的,整張臉都漲得通通紅不說,就連耳朵也跟著紅了起來。她低著頭,不去看王憐花:「我允了的事沒有反悔的道理,只是,只是……」

  王憐花輕問道:「只是什麼?」

  「王夫人不喜歡我。」想起王夫人的那雙眼睛,戚素桃這心裡頭就害怕,那雙美麗的眼睛怎麼能那般冷漠呢?令人寒戰心驚的目光,在她眼裡,她就是一個死物。

  淡淡一句話令王憐花心頭的喜悅宛若澆上了一層冰水,一直以來他都忘記了一件事,他和戚素桃面前橫跨著一個很實質性的問題,是他無法改變的問題。那就是他的母親王夫人不明原因的一次又一次想置戚素桃於死地。

  那日,若不是他跟著一起跳下去,戚素桃或許就已經死了。

  「我會保護你的。」王憐花低頭湊過去,將自己的額頭與戚素桃的相抵在一起。

  「嗯。」輕輕地應了一聲,戚素桃伸出雙手,兩臂環上了對方的脖子。

  王夫人的事,現在還不是最重要的,過不了多久他的母親怕是也要來的,屆時戚素桃斷不能出現於人前。于王夫人而言,戚素桃已經是個死人。一個死人不能還活著,若是活著,斷然……

  想起自己母親的手段,王憐花心底升起一股寒意。

  之後,他們不再說話,王憐花抱著戚素桃回了明軒。看著她進屋後,王憐花這才離開回了楚鳴琴的小院。一入內,推開小院的竹門就看到真正的楚鳴琴在裡頭,看到他,楚鳴琴跪下道:「公子。」

  王憐花冷冷道;「我不是讓你在蘭州城嗎?回來做什麼?」

  楚鳴琴答道:「是夫人讓我過來的。」

  一聽夫人二詞,王憐花的目中劃過一絲微光:「娘,她來了?」

  楚鳴琴道:「還未,不過這兩日便會來。」

  王憐花淡淡道;「我明白了。」

  說完,他又看了眼楚鳴琴,語聲微涼道:「你還有何事?」

  楚鳴琴低著頭,後背泛涼,道:「公子,那位戚姑娘之事,是否要……」還未說出口,楚鳴琴整個人就飛了出去,他是被王憐花一掌打飛出去的。當身體重重落到地上,王憐花冰冷的嗓音也隨之響了起來:「楚鳴琴,我的事何時你也敢管了?」

  楚鳴琴痛苦地從地上爬起來,對著地面重重磕頭:「公子恕罪,公子恕罪!」他忘記了,眼前這位小公子的脾氣那也是陰晴不定的,他們家兩位主子都不是善茬,誰若觸了底線那是比死還難看。

  王憐花走過去,來到楚鳴琴面前,冷冷道:「若是敢將若華的事洩露于母親,楚鳴琴,你也別活了。」他說得明白,說得明確,楚鳴琴豈會不懂,惹怒王憐花的下場,他是十分明白的。

  「屬,屬下明白!屬下是效忠公子的!!」

  王憐花盯著向自己不斷求饒的楚鳴琴,心裡頭自是不信的。冷笑一聲,王憐花不再看他一眼,逕自繞過他進了屋子。一個楚鳴琴他不怕,若是對方有個小動作,他勢必讓他後悔活在這個世上。

  回了明軒,朱七七還沒有回來,而沈浪自然也還沒有回來。推開門,進了房間,戚素桃這才真正反映過來,自己似乎答應了王憐花跟他在一起這件事。答應歸答應了,可在一起是個什麼概念,她也不是很明白。現實生活和偶像劇不一樣,兩人在一起所面對的東西很多,不像偶像劇裡的那麼童話。

  而且,最重要的還是王夫人。

  王夫人的事到現在還沒弄清楚,到底為什麼對方這麼想她死呢?難道僅僅因為王憐花?不,不該的,就算是這樣,肯定也不該……理由到底是什麼呢?她真的非常好奇。

  咬著手指甲,戚素桃思考起了這個十分嚴峻的問題。大概過了半個時辰,朱七七回來了,回來的她一見戚素桃也回來了,連忙撲過去抱住對方狠狠地委屈了一把。

  朱七七委屈的原因無外乎是被范汾陽、朱五還有朱八三人輪番責備了一番。

  要不是錯在自己,朱七七肯定懟回去,這一回錯全在她,她如何懟回去呢?被責備了好一通,朱七七心裡頭更是難受,一見戚素桃自是委屈啥的都一股腦兒全都搬出來希望戚素桃可以安慰安慰她了。

  「你說說看,他們怎麼就全部怪我呢?」美人落淚,就算哭得厲害那也是相當好看的。跟戚素桃比起來,那簡直是一個天上來的,一個地裡爬出來的。

  拍拍朱七七的後背,戚素桃抱著她安慰道:「好啦,責之切,關之切嘛,大家也是關心你呀。如果真對你不理不睬,你做什麼他們都不在乎,那才出事了呢。」

  這話說得可有道理了,朱七七聽著聽著也就不哭了,吸了吸鼻子,手一抹,點頭道:「說得也是,這說明五哥,小淘氣和三姐夫還是疼我的。」

  「小八和范公子他們……可好?」

  朱七七破涕而笑道:『好,好極了,哪不好呢?都好著呢!小八那孩子還圓了一圈,吃得可好了。』語氣中透著某種羡慕和嫉妒。

  戚素桃聽了她的話,腦海裡禁不住描繪出一個圓滾滾的朱八。

  這時,朱七七忽問道:「對了,桃子,那位楚公子如何了?」

  戚素桃一愣,臉上的笑意微斂,隨後慢吞吞道:「他,他不是楚鳴琴。」王憐花假扮楚鳴琴之事想必也瞞不了多久,告訴朱七七也是無妨的。

  朱七七有點懵:「什,什麼?不是楚鳴琴?那是誰啊?」

  戚素桃看著她,眨眨眼,過了半晌,朱七七知道他是誰了。「我去,王憐花那混球——!」猛地一拍桌子,朱七七直接炸了,果然對王憐花,她是恨不得一巴掌糊上去。

  一把拉著起身的朱七七,戚素桃笑道:「冷靜點,七七。」

  「冷靜?那混蛋把我們弄到這裡來,你讓我冷靜?!我,我冷靜不了!!」朱七七發誓就她這暴脾氣,如果不爆一次那是非常難受的。

  「可他好歹是救了我的。」

  一句話令朱七七立刻冷靜下來了。

  重新坐回椅子上,朱七七有點不懂:「他救你是不是不懷好意?」

  戚素桃想了想,答道:「大概是別有目的。」

  朱七七猛地一拍大腿,這力道有點重,拍得朱七七臉都抽痛了。「嘶……我說吧,他不是好人。你說,他到底有什麼目的?」

  戚素桃看著朱七七那扭曲的表情,忍俊不住道:「應該是想和我處對象吧。」

  朱七七懵逼了:「……啥?」

  「等等,桃子,你說啥來著?」朱七七不確定地又問了一句。「他,他對你要做啥來著?」

  戚素桃答道:「他想跟我在一起來著。」

  「什麼?!」朱七七再度拔高了聲音:「憑什麼呀?這傢伙不會是想以他救了你為由逼你就範吧?」果然,對朱七七來說,無論王憐花做啥事那都是別有用心。

  「我答應了。」就在朱七七腦海裡劃過了一萬個陰謀論的時候,戚素桃的話就像一根針,直接把她這個好不容易鼓起的氣球紮穿了。

  「你,你答應啥,啥了?」

  「我答應和他在一起,也打算此間事了後和他回洛陽。」

  朱七七一口氣差點沒緩過來:「他,他有什麼好的呀?」

  戚素桃想了想,回道:「或許在別人眼裡他是千般萬般的不好,可在我眼裡他是極好的。」感情這種事吧,本來就沒什麼理由,喜歡就喜歡了唄,再說了,她本來就很喜歡王憐花的。

  「可你之前不是……」朱七七有點不懂。

  「雖然有點不一樣。」戚素桃笑道:「但那感覺吧,差不多跟你和沈浪一樣的。」

  朱七七:「……」

  一點都不一樣,好嘛!


第99章 第九十九回

  獨孤傷和幽靈宮主對上了,兩人都沒過招幾回合,幽靈宮主就做了一件令獨孤傷、快活王和沈浪都怔在原地的舉止。

  只見她伸手一扯,竟將胸前紗衣撕了開來,露出了雪白的胸膛。

  這樣的舉動倒是讓在場三位男性都不知道如何是好了,尤其是近距離面對的獨孤傷。

  幽靈宮主嬌笑道:「來呀,來拿呀……你怕什麼呢?」也不知道哪裡不對勁,這世上的姑娘似乎都很喜歡用這招對付男人,假若眼前這男人不是什麼正人君子,那她不就白白便宜了對方嗎?

  獨孤傷喉結上下滾動,那臉刹那漲紅,竟說不出一句話來。

  幽靈宮主已一步步向他走過去,纖手將衣襟拉得更開,柔聲道:「你摸摸看,我的心還在跳,我的胸膛也是暖和的……現在,這一切全都給你了,你為什麼不來拿?」

  獨孤傷已有惱意,就在這時一人忽然翩然而下,直接一掌襲向了幽靈宮主。

  沒料到竟殺出了一個程咬金,幽靈宮主立馬離開原地,躲開對方攻擊。當看清是誰襲擊時,幽靈宮主咯咯笑了起來:「公子還真不懂得憐香惜玉。」

  出現于此的是朱五,他肚子裡冒著火,見到幽靈宮主更是火上澆油,直接出手了。「要憐香惜玉也是要看物件的,區區覺得對待宮主您還真不需要憐香惜玉。」手裡摺扇收起,朱五看著幽靈宮主的眸子裡沒有半絲半毫的驚豔之色,縱使對方袒胸露|乳也沒有引起他半分慌亂。

  「你這人好沒規矩,看了我家宮主的胸膛,竟還有臉說這種話!」那宮裝少女站在幽靈宮主邊上,一張俏臉寫滿了不悅。

  朱五冷冷道:「規矩,區區只對對的人,顯然二位不是對的人,既非對的人,何須規矩?再說了,以姑娘剛才的舉止也不像是個正經人家的姑娘吧,對待千人騎萬人枕的玩意也需要規矩?」這話是故意說的,就是為了氣幽靈宮主,沒想到這話還真把對方氣到了,那少女臉色微變,不等自己宮主出手,她已決意出手教訓。

  豈料朱五的功夫沒那麼簡單,對方看也不看她,直接掠過她來到幽靈宮主面前和她打了起來。

  幽靈宮主千算萬算還真沒算到朱五這一茬,被對方逼得節節敗退,幽靈宮主那蒙在面紗下的表情變得陰狠起來。「公子難道也是快活王的人?」

  朱五淡淡道:「不是。」

  「那為何要幫他?」幽靈宮主的嗓音不知為何尖銳起來。

  朱五盯著她,臉上沒有絲毫表情:「我從未幫任何人。」

  「那你為何要阻我?!」

  「阻你?」朱五忽然笑了:「因為你欠的。」說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話,朱五下手更是淩冽,就連沈浪也驚歎朱五的功夫竟是如此之高。這幽靈宮主的武功雖高,別人猶能窺其全貌,而朱五的武功卻如浩瀚煙波,廣不見邊深不見底。

  這一瞬,沈浪終於知道朱五一直以來都掩藏著自己的實力。

  而快活王和獨孤傷則暗歎世上竟還有這般高手存在。

  那少女見自家宮主節節敗退,立刻咬著嘴唇,大聲道:「好男不和女鬥,和女人打架的男人,可真沒出息!」

  見朱五沒有任何反應,少女又道:「你這人好不要臉,長得好看就可以欺負我家姑娘嗎?你,你,你聽見了沒……哎呀,王爺,沈公子,你們快瞧他竟想摸我家宮主的胸口,你說他要不要臉?」

  快活王笑道:「若是本王,也想摸的。」

  沈浪沒說話,只是一直盯著朱五,他現在的注意力全在那兩人身上,令人熱血沸騰。

  見沈浪不理會自己,少女也不氣餒,而是瞪大眼睛,大聲道:「哎呀,王爺,你……你難道不吃醋?」

  快活王微笑道:「你若想故意擾亂那位公子,那你就錯了。縱有五百個人在他身旁打鐵打鼓,他若想聽不見,還是可以聽不見的。」

  少女哼道:「哼,裝聾作啞,算什麼本事。」

  快活王大笑道:「裝聾作啞,正是對付女人的最好本事。」

  少女跺腳道:「男人都不是好東西,只會一鼻孔出氣,欺負女孩子。」她指手畫腳,又跳又叫,袖中卻有七道銀絲無息地飛了出來,閃電般直取朱五的後背。

  沈浪見狀,直接出手替朱五解決了這個麻煩。其實,少女的攻擊根本不能傷到朱五,沈浪出手也主要不希望朱五被打亂思緒。

  少女見狀:「你們欺負人!」

  沈浪淡笑道:「乘人之危可不是君子所為。」

  少女笑道:「我們可不是君子。」

  就在這時,幽靈宮主一聲尖叫,只見她臉上的面紗已經落下,而就在面紗落下的一瞬,她的身體如急箭般退出七尺,她身子前面也陡然爆出一片粉紅色的迷霧,奇跡般地將她完全掩沒。這樣的結果委實出人意料,就連快活王也不禁怔然。

  就在幽靈宮主發出尖叫的一瞬,沈浪恰好往前遞送一眼,瞥到了對方的容貌,雖然只是匆匆一瞥,但多少是瞥到了。沈浪眼底劃過一絲怔愣和不敢置信。「怎麼,怎麼會是她?」顯然,沈浪知道她是誰。

  很快,在那片粉紅霧中,幽靈宮主的語聲緩緩傳來:「今日,竟敗於你手,終有一日我定會再回來將你殺了……一定……」語聲漸遠,濃霧漸漸擴散,擴散……終於消失在園林間,幽靈宮主也奇跡般地不見了。

  幽靈宮主是溜了,可她留下來的部下們都沒溜,那少女轉了轉眼珠子,居然銀鈴般嬌笑起來。接著,就看見她身子如燕子般輕盈一轉,肩上的輕紗,已隨著她這輕輕一轉被甩了下來,露出了瑩玉般的香肩。而在她繼續要脫下身上衣衫時,朱五已來到她面前,伸手扼住了她的脖子,直接將她提了起來。

  少女的眼珠子瞪得大大的,面露痛苦之色:「……!?」

  朱五冷冷道:「你們幽靈宮的把戲,別以為別人都不知道。」

  少女拼命掙扎,眼裡是對死亡的恐懼。

  沈浪還怔愣在原地,對於幽靈宮主的真面目感到詫異。

  那些還留在原地的宮裝少女一個個都面露驚駭之色,她們本該按著原定計劃的,此時此刻全都呆了,不知如何是好。

  快活王出聲道:「別殺了。」

  朱五冷瞥瞥地瞧了眼快活王,鬆開手,任由少女狼狽地跌落在地上。少女趴在地上,不斷咳嗽和呼吸新鮮空氣,她明白自己今日踢到了一塊鐵板,油鹽不進。

  「滾。」

  那少女抖了抖,立即從地上爬起來,一句話都不敢說,直接就跑了。隨著她跑了,那些個宮裝少女也齊齊跟著跑了,那速度,仿佛背後有惡鬼跟著似的。

  快活王仰天大笑,雙手卻輕輕拍了拍。

  忽然一條矮小的人影,輕煙般鑽了出來,拜倒在地,道:「王爺有何吩咐?」

  只見他身形小如嬰兒,顯然正是昨夜為沈浪等洗牌的小精靈。沈浪竟也未想到這矮小的侏儒,輕功竟如此驚人。

  快活王頓住笑聲,沉聲道:「跟在她們身後,追查出她們的落腳之處後,速回來稟報。」

  小精靈再拜道:「是。」語音方落,身子突然躍起,在夜色中閃了閃,便消失無蹤,身法之快當真有如黑夜的精靈。

  朱五睨了眼已離去的小精靈沒有說話,倒是回神的沈浪在心裡暗道:「快活王門下,果然沒有一個等閒角色。」

  快活王盯著朱五,笑道:「不知這位公子如何稱呼?」

  朱五並沒有要和快活王攀交情的打算,他特意保持著距離,淡淡道:「朱五。」

  快活王自然是知曉朱五之名的:「朱家五公子,名不虛傳。」

  朱五沒有任何表情,看了眼沈浪,道:「我知你不敢置信,但她從未是好人。你有這個心情去關心其他人,不如多關心關心七七那丫頭吧。」

  沈浪苦笑道:「七七怕是不願見我。」

  快活王倒沒生朱五的氣,他覺得朱五很有意思,與傳聞中的有所不同。

  朱五冷笑道:「她不願見你,你就放棄了?沈浪,何時你也是這般無用之輩?」

  沈浪:「……」不知道為什麼,他覺得今日的朱五就跟吃了炸藥一樣,到底離開綴翠軒後發生了什麼事?

  沈浪斟酌了一番,開口問道:「朱五公子,你……怎麼了?」

  朱五不語,抿著唇。

  這時,一道歡快的聲音自綴翠軒外傳了進來。「還能怎麼了?咱們家五哥那是吃醋了唄。」說話的人不是別人,正是朱八,小朱八沒睡覺,蹦蹦跳跳跑了過來,身後跟著一臉無奈的範汾陽。

  「火孩兒?范公子!」見到他們倆,沈浪是驚奇的。

  朱八沒有穿紅色的衣服,他穿了件顏色淺淡的,臉的確如朱七七說的,圓了一圈,顯然回朱府後吃的十分好。跑過來,朱八笑眯眯道:「沈大哥!好久不見。」

  沈浪看著朱八,臉上微笑多了點溫柔。

  快活王知道朱八是誰,畢竟他的情報已告訴了他一切,不單是朱八,在場人是何身份,他皆盡知。

  范汾陽沖沈浪笑了笑,隨後看向快活王,沖對方作了揖。

  快活王是何等人物,豈是他們可以怠慢的?範汾陽心裡比在場人都清楚。

  獨孤傷冷冷瞧著這幾人,對他們沒有半分信任。

  朱五抬頭看了下天色,語聲涼涼:「既已結束,區區就先告辭了。」即便面對快活王,朱五的表現也是那麼不假言辭,但他也沒表現出十分討厭快活王的樣子,而是給人一種為人就是如此。

  這倒是與傳聞中所描述的大相徑庭。

  說著,他又看了眼朱八:「這麼晚了還跑出來?你膽子也不小啊,老八。」

  朱八:「……」嚶嚶嚶,五哥好可怕。

  作者有話要說:

  部分劇情內容出自原著第三十二回 《鬼爪攫人魂》


第100章 第一百回

  朱五正準備揪著朱八離去,快活王卻已開口。

  「五公子,且慢。」快活王好像對朱五很感興趣,也沒打算讓他就這麼離開了。「大戰已過,本王理當犒勞于五公子你,且讓你和諸位一同見識下本王的後宮佳麗。」

  是的,快活王身邊有許多美人,他這個假王爺也同帝王一般廣納天下美人,每一年他座下的色使都會為他物色新的人選,或許連帝王都比不過他。

  朱五淡淡道:「王爺的後宮佳麗留給自己欣賞吧,區區無此興趣。」

  快活王目光凝注著他,驀地,笑了起來:「傳聞終究是傳聞,世人只知五公子瀟灑,卻不知五公子是個如此性情冷淡,不假言辭之人。」

  朱五沒有說話,只是臉冷得要命,就連範汾陽也察覺出朱五的心情不好。

  快活王拊掌大笑道:「沈浪是深得我心,而你朱五公子倒是讓我覺得格外有意思。」說著,他看向了沈浪,沈浪也看著他,兩人對視一番,眼中俱是某種深意,半晌,快活王和他的眼中已漸漸有了笑意。

  獨孤傷在旁見狀,立時大聲道:「此人心懷叵測,萬萬容不得他的。」

  快活王頭也不回,喝道:「滾!」

  獨孤傷身子一震,面色大變,這一聲「滾」,當真是他從未聽過的。他的手腳都起了顫抖,終於黯然垂首,悄悄地退下。

  快活王也不理他,一字字道:「沈浪呀沈浪,你若真有此意,實在是你之好運,亦為本王之福。本王得你為助,實亦如虎添翼。」

  沈浪笑了笑。

  朱五看了眼沈浪,又看了眼快活王,唇邊泛起一抹譏諷。

  「天色已不早了,王爺和沈公子繼續吧,我要帶幼弟回屋休息了,明日再見,王爺,沈兄。」隨意的抱了抱拳,朱五冷冷瞥了眼朱八,道:「跟上,走。」說完,又看向範汾陽,對著自己的姐夫,朱五的表情沒那麼冷,溫和多了:「三姐夫,一起吧。」

  範汾陽點頭:「走吧。」說著,也像快活王拱手:「王爺,告辭。」

  見他們要離開,快活王的手掌一拍,立時出現兩名急風三十六騎的青年,他們擋在朱五他們的面前,似乎不願意他們離開。「何必那麼早走呢?不如先看過本王的佳人,覺得無趣再走也不遲。」

  朱五回頭,看向快活王,半晌,忽笑道:「天下佳人在區區眼裡都及不上她的一個笑容。」

  快活王挑眉:「不知如何佳人能入朱五公子眼?」

  朱五不語,沉默下來。

  快活王倒是沒那麼好奇,笑了笑道:「諸位請。」

  沈浪這時出聲道:「王爺後宮佳麗,自然俱是人間絕色,但在下此刻最最想瞧見的,卻是個極醜極醜的男人。」自破廟之後,金無望就走了,現下如何正是沈浪心裡唯一關心的。

  快活王頓了頓,慢吞吞道:「金無望?」

  沈浪道:「王爺明鑒。」

  快活王道:「本王只當你已忘了他。」

  沈浪道:「生平良友,豈能相忘。」

  快活王笑道:「你能與金無望結為知己,當真不易,而你敢在本王面前承認你與金無望友情深厚,更是難得。」

  邊上的朱五聽了唇角的譏諷更是明顯,仿佛他知道金無望是何下場一般。

  範汾陽輕輕歎氣,早知走不了,就不該任著朱八過來的。

  朱八看了看在場的人,覺得氣氛的怪怪的,而且他家五哥看上去跟換了個人一樣,冷冰冰的不好相處。於是,朱八小爺就站在自家三姐夫范汾陽身邊,當了回乖寶寶。

  沈浪道:「王爺以誠相待,沈浪怎敢隱瞞。」

  快活王頷首道:「好,你此刻便要見他?」

  沈浪道:「在下已等了許久。」

  快活王道:「好,本王這就叫他來。」

  雙掌又是一拍,接著便有個青年捧著小小的紫檀木箱,大步走來。只見此人長身玉立,少年英俊,哪裡是金無望。

  沈浪心頭一寒,面色也不覺有些改變。

  那少年將紫檀木箱雙手送上,快活王拍著箱子,沉聲道:「你要瞧他,就打開箱子吧。」

  沈浪一生中也不知遇到過多少兇險之事,但從未有如此刻這般驚懼,刹那之間,他手足都已冰冷。

  為何是箱子呢?難不成金無望已遭了毒手?這箱子裡裝的莫非是金無望的人頭?

  平日裡足智多謀的沈浪在這一刻不敢再想下去。

  那是只小小的木箱,長不及四尺,寬不過兩尺,鑲著紫金的環飾,雕刻得十分精巧雅致。

  裝個人頭的的確確綽綽有餘了。

  沈浪的手觸及那堅實而光潤的木質,竟不禁顫抖起來。他力可舉千斤之鼎,此刻卻似掀不起小小木箱的蓋子,快活王冷眼瞧著他,一語不發。

  這時,箱子終於被打開了,是朱五伸手替沈浪打開的,這箱子裡哪有什麼人頭只有一封信孤零零躺在裡頭。

  沈浪長長松了口氣,感激地沖朱五笑了笑後,拿起信看了起來。那上頭寫著:「屬下手足已殘,雖有再為王爺效死之心,卻再無為王爺效忠之力。王爺以國士待屬下,屬下恨不能以死報知己,從此當流浪天涯,不知所去。然身負如山之恩,似海之仇,亦不敢從此自暴自棄,他日若有機緣,重得報恩復仇之力,當重歸麾下,死不求去。」

  沈浪瞧完這封信,只覺體內熱血沖上頭頂。

  快活王又歎了一聲道:「恩怨分明,至死不忘,金無望可算是人間奇男子。」

  沈浪神色黯然,跟著歎道:「望他能如願,恩仇兩不相負。」

  快活王縱聲長笑道:「本王座下四使,死的死,走的走,如今俱已散去,但本王此刻還如此開心發笑,你可知為了什麼?」

  沈浪半垂眼眸,回道:「在下不知。」

  快活王不經意的睨了眼朱五,接著迅速移開視線,落到沈浪身上,道:「只因本王有了你,以你一人之力,已可抵四使而有餘。」大笑聲中,快活王請著沈浪和朱五他們一起走向內室。

  若要用任何言語來形容快活王內室之精雅,都是多餘的,只因那已非任何言語所能描述得出。內室中有十多個絕色少女,有的斜臥,有的俏立,有的身披及地輕紗,有的卻露出了玉雪般的雙腿。

  快活王不愧是快活王,這尋覓的美人當真各個絕色,當她們在一起時,堪比百花爭豔,無人能比。

  她們瞧見快活王竟帶著個外人進來,都不禁吃驚得瞪大了眼睛,她們瞧著這些人,就像是沈浪他們的臉上有花似的。這密室中居然有男子進來,可真是從來未有之事。這幾人到底是什麼人,為什麼連王爺都如此看重他們,還將他們帶人了這男人的禁地?尤其是那站在最前頭的青年,到底是從哪裡來的?為什麼他的笑容是那麼可愛,又那麼可恨,教人恨得牙癢癢的,卻又要愛入心底?

  快活王大笑道:「我只道男人瞧見美女時,會神魂顛倒,原來女人瞧見美男子時,也會這樣子失魂落魄的。」

  聽了快活王的大笑,少女們一個個飛紅了臉,垂下頭去,吃吃的笑,卻又忍不住要悄悄抬起頭,悄悄向沈浪瞟一眼。

  對於自己搜集而來的美人,快活王很是驕傲。「此中佳麗,本王敢誇縱是大內深宮中的妃子,也不過如此了。」

  範汾陽扭過頭不敢看,朱八也紅著臉,低頭在心裡念著非禮勿視非禮勿聽之類的話。

  反倒是朱五和沈浪表情淡然,反倒眼前一切不過虛假。

  快活王見狀,大笑起來:「不愧是二位,看來本王低估了。」隨後,他又道:「好,即是如此,本王不妨叫你們見識見識真正的人間絕色。」

  沈浪笑道:「佳麗易得,絕色難求……」

  快活王狂笑道:「本王此刻便帶你們去見一人,你們若是見著她後,還是這般表情,本王就算輸。」說著,他又笑道:「但你們見著她後,千萬莫要神魂顛倒。本王之一切,均可割愛相贈於各位,只有她……」頓住語聲,仰天狂笑,得意之情,溢於言表。

  沈浪不語,只是淡然微笑。

  若說絕色,朱七七見得還不夠嗎?而且幽靈鬼女之容貌他也是見到了,這世上怕是無一女子能與這兩人比之了。

  昨日,博役上朱七七其實並不是真正展現了自己的容貌,她不懂易容之術,可卻瞭解一二,既能讓自己豔冠四方,也能不被發現自己真正的絕色容顏。這一點,她很聰明,果然沒引起快活王注意,倒是戚素桃挺引起快活王注意的。

  在現在的密室之中竟還有一間密室。

  只見垂下的輕紗簾幕的最深處,有道小巧的門戶。沈浪瞧過各式各樣的門戶,有的是木制,有的是銅鑄,有的是磚砌,也有的是黃金所造。但眼前這扇門戶,卻與他生平所見的任何門戶都不一樣。這扇門竟是以鮮花編成的,千百朵顏色不同的鮮花,巧妙地編結在一起,色彩之鮮豔,炫人眼目。

  明顯這主人在快活王心中地位不低。

  兩個垂髫丫鬟,正站在門口低低說笑,瞧見快活王來了,連忙盈盈拜倒,齊聲嬌笑道:「王爺今天來得好早。」兩人的眼波也不由得在沈浪和朱五他們面上轉了幾轉。兩人的年齡雖小,但眼波卻是又靈活,又妖嬈。

  她們很好奇快活王帶過來的幾名年輕男子。

  快活王輕問道:「姑娘可睡了?」

  這兩小丫頭一個叫鶯兒,一個叫燕兒,只聽鶯兒輕笑道:「方才喝了小半碗參湯,才算睡著。」

  快活王道:「哦……」這一聲已表達了他的失望,而他面上居然也露出了失望之色。即便如此,他似乎也不願意將裡面的美人弄醒。

  鶯兒道:「王爺不如請到前面去喝兩杯,等到姑娘醒來時,鶯兒與燕兒再去請王爺過來好麼?」

  快活王笑容突然變得十分溫柔,再也瞧不見那不可一世的梟雄霸主之氣概,輕聲笑道:「我只是輕輕走進去瞧瞧她好麼?」

  鶯兒呶起了嘴,道:「王爺要進去,誰敢阻攔?」

  燕兒也跟著呶起了嘴,道:「只是王爺明知姑娘最易驚醒,姑娘睡著時,誰也不准打擾,這話也是王爺自己說出來的。」

  快活王道:「那麼……那麼……」

  轉首瞧了瞧沈浪,苦笑道:「本王總不能在這些小丫頭面前自食其言,是麼?」

  沈浪微笑道:「是極是極。」

  朱五笑著,只是眼底卻是看不真切的譏諷。

  快活王道:「那麼……那麼……咱們就走吧?」

  沈浪自然是附和的。「那就走吧。」反正他對裡頭的美人還真沒什麼興趣。

  但他也委實沒有想到這不可一世的快活王,竟會對裡頭的姑娘如此服貼。也不知那姑娘是何角色,手段之高顯然已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快活王這邊轉身,眼睛還在瞧著那門。

  看來很是捨不得。

  作者有話要說:

  部分劇情內容出自原著第三十三回 《巧逢一故人》
【連載文請勿回覆】

TOP

第101章 第一百零一回

  朱五冷冷凝視著那扇由鮮花編織而成的門,心裡禁不住冷笑起來。

  這世上最大的笑話莫過於老子看上了自己的女兒,還想娶她,真是天下之滑稽也。

  就在快活王依依不捨之時,門裡頭傳來了一道溫柔的語聲。

  「王爺既然來了,為何不進來?」

  聽到這道聲音,快活王臉上的微笑漸濃:「進去豈非驚吵了你?」

  那語聲輕柔笑道:「王爺來了,賤妾縱然幾天睡不著,也是歡喜的。」這笑聲是如此溫柔,如此嬌美,語聲中更有著一種動人、嬌怯不勝、教人不得不憐的味道。

  沈浪一聽這笑聲,眼裡劃過一絲疑惑,他似乎聽過這聲音,就在剛才。

  只聽快活王大笑道:「既是如此,本王就進來了……」說著,忽然語聲一頓,似有顧慮道:「只是,這裡還有幾位客人,也想見見你,不知你可願意見他們?」

  那語聲道:「王爺既將他們帶到這裡來,想必各位定是超群出眾的人物,賤妾有幸得見如此人物,心裡自是高興的。」

  快活王看向沈浪和朱五,悄聲道:「你聽,她那張小嘴多討人歡喜。」

  沈浪唇角拉開一抹彎弧,不動聲色地微笑道:「果然不凡。」

  朱五這回倒是給了好臉色,面上多了一絲微笑:「話是說得好聽,就不知這位姑娘是否也如王爺所說的絕色天下。」

  快活王笑容得意極了,專門伺候裡頭姑娘的燕兒和鶯兒,呶著嘴拉開了花門,道:「王爺請,諸位公子請。」

  這嘴裡說著「請」,心裡卻像是一百個不願意。

  屋裡頭果然是另外一番景象,那裡頭竟是一個用鮮花裝飾而成的世界。一間屋子裡,到處都是鮮花,除了鮮花之外,再也瞧不見別的。這千萬朵鮮花,將這密室裝飾成了一個迷人的天地。在這萬紫千紅中,斜倚著一個長髮如雲,白衣勝雪的絕代佳人,她淡掃蛾眉,不著脂粉,卻已足夠奪去世上所有鮮花的顏色。

  沈浪瞧著她,眉已經擰了起來。

  朱五唇邊不自覺泛出一絲譏諷。

  這兩人的表情快活王都沒瞧見,只是滿心滿眼看著屋裡唯一的美人。

  倒是范汾陽和朱八看呆了,並不是因為美人多美,而是此景此刻,顯得這屋裡頭唯一的美人格外不同,宛若仙女下凡。

  這人不是別人,正是之前沒了蹤跡的白飛飛,也是适才所見的幽靈鬼女。

  白飛飛那溫柔如水的眼波在沈浪面上轉了轉,這眼波輕輕一轉,當真有一種勝過千言萬語的感覺。那眼波輕輕流轉,似幽怨,似歡喜,似責怪,又似求恕,其中還夾雜著淡淡的恨,還有那濃濃的愛……這樣複雜的情感,別人縱然不停用嘴說上三天三夜,也是敘不盡的,說不完的。

  明明神色那麼複雜,又帶著百轉千回,口中卻柔聲道:「賤妾無力站起迎駕,王爺恕罪。」

  快活王心疼道:「你躺著……你只管躺著……」說著,他看向朱五和沈浪,道:「這幾位一心想瞧瞧你。」

  沈浪臉上沒了笑臉,他真沒料到自己還真看錯了一個人。本以為這位白姑娘是個柔弱無力的普通姑娘,如今看來從一開始見面,她怕是就帶了許多詭計。有時候,不得不佩服朱七七的直覺,能讓她不喜歡的還當真算不得什麼好人。

  朱五冷冰冰道:「王爺口中的美人,美則美矣,可惜,依舊不及區區心中之人。」

  朱八是見過白飛飛的,适才還有些發愣,現在回神過來,指著白飛飛道:「你不是之前被姐姐救了,後來聽貓兒哥說,護送你回鄉路上把你給弄丟了的白姐姐嗎?原來,原來你當了快活王的妃子啊。」朱八畢竟是個小孩,小孩子說話向來不需要太過腦,一句話令場面變得格外詭異。

  快活王不動聲色地看了眼朱八:「你們見過?」

  白飛飛幽怨地看了眼快活王道:「王爺這不是明知故問嗎?」

  快活王笑道:「哈哈哈,這不是忘記了嗎?原來你說的那幾位就是這幾位。」

  白飛飛溫柔地笑了笑,道:「賤妾昔日流浪江湖時,若非幾位公子以及朱姑娘多次搭救,現在……現在只怕不能侍候王爺了。」

  快活王笑道:「如此說來,本王倒真該謝謝他們才是。」

  沈浪含笑作揖道:「不敢。」

  朱五沒有什麼表情,倒是一邊的範汾陽有點擔憂地看著自己這位五弟。

  這一晚上,朱五所表現得委實不像平日的他,到底發生了何事呢?

  白飛飛看著朱五,輕問道:「這位公子似乎不待見賤妾。」

  朱五扯了扯唇角道:「區區並非不待見姑娘,只是覺得王爺口中所說的絕色美人委實誇大了。」

  快活王道:「噢?難不成我這美人還不算?」

  朱五道:「姑娘是美人,可惜卻不是獨一無二的天下唯一,我那妹妹性子雖頑劣,卻也是不輸于姑娘的國色天香。加之,在區區心中已有一人堪稱國色,或許在容貌上她不是天資絕色,可在區區心裡,她是此間唯一。」

  白飛飛一愣。

  快活王笑道:「那朱五公子就誇大了,我已瞧過你那妹妹,比不得,委實比不得。」

  朱五輕笑道:「真比不得嗎?王爺所見就是真實?」

  快活王臉上的笑意收斂。

  沈浪在旁作揖道:「還望王爺恕罪,那副模樣的確非七七本該模樣。」

  快活王的目光逼視沈浪,輕輕道:「看來還是防著本王的,難不成怕本王……?」

  沈浪淡笑道:「在下自是不怕的,更何況七七與在下之間也無誰可插入其中。」

  一句話令白飛飛更是幽怨,那眼底深處寫滿了對沈浪的怨念,她心裡只怕有一條名為嫉妒的毒蛇在啃噬著她的一切,教她痛苦卻不能言。

  快活王沒有生氣,反倒是看向朱五,詢問道:「本王倒是好奇起朱五公子這放在心尖上的人了。」

  朱五抿著唇,沒有回答。

  快活王眯了眯眼:「難不成還怕本王奪人所好不成?」

  朱五眉心一跳,慢吞吞道:「戚家姑娘,名素桃。」一字一字,念得極慢,令場中人極為驚訝。

  白飛飛沒見過戚素桃,也並不認識她,只知她和朱七七交好。如今,聽聞朱五心中是她,不免對她起了好奇之心。

  沈浪是有些訝異的,他沒想到朱五會對戚素桃起了這般心思。

  反觀朱八和範汾陽,顯然淡定多了,他們早早就看出此門道了。

  拍了拍朱五的肩膀,範汾陽輕歎道:「五弟,你總算承認了,姐夫替你著急。」

  朱八附和道:「五哥,喜歡就去追啊,別被別人乘人之危了。」

  快活王一下子就明白朱五口中所提之女子是誰了,原來是那丫頭。

  眼底劃過一絲微光,快活王笑了笑道:「的確是個佳人,朱五公子好眼光啊。」說著,又道:「本王也很想認識認識。」

  一句話令在場人氣氛再度陷入詭異之中。

  誰都沒有說話,空氣在一瞬間凝固,也不知過去了多久,白飛飛忽道:「能入王爺眼,賤妾還真想見見這位戚妹妹。」

  快活王聽罷,忽然笑了起來:「有機會總能相見的,好了,不說這些了,咱們來喝酒!今日的確值得痛快一場。」

  白飛飛緩緩下床,溫柔笑道:「賤妾為幾位公子置酒吧。」

  快活王見狀,趕緊過去扶著她,道:「你莫要動,本王要喝酒,自會找別人伺候。」

  白飛飛道:「王爺放心,賤妾此刻已好許多。」說著,繼續輕笑道:「何況,今日也算是一樁喜事,賤妾此前的救命恩人皆在,若不能親手為幾位置酒致謝,實在是終身遺憾。」輕輕拉開了快活王的手,盈盈走了出去。

  快活王瞧著她的身影,歎道:「她什麼都好,就是身子太單薄了些。」

  朱五在心底忍不住嗤笑,覺得快活王跟瞎眼沒啥區別。

  朱八倒是挺喜歡白飛飛的,一雙大眼睛直勾勾盯著如仙女一般的她。雖然自家姐姐長得也不差,但這性格還是白飛飛好些。

  範汾陽對白飛飛已沒了最初的驚豔,這姑娘美則美矣,可還是自家娘子最美了。想起自家娘子,范汾陽臉上盡顯幸福之色。

  白飛飛去外頭吩咐備酒備菜,很快那兩個守在門口的丫鬟,即燕兒與鶯兒從外頭走了進來。她們倆一人手上托著個精緻的八珍盤,另一人手上則托著金樽美酒。

  白飛飛嫣然笑道:「賤妾也沒有什麼奉待諸位公子,只有手調的「孔雀開屏」,王爺素覺不錯,只不知是否能當得幾位之意。」

  沈浪笑了笑,並未多言。

  白飛飛見狀,眼底劃過一絲失望之色。

  那鶯兒在替沈浪送酒時,差點就摔撲過去,還好人沒倒下,被朱五從後拎住了後衣領。鶯兒明顯一愣,還未開口,朱五將她扶正後,淡淡道:「姑娘走路還是看著為好,別借機總往我妹夫身上撲。」一句妹夫已經說明了一切,鶯兒紅著臉,羞怯地退到了白飛飛身後。

  快活王在旁看著,忍不住大笑了起來。

  白飛飛在旁也溫柔的輕笑起來,並對鶯兒柔聲道:「還不退下。」

  鶯兒聽罷,立即退下。

  鶯兒下去後,燕兒放下手中美食也跟著退下了,然後屋子裡就只剩下快活王他們。

  白飛飛的確調了一手好酒,這孔雀開屏當真是芳香甘洌,無與倫比,酒力之沉厚,亦是前所未有。這酒中似乎不但有大麯、茅臺、高粱、汾酒、竹葉青等烈酒,還似有狀元紅、萄葡桂圓等軟酒。這十餘種酒摻和在一起,喝下肚裡,又怎會不在肚子裡打得天翻地覆?縱是鐵鑄的肚子,只怕也禁受不起。何況,硬酒與軟酒摻和在一起,不但酒力發作分外迅快,而且後勁之強,也是夠人受的。

  沈浪他們自不會多飲,倒是快活王一杯又一杯下肚,那銳利的目光早已遲緩呆滯,是個十足十的醉鬼。

  沈浪輕輕道:「在下已不勝酒力,要告退了。」

  快活王叱道:「醉,誰醉了?」

  沈浪輕聲道:「王爺自然未醉,是在下醉了。」

  快活王縱聲笑道:「沈浪呀沈浪,看來你還是不行,還是差得太多。縱然本王喝兩杯你只喝一杯,你還要先倒下去。」

  沈浪道:「是是是,在下怎比得王爺。」

  快活王大笑道:「莫走莫走,來來來,再喝幾杯。」說著,又舉杯一飲而盡,拍案道:「好酒,再來一壺……不行,再來八壺。」他雖是睥睨天下,目無餘子的絕代梟雄,但等到喝醉時,卻也和那些趕騾車的沒什麼兩樣。只見他忽而以箸擊杯,放聲高歌,忽而以手捋髯,哈哈大笑,忽而伏在案上,喃喃自語,道:「白飛飛,你為什麼要叫本王苦等你……本王已等不及了……本王今日一定要在這裡歇下。」

  此言一出,若是現在還看不出其中門道,沈浪他們就覺得自己是個傻缺了。

  沈浪起身,看也不看白飛飛,淡淡道:「在下告退了,王爺醒來時,望姑娘托一句,就說沈浪已醉了。」

  朱五比沈浪更清醒,這孔雀開屏他本就沒喝什麼,範汾陽亦是,而朱八這孩子一杯就已經趴了。此時,範汾陽正背著他。

  「區區也告辭了,幼弟還需休息。」

  三人帶上一孩子紛紛向快活王和白飛飛告辭,甚至都不等白飛飛出聲說什麼就已經走出了這滿是鮮花的世界。來到外面,三人背著朱八十分默契地不去看著密室中的任何女孩子,直接走出了密室。

  站在外面,吹著冷風,酒似乎醒了許多。

  沈浪輕歎道:「看來在下看人的眼光還是有待歷練。」

  範汾陽雖不明所以,卻還是勸慰道:「你也不知會這樣……」

  朱五看了看天色:「都早些回去休息吧,有什麼話明日再說也不遲。」

  范汾陽和沈浪聽後紛紛點頭,隨後道別離開,回了自己休息的地方去了。

  這一夜的不太平在此時已落下帷幕,新的一天,即將到來。


第102章 第一百零二回

  快活王做了一個夢,一個被遺忘了的記憶。這是他一直以來都不想再記起的一段過往,被他拋棄的過去。

  快活王本名柴玉關,其父名叫柴一平,乃鄂中巨富,其母李小翠,乃柴一平第七妾,是賣入府的妾室,比不得好人家,還是賤籍。即是賤籍,那就更不會有什麼地位,只要柴家不高興,其母就會再度被發賣出去。柴府上下共有兄弟十六人,而他柴玉關排行恰恰第十六,也是柴一平最年幼之子。出生後,他就被大夫人抱走,並未養在自己母親膝下,這也是他們這種深宅內院的規矩,妾的孩子,尤其是兒子那是萬萬不允許養在妾身邊的。

  在那深宅大院內,柴玉關自小活在爾虞我詐中,因而自小就學會了如何戴假面具不被人知。他本就天資聰明,在幾個哥哥面前也是能屈能伸,低頭哈腰,學人諂媚那根本不在話下。他擅學人說話,惟妙惟肖,是以精通各省方言,成名後自稱乃中州人士,天下人莫不深信不疑。

  在柴玉關十四歲那年,柴家三十餘口人除柴玉關外都在一夕間悉數暴斃。官府徹查,查無所查,最終無果,而柴玉關則接管了自家的萬貫家財。得到家產的柴玉關並沒有兢兢業業地保留自家祖業,而是選擇了揮霍,他終日與江湖下五門之淫賊「鴛鴦蝴蝶派」廝混,三年後便無餘財,自此柴玉關選擇出家為僧。

  以他心性,出家為僧本就是暫時之舉,十七歲投入少林派門下為火工僧人,後因偷學武功被逐。二十歲那年轉而入「十二連環塢」以能言善道得幫主「天南一劍」史松壽賞識,收為門下,傳藝六年後,柴玉關竟與「天南一劍」之寵妾金燕私通,席捲史松壽平生積財而逃,史松壽大怒之下,發動全幫弟子搜其下落,柴玉關被逼無處容身,竟遠赴關外,將金燕送給了江湖中人稱「色魔」的「七心翁」,以作進身之階,十年間果然將「七心派」武功使得爐火純青,也是那時候「七心翁」不知何故莫名暴斃而亡。脫胎換骨的柴玉關再入中原時早已今非昔比,他改頭換面已另外一副面目出現於江湖,並以仗義疏財之英雄俠面目出現,再聯合兩河英豪,掃平「十二連環塢」,重創「天南一劍」,遂名震天下。

  再然後,他成了「萬家生佛」柴玉關,而他也認識了兩個女人,兩個算是在他人生經歷當中尤為重要的兩個女人。一個是雲夢仙子,一個則是瀟湘仙子。她們二位在江湖上皆是臭名昭著的女魔頭,但名聲上面顯然瀟湘仙子比雲夢仙子好很多。她們是師姐妹,非親姐妹,卻勝似親姐妹,關係十分好。瀟湘仙子極其看中自己這個姐姐,若是雲夢仙子被誰傷了,瀟湘仙子定會以十倍還回去。

  初時,他是真的喜歡上了雲夢仙子,無論脾性還是容貌身姿,那的確是雲夢仙子勝一籌的。瀟湘仙子很普通,長相柔美,卻也只能算是美人,哪及得上絕世的雲夢仙子呢?但隨著時間相處,柴玉關不得不承認比起雲夢仙子,還是瀟湘仙子更為吸引他。

  這也是柴玉關第一次對一個女人心動,也是第一次在乎一個女人的一切。

  瀟湘仙子是個極其聰明的女人,她的聰明與雲夢仙子不同,她似看透了許多事,對這江湖的名利紛擾完全不在乎。她甚至還看透了他。即便他是對她真心的,瀟湘仙子也對他不假言辭,甚至面露厭色,或許也是因為她看出了他對雲夢仙子已經不再深情,只剩下可憐的虛情假意。

  柴玉關有想過用其他法子逼迫瀟湘仙子成為他的人,可那時候他的武功不及她們姐妹二人中的任何一人,只能無奈。而後那些年,他一直將自己對她的想法隱忍著,偶爾向她表露愛意,也只換來厭惡和責駡,可他從來就不在乎,他知道自己終有一日可以得到她的。

  因為他和雲夢仙子想了一條妙計,就是想辦法讓柴玉關成為江湖上武功最高的人。這樣,他就可以得到瀟湘仙子了,而雲夢仙子……他自然捨不得那般容貌,若是對方願意姐妹相陪,他肯定是高興的,但若不肯,那也只好殺了她了。

  瀟湘仙子,他勢在必得。

  柴玉關想的很好,卻萬萬沒料到他的念頭雲夢仙子早早就知,而這位昔日與姐妹交情篤深的女子早已被嫉妒變成了惡魔,她寧願信柴玉關是被瀟湘仙子勾引的,也不願意相信瀟湘仙子從未喜歡過柴玉關這件事。

  之後,瀟湘仙子下落不明,再無消息……而後,柴玉關再未見過她。

  這個被柴玉關放在心底某個角落的女人對他而言終是特殊的。

  本以為這一生都不會再見,卻不知是幸還是不幸,竟讓他在此遇到一個與她如此相像的小丫頭。那眉眼,那舉止,那神態……像極了當年的瀟湘仙子。

  只是,瀟湘仙子並不大喜歡笑,若是也如同那丫頭一樣喜歡笑的話,笑起來的模樣也該是那般燦爛吧。

  睜開眼睛,快活王醒過來發現自己躺在一張柔軟的床上,而白飛飛那張美麗的容顏就近在咫尺看著他。只要他願意,伸出手將她抱入懷中,再親親一吻,便是這世間最美好的一刻了。

  只是,夢到瀟湘仙子這事讓他沒了心思。

  絕色的白飛飛似乎也忽然間變得寡然無味起來。

  「王爺。」白飛飛伸手將快活王扶起。

  快活王拍了拍她的手:「昨夜辛苦你了,好好休息。」說著,收回自己的手下了床,那冷淡的態度與以往大不相同,也讓白飛飛有點摸不清對方是怎麼回事。

  但白飛飛終歸是白飛飛,她不會貿貿然行動,於是溫柔點頭:「賤妾送別王爺。」

  快活王點點頭離開了這間被花充斥著一切的密室。

  日頭已升起,陽光燦爛極了,快活林內大片樹枝貌繁盛的,在陽光照耀下,地上留下一片片的斑駁樹影,美麗極了。

  快活林的早餐也極其豐盛,每個客人都在自己住的地方看到了自己的早餐。

  戚素桃洗了把臉,給自己綁了兩條麻花辮後,就直接坐到桌前吃起了早點。她們桌上有大碗的白米粥,一籠熱氣騰騰的蟹黃小籠包,一盤烤得黃黃的蟹殼黃,一大碗煮得濃濃的火腿幹絲,還有三顆煎得極其嫩滑的蛋和一隻哈密瓜。是的,在早餐裡出現了一隻切開的哈密瓜。

  大早上吃哈密瓜這種操作,戚素桃也不是特別明白。

  但看到沈浪敲開她的房門,來問她要哈密瓜的時候,戚素桃的表情是十分微妙的。對於沈大俠大早上吃哈密瓜這種666的操作,戚素桃真的有點懵逼。不過,趁朱七七還沒醒,戚素桃自然把哈密瓜遞給沈浪了。

  可惜,拿了哈密瓜的沈浪還不想走,似乎想進來坐上一小會兒。

  戚素桃知道他想見見朱七七,本著棒打鴛鴦這種事有點缺德,戚素桃將他迎入了房中。「七七還在睡吧,沈公子就在此用餐吧。」

  沈浪笑了笑:「那就勞煩戚姑娘了。」

  戚素桃道:「勞煩什麼,應該的。」說著,看向桌上的火腿幹絲和白粥,詢問道:「沈公子要吃什麼?」

  沈浪道:「火腿幹絲。」

  「好。」給沈浪盛了一碗火腿幹絲,將它遞給對方後,自己重新坐下喝起白粥。邊喝邊問道:「染香姑娘呢?」

  沈浪道:「今晨才睡下,怕是不睡上一天不會醒了。」

  戚素桃點點頭:「那是得多睡會兒了。不過……」回頭看了眼被屏風擋住的里間,戚素桃笑了笑:「七七怕今日也得睡上一天了。」

  沈浪驚訝道:「噢?這是為何?」

  戚素桃扯了扯唇角,回道:「估計昨夜被我的事嚇到了,今晨也才剛睡下。」

  沈浪不解:「戚姑娘是有何事能嚇到七七?」以他對朱七七的瞭解,怕這世上不會有什麼事能令她嚇到吧。

  「我告訴她,我答應王憐花,和他在一起這件事了。」戚素桃十分淡定地丟了個重磅炸彈,嚇得沈浪手裡的筷子一個哆嗦,直接落桌上去了。

  戚素桃看向沈浪:「沈公子,你沒事吧?」

  沈浪不確定地看向戚素桃:「戚姑娘,你,你剛才說什麼?」

  戚素桃道:「我昨夜答應王公子與他在一起這件事了。」

  沈浪一愣:「王憐花在快活林?」

  戚素桃點頭:「對啊。」

  沈浪眯起眼睛,隨後撫額道:「楚鳴琴?」

  戚素桃一呆,隨後十分佩服道:「厲害啊,你怎麼知道是他呀?」

  沈浪略無語地看著戚素桃:「除了他,我也想不出是誰了。」

  戚素桃點點頭:「果然還是沈公子聰明。」

  沈浪十分不明白戚素桃答應和王憐花在一起這件事。「你,你為何要答應與他在一起?他對你……難道……?」

  戚素桃看著沈浪,淺淺一笑道:「我一直很喜歡他的。」

  這個答案令沈浪很蒙圈。

  戚素桃接著道:「其實,之前也和沈公子提過我和他幼年相識之事,我一直喜歡他的,或許小時候這份感情並不明顯,然後又忘記了……直到現在,不,是直到我想起那段記憶,我才發現原來我一直喜歡著他。我沒喜歡過誰,他可是我初戀呢,本來我在流雲村拒絕過他一回了,拒絕的原因嘛,無外乎我並不是非常信任他……可是他那麼執著,昨夜還那般救我,倒是讓我沒有辦法繼續拒絕他了,心裡說不感動那都是挺扯淡的。我自己未來如何,我自己也不知道,與其想太多,不如什麼都不想,試著和他在一起。人生在世,總要博一次的,是輸是贏,也要靠運氣的……」

  沈浪看著戚素桃,定定地看著她,聽了她的話,沈浪發現她真的是個勇敢的女孩。

  「若哪一日,受了委屈,大哥……替你出頭……」一聲大哥,于戚素桃來說就夠了。

  而對沈浪而已,這段時日下來,他還真把戚素桃當自己妹妹看待了。

  沈浪的話對戚素桃來說就是一份支持,戚素桃很感激他。

  「謝謝你,大哥。」


第103章 第一百零三回

  快活林的正午時分安靜得仿佛整個世界都靜止了,整個林子裡什麼聲音都聽不到,經過一夜喧鬧之後的人們此刻正是睡得最甜的時候。

  沈浪緩步南行,與戚素桃並肩走著,兩人途徑幾處,四下都聽不見一絲人聲,甚至連嘰嘰喳喳的鳥語聲都沒有,只有微風穿過樹林,帶起枝葉發出的颯颯聲響。遠處有棵老樹佇立著,濃蔭如蓋,是一片乘涼的好地方。此時,一條俏生生的白衣人影正佇立於樹下,清風舞起她的衣袂與髮絲,宛若誤入凡塵不知所措的仙女。

  那條白影正向沈浪看來,那雙眼含著無限思念和愛意,但當她看到沈浪邊上的戚素桃時,那些思念和愛意化為了怔愣和意外,甚至還帶了一絲幽怨。

  沈浪瞧見了她,怎麼也想不到竟是這般巧,會在此遇上她。

  戚素桃沒見過白飛飛,自然也不知道這位白影主人正是白飛飛,只是單純被這白衣姑娘的美貌驚豔到了,若說朱七七是嬌豔明媚的牡丹,那她便是秀麗芬芳的梅花。手輕輕扯了扯沈浪的衣袖,戚素桃壓低聲音道:「沈大哥,這姑娘好生漂亮。」

  沈浪笑了笑:「快活王心悅之人豈會比別人差呢?」

  戚素桃頗為驚訝:「那位王爺的……心尖人?」要知道,她對快活王心尖人的印象就只有劇版的李媚娘,當然這人物是杜撰出來的。

  沈浪含笑點頭:「自然是了。」說話間,兩人已走過去,來到了那白飛飛面前。白飛飛不知沈浪會經過這裡,她也是抱著試一試的態度,豈料還真在此遇上她,那手才剛抬起,卻在瞧見沈浪邊上還有一個女子時慢慢放下,而那唇角勾起的甜蜜微笑已然化作了死灰。

  白飛飛瞧著他,眼裡滿是對他的愛意。

  沈浪表情淡淡:「你這般欺騙王爺,若是被他知曉了,可不好辦吧,幽靈宮主。」

  白飛飛抬著頭,微笑中帶了一絲苦澀:「你連我的名字都忘了麼?」

  沈浪輕歎道:「何必呢?」

  白飛飛幽怨地看著他,輕咬櫻唇,道:「為何不喚我名字,你明明知道我的名字。」

  邊上被當做三千瓦電燈泡的戚素桃:「……」WTF?現在是什麼情況?這兩人難道之前有舊情嗎?那她這個電燈泡是不是不該在這裡?也不對啊,這麼好看的女孩子,如果沈浪真的跟她有情,那她怎麼一轉眼就成快活王心尖上的人?這信息量有點大。

  沈浪道:「飛飛,白飛飛,你的的確確是個聰明的女孩子。」

  戚素桃:「……」哦,白飛飛呢……她見到原著白飛飛,果然長得好看,與朱七七不分伯仲。但和劇版比較起來,她還是喜歡劇版白飛飛,那我見猶憐的模樣還真是楚楚動人。沒辦法,劇版朱七七太糟心了,而且沈浪和她在一起也是莫名其妙,讓她想都不想直接站了沈飛CP。

  白飛飛柔聲道:「那麼,你為何還叫我幽靈宮主?你明明知道……」

  沈浪打斷她,道:「知道什麼?難道你不是昨夜的幽靈宮主嗎?」

  白飛飛看著他,眼波深情凝望著他,似乎還帶了些嬌嗔微怒。她又咬了咬嘴唇,道:「那幽靈宮主究竟是誰?你為何時時刻刻都要提起她?她……她難道也是個美麗的女孩子?」

  戚素桃:「……」總覺得這番對話下來有點對牛彈琴的感覺。

  沈浪不想與白飛飛多有糾纏,他忽然覺得朱七七真的很好,起碼她沒有那麼多心機,為人直來直往,從來不懂這些個爾虞我詐。「白姑娘。」生疏漠然的稱呼自口中而出,白飛飛的臉馬上就白了。

  「你,你喚我什麼?」

  沈浪道:「白姑娘。」

  白飛飛幽怨道:「你怎可這般無情?」

  沈浪道:「我與白姑娘從未有過情,又何來無情一說?」

  一句話直直敲在白飛飛心頭上,令她那張臉更是慘白如紙,她往後退了幾步,身子柔弱無骨,仿佛下一刻就要倒下了。沈浪假裝沒有看到,這樣的戲碼他在白飛飛身上見過太多回了,曾經的他一直以為白飛飛柔弱,以為朱七七無理取鬧,現在想來倒是他錯怪朱七七了。

  「你,你……」

  沈浪道:「在下不知白姑娘所要何為,也不知白姑娘是何目的,這些都與沈某無關係,也望白姑娘自己珍重。」丟下這句話,沈浪看了眼邊上有點懵的戚素桃,笑道:「阿桃,走吧,陪大哥再去其他地方走走。」

  回了神,戚素桃點點頭:「啊,哦……」

  接著,兩人就從白飛飛面前一起離開了。

  望著兩人離去的背影,白飛飛咬著唇,忿恨不甘:「為何,為何你要對我如此絕情?沈浪——!」呼聲悲鳴,讓人不免以為是哪個女子被拋棄了。

  那麼問題來了,白飛飛好像壓根沒跟沈浪在一起過,也沒被拋棄過。

  走在半路上,瞧著沈浪繃得死緊的下顎弧度,戚素桃都不敢問什麼。直到彎過一片林子,沈浪這才輕輕開口道:「若想問便問吧。」

  戚素桃看了他一眼,也不客氣了,直接問道:「看白姑娘剛才的模樣,好似沈大哥與她此前有過情一般。」開門見山,不客氣到點了。

  沈浪搖搖頭:「我和她從未有過情,那時候我真的憐惜她一孤女四處漂泊,處處維護她,還一直認為七七無理取鬧。如今想來,我果然還是……太不懂女人了。」

  戚素桃道:「我想她會覺得你們倆是有情,可能跟你待她的方式有關係吧。問句冒犯的話,你……那時候真沒那個意思?」白飛飛那麼溫柔,朱七七那麼暴躁,換個正常的男人都會選擇白飛飛,而非朱七七的。

  朱七七這暴脾氣還真沒哪個男的敢接受,除非重口味。

  沈浪不語,唇抿得很緊。

  沉默就代表了有這個意思,戚素桃看了他一眼,輕歎道:「那你就不能怪人家誤會了,你自己也沒說清楚,而且當時你也有這個意思。ε=(′ο`*)))唉,還好,現在說清了,可我覺得她對你會因愛生恨吧……」白飛飛可是幽靈宮主呢,哪那麼容易好打發呀,照剛才的情形來看,白飛飛別黑化就已經不錯了。

  沈浪苦笑道:「若真是如此,我也只能受著了。」

  戚素桃:「……」這種事你受個屁啊,你倒是給我清醒點啊,聖父也得有個度。

  一路上,啥人都沒有,整個快活林仿佛入了死寂,戚素桃邊走,邊摸肚子道:「有點餓了,不知道現在中飯可以吃了沒。」

  沈浪倒是不覺得餓,但見戚素桃摸著肚子,便道:「那就去看看是否可用餐了。」

  「好。」一提到可以去找有沒有吃的,戚素桃這眼睛就亮到不行。

  沈浪也發現戚素桃是個只要有吃的就可以十分滿足的姑娘,倒是和他以往所見的姑娘都大為不同。

  挺可愛的。

  兩人來到吃飯的地方,裡頭已擺滿了佳餚,而客人卻未有一人。戚素桃和沈浪走進去,連春嬌和李登龍夫婦都未瞧見。「這……人都沒有,誰做的?」

  「在下吩咐的。」裡頭,有人掀開珠簾走了出來,說話之人不是楚鳴琴還會是誰呢?

  只是眼前這個楚鳴琴,非彼楚鳴琴,戚素桃認得明白。

  「楚鳴琴」看向戚素桃的眼裡是滿滿溫柔:「是不是餓了?」

  戚素桃點點頭:「和沈大哥走了大半天,這早飯早消化了。」邊說,邊招呼沈浪一起坐下吃飯。

  沈浪盯著「楚鳴琴」滿滿開口道:「王兄,在我面前無須做戲。」

  「楚鳴琴」笑了笑:「看來若華是與沈兄你說了。」

  沈浪淡淡道:「的確是我疏漏了,竟未察覺是你。」

  王憐花看了眼戚素桃,笑了笑:「只可惜我製作的這面具,可是花了不少功夫,否則此刻定會在若華面前將這面具給揭了。」說著,他的手細細撫過自己臉上這張面具。

  戚素桃盯著他的臉,說道:「沒事,反正楚公子長得也不差,你也不虧。」

  王憐花:「……」他不是這個意思!

  沈浪瞧見王憐花吃癟,心底莫名有些愉悅,他坐到戚素桃邊上,道:「既然王兄如此喜愛扮作旁人,那就做好楚鳴琴的本分工作吧,在下想喝酒,不知楚公子可否替在下調一杯酒。」

  王憐花:「……」

  臉上微笑微僵,但王憐花不愧是王憐花,豈會手足無措呢?他揖禮道:「這是自然的,替沈兄調酒那是在下的榮幸。」說完,突似想起什麼,竟反手給了自己個耳刮子,苦笑道:「該死該死。」

  王憐花本就是驚才絕豔,心計深沉之人,雖年紀輕輕,卻已有有一代梟雄之氣概,此刻居然反手來這麼一招,換誰都有些懵逼。

  尤其是戚素桃,眼睜睜看著他自己甩自己耳光,震驚無比:「你打自己做什麼?」這是瘋了?!

  王憐花苦笑道:「若華不知,這,這沈兄兩字,豈是我能叫得的……」

  戚素桃滿頭霧水:「那你該叫他什麼?」不叫沈兄叫啥?叫大俠?不不,王大公子才不會叫沈浪大俠呢,這不符合他平日裡的作風。「……總不能叫爹吧?」這後面的話帶了一絲玩笑成分,可惜對王憐花來說還真不是玩笑。

  王憐花一怔,隨後笑了起來:「若華果然聰明,但現在……爹還不行,在下至少也得喚沈公子一聲叔父才是。」

  戚素桃側頭看了眼沒有什麼表情的沈浪:「沈大哥,你是王憐花長輩……嗎?」王憐花是快活王的兒子,沈浪的爹是沈天君,按理來說沈天君和快活王是同輩,就算不按輩分,按年紀的話也不會太差,可現在是什麼情況?這兩人難道還差輩?!

  沈浪依然不語。

  王憐花笑道:「叔父……呵,因沈公子已與家母有了婚約。過不了多久,在下就該喚他一聲爹了,而若華也該跟著一起喊爹了。」

  戚素桃:「……」嗚哇,好勁爆。

  沈浪就這樣看著王憐花,而王憐花亦然。他們誰也沒有動,更沒有說活,只是互相凝視著。王憐花面上的表情甚是奇特,目中藏著一絲殘酷的笑。沈浪瞧著這一抹笑,嘴角終於又露出那種懶散的,毫不在乎的微笑。若不是王憐花現在頂著楚鳴琴那張臉,嘴角的笑容必定也和沈浪差不多。

  這廳堂內的兩人是當今一代武林中最具威脅性,最具危險性,也最具侵略性的人物,此時此刻,他們一個站著,一個坐著,面對面笑著,他們的心裡在想著什麼,他們的笑容有什麼含義,誰能知道?誰能猜得出?他們的年紀相差無幾,他們的立場似同非同,他們的關係是如此複雜,他們究竟是友?是敵?他們是想互相陷害,還是想互相扶助?誰能知道?誰又能分得出?

  無論如何,這一刹那間,正是最危險的時候,他們心中若有積怨控制不住,此刻便是出手的時刻。這一出手,必將驚天動地,必將改變天下武林之大局。這一出手,也必將分出生死存亡,勝強弱負。

  但他們誰也沒有出手,在這最最危險的一刻,只是在平靜的微笑中度過。

  作為夾在其中的戚素桃一點感覺都沒有,只是看了看沈浪和王憐花,喃喃道:「我喚一聲沈公子為大哥,那就是他的妹妹,而你又要喚沈大哥為叔父,這輩分差的……王公子,要不咱們別處物件了,輩分差遠了,你既然喚沈大哥叔父,那我起碼也是你姑字輩的吧……要不,你以後叫我姑姑可好?」

  沈浪唇角一勾:「……甚好。」

  王憐花:「……」(╯‵□′)╯︵┻━┻真特麼當他好欺負的是不?!

  戚素桃:「……」誒嘿,皮一下可開心了︿( ̄︶ ̄)︿


第104章 第一百零四回

  王憐花怎會知曉他有意提起之事竟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他提及此事就是為了讓戚素桃知曉這件事,順便也讓朱七七知曉這件事,豈料偷雞不成蝕把米。

  「你既已允了我,就沒有反悔的道理!」額角明明有青筋凸起,王憐花卻還要笑眯眯道:「大哥什麼的不認也罷了。」

  「問題是這一聲大哥,我是在答應你跟你在一起前就已經這麼叫了吖。」戚素桃那一聲大哥的的確確是在答應和王憐花在一起前就那麼叫喚沈浪了。到目前為止,她在快活林內人眼裡依然是沈浪的妹妹。「這事吧總要講究先來後到啊,你是後到的,得尊重前來的吖。」

  王憐花:「……」尊重個屁!

  詭計多端的王大公子對上戚素桃還真是什麼法子都沒有了。

  一物降一物,一邊的沈大俠總算明白了。

  王憐花縱然狡黠陰險,詭計多端,在戚素桃面前,這些陰謀陽謀已通通不管用。

  沈浪看著一臉郁卒的王憐花,問道:「你就不怕被他認出?」之前,王夫人可是說過的,不讓王憐花接近快活王就是怕對方認出他來。

  王憐花睨了沈浪一眼,忽笑道:「不近君側,便無懼事機敗露。」他以楚鳴琴的身份留在快活林可比沈浪往快活王面前湊要安全多了,起碼楚鳴琴無須時時刻刻往快活王面前湊,加上楚鳴琴的性子微冷,對任何人都是那般冷漠,倒是不容易露餡。

  沈浪沉吟一番,又道:「那日,我與王夫人定下婚約時所見的可是你?」

  王憐花目光閃爍,道:「不是。」這不是謊話,是真言。「我和若華,還有朱大小姐一直在流雲村,怕是無法分身幹那些事。這件事,在下也很好奇,到底是何人敢在我母親面前耍花招,甚至還讓你沈大俠半分都瞧不出破綻來。」

  沈浪半垂眼眸:「看來還有一個藏在暗處,你我都不知道的人。」

  王憐花冷冷道:「我大概知道是誰。」

  沈浪眸光微動,他重新看向王憐花:「可否告知?」

  王憐花笑了笑:「叔父這麼聰明,總會查到的,不是嗎?」

  沈浪:「……」

  這兩人說話真的很費腦子,起碼戚素桃完全不知道他們在說些什麼,一頭霧水的她決定不聽了,再聽下去腦殼疼,拿起面前的筷子和碗,戚素桃默默地扒著碗裡的飯。不懂和不明白的東西她還是別摻和了,乖乖吃飯才是王道。

  「沈兄還真是早啊。」這時,門口忽響起一道聲音,沈浪扭頭去看,竟見一個錦衣敞胸,手提著馬鞭的少年站在門口,這人臉上掛著一抹玩味的微笑,赫然是那不務正業的紈絝子弟小霸王時銘。

  時銘走進廳堂,看了一圈,笑了起來:「看來我還是早的。」

  王憐花瞧了他一眼,失笑道:「竟是他。」這聲失笑很輕,就連那三個字也只是低喃,但沈浪卻是完完全全聽到了。

  明顯,王憐花是認識時銘的。

  時銘走過來,盯著桌上的好酒好菜,笑道:「好酒好菜,怎能沒人一起呢?」

  沈浪盯著他,道:「兄台不如一起。」

  時銘倒也不客氣道:「這自然是要一起的,畢竟只能在這裡賞個午飯吃,你說是不是,戚姑娘?」他將話的苗頭遞給了戚素桃,可惜,戚素桃專注於吃當中,壓根沒注意到時銘的到來。

  見戚素桃不理他,時銘也只是笑了笑,走到對過與沈浪面對面的位置坐下。接著,他拿起酒杯和筷子,毫不客氣地享用起面前的美味佳餚。那大快朵頤的模樣還真是令人大開眼界,一直默默扒飯的戚素桃被這動靜驚回了神,抬頭看了眼時銘和他吃飯的方式,她忽然就飽了,碗裡還有一半的飯沒吃完,可她還是放下碗筷盯著時銘,眉微微蹙起。

  眼見戚素桃不吃了,沈浪忍不住問道:「怎麼不吃了。」

  伸手指了指時銘,戚素桃壓低聲音道:「這人吃東西好不衛生,我吃不下了。」不是戚素桃矯情,換誰看著時銘吃,估計也吃不下。時銘吃東西還真是不講究,手也不洗,那筷子四下亂夾,還喜歡戳盤子,吃飯時不時就發出奇奇怪怪的聲音,有時候還用那只沒洗過的手去抓菜。對不起,她就是沒有潔癖也受不了一張桌子上有人這樣的吃飯,不跟她同桌就算了,還跟她同桌,她真的吃不下去。

  沈浪愣了愣,隨後看向時銘,失笑道:「他還好,若你見過金不換,那就不會覺得他吃飯不雅了。」

  戚素桃很認真道:「反正我吃不下了。」

  沈浪無奈。

  王憐花看著,只覺戚素桃可愛,那較真的小模樣還是很吸引人的。

  時銘自然也聽到戚素桃嫌棄他的話了,可他不在意,依舊我行我素,中途還不忘沖戚素桃咧嘴笑。

  笑得戚素桃起了一胳膊的疙瘩,沒辦法,誰讓對方牙齒上還粘著肉絲。

  門外,有位青年陡然出現:「沈公子,戚姑娘,王爺有請。」這青年是急風三十六騎之一,他的出現倒也出乎了沈浪意外,因為快活王竟然還請戚素桃一同過去。

  沈浪起身,面向門口,問道:「不知王爺為何要請戚姑娘一道兒?」

  青年答道:「王爺之言,作為屬下怎會知曉?沈公子,戚姑娘還是隨在下走一遭吧,切莫讓王爺久等了。」

  沈浪擰眉,對於快活王的請求有點不安。

  別說他不安,就連王憐花也眯起了眼睛,快活王的舉動委實奇怪了點。

  「既然王爺有請,那素桃就恭敬不如從命了。」說著,拽著沈浪的衣袖,道:「大哥,走吧。」

  沈浪知曉戚素桃的意思,也明白她是不希望快活王找他們從錯處,如今是關鍵時刻,絕對不能掉一點鏈子。點點頭,沈浪起身,在離開前特意睨了眼王憐花,視線相交,是何意,王憐花立時就明白了。

  兩人來到門前和急風三十六騎之一的青年一道前去快活王的綴翠軒。

  望著隨急風三十六騎離開的沈浪和戚素桃,時銘再也不裝傻充愣了,這位在外人眼裡的紈絝子弟,此時表情變得極為認真。「公子擔心她?」

  王憐花淡淡道:「快活王對她那麼在意,可不是一件好事。」

  時銘道:「若是擔心……」

  王憐花道:「我知道你要說什麼,大可不必,計畫已成,這場局誰都躲不了。」說完,他睨了眼時銘:「沈浪已看出點端倪了,別暴露了自己。」

  時銘咧嘴笑道:「公子大可放心,小的可是蘭州城出了名的小霸王。」

  王憐花勾了勾唇。

  戚素桃和沈浪跟著那位急風三十六騎來到了綴翠軒,走入裡頭就看到快活王躺在臥榻上,手裡端著杯番茄汁。嗯,的確是番茄汁,沒有看錯。以新鮮番茄製成的汁水濃濃地盛在金杯中,乍一看就像一杯濃稠的鮮血。

  快活王一口氣喝了下去,隨後他朗聲一笑,道:「病酒,酒病,古來英雄,被這酒折磨的只怕不少。」

  沈浪站在他面前,微笑道:「英雄若不病酒,正如美人不多愁一般,總令人覺得缺少些風味。只是這病酒之事,史書不傳而已。」

  快活王拊掌大笑,道:「那些史官若少幾分酸氣,若將自古以來英雄名將病酒之事歷歷繪出,那麼無論三國漢書,還是史詩傳記,都更要令人拍案叫絕了。」

  沈浪微笑道:「曹阿瞞與劉皇叔煮酒論英雄後,是誰先個醉倒?班定遠投筆從戎時,是否先飲下白酒三鬥?這當真都是令後人大感興趣之事。

  邊上不語的戚素桃:「……」這種事情真的不是很多人都感興趣的。

  快活王笑聲突頓,目光凝注沈浪,緩緩道:「卻不知你此刻最感興趣之事是什麼?」

  沈浪沉吟一番,道:「戚姑娘並不參與江湖中事,我們二人在此討論這些倒顯無趣了些,不如說些其他的吧。」

  此言一出,快活王這才將目光落在站在沈浪邊上,規規矩矩不露怯的戚素桃,盯著她,他忽笑道:「倒是本王疏忽了,那就說些其他事吧。本王今次很是高興,就在今日,竟又有一人不遠千里而來,投效於我。」

  沈浪道:「哦……此人是誰?」

  快活王笑道:「此人自也是天下之英雄。」

  沈浪挑眉道:「不知是何樣的英雄?」

  快活王道:「此人不但酒量可與你比美,武功只怕也不在你之下,獨孤傷與他拆了七掌,竟也敗在他手下。」

  沈浪不禁動容,道:「此人現在何處?」

  快活王拊掌道:「他與你正是一時瑜亮,是以本王特地請你前來與他相見。天下之英雄盡在此間,不亦快哉,不亦快哉!」說著,拍拍手,一青年出現,此人也是急風三十六騎之一。

  快活王笑道:「此刻他正在與人痛飲不休,你正好趕去和他對飲三百杯。」說著,便讓人陪沈浪去那人處。

  沈浪被請走,一跨出門便覺有些不對勁,他想回頭,可綴翠軒的門扉已閉上,將戚素桃隔絕於裡頭。

  青年面無表情道:「沈公子,這邊請。」

  沈浪擰眉,思考了半晌,才隨青年走,他知道快活王不會在此對戚素桃做什麼的。若真做了,豈非太過卑|鄙?

  屋裡只剩戚素桃和快活王,兩人你看我,我看你的,誰都沒有說話。半晌,快活王忽道:「戚姑娘快快坐下吧。」

  戚素桃點點頭,往後一坐,直接坐在了圓圓的凳子上。

  戚素桃不知道快活王留她一人與他單獨面對面是為了什麼,但她也憑直覺相信自己沒有任何危險。

  起碼現在她不會有事。

  「戚姑娘很像本王一位故人。」

  戚素桃眨眨眼:「那不知這位故人現下何處?」

  快活王半垂眼眸道:「她已不在,誰也不知道她去了哪裡……」雲夢仙子說她死了,他不信,自成快活王起便一直在尋對方下落,可尋了那麼久,瀟湘仙子就似一場夢,消散於這天地間,再無任何蹤跡。

  戚素桃點點頭,便不再問了。

  兩人再度沉默,氣氛詭異極了。

  單獨面對快活王對戚素桃來說是有些不自在的,不是因為害怕,而是因為尷尬。她和快活王不熟,也不知道說些啥,這麼幹坐著,換個誰都尷尬。就在百無聊賴之際,她四下看了看,竟在前頭看到了一幅畫,那畫尤其寫實,一看就來源於西方。

  不自覺地從凳子上起來,戚素桃盯著那幅畫,脫口道:「媽……媽……?」

  躺在臥榻上的快活王聽到這個詞,霍然長身而起,並來到戚素桃面前,抓著她的肩膀,表情帶了些執拗的狂熱:「你叫她什麼?」

  這樣的快活王讓戚素桃有點被嚇到,她張了張嘴,好半晌才重新回答。

  「她,她長得好像我……我媽媽……」


第105章 第一百零五回

  「媽媽?也是,按年紀來說,她的確可當你的母親了……?!那,那你的娘親現在何處?是否安好?!」快活王從沒這般緊張過,對他來說,只要是有關瀟湘仙子的消息,縱使最後變成了無望,那也是非常重要的。

  戚素桃還在懵逼當中,但被人那麼抓著肩膀,還被不斷搖晃,是個人也無法懵逼了。「她,她不在這個世界。」被晃得那麼用力,晃得頭暈的戚素桃費力地將那句話給說了出來。

  不在這個世界,對快活王來說就是另外一個意思。

  「她,死了?」似乎有點不敢置信,快活王放開戚素桃,整個人倒退了一步,眼裡是萬般悲痛:「不,她怎麼可能死了呢?像她這樣的女子不該同本王一樣,活得長久嗎?!怎麼能死呢?!」最後一句話,他喊得極其大聲,不但如此,他還回以一掌,直接將前頭的那扇屏風給擊了粉碎。

  那架勢簡直跟瘋了一樣。

  這樣的快活王嚇到了戚素桃,就算前一刻還覺得自己沒有生命危險,這一刻的戚素桃還是有點擔心自己會不會被快活王遷怒啥的。只是,最讓戚素桃在意的是快活王的屋裡怎麼會有她老媽周慧的畫像呢?不,不對啊,她母親可是個現代人,難道是祖先?

  祖先也不對啊,這裡是小說世界,她媽和她一樣都是三次元人士,怎麼會……呢?到底是怎麼回事?這畫像中的女子看上去比她媽年輕了點,眉眼間還多了一絲傲然,是個驕傲有資本的姑娘。

  她的媽媽也是這麼傲然的一個人,縱然現在都四十好幾的人了,依然驕傲如孔雀。除了在她老爸戚子沅面前會像一個小公主外,她母親周慧在別人眼裡永遠都是高高在上的女王大人。

  「王瀟瀟,王瀟瀟啊……你讓我尋了你那麼多年,如今卻只得到你一個死訊……你是何其殘忍……」快活王呢喃了一會兒,忽然轉頭看向戚素桃,那雙眼就像某種捕食到獵物的獵人一般,令戚素桃心中警鈴大響。

  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出於本能,戚素桃覺得自己還是離開這個房間比較好。快活王給了她一種極其危險的感覺,若是現在不逃,接下來就會很慘。

  快活王陡然轉過身,大步上前將準備跑的戚素桃一把抱住,低喃道:「怪不得,怪不得你與她如此相似,容貌和神態都是這般相似,原是她的女兒,也對,也只有她的女兒才會這般像她……沒事,是她的女兒也沒事,你回來就好了,回來了就好……」

  被快活王抱住,戚素桃心底沒由來的泛起一絲不適和噁心,她不喜歡這個人抱著她。戚素桃不是那種會隨便大喊大叫的人,她知道遇到這種事喊破喉嚨都是沒用的,只能靠自己。吃奶勁直接用上,可對方是習武之人,還是當今武林最為可怕的存在,戚素桃這點小力氣哪掙得開他。

  快活王的擁抱是那麼緊,緊的戚素桃心裡頭都已經慌了起來,這人還抱著抱著,竟然還想親她。都到這份上了,戚素桃覺得自己不叫喊出來好像對不起自己作為受害者的身份,於是她扯開嗓子嚎了起來:「放開,放開我——!!」一邊大叫,一邊去推他,可快活王根本就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之中,開心得不能自已。

  就在這時,大門忽然被人踹開,接著一人沖進來直面朝快活王攻擊。這樣的攻擊過快,以至於快活王第一反應便是放開戚素桃,將她推了出去。身體往後一倒,戚素桃下意識就閉上了眼。

  就在她以為會和地面來次親密接觸的時候,她發現自己跌入了一個溫暖的擁抱。那是個溫暖的擁抱,卻不是她想要的。抬頭看著青年溫潤的臉上露出一絲怒意,戚素桃張了張嘴,緩緩道:「五,五公子……」

  出現在這裡的是朱五,攻擊快活王的也是朱五,救下戚素桃的更是朱五。

  快活王冷眼盯著朱五,而幾名急風三十六騎已出現,用他們的劍抵在了朱五脖子上。

  「你,好大的膽子。」快活王盯著朱五,似審視,似打量。

  朱五絲毫不在乎抵在他脖頸處的長劍,只是冷冷道:「王爺一介豪傑這般對待一名女子,難道不覺慚愧嗎?」他在忍,忍著不直接宰了快活王,要不是制約,他肯定剛才就直接宰了快活王。

  這邊的動靜自是引起了在曲廊盡頭與熊貓兒重逢的沈浪,聽到此處有大動靜,沈浪放下酒杯和熊貓兒對視一眼後立刻趕了過來。當來到門口,見朱五被急風三十六騎用長劍架著脖子,而戚素桃被朱五抱在懷裡,一副受了驚嚇的模樣,沈浪就知出事了。

  快活王也發現戚素桃受到了驚嚇,他軟下聲音道:「本王並非有意,若華別氣本王,可好?」

  戚素桃看向快活王,喘了口氣,輕輕道:「還請王爺喚我戚姑娘吧,若華之名這一生只有一人可如此叫喚。」就算剛才受到了不小的驚嚇,可戚素桃還是很冷靜地面對了快活王。

  快活王眯了眯眼:「噢?本王倒是好奇那人是誰了。」

  戚素桃抿著唇,沒有說話,她現在不想和快活王多有糾纏,這傢伙就是個老流|氓。

  不含任何褒義詞在裡面,就是貶義詞。

  沈浪走進來,表情微冷:「不知王爺是何意思?」

  快活王看了看沈浪和他一起走進來的熊貓兒,再看了看沒什麼表情的朱五以及臉色微白的戚素桃,眸光微閃之餘也知道這次的確是有些魯莽,嚇著了戚素桃。

  想到此處,快活王手一抬,那幾名急風三十六騎連忙收回長劍,迅速消失在房內。

  快活王看著戚素桃,表情溫柔道:「今日之事是本王唐突了戚姑娘,今晚戌時本王備下酒席,還望爾等能夠大駕,接受本王的歉意。」

  戚素桃知道這是拒絕不了的,她微微點頭:「小女子屆時會大駕光臨的。」

  快活王滿意的笑了:「好,屆時本王就恭賀各位大駕了。」

  那雙眼帶了無限溫柔,讓沈浪看著都為之心驚,本以為快活王只在意白飛飛,豈料他真正在意的竟是戚素桃。

  朱五一把抱起戚素桃,轉身離開屋子的一瞬,眼裡的狠厲被熊貓兒瞧了個正著。只一眼,熊貓兒這背後就冒出絲絲冷汗,那樣的眼神連經歷過大風大浪的熊貓兒也為之驚顫。也是同時,熊貓兒不禁好奇起朱五這個人了。

  「走。」沈浪轉身對熊貓兒說道。

  熊貓兒點點頭,兩人也迅速離開了屋子。

  朱五抱著驚魂未定的戚素桃,一路上都沒有說話,而沈浪和熊貓兒也沒問。四人回到沈浪住的明軒,推開門就看到朱七七蹲在凳子上吃東西,那模樣可以說是十分搞笑的,而朱七七睜大滾圓的眼睛看著出現在她房間的不速之客,臉上的驚恐之色也是十分明顯的。

  朱五看都沒看自己的妹妹,抱著戚素桃進了里間。

  朱七七還在發懵,嘴巴裡的餃子啪嘰一下就從嘴裡掉出來,落在了湯碗裡。

  「什麼情況?」回過神來的朱七七不顧形象地抹了下嘴巴,下了凳子,也來不及反應沈浪也在此,還有熊貓兒的出現,直接奔進里間發問了。

  朱五憂心地看著戚素桃,一句話蓋過了朱七七的發問。「他,沒有對你做什麼吧?」

  戚素桃直愣愣地盯著前頭,張了張嘴,道:「我,我想一個人靜靜。」

  朱五凝視著她,半晌,輕歎道:「好,我們在隔壁,若你有什麼事,來隔壁敲我們門就行。」

  戚素桃微微點了點頭。

  朱七七一頭霧水中,想問什麼就被沈浪給拉著走了。一臉懵逼的朱七七也沒反應過來沈浪正拉著她的手,而她也迷迷糊糊被拉去了隔壁。期間,熊貓兒也只是看著他們,一語不發,倒是與以往的他大不相同。眼見沈浪拉著朱七七離開,熊貓兒自然也跟著了。

  朱五是最後一個離開的,他不放心戚素桃,但他也知道戚素桃需要一個人安靜一下。

  房裡的人都離開了,只剩下戚素桃一人,她抱著自己,腦海裡全是那張畫像。快活王說那畫像上的人叫王瀟瀟,而那王瀟瀟竟與她的母親這般相像。要不是畫像上的年紀和她母親現在的年紀不符,簡直是同一個人。

  她的媽媽叫周慧,才不是什麼王瀟瀟呢,而且不可能的,她的媽媽才不是這個世界的人呢。

  搖了搖頭,戚素桃的臉上更加迷茫起來。

  隔壁房間,回過神來的朱七七猛地一拍桌子:「什麼!?五哥,你說快活王瞧上桃子了?!還,還對她欲行不軌?」

  朱五冷著臉,道:「目前情況來看,的確是的。」

  朱七七仿佛受了什麼打擊,退後了兩步,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喃喃道:「早知道這樣,早知道會這樣,我就不該提出去看快活王的,如果沒和快活王見面,桃子怎麼會被那人盯上呢?都是我的錯……我的錯……」說著,說著,朱七七那跟不要錢一樣的眼淚再次落了下來。

  沈浪看著朱七七那麼傷心難過的模樣,寬慰道:「七七,別哭了,此事也不是你想要的結果。」這樣的沈浪與往日大不相同,若是換做以前,沈浪肯定會責備朱七七,而現在他已經不想責備她了,就如戚素桃說的,明明喜歡卻還要嚴厲相待,換誰都跑。

  朱七七看了眼沈浪,覺得沈浪忽然間變得怪怪的,可她沒心情去想這些,只是狠狠自責起來。

  熊貓兒道:「既然擔心這,擔心那的,倒不如把快活王給……」比劃了個姿勢,熊貓兒表情肅穆,道:「我們來這裡的目的不就是這個嗎?」

  沈浪淡淡看了眼熊貓兒,道:「貓兒,你怎麼開始說胡話了,我們的目的什麼時候是這個了?」

  熊貓兒擰眉道:「沈浪,你怎麼了?這不是我們和王夫人合作的計畫嗎?」

  朱五冷冷睨了眼熊貓兒,忽然嗤笑道:「沈浪,這種人也配和你稱兄道弟?」

  沈浪表情淡淡:「的確不配。」

  說著,再也不看熊貓兒,而是關切看著再次懵逼狀態的朱七七。

  還別說,一臉懵的朱七七還真是可愛,讓沈浪對她的喜歡越發深起來。

  摸了摸朱七七的臉,沈浪淡笑道:「七七,我果然是喜歡你的。」

  猝不及防被告白的朱七七:「……??」
【連載文請勿回覆】

TOP

第106章 第一百零六回

  王憐花不是最後一個知曉戚素桃事的人,但也絕對不會是最後一個。待他知曉此事之後,二話不說就從院裡沖了出去,瞧著自家主子那火急火燎的緊張樣,時銘真是大開眼界。自時銘認識王憐花到現在,還真沒見過他為誰那麼緊張過。

  沒有光明正大地進入明軒,而是選擇翻牆而入,王大公子卸下臉上的假面,換上自己平日穿的緋衣,偷偷摸摸地進了戚素桃的房間。

  動靜很輕,一點都沒有驚動到隔壁的朱五、沈浪、朱七七以及睡在裡頭的染香,而他們此時此刻也有很重要的事需要去面對,那就是熊貓兒。

  走入里間,王憐花就看到一個把自己環抱住的戚素桃,她似乎在發呆,整個人木木的,一點精神都沒有。看著這樣的戚素桃,王憐花心中更是痛恨自己的父親快活王。慢慢來到床邊,王憐花坐下,伸出手試著摸了摸她的頭,輕喚道:「若,華……」他不敢太大聲,就怕嚇著她。

  眨眨眼,回過神來的戚素桃抬頭看著在自己面前的王憐花,下意識朝他伸出了雙手。盯著面前張開的雙手,王憐花想都沒想,就把戚素桃攬入懷中。將自己的下巴抵上她的發旋,王憐花輕輕道:「到底怎麼回事?」

  小心翼翼抓著他的衣襟,戚素桃閉了閉眼,回道:「他說我是王瀟瀟的女兒……」沒有說我的母親,這是因為戚素桃還不確定王瀟瀟就是自己母親周慧這件事。

  王憐花一愣,隨即拉開在他懷裡的戚素桃,雙手按在她肩頭,表情嚴肅無比:「他說什麼?他說,他說你的母親是王瀟瀟?」

  戚素桃點點頭,一臉迷惑:「可我的媽媽叫周慧啊,根本不叫王瀟瀟,那畫上的女人是跟我媽媽長得很像,但,但不可能的……我媽媽叫周慧,我很確定的。」

  王憐花盯著戚素桃,在這一刻終於明白自己的母親王夫人為何那麼想要戚素桃死了,若戚素桃真是王瀟瀟之女,那他們……那他們……想到這裡,王憐花心頭湧起一絲冷意和懼意,他重新將戚素桃抱入懷中。「對,不會的,你的母親怎麼會是王瀟瀟呢……」

  戚素桃抿了抿唇,輕輕道:「就是,我媽媽叫周慧呢,可是那幅畫上的女子真的跟我媽媽好像啊,就是年紀有點輕,看著差不多二十歲不到吧,我媽都四十好幾了呢,長得是真的好像,如果不是年紀不對,簡直一模一樣。」

  聽著戚素桃的話,王憐花那抱著戚素桃的手微松,而戚素桃卻沒有察覺,她只是將自己的臉埋入對方的肩窩,汲取著這一絲安心。

  抬起一隻空出的手,用手指輕輕拂過戚素桃的黑髮,感受著髮絲帶起的觸感,王憐花的眼底劃過一絲複雜的情感。他太知道王瀟瀟這三個字在他母親生命中代表了什麼,也明白在快活王心中代表了什麼。他的父親背叛母親,除了卑鄙無恥之外,還有一個原因就是因為王瀟瀟。

  年幼時的他也恨過王瀟瀟,這個與他的母親出自同門的女人,曾是他最喜愛的長輩。她疼愛他,常常陪他玩,甚至還教了他許多本事。他如今的許多本事,其實並非出自王夫人,而是王瀟瀟。年幼時的他曾以為那樣美好的日子可以一直下去,直到有一天母親站在王瀟瀟的屍體前,用陰冷地目光看著他,對他說:「憐花,以後不會有誰可以搶走你的父親了。」

  那時候起,他的母親就已經瘋了。自父親重傷母親離開後,母親瘋的更加可怕。看著母親每每提及王瀟瀟之名時的癲狂之色,王憐花心中王瀟瀟的那點喜愛變成了強烈的恨意。若是世上沒有王瀟瀟這個人,或許他的母親就會變回從前那般溫柔了。

  或許二字一向虛無縹緲,也不會成為現實,王憐花很明白。

  而現在,他……愛上了有可能是王瀟瀟的女兒。

  那麼問題來了,當年母親殺的真的是王瀟瀟?

  對王憐花來說,這世上從來就沒有那麼多巧合。

  難道老天真這般造化弄人?

  複低頭看了眼懷中癟著嘴巴,一臉苦惱的戚素桃,王憐花凝注著她,慢慢地唇角邊忽攀起一絲笑意。是真的王瀟瀟之女又如何?喜歡上了那就是喜歡上了,無論前面有多少困難,他也沒有要放手的理由。好不容易才讓戚素桃鬆口,允了和他在一起這事,若僅為了她是王瀟瀟之女而放手,他怕是要後悔一輩子的。

  「若華。」

  戚素桃抬頭,表情那叫一個呆:「啊?」

  低下頭,在她唇上親了一口,王憐花淺笑道:「我們去蘭州城吧。」

  戚素桃眨眨眼,臉微微泛紅:「離快活林遠嗎?」

  王憐花想了想:「不算遠,今晚可以趕回來。」

  戚素桃又問道:「戌時能趕回來嗎?」

  王憐花笑了:「自然是能了。」

  既然戌時能趕回來,戚素桃就啥大問題了,她現在也的確想出去走走,好把之前在綴翠軒的糟心事拋諸腦後。「蘭州城一聽就是個非常好吃的地方,那裡是不是有很多很多好吃的?」

  王憐花點點頭。

  只要提及吃的,這世上所有的煩惱都變成了不是煩惱,她不喜歡總想不開心的事,有開心的事自然要想開心的事了。

  在自我調節能力方面,戚素桃一直做的很好。

  留了一張紙條在房裡,戚素桃和王憐花偷偷遛出明軒去了蘭州城。也不知道王憐花去哪里弄了匹快馬,嘶遛得賊快,差不多過了一個時辰,他們就到了蘭州城。快是快,可折騰而已是夠折騰的,一路上那屁|股顛啊顛的,到城內要下馬的時候,戚素桃都懷疑自己的屁|股已經不是自己的了。

  扶著腰,戚素桃敲了敲自己的腰背,吐了口氣:「我的天啊,你們騎馬都這麼騎的嗎?不覺得擱著屁|股疼嗎?」

  王憐花好笑地看著戚素桃:「你說要戌時趕回去的。」

  戚素桃:「……」好吧,她不說話了。

  反手敲了敲自己的後背,戚素桃歎了口氣,道:「走吧,你說帶我去吃好吃的。」

  王憐花笑了笑,朝戚素桃伸出一隻手。

  戚素桃也不扭捏,直接握上了他的手,兩人手牽著手在蘭州城內逛了起來。這蘭州城的確熱鬧,外頭擺攤的特別多,小吃也特別多。一路下來,戚素桃已經忘記屁|股疼這件事,買了好多吃的。差不多是一個攤位一包吃的,很快手裡就抱了個很大的油紙袋子,裡面放著各家店買的小吃,有乾果,有小酥餅,有幹豬肉,全都十分好吃。

  「這個好吃。」拿出一顆梅子,酸酸甜甜還沒有果殼,非常適合當小零食吃。戚素桃從裡面挑了一顆大的遞給邊上的王憐花:「回去的時候再買些吧,我想給七七和小八吃。」

  王憐花溫柔笑道:「好。」

  兩人走在熱鬧的市井,就像這街邊最為普通的一對情侶,沒有所謂的陰謀爭奪,沒有所謂的江湖紛擾,只有最為簡單的平凡幸福。

  吃了一路,買了一路,只要戚素桃喜歡的,王憐花都給她買了。兩人還去了蘭州城外距離五裡開外的一處密林,那裡是蘭州城外鮮少的綠洲之地。上山的時候,王憐花牽著戚素桃的手走在前面,那是一條陡峭的山路,不大好走,但上山后卻是一片絕美風景。

  也因此,王憐花才會想牽著戚素桃一起上來瞧一瞧。

  春季,百花綻放的好日子,一到山頂,眼前所能見的便是百花齊放的世外桃源。戚素桃張開雙臂,快樂得像個孩子一樣。「哇~~好漂亮,你怎麼找到這裡的?」

  王憐花站在她邊上,淡笑道:「來這裡的人不少,可能攀上這山頂的卻寥寥無幾。我蠻喜歡這裡的,每次來蘭州城總會來一次這個地方。」

  「這裡真好。」席地而坐,戚素桃沖王憐花拍了拍邊上的位置,道:「如果以後能夠住在這樣的地方,就算粗茶淡飯一輩子我也願意,真的是太美了。」

  王憐花挨著她坐下,笑道:「那可不行,這地方春季還好,一到秋冬季要你命。」

  「有那麼可怕嗎?」

  「寒風瑟瑟,冰天雪地。」

  戚素桃畏寒,一聽這話立馬就變了:「那還是看看就好。」

  山頂的風不是很大,微風輕柔,吹起林間的枝葉和繁花。風將它們齊齊吹出枝頭,在半空中打著轉兒,再然後慢慢飄落,就像花雨一般,撲簌簌往下掉落。如果有人在山下頭,一定會以為天上下了一場花雨,那場景當真美不勝收。

  王憐花見她抱著梅子,一顆接著一顆吃著,笑得還那麼幸福,眉眼間的寵溺揚起卻不自知。

  「吃吃看這個吧。」不知道從哪裡拿出一串糖葫蘆,王憐花將亮晶晶的糖串遞到了戚素桃面前。

  瞧著糖葫蘆,戚素桃愣了愣後,沖王憐花笑了笑,然後就將頭湊過去咬了一顆下來。「好甜……」山楂微酸,山楂外包裹著的糖衣卻甜似蜜,兩種口感混在一起,棒極了。

  「真的很甜?」王憐花忽問道。

  戚素桃將它全部吃下後,這才點點頭:「嗯,你也吃一個嘛。」

  王憐花眸光微閃:「好啊。」說著,直接湊頭上來,親上了戚素桃的唇。兩唇相貼,沒有帶絲毫的欲望,只是單純貼了上去,王憐花也沒加深這個吻,親了一下後就退開,然後用舌頭舔了下自己的唇,笑眯眯道:「的確挺甜的。」

  戚素桃一臉懵逼,好半晌才回過神來。

  回過神來後,那臉一下子就變得爆紅。

  連忙低頭抓起袋子裡面的梅子吃了一顆壓了壓驚,戚素桃看天看地,看遠方,看自己身後,愣是不去看邊上的王憐花。

  那樣子可有趣了,讓王憐花嘴角邊勾起的弧度越來越上揚。

  此時,快活林的明軒內,熊貓兒跪在地上,嘴巴裡噴出了好多血來,他看著面前的人,視線漸漸模糊,而意識也漸漸失去了知覺。

  面無表情地盯著倒在地上,身體漸涼的人,朱七七駭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害怕之餘,她看了看自己的五哥,又看了看自己喜歡的男人,朱七七跌坐在地上,無法動彈一下。此時,本該睡在里間的染香不知何故竟不在房內,若是也在此,怕是也會被眼前的一幕駭得不能動彈。

  因為朱五和沈浪殺了熊貓兒。

  朱七七控制住了尖叫,好不容易念出了這幾個字。「你,你們瘋了嗎?」

  朱五冷冰冰看著已經沒了聲息的熊貓兒:「瘋了?我們可清醒著呢。」說著,睨了眼沈浪:「你來解釋。」丟下這句話,便推開門走了出去。

  朱五去了隔壁,敲了門沒反應便直接走了進去,裡面沒有人息的一刻令朱五的心都提了起來。可當他看到桌上的留條,心底卻又升起了一絲妒意。

  坐在桌前,對著大開的門,朱五擰著眉,與以往的溫潤如玉大相徑庭。

  沈浪看了眼朱七七,輕輕道:「這不是貓兒,是龍四海。」

  朱七七一愣:「龍,龍四海?!」發軟的四肢似乎有了力氣,朱七七重新爬起來去看倒在地上已無聲息的「熊貓兒」,驚訝道:「怎麼會是他?沈浪,到底怎麼回事?」

  沈浪歎氣道:「怕是貓兒也來了,否則以快活王的易容之術不可能將龍四海易容得和貓兒幾乎無差別。而且,拿龍四海來易容貓兒,果然是快活王的手段,這兩人的確非常相似。」

  朱七七撫著胸口,松了口氣:「我還以為你和五哥發瘋了呢,竟然連他也殺。」說著,她似乎想到什麼,一臉驚懼:「我們殺了他,快活王會不會……?」

  沈浪面無表情道:「不會,起碼現在不會。」

  「那他又在哪裡?」朱七七心下不免有些擔心起熊貓兒的安危來。

  沈浪道:「我信他不會有事。」說著,他看向朱七七,臉上掛起了那與以往一樣,沒有任何變化的微笑:「七七,你信嗎?」

  看著沈浪嘴角的微笑,朱七七止不住輕笑出聲道:「信,你沈大俠都信的事我哪能不信。沈浪,你這是……向我示弱了?」

  沈浪一怔,隨後苦笑道:「我怕我在倔強下去,你就跑了。」說著,走過去,朝朱七七伸出了一隻手。

  握上這只手,朱七七借著沈浪的力從地上站了起來。

  「既然握上了,那就沒道理鬆開了吧,沈浪,你聽著,以後你再對我凶,不信任我,我就走得遠遠的,再也不回頭了,知道嗎?」故作兇悍表情,雙手叉著腰的朱七七有著說不出的可愛相。

  沈浪凝視著眼前這個一直在自己心中的少女,定定地看了許久,終於將她攬入自己懷中,在對方驚呼出聲時,一字一字地承諾道:「不會再讓你傷心了,七七……」


第107章 第一百零七回

  花瓣撲簌簌地往下掉,穿著異域風情衣裙的少女坐在崖邊,兩條腿懸在半空中,一手拿著糖葫蘆,一手抱著油紙袋,臉上掛著幸福的燦爛微笑。

  王憐花看著她,心底也升起了一種名為幸福的情感。

  曾經的王憐花不明白什麼是幸福,對他來說,比起所謂幸福,他更喜歡看到人哭。只有別人痛苦了,哭泣了,他才會覺得很幸福。也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他自小就特別喜歡看的別人痛哭流涕,最好是絕望透頂。他若瞧見別人歡樂幸福,他自己就會痛苦得受不住。但他決不承認自己是在嫉妒別人,當然他更不會承認他自己心底充滿了自卑,這種自卑化作了鬼魅,融入他的骨血之中,讓他對任何人都滿懷恨意和嫉妒。

  在這世上,王憐花唯一害怕的存在或許就是他母親王夫人了。可即便如此,王憐花還是一遍又一遍地對自己說:他對母親是無比的敬愛佩服,死也不會承認他心底其實是對他母親在暗暗懷恨著。

  別人都有家庭、父兄,為什麼他沒有?

  別人的母親都是那麼慈祥和氣,為什麼她不?

  這些問題在他還是孩子的時候就曾想過,但自從七歲以後,他每想起這問題,就立刻將之遠遠拋卻。他恨女人,漸漸地,只要見著女人,他就想要去報復。他喜歡別人也因折磨和羞侮而失去幸福和自尊,喜歡他們自卑又自愧,他喜歡看到別人的家庭妻離子散,更喜歡他們家破人亡,無父無母。

  可這些負面的情感在遇上戚素桃之後,再難心底紮根。

  若他未曾遇到戚素桃,若他還是一如既往地執著于朱七七,怕是現在的他還是以前那個他,憎恨著這個世界的他,甚至還會做出更多惡劣的事來。其實,娶朱七七這件事,若真是以前的他,還真會執著下去,甚至百般讓沈浪痛苦。但現在,無所謂了,他根本不想娶朱七七,誰愛娶誰娶去,他只要他的若華就行了。

  其實,對王憐花來說,王夫人的那些計策是失敗還是成功他都無所謂。他的那對父母還真真是郎才女貌,般配的很,他的爹和娘都是一等一的狠手,對誰都是那麼自私自利,狠絕難當。作為他們的兒子,他的確不是個東西,甚至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但他跟他們終究是不一樣的。

  他有若華,他們沒有。

  慢慢移到戚素桃身後,王憐花從後將她拉入懷中,雙手將她環住。

  後背貼著對方的胸膛,戚素桃心裡是高興的,被忽然拉入懷中還是讓她有些不好意思的,但很快臉上就掛上了十分幸福的微笑。這是戚素桃不曾幻想過的未來,與自己喜歡的人,像電視劇裡面的男女主角一樣,伴著花雨,微風,依偎相伴。

  戚素桃覺得自己來到這個世界還是有點幸運的,因為她在這個世界和自己的初戀遇到了,還和他在一起了,雖然中間過程並不是那麼快樂,可他是在乎自己的。人這一生,被一個人在乎著,那是件非常幸運的事,戚素桃很高興自己遇到了這麼一個人。

  兩人就這樣依偎著,彼此間只有他們自己,享受著這樣的片刻寧靜於他們來說是那麼寶貴。

  在日落西山時,戚素桃和王憐花依依不捨地離開了這片世外桃源,回到了於他們來說極為現實的快活林。快活王在白日裡說過要在戌時夜宴眾人,戚素桃白天允諾過,這晚上自是不能食言的。回到快活林門口,王憐花握著她的手,輕輕道:「不用擔心,晚上我也在。」

  戚素桃點點頭,不放心地叮嚀道:「那你自己也要當心點。」

  王憐花笑了笑。

  兩人暫別,一個回明軒,一個則回楚鳴琴的院落。快要到達院落時,王憐花遠遠就瞧見裡頭站著條白影,這白影只看背影已讓人難以忘懷,若是轉過身來,定是終身難忘。可越是走近,王憐花心裡頭越是害怕。

  當他推開籬笆門,看著院子裡的身影,他的雙膝已不受控制地跪在了地上。「母,母親……」

  隨著一聲母親,白影轉過身來,那張貌美絕倫的面容上帶著一絲冷意和冰冷:「真是我的好孩子啊。」

  王憐花垂首不語。

  王憐花在快活林的一舉一動,王夫人皆掌握在手,別說他了,就連快活林內的其他人做了些什麼,她也是全部知曉。在她知道戚素桃也在此的時候,心底的恨意再度滋生。「你知道你錯在哪裡嗎?」

  「孩兒不知。」王憐花依舊垂著頭。

  王夫人盯著自己的孩子,自己一手養大的孩子,冷笑不自覺自唇角溢出。

  果然是他的孩子,身體裡終究留著那人的一半血。

  緩步來到王憐花面前,王夫人毫不憐惜地伸手捏住自己兒子的下顎,迫使他抬頭看著她。「十四年前你可以為了她忤逆我,十四年後自然也能為了她背叛我,我怎麼就沒想到呢?嗯?」縱然是自己的兒子,王夫人也沒多信任。「你的身體裡終究留著他和一樣的血,和他一樣卑|劣無|恥,和他一樣都愛上了和那個賤|人相關的人!!」說到最後,她的聲音多了一絲尖銳和刻薄。

  她恨,恨與王瀟瀟有關的一切,還有與柴玉關有關的一切。

  如果沒有他們,她不會變成現在這副模樣。

  一想到自己的兒子再次被王瀟瀟的女兒所迷惑,王夫人就恨不得將那個叫戚素桃的女孩千刀萬剮了。可她不能,她看出了快活王的心思,也知道對方是意思。一開始或許沒那麼明顯,可當對方知道戚素桃有可能是王瀟瀟之女後,她從那個男人眼裡看到了執拗瘋狂又帶著卑微的愛。

  得不到的永遠是最好的。

  柴玉關這一輩子都沒得到王瀟瀟,所以他勢必會想得到戚素桃。

  沒有得到王瀟瀟,得到王瀟瀟的女兒也是一樣的。

  人,總是喜歡重複不斷的尋找著曾經失去的替代品。

  而王憐花,她的兒子也需要受到懲罰了,已經很久沒讓他受罰了呢。

  「憐花。」鬆開手,王夫人蹲下與王憐花平視著,她看著自己的孩子,與自己如此相似的兒子,臉上掛起了溫柔美麗的微笑。這樣的微笑看在王憐花眼裡就如噩夢,每當他的母親這般笑了,就說明有不好的事要發生。

  而後,直覺實現。

  「王瀟瀟帶給我的痛苦,總要有人還的,她的女兒很好,我很滿意。快活王此次夜宴的目的就是求娶那丫頭,你說是不是很有意思?」王夫人溫柔的語聲此刻聽在王憐花耳朵裡猶如夢魘,他瞪大眼睛,背後升起了一股冷意。「那孩子像極了瀟瀟,但跟瀟瀟不同的是她好像在乎的人挺多的,以柴玉關的性子絕對不可能放過王瀟瀟之女,他這一生都沒有得到王瀟瀟,那麼王瀟瀟的女兒總是要替母親還債的,我覺得很好,那丫頭比白飛飛更有用處。」

  「母親,你不能。」王憐花看著自己的母親,咬牙道:「你不能這麼做,若華,若華是我……」話還未說完,臉已經被打偏,腥甜的味道自喉間湧出,王憐花嘔出一口血,臉漲得疼。

  「憐花,你這孩子怎麼學會不聽話了呢?以前,你可是從來不忤逆我的,現在看來是學壞了……算了,誰讓你是我兒子呢?為娘不會怪你的。這次的計畫啊,娘替你繼續下去,你呢好好休息便是……」說著,王夫人慢吞吞走過來,用腳尖狠狠踩在自己兒子的手上,並伸手在王憐花身上點住了幾處大穴。

  王憐花動彈不得歪倒在地上,眼裡是祈求,他希望母親放過戚素桃。

  可王夫人早就瘋了,她根本不可能放過戚素桃。

  悲憫地看著自己的孩子,王夫人笑了:「憐花,你是我的兒子,將來我的一切都將由你繼承,而現在,為娘再教你一件事,背叛娘親的,娘親一個都不會放過,就算你是我的兒子也一樣。」彎腰,摸上王憐花紅腫的臉,王夫人繼續道:「而對付背叛自己的人,最好的方法就是讓他痛苦,求生不能求死不得……你越在乎什麼,為娘就讓他們統統消失……」

  丟下這句話,王夫人拍了拍手,接著有兩人立時出現,這兩人中有一人便是楚鳴琴,真正的楚鳴琴。「將公子帶去暗室,好好教導一番。」

  「是。」說著,兩人不由分說將王憐花從地上架起來帶走,即便手法不大好,他們也不敢傷害到王憐花,畢竟這位是小主人,現在自家大主人在氣頭上,想要懲罰小主人,但一旦小主人懲罰完畢,他依然是他們的主子。

  王憐花閉上眼,無力地被帶走的同時,才卑微地發現自己是多麼無用。

  這一刻,他希望沈浪能夠替他護住戚素桃,即便是那個黑衣人,他也希望那人可以及時出現,保護住她。

  不遠處,兩條黑影佇立於最高處,他們全程目睹了王憐花如何被王夫人「暴」打一頓再被手底下人架走的全過程。

  蠢八看了眼黑衣人,默默開口道:「師父……」

  黑衣人盯著下面的一切,眼裡劃過一絲疑惑和不解。事情已經超出他所預見的範圍,一切走向都已經開始偏離,就連王憐花……也走了與他所知不一樣的路。

  「已經變了……」黑衣人喃喃開口道。

  其實很早就開始變了,只是他沒有想到會變那麼多,他也好,戚素桃也好,他們每個人都已經走上了不一樣的路,包括他們的結局。本以為變化對他來說是好事,而如今連他自己都不知道這樣的變化是好事還是壞事,一切……全都脫離了他的掌控。

  「師父,接下來……怎麼辦啊?」

  「靜觀其變……」


第108章 第一百零八回

  戌時未到,來接戚素桃他們的人就來了,還是白日裡請他們去綴翠軒的那位急風三十六騎之一的青年。隨著接他們的人前往綴翠軒,一入室內,戚素桃他們就發現這快活林內的人幾乎都齊了,其中自然也包括快活林的「主人」李登龍和春嬌夫婦。

  綴翠軒的佈置與以往都不同,似乎重新精心裝扮過,與之前相較,顯得喜慶了點。

  朱七七挽著戚素桃的手臂,心底是千萬個不願意,但來還是來了。就算快活王不請他們來,她也不會讓戚素桃一人參加今晚上的筵席。讓戚素桃一人面對快活王,會發生些什麼事,大家心裡頭都明白,傻瓜才會讓戚素桃一個人來。也不知道快活王哪裡不對勁,早早就派人送來了衣服,還尋了個梳妝打扮的老嬤嬤,說是給戚素桃打扮的。朱七七本想替戚素桃拒絕的,可那個老嬤嬤看她的目光是那麼怨毒,那麼可惡,害她慫了。

  快活王身邊的人果然都是惡魔,這麼比較下來,王憐花就好很多,怪不得戚素桃說跟快活王對比起來,王憐花簡直是小天使。雖然不知道小天使是什麼,但她在那一刻就是覺得王憐花是小天使。

  被老嬤嬤精心打扮過的戚素桃與往日比較起來大為不同,不知為何多了一絲清冷和英氣。還別說,戚素桃這不同以往的打扮還讓朱五、沈浪、范汾陽和朱八都怔愣了好一會兒呢。要不是朱七七發聲音,估計他們還得呆好一會兒。

  陪著戚素桃坐下,朱七七一眼就看到前面,也就是正前方位置空著兩個位置。那兩個位置是主座,所有人都知道那是誰的位置。請來的人幾乎都來了,瞧了眼鄭蘭州邊上空著的那一張位置,李登龍忍不住悄聲問了春嬌:「龍老大沒找到嗎?」

  春嬌蹙著眉:「也不知道去了哪裡,他手底下的人也在找呢。」

  兩人的聲音不算太輕,大家都是聽到了的,尤其是沈浪和朱五。他們倆心照不宣地對視了一眼後,就移開了視線。龍四海到底怎麼了,唯有他們倆和朱七七知曉。龍四海死了,一個掌握著黃河皮筏子,本該頂天立地的男兒漢最終還是成了快活王下麵的一條狗,被殺是在情理之中。

  李登龍輕歎道:「也不知這龍老大在搞些什麼……」快活王的晚宴,誰敢不來?這龍四海真是會搞事情。

  朱七七挨近沈浪,低聲問道:「染香不來不要緊嗎?」

  沈浪輕聲回道:「她人都不知去了哪裡,隨便她吧。」

  朱七七聽罷點點頭,隨後便不再說話。

  又過了一會兒,有兩人從裡頭走了出來,這兩人不是別人,正是白飛飛和快活王。白飛飛挽著快活王的手臂,溫柔地笑著,那樣的天姿令在座未見過她的人都看直了眼睛。場中為數不多的女子也都羞紅了臉,因為跟白飛飛比較起來,她們都跟醜八怪差不多。

  倒是朱七七腰背挺直,表情淡淡的看了眼白飛飛後便收回了自己的視線。她已經知曉白飛飛的事,對於她出現在快活王身邊並不驚訝。朱七七還是對自己的臉做了些手段,這也是沈浪要求的。就算快活王知曉朱七七本來面目不比白飛飛差,可沈浪也不希望朱七七以真正的模樣對上快活王。

  快活王攜白飛飛坐下,眼睛卻一直落在坐在朱五和朱八兩人中間的戚素桃。戚素桃沒有看他,只是目不斜視地瞧著面前一桌子的美味佳餚。

  李登龍和春嬌夫婦一見快活王坐下,兩人便齊齊舉杯,道:「王爺已到,我夫婦二人向王爺敬上一杯。」說著,雙雙敬了快活王一杯。

  快活王似乎很高興,回之一杯,氣氛漸漸熱鬧起來。

  有快活王的地方,誰敢放肆?這場酒筵看似熱鬧,實則暗藏殺機,在場人心裡都有屬於自己的小九九。當然,這也包括此次開筵席的主人快活王。快活王身邊明明有個國色天香的白飛飛,可他的眼睛卻一直落在戚素桃身上,那灼熱的目光帶著貪婪和偏執。而白飛飛也很有意思,依偎著快活王,眼睛卻時不時落在沈浪身上。可惜,于沈浪而言,此時此刻最為重要的只有朱七七。

  見沈浪不看自己一眼,白飛飛眼底的幽怨更是明顯,她不懂,也不明白為何沈浪要如此絕情。

  明明之前對她那般溫柔,如今卻是形同陌路。

  戚素桃低頭,努力扒著飯,吃著一桌子的美味佳餚。期間,她沒和任何人搭過一句話,而這場筵席從開始到現在也沒有見哪位女眷說過話,其中自然也包括白飛飛在內。談話的全是男子。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時銘在今天也格外規矩,怕是那日在賭時受了很大的驚嚇,因而面對快活王,他規矩了許多。一桌子的人,人人都在喝酒,唯有戚素桃一人在吃飯,但快活王都沒說什麼,其他人自然也不敢說什麼。

  待戚素桃吃完,快活王這邊輕輕開口道:「今日宴請各位是為一樁喜事,是本王人生最為重要的一樁喜事,還望各位見證。」

  白飛飛溫柔淺笑著,兩頰邊帶著一絲羞澀的紅暈。

  快活王笑了笑,沒有立即公佈這樁喜事而是將目光凝注在戚素桃身上。那樣的熱烈,那樣的注目,依偎于他邊上的白飛飛似發現了什麼,紅暈褪去,微白漸漸掛於臉上。

  「本王將迎娶戚家姑娘為本王的妻子。」一句話,直接震得白飛飛說不出一句話來,她不敢置信地看著身邊的快活王,那挽在他臂上的手也顫了顫。

  察覺到這一點的快活王側頭看了眼白飛飛,溫柔微笑道:「飛飛,別難過,本王怎會薄待你,此次本王不單要迎娶戚家的姑娘,連你也是要一起娶的。你們二人一起嫁我,豈不更好。」

  「好個屁!」朱七七忍不住了,她猛地一拍桌子,也不管面前這人是不是快活王,怒道:「我不管你是不是快活王,是不是天下人都怕你,但我還是要說一句,你想娶我家桃子沒門!她是姓戚,可她也是我朱府的小姐,是我爹娘認的乾女兒!也是,也是……」腦子暫時卡殼,轉了一圈後,她選擇拉個最討厭的傢伙下水。「也是王森記的少爺王憐花的未婚妻!!」朱七七爆起來還真是要人命,沈浪在她起身的時候就暗道不好,連忙伸手去拉她,可惜,朱七七的嘴巴也跟爆竹一樣,劈劈啪啪說了一堆。

  說完,朱七七看了眼沈浪:「渴了,給我水。」

  沈浪:「……」

  雖然有點無語,但還是默默替她接了一杯水。

  因為朱七七的暴怒,在場懵逼的人全都回過神來,尤其是作為當事人的戚素桃。她冷靜地看著快活王,起身彎腰鞠躬,做足禮貌:「讓王爺失望了,就如七七所說,我與王森記的公子王憐花已定了終身,俗話說一女不伺二夫,還望王爺恕罪。」她的聲音冷冷淡淡的,沒有絲毫起伏。其實這心裡頭可打鼓了,誰都不會想到,包括她自己都沒想到快活王竟然要娶她。

  周圍靜極了,誰都沒有說話,除了沈浪他們,鄭蘭州和春嬌他們哪敢說一句話,就連大氣都不敢出。

  壓抑的氣氛自快活王身上傳來,可戚素桃不怕,她直視快活王的眼睛,眉目間多了一絲倔強。

  那模樣令快活王恍神了好一會兒,在剛才,他仿佛看到了王瀟瀟。

  眯了眯眼,快活王慢吞吞道:「若本王執意娶你呢?若華,你覺得本王會在意你與王憐花有婚約這事?」

  朱七七臉一白,她真沒想到快活王可以那麼不要臉。

  沈浪擰著眉,覺得事態已經開始往他無法預知的方向發展了。

  朱八拉著戚素桃的手,這才發現他的桃子姐姐的手心已經涼了,他不喜歡快活王看戚素桃的目光,可他也不敢直面懟上去。總歸是小孩子,快活王的壓迫力還是有嚇到朱八。範汾陽現在還處於懵逼狀態,就算回過神來他還是有點不在狀況,大腦似乎在一瞬間就宕機了。

  朱五沒有說話,他冷冷看著快活王,放在桌下的那只手已經攥成了拳頭,就連指甲摳入掌心也不自知。

  「還請王爺不要叫我若華。」戚素桃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素桃記得今日已說過一次,若華之名這世上除了一人之外,無一人有資格叫喚。」這是王憐花給她的名字,除了王憐花,誰都沒有資格那麼叫她,除非她自己樂意給別人叫。

  快活王的面色立即就沉了下來。

  不想和快活王多有糾纏,戚素桃的模樣不卑不亢極了。她看上去有點疲憊,抬手按了按眉心,道:「王爺,若你是想從素桃身上尋到故人身影,那麼就只能讓你失望了。我的母親叫周慧,不叫王瀟瀟,世上相似之人何其之多,不過恰好相似罷了。與其在我身上浪費時間,不如好好待白姑娘吧,作為您此前執意要娶的妻子,這般對待可非大丈夫所為。」

  丟下這句話,戚素桃也不管是不是下一刻快活王就能把她給劈了,拉起朱八的手起身,道:「我有點不舒服,先退了,告辭。」向在場人分別點頭,戚素桃拉著朱八離去。

  他們倆離去,朱七七自然也不願意待了。「小女身體也不適,還望見諒。」說著,拽著沈浪就走,她現在也沒什麼心情去害怕快活王這個人。

  四人都走了,一大桌本來就空著兩個位置,現在瞬間就空了四張椅子,好似一桌去了大半人朱五和範汾陽坐在一塊兒,他們倆都沒走,直到戚素桃他們四人都離開了,朱五這才抬頭看向快活王,一字一字道:「王爺身邊美人如雲,為何偏偏是阿桃呢?」

  快活王睨了眼朱五,笑道:「天下美人縱然再多,也不及一個心頭之好。」

  朱五聽罷,覺得這話尤其可笑:「王爺身邊的心頭好難道還不多嗎?」丟下這句話,朱五隨之揖禮離開,與之一起的還有範汾陽。

  綴翠軒這下更空了,春嬌他們一個個冷汗連連的不知道該尋什麼理由離開。要知道,現在這樣的氣氛真的不適合在說話,感覺如果多言一句會死很慘。

  快活王凝視著門口,忽笑了起來:「本王要的人從沒有得不到的。」

  邊上的白飛飛聽罷,臉更加白,那孱弱的身子骨仿佛下一刻就搖搖欲墜了。而她也的確搖搖欲墜,直接昏了過去。接住白飛飛,摟著她那纖細的腰,快活王瞧著她,笑了笑:「飛飛啊飛飛,本王不是不愛你,只是本王心頭最好的那個位置從來沒有給過誰,而今她回來了,本王不可能放過的,所以也只好委屈了你。」越是柔情蜜意的話語越是殘忍無情,而白飛飛本就不在意這些,暈厥也只是擺好自己身體孱弱的人設罷了。

  「諸位自飲吧。」丟下這句話,快活王抱著白飛飛進了里間。

  待快活王離去,鄭蘭州趕忙起身,隨意抱拳道:「在下也先告退了。」一個人起頭告退,其他人焉能留在這裡的道理,他們一個個離開,最後自然也包括作為快活林主人的春嬌和李登龍夫婦。

  走在林內,春嬌抱緊自己,喃喃道:「總覺得……會發生大事……」

  李登龍攬住春嬌,一向玩世不恭的李大少臉上也露出了憂愁的表情。

  天,要變了。


第109章 第一百零九回

  王憐花不知道自己在這間暗無天日的暗室裡被關了多久,他只知道自己從未像現在這般狼狽過。

  若是被沈浪瞧見他此刻的模樣,怕是會被笑掉大牙吧,自己的敵人,竟然落到這般地步,換誰都會哈哈大笑。不,估計也不會,沈浪這人一向過於正人君子,他不會笑話他,那朱七七和熊貓兒瞧見了定會哈哈大笑一番的。

  就在這時,關押他的那扇暗室門被打開了,一名妖嬈的藍衣女子走了進來,她嬌笑道:「公子~~」她是王夫人座下的白雲牧女,名喚可兒,也是王憐花曾經的丫鬟。

  王憐花的頭髮都黏在一起,身上散發著連自己聞了都嫌棄的味道,有血的味道也有汗水的味道,混合在一起,變成了死亡和絕望的味道。陰鬱地看著這些時間來,頻繁到暗室來的可兒,王憐花唇角的譏諷越發明顯起來。

  母親是不是以為找個下|賤的玩意就能把他變回曾經的他?

  可兒是奉王夫人的命令天天來此魅惑自家公子的,意欲何為可兒不敢問,但她樂意來迷惑自家公子。若是成了,再被公子抱入懷中,那是多麼欣喜的一件事。就算公子現在受著罰,看著不似往日那般風流倜儻,可兒也是不會嫌棄的。如今的公子那般脆弱,若是走進公子心中,成了王小夫人,那是多麼欣喜若狂的事呢?

  可兒這心裡頭的打算,很多婢子都是有的,這王府大宅內多少人希望成為王憐花心尖上的人,可有誰成功過?

  纖腰微轉,輕薄的紗衣隨著可兒的舞動一點點從身上滑落,她的臉上此刻泛著媚人的微笑,那是淫|蕩而媚|豔的笑容掛在臉上,使得她眉梢眼角間都充滿了銷|魂的春意。接著,可兒開始曼歌低唱,那不是歌聲,沒有任何曲調,只是無意義地一聲聲短促且斷續的呻吟。

  若是此刻這裡還有其他男人,聽到這般呻吟,早已按捺不住,那是比世上所有的豔曲還要令人動心的音調。歌聲銷魂,舞姿更銷魂。可兒身上的衣服已隨著歌聲盡數褪去,在這昏暗的暗室內,就著微弱的燭火看去,更是曼妙誘|人。她的「舞」姿散漫,漸漸成了一種原始的、斷續的、不成節奏的簡單動作。但就是這動作,堪比世上最佳豔舞還要令人銷魂。

  陰暗的牢房,在下一刻變成了活色生香的銷|魂|窟、溫柔鄉了。

  對這樣的可兒,只要是個男人都會動心,可惜王憐花此刻已不是男人,他根本就不在意這些。曾經,或許還能魅惑他,而今他的心早就包上了一層堅固的外殼,誰也進不去,除了那個叫戚素桃的姑娘。

  可兒費力地魅惑著自家公子,可惜對方看她的目光越來越冷,冷得可兒好不容易熱起來的身子再次化作冰涼。「公,公子~~」她輕輕喘著,叫著王憐花,可對方看她就跟看死人沒差別。

  王憐花嗤笑道:「母親叫你們沒事跑到我這邊魅惑我,真以為我會耐不住?」

  可兒的臉一下子就白了。

  「滾。」王憐花不想多看可兒一眼,那只會讓他覺得更加噁心。

  這句話就像一泉冰水直面澆在可兒身上,讓她再也沒了這個念頭,從地上爬起來,將衣服穿上,可兒退了出去。待可兒退出去,暗室內再度歸於平靜,王憐花閉了閉眼,喃喃道:「若華……」

  「只單憑叫她是救不了她的。」一道聲音憑空出現,喑啞中帶著一絲冷意。

  王憐花愣了一下後,眯起眼睛:「是你。」

  一道黑影出現在王憐花面前,他那張臉還是罩在面具之下,什麼都看不清。王憐花看著他,冷笑道:「反正你也讓我見過你的真面目了,何必再把自己遮得嚴嚴實實呢?」對於對方每次出現這般遮掩自己面容的方式,王憐花是十分不屑的。

  黑衣人冷笑了一聲:「你確定你看到的都是真的。」

  王憐花回以冷哼:「果然。」他就知道他看到的那張臉不會是真的,沒想到還真的不是真容。

  黑衣人緩步來到王憐花面前,打量著如此狼狽的他:「這還是我見過的最為狼狽的王憐花。」

  就算王大公子淪落為階下囚,在自己的敵人面前,他也不會讓自己看上去懨懨的。唇角扯出一抹譏諷,王憐花冷笑道:「在下狼狽不狼狽與閣下何干?」

  黑衣人一手捏住王憐花的下顎,冷冰冰道:「是與我無關,你死了,我倒是更加開心,可惜……你若現在死了,就麻煩了。」話音一落,王憐花發現自己出現在一個很奇怪的山洞內,而捆住他的鎖鏈已經沒了,他暫時得到了自由。

  得到自由的王憐花下意識打量起自己身處之地,這裡的的確確是一個山洞,空蕩蕩的連鐘乳石都瞧不上一個,除此之外,周圍懸浮著許多泡泡。這些泡泡裡面似乎有東西,王憐花在好奇驅使下,伸手用指尖觸碰了其中一個就在自己眼前的泡泡。很快,他的腦海裡就閃過一些不可思議,甚至是令他打從心裡頭髮出寒意的畫面。

  那是一片密林,具體位置暫時看不大清,只見他受了傷跌跌撞撞跑著,跑了好久好久,他在一個地方找到了戚素桃。戚素桃被一把鋼刀穿透胸口釘在地面上,那些血染紅了地面。他看到自己走過去,跪在睜著眼睛,死不瞑目的戚素桃面前。戚素桃死得很慘,那張算不上頂漂亮,卻也是明眸皓齒的面孔上血痕交織,猙獰縱橫,她被毀了容。她的眼睛空洞地望著天空,其中一個還被紮出了血窟窿,除此之外,她身上還有大大小小的傷口,還有一些是王憐花不忍去看的被淩|辱的痕跡。

  將鋼刀從她胸口拔開,王憐花看到自己將戚素桃抱在懷中哭了起來。一向不會哭的王大公子竟在戚素桃死的時候哭得像個孩子,仿佛世界都崩塌了。

  有人嘻嘻哈哈笑著,是兩三個大漢,這些人是誰,王憐花不知道,他只知道此刻他會將這些人的面孔牢牢記在腦海裡。這些大漢身上衣服都沒穿,有個還在系褲子,他們走過來,看到王憐花抱著戚素桃,一個個都露出了猙獰可惡的微笑。

  再接下來,王憐花就看到那個自己抓起鋼刀將這些人全都砍了,瘋狂的砍著,血水和白色的腦漿濺在他臉上,他也不自知。

  王憐花的臉白了,那是一個噩夢,一個想想都會發顫的噩夢。

  「看到了?」一道聲音緩緩響起,似乎與剛才的喑啞比較起來,多了一絲溫和。

  王憐花回過神,往後看去,只見朱五那張臉出現在他的面前。王憐花一直認為朱五就是黑衣人,現下看來,倒是自己沒有猜錯。只是,只是那些畫面又是什麼?就在他還要繼續問什麼時,眼前的朱五做了一個舉動,他對自己的臉再次動了一下,再然後王憐花就看到一張難以置信的面孔。

  那是……他的臉。

  一張和他自己一模一樣的臉出現在自己面前,換做是誰面對此情此景都會驚駭不已。

  「你,到底是誰?」王憐花艱難地吐出了這五個字。

  黑衣人扯了扯唇,笑道:「我就是你。」

  四個字,就像一道雷狠狠劈在王憐花腦袋上。

  往後退了幾步,王憐花白著臉:「不可能。」

  黑衣人知道王憐花不會信,若是換做過去的他也不會相信這世上竟還會有如此荒唐詭異之事。可他根本就不在乎對方信不信,這漫長的時光裡,他見過很多個自己,過去的自己,那些自己也曾像現在的王憐花一樣,露出過這麼難以置信的表情過。

  愚蠢又可愛,還真是有點懷念。

  來自未來的王憐花也不明白從什麼時候起他就擁有了現在的力量,穿梭未來和過去,各個次元時空。他不知道為什麼會擁有這些,他只知道在自己最為絕望的時候有個聲音問他,要不要救她,要不要改變一切,就算付出自己的一切,他清晰記得自己的回答。

  他說:「我願意。」

  三個字把他賣給了看不見的惡魔,自此走上了一條漫長的不知何時才能結束的路。

  和他一起的還有那個叫朱八的孩子。

  那孩子是因為愧疚才會下定決心跟在他身邊的,戚素桃會出那樣的事就是為了保護那個孩子。

  他們拋棄一切,游走于各個平行世界,看著各個世界的戚素桃和他們自己,編織著一次又一次的噩夢。

  無力感一次又一次充斥著他們,可他們,不,是他不能放棄,他把自己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的都是為了戚素桃。

  若是放棄了,她該如何?他又該如何?所以,他不能。

  「可能不可能,由你自己去評判。王憐花,我不會解釋任何,對我來說,這些全是真的,而對你來說,這些是什麼,你自己去考慮。我救你,不是為了你,而是為了若華。快活王今日在筵席上當著眾人的面要求娶若華,朱七七替若華拒絕了,而若華自己也拒絕了,可快活王是個什麼人,你比我更清楚,他不會善罷甘休的。」

  王憐花冷冷看著眼前的自己,一個和自己一模一樣,但卻又那麼不同的自己。提及戚素桃,王憐花似乎也冷靜了許多,對於「王憐花」說的那些,他是知道的,因為這就是他的母親王夫人的計畫。

  王憐花道:「你想如何?」

  「王憐花」一字一字道:「你什麼都不需要做,只要帶若華離開快活林就好。」

  王憐花一愣:「我?」他沒想到對方的回答這麼意料之外。「比起我來,你比我更適合帶若華離開不是嗎?」

  盯著眼前這個自己,王憐花心知對方的厲害之處,這段時間來他可是領教過的,若不是他幾次三番耍計謀,若不是他沒有真的動格,想必自己早就死了。

  「王憐花」看著過去的自己,半晌,背過身去看了看這一個山洞的泡泡。

  「你先待在這裡,何時行動我會通知你的。」說著,他扭頭看了眼王憐花,面上是明顯的譏諷:「在此之前還是先處理下你自己吧,真的臭。」

  王憐花:「……」他好想罵人。


第110章 第一百一十回

  在「王憐花」的記憶中,他經歷過太多次戚素桃的死亡,每一次他都沒有救到她,每一次在他以為勝券在握時,老天給了他一個巴掌,讓他清醒明白他到底在誰的手底下爭分奪秒。

  只是,有一件事「王憐花」是覺得幸運的,那就是除了他的戚素桃外,其他的戚素桃都沒有死得太慘。雖然都因他無力所救,致使悲劇發生,可「她們」至少沒有像他的戚素桃一樣,死得過於慘烈。

  這一次,他想他絕對能護住她。

  王憐花獨自一人坐在山洞裡,那些懸浮在半空中的泡泡全是記憶,是未來的他所經歷的一切,裡面承載了他所有的痛苦和歡樂。頹敗的坐在地上,狡黠又詭計多端的王大公子再也沒了勾心鬥角的心思,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他垂著腦袋,隨意搭在膝上的手微微顫抖著。

  他看到了戚素桃,她們一次又一次地死去,以各種方式和各種理由。

  未來的他用盡方法,各式各樣的方法最後都沒有避免戚素桃的死亡,仿佛受了詛咒一般,戚素桃一次又一次以意想不到的方式死在了王憐花的面前。每一次,王憐花都沒能救到她,每一次她都因王憐花而死,那些稀奇古怪的理由,那些讓人費解的理由和起因皆與王憐花有關。

  王憐花遍尋著理由,最後將這些錯誤歸結於自己本身。

  若沒有他,戚素桃或許能活得好好的。

  所以,「王憐花」決定殺了自己。

  未來的他要殺自己這件事,王憐花在看了那麼多段記憶後也覺得「王憐花」要殺他沒毛病。如果是他的話,在束手無策之後也會想出這樣的辦法。沒了他,或許戚素桃活得更好。只是現在,他一點都不想被殺,也不希望戚素桃死,他要保護她,好好將她納入自己的羽翼之下,誰都不能傷害到她。

  「王憐花」離開山洞去了外面,他那張真實的面孔暴露在外,與蠢八兩人站在快活林最高處俯視這座興龍山。

  「師父。」蠢八,既未來的「朱八」看了眼「王憐花」出聲道:「讓他知道不要緊嗎?他會不會……?」

  「王憐花」堅定道:「不會。」

  「朱八」歎道:「千防萬防沒想到出了快活王這個變故,只是……師父,王瀟瀟是誰啊?」他年紀尚小,對王瀟瀟真的不是太那麼瞭解,但若他有這個心思去問問他家裡那些個厲害的老傢伙們,那定然就知王瀟瀟是誰了。

  「王憐花」半垂眼眸:「瀟湘仙子王瀟瀟,亦是我母親雲夢仙子的師妹。曾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女魔頭,一日與沈天君比試,沒有前去,獨雲夢仙子一人,自那日之後便絕跡武林,誰也不知道她去了哪裡。」

  「朱八」點點頭:「哦,這樣啊,那,那她和桃子姐姐有什麼關係呢?還有快活王跟那個王瀟瀟亦是什麼關係呢?」

  「王憐花」淡淡睨了眼問題特別多的「朱八」:「有那麼閑的功夫,不如去盯快活王,他定然是要行動的。」

  發現自己估計問了不該問的,「朱八」忙不迭點頭:「知道了,我現在就去。」邊說著,身影便從「王憐花」面前消失了。

  嘰嘰喳喳的傢伙不在了,「王憐花」不自覺想起他和戚素桃之間發生的那些過往。和這個世界的有點不一樣,他認識戚素桃不是在歐陽府前,而是在一家客棧。那時候他身旁跟著他的婢子,而戚素桃則手牽著朱八出現在洛陽城內的客棧。兩人的初遇沒有所謂的驚天動地,也沒有所謂的轟轟烈烈,就是那麼平淡,淡淡一眼不在注意,加上她本就不是那麼起眼的女子,所以對戚素桃,剛開始不曾那麼關注過。

  真正讓他在意起戚素桃是在他和沈浪對弈受傷後了。他到現在還記得,那時候的他受了重傷需快快尋個可以療傷的地方,恰好在那時候讓他遇上了落單的戚素桃。本來他是打算拿戚素桃當可以威脅沈浪他們的人質的,畢竟戚素桃和朱七七關係好,豈料在被他挾以人質之後,戚素桃沒有任何反應,甚至在他瀕死之時伸出手救了他,還在漫天雪地裡背著他走了好些天,也是從那個時候起他在意起了這個與其他女子明顯不同的姑娘。

  王大公子從不需要同情和悲憫,他一直覺得戚素桃幫助他不過是在同情和可憐他。直到兩人相處久了,王憐花才明白,她對他從未有過半分同情和悲憫,她看他就是在對待一個普通人,沒有任何特殊和不一樣。

  即便,他是王憐花,而她和沈浪還有朱七七交好也是如此。

  王憐花清晰那日他們在躲避快活王時,他受了人攻擊,而後為了引開那些攻擊,他特意親自去引開的,離開前還讓戚素桃和朱八躲好。可當他再回來時,看到的是戚素桃那具冰涼的屍體。

  他的時間若是可以重來,他絕對不會離開她。

  「若……華……」痛苦地閉上眼,每每回憶這段記憶,「王憐花」就感覺自己那顆沒了知覺的心再次被捅了一把刀,疼得連呼一口氣都會疼。

  時間回到眾人離開綴翠軒時,走在回明軒的路上,朱七七氣得直跳腳,她咬牙道:「他有什麼了不起的?啊?你說這快活王是多大的臉?厲害就可以強搶民女啊!」

  沈浪抽了抽嘴角:「七七,強搶民女不是這麼說的。」

  朱七七道:「哪不能那麼說啊?他的行為難道還不算強搶民女嗎?你也不看看他幾歲了,一大把年紀了還妄想娶我家桃子!臉多大呢!比我爹的臉還大嗎?!」

  走在前頭的朱八默默回頭,說道:「姐姐,咱爹的臉也不大,真的。」

  朱七七:「……」

  戚素桃走在前頭,一語不發,自離開綴翠軒起她就沒說過一句話來。

  朱七七見著有點兒擔心,快步走上前的同時還忿忿不平道:「王憐花也是,竟然都沒出一聲。」朱七七知道王憐花就是楚鳴琴,而沈浪也是。

  作為不知道楚鳴琴就是王憐花的朱八稍微有點發愣:「王憐花?!他也在嗎?在哪裡啊?為啥沒瞧見他啊?」

  朱七七解釋道:「那楚鳴琴就是王憐花啊。」

  朱八詫異極了,他完全沒看出來:「什麼?」別說他了,估計在場無一人可以分辨出楚鳴琴就是王憐花,他的易容術的確厲害。

  戚素桃淡淡道:「他不是王憐花。」

  朱七七愣了:「哈?」

  「今天的楚鳴琴不是王憐花。」她認得出王憐花,雖然之前王憐花有故意隱瞞自己特點的意思,可被她識破之後也就沒那麼做了。王憐花有信心不被快活王所識破,因而也不會擔心自己的那個特點會被發現。「今日與我分別後,我就有點不安,並非是快活王之事,而是……」

  今日分別之時她的叮嚀中也包含了憂慮,她直覺王憐花會出事,沒想到還真的出了事,宴會上的楚鳴琴不是王憐花了。

  抿著唇,戚素桃的表情嚴肅極了,就連朱八也發現戚素桃的手心有點冷,還冒著汗。

  「桃子姐姐,你沒事嗎?」朱八有點擔心戚素桃。

  戚素桃看了眼朱八,淡淡一笑:「我沒事,就是有點擔心他……」

  朱七七呶了呶嘴巴:「這快活林不也是他的嗎?有什麼好擔心的,與其擔心他,不如擔心你自己吧,快活王那副樣子可不會善罷甘休。」

  沈浪點頭:「的確,照現在的情況來看,他對戚姑娘你是勢在必得。」

  戚素桃道:「我不會嫁他的,尤其是嫁給一個明擺著是把你當替身的人。」戚素桃對當別人替身這件事真的沒什麼興趣。

  朱八很是憂愁:「就算是這樣,快活王求娶之事還需商議一下,否則不好推脫呢。」朱八可是有點怕快活王的,那人的氣勢太厲害了。

  朱七七哼道:「不是有王憐花擋著嗎?怎麼?他既然想跟咱們桃子在一起,難道沒膽子和快活王搶媳婦嗎?」

  沈浪不知道要不要將王憐花和快活王的關係說出來,可細想了一番還是決定不說,因為這份關係連他自己也還只是猜測,未能確定。要真正確定,還得和王憐花當面對質一番才行。

  戚素桃抿著唇,表情嚴肅極了。

  沈浪看著她的背影,忽道:「戚姑娘是不是覺得王憐花出事了?」

  戚素桃頓住腳步,回頭看了眼沈浪,點點頭:「我的直覺從來沒出錯過,我有一種不好的預感,他可能出事了……」說著,面上盡是對王憐花的憂慮。

  沈浪微微蹙眉,沉思了半晌,重新抬頭看了眼戚素桃,寬慰道:「他一向狡詐,無論出什麼事他都能自保,切莫憂思憂慮了。」

  戚素桃知道沈浪在擔心自己,她點點頭,笑了笑:「謝謝你,沈大哥。」

  一行人回了明軒,路上也沒碰到後面出來的朱五和範汾陽。朱八因沒人領回去,就跟著戚素桃和朱七七進了一個房,反正明軒還有一間屋子,若是嫌擠,也可騰出來專門給朱八住的。

  各自回房,沈浪推門進去就看到傍晚離開的染香魂不守舍地坐在裡頭,傍晚也不知出了何事,急匆匆就出去了,連個招呼都不打。如今見她回來了,還一副呆呆傻傻的模樣,沈浪下意識詢問道:「你怎麼了?」

  染香回神,看著沈浪,內心似有掙扎,過了半晌,方道:「夫人,夫人讓我傳一句話給你,若快活王執意要娶戚姑娘,便允了這婚事吧。」

  沈浪的表情一瞬間就冷了下來:「沈某自有辦法對付快活王,我和她的合作也斷不會半途而廢,但不要想讓我拿自己身邊的人為賭注。」

  染香知道沈浪會生氣,她白著臉,道:「夫人並非這個意思,夫人的意思是先允了,以快活王的性子,定會在短期內舉行大婚,只要他舉行大婚,動起手來就會比較容易,屆時誰都沒有損失。」

  王夫人是什麼意思,沈浪豈會不知,只是讓他拿戚素桃的幸福和安危去當賭注,委實賭不起……

  若是勝了也就罷了,可若戚素桃有了半點閃失,他就算把自己砍了都無濟於事。

  這事真的賭不起。
【連載文請勿回覆】

TOP

第111章 第一百一十一回

  染香縮在軟榻上,手抖個不停,她知道自己正陷入兩難之中。假若她真的幹了那件事,怕是沈浪永遠都不會原諒她。別說沈浪,就連公子他也會將她千刀萬剮的。可她又不能不幹這事,因王夫人是何手段,她心裡萬分清楚。

  染香還記得在她順應夫人的命令隨沈浪離開的前一晚,芪憐破天荒地來她屋裡對她千叮嚀萬囑咐的話。

  『咱們的主子是瘋了,可咱們的公子沒有瘋。染香,看在你我同在王府伺候的份上,給你一句忠告,切莫惹怒了公子。』那句話,猶然在耳,她也考慮過,要不要對夫人的話陽奉陰違,可當她在暗室看到被囚的公子時,她知道她必須做出抉擇,為了活下去。

  夫人瘋了,瘋了個徹底,只要是忤逆她的人,她都不會放過,包括公子在內。

  袖子裡那個瓶子正緊緊貼著她的手背,明明是冰涼的感覺,而如今卻灼熱不已。

  『這藥叫不知醒,意思是被下了藥也不會被察覺到。染香,你是個乖孩子,將藥悄悄下在戚素桃的食物中就行。』

  『下藥?夫人不是希望戚姑娘嫁給快活王嗎?』

  『嫁過去多沒意思啊,若是嫁過去發現是一具殘敗之軀那才有意思呢,更何況……』

  王夫人的話在腦海裡久久回蕩,染香一想到王夫人當時說這句話時,嘴角邊咧開的那一抹溫柔微笑就遍體生寒。這不知醒可不是什麼好的藥,這是一種慢性毒,中毒者不自知,就算是大夫要查也查不出什麼的,隨著時間積累,漸漸出現四肢軟弱無力之相,並任人擺佈,再然後便會發現自己的身體猶如被掏空一般,一日不如一日,直至痛苦暴斃。除此之外,這藥還有一個非常有意思的一點,那就是一旦有人與中了不知醒的人交合,對方也會被染上不知醒。

  王夫人的用意,染香太明白了,她要借戚素桃真正讓快活王痛苦不已。

  幾日過去,自那日求娶不成之後,快活王並未有任何舉動,整個快活林平靜得不可思議。天已微涼,不知是直覺還是預感,總覺今日與往日不大一樣。

  忽然,一聲霹靂直下,照亮了整片天空,接著雷雨傾盆而落。

  除去此刻的興龍山,這十裡開外皆是氣候乾燥少雨的邊境,如今大雨已至,自是引人狂歡。可對快活林的人來說,大雨的落下又代表了即將有不好的事發生。就住在染香隔壁的朱七七伏在窗前,數著落下的雨珠,思考著這些天來一直思考的問題。

  如何拒絕快活王求娶戚素桃,或是如何讓快活王打消求娶戚素桃的一二三事。

  比起她的緊張,戚素桃顯得沒心沒肺極了,明明她才是當事人,可她依舊好吃好喝,一點心事都沒有。除了她之外,還有她那個同樣沒心沒肺,當天不會塌下來的弟弟。

  扭頭看了眼吃得愉快的兩人,朱七七忿忿不平,道:「吃,吃,吃,你們倆怎麼一點緊張感都沒有?!」

  朱八嘴巴裡還叼著個雞腿,戚素桃手裡也抓了個雞腿,兩人齊齊看向朱七七,那模樣還真的挺搞笑的。瞧著他倆呆呆的表情,朱七七被逗笑了。「噗……算了,算了,現在這樣也挺好的,省得心裡不痛快。」擺擺手,朱七七也不糾結了,她轉過身,從寬椅上下來,快步走到桌前,拖過圓凳子坐下,道:「也不知道三姐夫、五哥還有沈浪去哪裡了,一大早就沒看到他們。」

  朱八給自己盛了一碗鴨湯:「估計去想如何應付快活王吧。」

  朱七七呶了呶嘴巴:「都是些什麼事啊,早知道再來快活林第一天就該走的。」說起這件事,朱七七就十分生氣:「都怪王憐花,要不是他,桃子你也不會遇到這種事。說起王憐花,他到底去了哪裡?連沈浪他們也尋不到他……」

  眉微微蹙起,戚素桃心裡頭其實對王憐花下落不明這件事很是憂慮的,就在要說什麼時,門被敲響了,接著就聽到染香的聲音從屋外頭傳了進來:「戚姑娘,朱姑娘,你們可在?」

  朱七七不喜歡染香,原因嘛自然是因為染香喜歡沈浪,對於別的女子覬覦她家沈浪這件事,朱七七一向都不會給她們好臉色的。

  朱七七不想開門,戚素桃卻笑了笑:「外面雨那麼大,總不能讓人一直站在門口吧,讓她進來吧。」

  朱七七扁著嘴巴,起身去給染香開了門。

  染香本以為自己會在門外站很久,畢竟裡面那位朱小姐可是十分不待見自己的。可現下,門很快就開了,染香自己都有些反應不過來。看著替自己開門的朱七七,染香訕訕一笑道:「朱姑娘。」

  朱七七懶得搭理染香,轉身道:「進來吧。」口氣可硬了,一點都沒有要歡迎她進來的意思。

  染香知道自己不受歡迎,卻還是硬著頭皮跨門而入。她手裡托著個盤,上頭擺著兩個碗,裡頭是白稠濃郁的羹。這是染香一大早特意去春嬌那邊借了他們的廚房親手做的,至於裡頭有沒有加新料,只要染香自己知道。

  而她也的的確確做出了抉擇,明明這心裡怕得要死,可她面上卻還要強裝鎮定。

  「染香姑娘。」比起不喜歡染香的朱七七,戚素桃對這位姑娘倒沒什麼喜惡。

  「戚姑娘。」染香淺淺一笑,將手裡頭的兩碗羹齊齊放到桌上:「這是我家鄉出了名的牛乳羹,特意拿過來給二位嘗嘗的。」牛乳羹是西北方某個村落的小食,染香的故鄉就在那裡。

  牛乳羹是真的很香,如其名,奶香味極重,一聞就知道是個好吃的。

  朱七七哼了哼,壓根就對這牛乳羹不感興趣。

  戚素桃倒是很喜歡,連忙答謝:「謝謝。」說著,又道:「染香姑娘,坐吧。」

  染香笑了笑:「多謝。」緩緩落座,染香將其中一碗遞到戚素桃面前:「戚姑娘嘗嘗看好不好,順便給我評評。」

  朱七七見染香獻殷勤,不屑之意更是表露無疑。

  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染香這般討好,戚素桃自然不會給對方臉色看的。本來,對方也沒對她做過什麼,給她臉色瞧委實不大對。「好,那我就不客氣了。」接過牛乳羹,戚素桃拿起勺子正要喝時,朱八忽然開口道:「姐姐,桃子姐姐,你們瞧外頭,好像有人在過來。」

  一聽這話,戚素桃自然放下了勺子朝房外看了去。

  而朱七七也順著朱八的話朝外頭張望了下。

  至於染香,明明一切順利,明明戚素桃就要喝了,豈料卻被人打斷,這讓她心裡頭有些失望。可失望歸失望,她知道自己一定能順利的,因為戚素桃肯定會喝她的牛乳羹。

  望著房外那越來越近的身影,戚素桃扔下手裡的勺子,站起來就往外沖了去。勺子落入羹內,將碗裡的羹濺到了桌面上,乳白色的液體與紅木桌形成鮮明對比。眼見戚素桃沖出去,朱七七喊道:「桃子,外頭在下雨,欸!桃子!!」

  朱八站起來,快步來到門口,小手巴在門框上,眯眼往雨裡頭瞧了個仔細,道:「那,那人是誰啊?」

  朱七七盯著雨中之人,對方的身影被雨覆蓋著,壓根瞧不真切,她搖搖頭:「不知道啊。」

  染香也不禁好奇起這出現在雨裡頭的人,到底是什麼人能讓戚素桃那般緊張……呢?思及於此,染香這腦海裡陡然間劃過一人的面容,這人的面容讓染香怕了起來,掌心間亦滲出薄冷的汗水,她驚恐地看向雨中之人。

  戚素桃跑得很快,期間還踩到了自己腳下的裙子,差點一個趔趄翻出去,還好及時站穩,但她才剛站穩又跌跌撞撞地跑出去,在快跑到來人面前時,一把沖過去抱住了那個人。

  「王……憐花。」緊緊抱住對方,戚素桃那眼淚不受控制地落了下來,她擔心了他那麼多天,那顆時刻拎著的心總算落回了原處。

  這走在雨中,不顧大雨滂沱的人不是別人正是失蹤了好些天的王憐花。

  回抱住戚素桃,總算可以離開那個破山洞不用面對未來自己的王憐花疲憊地喟歎了一聲。他緊緊抱著撲入他懷裡的少女,力道之大簡直要把對方嵌入身體裡一樣。他沒有說話,只是緊緊抱住對方。

  兩人在雨中抱了很久,直到朱七七打了把傘一臉嫌棄地出現在他們身邊這才終止了這場估計可以抱到天荒地老的擁抱。

  對於勵志破壞他和戚素桃在一起的朱七七,王憐花斜眼淡淡道:「朱姑娘還是真閒情逸致,總喜歡打擾別人。」

  朱七七額角青筋凸凸爆起,要不是看在戚素桃的份上,朱七七早炸了。深吸了一口氣,朱七七壓著脾氣,冷笑道:「總比某人在桃子最需要你的時候臨陣脫逃的好吧,我說王憐花你也混得不咋樣?才幾天功夫,就把自己混成了乞丐樣。」

  王憐花:「……」忍,他忍。

  說著,朱七七還故意沖王憐花扮了個鬼臉,那模樣還真是挺可愛的。可惜,王憐花現在不大欣賞得來朱七七的可愛之處。

  「還不快進屋,你這是打算拖著桃子一起受涼嗎?」這才春季,春季淋雨可是最容易生病的了。

  這話一出口,王憐花這才發現自己竟然抱著戚素桃在大雨裡面淋雨,瞧著戚素桃渾身上下濕了個透的模樣,王憐花心裡可緊張了,一把抱起戚素桃就往屋裡走。

  朱七七在旁看著直搖頭,要她說啊,這種男人就該讓他能滾多遠滾多遠。

  回到屋裡,放下戚素桃,王憐花伸手替她擦了擦臉上的水,並對後面跟著進來的朱七七,吩咐道:「勞煩朱大小姐叫人打盆水來,好讓若華泡個熱水澡,去去寒。」說著,他似乎想到什麼,又道:「錯了,應該是打兩盆水,在下也想泡個澡,可若朱姑娘覺得麻煩,我和若華共浴一盆也是無所謂的。」

  朱七七:「……」要不是看在戚素桃份上,她一定咬死王憐花。

  朱八瞧著王憐花,覺得這人賊不要臉,但不要臉歸不要臉,能讓自己的姐姐無話可說,那也是本事。

  此時此刻,朱八是佩服王憐花的。

  染香看著不該出現於此,應當囚於暗室的自家公子,心底不自覺升起恐懼,她在這一刻明白自己似乎走錯了一步棋。

  王憐花也瞧見了染香,那雙眼冷冰冰地落在這個曾經和他關係密切的婢子身上。

  「你怎麼在這裡?」嗓音微冷,不帶絲毫情感。

  染香一驚,嚇得一句話都不敢說,身子哆哆嗦嗦的。

  邊上的朱七七涼涼道:「過來送牛乳羹給我和桃子喝。」

  王憐花眯了眯眼:「牛乳羹?」

  戚素桃點頭:「對啊,聞著香香的。」說著,指了指桌上那兩碗還冒著熱氣的牛乳羹。「哎呀,好像灑了出來……」

  王憐花盯著染香,唇角不自覺溢出一聲譏諷。「倒了。」隨後,他緊接著就吐出了一句對染香的警告。「再敢來一次,你知道下場。」

  染香明白自家公子看出了什麼,她哪敢回一句嘴,連忙端起兩碗牛乳羹就沖了出去。

  這變化有點讓人反應不過來,朱七七懵道:「怎麼回事?」

  王憐花盯著跑開的染香,表情陰冷道:「以後她送來的東西,不,是快活林內所有人送來的食物最好都檢查一下比較好,如果你們不想若華被害死的話。」


第112章 第一百一十二回

  這話不難猜,只要是個有腦袋的人都懂是什麼意思,朱七七瞪大眼睛盯著桌上殘留的牛乳羹液體,那心底的無名之火直接就躥上了心頭。若是剛才沒有王憐花的出現,這牛乳羹就直接進戚素桃肚子了,一想到這裡,朱七七就氣不打一處來,猛地一拍桌子,朱七七擼起兩袖子,大有沖到隔壁和染香撕|逼的意思。

  要不是戚素桃拉住朱七七,朱七七還真的會沖到隔壁和染香撕起來。

  「她,為什麼要下毒?」戚素桃有點懵的,難道因愛生恨?得不到沈浪的愛就要毀了朱七七?!這是什麼邏輯?!

  「什麼事啊,她,她怎可如此歹毒!」朱七七氣得一張臉俏生生得憋出了一片紅。「對我下毒就算了,竟還要對桃子——!?」

  王憐花語聲淡淡道:「她的目標一開始就是若華,對你她還沒這個心思。」染香是個什麼性子的人,王憐花心裡很清楚,她有心計,也有點手段,卻萬萬沒有為爭風吃醋要人命的本事。染香還沒爛到骨子裡,除非有人逼她,除非為了保住自己,她斷然幹不出下毒害人之事。

  朱七七冷靜下來,擰著眉:「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王憐花也不隱瞞:「我的母親。」

  朱七七臉一白,對王夫人她還是陰影很大的,那個美若仙子般的女人就是一個披著美麗外殼的惡魔。當初在洛陽,她可是見過對方手段的,真的不能算是個人了。

  戚素桃真沒想到王憐花的母親這般憎惡她,憎惡到非要她死不可。

  她們倆之間有必要這麼苦大仇深的嗎?

  朱八不認識王憐花的母親,也不知道王夫人是多麼可怕的存在,他一頭霧水地問道:「王大哥你的母親怎麼了?」

  一句話令在場三人齊齊看向了他。

  被三人同時這麼盯著,朱八這心裡頭還是有點發虛的,他縮了縮脖子,小聲問道:「我是不是問錯啥了?」

  朱七七盯著自己的弟弟,半晌,表情沉重地拍上他的肩膀,道:「小淘氣,以後你若看到一個比你姐姐還美,美得不似人的女人,那一定是非常可怕的女人,你一定要躲得遠遠的,知道嗎?」

  朱八:「……??」哈?

  重歎一聲,又一次拍拍朱八的肩頭,朱七七來到門口,對王憐花和戚素桃說道:「你們快去裡頭把濕的衣服脫了,我去找人給你們打熱水來。」說著就往外頭去。

  門邊放著一把傘,撐起傘,朱七七一人去找春嬌了。

  屋裡就剩朱八、王憐花和戚素桃三人,朱八是個拎得清,看了看戚素桃和王憐花,連忙跳起來,道:「我,我有點累了,我去小間睡覺去哈。」說著,一溜煙的就跑了。

  對於朱八如此上道,王憐花對他印象莫名有點好,加之這孩子最後會成為他的弟子,看在那漫長的時光中都是這個孩子的未來一直陪伴著他的未來的份上,他可以對這個孩子另眼相看,順便寬容些。

  淋上春雨是冷的,戚素桃下意識就將自己身上的外衣給脫了,也不管是不是在門口。她穿了好幾層,脫了一件還有裡頭的兩件,待她脫得只剩下一件裡衣才發現王憐花正盯著她瞧。古怪地看了眼王憐花,戚素桃一臉奇怪道:「你盯著我做什麼?」

  王憐花伸出手,摸了摸戚素桃冰涼的臉,輕輕道:「若華,你可知現在我倆算得上是孤男寡女?」

  戚素桃眨眨眼:「然後呢?」她沒明白過來王憐花說這話是啥意思,孤男寡女然後呢?其實,他們也算不得孤男寡女吧?這屋裡頭不是還有個朱八嗎?

  眸色微暗,王憐花故意拉近兩人距離,另一隻手樓上她的腰,將她和自己整個貼合在一起。接著,他將自己的額貼上她的,使他們之間變得親密無間起來。忽然被抱那麼緊,距離還那麼近,戚素桃真的有點兒懵,隨後臉頰微燙,再然後她就開始不好意思起來。「王,王憐花……?」語聲有點結結巴巴。

  「這裡的事結束後隨我回洛陽,咱們成親吧。」在承載了那麼多記憶之後,王憐花最遺憾的就是沒有把戚素桃娶到手。

  戚素桃愣了愣,隨後有些不好意思道:「咱們這進度是不是快了些?」才說在一起,算下來也就幾天功夫,這就直接步上求婚行列,閃電俠都沒他們這速度呢。

  明明懷裡的溫度是暖的,可王憐花卻還是忍不住打了個寒顫。他想起了那一幕幕戚素桃死亡時的畫面,看著她冰涼的屍體被那些自己擁入懷中,他不自覺慶倖他的戚素桃是活著的。

  若連他的戚素桃也成了過去式,那麼他或許會做出比未來的自己更激進的事吧。

  「若華,我們成親,好不好?」重複一邊,語音中帶了些連戚素桃都不大懂的哽咽和無奈。

  戚素桃不知道王憐花是怎麼了,但她能明顯感受到他是多麼的不安,伸出雙臂摟上他的脖頸,戚素桃回抱住他,臉頰與臉頰相貼,輕輕道:「好。」完全沒想過要猶豫,從她決定答應和王憐花在一起的那一刻起,戚素桃就沒想過放開王憐花的手,她希望他們的未來是好的,她也由此期待著。

  這一聲對王憐花來說何其重要,他笑了起來,沒有大笑出聲,而是唇角揚起一抹發自內心的愉悅弧度。摟緊戚素桃,王憐花恨不得現在就把戚素桃嵌在懷裡不放開。

  朱七七叫人準備熱水過來時,王憐花還抱著戚素桃不放,而且戚素桃明顯只穿了一件最最單薄的褻衣,瞪著王憐花,朱七七的臉都綠了。快步走過去,強行將他們倆分開,,然後抓起一件濕衣服蓋在戚素桃身上,道:「抱,抱,抱你個頭!距離,距離,懂不懂?!你這個萬花叢中過的浪蕩子!別隨便給我打桃子的主意!」說著,手一揮,招呼著後面的人把熱水送進來。

  拉著戚素桃走向屏風擋住的里間,朱七七吩咐後面的人道:「這裡放一桶,去邊上小間也放一桶。」

  送熱水和桶過來的人連忙應下,幾人忙乎了一會兒,這熱水就準備好了。笑眯眯地讓人在門口候著,朱七七將頭探在屏風後面,沖王憐花扮了個鬼臉後,露出一抹得意的微笑,重新探回腦袋,不再理會嘴角微笑都扭曲的王憐花。

  盯著進了里間的兩人,王憐花嘴角的笑的確都扭曲了,他就知道朱七七十分礙事,現在看來的確礙事多了。待後面的事解決了,他一定拐著戚素桃天涯海角,讓朱七七這輩子都遍尋不著。

  那麼想著,王憐花嘴角的笑更加扭曲了,扭曲得侯在外頭的人都嚇得打了個冷顫。

  泡在熱水裡是真的舒服,洗了澡又洗了頭,換上乾淨乾爽衣服的戚素桃坐在一邊由著朱七七給她擦頭髮。這種待遇真的有一種在拍電視劇的錯覺,不過一般性這種橋段都是男主角替女主角幹的,她現在好像占了女主角的福利,而作為女主角的朱七七則攬了男主角的「瓷器活」。

  待戚素桃捯飭完畢,便披著發從里間走了出來,坐在桌前安安靜靜地等頭髮自然幹,而在小間的王憐花也差不多捯飭完了。王大公子偏愛緋衣,一出小間,那一襲扎眼的緋衣就晃得朱七七眼睛疼,她瞪了眼王憐花拉著戚素桃故意說道:「桃子啊,你說是不是藍色比紅色好看啊?」

  戚素桃點點頭:「是藍色好看。」她喜歡藍色,比起豔麗的顏色,戚素桃更喜歡淡雅點的顏色。

  朱七七得意極了,朝王憐花嘚瑟地抬了抬下巴:「對吧,對吧,藍色多好啊,紅色就是豔俗。」

  穿著緋衣的王大公子:「……」他真覺得朱七七這人欠揍。

  兩人都洗完澡,這沒離開的快活林的僕人自是要打掃一番的,他們部分人抬著木桶離去,留兩個小丫頭則待著替他們打掃了下里間和小間。打掃完畢,那兩小丫頭才離開。

  又過了差不多一炷香 時間,門外出現了一個青年,青年英俊不凡,看年紀頂多二十來歲。他也是急風三十六騎之一,明明下著雨,可他卻未見一絲狼狽,手打著傘與另外兩名急風三十六騎的青年出現于此,他們身後還跟著一些人,這些人都抬著箱子,箱子上面蓋著一層油布,是用來防水的。

  青年抱拳道:「在下急風三十六騎第一騎,見過戚姑娘。」青年生的一臉正氣,笑起來也看著十分君子,嗯,第一眼是個好人。

  戚素桃散著發,絲毫沒有大家閨秀的氣質,起身走到門口,有模有樣地回以抱拳:「你,你好。」

  王憐花盯著急風三十六騎,眼底是冰冷的寒意,他就知道快活王不會輕易對戚素桃放手的。事關王瀟瀟,那個人怎會輕易放手?

  倒是沒料到戚素桃打扮如此隨性,連頭髮都散在肩頭,急風第一騎愣了一下後,連忙低頭客氣回道:「這些禮全是王爺給姑娘下的聘禮。」

  「聘禮!?」未等戚素桃驚詫,朱七七這邊已經直接叫出聲來,此時她與之前和快活王見面時的容貌不一樣,現在的她並未遮掩自己的真容。也不管這些,朱七七拉過戚素桃,像看到什麼噁心東西一樣地瞪著外面的箱子,怒氣衝衝道:「抬回去,通通抬回去!!」

  急風第一騎淡笑道:「這些是王爺給戚姑娘的,與姑娘您無關吧。」

  朱七七冷笑道:「是無關,但還望公子回去告訴王爺一聲,戚素桃呢是我家妹子,我是她姐姐,長姐如母這話你沒聽過啊,滾蛋,這門親事老娘不允。」爆粗口什麼的已經不是朱七七不在行的語言了,自從來到快活林,她貌似也不下一次爆粗口了,對她來說,爆粗口什麼的已經不算什麼事了,反正她覺得蠻爽的。

  說完,她似乎想到什麼,扭頭看向王憐花,笑得那叫一個不懷好意。

  被朱七七那麼盯著,王大公子不自覺背後升起一股涼意。

  急風第一騎還真沒想到一個長相如此貌美的姑娘說話是這般粗俗,懵逼是真的有點懵逼的。

  重新看向急風第一騎,朱七七指了指身後的王憐花,笑容可掬道:「你可知他是誰?」

  急風第一騎看向王憐花,見對方氣度不凡,便道:「這位公子氣度不凡,想必也是位英雄豪傑。」

  朱七七聽了這話,在心裡翻了個白眼。

  英雄豪傑個屁,就是個扯犢子的。

  心裡是那麼想,話卻不能那麼說,總不能自己拆自己台吧。

  朱七七輕咳一聲道:「這位呢就是王森記的公子王憐花,也是我家妹子戚素桃正正經經的夫君,對,就是夫君。可能要讓你家王爺失望了,我家桃子啊,很不幸地和王家公子提前辦了婚禮,就在前兩天,而我呢恰好是他們倆的證婚人。」

  急風第一騎:「……」

  戚素桃:「……」欸?

  王憐花揚了揚眉:「……」瞬間不討厭朱七七了,下回可以考慮多給朱七七好臉色。


第113章 第一百一十三回

  對於忽然間就成已婚人士這件事吧,作為當事人的戚素桃可謂淡定極了,雖說朱七七說得十分扯淡,可扯淡點也好,省得被逼著接受一堆的聘禮,還是她不想要的。

  嫁給跟自己爹差不多年紀的大叔,她真的沒這個興趣。

  人說,三歲一代溝,她和王憐花之間已經有溝了,更不要提快活王了,那都快成一個太平洋了。

  急風第一騎擰著眉,驀地,躬身道:「還望姑娘收下聘禮。」就算聽到朱七七說戚素桃已與王憐花成了婚,這位急風第一騎也沒有要打道回府的打算,還妄圖戚素桃把聘禮先給收了。

  這腦回路吧,其實也蠻奇葩的。

  朱七七一聽就覺好笑:「我說你耳朵是聾的吧,我們家桃子成親了,有丈夫了,怎麼?快活王連有婦之夫也想搶嗎?這事講究先來後到,好女不嫁二夫這個道理你們難道都不懂嗎?」

  戚素桃抽了抽嘴角,插話:「……七,七七啊,先來後到不是這麼比喻的。」

  王憐花冷呵道:「蠢。」就朱七七這說話水準,他還真的蠻嫌棄的,就她這樣,將來就算朱家分了財產給她,估計也能做虧本吧。

  額角青筋凸凸爆起,朱七七忍著暴脾氣,吸了一口氣,繼續對急風第一騎說道:「還望公子把這些東西抬回去,我們不收,謝謝!」說完,也不管對方是什麼表情,進屋把門砰的一下就給關了。

  關上門後,朱七七惡狠狠地瞪了眼王憐花,不屑道:「你說你一個大男人有什麼用?平時不是和沈浪鬥智鬥勇鬥得很厲害嗎?怎麼一見快活王就慫了?呵,王憐花,我看你也是中看不中用的人罷了。」

  王憐花沒為朱七七這話感到生氣,他只是笑了笑:「若快活王只是憑你一兩句話就能打發的,那他也不是快活王了。就算一開始若華便是我妻,憑快活王的執著,也是不會輕易放過若華的。那個人,根本不會在乎若華是不是別人的妻子,只要最後是他的就可以了。」

  戚素桃也蛋疼快活王的執著:「你說,他為什麼這麼執著於我呢?就因為我說那畫像上的人和我母親長得相似嗎?可那畫像的人又不是我母親,我也不是畫像上那女人的孩子。退一步講,就算我是什麼王瀟瀟的女兒,他也不能拿女兒來當母親的替身啊。」

  王憐花冷笑道:「快活王本來也不是什麼正常人,別拿正常人的想法去想快活王,他若是正常人就不會……」會什麼,後面王憐花也不說了,提及快活王,他的表情陰鬱極了,似乎與快活王有什麼深仇大恨似的。

  朱七七看了他一眼,嘟囔道:「你也沒正常到哪裡去。」

  聽到這句話的王憐花:「……」要不是看在他們如今站同一陣線上,他一定揍朱七七,就算不揍女人,也得整得朱七七跪地求饒。

  盯著只離自己鼻尖就幾毫米的房門,急風第一騎輕歎一聲,隨後對身邊的一位急風三十六騎說道:「去向王爺請示。」

  那名急風三十六騎應道:「是。」說著,便迅速離開前往綴翠軒。

  睨了眼緊閉的房門,王憐花對朱七七和戚素桃比了個噤聲的動作,然後又指了指里間,示意她們和他一起去里間。朱七七雖然不願意,但也知道王憐花這麼做是有自己的用意,於是扁著嘴巴,心不甘情不願地挽著戚素桃的手臂,兩人一起跟他去了里間。

  一入里間,王憐花便壓低聲音,輕輕道:「我們不能繼續留於此地,需必儘快離開快活林才行。」這是王憐花和未來的自己一早就打算好的,與其繼續待在這裡,不如馬上離開,否則接下去會發生什麼,王憐花根本不想去多想。

  很多變故都是在之後發生的,包括戚素桃的死亡。

  他要杜絕這一切。

  早知如此,那日從流雲村回來,他就不該那麼做的,這樣戚素桃起碼不會捲入這場危機中。

  「不行。」朱七七不同意離開:「沈浪,我五哥還有我三姐夫還沒回來呢。」

  王憐花掃了眼朱七七,也不管她,拉過戚素桃到他這邊,道:「那你留著,我帶若華離開。」

  朱七七:「……」冷酷無情的混蛋。

  戚素桃輕輕問道:「必須離開嗎?」

  王憐花看著她,沉重地點點頭:「為了你好,我們必須離開。」

  戚素桃也沒多想,點點頭:「那我們就離開。」

  朱七七:「……」喂!桃子!

  這回換王憐花沖朱七七露出一抹得意的微笑了,一把將戚素桃抱起來,王憐花推開里間最後側的一扇小窗戶,一手托著戚素桃,一手扶著窗框,兩人直接翻窗而出。落到地上,王憐花還特意朝朱七七比了個姿勢,瞧著姿勢,朱七七真想現在就大喊出聲,可她不能,因為戚素桃。

  憋屈得要命,可她又不能說什麼,咬咬牙,她抓起里間靠在角落的一把傘,快步走到窗前遞給他們倆。「保護好桃子,若是桃子有個閃失,我定要讓沈浪不放過你。」

  王憐花扯了扯唇角,一點都不在乎朱七七的威脅:「放心好了,我不會讓沈浪有機會對付我的。」

  巴著窗框,戚素桃略擔心地看著朱七七:「你也要小心呀。」

  朱七七點頭:「放心吧,我和小八稍後也會想辦法離開的。」

  戚素桃點點頭,和朱七七無聲地揮了揮手,兩人算作暫時道別。

  王憐花一把抱起戚素桃,而戚素桃則兩手撐著傘,兩人轉身就走。這才換下身上濕噠噠的衣服,幹乾爽爽一回沒多久又要濕了個透。王憐花足尖一點,躍上牆頭,兩人很快就消失在了雨中。

  此時此刻,大雨滂沱,很容易蓋住人的影子,別說人了,這一草一木,一磚一瓦皆藏在雨後,看不清半分。

  帶戚素桃離開是如今想到的最好方法,簡單粗暴了點,可也好過一籌莫展。咬咬牙,朱七七來到小間把躺在軟榻上睡得昏天暗地的朱八給推醒了。迷迷糊糊地睜著眼睛,朱八喃喃道:「姐姐?幹嘛呢?」

  朱七七用力捏了把朱八的臉,暗恨道:「睡睡睡,就知道睡,你是豬嗎?還不醒。」

  被朱七七那麼一捏,朱八小臉瞬間就紅了,他不知道朱七七為啥又生氣,只知道自己這臉疼得要死。剛想委屈地掉幾滴眼淚,朱七七就立即做了個噤聲的動作,輕聲道:「桃子已經和王憐花離開了,咱們也爬窗戶走人,至於沈浪、五哥和三姐夫他們,我想他們肯定是遇上了什麼事,脫不開身,待回來瞧咱們不在,以沈浪的聰明才智,定明白是什麼原因的。所以,我們先走。」

  朱八愣了愣,隨後立馬點點頭。

  朱七七知道朱八聰明,薅了一把他的頭髮,笑道:「走,把桃子那個奇怪的包袱也一起拿上。」說著,一大一小也步上了王憐花和戚素桃的後塵,翻了窗戶開溜。

  這急風三十六騎也不知是太自信還是咋的,總之沒有一人想到戚素桃他們會翻窗戶跑掉。等到那名離開的急風三十六騎回來,說明快活王意思之後,一直站在門口一動不動的急風第一騎這才覺得有點不對勁,迅速推門進去,裡面早已空空,一人都不在。

  臉色一變,急風第一騎對那名剛才去彙報的急風三十六騎之一的青年,說道:「快去稟報王爺,其餘人和我去追!」

  後面的人:「是!」

  戚素桃和王憐花直往快活林的大門口過去,兩人打著傘走在靜寂的快活林內,心裡直打鼓,偶爾戚素桃還會四下看看有沒有什麼人追上來。

  「我們就這麼走了,七七和小八,還有沈大哥、范公子和五公子他們……怎麼辦?」戚素桃擔心自己這麼就這麼走了,快活王會不會直接向朱七七和朱八他們發難。

  王憐花道:「不會。」

  戚素桃擰眉,一臉憂色:「真的嗎?」

  王憐花笑道:「朱七七肯定早跑了,她又不傻。」

  戚素桃:「……」欸?跑,跑了嗎?

  王憐花接著道:「至於沈浪他們,雖然我到現在都摸不透沈浪這個人,但他的確是個強大的對手,快活王要想將他如何,沒那麼容易。至於范汾陽和朱五……」念及朱五之名,王憐花唇角微微抽了抽:「他們不會有事的,快活王本來就對他們倆沒什麼興趣,主要目的還是你。」

  一想到快活王的主要目的是自己,戚素桃就心累地暗歎了一聲。

  快活林是王夫人的地皮,過去王憐花也曾在這裡住過很長時間,哪裡是隱蔽之所,哪裡行走可以隱去蹤跡,他可是非常清楚的。但他們現在最重要的目的是離開快活林,隱蔽在快活林之內可不是什麼好辦法,而且……那塊他認為的隱蔽之所似乎也不是真正的隱蔽之所。

  兩人匆匆往快活林門口趕去,可還沒走近,遠遠就看到門口站了好些人,衣著打扮明顯是急風三十六騎之人。見狀,王憐花立刻抱起戚素桃往回退,還好快活林內林木密佈,就算他們倆剛才是打著傘過來的,有大雨遮掩視線,還真沒到大搖大擺被人發現的地步。

  兩人躲在一塊岩石後面,瞧著前頭不知從哪裡走出來巡邏的人:「看來……他已經開始提防我們了。」

  王憐花也沒想到事態這般險峻:「嘖,看來只能暫躲花神祠了。」

  「花神祠?」戚素桃有些好奇地看向身邊的王憐花。

  王憐花看著戚素桃,解釋道:「這快活林早年間並非快活林,而是一座專供人燒香拜神的花神祠,後來花神祠沒落,無人參拜,這地兒也就荒廢了。荒廢後,我娘就買下了此處,並建造了快活林。這花神祠算是比較隱蔽的一個地方,在花神祠後面有個岩洞,岩洞內道路曲折不說,還有很多分叉口,這些分叉口又通往不同的地方,有一條好像可直通興龍山山腳,倒不失為一個藏人的好地方。」說到這裡,他忽歎道:「不過這地方怕也不是什麼隱蔽之所了。」

  戚素桃歪了下腦袋,一臉疑惑。

  敲了下戚素桃的腦袋,王憐花繼續笑了笑:「走。」

  戚素桃點點頭。

  兩人一路都很小心,沒被一人瞧見,來到花神祠時,他們看到了一具屍體。戚素桃瞪大眼睛,倒吸一口冷氣,卻沒有大叫出聲。她的心理素質還是很過關的,雖然頭一次看到那麼鮮明的屍體,但這種血腥的場面,過往在歐美恐怖片裡面幾乎全瞧過了,沒啥好稀奇的。

  抓著王憐花的衣袖,戚素桃輕輕道:「看來你說的對,這地方……怕不是什麼隱蔽之所了。」

  王憐花冷冷看著地上的屍體,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仿佛眼前死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頭牲畜。在王憐花眼裡,這個死去的人的的確確稱得上是牲畜,一個身上衣服都脫在一邊,褲子也退到一半的牲畜。

  收回視線,王憐花將戚素桃一把抱住,輕輕道:「別看了。」

  戚素桃輕輕應了聲:「嗯。」

  兩人避開屍體走了進去,眼前這座花神祠的確如王憐花所言殘破而頹敗,雖也在快活林的一個角落中,但卻與這新建的園林極是不襯。顯然,現在的這位主人怕是對一切神祗都不熱心,她信奉的永遠只有她自己。

  這花神祠內有一座神龕,沒了新主人的供奉,神龕自然也已殘破。在黝黯的陰雨天裡,這殘破的神龕竟顯得有些鬼氣森森,若不走近些,根本瞧不清裡面那神像。那神像不似其他的神像,竟是個村姑打扮的女子,左手將一朵花捧在心口上,右手則在那花瓣上輕輕撫摸。這花神祠雖稍顯簡陋,但這神像的塑工卻極精緻,在黝黯的光線中,乍一看倒像個活人。尤其那手勢的輕柔,正象徵著這位「花神」對鮮花的無限憐惜。奇怪的是,她的眼睛卻在凝注著遠方,卻未去瞧手中的鮮花。

  王憐花盯著這位花神,眼微微眯了起來:「呵,真有意思。」

  戚素桃瞧著花神像,覺得這花神像很面善,至於哪裡瞧見過,她現在有點記不大清楚。「這位花神……有點眼熟。」

  王憐花冷笑道:「自然眼熟了,看來這岩洞咱們走定了。」

  戚素桃不明白王憐花的意思,但看他的表情也知這裡頭怕是別有文章。

  後有虎,前亦有狼眈眈,到底會如何,戚素桃也不知道,但是有王憐花在,她也就不怕了。

  「進去嗎?」

  「進。」


第114章 第一百一十四回

  岩洞內黑黢黢的,真的算是印證了什麼叫伸手不見五指,要不是王憐花走在她前面,還抓著她的手,怕是戚素桃得直接往牆上撞不可。

  戚素桃道:「這裡好黑啊。」

  王憐花握著她的手微微緊了緊,接著就聽到他回道:「跟緊我,別鬆手。」

  戚素桃應道:「嗯。」說著,另一隻手直接抓上了前頭屬於王憐花的衣服。

  衣服被拉住,王憐花愣了一下後,唇邊不自覺勾起一抹彎弧。

  兩人又往裡頭走了好久,這是個多長多深的洞窟,誰也不知道,只能漫無目的地走著。雖然王憐花以前經常來這裡,但說到底也不是常常來,年年來的地方,所以對這裡的路他也沒那麼熟悉了。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忽然走在戚素桃前頭的王憐花頓住了腳步,而戚素桃因為不知道直接撞上了他的背。

  還好鼻子是真的,這若是剛做的鼻子,那現在估計得歪了。

  摸了摸賊疼的鼻子,戚素桃哀悼自己的小鼻子又得塌了,本來也不是什麼直挺的高鼻樑,作為鼻子有點塌的一類人,戚素桃還是很愛惜自己的小塌鼻呢。沉重的黑暗中,似乎隱約能瞧見慘綠的光亮,很微弱,一眨眼就消失了。陰風陣陣吹過,吹得人直哆嗦。

  王憐花和戚素桃根本瞧不見前面的路,也辨不出方向,只有一步步盲目地靠著摸岩壁往前走,還真有一種被鬼卒帶入鬼域的錯覺,且越往裡走,那風越大。

  還好兩人沒被雨水打濕,否則濕了衣服又行走在陣陣陰風中,這滋味可不好受。

  戚素桃輕問道:「怎麼停了?」她問的很輕,可實際上在這黑黢黢的山洞內,這聲音算是大的。

  王憐花道:「我踩到什麼東西了。」

  被王大公子踩在腳底下的某樣東西:「……」

  戚素桃眯著眼低頭去看,可惜依舊是黑黢黢一片啥都瞧不見。「啥東西呢?」

  王憐花無辜道:「我也不知道。」他就覺得這東西軟軟的,不像是石頭。

  想到這裡,王大公子便彎腰去摸,他這摸得非常小心翼翼,就怕自己摸了個什麼奇葩玩意。在那東西身上摸了摸,摸了半天,那東西忽然說話了:「能不能別亂摸?」聲音中還帶了絲咬牙切齒,赫然是朱八的聲音。「還有勞煩把腳移開行不?我疼!」

  王憐花:「……」默默移開了腳。

  「小八?」一聽到這聲音,戚素桃是高興的。

  「桃子姐姐?」朱八也總算回過神來了,他暈了會兒,腦袋暈暈乎乎的,現在聽到戚素桃的聲音,那可激動了。連忙跳起來,但因為王憐花移開腳的時候恰好又踩著了這孩子的一角衣袍,於是朱八在跳起來的時候,直接人一沖,腦袋撞在邊上的岩壁上,那疼得可把他的臉都疼扭曲了,抱頭蹲下,朱八已經疼得說不出話來了:「我……疼……」這若是換現代的孩子估計得爆粗口,朱八也想爆,可他不大會爆粗口,所以硬生生地憋回去了。

  「撞,撞到了嗎?」聽那聲音,撞得應該不輕。

  「誰踩我衣服的!」朱八好不容易憋出一句來。

  王憐花:「……」默默移開自己的腳。

  「桃子姐姐,小八疼。」

  一聽朱八說疼,戚素桃更是憂慮:「啊?疼,哪裡疼呀。」說著,準備繞過王憐花上去,可惜這裡啥都看不見,她也不知道咋辦。

  王憐花擋在戚素桃前面,故意不讓對方繞過他,然後道:「小鬼,如果還好,就伸出手來。」因為看不到朱八,王憐花現在只能試著靠伸手去摸對方,至於讓戚素桃去扶,呵呵,他才不樂意呢。

  雖說小鬼二字聽著不爽,可朱八還是伸出了自己的手,當他在黑暗之中,摸上另外一隻手時,朱八道:「這是你的手嗎?王大哥。」作為一個打不過王憐花的人,朱八覺得老老實實喚對方一聲王大哥比較好。

  王憐花輕嗯了一聲,然後小小施力把對方給從地上拉了起來。「你怎麼在這裡?你姐姐呢?」

  朱八起來後,扁著嘴巴道:「走著走著,姐姐就不見了,然後不知道是誰在我背後飄過,然後我也沒知覺了,ε=(′ο`*)))唉,我自己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反正一醒來就碰上你們了。」

  王憐花譏諷道:「看來除了咱們,還有其他人來了這裡,果然所謂秘所到最後就會變成最不秘密的一個地方。」

  朱八甚是費解:「這裡到底是什麼地方啊?」

  王憐花道:「與其問,不如往前走。」說著,對身後的戚素桃柔聲道:「抓緊了,可別鬆開了。」

  戚素桃死死捏著王憐花的衣服,認真道:「不會鬆開的。」

  朱八:「……」不知道為什麼有種被塞了狗糧的錯覺。

  就在這時,朱八似想到什麼:「桃子姐姐,你那個毛絨絨的包袱在我這裡。」剛才還壓在他身體下面呢,現在……emmmm,估計就踩在他腳底下。

  說著,朱八馬上蹲下去摸,這一摸果然摸到了那毛絨絨的兔子包包。把兔子包包抓在手裡,朱八往後遞了遞:道:「桃子姐姐,你伸個手。」

  戚素桃一言,伸出了一隻手在黑暗裡瞎摸。摸著摸著,忽然摸到個好像有點硬邦邦的玩意,戚素桃下意識捏了捏,捏得王憐花倒吸了一口冷氣,隨後忍不住開口道:「若華,你在摸下去,我怕是受不住。」

  戚素桃:「……」默默移開手。

  朱八:「……」這無|恥的傢伙在說什麼無|恥的話!?別以為他小就以為他不懂,他懂得可多了!!

  臉微紅,索性夠黑,沒人能瞧見戚素桃此時的窘迫。在黑暗中又胡亂抓了抓,總算讓她摸到了一個毛絨絨的玩意,那顯然就是她失蹤已久的兔子包包。一感覺到有人抓住了兔子包包,朱八就鬆開了手,而戚素桃順手將兔子包包抱在了懷裡。

  抱著懷念已久的兔子包包,戚素桃心裡可高興了。鬆開另一隻抓著王憐花衣服的手,戚素桃開始將手伸進包包裡面,她記得裡面有支手電筒來著,不知道現在還有沒有電,怎麼說都過去那麼久了。將包包裡摸索了一番,在摸到一支長形物體後,戚素桃將它拿出來,把按鈕往上一推,一瞬間,黑黢黢的洞窟亮了。

  這束白光過於耀眼,加上這手電筒還是對著戚素桃的臉照的,使得雙眼得見光明的朱八直接脫口而出:「呔,哪裡來的妖怪!!」

  戚素桃默默看著前頭的朱八:「……」

  王憐花本來也被那束光嚇到的,後來直接被朱八那句話弄得有點無語:「……」

  被兩人齊齊盯著,朱八不自覺紅了臉,他這心裡頭油然升起一絲窘迫,格外覺得不好意思。

  王憐花盯著朱八好一會兒,忽扭頭看著已經將那束光移開的戚素桃:「這是……什麼?」其實想脫口手電筒的,但轉念一想自己本是不該知道此物的,於是就硬生生把那三個字吞回去了。

  戚素桃道:「手電筒,這是手電筒,用於黑暗中照明。」說著,看了看手裡的手電筒,喃喃道:「那麼亮,看來電量很足,可以用很長時間呢……」

  在和未來的自己待著的段時間內,王憐花知道了戚素桃的來歷,也知她就如她自己所言,來自一個他根本觸摸不到的世界。或許有那麼一天,她會真的從他眼前消失也說不定,那在此之前他只想牢牢將她抓在自己手心裡,死也不放。

  王憐花提議道:「既然有亮光,那我們就繼續前行吧。」

  朱八猛點頭,他覺得和他失蹤的姐姐一定在前面。

  戚素桃一手握著手電筒,一手重新牽住王憐花的。「好,那咱們手還是牽著,別鬆開了。」

  王憐花和朱八連忙點頭。

  這次,由戚素桃走在前頭,朱八中間,王憐花墊後。作為墊後的王憐花真的很討厭握朱八的手,要不是看在這小子年紀小份上,他早一腳將他踢出去了。本來還想美滋滋地牽著戚素桃的手,豈料戚素桃忽然提議讓朱八站中間,說可以保護好最小的他。

  拜託,他們三人當中最需要受到保護的明明是戚素桃。

  三人繼續朝前走,這回有了光亮,三人走起來還挺順的,這岩洞不似想像中那麼可怕,因地處偏僻,加之長久不見天日,裡頭自然而然顯得陰森森的。

  也不知道過去了多久,前頭忽然響起了尖銳的聲音,說來也不能算尖銳,只能算是病態,還笑得有些毛骨悚然。「……這是以白骨為針,以髮絲和青筋為線,繡在一張人皮上。整整的一張人皮,就像緞子般光滑,本來是屬於一個溫柔而美麗的少女的……就像朱七七那麼美麗,我剝下她的皮,只因她不聽我的話。」

  另一道聲音狂笑道:「你這是想駭我?你以為抽筋剝皮的事老子沒做過?」

  那病態的笑聲忽然軟下,顯得格外溫柔:「你自然是做過的,但你可知道,要用什麼法子,才能將一個人的皮完完整整地剝下來……呵呵,我告訴你,要將完整的人皮剝下來,勢必要將她的身子大半埋在土中,然後,再在她頭上剝條縫,將水銀一滴一滴地倒進去。這時候,她的身子就開始有了變化,她的嘴被塞住,身子就像蛇一般往上擠,往上擠……但她的皮卻已被黏在土上,她的身子就像是個肉球似的擠了出來。告訴你,那白色的肉球到了地上還會跑哩……」

  這段對話非常令人不愉快,起碼朱八的臉色都變了,他嚇得手都抖了起來,尤其在聽到朱七七三個字時,差點兒就尖叫出聲,還好他知道不能那麼做,於是咬著唇,死死閉著。那說話的聲音王憐花一聽就知道是誰了,他的臉上也微微出現了一絲不適應,反觀下來戚素桃冷靜極了。

  她砸了聲嘴巴,低低道:「錯了,從皮裡面擠出來的不是白肉,而是連筋帶肉的血紅色,如果是白色,那不就是肥肉嘛?再說了,在頭皮開條縫,再往裡頭灌水銀那麼麻煩的事,哪會那麼短時間內完成啊,又不是舉辦陪葬……」作為看過許多小說的人來說,裡頭這人所說的一切聽在戚素桃耳朵裡真沒那麼恐怖。

  這聲呢喃朱八全聽在耳朵裡,他不敢置信地看著戚素桃:「……」

  後面的王憐花也為之訝異的挑了挑眉,看來他家桃子比他想像中的要膽子大啊。

  戚素桃看過很多恐怖小說,恐怖漫畫,恐怖電影……對她來說,裡頭這位講的真屬於小兒科一類的。

  王憐花輕輕道:「那聲音應當是白飛飛。」

  朱八駭得嘴巴張得極大,還好他壓著自己聲音,否則真會出事。

  「聽聲音,很近了,他們……應當在前面。」


第115章 第一百一十五回

  朱八此時已不駭了,作為一個聰明伶俐的小孩,他也知道剛才聽到的那番話不過是那個叫白飛飛的用來唬不知情況的人的。再說了,他家老姐他還不瞭解嗎?哪那麼容易就被白飛飛給抓了?

  三人繼續前行,還未走近,前頭就響起了破風聲,那是發射武器時才會發出的聲音。王憐花和朱八兩人立時出現在戚素桃跟前,三人頓住前行腳步,等待前頭的聲音小去。很快半盞茶功夫過去,那些聲音都沒了,只有幽靈宮主白飛飛一聲輕輕地低喚。

  她在喚沈浪的名字,可喚了很久,黑暗中都無人回應。

  朱八急死了,可王憐花死死拽著他,甚至還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示意稍安勿躁。作為最瞭解沈浪的人,他可不認為沈浪會在這裡被一個白飛飛弄死。

  忽然,一道陌生的女子語聲輕歎響起:「這禍害總算是除去了。」

  幽靈宮主喃喃道:「只怕未必。」

  那女子又道:「他們絕對躲不過的,何況,我根本沒有聽見他們身形閃避時的風聲。」這女子也不知是何人,似乎很篤定沈浪他們死了。

  幽靈宮主道:「不錯,沒有風聲,但也沒有呼聲。」

  那女子笑道:「像他們那樣的人,直到死時也不肯叫出聲音來的。」這話說得倒是蠻有道理的,像沈浪這樣的人物,就算面對死亡也不會醜態畢露。幽靈宮主在旁幽幽歎息了一聲,這一聲歎息,聽來竟像是真的從她心底深處發出來的。

  戚素桃:「……」難道這幫人確定一個人死不死只靠耳朵聽的嗎?不應該眼見為實的嗎?忽然間有點不大懂這些武林高手的邏輯。

  又過了好一會兒,幽靈宮主才緩緩道:「掌燈吧。」

  有了亮光,那令人窒息和絕望的黑暗,立刻就消失不見。但這裡既非女子的閨房,也非人間的鬼獄。這裡既沒有吳道子的觀音,杜七娘的刺繡,也沒有銅鏡妝台,更沒有死人的白骨,恐怖的血池。這裡只不過是個陰森的洞窟,四面除了黑暗而堅硬的岩石外,什麼都沒有,而那些慘綠色的幽光中隱隱出現的人影,也不過是人的影子,使得他們宛如幽靈般罷了。

  而沈浪……沈浪也沒有死,他與獨孤傷還有範汾陽一起還好好地站在那裡。他動也不動地站在那裡,臉上自然還是帶著那許多人見著了都非常討厭的微笑,而且笑得比平時更要氣人。他和獨孤傷背貼著背,身上的長衫都已脫了下來。他們用雙手撐著,就像是個帳篷。他們就躲在這帳篷裡。濕透了的衣衫,再加上他們的內家真氣,那些輕而狠、小而毒的暗器,自然是穿不透的。

  就憑這個,他們倆在暗器的圍攻下活了下來。

  陰影中那幽靈般的人影真的被氣得連身子也起了一陣陣顫動。

  「哈哈哈,不愧是沈兄,果然這點把戲是騙不了你的。」能看到白飛飛吃癟,王憐花還是很高興的,對這位姐姐,王憐花可沒什麼姐弟之情。他們就算同出一個父親,也不會成為最親密的姐弟和家人。拉著戚素桃走出來,後頭跟著朱八,王憐花也不躲了,三人明晃晃地出現在他們的面前。此時戚素桃手裡的手電筒還沒關,那亮度又把岩洞內照了個透。

  朱八看到沈浪好好的,激動極了:「沈大哥,姐夫!!」

  眼見朱八也好好的,被沈浪和獨孤傷護在後頭的範汾陽著實松了口氣。

  幽靈宮主看著在場之人,心頭湧起一股恨意:「你,你們竟敢合起來騙我?尤其是你,王憐花——!!」她恨這裡的人,更恨王憐花。

  王憐花根本不在乎白飛飛是不是恨他,也不管此時處境,只是低頭凝注著戚素桃,輕問道:「可否累了?」

  戚素桃搖搖頭,笑道:「還好。」她以前就喜歡走路,所以這次走那麼久,倒是真不累。

  幽靈宮主冷冷看著他們倆,道:「王憐花,你竟想失約!」

  王憐花道:「與姑娘合作的人是家母,不是我王憐花。對你說,要除去那快活王的也是家母,對你說要和姑娘共分天下的也是家母。從頭到尾,我王憐花都未對姑娘承諾過什麼。」王憐花對白飛飛這樣的女人喜歡不起來,她太像他的母親了,但比起狡詐陰狠,白飛飛的確嫩了點。

  沈浪看著前頭的陰影,慢吞吞道:「直到現在,我方才確認了一件事。王憐花與你白飛飛竟是同父異母的兄妹。」

  這個秘密讓朱八和範汾陽,包括獨孤傷在內都紛紛露出了震驚的表情,反倒是作為當事人的王憐花很淡定,而非當事人之一的戚素桃也淡定極了。

  畢竟,戚素桃是被劇透的人。

  王憐花勾唇一笑道:「不愧是沈兄。」

  沈浪淡淡道:「快活王為了那幽靈秘笈,騙上了白飛飛的母親,卻又為了王夫人,遺棄了她,然後,他又為了衡山一役的秘密,遺棄了王夫人,他這兩次遺棄,卻留下了一女一子,這一女一子就是白飛飛和你。而你們二人非但全沒有將快活王視為父親,反而恨他入骨,恨不能親手殺了他。」

  王憐花冷下臉:「難道他不該死嗎?」王憐花對快活王是真的沒有父子之情,尤其那個作為爹的人還想娶他喜歡的姑娘,他沒一刀捅死快活王那都是看在血緣面子上。

  沈浪歎道:「你們姐弟二人之心腸冷硬,手段之狠,卻也當真不愧為名父之子。」

  王憐花嗤笑一聲:「有句你也說錯了,我們還有心腸冷硬的母親呢,沒有她們,怎會有現在的我們。」

  沈浪一怔,隨後露出一抹苦笑,倒是沒料到王憐花這麼明明白白。

  白飛飛的人影突然如幽靈般飄出來,輕紗朦朧間她的面目仍不可見,明明眾人都已見過她,她卻還是保持著這份神秘,只聽她一字字道:「你都知道了些什麼?」

  沈浪道:「母恩如山,白飛飛呀白飛飛,我也難怪你要恨你父親,我更佩服你的忍耐,你竟能一直裝得那麼像。你早已探聽出王夫人與王憐花的來歷,所以你潛入中原,甚至不惜賣身為奴,只希望能被那好|色的王憐花買去,好趁機為你母親出氣。」

  「好|色」的王憐花:「……」那都是過去了,何必再提!他現在可是一心一意的。

  朱八用看垃圾的目光看著王憐花,簡直覺得這人拉著他家桃子姐姐的手都是在玷污他家桃子姐姐。

  王憐花:「……」

  白飛飛輕笑道:「不錯,只因我也得知他母子的手段,若是力取,我只怕還不是他的對手,所以,我只有智取。」

  沈浪道:「哪知你的妙計竟被朱七七破壞,她的一番好心,竟反而害了你。」

  白飛飛抿著唇,沉默不語。

  沈浪繼續道:「你既已裝了,就只有裝下去。你一計不成,又生二計,索性跟定了朱七七,因為你知道好心的人,是最容易騙的。但跟著朱七七反而令你因禍得福,接近了王憐花。誰知你萬萬沒有想到你認為好|色的王憐花並未按著你所想,反而將你留在了歐陽府,由著歐陽兄照顧著。還好你夠聰明,編造了身世讓歐陽兄的人送你回所謂的故鄉,就此失蹤,讓人遍尋不著你的下落,也好教人以為你大概是被快活王的人抓走。」

  白飛飛幽幽道:「你真的很聰明,沈浪……」

  沈浪輕歎一聲:「七七在哪裡?」

  白飛飛盯著沈浪,那雙眼曾飽含著強烈的愛意,而今卻剩下濃濃的怨恨。「你就那麼在乎朱七七嗎?她長得是好看,難道我就比不上她嗎?我對你如何?你難道一點都不知道嗎?」

  沈浪神色清明的看向那條白影:「不都是在騙人嗎?」

  白飛飛一震,身體不自主退後了一步。

  原來在沈浪心裡她就是一個騙子。

  怨恨在心底紮根,白飛飛冷冷道:「果然,不能太有同情心……」說著,她人影又幽靈般飄了開去。沈浪面色突然改變。

  獨孤傷變色喝道:「白飛飛,你……」

  這時燈光又已突然熄滅,本以為黑暗來臨,卻不料四下竟還是亮得過分,真的該慶倖戚素桃一直打著手電筒照明。沈浪和獨孤傷對視一眼,立即去追,而白飛飛沒料到收起燈之後,他們的視線還是沒有受到半分阻礙。瞧著手裡拿著奇怪照明物體的戚素桃,白飛飛眼底升起一絲怨念。

  「王憐花,你這麼在乎這位戚姑娘,可你為何不想想,若不是為了她的母親,快活王豈會遺棄你的母親?對快活王來說,我們的母親不過都是隨意丟棄的遺棄品。」白飛飛希望王憐花恨戚素桃,可她萬萬不會料到,對王憐花來說,戚素桃是他的一切。

  王憐花淡淡道:「挑撥離間還是算了,若華是我妻子,對自己的妻子,我還是很信任的。」

  咬咬牙,被氣到的白飛飛如一條魚般滑出了這片洞窟去往其他地方。

  前頭,有好幾條通道,白飛飛輕功了得,一眨眼就不見人了,至於去了哪裡,沈浪他們追過去時早已不知如何是好。「這下難辦了。」沈浪懊惱,早知如此,他不該放鬆警惕的。

  獨孤傷咬牙道:「這個女人竟然敢欺瞞洒家。」看上去極其痛恨白飛飛。

  在岔口待了一會兒,戚素桃和王憐花他們也跟了過來,一瞧那一條條分岔口,王憐花便知他們將白飛飛跟丟了。

  盯著岔口,範汾陽直歎氣:「這下怎麼辦?也不知七七去了哪裡。」

  朱八道:「姐姐沒跟三姐夫你們在一起嗎?還有五哥人呢?」

  沈浪介面道:「在途中失散了,因沒有光亮,我也不知他們去了哪裡。」

  「門口,那個李登龍的屍體是?」戚素桃忽然想起門口那具屍體。

  沈浪答道:「我們來時,他已經躺在那裡了。」對於李登龍的死,沈浪自己都有些摸不著頭腦。

  王憐花看了看這個地方,眉緊鎖著:「必須儘快離開這裡,不能讓若華落到快活王手上。」

  朱八接著道:「離開前得先找到姐姐和五哥吧!」

  沈浪道:「還有熊貓兒。」

  王憐花冷呵道:「看來咱們要找的人還挺多的。」聽著顯然不大願意去找人。

  「那咱們現在怎麼辦?這裡好幾條通道也不知該往哪裡走。」戚素桃有點選擇恐懼症,這四通八達的岔口讓她一下子不知道該選哪裡走了。

  沈浪道:「走有風的地方。」

  王憐花譏諷道:「沈大俠,別說得好像這裡沒風,四通八達的全是風。不信,你可以每個通道口都站一會兒,感受下陰風陣陣。」能懟一次沈浪也是好的,誰讓他跟他氣場不和呢?

  被懟了的沈浪:「……」

  這時,其中一條通道似乎傳來人走過來的聲音,那人是循著光亮走來的,偶爾還能聽到對方的嘀咕聲。「前頭這亮光也真是夠亮的,難不成這裡還有其他人?」

  接著一道聲音,道:「你能別那麼大聲嗎?若是白飛飛他們怎麼辦?」

  那人不屑道:「白飛飛又如何?來一個打一個,來兩個打一雙,這世上除了沈浪能令我拳腳施展不開還有誰?我說,七七,你別耷拉著臉了,你家五哥肯定沒事,五公子那麼厲害的人物,不可能有事的。」

  原來這走過來的正是朱七七和許久不見的真.熊貓兒,他們在洞內相遇,此時正結伴而行。

  「我知道啦,可我就是擔心嘛……還有那白飛飛,早知道她是這麼個人,當初就該不管不顧的!」

  熊貓兒:「……」就算不管不顧,只怕白飛飛也有本事幹自己的大事。
【連載文請勿回覆】

TOP

第116章 第一百一十六回

  「貓兒!」

  熊貓兒的聲音非常有辨識度,普天之下估計也難有第二人有這樣的聲音了。雖說之前龍四海裝扮成熊貓兒裝扮得極其相似,沈浪也差點兒著道,可此時此刻聽到真正屬於熊貓兒的聲音,沈浪這才覺得自己此前還是高估了龍四海。

  那龍四海哪裡及得上熊貓兒半分呢?

  這一聽到熊貓兒的聲音,沈浪那叫一個激動,激動得一下子就忘記了另外一道聲音,也就是熊貓兒一起的朱七七。

  對的,沈浪把朱七七忘記了。

  全程,所有人目睹沈浪淩空躍起,沖向了從其中一條通道走出來的熊貓兒。

  熊貓兒一見沈浪,臉上的微笑拉大,兩人隨即抱在一起,看上去高興極了。

  邊上的朱七七木著臉:「……」本來看到沈浪還蠻高興的,現在忽然間不怎麼高興了,尤其是見到沈浪忽視她,抱著熊貓兒。

  戚素桃覺得如果朱七七和她一樣混跡二次元,看到沈浪和熊貓兒抱在一起,估計腦海裡可以劃過一大片沈貓and貓沈或者是沈貓沈之類的CP字樣,當然臉上還不能表現出來,必須配上一副高貴冷豔的表情。

  嗯,瞧,她邊上的王憐花就實質性做到了這一點。

  但王大公子還配上了十分不屑的冷呵聲。

  沈浪放開熊貓兒,熊貓兒大力的拍上沈浪的肩頭,笑道:「好小子,見到你安然無恙,我這心裡頭也算是鬆快些。」說著,他又道:「你怎麼也到這鬼地方來了?七七不是說不知道你去哪裡了嗎?」

  沈浪無奈道:「一見此地,覺得蹊蹺,這不就進來了嘛。」

  熊貓兒一聽,無奈搖頭,隨後再定睛一瞧,嘿,這人來得還挺全的。「嘿,倒熱鬧得很。」說著,他就看到戚素桃邊上的王憐花,怒道:「你這小子怎的也在此處?!」對於王憐花,熊貓兒已經沒啥好印象了,敗壞的差不多了。

  王憐花淡淡收回視線,完全不搭理熊貓兒。

  熊貓兒:「……」

  見王憐花不理會自己,熊貓兒憋屈極了,他有很多問題想問,可眼見沈浪都沒因為王憐花在這裡而做出什麼舉動來,他也就只能憋著,暫且不輕舉妄動了。隨後,他盯向戚素桃手裡頭名為手電筒的玩意,大眼瞪圓。「這是啥?燈嗎?咋那麼亮?難道我和七七剛才看到的亮光就是這玩意?」明顯是看到新鮮玩意了,有點不可思議。

  戚素桃舉起握著手電筒的手,道:「這叫手電筒,是我家鄉的照明工具之一。」

  熊貓兒笑道:「哈哈哈,好東西。」

  朱七七依然木著臉,此時此刻,熊貓兒竟然拉起了沈浪的手。

  兩個大男人手把手了。

  朱七七面無表情地看了會兒後,終於高貴冷豔地學了王憐花:「呵。」

  繞過沈浪和熊貓兒,朱七七快步走到戚素桃身邊,擠開她邊上的王憐花,也不管王憐花的臉多黑,挽著戚素桃的手臂,撒嬌道:「桃子,我好想你哦。」

  戚素桃:「……」這是什麼展開?!

  獨孤傷冷著臉:「現在想辦法離開,要敘舊有的是時間。」

  誰都想離開,那麼問題來了,他們現在該往哪裡走,而白飛飛真正的去向又是哪裡?

  王憐花看著他們,忽問道:「朱五呢?」

  提及朱五,眾人也是一頭霧水,尤其是沈浪:「自入花神祠到現在,我也不清楚朱五公子何時與我等失散的,但有一點可以肯定到,他如今定是安然無恙的。」若真有什麼事,白飛飛也好,快活王也好,早拿他來引他們了。

  朱八看了眼范汾陽,範汾陽摸了摸他的頭:「放心吧,你五哥一向聰慧,絕不會栽在這裡的。」再者,以朱五的功夫要栽在這個地方怕是有點困難了。

  王憐花可不信朱五是忽然間就消失的,那傢伙到底要做什麼,王憐花不是很清楚,但也能猜出一些來。說到底,他們都是一個人,想法總會十分相似的。看了看這四通八達的岔道口,王憐花沉吟了一番,道:「往這裡走。」指著最右第三條通道,王憐花語聲淡淡:「如果沒有意外,從這條道走可通向興龍山的山腳,我記得那裡有一處村落,如今想來……怕是與幽靈門脫不了關係。」那麼多幽靈門人進出快活林無人而知,除了從這裡走之外,王憐花想不到第二處。

  朱七七盯著王憐花,問道:「你怎麼知道這麼多?」

  王憐花道:「我不是說了嗎?我以前在這裡長住。」說完,他朝戚素桃伸出一隻手,道:「若華,你走前面,我跟你後面。」

  戚素桃點點頭。

  一行人也不再多言,順著王憐花所指的通道繼續往前走,除了戚素桃,怕是在場沒人會全心全意信任王憐花。對他們來說,王憐花絕對算不上他們的友軍,但此時此刻也算不得是敵人,他們是一條繩上的螞蚱,沒有辦法罷了。

  「白飛飛會不會躲在暗處對我們使詐?」這時,熊貓兒冷不丁地來了一句。「比如……用火?」

  獨孤傷面色微變道:「不錯!咱們來時可是聽到落石聲的,她或許打算將道路完全堵死,然後來個火攻……不過,這裡全是石頭,她只怕也難以發起火來。」

  熊貓兒道:「石頭雖燒不著,但她又不像你這麼笨,她難道不會先將稻草樹枝引火之物先拋進來麼?」

  獨孤傷一驚道:「呀!不錯,她若真用火攻,你我簡直無路可走。」

  王憐花在旁涼涼道:「她若有心用火攻,絕不會等到現在的,早就下手了。」有時候,王大公子真的瞧不上熊貓兒和獨孤傷,真的挺蠢的。

  熊貓兒蠢就算了,怎麼作為快活王座下四使的獨孤傷也蠢得那麼不可思議呢?

  雖然沒有表達出來,可熊貓兒和獨孤傷都感受到了王憐花對他們倆的鄙視。

  兩人的面色陡然間就鐵青了。

  被最討厭的人鄙視,那是個什麼感受,怕是他們自己知道了。

  熊貓兒不理會王憐花,繼續問向身後的沈浪:「沈浪你說她會不會用火?」

  沈浪篤定道:「她不會的。」

  熊貓兒一愣,隨後結結巴巴道:「那麼,難,難道是水?對了,水!她若用水灌進來,咱們也慘了。」

  王憐花冷笑道:「這山洞裡哪裡來那麼多水?」走了大半天都是陰冷潮濕,距離水淹什麼的還是有點距離,他忽然覺得熊貓兒已經不是笨那麼簡單了,哦,他本來也的確四肢發達,頭腦簡單,否則也不會被他騙了那麼久,跟他稱兄道弟那麼久。

  依舊被鄙視的熊貓兒忍著不去計較,轉而繼續問沈浪,道:「別人沒法子,她定有法子,沈浪,你說是麼?」

  沈浪緩緩道:「她也不會用水。」

  熊貓兒問道:「為什麼?」

  沈浪道:「她不會。」

  朱七七冷哼道:「你可真瞭解。」

  沈浪:「……」

  走在中間的范汾陽和朱八:「……」這話題怎麼越來越奇怪,總感覺再聊下去會變得十分不得了。

  戚素桃:「……」濃濃的修羅場味道。

  王憐花勾了勾唇角,對走在前面的戚素桃趁機說道:「若華,出了山洞,咱們就回洛陽,好不好?」

  戚素桃想都沒多想,直接點頭道:「好啊。」

  王憐花道:「咱們直接成親,如何?」

  戚素桃一頓,慢吞吞道:「這不大好吧,咱兩才交往沒幾天呢。」正常邏輯來說,交往不滿個一年就結婚好像有點心慌慌,這還不是很瞭解對方呢。再說了,她還沒到結婚的法定年齡,現在就結婚那是不對的。

  戚素桃忘記了一點,那就是她現在在古代這件事。

  古代十八歲當媽的都比比皆是。

  王憐花:「……」明明之前還答應來著,怎麼一轉眼就不答應了呢!

  朱七七咧嘴笑了,她就喜歡這樣的,要不是現在形勢不允許,她一定會大聲嘲笑王憐花吃癟。

  范汾陽和朱八:「……」五弟(五哥)你看中的媳婦已經被豬拱走了。

  熊貓兒因之前一直下線當中,所以很多事都不在狀況當中,聽著王憐花和戚素桃的對話,他懵逼了一會兒,道:「等等,王憐花,你不是和七七有婚約嗎?!」

  王憐花直接回道:「我跟朱大小姐屁的婚約都沒有!」

  朱七七冷呵道:「我又不瞎,嫁他有毛病麼?」

  熊貓兒:「……」欸?

  獨孤傷還真是不嫌事多兒,直接道:「據我所知,你們倆的確定了婚約。」快活王的情報網還是蠻厲害的,對於他們倆訂婚約這事吧,真的可以說是天下皆知了。

  王憐花直接道:「跟她訂婚約的不是我。」

  朱七七也回道:「跟他訂婚約的不是我。」兩人異口同聲,默契極了。

  獨孤傷不解了:「不是二位,是誰?這婚約連王爺也是知曉的,這也是為什麼那日朱姑娘在晚宴上說的話王爺並不在意。因為王爺知曉朱姑娘你與王公子有婚約,你所言戚姑娘和王公子有婚約之事,對王爺來說就不是真的。」

  朱七七咬牙道:「重點是我跟他沒婚約!」

  王憐花冷呵道:「我眼又不瞎,娶朱七七,我不如娶頭豬。」

  朱七七一聽不樂意了:「王憐花!!你是不是想打架?!」

  王憐花扭頭看了眼朱七七:「你別以為我不打女人。」

  朱七七:「……」沒見過這麼不要臉的!!

  范汾陽和朱八:「……」他們才是最一頭霧水的人。

  戚素桃走在前面,嘴角笑意加深,雖然身處於困境之中,可大家的氣氛十分好。現在這樣很好,總比戚戚哀哀戚戚,或是緊張艱難的好,沒有心理負擔在身,大家也可以好好面對也許可能要面對的危險困境。

  一行人又走了好久,終於在前面發現了些許亮光,不是戚素桃手裡的手電筒照出來的亮光,而是太陽的亮光。這條通道還真的通往外面,撥開前面擋住洞窟的樹枝和藤葉叢,戚素桃他們走出來,往前眺望,果然是在興龍山山腳下,不但如此,前頭還有一處村落,可以聽到孩子打鬧的聲音。

  沈浪盯著前面的村莊,提議道:「我們必須繞過村莊而行。」

  範汾陽道:「你是擔心什麼?」

  沈浪點頭。

  沈浪的用意大家大概都明白,就算戚素桃和朱七七不明白,她們倆也沒在這時候多說一句話。一行人離開山洞後,將洞窟重新遮掩住,然後就見會輕功的人一個個施展輕功往上而行,至於不會輕功的戚素桃和功夫對在場人來說有點爛的朱七七以及年紀尚小的朱八,他們分別被王憐花、沈浪和範汾陽一人帶著一個一起走了。

  此時此刻,另外一條通道已堆滿石塊,顯然是被人為破壞的,而外面正候著一批人。快活王便在此候著,此時雨已停,陽光滿地,快活王在洞口搭了個竹棚,他就坐在這軟軟的墊子上,感受著洞裡的風吹出來,洞外的風吹進去,真是涼快得很。

  他面前擺著豐盛的酒菜,身旁也環繞著美麗的少女。只要有他在這裡,這兩樣是少不了的。此外,還有三十六名身著勁裝疾服,英氣勃勃的青年,他們每一個人手按長劍,目光炯炯,環繞在他身後。

  快活王不會想到王憐花竟知道另一條不為知的通道,而他們也早已穿過山洞,來到了山腳下一處隱蔽的村莊,這裡也是白飛飛勢必要保護的村莊,真正的幽靈門。


第117章 第一百一十七回

  戚素桃他們一行人還真的繞過村莊,逃離了興龍山,不但如此他們還在興龍山山腳附近發現了幾匹馬。幾匹駿馬,看腳力可以跑很久,朱七七是率先沖過去搶馬的人,那兇殘的模樣直接嚇到了守著馬的幾個大漢。

  這幾名大漢是快活王手底下的人,都說快活王手底下沒有廢物,但此時此刻他們著實被忽然沖出來搶馬的朱七七嚇了一大跳,再回神的時候,他們已經一個個倒在地上不省人事了,因為搶馬的人不止朱七七一個人。

  一行人紛紛騎上馬,撒丫子直接跑路,那絕塵而去的勁還真是……好像後面有什麼怪物在追一樣。

  白飛飛自己都沒有想到,沈浪他們竟真的能從花神祠後面的岩洞中逃出生天,她和快活王的計畫一下子就落了空。

  是的,不是快活王一人的計畫,是她和快活王一起。

  此時,在竹棚內等了許久,見該來的人未來的快活王明顯有些不耐,難道那些人打算在岩洞內待一輩子?若真打算待一輩子,還真是省了他一番功夫,直接把岩洞堵死就好。可問題來了,戚素桃也在裡頭,他可不能讓戚素桃跟著沈浪一起陪葬。

  快活王冷聲道:「急風三十六騎何在?」

  身後,急風三十六騎齊齊喊道:「屬下等在!」

  快活王接著道:「急風第一騎。」

  一名英俊的青年上前,那張稚嫩的面容不是別人,赫然是今日上明軒向戚素桃送聘禮的青年。「屬下在。」

  「代本王去裡頭看看。」快活王面無表情,但周身氣息微冷,令人不敢靠近。

  急風第一騎道:「是。」大步進入山洞,在裡頭走了一段時間,來到用石塊堵住通道的地方等待,等待了片刻,未能從裡頭聽到任何聲音,急風第一騎明白,事情已經出乎他們的意料之外了。

  果然,之前受命快活王在興龍山上布下暗卡的人上來通報了,這人眼見沈浪一行人搶了他們的馬匹離開。

  那是一名大漢,彪形大漢,說話可粗狂了:「稟報王爺,屬下等瞧見沈浪他們了。」

  快活王擰眉:「快說,何處所見?」

  大漢道:「也不知道他們是從何處出來的,我等只看到他們尋了馬匹,離開了興龍山,往蘭州城趕去。」

  快活王怒道:「為何不阻攔?!」

  大漢垂下頭,瑟瑟發抖道:「我等發現時,他們早已絕塵而去了。」大漢可不傻,若說沈浪他們兇殘的打劫了他們的馬匹跑的,估計他現在要完。

  快活王聽罷,一個用力就把手中金杯捏扁了,邊上的少女們嚇得一個個都不敢說話。待急風第一騎出來,快活王早就氣得把一桌的佳餚全都弄翻在地,站在原地,他冷著臉,一字一字道:「急風第一騎,你和其他四人給我先行前往蘭州城,勢必攔住沈浪等人。縱然攔不住,也要給本王拖住他們,明白?!」

  急風第一騎回道:「是。」叫上其他三名急風三十六騎,四人立即前往蘭州城追擊沈浪一行人。

  只是這一路似乎多有不順,未來的王憐花和未來的朱八一路都在阻撓,將他們早早設立的暗卡全都做了手腳,害得急風第一騎他們下山的時候遇到了不少阻撓,不但如此,就連快活王和他的人下山時也被阻得快活王差點就發飆了。

  另一邊,在暗室內發現王憐花已逃的王夫人一怒之下把可兒給殺了,那嬌柔的少女倒在地上,眼睛瞪得大大的,或許到死都不明白自己做錯了什麼。曾經腦海裡設想的未來成了一場噩夢,一些曾和可兒有著同樣心思的白雲牧女們嚇得更是不敢說一句話,她們匍匐在地上,瑟瑟發抖。

  「染香。」王夫人輕輕喚了染香的名字。

  染香就站在暗室門口,聽到王夫人叫她,她乖乖就走了過去。

  「如何了?」

  染香咬咬牙道:「喝了。」為了自己的命,染香只能騙王夫人。但騙也是要騙得好,起碼不能被懷疑自己撒了謊。「喝是喝了,但不多,只喝了一口,公,公子就來了。」

  聽了染香的話,王夫人輕歎道:「那孩子自從遇著戚素桃就總喜歡和我唱反調,算了,算了,反正也不急於一時。」

  「你知道沈浪他們在哪裡吧。」忽地,她又問道。

  染香點頭:「是。」

  王夫人淡淡道:「跟著沈浪。」

  染香低著頭:「婢子明白。」說著,染香便慢慢退了出去。

  從染香離開起,王夫人的眼睛就一直落在她身上,待人真的離開了,她方才道:「我呢最討厭別人欺騙我,那丫頭是你們了,怎麼玩隨便你們。」王夫人對侯在一邊的兩名大漢說了句。

  聽了這句話,兩名大漢的眼睛都亮了,他們對王夫人畢恭畢敬,道:「多謝夫人。」

  王夫人抬抬手:「去吧,別讓人發現了。」

  「是。」

  兩名大漢離開後,王夫人看了一圈跪在地上的白雲牧女們,微微一笑道:「我不喜歡別人欺騙我,當然也不喜歡別人糊弄我,以後若讓我發現你們學習染香,下場……你們看到了?」

  眾白雲牧女們:「婢子等不敢。」

  王夫人笑了笑,眼睛慢慢落在門口忽然出現的白影身上:「很好,起來吧,該辦正事了。」

  此時,快馬加鞭逃亡的戚素桃一行人一晚上都沒有休息,在第二天城門放開之時,匆匆入了蘭州城。一入蘭州城,朱七七就沒力氣地直接掛在沈浪身上,嚷著要找客棧好生休息,但王憐花卻提出了反對票。

  他們是在逃亡,不早早離開邊境,反而停留這是準備送人頭給快活王嗎?他的話,朱七七自然是懂的,可她真的好累,想好好休息。王憐花看著朱七七,冷笑道:「那你休息,我帶若華走。」

  朱七七:「……」

  沈浪摸了摸朱七七的頭:「七七,忍耐一下,待回到江南地界咱們再好好休息。」

  朱七七思索了下,無奈之下只得點頭,誰讓他們是在逃亡呢?若是換做剛開始,她定受不了這麼大的委屈,現在……算了,她都習慣了。

  「那咱們現在去哪裡啊?咱們一行人,明晃晃的,我就不信快活王發現不了咱們的蹤跡。」這不是烏鴉嘴,而是最實際的情況。

  「走。」這蘭州城內,如果說有人可以幫到他們的話,不用多想也只有那個人了。如今,要想安然離開蘭州城,怕也只有他了。「我們去時府。」

  沈浪睨了眼王憐花:「他果然是你的人。」

  王憐花笑了笑,沒有搭話。

  一行人在路上縱馬賓士,大清早路上也沒什麼人,因而一路暢行無阻,很快就到達時府了。戚素桃真的很厲害,何時何地都能睡,就算在馬背上,她也能安然靠在王憐花懷裡,睡得昏天暗地。她是真的累,趕了那麼久的路,她全身都疼。精神和肉體上的雙重疲憊,令她直接昏睡了過去,還好一路都是由王憐花抱著的,不然她估計得埋黃沙裡。

  一行人一到達時府,那時府守在門口的人立馬就認出了王憐花。王憐花于他們時府是貴客一般的存在,自是不能怠慢的,利索地將他們迎入府,那管事的又馬不停蹄地進去通知自家少爺。

  這個時辰,時銘自然還在睡,一聽管事的在門口說王憐花來了,眼睛一睜,立馬跳下床,忙不迭的趕去了前廳。

  此時清晨,城門也才開,路上行人稀少,根本沒人會發現時府進了一批外人。

  時銘懶洋洋地坐在主座上,笑道:「我還以為公子會過兩天呢?沒想到這麼快,這是計畫有變?」

  王憐花笑了笑:「快活王在追擊我們,我們需喬裝打扮一番才行。」

  一聽快活王在追擊他們,時銘的表情變了,那個懶洋洋的,有點混世的小魔頭露出了認真的表情:「我明白了,恰好我有一支商隊需去江南一帶談一筆生意,勞煩公子替我走這一遭了。」

  王憐花勾了勾唇角,是什麼意思,他會不明白嗎?自然是要明白的。

  「你們都離開快活林了?」王憐花忽問了一句。

  時銘攤攤手:「昨日回的,我是和鄭蘭州一起走的,那周天富比我們早走一步,至於龍四海……」說起這個,時銘皺了皺眉:「他似乎失蹤了,他手底下的人都亂了,翻了整個快活林都沒尋到他人。」

  沈浪微不可查地挑了挑眉,而朱七七也莫名有些緊張,但他們的變化在場沒有一人發現。

  王憐花倒是不在意龍四海這個人,就算知道龍四海不見了,他也不會露出什麼驚訝的表情來。

  睨了眼趴睡著的戚素桃,時銘笑問道:「公子這是確定了?」

  回頭看了眼戚素桃,王憐花神色溫柔:「除了她,王某也不知這世上還有什麼人會願意陪我下地獄。」

  這個回答讓時銘頗為驚訝,他盯著王憐花,隨後笑了笑,像個天真的孩子。「那還真是恭喜公子了。」

  王憐花掃了時銘一眼,知道這小子一向唯恐天下不亂,也知他的話怕是時銘不大信。可這又如何?他根本無所謂別人信不信他,只有戚素桃一人信他就足夠了。

  別說時銘不信他是真心,怕是在場人都不會信他王憐花會對誰真心,就連戚素桃之前也沒覺得他是真心的。

  從主座上起來,時銘道:「走,我去給你們準備準備,一個時辰後,後門口見。至於你們該怎麼分配自己的角色,你們自己解決吧。」說著,時銘就派人去著手準備商隊出發之事。

  時銘府邸的人都是口風緊實的人,自然不會洩露王憐花他們的蹤跡,而快活王也萬萬不會想到時銘竟會是王憐花的人。對,是王憐花,不是王夫人的人。這件事,王夫人自己也不知道。她以為自己足夠瞭解自己的兒子,卻不知道她的兒子在不知不覺中也培養了自己的勢力。

  王憐花擅長易容,將在場人一一喬裝之後,他瞧了眼朱七七,嗤笑道:「你當個丫鬟足夠了。」

  朱七七氣得差點要揍王憐花,還好沈浪攔著,避免了王憐花被毀容的局面。當然,若朱七七正抽上來,王憐花也會躲,他現在可不是以前,可以放任朱七七抽他。

  朱七七咬著牙,問道:「我是丫鬟,那你呢?」

  王憐花勾了勾唇角,淺笑道:「自然也是丫鬟。」

  萬萬沒想到的答案,朱七七懵了。「欸?你,你要男扮女裝?」

  王憐花揚揚眉:「你以為我會裝扮成誰?若華的夫君嗎?朱七七,你若有沈浪一半聰明就好了。可惜,腦子裡全是廢料。」

  朱七七:「……」好想宰了他。

  沈浪無奈地看著朱七七,好生安撫了她一下後,看向王憐花道:「王兄是為了避免被懷疑吧,畢竟快活王知道我這邊是幾男幾女,若不做些變動,被查到也是時間上的問題,但若我們這邊不是他們所想的,定然不會被查。」

  王憐花笑了笑:「所以,要勞煩范公子做一回主人了。」

  被點名的範汾陽:「……?!」

  王憐花道:「范公子是商隊的老闆,若華是商隊的老闆娘,即范公子的夫人,朱八可作為你們二人的孩兒,當然是女孩兒,不是男孩。」他說這話時對著朱八微微一笑,那笑看在朱八眼裡跟惡魔在笑沒什麼差別。「沈兄、獨孤兄和貓兒是夥計,而我和朱七七則是丫鬟,然後再加上時銘配的其餘人,這樣一支去江南一帶談生意的商隊足夠了。」

  王憐花的確聰明,他這樣也就避免了被快活王盯上。

  一行人的角色被分配得明明白白,朱七七自然也沒什麼意見,只是恨恨地瞪了眼她最為討厭的王憐花。

  待時銘再見他們時,他們早已換了模樣,連時銘都大為驚歎。

  戚素桃還在睡,她被範汾陽抱著,從此刻起她便是范汾陽的夫人,而朱八則由朱七七牽著,他是「小小姐」。

  時銘笑了笑,不再多言,只是送他們出門:「這趟就勞煩各位了,一切順利。」

  範汾陽點頭:「定不負少爺囑託。」範汾陽也不是蠢的,他也很聰明,自然故意變了自己的聲音,進入了自己現在這個角色。

  一行人上馬車的上馬車,騎馬的騎馬,一支商隊這就開始了他們的「出行」之旅。

  太陽初升,街上行人多了起來,沈浪等趕著車和貨從蘭州城堂而皇之地出去了。在出城時,一支小隊從他們身邊經過,其中一個青年還特意瞧了他們一眼,只一眼又匆匆收回,再也不看。

  此時,這青年不知道自己錯過了阻攔的機會,而騎著馬的熊貓兒也在對方離開時暗暗松了口氣。

  起碼,第一關他們是過了。

  坐在馬車裡,將戚素桃一把抱在懷裡,王憐花摸了摸她的臉,笑得可溫柔了。

  這樣的溫柔看在朱七七眼裡簡直恐怖的要命,但她不能說什麼,只能幹瞪著,現在是非常時期,待危機解除,她一定要懟死王憐花。

  哼!


第118章 第一百一十八回

  易容之後的戚素桃真的很漂亮,著一襲紅衣更是美豔動人,單瞧著看都給人一種想馬上談戀愛的錯覺。提著裙子,在王憐花和朱七七的攙扶下,剛踏上船甲板的戚素桃就聽到身後有驚呼聲,接著一名姑娘的聲音淒厲地響起。

  「救救我,救救我,這位夫人!!」許是聲音過於淒厲,戚素桃扭頭看去就見一名打扮樸素的姑娘撲在地上,正用驚恐的表情看著她。而姑娘的身後正站著兩名彪形大漢,他們猙獰著臉,朝那姑娘伸出了手。

  「救救我!」姑娘驚恐地看向戚素桃,周圍其實人蠻多的,可沒人幫她,他們都冷漠地看著姑娘和那兩名大漢。

  大漢一把揪住姑娘的頭髮,罵罵咧咧道:「喊什麼喊,你爹都已經把你賣給我們了,銀貨兩訖懂不懂!」說著,不由分說地拽著姑娘的頭髮就走。

  姑娘被拽著頭髮,因疼痛臉都扭曲了,她不單只看戚素桃,還四下求救,可無人來救她,因為大漢的那句銀貨兩訖,無人會救她。

  朱七七看著少女,眉宇間多了一絲憐意:「夫人,她好可憐,我們……我們要不幫她一把吧。」

  王憐花掃了眼朱七七,淡淡道:「等老爺回來,咱們就要啟程了,你這會兒救人是準備帶著一起走嗎?」

  朱七七瞪了眼王憐花,繼續對戚素桃勸說道:「夫人,咱們就幫幫她吧,你瞧她多可憐,那兩人一定是逼良為|娼的主。」

  王憐花:「……」他們在逃亡啊大小姐!

  戚素桃也覺得那姑娘挺可憐的,可他們正在逃亡,明面上是做生意,可實際上還是在躲避快活王追擊。救這姑娘簡單,就怕其他問題。但戚素桃也知道以朱七七的性子,斷不會看到一個姑娘受此侮辱的。

  「小憐,你拿些銀子,替那姑娘贖身後,再把剩餘的錢給那姑娘,讓她去謀新的出路吧。」這話是對王憐花說的,對外,王憐花喚小憐,朱七七則是小七。

  王憐花擰了擰眉,但也沒多說什麼,走過去辦了戚素桃的吩咐。那兩大漢一開始還不願意,但當王憐花掏出銀錢,那兩人的目光都變了,他們拿出那姑娘的賣身契遞給王憐花後,拿著王憐花給的錢轉身就走,一點都沒遺憾。

  因這姑娘買來就沒幾個錢,如今有人花大價錢買走他們並不覺得這買賣虧了。

  被救了下來,那姑娘有些懵。

  王憐花看著柔柔弱弱的樣子,臉上沒什麼表情,只是將一把錢塞她手裡。「我家夫人憐惜你,因而救下你,這些錢你拿著去找好的活計吧。」說著,也不理會她,轉身就回船上去。

  這裡是碼頭,人來人往也的確多了些,那姑娘握著錢,愣了好一會兒回神,立馬朝船跑了去。

  被人攔下,她馬上跪在地上磕頭:「還望夫人收留奴婢,奴婢什麼都能幹,求求夫人了。」邊說,邊磕頭,這頭很快就磕紅了。

  戚素桃已經上了船,瞧著那姑娘心裡直歎氣,她怕的就是這種。

  朱七七心軟極了,她同情地看著這個姑娘,似乎有點兒想收留她。王憐花上來就對朱七七說道:「能被隨便大發善心嗎?你已經不記得白飛飛這個前車之鑒了嗎?」換做平時,朱七七救誰他都無所謂,可他們現在是非常時期,不允許出現紕漏。

  一聽白飛飛,差點被遺忘的痛苦再度回憶起來了,於是朱七七決定轉頭不看。不看不聽就可以當做什麼事都沒發生了,扶著戚素桃,和王憐花一起進了船艙。

  那姑娘一直磕著頭,沈浪等人回來就看到一頭血的倒在地上,問了攔住這姑娘的人,知道前因後果後,沈浪和範汾陽就把人救下,並帶著一起走了。

  知道後的朱七七:「……」

  王憐花對於沈大俠發善心這件事一直是不屑的,若是出了什麼紕漏,他一定懟死沈浪,毫不留情的。

  這姑娘被允許上了船,允許和他們一起走了,並被派到了戚素桃身邊伺候著。這姑娘名喚李三丫,家中排行老三,上有兩個姐姐,下有一個弟弟,因家裡窮得揭不開米,為了弟弟,她爹就把她給賣了,賣去了青樓,而她兩個姐姐在此之前也被賣去了大戶人家做丫鬟。

  若是去大戶人家做丫鬟,李三丫自是願意的,可賣去青樓這件事讓她嚇壞了。

  李三丫很靦腆也很害羞,待在戚素桃身邊伺候戚素桃也總是沒什麼存在感。對於這位新加入的,王憐花沒給過好臉色,反觀朱七七是熱情的,她總會拉著李三丫聊天。在船上的這些天,李三丫和朱七七的感情可好,應該說除了王憐花,所有人跟李三丫的感情都蠻好的。

  王憐花覺得李三丫怪怪的,可就是沒人覺得她怪。

  就這樣,一行人在船上度過了十天,十天后眾人到達江南地界,距離回朱府似乎又近了一步。

  在附近雇了馬車,重新把貨搬上車,一行人在休息了一晚後又繼續上路。這次,他們雇了兩輛馬車,戚素桃和王憐花還有朱七七、範汾陽一輛馬車,而作為小姐的朱八則和李三丫一輛馬車。

  一上馬車,戚素桃就睡,挨靠著王憐花,戚素桃睡得那叫一個舒服。即便馬車顛簸,戚素桃也沒有睡得不舒服。半路上,醒過來的戚素桃將頭往王憐花身邊又挨近了些,顯得柔弱的同時還帶了點楚楚可憐的味道。

  朱七七本來想湊過去的,被範汾陽及時阻止了,人家談個戀愛你湊過去做什麼?沒瞧見人王憐花丟過來的眼神,很明確表達了是個什麼意思嗎?

  眼神意思:滾遠點,別打擾我們。

  手挽著王憐花的手臂,腦袋挨著他的肩膀,戚素桃和王憐花誰都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依偎在一起。

  說實在話,朱七七是羡慕戚素桃和王憐花現在的相處模式的,瞧她和沈浪,雖說沈浪為她改變了許多,用實際行動表明愛她一人,可像王憐花和戚素桃這樣簡單又平凡的相處模式,沈浪卻沒給過她。

  要不是王憐花的性子過於惡劣,要不是王憐花有前科,其實他真的算不錯了,也就比沈浪差那麼一丟丟吧。嗯,就差那麼一丟丟。

  能讓朱七七給出那麼高的評價,其實王憐花合該心裡偷著笑了,要知道朱大小姐真的一直以來是看不慣王大公子的。

  他們這支商隊一路下來,真的變了好幾次道,除了天上飛,他們真的是水路和陸路全都來了個遍,並且成功避開了快活王他們的追蹤。

  三天后,他們到達了晉陽城,雖說已在安全地界,但他們還是不敢掉以輕心。

  客棧內,推開房門走進去的王憐花就看到戚素桃伏在視窗在看樓下。她單手托著腮,眼睛專注地盯著下面。「在看什麼?」端著盆水進來的王憐花將水放到門邊的架子上後把門關上走了過去。

  他還是那副丫鬟打扮,因縮骨功的關係,他的身量小了許多,的確像可愛嬌柔的小姑娘。

  戚素桃盯著對面樓下賣糖人的攤鋪,毫不掩飾自己對吃的渴望:「看吃的。」

  就知道戚素桃是在看吃的,已經很瞭解她的王憐花忍不住笑了起來。他沒有笑出聲來,只是單邊勾了勾唇角,然後走進去,從後將她摟在自己懷裡。說實在話,兩人現在這個樣子還是有點兒奇怪的,一個比自己還嬌小的丫鬟將自己的女主人抱在懷裡,這畫面怎麼看怎麼美。

  下意識往王憐花懷裡靠了靠,戚素桃百般聊賴地抓起他落在肩頭的一縷長髮和自己的搓在一起,卷了卷。「你的目的本來是快活王,現在你沒按著計畫行事,你的母親會不會?」這一路下來,戚素桃一直有一種不安感,她並不認為他們回了朱府也是安全的。

  王憐花知道自己忤逆了自己的母親王夫人會是什麼下場,可無論自己如何,他也不會將戚素桃置於危險之地。「不用擔心,我們先把朱七七他們送回去,然後去東北那一塊,如何?我在那裡有自己的生意,母親並不知曉。」

  戚素桃點點頭:「好。」

  戚素桃很喜歡現在的感覺,像這樣和自己喜歡的男孩子依偎在一起感覺真的很幸福。以前,戚素桃不明白為什麼女孩和男孩在一起了總要這樣彼此靠近,原來這樣彼此靠近是幸福的感覺。

  當天夜裡,客棧內迎來一位客人,一位氣度不凡令人不敢直視的客人。這位客人帶了很多人,各個黑衣勁裝,一瞧便知不是善主。掌櫃的嚇得可是不敢說一句話,全程都躲在桌子底下,就連跑堂和夥計也縮在樓梯口不敢多言一句。

  那些黑衣勁裝的青年十分速度地在客棧院落內搭了個棚子,還備上了美酒佳餚,而一起來的少女們則依偎在那名氣度不凡的主人身邊,一個喂著水果,一個喂著酒。

  這些人不是別人,正是快活王一行,他們竟從邊境一路追到江南,甚至還查到了沈浪他們的蹤跡。

  大黑夜的,黑燈瞎火的,快活王讓他的手點燃了手中的火把,一瞬間整個客棧裡外都亮如白日。

  沈浪一行人都是戒備心極高的,作為逃亡中的人他們不可能休息的安穩。一見客棧內燈火通明,沈浪便知問題來了。跳下床,來到視窗打開一條細縫,瞧著樓下面的人,面色變得嚴峻起來:「看來這回要逃有點困難了。」

  跟著起來的熊貓兒咬牙道:「大不了殺出去。」

  一邊的獨孤傷的面色也不是很好。

  隔壁房中,朱八拉著範汾陽的袖子,小臉皺在一起:「三姐夫,我,我不想死。」

  范汾陽摸了摸朱八的小腦袋,心裡也是格外憂心,不是為自己,而是為朱八和朱七七。自己死就算了,若是還讓朱八和朱七七受了傷,如何回去面對岳父岳母,自己的妻子以及朱府呢?

  隔壁屋裡頭,朱七七急得在屋裡來回走,她萬萬沒想到快活王竟真的追過來了。

  此時,朱七七沒有發現李三丫很冷靜,這個姑娘一直縮在床角一語不發,看似在瑟瑟發抖,實則她的眼睛裡劃過了一絲微不可查的笑意。

  一切就如她計畫一般順利。


第119章 第一百一十九回

  逃了大半個月,一行人都已入江南地界,卻還是功虧一簣。那麼問題來了,快活王怎會這麼快就尋到他們在這裡呢?按理來說,他們一路行事都非常低調,快活王就算有通天本事也不可能會盯著一支商隊。

  為什麼呢?

  到底是哪裡出現了差錯?又是從何時起他們已經成了快活王的囊中之物了呢?

  戚素桃很冷靜,對於快活王追上來這事她也是在意料之中。自他們上船走水路起,這心裡頭就有些隱隱不安,或者說自他們救下李三丫起,她這心頭就一直縈繞著一股不祥的預感。「我們,逃不了了嗎?」

  王憐花看著一臉平靜的戚素桃,面上帶了一絲懊惱,明明想要保護她,可終究還是沒有做到。他根本沒料到事情會到現在這個地步,他很清楚這客棧裡外早已布下天羅地網,要想逃出去難上加難。

  在隔壁房的沈浪輕歎一聲:「出去吧。」既已到了如此地步,再躲在屋裡頭也沒有任何意義。

  熊貓兒一愣:「什麼?」

  沈浪道:「與其在這裡一籌莫展,不如坦然面對,或許還有一線生機。」

  獨孤傷白著臉:「我們或許……」

  沈浪搖搖頭:「留在房裡沒有用,我們已沒有退路。」

  獨孤傷閉了閉眼,知道沈浪這話沒有錯,他們已沒有退路了。

  熊貓兒看了看沈浪,接著又看了看獨孤傷,隨後歎了一聲道:「聽你的,反正咱們待在屋裡也不知道咋辦。」

  沈浪這邊是這麼想,隔壁的王憐花自然也是這麼想的,他已恢復自己的身量,換上平日裡穿的那一襲緋衣,擦去臉上的脂粉妝容,也給戚素桃卸去妝容和模樣,輕問道:「怕不怕?」

  戚素桃搖搖頭:「不怕。」她,是真的不怕。

  王憐花溫柔一笑:「不愧是若華,膽子就是大。」說完,還用手指輕點了下她的鼻子,看上去一點緊張感都沒有。「走。」轉身,抓起戚素桃的手。

  緊握著王憐花的手,兩人手牽手一起走出了房。

  這外頭果然如王憐花所想,快活王早早就布下了天羅地網,要想插翅逃離根本就是癡人說夢。

  四間房裡的人幾乎是同一時間出來的,范汾陽和朱八一個房間,沈浪和熊貓兒還有獨孤傷一間,朱七七和李三丫,而戚素桃則是和王憐花。至於商隊的其他人,他們早早就得命令,若真遇上變故,絕對躲好不能出去當靶子。

  快活王就坐在下面,仰頭瞧著樓上已出來的人,神色慵懶地舉起手中的金杯:「極好,各位總算來了。」

  他們一行人看上去一點都不狼狽,雖說在逃亡,可在此之前的確沒有狼狽過半分,畢竟這一路下來甚為安妥穩當。

  沈浪的身子仍是筆挺的,那雙眼睛發著光,尤其是他那懶散的,瀟灑的微笑,此刻竟仍掛在他嘴角上。「在下怎能令閣下失望。」

  快活王笑道:「本王早就知道,這世上唯有沈浪是不會令人失望的。各位若是再不從房裡出來,本王就覺太無趣了。」

  沈浪笑道:「不知閣下一路緊追不捨是何用意?」這時候還要裝一波傻的。

  快活王沒有回答,只是笑問道:「你們可知本王為何會知曉你們下落的嗎?」

  這短短一句話似乎說明了他們之中有內奸一說。

  沈浪微微擰眉,而王憐花和戚素桃對視一眼後,慢慢將目光落在了縮在朱七七邊上看上去極其怯懦膽小的李三丫身上。

  被戚素桃和王憐花齊齊盯著,一直沒什麼存在感的李三丫忽然發難。她的手指快如閃電,已點上朱七七腰後的「京門」、「志室」兩處大穴。就在她要抓上朱七七時,沈浪和王憐花兩人齊齊出手,逼退了李三丫,使得她不得不翻下憑欄,從二樓跳下。

  「果然是你。」戚素桃預料的沒錯,若說他們之中有內奸的話,除了這位後上來的李三丫外,根本不可能有第二人。其實,打從李三丫出現的那一刻,戚素桃就有一種不是很好的預感,只是那時候她以為是他們上水路的關係,一路上還特意叮囑了沈浪他們。豈料,一開始重點就錯了。

  真正該提防的是李三丫。

  李三丫笑了笑,轉而撲入快活王懷裡,笑得格外甜。

  沈浪來到朱七七身邊,替她解開被點住的兩處大穴後,將面露驚色的她擁入懷中,關切詢問道:「七七,可還好?」

  朱七七還有些驚魂未定,那雙漂亮的眼睛死死瞪著斜斜倚在快活王懷裡,笑得十分甜的李三丫。「你,你竟然騙我們?」

  李三丫輕勾唇角,甜甜笑道:「是姑娘你太天真了。」

  朱七七氣得全身發抖,她真的是豬,一個白飛飛已經把她騙得暈頭轉向的,現在又來一個李三丫,簡直是在提醒她有多蠢。

  邊上的王憐花淡淡道:「白飛飛,何不已真面目示人。」

  一句白飛飛令樓上的人皆露出了驚詫的表情。

  「李三丫」笑了笑,隨後把臉上的人皮面具揭開,露出那張絕美的面容,赫然是此前在岩洞內與他們有過交鋒的白飛飛。「不愧是王公子,果然瞞不過你的眼睛。只可惜……」

  可惜些什麼,白飛飛不全部說出來,王憐花也是懂的。

  王憐花冷冷一笑,對於白飛飛這點把戲他還真看不上。「你真令人噁心。」他知道白飛飛要做什麼,只是這種做法看在王憐花眼裡還是蠻噁心的。假若他沒有遇上戚素桃,或許並不會覺得白飛飛的計畫很令人反胃,可現在的的確確有點兒倒他胃口了。

  白飛飛面色一凜,盯著王憐花的眼裡充滿了怨毒之色。

  王憐花收回視線,將注意力全然放在戚素桃身上。

  快活王盯著王憐花,用著從未見過對方的目光打量著他,驀地笑了起來:「很好,想必你就是大名鼎鼎的王憐花了。本王常聽人言,王憐花乃是當今世上少有的聰明人,今日一見,你的確生了一副聰明人的模樣。」

  王憐花冷笑道:「謬贊了。」

  快活王冷冷道:「只可惜你做出的卻是一件傻事。」

  王憐花道:「哦?」

  快活王厲聲道:「任何要和本王作對的人,不是瘋子,就是白癡。你這樣的人若不和本王作對,本可快快樂樂地活一輩子。」

  王憐花聽了這話,就似聽到這世上最為可笑的話語:「哈哈哈哈,你錯了,若我連自己的女人都護不住,還得被人搶走的話,那才是這世上最大的呆子。」笑到後面,王憐花已經不笑了,他的語聲很冷:「我不像某人,心裡明明有人,嘴裡也說著其他人,可懷裡抱的又是另一人,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快活王冷冷一笑。

  沈浪在旁忽淡淡插了一句:「你的目的應當只有我,放過其他人。」

  快活王放下手中金杯,將目光牢牢凝注在戚素桃身上:「沈浪,你錯了,你是我的敵人,本王自不會放過,可她……」直指戚素桃,快活王一副勢在必得的表情。「……是本王未過門的妻子,豈能允許她和旁人在一起?」

  只一瞬間,王憐花的臉色就變得極其陰冷。

  看著樓下的快活王,戚素桃面露抗拒之色:「我不是你未過門的妻子。」

  快活王盯著戚素桃,明明懷裡還倚著白飛飛,可他卻還能對著樓上的戚素桃露出一往情深的表情:「本王已下了聘禮,若華,你就只能是我的妻子。」

  戚素桃再度擰眉:「那聘禮我可未收。」

  快活王笑了笑:「即便不收,本王也當你收了。若華,只要你嫁給本王,本王的一切都將是你的。財富、權利……你想要的,本王都能給你。」

  戚素桃覺得快活王的腦回路真的跟正常人不一樣,她面露厭色,直言不諱道:「我已經說過兩次了,若華二字不是王爺可以叫的,還望王爺別喚我若華。」要不是條件不允許,她一定要加三個字進去,那就是你不配。

  快活王倒是不生氣,只是笑了笑:「若華真會開玩笑。」

  戚素桃:「……」這人特麼有毛病吧?

  戚素桃覺得跟快活王說話真的很累,要不是局勢不允許她一定跳起來打爆快活王的狗頭:「王爺看中我的不過是這副皮囊,若我不是與王瀟瀟有些許相似,王爺怕是看都不會多看我一眼。我已經說過了,我不是王瀟瀟之女,我的母親叫周慧。退一步來講,我就算是王瀟瀟之女,那又如何?你戀慕王瀟瀟,求而不得,退而求次就想娶她女兒,你以為你是誰?天王老子?還是神?嘴上說著只愛王瀟瀟,懷裡卻抱著其他女人,現在還口口聲聲說要娶我?你這種找替身的方式我也是頭一次見,還蠻6的。」接著,她又補了一句:「若我是王瀟瀟,我也看不上你。」

  快活王的做派的確不值得王瀟瀟喜歡,有點噁心人。

  快活王推開懷裡的白飛飛,立時起身,聲音冷硬道:「本王是中意你,可中意你不代表你可以對著本王放肆。」戚素桃最後那句話似乎戳中了快活王內心最為不痛快的一點,使得他有些生氣。

  戚素桃直接懟了過去:「我也沒讓你稀罕我。」

  王憐花在邊上看著,唇角不自覺彎起一抹愉悅的弧度,似乎很高興戚素桃能懟快活王幾句。

  戚素桃真的有些生氣,她還蠻喜歡若華這個小名的,現在看來還是不要這個名字了吧。看向身邊的王憐花,戚素桃很認真說道:「你把若華這個名字改了吧,總聽一個我不喜歡的人念叨著這個名字,還蠻膈應人的。」是真的膈應人,讓一個不喜歡的人天天念著這個比較特殊的名字,作為當事人的她真覺噁心。

  以前看電視劇的時候她還不覺得快活王猥|瑣,如今遇上原著版的快活王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這人不單是猥|瑣那麼簡單了。這猥|瑣的男人果然要分定義的,無論是梟雄還是英雄,一旦猥|瑣了,那真的沒得救。

  王憐花歪了下腦袋,笑得十分可愛:「好啊,那我以後喚你阿桃好了。」

  戚素桃點點頭:「行。」

  快活王:「……」

  看著快活王憋屈的表情,沈浪一行人:「……」莫名暗爽無比。


第120章 第一百二十回

  四面全是敵人,整個客棧從裡到外,從上到下都被快活王的人圍得水泄不通。瞧著已插翅難飛的「敵人」,快活王這心裡頭是得意的。

  他此生最大的敵人已在這裡,只要他願意,一聲令下就能令沈浪等死於此處。

  但若讓沈浪就這麼死了,豈不是太便宜對方了?所謂英雄,若到絕望之時向自己的敵人跪地求饒,似乎也是一種享受。

  那麼想著,快活王內心已有一個計畫,惡毒的計畫。

  將目光從沈浪身上移開,快活王重新將灼熱的視線凝視在和王憐花手牽手的戚素桃身上。他貪婪地想要戚素桃的同時又怨毒著王憐花,他恨不能此時此刻就將戚素桃攬入自己懷中,疼愛她,憐惜她。也因如此,他越發覺得王憐花這個人太過礙眼,他所站的那個位置,本來就該屬於他的。

  見快活王那麼盯著戚素桃,一邊的熊貓兒再也忍受不了,他大吼道:「你何不快點殺了我們!」

  快活王笑道:「殺人也是種藝術。各位都不是平凡的人,本王若是就這樣殺了各位,豈非無趣之極。」

  獨孤傷盯著他,道:「你……你究竟想怎樣?」

  快活王看也不看獨孤傷,只是盯著沈浪,道:「各位真的想聽麼?」

  王憐花忽然一笑,道:「你若殺了我,一定會後悔的。」

  快活王道:「本王從不後悔。」

  王憐花笑得更詭秘,道:「真的?真的不後悔……」他忽然瘋狂大笑,接道:「那麼,你不妨試試殺了我。」

  朱七七的手臂緊挽著沈浪,看著沈浪平靜的面容,朱七七這心裡頭奇怪地竟沒有一絲害怕。

  朱八躲在範汾陽身後,小臉皺巴巴的,對於這次面對的危機,他這心裡已經開始求神求菩薩等各路只要他知道的神仙了。

  範汾陽雖然知道事態危機,可他怎麼說也是遇過大風大浪的人,這次逃亡路上他也悄悄書信回了朱府,他相信他們定然能化險為夷的。

  戚素桃緊緊抓著王憐花的手,能感覺得出來,王憐花剛才說那番話純粹就是因為他恨快活王。其實,戚素桃並不認為快活王知曉王憐花是自己兒子,還會手下留情。這人若真的心存善念,豈會一而再再而三地拋妻棄子?

  沈浪凝注著快活王,嘴角依舊掛著令他的敵人都討厭的微笑,快活王眯了眯眼:「沈浪,你……」話還未脫口而出,沈浪已經淡淡介面道:「我放心得很,我知道你暫時還不想殺我。」

  快活王盯著他,良久大笑道:「究竟還是沈浪聰明。各位此刻已是本王甕中之鼈,遲早都要死的,本王又何必如此著急。」說著,他故意頓了頓,突又悠悠道:「但你們其實還有兩條路走。」

  熊貓兒下意識介面:「兩條路?」

  快活王道:「這第一條路,自然是死,本王隨時都可置各位於死地,各位想必都不會懷疑本王是否有這本事。」

  這本就是一句廢話,憑快活王的本事要讓他們現在死那不是在話下,起碼他們可沒有辦法在那麼多弓弩的對準下還能安然無恙。

  範汾陽低聲詢問,道:「那請問第二條路是什麼?」

  快活王讚賞地看了眼範汾陽,慢悠悠道:「這第二條路,只要你們答應本王一件事,本王立刻就讓各位出去,而且在一個時辰內,決不追趕。」

  熊貓兒動容道:「一個時辰?真的?」

  快活王道:「自然真的,一個時辰內,各位已可逃出很遠,而且,各位只要在三日三夜內不被本王追及,本王便從此不傷各位一根手指。」

  眾人面面相覷,都不禁喜動顏色。他們雖然不怕死,但此刻既然有了生機,誰肯放過。何況,快活王縱強,若真讓他們先逃一個時辰,他們也是有辦法逃到一個讓快活王追不上的地方去。

  當然,這欣喜的人自然除了沈浪和王憐花。

  沈浪輕歎一聲,道:「我等若想走這第二條路,想必是有條件的,是麼?」

  快活王盯著沈浪,忽笑道:「沈浪呀沈浪,看來普天之下,唯有你懂本王,也唯有你才配做本王的知己。這天下英雄,除了你沈浪外,本王再無一人瞧在眼裡。」他突又頓住笑聲,目光凝注沈浪,厲聲道:「只是可惜……本王待你不薄,你為何偏偏定要與本王作對?」

  沈浪淡淡一笑,道:「也許,我生下來便是為了要和你作對的。」

  快活王又自默然半晌,仰天笑道:「好!若無你這樣的人來和本王作對,本王的日子豈非過得太無趣?」

  沈浪道:「敢問條件。」

  快活王陰冷一笑:「我只要一個人的人頭。」

  熊貓兒忍不住問道:「誰的?」

  快活王垂下眼目,重新坐回他那張寬椅,將站在一邊的白飛飛重新拉入自己懷中,神色溫柔地瞧著面帶羞澀的白飛飛,一字一字道:「本王平生最痛恨的便是有人背叛我,只要這背叛者再敢出現于本王面前,本王便不容他多活一時半刻。」他話未說完,一邊的獨孤傷已經白了面色。

  王憐花睨了眼獨孤傷,臉上並無驚訝之色,對於早就知道的結局,他何必驚訝?只是這獨孤傷是個得力之手,讓他死在這裡未免可惜了些。

  快活王複抬頭,惡毒地看著他們,一字一字道:「不錯,只要你們取下他的人頭,本王立刻就放你們走。」

  熊貓兒怒道:「獨孤傷有恩於我,誰敢碰他一根手指,我先和他拼了。」

  對於暴怒的熊貓兒,快活王只是不屑道:「你們難道未曾仔細想過,你們若不答應,就一起死,答應了卻只犧牲一人活你們所有人。這麼便宜的事誰再不答應,那真是呆子了。」

  熊貓兒咬牙道:「你……你為何定要逼我們做這種絕情絕義的事?」

  快活王冷冷道:「本王只是要別人瞧瞧,背叛本王的人,是如何下場。」

  戚素桃一直不說話,只是表情微冷,像這種事似乎並不意外能從快活王口中聽到。畢竟,作為一個大boss,他的的確確無法容忍自己手底下的人背叛他。可換過來思考,一個人到底多失敗,才能讓曾經忠心耿耿之人背叛於自己呢?

  「你真失敗。」驀地,戚素桃涼涼地來了一句。

  快活王冷冷道:「什麼意思?」

  「你若真是一個好主子,無論別人做什麼,他們都不會背叛你。可顯然,你不是一個好主子,總有一日你身邊的人會一個個離你而去,而你只能空守高位,孤家寡人。」戚素桃不是在詛咒快活王,而是在闡述一個最簡單不過的事實。

  快活王座下四使,一個都不在了。

  這還不能說明什麼嗎?

  快活王冷冷道:「別以為本王在乎你,你就可以一次又一次地挑釁本王。」

  戚素桃輕歎一聲,搖搖頭道:「我不需要你在乎我,我有王憐花在乎我就夠了。」說著,她似又想到什麼,道:「我可以很負責任的告訴你,若要犧牲獨孤傷才能讓我們所有人有活下去的機會,怕要讓你失望了。」

  沈浪看了眼戚素桃,眼底劃過淡淡讚賞:「的確,畢竟我們並不怕死。」

  朱七七在旁笑了起來,她緊緊挽著沈浪的臂膀,將自己的臉貼上對方的肩頭:「果然沒有看錯你。」

  樓下的白飛飛瞧著依偎著的沈浪和朱七七,眼底的怨毒之色更甚,除了身世之外,其他都不比朱七七差,可為什麼沈浪偏不把她放在眼裡?明明以前的他待她那麼溫柔。

  獨孤傷看著他們,心中不由升起一絲感動,他真後悔自己才認識他們。

  快活王冷冷道:「很好,你們都是義氣男兒,但本王卻要瞧瞧你們這義氣能維持到幾時。」語音一落,手掌一拍,客棧內的明亮一點點熄滅,就在這時,一個東西忽然出現在快活王面前,盯著這個奇怪的東西,快活王先是一愣,隨後就見這奇怪的物體冒出了白色煙霧。

  很快,客棧被煙霧包裹。

  快活王大驚:「別讓他們跑了。」

  白飛飛此時也喊道:「動手!!」一聲動手,使得客棧裡外的弓弩手紛紛鬆開自己的手,而那些尖銳的箭齊齊射向了二樓,戚素桃和沈浪他們剛才站的位置。

  箭弩齊發,快活王腦海裡迅速想起了戚素桃,於是大喊道:「全都給本王停手!」可這時候怎麼來得及呢?若要活命,哪是現在能活?

  待煙霧徹底散去,二樓哪還有人,沈浪他們早就沒了身影。

  沈浪這邊也是一頭霧水,他們回過神來時,他們已不在客棧內,而是在一座看似不錯的四合院落內。

  「這,這裡是……?」朱七七一臉懵。

  「這裡距離晉陽城十裡開外的安悅城。」一道喑啞的聲音慢吞吞地從一邊響起。

  眾人定睛看過去,只見一名黑衣人出現在他們身後。

  沈浪一愣:「華……先生?」

  在場除了沈浪和朱七七外,還有見過對方一面的戚素桃和知道對方是誰的王憐花外,幾乎沒人知道他是誰。

  華先生將目光落在戚素桃身上,輕輕道:「看來我高估你了,王憐花。」眼睛看在戚素桃身上,話卻是對王憐花說的。

  王憐花擰著眉:「你怎麼在這裡?你那邊的事處理完了?」

  華先生淡淡道:「我不是你,那麼蠢。」

  王憐花:「……」挖槽,好想揍人。

  戚素桃看了看華先生,又看了看王憐花,總覺得這兩人的氣氛怪怪的。她剛想開口問些什麼,華先生已經開口了:「放心吧,你們的蹤跡快活王很難追尋到,這裡暫時是安全的。」

  沈浪沒想到之前心心念念想宰了王憐花的華先生竟然和王憐花是認識的,他雖有疑問,可現在似乎也不是問問題的時候,於是他沖華先生拱手,道:「多謝先生的救命之恩。」加上這一次,華先生已經幫過他好幾回了。

  熊貓兒、范汾陽、獨孤傷、朱八和朱七七也齊齊向華先生道謝,這次要不是他,他們還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不過這人到底是什麼來頭,運用的又是什麼力量?竟然能在快活王眼皮子底下帶走他們所有人?

  「謝就不用了,我只要做一件事。」華先生走過來,盯著王憐花,一字一字道:「我要若華陪我出去走走。」

  華先生知曉戚素桃的若華之名,甚至還直呼這個名字。戚素桃奇怪的同時卻也不反感對方這麼叫她,就好像對方本來就該這麼喚她的。

  除此之外,有一點她也是很奇怪的,華先生要她陪他出去走走,為什麼要詢問王憐花意見?

  王憐花盯著未來的自己,似乎不是很樂意。

  「等等,那個,作為當事人,這件事不該詢問我的意見嗎?」作為當事人的戚素桃舉起手開口問了句。

  華先生扭頭看向戚素桃,忽地笑了起來:「也是,那你是否願意陪我出去走走?」

  戚素桃看著他,好奇地問道:「你……到底是誰?」

  華先生凝注著戚素桃,慢慢將頭上的兜帽摘下,接著摘下了自己臉上的面具。

  這一次,面具下那張面容是他真實的面容,他沒有在自己真實的面容之上覆蓋著另外一個人的臉。

  當他的面容徹底出現在所有人面前時,王憐花的表情極為難看。

  「你……你是……?」

  作者有話要說:

  部分劇情內容來源於原著第三十八回 《英雄照肝膽》
【連載文請勿回覆】

TOP

第121章 第一百二十一回

  四合院落內靜悄悄的,而被邀請和華先生出去走走的戚素桃已經跟著對方離開了四合院落。

  王憐花就站在原地,面無表情地盯著已經關閉的暗棕色門扉,那藏在袖袍裡的手狠狠攥緊著,連指甲都摳在了掌心的皮肉裡。

  朱七七大張嘴巴,瞠目結舌的表情在她臉上體現得淋漓盡致:「那個,兩,兩個王憐花——?!」一個王憐花就已經夠頭疼的,還來倆?她跟沈浪的日子還能好好過嗎?

  沈浪終於明白為什麼華先生會那麼瞭解王憐花了,因為他自己就是王憐花,來自于未來的王憐花。雖然聽上去非常匪夷所思,可事實已經擺在他們面前,讓他們無法不去相信這個事實。而且,沈浪能從這位未來的王憐花身上感受到一股很悲涼的氣息,他……一定經歷了很痛苦的事情才走到今天。

  朱八的表情和朱七七如出一轍,還真是親姐弟,像的不要不要。

  熊貓兒也有些呆滯,不過他回神比較快,只是指著門口良久方才驚訝道:「我去,真的是兩個王憐花啊?這,這世上竟還有如此不可思議之事?」

  獨孤傷沉默了許久,突道:「王憐花,你……不出去看看嗎?」

  王憐花不語,在原地停留了半晌,這才轉身往最前頭的主屋走去。瞧他一語不發的樣子,不知為何有點懂他的範汾陽輕輕開口道:「讓他一個人靜一靜吧。」

  朱七七回神,想說什麼就被沈浪給拖走了。

  現在,還是讓王憐花一個人靜一靜為好。

  戚素桃和「王憐花」走在四合院落外的小樹林內,兩人走了很久誰都沒有先開口。直到來到四合院落一裡開外的一間月老廟外,「王憐花」這才停住腳步,回頭看向跟在他身後,保持著一定距離的戚素桃。對方停下了腳步,戚素桃自然也跟著頓住了腳步,她和「王憐花」對視著,好半晌才緩緩問道:「你,你真的是未來的……王憐花?」

  「王憐花」的目光裡充斥著許多戚素桃所不懂的情感,那是戚素桃在現在的王憐花眼中所看不到的光景。「不像嗎?」他輕輕開口,唇角勾著細小的弧度。

  「我,我不知道。」長相是像的,不,不該這麼說,應該是一模一樣,可氣質卻大相徑庭。「你們,你們明明是一個人,可我卻覺得你們是兩個人。」現在的王憐花不會有這種讓人……心疼的感覺。

  「王憐花」笑了笑:「這或許就是改變吧,畢竟都過去了那麼久。」

  戚素桃在「王憐花」身上還感受到了另外一種熟悉感:「那個,王憐花剛才說你會來到這裡是為了保護我。你……」看著他,戚素桃想了想,斟酌一番後,這才小心翼翼地將那個大膽設想問出口:「你是朱五公子嗎?」

  「王憐花」並不意外戚素桃會認出他來,因為這世上除了沈浪之外,真的很難有人能將他認出來。除非,他自己樂意。「你猜到了?」

  戚素桃笑了笑:「其實本來也沒覺得你們很像,可剛才王憐花說的話讓我忽然間將你和朱五公子聯繫在了一起。那個,從我一開始見到朱五公子起……就一直是你嗎?」

  「王憐花」道:「是。」

  「謝謝你。」戚素桃不知道如何感謝未來的王憐花,好像除了道謝之外已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

  「王憐花」道:「無須謝我,我終究沒有真正保護好你,自以為是的保護卻還是讓你捲入了這些是是非非。」

  聽了這話,戚素桃心裡頭出現了一絲感動,一個人到底要多愛另外一個人才能做出跨越時空這麼膽大的行為,僅僅只是為了愛。

  「你本來可以在未來好好生活的,可你為了我卻經歷了那麼多危險的事,說起來,我也蠻不好意思的。」撓撓頭,戚素桃是真的非常不好意思。

  似乎一切都說得通了,為什麼朱五那麼待她,因為他就是王憐花,無關未來和現在。

  「王憐花」道:「為了你,無論做什麼都是值得的。」

  戚素桃盯著「王憐花」,盯著他臉上的微笑和眼底的寵溺,不知為何心隱隱作痛。眼前這個人,一定遭受了很大的痛苦才會與現在的自己出現了如此天翻地覆的變化。

  「若華,和你相遇,和你相知,和你相愛,是我此生最大的幸福。」邊說,邊歪了下腦袋,這樣的王憐花又像極了現在的他。

  「未來的王憐花,謝謝你對我這麼好,也謝謝你愛上了我。」她很感激眼前的王憐花,若不是他暗中守護,她或許早就……

  「王憐花」溫柔的看著她:「要不你跟我走吧。」

  戚素桃一怔。

  「我帶你去未來,也許可以令你躲過現在的是是非非,恩恩怨怨。」

  戚素桃搖搖頭:「不行的,我還要跟王憐花在一起,我答應了要和他成親的。」

  「王憐花」淺笑道:「我也是王憐花啊,你選擇我,還是選擇他不都一樣嗎?我們都是王憐花。」

  戚素桃斬釘截鐵道:「不,我選現在的王憐花,如果我現在選擇了你,那麼現在的王憐花就會失去我,他失去了我,那麼未來的你不也會失去我嗎?沒有過去和現在,就不會有未來。」她不會離開現在的王憐花的。「你放心吧,我一定會和現在的王憐花幸福下去的,我會努力讓他在未來變成你的時候還是那個沒有煩惱,開開心心的王公子。所以,未來的王憐花,希望你在未來能夠開開心心的,等著未來的我。」

  「王憐花」盯著戚素桃,他貪婪地凝注著她,似乎要將她的一切都印刻在腦海深處。

  他知道自己沒有辦法勸說戚素桃和離開,他也知道戚素桃不會放開現在的自己,可他還是想讓她選擇一次,即便答案早就知道。

  「好。」他笑了笑,轉身朝月老廟走了進去。

  看著他走進去,戚素桃也跟了上去,提著裙子小跑跟上。

  兩人走入月老廟,裡面空蕩蕩的什麼人都沒有,除了一寺飄著的紅帶子和許願牌。這些紅帶子和許願牌承載了每一個走進月老廟的男男女女們對愛的期戀。

  「王憐花」走進月老廟,站在慈眉善目,笑容和藹的月老像前,低著頭,雙手合十,虔誠得向對方許著那潛藏在內心深處許多年的心願。戚素桃站在他身後,也就是月老廟門前,靜靜地注視著他。也不知道他在許什麼願,只聽他輕輕道:「就算你現在真選擇了我,我也不會答應的。」

  戚素桃笑了笑,沒問為什麼,而是問了另外一個問題:「你剛才許了什麼願望?」

  「王憐花」沒有回頭,只是靜靜地盯著眼前的月老像,笑了笑:「等你在未來遇見我,我再告訴你。」

  戚素桃:「……」真是討人厭的答案。

  「那不是要等很久?」戚素桃嘀咕了句。

  「王憐花」道:「或許會很久,或許不久……」他輕輕說著,回頭朝戚素桃露出了一抹淡淡的微笑,那笑看著令人心疼。「若華……」

  「嗯?」

  「能讓我抱抱你嗎?」

  戚素桃張開雙臂,點點頭道:「可以啊。」抱一下,當然可以啦,而且物件也不是別人,是未來的王憐花。

  看著眼前的戚素桃,「王憐花」不禁想到了他的戚素桃。如果時間可以重來,他一定不會走開,也一定不會想出引開敵人的愚蠢想法,而是好好和她在一起,保護她。大步走過去,站在門檻前,「王憐花」將戚素桃一把抱入自己懷中,就像漫長的時光以來,他在夢裡所做的事一樣。

  那是個非常用力的擁抱,讓戚素桃有一種像要被骨頭擁碎的錯覺。

  可是這樣的擁抱沒有讓戚素桃不舒服,而是讓她有一種想哭的衝動。眼淚不知不覺就從眼眶裡落了出來,心好像被什麼紮了一下,疼得那麼厲害。戚素桃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她回抱住未來的王憐花,兩人在那一檻之隔的月老廟門前靜靜相擁。

  這一檻看似只要跨過就行,實際上這一道高高的門檻已經預示了戚素桃和未來王憐花之間的所隔的距離。

  也不知道抱了多久,「王憐花」放開戚素桃,伸手替她擦去眼角的淚,笑道:「哭什麼,不是該高興的嗎?」

  戚素桃抿了抿唇,一語不發,只是默默流淚。

  「王憐花」捧著她的臉,笑了笑:「別哭了。」他溫柔哄著戚素桃,就像在哄一個孩子。

  戚素桃眨眨眼,努力平復這忽然間就崩斷的心情,好不容易這才止住臉上的眼淚。等情緒平復了,她抬起手,用袖子擦了擦自己的臉。

  「王憐花」輕輕道:「走吧,我送你回去。」

  戚素桃點點頭:「嗯。」

  兩人重新走回去,再回到四合院落門口時,「王憐花」沒有進去,而是對戚素桃說道:「我還有一些事需要去處理,你告訴沈浪,快活王這邊我會想辦法替他引回關外的。這段時間,你們待在這裡就好。」

  戚素桃看著他,面露憂色:「那你不會有危險嗎?」

  「王憐花」笑道:「若華是在關心我?」

  戚素桃可沒開玩笑,她是真的擔心:「當然了,快活王是什麼人,你還不知道嗎?」

  「王憐花」笑了笑:「若華忘記了嗎?我來自未來,即將會發生什麼事,我比你們要清楚,他會做些什麼,我也全都知道。所以,不用擔心我,乖乖待在這裡就好。」

  未來王憐花說的好像沒什麼毛病,但戚素桃心裡頭總有一種不好的預感。在「王憐花」轉身要離開前,戚素桃忽然伸出手一把抓住他,囑咐道:「我自小直覺就比別人准,我,我有一種不好的預感,你最好當心點。」

  「王憐花」看著那只抓住他手臂的手,忽然笑了起來:「好,我會保護好自己的。」說完,他整個人就像一層黑霧徹底地從戚素桃的眼前消失了。

  戚素桃很好奇未來發生了些什麼,可她沒有去問,因為她知道若是問了就是在揭未來王憐花的傷疤。

  她不能讓對方再真真切切地痛一次。

  即便,她有可能知道未來的自己會死這樣的結局。


第122章 第一百二十二回

  四合院落裡靜悄悄的,範汾陽拽著朱八早早就去屋裡頭休息了,而獨孤傷和熊貓兒也回了西南角的屋子休息,這一個晚上還真是受累不少讓他們精疲力盡,現在有機會可以好好休息,自然是不會放過了。

  至於旁人的八卦,那就跟他們沒什麼關係了。

  待人都離開,朱七七這才拖著疲憊的步子來到沈浪邊上,將頭挨靠在沈浪肩頭後,輕輕道:「我覺得今天晚上真的發生了好多事。」

  沈浪道:「萬萬沒料到華先生竟然是……王憐花……」

  說起這個,朱七七也很驚訝:「是啊,我也沒想到。」說著,她挑挑眉,笑得像只小狐狸一樣:「咱們跟上去瞧瞧,看看未來的王憐花對桃子說些什麼吧。」

  沈浪低頭看了眼朱七七,忍俊不住道:「你啊還真是唯恐天下不亂。」

  朱七七抬了抬下巴,道:「哪有唯恐天下不亂啊,若真的唯恐天下不亂,就該繼續跟快活王死磕著。」說完,她抓著沈浪的手臂,小幅度地搖了搖,頗有撒嬌的味道。「沈浪,好嘛,咱們就遠遠看著,絕對不靠近。」

  若換做以前,沈浪定然會覺朱七七不懂事,而今他卻覺得眼前這個女子是那麼可愛。伸手揉了揉她的頭,沈浪笑道:「好。」說著,摟住朱七七的腰,帶她淩空躍起,以輕功離開四合院落,悄然跟在了「王憐花」和戚素桃身後。

  兩人離得遠,以至於他們說了些什麼,朱七七是一句都沒聽到,倒是沈浪聽到了些許,這還多虧了他耳力絕佳。

  「王憐花」將戚素桃送回四合院落門口消失之後,戚素桃自己就推開黑漆的木門走了進去。見她進去了,朱七七和沈浪這才從暗處慢慢走出來,只聽朱七七道:「不知道為什麼,我總覺得未來的王憐花給人一種很悲傷的感覺……」雖然沒有聽到未來的王憐花對戚素桃說了些什麼,可朱七七看得出來,那個來自未來的王憐花並不是一個討人厭的傢伙,他愛著戚素桃,看對方的眼神是那麼溫柔寵溺。

  沈浪不語,只是盯著方才「王憐花」離開的門口久久凝望著。

  未來和現在,兩個王憐花差別實在是大,一眼就能看出哪裡不一樣。

  縱使他們的容貌是一樣的。

  但有一點,沈浪還是有些狐疑的,那就是未來的王憐花讓他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他們一定在哪裡見過,不是那幾次相見,而是長時間相處過。

  太熟悉了。

  「七七,天色已晚,咱們回去休息吧。」

  朱七七點點頭:「好。」說著,她死死挽著沈浪的胳膊:「我要跟你一間房。」

  沈浪:「……」欸?

  朱七七看著他:「你放心,我不會對你怎麼樣的。」

  沈浪:「……」總覺得這話好像哪裡不對,這話怎麼也不該自朱七七口中說出來,他們倆的角色好像在一瞬間反了過來。

  見他不語,朱七七笑眯眯道:「沈大俠安心就好,我朱七七雖然喜歡你,可咱兩還沒成親,萬不會對你動手動腳的。」

  沈浪盯著那只死死挽在他臂膀的那只手:「……」

  四合院落裡面靜悄悄的,周圍的屋門全都緊緊閉合著,除了正對著院門的那間主屋。主屋的門大敞著,裡面站著個人,黑燈瞎火的一個人背對著門口,兩手撐在屋裡的方桌上,一語不發,似乎在想些什麼。

  這人的背影太好認了,還有那衣服顏色,這世上估計除了王憐花之外不會有第二人如他一樣會穿如此鮮明的緋衣,也不會有第二人能將緋色穿出風華絕代的感覺。走進去,來到他邊上,戚素桃探頭出去,微微一笑道:「王憐花,我回來了。」

  王憐花盯著桌面,慢吞吞地應了一聲。

  這一聲應得極其古怪,一點都不像平日裡的他。

  戚素桃奇怪地看著他,道:「你怎麼了?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王憐花側頭看了她一眼,目光閃爍,對上戚素桃的眼睛之後便很快移開視線,從桌前直起身子,淡淡道:「沒事。」

  這樣的反應讓戚素桃很不舒服,她盯著王憐花,眯著眼睛,問道:「你不會吃自己的醋吧?他不就是你嗎?」自己吃自己醋,可還行?

  王憐花沒說話,只是盯著戚素桃看。

  戚素桃也盯著王憐花瞧,忽然她故意生氣,道:「算了,我找屋睡覺去了。」

  在戚素桃轉身要走時,王憐花忽然從後拉住她,將她拉入了自己的懷中。

  低頭看著那只環著她腰的手,戚素桃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嗯,某人把醋罎子打翻了。

  王憐花將頭埋在她肩窩,低低道:「……別離開我。」這聲音帶了一絲哽咽,一點都不像平時的他。

  很多很多年前,王憐花永遠都不會想到自己有一天會那麼在乎一個人。別說很多很多年前的自己了,就算是年初前的自己,或許也不會想到自己有在乎一人的一天。王憐花從來不信愛,不信別人,更不信自己,對他來說,愛是這世上最無所依據的東西。那些嘴巴裡說著愛,轉頭就去和別人甜言蜜語的人還不少嗎?而且這世上有太多的人為了自己放棄愛。

  愛,可以說是非常不值錢的。

  可此時此刻,他卻有了愛,也信了愛。

  雙手覆上那只環在她腰的手,戚素桃暗歎一聲後,輕輕回道:「不會離開你的,永遠都不會。」

  王憐花自卑,也沒什麼安全感,而在面對未來的自己更是認為自己不如對方。因此,他在戚素桃跟著未來的他出去的那一刻,做好了戚素桃不會回來的準備。可現在,戚素桃又回來了,讓他驚喜的同時又多了一絲不安。

  說白點,就是矯情。

  作唄。

  王憐花輕輕問道:「那我和他,你會選擇誰?」

  戚素桃無語地又翻了個白眼:「我說,你就是在吃自己的醋吧。」

  王憐花抿著唇:「我和他不一樣。」是的,他和未來的他不一樣,過去和未來如何是一樣的呢?「……你只能選一個。」

  戚素桃往後靠了靠,與他貼的更近:「行行行,我選你,只選你一個。」

  得到這個答案,王憐花唇角拉開一抹愉悅的弧度,那只環在她腰上的手微微用力。「若華,我們要一直一直在一起。」

  戚素桃點點頭:「嗯,我們會一直一直在一起的。」

  另一邊,山洞內,「王憐花」坐在角落盯著一個山洞的懸浮泡泡,唇角勾著淺淺的弧度。坐在一邊的蠢八,既未來的朱八默默歎氣。也不知道自家師父受了什麼刺激,回來後就一直盯著這些記憶泡泡傻笑。

  戴在腕上的手錶忽然發出滴滴的聲音,「朱八」低頭一瞧,竟然是他那個玩得樂不思蜀的五哥傳來的消息。

  打開通訊按鈕,就聽到朱五的聲音從手錶裡頭傳了過來:「老八,能申請在這裡多留些時日嗎?你幫我向你師父通融通融唄。」

  「朱八」:「……」通融個屁,都玩了那麼多個月了,你倒是給我回來啊混蛋!

  要不是為了借一個人的身份,「朱八」也不會大膽提出讓「王憐花」借自家五哥的身份。要知道他這個哥哥真的是……難以言喻。江湖傳言朱五公子乃是濁世中的翩翩佳公子,實則這人就是個坑貨。

  自家五哥的適應能力的確比他想像中的要頑強許多,被丟去現代那麼久,一點都沒有驚恐萬分,混得還蠻順風順水的。

  這樣的順利,有時候連朱八自己都感到一絲絲的嫉妒。

  「王憐花」睨了眼「朱八」淡淡道:「告訴他,計畫有變,他可以在那裡多留些時日,但到計畫結束,他不回來也得回來。」

  「朱八」點點頭,將「王憐花」的話轉述給了自己的五哥,朱五聽後,笑了笑:「行,那就多謝啦,你們自己也小心點,還有保護好三姐夫和七七,拜~~」語氣口吻像極了現代人,哪裡還是活在古代的朱五公子,半分古典氣息都沒有了。

  結束通話後,「朱八」對「王憐花」說道:「快活王的人果然上當了,他們以為沈浪一行人是被江湖上的其他武林豪傑所救,並大有前往關外搜尋他老巢的意思,於是一行人正匆匆趕回自己古樓蘭地下城。」

  「王憐花」勾起一抹病態的微笑:「那就好。」

  「朱八」道:「對了,白飛飛那邊,你當真……?」

  提及白飛飛,「王憐花」眼裡劃過一絲陰冷:「傷害過若華的我一個都不會放過,她以為快活王真的會在乎她是他的女兒嗎?」說著,他笑了笑:「呵,快活王的血可是浸過毒的,他從來就不會在乎自己是否會與自己有著相同血緣關係的人有那種關係。我的母親,我的姐姐……都是極具天真的人……」

  天真到「王憐花」覺得她們可笑至極。

  這段時間,「王憐花」做了很多事,也查明白了很多事,許多在曾經遺漏的線索如今串在一起才發現自己到底多麼愚蠢。他以為是自己造就了戚素桃的悲劇,奈何沒有發現這其中的罪魁禍首。

  他懼怕自己的母親,但他同時又愛著自己的母親,因而沒有想到……自己的母親早已扭曲,變成了一個可怕的怪物。

  他的母親和白飛飛一起合謀,害死了戚素桃一次又一次。

  捂住臉,透過打開的指縫,「王憐花」輕輕道:「這一次,我定會改變一切的。」

  「朱八」看著「王憐花」不知為何心裡頭湧起了一絲不安。

  他希望這一次戚素桃能夠好好的,但也希望「王憐花」也能好好的。


第123章 第一百二十三回

  快活王一行人浩浩蕩蕩地往關外進發,說是進發也不對,他這算是打道回府。

  快活王的屬下十分多,在快活林的時候這些人都瞧不見,而一離開快活林,這幫人就跟春筍一樣全都冒尖了,這也從另外一方面說明快活王手底下的人紀律之嚴明,實非他人可及。

  一行人浩浩蕩蕩的,整裝向西而行。

  他們離開不久,被遺留在客棧的商隊之人立即返程回蘭州城,將這件事稟報給他們的少爺。該慶倖,快活王的目標是沈浪一行人,對他們絲毫不在意,否則商隊的其他人就該都遭遇了。

  丟下銀子給客棧的掌櫃,商隊中的老李抹了把冷汗,匆匆叫上其餘人把貨搬上車後連去江南繼續談生意都忽視了,轉身就打道回蘭州城。

  錢能比命重要?

  一路上,商隊的其他人都不敢在一個地方多停留,只想著早日回蘭州城。期間,差不多騎殘了好幾匹馬。待他們回到時府,管事的表情也變得不大好,老李本來還想問什麼,但看到自家少爺躺在床上的那一刻,他覺得自己活著真不容易。

  時銘在幫王憐花他們逃走之後,也不知道王夫人從哪裡得知了他們來過時府的消息,當夜就殺入時府,差點就把時銘給廢了。還好,時銘嘴巴牢得很,裝傻充愣一直是一把好手,硬是沒讓王夫人發現他是王憐花的人,頂多以為他們在快活林相遇,因氣味相投有了點交情。

  可就這點交情也足夠讓他差點被廢了。

  王夫人還是顧念大局的,時銘好歹頂著世襲的總指揮使之位,作為江湖人的王夫人就算再想殺人也不會對官家的人下手,要知道得罪全江湖的人也不要得罪官府的人,那只會給自己招來不必要的麻煩。

  王夫人用了些手段,在對時銘的人威逼利誘一番,又對時銘本人使了點手段後,時銘半推半就地把王憐花向他借了一支商隊前去江南的事給說了。知曉此事後,王夫人就走了,衣袂飄飄連片雲彩都沒留下。

  「少爺,真的不要緊嗎?」老李彎腰站在時銘床頭詢問道。

  枕著枕頭,好不容易坐起來的時銘眯了眯眼:「能夠一瞬間就帶走公子等人,此人不簡單,並非我等可以對付的。而且……」一想起王夫人的兇殘樣,時銘就打了個寒顫:「公子是什麼人,你們還不知道嗎?他絕對不會有事的。」

  老李點點頭,隨後想到什麼,又道:「那快活王……?」

  時銘冷笑道:「他是何等謹慎之人,再未有把握前不會攻打中原的。再者,他想進犯中原也要看我蘭州城同不同意。我的確是個混帳玩意,可也是蘭州城的指揮使,皇帝老子給咱們祖上如此位置,還是世襲的,已是大恩。若是連蘭州城,咱都守不住,這指揮使之位怕會是別人的位置。」說著,他打了個哈欠,對一直在後候著的管事吩咐,道:「對了,你去通知府尹,說我午後會去他府上拜訪他,另外也請鄭蘭州和蘭州城內其他的幾位一道兒過去。」

  管事點頭:「是。」

  時銘勾了勾唇角,眼裡劃過一絲不符合他這個年紀的陰冷:「快活王啊,一起賭賭還行,但若真打進犯中原的主意,抱歉了,我第一個不答應。」

  老李看著自家少爺,這一刻忽然發現自家少爺真是深藏不露。

  另一邊,昏暗的暗室內,王夫人將面前桌上的東西全都推搡於地上,她咬牙道:「你確定?」

  一名大漢跪在地上,道:「千真萬確。」

  王夫人冷笑道:「那丫頭還真是心急,但若是敢對我的兒子做什麼,我就先廢了她。」要不是白飛飛如今是快活王身邊的人,對她有利用價值,打從一開始她就會廢了白飛飛。論武功,論心智,這孩子的確夠狠,不輸當年的她,只可惜,在她面前還是弱了些,她想些什麼,她難道不知道嗎?

  「快活王快到白龍堆了嗎?」王夫人接著問了句。

  大漢回道:「再過三日便到白龍堆。」

  王夫人笑了笑:「好,很好……」說完,她睨了眼屋裡的另外一個人,道:「戚素桃也已被快活王所擒獲?」

  那人垂首,道:「是的,夫人。」

  「好,很好。」王夫人笑了起來:「密切關注他們的行動,有消息就彙報,但切莫被瞧出馬腳來。」

  「屬下明白。」

  「去吧。」

  「是。」然後那人就轉身離開了這間黑黢黢的暗室。

  待那人離開,王夫人笑了起來:「快活王,這份大禮你會感謝我的。」

  三日後的黃昏,夕陽照著道上的黃沙,天地間仿佛已成了一片淒迷的暗黃色。在這片荒蕪之地,也不知從哪裡傳來了一陣蒼涼的歌聲。「一出玉門關,兩眼淚不幹……」

  那歌自遠處的隊伍傳來,快活王都沒抬眼去瞧一眼,只是低頭看著懷裡的少女,眼裡滿是溫柔。

  這少女長得不是頂美,卻有一股不一般的氣質,她穿著一襲黑紅色的服飾,頭髮綁著一條馬尾,發帶是純紅色的。她似乎昏厥過去了,安安靜靜地躺在快活王的懷裡。

  這時馬車突然停頓下來,車窗外響起了駝鈴聲響起。

  「王爺。」一名青年在馬車外出聲。

  快活王淡淡道:「整裝待發,半個時辰內要全部處理好。」

  「是。」然後青年就走了。

  另一輛馬車上,兩名大漢開了車門,把沈浪和朱七七從車上扛了下來。

  夕陽映照下,黃沙道上已排列著一行長長的駱駝隊,有的駱駝上還搭著個小小的帳篷。極目望去,前面風沙漫天,正是出關的第一片沙漠「白龍堆」。到了這裡,馬車已是寸步難行。

  大漢呼哨一聲,就有兩匹駱駝伏下身來。

  剛把朱七七塞進帳篷,就見白飛飛縱馬而來,咯咯笑道:「坐在高高的駱駝上,走過夕陽下的沙漠,這是否也頗有詩意?朱七七,你想和誰坐在一起呢?」

  朱七七咬著牙,瞪著她不說話。

  白飛飛笑道:「你不願意睬我?呵,也好……」她臉色一沉,以鞭梢指著另一個被人從馬車上扛下來塞入帳篷的緋衣青年,道:「將他和這位姑娘放在一匹駱駝上……」說著,她又喃喃道:「王憐花,我總算對你不錯……」絲鞭一揚,放聲大笑,縱馬而去。

  朱七七瞪大眼睛,嘶聲道:「白飛飛,求求你……求求你,這已是我們最後一段路了,你讓我和沈浪在一起,我死也感激你。」

  但白飛飛頭也不回,早已去遠了。

  王憐花不語,他的目光冷極了。

  朱七七絕望地看著沈浪,顫聲道:「沈浪……沈浪……沈浪……」此時此刻,她什麼都已說不出來,只有不斷地呼喚沈浪的名字。每一聲呼叫中,都充滿了令人斷腸的悲傷與怨恨,就連那些大漢都隱隱不忍去聽。深情的戀人臨死前還要被人拆散,世上還有什麼比這更悲慘的事?

  朱七七又怎能不柔腸寸斷,痛哭失聲。

  沈浪溫柔地瞧著她,一字字道:「你放心,這絕不會是我們最後一段路的。」

  朱七七痛哭著道:「但我現在卻情願死……我現在死了,至少還能瞧著你。」

  王憐花面無表情地看著他們倆,內心無比鄙視。

  是的,王憐花的內心在鄙視沈浪和朱七七。

  如果不是現在正是緊張時刻,他一定想也不想,直接幹掉附近的人,轉身就走。都什麼時候了,這兩人還演這種戲碼!難道沒有半分緊張感嗎?

  風沙此刻忽然卷起,卷沒了蒼穹,也迷了所有人的眼睛。

  這就是沙漠。

  一塊木板巧妙地架在駝峰間,那小小的帳篷便搭在這木板上,駱駝行在風沙中,帳篷也隨風搖動。王憐花與朱七七兒就像是坐在風浪中的一葉扁舟裡,一聲聲震耳的駝鈴,在狂風裡聽來竟仿佛十分遙遠,而沈浪……此時此刻也不知他在哪裡。

  朱七七神色悲戚,一句話都沒說,她甚至連瞧都不敢去瞧王憐花。

  王憐花也冷漠的看著朱七七,仿佛在看一個陌生人。

  但他們倆的距離是那麼近,她的臉距離王憐花還不到一尺。搭在那駝峰上的帳篷,自然小得可憐,以至於他們倆只能近距離地彼此對視著。

  如今,夜已很深,縱然近在咫尺的臉,也漸漸瞧不清楚。快活王似乎急著要回去,竟冒著風沙連夜趕路。也不知過了多久,朱七七終於抬起頭來,輕問道:「你是不是在鄙視我?」

  王憐花冷呵道:「難道你還不讓人鄙視嗎?」

  朱七七:「……」

  撇了撇嘴巴,朱七七蹙著眉,道:「你就不能好好扮演你的角色嗎?」

  王憐花冷呵道:「你們倆這你情我濃的戲碼看的我有點噁心。」

  朱七七道:「這不是為了糊弄白飛飛和快活王他們嗎?不然你以為我願意啊!」這話說得可急了,還帶了點煩躁,甚至連偽裝聲音都懶得偽裝,直接露出了本音。「你以為白飛飛和快活王那麼好糊弄的?你在快活王身邊,為他鞍前馬後那麼久時間,你還不知道你這位前主子的厲害?」

  擰了擰眉,王憐花眼底迸射出一絲寒意:「我只想宰了他。」

  朱七七翻了個白眼:「是,是,是……拜託,這世上誰不想宰他,想宰他的人估計能從咱們朱府排到快活王老巢呢!也不知道仁義莊的人到底有沒有收到信。」

  王憐花表情淡漠,道:「靠他們還不如靠自己。」

  朱七七歎氣:「我們現在不就是在靠自己嗎?我說,你的人有用嗎?」

  王憐花睨了眼朱七七,似乎很瞧不上他:「放心,比你有用。」

  朱七七:「……」哇擦嘞,他實在不明白就這人的性格怎麼就入沈浪的眼,還讓對方如此稱兄道弟!

  作者有話要說:

  部分劇情內容來源原著第四十一回 《兩眼淚不幹》


第124章 第一百二十四回

  沙漠是一個吃人的地方,夜裡的沙漠更能在頃刻間奪人性命,即便如此,快活王也沒有停下趕回自己老巢的意願。沙風的狂嚎聲淒厲萬分,就像是沙漠之妖在呼號,一心要攫取人們的生命,撕裂人們的靈魂。

  突然間,前面傳來洪亮的呼聲。

  「停步……紮營……停步……紮營!」呼聲一聲緊接著一聲,在狂風中從前面傳到後面。浩浩蕩蕩的駱駝隊,終於完全停頓了下來。

  帳篷內,王憐花和朱七七兩人對視了一眼,大約又過了半個時辰,方才有人將他們從這窄小的帳篷內移出去。在這段時間裡,他們沒有聽到任何聲音,既沒有嘈雜的人聲,也沒有搬運物件聲,更沒有敲打聲。

  但此刻,他們卻瞧見快活王那豪華的帳篷已在一個避風的大沙丘後支起,還有四五個較小的帳篷分列在兩旁。

  兩條大漢將他們送到最左邊的一個帳篷裡,帳篷裡零亂地堆著些雜物,一人坐在角落,就算狼狽,就算是階下囚,他依然還是那個從容不迫的沈浪。

  朱七七盯著沈浪,眼裡充滿了愛意,那神色恨不得現在就撲入對方懷中。邊上的王憐花瞧著,額角青筋都快凸凸爆起了,要不是條件不允許,地點不允許,他一定嘲諷朱七七,勢必嘲諷死她。

  一個大男人,沒事就對著另外一個男人深情款款,怕不是有毛病吧。

  金無望覺得自己也是有毛病才會答應這兩個人來這裡假扮王憐花,真是……腦殼一定在答應前被驢踢過了。

  是的,眼前這個王憐花不是別人,正是金無望假扮的,而沈浪則是未來的王憐花假扮,至於朱七七嘛,自然是未來的朱八重操舊業假扮的。

  是的,眼前這個對「沈浪」充斥著滿懷愛意的「朱七七」是個純直少年郎。

  「沈浪」朝著「朱七七」看過來,眼裡滿是溫柔,兩人目光融合在一起的一瞬,仿佛連生命,連靈魂都融合在一起,是那麼的契合,那是沒有任何力量所能分開的。

  當然,這一切的前提之下是……這兩人是真的朱七七和沈浪。

  如果是真的朱七七和沈浪,金無望看著就看著,也不會覺得彆扭,問題是這兩人明明是假扮的,還這麼盡心盡力的扮演情侶,金無望內心是蠻服氣的。

  帳篷外似乎有人,金無望眯了眯眼,為了貼切他們的身份,淡淡開口道:「沈浪,你莫要怪我,那不是我的主意。」

  「沈浪」心領神會地微微一笑,道:「沒有人怪你。」

  金無望繼續苦笑道:「我雖然和她在一個帳篷裡,但那罪卻真不好受。她自始至終都瞪大了眼睛,狠狠瞪著我,好像恨不得一口咬斷我脖子似的。」接著,長歎一聲,道:「我現在才知道一個人的怨恨竟有這麼大的力量,她雖然只不過是瞪眼瞧著我,我卻已忍不住要流冷汗。」

  「朱七七」咬牙道:「你也會怕我?」

  金無望道:「我自然不是怕你,我只是怕你那目光,怕你那目光中所含蘊的怨毒之意。那種怨毒無論在任何人身上,都是可怕的。」

  這話令人沉默,三人在帳篷裡一語不發。

  金無望重歎一聲,又道:「我以前聽人說過,世上唯一比「愛」更可怕的力量,就唯有「恨」,現在,我總算能明瞭這句話的意思了。」語音才落,突聽帳外一人大聲介面道:「不錯,世上最偉大的力量,就是仇恨。」說話間,白飛飛已走了進來。

  她穿著件織金的厚呢長袍,用一根金帶束住了她滿頭披散的黑髮,看起來就像是那身處於沙漠最深處某個國家的公主。她面上的笑容仍是溫柔可愛的,但那雙美麗的眼睛裡,卻閃動著一絲冷酷又詭譎的光芒。

  她的目光掃過在場三人的臉,微笑道:「現在,你們應該已體會出仇恨是何滋味了吧?」沒有人說話,「朱七七」已恨得說不出話來。

  但這都是表現,他們三人其實靜靜地看白飛飛演獨角戲呢。

  要不是怕被看出個所以然來,誰願意配合她演戲呢?又不是閑得蛋疼。

  白飛飛自然不知道他們內心所想,只是悠悠道:「我這樣對你們,只是要你們嘗一嘗仇恨的滋味……在這以前,你們真的恨過什麼人嗎……」她飄然走到「朱七七」面前,緩緩道:「但現在,你是真的恨我了,是麼?」

  為了表達恨意,「朱七七」故意咬著牙,眼睛瞪得滾圓,用恨不得吃了她的表情看著她。

  白飛飛喜歡朱七七現在的表情,她緩緩笑道:「我不許你和沈浪乘一匹駱駝,這在別人眼中看來,只不過是件微不足道的事,但你卻已恨我入骨。」

  「朱七七」顫聲道:「你……你明明知道……」

  白飛飛截口笑道:「我知道,我自然知道,有許多在別人眼中微不足道的事,在情人眼中,意義卻變得十分重大。」

  「朱七七」突然嘶聲大呼道:「不錯,我恨你,我恨你,我恨得要死!」

  白飛飛收斂嘴角笑意,面無表情道:「我只不過將你和沈浪分開,你就如此恨我,那麼,假如你的母親被迫終身不能和自己相愛的人相見,只因她被人污辱已無顏再見他,到最後卻又被那污辱了她的人無情地拋棄……」她神情漸漸激動,淒厲地繼續笑道:「假如你就是她被人污辱時生下的孩子,她只因深恨著那使她生下這孩子的人,所以也將這怨恨移在你身上,你會如何?」她根本不會等別人回答,只是自顧自嘶聲接道:「所以你一生下就已被人痛恨著,你一生下來就活在只有仇恨,沒有愛的世界裡,就連你唯一的親人,你的母親都恨你,而你卻完全沒有任何過錯。」她一把抓住「朱七七」的衣襟,大叫道:「假如你就是這樣長大的,你又如何?」

  「沈浪」和金無望沒想到白飛飛直接在他們帳篷裡開撕了,雖然有點莫名其妙吧,但她多少是個缺愛的孩子,加上自己老媽也沒正常到哪裡去,會這般扭曲也不是沒道理。只是,若她知道她此刻說的一切都不過是對牛彈琴,又不知該做如何表情。

  「朱七七」動容道:「我……我……」

  白飛飛淒然一笑道:「像你這樣嬌生慣養的千金小姐,自然想像不到這種事的。你只因有人不許你和你的情人共乘一匹駱駝,就自覺已是世上最悲慘的人了,就已恨不得將那人一刀刀殺死,一寸寸割開。可你又懂別人的痛?」

  「朱七七」垂下了頭,頓聲道:「我沒有這意思。」誰都不知道他到底憋了多辛苦才能不懟回去。

  媽的,你身世淒苦關我屁事!又不是我強|暴了你媽!

  白飛飛手指一根根鬆開,站直身子,長長吐出了口氣,面上突又泛起了那溫柔而又可愛的笑容。她回眸向沈浪一笑,深情悠悠道:「她既然沒有這意思,明天就還是讓她和王憐花坐在一起吧。」身子一轉,正欲盈盈走出去,可在掀起帳篷時,她似想到什麼,淺笑道:「對了,忘記和你們說了,戚姑娘好得很,王爺待她極好,我也很期待能和她做一對好姐妹,一起伺候王爺。」丟下這話,白飛飛笑盈盈的走了出去。

  白飛飛離開後,帳篷內許久都沒有人說話,有人進來送了食物和清水,而且還喂了他們吃的和喝的。喂完後,他們就離開,留「沈浪」、「朱七七」和金無望三人在帳篷裡你看我,我看你的。

  也不知過了多久,「朱七七」十分暴躁地來了一句:「媽的,有毛病。」

  「沈浪」淡淡道:「她早就扭曲了,你指望她還能正常?」

  金無望木著臉,道:「所以,你們是打算到快活王老巢在動手嗎?」

  「沈浪」歪著腦袋,笑盈盈道:「自然,但前提是你的人夠給力。」

  金無望黑著臉,道:「我的人可不是廢物。」

  「沈浪」聳肩:「我看未必。」

  金無望的臉又黑了一度:「你這是求人態度?」

  「沈浪」笑盈盈道:「你如果不願,大可走人。」

  被捆得結結實實的金無望:「……」好想爆粗!

  金無望並不如快活王留給沈浪看的書信中所言,自願離開的,若不是斷臂之後被快活王視為廢物,竟還打算將他除去,他也不會做出現在的事情來。他也算了解快活王,因在快活王對他下手之前,提前離開,以至於對方沒有辦法把他怎麼樣,但這個仇,他還是要報的。他費盡心力替快活王謀劃了那麼多錢財,而今只是廢了一條手臂就要將他除去,委實讓人不得不恨。也因如此,他才會做了沙漠強匪龍捲風的軍師,專門與快活王作對。

  金無望不知道王憐花是如何知曉他在龍捲風的,但有一點他可以肯定,現在的王憐花無論從心機謀略還是武功方面都是非他所能及的。

  短短時間內,這位曾經的敵人到底發生了什麼,才讓一個人變化如此之大?還願意幫沈浪的忙?!委實不可思議。

  金無望閉了閉眼,壓下心頭的怒氣,冷冷道:「來了。」耳邊,忽響起箭穿空破雲的聲音。

  果然,帳篷外,突然射出一根火箭。火箭直射入黑暗的天空裡,鮮紅的火花,被狂風吹散,猶如那漫天的流星火雨。

  這時,第二根火箭又已升起。

  這是敵襲。

  忽然,一人閃身入了帳篷,他黑衣勁裝,長身玉立,眸子裡光芒閃動,正是那精明英俊的青年急風第一騎。

  「朱七七」眼睛一瞪,道:「你來幹什麼?」

  急風第一騎微笑道:「王爺有請各位出去。」

  「沈浪」笑道:「深夜之中,有何見教?」

  急風第一騎道:「外面只怕立刻就要有好戲登場,各位不瞧瞧,實在可惜……同時,王爺更想請沈公子瞧瞧他老人家的手段。」

  這算是一次立威,快活王是何打算,怕是除了本就瞭解自家王爺的急風第一騎外皆是心知肚明的。這點小心思,他們還真不看在眼裡。只是,作為階下囚還是要乖乖跟著出去欣賞欣賞對方的計謀高超為好,否則指不定要出什麼簍子。

  「沈浪」微微一笑。

  「那麼請了。」

  作者有話要說:

  部分劇情內容源於原著第四十一回 《兩眼淚不幹》


第125章 第一百二十五回

  所謂瞧瞧對方的手段,不過是看快活王座下之人和沙漠悍匪PK罷了。面無表情地看著一地癱在地上的屍體,金無望眸光微閃,唇在別人沒發現前,稍稍勾起一抹細小彎弧,而後又迅速拉得平直,至於邊上的「沈浪」則盯著一地屍體,沉默不語。

  這時,一人大笑道:「大漠風光,想來必非中原可比,沈浪,你說是麼?」笑聲中,快活王已大步而出,目光睥睨。

  盯著快活王,金無望心裡滿是仇恨,可他不能在這裡表現出來,而他也習慣了如何掩飾自己真正的心情。收斂神色,金無望面無表情地看著快活王裝|逼。

  未來的王憐花還是挺耐得住性子的,明明也恨不得一巴掌呼死快活王,此時此刻卻還得裝的跟沈浪一模一樣。輕輕歎了一聲,感慨萬分道:「鮮血染在黃沙之上,顏色也似分外不同。」

  快活王高歌道:「黃沙碧血,英雄狂歌不歇,飛刀劍,且將狂奴首級作唾壺。勇士身經千百戰,有人來犯,留下頭顱。」歌聲歇處,狂笑道:「本王麾下哪一個不是身經百戰的勇士?龍捲風呀龍捲風,只要你有膽量,就儘管來吧。」

  「沈浪」眯眼,明知故問道:「龍捲風?」

  快活王沒有發現對方半點不對勁,繼續道:「這一群人正是大漠之上,聲勢最強的一幫悍匪,為首之人,便是龍捲風。也唯有他有這個膽子,來捋本王之虎須。」

  一向好奇心能殺死貓的「朱七七」忍不住問道:「此人是何模樣?」

  快活王道:「本王未曾見過。」

  「朱七七」頗為詫異:「難道這是他們第一次?」

  快活王大笑道:「這些人認為本王霸佔了他們的地盤,一年前便已不斷地前來騷擾,只是,那龍捲風想必也聽過本王的名聲,又怎敢來與本王交手。」他似乎很得意,對於龍捲風的滋擾也並不看在眼裡。

  相傳這龍捲風也是大漠中的一個傳奇人物,據說此人來無影,去無蹤,誰也沒有見過他的真面目,包括與他交鋒數次的快活王在內。

  接著,快活王沉聲又道:「龍捲風雖然常來騷擾,但像今日這般大舉來犯,這倒還是第一次。此刻他們雖已撤退,但本王並不認為他們會決心放棄,今夜想必還要再來。」

  「沈浪」道:「他們這一次來的人雖多,顯然還非主力。他們的主腦人物,必定還留在後面調派人馬,是以號角一響,他們立刻就退了回去。」

  快活王拊掌大笑道:「沈浪究竟不愧是沈浪……不錯,他們第一次進擊,顯然只不過是為了試探本王的實力,並未存心求勝,是以號角一響,不論勝負,都得退回。」

  盯著一地的屍體,「朱七七」似有不忍:「以這麼多條性命來作試探,這代價豈非太高了麼?」

  快活王大笑道:「戰場之上,但求能勝,何擇手段?這區區幾十條人命,又算得了什麼?」

  「朱七七」抿了抿唇,半晌,方又道:「若讓桃子看到,一定會說你這個人太過冷酷無情。」

  提及戚素桃,快活王的表情變得與适才不一樣了,他淡淡笑道:「這樣醃臢的事,本王自不會讓她瞧見半分。」那模樣深情極了,可到底是不是真深情,誰又知道呢?

  「王憐花」在旁微微一歎:「一將功成萬骨枯。心腸若不冷酷,豈是大將之才?看來這龍捲風非但剽悍善戰,智計也頗不弱哩。」

  快活王睥睨狂笑道:「本王正是要瞧瞧他究竟有多大的手段。」笑聲頓處,突然厲聲道:「檢點傷患。」

  急風第一騎快步奔來,躬身道:「啟稟王爺,傷患已點過了。」

  快活王道:「情況如何?」

  急風第一騎道:「弟兄死了七個,傷十三個,傷亡共計二十人,但對方卻共計死了一百十七個,多出我們九十七人。」

  快活王沉吟半晌,忽然又道:「白姑娘哪裡去了?」

  急風第一騎道:「弟子未曾見著。」

  快活王道:「陣式安排好了麼?」

  急風第一騎道:「弟子依王爺之命,分成十六隊,四隊弓箭手,四隊刀斧手,四隊藤牌手,四隊長槍手,各由急風隊中七人率領。」

  快活王道:「步哨放出去了?」

  急風第一騎道:「三弟率領步哨二十人,早已去了。」

  快活王揮手道:「很好,退下去吧。」

  火光閃動,黃沙在狂風中卷舞,四面人影綽綽,刀光閃動中,沙上屍身縱橫,血跡才幹。這荒蕪靜寂之所,此時正是充斥一股蕭索肅殺之氣。

  快活王負手立在營帳前,喃喃道:「戰場……這就是戰場。自古以來的英雄俱都沉醉於此,本王……本王看來也不能例外的。」

  說話間,「朱七七」忍不住翻了個白眼,但這個白眼自然不會被誰瞧見。

  就在這時,突見遠處一條人影從遠處飛掠而來。

  大漢們紛紛厲喝道:「什麼人?停步!」

  白影未停,繼續前行。

  見狀,又有人喝道:「再不停步,就放箭了!」

  那人影咯咯笑道:「混蛋,連我都不認識了麼?」銀鈴般的笑聲中,白飛飛苗條的身影已落在快活王面前。她已換上了件緊身衣衫,面上也蒙了片輕紗,可那雙眼卻是那麼美麗動人,令人一見難忘。

  看到她,快活王便展顏笑道:「你到哪裡去了?本王正在為你著急哩。」

  白飛飛掀起面紗,嬌笑道:「王爺猜猜看。」

  快活王目光閃動,道:「你莫非去刺探龍捲風的軍情去了?」

  白飛飛拍掌笑道:「王爺真是絕世之才,什麼事都瞞不過王爺。」

  快活王柔聲道:「龍捲風並非尋常盜匪可比,你孤身前去,若有萬一,那如何得了?你……你又何苦為本王如此涉險!」這一代梟雄,在白飛飛面前,居然也變得溫柔起來,但也僅是如此,與剛才提及戚素桃時的溫柔,終歸是不同的。

  只見白飛飛身子一軟,柔弱無骨地倒入快活王懷中,輕笑道:「我身子都已是王爺的,就算為王爺死了,又有何關係……何況,就憑那些人,能殺得死我麼?」

  兩人旁若無人地開始膩歪起來,白飛飛雙手摟著快活王的頸子,將她從龍捲風那邊探得的消息一一說給了快活王。聽著白飛飛探得而來的消息,快活王獰笑起來:「等著機會……哼哼,本王焉有機會給他!」

  白飛飛眨眨眼:「王爺想怎樣?」

  快活王沉聲道:「先發制人,以攻為守,攻其無備。」

  白飛飛拍掌嬌笑道:「攻其無備,取其必勝,王爺之才,人所難及。」聽著白飛飛的稱讚,快活王焉能不自豪,他回頭看了眼「沈浪」,眉目得意:「沈浪呀沈浪,你看本王之計如何?」

  「沈浪」歎道:「果然不愧為大將之才。」話要那麼說,內心已經不知道是何表情了,估計是鄙視。

  快活王大笑道:「大將之才……豈只是大將之才!古來之大將,又有誰比得上本王?想那韓信如有本王之狠,便不致死在婦人手中;那項羽若有本王之忍,也不致自刎于烏江,其餘諸子更何足道哉?」講真,他的的確確是個梟雄,但這麼自戀的也蠻令人吃驚的。

  朱七七」、「沈浪」和金無望著實無語,但又不能表露出自己如今的心態來,還有一眾倒在地上裝死的龍捲風的弟兄們也是憋得極其辛苦。

  為了演好死人,這一百多人可是費盡苦心的。

  是的,這幫所謂死屍,實則都在裝死,他們進犯前都聽了軍師和自家老大的話,在自己身上都裝了機關,還逼著自己裝死裝得很像呢。

  為了不露出馬腳,「沈浪」繼續長歎道:「狠、忍兩字,的確無人比得上你。」若無這兩字,快活王早在很多年前就該死了,豈會有現在那麼多事?

  快活王仰天長笑不絕,道:「能得沈浪一言,當真勝過別人恭維萬句。」語落之時,揮手大喝道:「置酒來。」

  白飛飛笑道:「待賤妾親為王爺倒酒。」

  快活王睥睨狂笑道:「待本王飲過這杯酒,便要殺他個落花流水,措手不及。」

  快活王夠自傲,也因夠自傲,他才會那般放肆。金杯盛滿美酒,纖手親自奉上。快活王一飲而盡,剛要喊人,那頂他住的帳篷已被人掀開,只見一名少女從裡面跑了出來,她跑得極快,迅速沖到金無望面前,表情悲痛地看著他。

  金無望:「……」明知這張臉下是什麼面容,還要裝作他們倆深情不悔,真是太考驗他了。

  這戲有點演不下去了。

  快活王陰冷地看著金無望,對少女說道:「只要你乖乖聽話,本王自不會虧待他們三人。」

  少女扭頭,眼裡是對快活王明顯的厭惡:「你若傷他們半根毫毛,我也不會獨活。」這是少女這段時間以來對快活王說得最多的一句話。

  而快活王似乎也不願意聽到這句話,他扔下手中金杯,推開白飛飛快步來到少女面前,一把扯住她的手臂,表情猙獰道:「別一而再再而三地挑釁本王,本王若真強要了你,你又能如何?」

  少女的面色一下子就白了,可她依然倔強道:「得到了身體卻得不到心,快活王你想被詛咒一輩子嗎?」

  快活王臉上一閃而過一絲冷意,他放開少女,表情軟化。

  「若華,本王不逼你,但你也別對本王咄咄逼人。」

  少女抿著唇,不再言語,她似不願聽到快活王這般稱呼她。回頭看了眼金無望,就在要說什麼時,快活王已厲聲道:「來人,送夫人回帳篷!」

  她不是別人,也不是姑娘,或是小姐,她已是快活王的夫人,就算沒有成親,在這些人眼裡她也是快活王之妻,毋庸置疑的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只是這些都不是她想要的。

  被快活王推開的白飛飛則陰冷地看著少女,為她能得快活王如此榮寵而恨著。

  一名大漢上前:「夫人,請。」

  少女明明不願,可她只能回帳篷,除非她希望「沈浪」他們三人死。

  手攥成拳頭,心裡多有不願,但也只能回去,少女心不甘情不願地回了帳篷。待少女回了帳篷,快活王重新盯著金無望,居高臨下道:「看在若華面子上,本王暫且不動你們,你們……也別讓本王失望啊。」說著,快活王仰首大笑,轉身離去。

  那副模樣真的蠻欠揍的,起碼金無望差點就憋不住跳起來手刃仇敵。

  少女回了帳篷,在帳篷簾子落下的一瞬,少女的臉色也變了,扯了扯唇角,她一張嘴就是十分低沉的聲線。

  「嘖,真麻煩。」

  作者有話要說:

  部分劇情源於原著第四十一回 《兩眼淚不幹》
【連載文請勿回覆】

TOP

第126章 第一百二十六回

  目送前面兩人手把手離開四合院落的朱七七面無表情地對邊上的沈浪,道:「待會兒,你也陪我出去走走。」

  默默喝著粥的沈浪:「……」

  熊貓兒單手托腮,表情呆滯,作為這幾人當中不算唯一的單身狗,熊貓兒內心已經掀不起一絲波瀾了。反正,受傷害的也不是他一個人,他要學會成長,學會淡定。

  幾天的相處,獨孤傷早習慣了,他默默地喝了口茶,覺得現在這日子過得愜意極了,與他往日相比,一點緊張感都沒有。

  戚素桃和王憐花一離開四合院落就去了鎮上的街市,街市距離他們住的四合院落有一段距離,要走上半個時辰。四合院落位處於安悅城城北的一座山頭之上,與香火還算旺的月老廟雖就一裡遠的距離,可這安悅城的人卻無人會到這座四合院落去,就連孩子也不敢去。

  相傳,這座四合院落是某位丞相的隱居之所,只是不知為何,自三代之後舉家遷徙不知所蹤。自此,這座四合院落再無人居住,又因地處偏僻,荒廢了很久,就連乞丐都不願來這裡。

  太過陰森。

  也就前段時間,才有人買下這座院落,重新修葺一番,看上去還算不錯。

  而就算被買下,重新修葺,依然無人敢打探此處。

  而這個買下院落的人不是別人,正是「王憐花」,這座院落他是以朱五之名買下的。

  牽著戚素桃的手,他們走在熱鬧繁華的街市,這邊瞧瞧,那邊看看,宛若一對剛成婚不久的小夫妻。因兩人手牽手的關係,這來往之人瞧他們看過來的人特別多。這個年代,手牽手的男女幾乎沒有,就算是夫妻也是恪守規矩不會在外人面前太過親密的。

  戚素桃頭上簪著一根木簪,很樸素,也是她很喜歡的那一根。王憐花送她那麼多東西,金釵玉翠,錦衣羅緞的,而她最為喜歡的還是自己買的這根木簪。這木簪也兜兜轉轉好幾次,最終還是回到了她身邊。

  站在擺滿飾品的攤位前,戚素桃拿起一對銀鐲子,詢問道:「這個好看嗎?」

  王憐花看了一眼,就知成品一般,就是甚在式樣不錯,可他也知道戚素桃從來不管這玩意到底多貴重,她只覺好看就行。「好看。」

  「那買這個。」說著,便看向老闆:「老闆,這對多少錢?」

  老闆伸出手,比了個數字:「二兩。」

  戚素桃也沒砍價,也沒糾結,爽快的把錢給付了。「給。」

  「多謝二位,祝二位百年好合。」那老闆也是會說話的,瞧戚素桃和王憐花的關係也知不會是普通男女關係,總之說些好話准沒錯。

  「謝您吉言。」這話讓王憐花聽了很愉快,暫時性不嫌棄這對銀鐲子的做工了。

  「你一個,我一個。」將其中一個比較大的銀鐲子遞給王憐花,戚素桃將那只小一點的套在了自己的手腕上。

  王憐花伸出自己的手腕手,笑道:「你給我套。」

  戚素桃沒想到王憐花還這樣,但她也沒說什麼,小心翼翼地給他套上了銀鐲子。兩隻銀鐲子都套在手腕上,比對在一起,就是一對,戚素桃笑道:「你瞧,一對的,以後你無論走到哪裡,變成何模樣,只要看到這個,我就不會認錯了。」

  王憐花握住她的手,臉上的表情溫柔極了。「嗯。」

  王憐花的手很溫暖,比戚素桃的溫暖多了,不知道是不是習武之人的體溫比較高,戚素桃覺得自己冰涼的手一下子就暖了起來。兩隻手再度交握在一起,感受著彼此的溫度,像是一種情感的宣誓,又像是簡單的彼此依偎。

  這段時間,待在四合院落裡,王憐花其實也沒閑著,只要有時間,他就會和沈浪、熊貓兒還有獨孤傷去附近打探快活王一行人的下落,甚至還遇到了仁義莊的冷大先生。那位老者,明明一副病態模樣,目光依然炯炯有神。

  按著冷大先生的意思,快活王餘部已退回沙漠,看樣子是要回老巢,等事情處理完再整裝待發進攻中原。為了避免這場大戰,冷大召集了武林中的有能之輩前去仁義莊,為對付快活王商議解決對策。

  這樣的舉動讓沈浪不自覺想起了年初時的那個雪天。

  沈浪將那段時間以來發生的事盡數告知了冷大先生,冷大知曉後也將「王憐花」,也就是易名的華先生與他合作之事與沈浪說了。沈浪聽後,笑了笑,表示華先生是自己人,可信,這也讓冷大更加放心和「王憐花」合作。

  結局到底如何,誰都未知,可他們都明白,此役絕對不能輸。

  在四合院落待到第四天,朱七七就提議讓范汾陽和朱八回朱府,范汾陽和朱八本不同意的,豈知朱七七在院落裡發了好一通脾氣,逼得他們倆只能回朱府。離開前,範汾陽叮囑了沈浪,讓他好生照顧朱七七,還有就是尋找下朱五的下落。

  快活林一別,朱五下落不明,他們到處打探消息,皆無他蹤跡,這也讓人不得不思考朱五是否安好。

  此時,又回到沙漠之中,被龍捲風擺了一道的快活王臉都黑了。但雖被算計了,可快活王終究是快活王,他一向非常人所能理解。

  快活王突縱聲大笑道:「你們難道以為本王真的上了他的當麼?」

  一邊的白飛飛心念一轉,已知他用意何在,當下也咯咯嬌笑道:「我自然知道王爺不會上他當的。」

  快活王大聲笑道:「本王這只不過是故意給他點甜頭嘗嘗而已,好叫他屬下生出驕縱之心,那時本王再給他個厲害。」他笑聲更大,接道:「他此番縱然偷襲了咱們的營地,又算得什麼?本王在營中留下的,只不過都是些老弱之人,精銳都已隨本王來到這裡了。」

  四面大漢聽見這話,精神果然一震。

  白飛飛嬌笑道:「王爺自然是永遠不會敗的。」

  大漢們轟然笑道:「王爺永遠不敗的……龍捲風自己以為得計,卻不知已經慘了。」

  快活王厲聲道:「他正是已要慘了……兄弟們,隨本王殺回去,看他們敢不敢和咱們交鋒。」

  白飛飛笑道:「他們自然不敢的。」

  大漢們轟然笑道:「他們想必早已夾著尾巴逃了。」

  這一唱一和的委實厲害,此時追擊龍捲風失敗的快活王永遠不會想到根本不是龍捲風被擺了一道兒,而是他快活王被擺了一道。在他追擊龍捲風之時,留在營地的人被裝死的龍捲風之人一個個全都殺了,然後他們悄然退離原地,就留了快活王手底下的人在遠處。

  快活王重新整裝回去,他那輕描淡寫的幾句話,居然將自己的挫敗說成別人的,居然將頹唐渙散的軍心說得鬥志高昂。古來的大將,只怕也沒有幾人能如此。

  白飛飛面上雖帶著笑容,心裡卻不禁暗暗歎息:「要除此人,實在不易。」

  只見快活王神采奕奕,大漢們更是一個個摩拳擦掌,駱駝隊浩浩蕩蕩轉回,軍容竟比來時更盛了。

  這簡直是奇跡。

  而這奇跡正是快活王造成的。

  帳篷內,扮作少女的真漢子龍捲風的老大重新躺回床上摸了摸自己的臉,哀歎道:「早知道就不答應他了,這下好了,老子還得依偎在一個老頭身邊不知道多久。」營地內,除了一部分人被留下外,就連戚素桃和沈浪他們一行人也被留下了,顯然,比起自己的性命,別人的性命都是不值當的,即便其中還有戚素桃。

  在危難之刻,方能體現何謂真心。

  帳篷外,親眼看了一場好戲的「沈浪」沒有笑,只是表情淡然地等待快活王歸來。他想,待快活王歸來,那表情一定很好看。

  顯然,「沈浪」也錯估了快活王的心境,這個人豈會在他面前露出半分挫敗來?回來的快活王看和自己的餘部是那般精神抖擻,氣勢淩人。看到他的歸來,「沈浪」不得不佩服快活王,自己這個父親真的有籠絡人心的本事,跟他的母親像極了。

  白飛飛依偎在快活王身邊,笑得好不快活,可「沈浪」也看得出來,白飛飛心裡是暗恨的,好不容易想的計策落空了,豈能愉快?

  一回到營地,快活王再次推開了白飛飛,大步進了那頂最大的帳篷,當他看到躺在裡頭安睡香甜的少女時,面上的緊張一掃而空,走到床邊,撫摸著少女的臉,快活王口吻溫柔:「幸好你沒事。」

  比起沈浪他們,快活王真正「關心」的還是戚素桃。

  冷眼瞧著帳篷,白飛飛將目光淡淡落到沈浪他們身上,瞧著他們,白飛飛扭曲的笑了笑,轉身便離開了。

  快活王的營區正烈火熊熊,而這些火正在慢慢地被撲滅了,自然是以沙撲滅的。

  在沙漠中,水絕不會用來救火,就算火燒著了鬍子,也不會用水去救的。

  急風第一騎率領著大漢們,正在清點著劫後所剩的食物與水。在沙漠中,水正是人們的命脈。

  現在,「沈浪」他們正在喝著水。

  快活王不會讓沈浪痛快,他本可直接殺了沈浪,卻因為白飛飛的話對折磨沈浪起了濃厚的興趣。這一路,他就像一隻貓,折磨著沈浪這只小老鼠。但對現在的「沈浪」來說,誰是貓誰是鼠還不一定呢,在他眼裡,快活王就一條永遠都逃不出自己手掌心的那只笨老鼠。

  垂死掙扎,卻不自知。

  又過了盞茶功夫,快活王便已讓人上道,行動之迅速,當真絕不浪費片刻時間。他們現在要儘快趕回去,而快活王也的的確確想要快點回去,跟戚素桃把這親結了。

  路上,「沈浪」借機和急風第一騎說話,知道了對方的名字,也知曉了他們此刻要去什麼地方。

  在羅布淖爾一帶,也被人稱之為羅布泊的地方,傳言那裡有一座古樓蘭,而現在,這座傳言之古城正成了快活王的老巢。

  世人只以為羅布泊一帶是鳥獸絕跡的沼澤地帶,卻不知道那裡有一座獨立的城堡,獨屬於快活王一人的。

  在到羅布泊之前,他們要先先赴洛瓦子補充食水,再轉西北繼續趕路。

  洛瓦子乃是白龍堆外最大的一處綠洲,許多年來,漸漸已成市集,關外的牧民、關內的商旅,在這裡進行著各種交易,出關入關的駱駝隊,也都在這裡駐紮打尖,只因附近百里,這裡是唯一有水的地方。

  急風第一騎,即方心騎率領的駱駝隊,在這裡以高價補充了食水。接著,他們便進入飛鳥不渡的「羅布淖爾」沼澤地區。這一段路途,自然是十分艱苦,若非方心騎對沼澤裡的一石一木都瞭若指掌,簡直令人無法想像這許多人畜怎能通過。

  縱然在如此艱苦的環境中,他們的隊伍仍保持著整肅的軍容,蜿蜒走向「庫魯克河」的幹河床。

  距離快活王老巢越近,「沈浪」他們就越高興,因為快活王距離自己的死亡又近了。

  作者有話要說:

  部分劇情內容源於原著第四十二回 《地下古樓蘭》


第127章 第一百二十七回

  快活王真的是一個很會顯擺的人,回到他的老巢之後,快活王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讓急風第一騎的方心騎帶沈浪到他最為驕傲的正殿內,看看他的宮殿是多麼與眾不同。

  這裡的確是一個金碧輝煌,綺麗奪目的地下宮殿,誰都不會想到那一座被風沙掩埋在地下的樓蘭古國竟在這地底下繼續它曾經的輝煌。周圍支撐著大殿的巨大石柱上,雕著華美而不失古樸的圖騰,四壁都鑲著不會喧賓奪主,但又能奇異的可以照耀整座宮殿的珍貴寶石。那條鮮紅的地氈,直鋪上那條往上白玉階梯。在白玉長階的盡頭之上,有一張王座,這張王座的主人顯然就是快活王。

  接著,白玉長階上傳來了快活王得意的笑聲,道:「沈浪,你瞧本王這地方怎樣?」

  「沈浪」讚歎道:「奇妙瑰麗,天下無雙,就算在地上,已是人間少有,若是在地下……那當真是絕無僅有。」

  快活王大笑道:「正是在地下。」

  「沈浪」長歎道:「你能在地下建造出這樣的宮闕,我委實除了稱讚之外,更無話可說。若非親眼得見,簡直連相信都無法相信。」這話說得都連他自己估計都不信,以他的性格竟能對快活王說出這番話來,但如果是沈浪本人的話,他一定說得出來。

  畢竟是沈浪啊。

  快活王捋須笑道:「此地雖經本王修整,但卻非本王建造的。」

  「沈浪」動容道:「若非你建造,那麼建造此地之人,就更不可思議了。」為了表現出沈浪該有的表情,「王憐花」表示他真的太盡心盡力了。眼前這個男人,是他的父親,是曾經帶給他父愛過的男人,而今卻是如此陌生。自他背叛母親,拋妻棄子的那一刻起,就已經是陌生了。其實,「王憐花」一直不懂快活王的心理,是自卑,還是要強?非要在沈浪面前耀武揚威,難不成炫耀成功了,沈浪就能俯首稱臣?是不是傻?

  快活王笑道:「以一人之力,又怎能建造出這樣的地方……不過,你也不必太過驚異,這地方本是在地上的。」

  「沈浪」面露奇色:「本在地上的?又怎會到了地下?」

  快活王道:「此地本是一座城市,在晉代之前便已廢棄,日久遂被沙石掩埋,經本王發現之後,刻意經營十年,耗資千百萬,才略恢復舊日景觀。」

  「沈浪」一怔道:「聽你說來,這委實是個神話。」

  快活王大笑道:「神話?不,這並不是神話。古史之中,有關此地的記載並不少。」

  「沈浪」道:「在下願聞其詳。」

  快活王道:「樓蘭,你可曾聽過這兩個字?」

  「沈浪」閉起眼睛,喃喃道:「樓蘭……樓……」忽然睜開眼,大聲道:「不錯,我記起來了。」

  快活王笑道:「你且道來。」

  「沈浪」道:「這樓蘭本是漢時西域諸國之一,武帝時屢次使通大宛,樓蘭當道,常攻擊漢使,昭帝立,遣大將傅介子斬其王,更名鄯善……」

  快活王贊道:「不錯,沈浪果然博聞強記。」

  「沈浪」道:「莫非這便是樓蘭的王都所在之地?」

  快活王道:「這裡正是樓蘭的古城。」他得意地大笑接道:「這埋沒多年的古城,正是本王第一個發現的,別人卻只道此間乃是一片荒涼的沙漠,又有誰知道這裡竟還有如此輝煌的歷史遺跡。」

  「沈浪」凝目端注于手持金杯的快活王,歎道:「此地縱然非你所建,但發現它的困難,絕不會在建造它之下。」

  快活王拊掌道:「沈浪畢竟知我。」

  「沈浪」微微一笑道:「但我卻不知熊貓兒、范公子和火孩兒他們此刻在哪裡。」這是故意那麼問的,他當然知道這些人在哪裡,會詢問他們的下落,也不過要裝裝樣子。作為分開逃逸的人,試探是必須的,這樣也能讓快活王知道,他們的的確確是分開逃逸的,而非其他原因。

  快活王大笑道:「你不問朱七七,也不問王憐花,而是先問熊貓兒他們,果然不是俗子可比。只是你儘管放心,你若活著,他們也絕不會死的。」這話也是快活王在誆他,這次一行,讓快活王最不痛快的就是沒有把人都抓到,而是只抓到了他們四人。

  「沈浪」微笑道:「那麼……那只手呢?」快活王用一隻手引得他們被抓,當然這也是他故意為之,否則如何完成這出好戲呢?

  快活王笑聲突頓,沒有回答沈浪的問題,反而拍案道:「……哼,那復仇使者果然猾如狐狸,一擊不成,立刻全身而退,雖然也是吃了個小虧,卻還是被他跑了。」說到此處,語聲微頓,突又大笑道:「但他想必還是要來的……他若再來時,此間便是他斃命之地了,那時本王倒要瞧瞧他究竟是什麼變的。」明明就是自己虧了,還要顯得自己沒虧,某點來說,快活王也蠻有本事的。

  忽然一陣銀鈴般的笑聲響起,白飛飛款步而來。此時,她已換了件薄如蟬翼的輕紗羽衣,珠光輝映下,能隱約看到紗衣下那緊致玲瓏的身材,翩然而來,看來更如同天宮中的仙子,再也不似地獄中的幽靈了。

  瞧了眼「沈浪」,她抿唇嬌笑道:「沈浪,你可願聽一件好的消息?」

  沈浪笑道:「令人歡喜之事,我隨時都願意聽的。」

  白飛飛一字字道:「王爺與我已決定,七日之後,便是我們的婚期。」

  「沈浪」立即聳然失色道:「你……你們真的……」

  白飛飛嬌笑介面道:「所以,你最少又可多活幾日,吉期之中,是殺不得人的。」

  「沈浪」目定口呆,訥訥道:「七日……七日之後……」這是沈浪本該露出的神情,但若是真的沈浪在此,恐怕也只會認為白飛飛瘋了,而非憐惜她。

  自己都不自愛,如何讓他人去愛?

  快活王捋須大笑道:「此間地遠人僻,七日之後,本王少不得還要請你來做喜筵上的嘉賓。」

  白飛飛咯咯笑道:「你臨死前還能親眼見到當代最偉大的英雄與最聰明的美人婚事,總算已不虛此生了。」

  「沈浪」垂目道:「那戚姑娘呢?」

  白飛飛嘴角笑意陡然斂去,快活王捋須,眼底劃過一絲柔意:「本王也忘記說了,七日後,不單單是飛飛與本王的婚禮,也是若華與本王的大婚,怎麼說她也是我此生唯一的夫人。」說著,他看了眼白飛飛,略帶歉意:「飛飛,讓你為妾還真是抱歉,但本王定不會虧待你的。」

  白飛飛心裡是滿滿恨意,可她又不能如何,為了除掉快活王,為母報仇,發揚光大幽靈門,她只能委曲求全。古有勾踐臥薪嚐膽,她又為何不能學習他呢?她定要讓那些傷害過她的,欺辱過她的,一個個都付出代價。

  這之中最為慘痛的必然是快活王。

  白飛飛撲入快活王懷中,羞怯含笑:「能陪在王爺身邊,縱然做妾又何妨,我和姐姐定會好好伺候王爺的。」

  快活王很滿意,他大笑著抱起白飛飛,帶她來到他的王座之上,兩人一起坐在王座上開始你儂我儂。

  也只是你儂我儂,快活王倒是想占她便宜,白飛飛顯然也是不肯的。

  可作為唯一的觀眾,看著還蠻膈應人的。

  大手一揮,一直隨伺的方心騎出現,帶著「沈浪」下去了。

  「沈浪」所囚之所是一間,石砌的屋子,石壁上也雕刻著奇異而古拙的圖案,有的人身獸首,有的獸身人首,形狀雖然醜惡,雕刻卻極精細。這室內的陳設,十分嶄新而華麗,梨花木的茶几,寬大而舒適的椅子,雕花的大床上,支著紫色的流蘇錦帳。這些當然是快活王發現此地才增加的東西。在晉代以前,人們還是席地而坐,根本不知椅子為何物。於是新、舊兩代的藝術,便在這石室中形成了一種奇妙的融合。躺在嶄新的床上,欣賞著古代文明的遺跡,這的確是一種難得的享受。

  「沈浪」,此刻便躺在這床上。

  他靜靜躺著,唇角勾起一抹譏諷,再過一會兒,白飛飛就會來,帶著加料的食物。呵,也就只有白飛飛才幹得出這種事來,否則為什麼不讓朱八和金無望跟他關一起呢?

  此時,「朱七七」瞪著金無望,咬牙道:「你特麼給我理智點!」

  金無望全身燥熱,臉紅得要命,他真的沒料到白飛飛還能玩這麼陰的事。「我如果不理智早撲上來了!」

  「朱七七」不能動,金無望能動,兩個人差點就翻白眼了。

  「朱七七」覺得眼前這個危機好像有點厲害,他得自保,不然就該菊花不保。「你能給我解穴嗎?」

  金無望額上汗水涔涔而落,他起身,艱難地來到「朱七七」面前,憑藉著頑強的意志力替他解開了穴道。等自己能動了,「朱七七」立即跳起來,反過來點住了金無望。點完後,他扶著金無望來到床邊坐下,道:「一會兒就回來,堅持住啊,大兄弟!」說著,身影直接從金無望面前消失。

  被丟下的金無望:「……」心情複雜無比,已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了。

  過了差不多一盞茶的功夫,「朱七七」回來了,也不知道拿了什麼東西,方方正正的盒子,裡頭有許多奇奇怪怪的小東西,似乎是藥。打開透明的小盒子,「朱七七」從裡頭拿出一粒,掰開遞送到金無望唇邊:「吃。」

  金無望立即就吞了。

  「朱七七」神色嚴峻:「過個藥過會兒就能起效了,大概一炷香後就沒事了。」

  金無望點頭。

  兩人待在石室裡,你看我,我看你,差不多過了一炷香時間,金無望還真的沒事了。那種奇異的燥熱感從身體裡褪去,徒留濃濃的疲憊。見他無事,「朱七七」這才解開對方的穴道。能動後,金無望撫著額頭,咬牙道:「就該廢了白飛飛的。」

  「朱七七」抽了抽嘴角:「我現在擔心師父。」

  金無望冷冷道:「「王憐花」知道那麼多事,他定然不會被怎麼樣的。當然,如果真被怎麼樣了,我也蠻期待的,姐弟之間,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朱七七」:「……」大兄弟,你倒是挺幸災樂禍的喂!

  作者有話要說:

  部分劇情內容源於原著第四十二回 《地下古樓蘭》


第128章 第一百二十八回

  白飛飛走了進來,隨她一起的還有一名隨從,這個人手裡托著一盤豐盛的食物。

  白飛飛走到床頭,俯身瞧著「沈浪」,眼裡是明亮的歡快之色。一想到此時此刻在另一間石室內發生的事,她就高興得不能自已。現在,她不能讓「沈浪」知道這件事,但待會兒她一定要在他的臂彎間,聊一聊這讓人最為愉快的事。

  那托著食物進來的人將食物放下後,又悄悄退了下去。看得出來,這裡的人對白飛飛很為尊敬,即便她七日後只會是快活王的一名妾室,眾人依然對她尊崇有嘉。

  這是快活王給她的資本和驕傲。

  白飛飛輕盈地在屋子裡走了一圈,突然笑道:「你可知道這屋子在樓蘭王朝時是什麼人住的?」

  「沈浪」不想理會白飛飛,既然真正的沈浪對她也冷淡下來,那他如此表現也沒哪裡不對。所以,白飛飛的話,「沈浪」並不理會,只是閉著眼不去看她。

  這樣的態度令白飛飛有些惱怒,她重新來到床頭,伸出一手,纖細柔軟的手指扣著沈浪的下巴,逼迫他睜開眼看她。「你為什麼不看我?你又憑什麼不看我?只因我要和快活王成親,你就覺得我髒,是嗎?」

  「沈浪」淡淡道:「你與快活王成親,與沈某何干,髒與不髒,又與沈某何干?」

  白飛飛臉上的表情微微扭曲,她鬆開自己的手,冷冷看著沈浪:「沈浪啊沈浪,你果然絕情無義。」

  「沈浪」平靜地看著她:「白姑娘,你說錯了,我與你從未有情,何來絕情?與你也從未有義,何來無義?」他覺得白飛飛的腦殼肯定哪裡有問題,不然怎麼就有臉覺得她和沈浪之間是有情有義的?沈浪到底做錯了什麼要被這麼誤會?等等,好像也的確容易被誤會,誰讓他對每個女孩子都那麼好呢,呵,活該。

  這一瞬,未來的王大公子對沈浪有這種豔|遇還蠻幸災樂禍的。

  白飛飛臉一白:「你,你……」她沒有想到沈浪竟然會對她說出如此無情的話來,他以前從來不是這樣的,可自從和朱七七在一起,他對她就開始無情無義起來。「是不是朱七七?是不是因為她你才不敢愛我的?我明明比她好一千倍,一萬倍,你竟為了她不敢接受我對你的愛意?」

  「沈浪」不解地看著她:「你說你愛我?愛我愛到要嫁給別人?白姑娘,你的愛真是可怕。」

  臉又白了一度,白飛飛倒退一步,泫然欲泣地看著沈浪,那麼悲痛。若是別的男子瞧見了,定然會心軟,可惜此時此刻的「沈浪」,那心怕是石頭做的,根本就不會因為白飛飛的眼淚而想憐惜她,因為他太知道白飛飛是什麼人了。

  「沈浪」閉著眼,那態度說明了一切,白飛飛咬咬牙不想讓自己的計畫落空,於是開始自說自話起來。無非就是開始敘述這間石室裡的壁畫到底是什麼來頭,可惜,這些來頭「沈浪」真沒心情去聽。

  絮絮叨叨說完,見「沈浪」不理自己,白飛飛冷下臉,端起一盤食物來到他面前,道:「現在,你告訴我,你餓了麼?這句話你想必敢說的。」

  終於來正題了,一直在聽白飛飛西扯瞎扯的「沈浪」淡淡看了眼白飛飛,非常不按對方劇本來:「我不餓。」

  白飛飛冷下臉,道:「你餓了。」

  「沈浪」淡淡道:「你為什麼會認為我餓了呢?白姑娘,拿著下了料的食物給我,即將作為你的夫君的快活王知道這件事嗎?」

  白飛飛重重放下手裡的食物,一字一字道:「你就這麼不想看到我?」

  「沈浪」閉了閉眼:「除了七七,任何女子我都不會瞧的。」

  白飛飛冷笑道:「只怕她朱七七現在就躺在王憐花身|下,纏綿悱惻吧。」她是故意的,故意在這個時候告訴沈浪這個事實,她要沈浪知道,在這裡,她才是天,而他不過是任人宰割的牲畜。

  「沈浪」眉心一跳,但他依然閉著眼,不去看白飛飛。

  白飛飛怨毒地看著「沈浪」,咬牙道:「沒有關係,反正我只要你,你不能動才正好哩。」說著,也不管「沈浪」願不願意,白飛飛已將身上的輕紗衣裙脫下,衣裙落地,在這朦朧的燈光之中,她瑩白的胴體在燭光下發著光,她潔白的胸膛在輕輕顫抖,她的腿是那麼纖細而修長。

  她俯身靠向「沈浪」,夢囈般低語道:「只要得到你就可以了,反正我想要一個與你流著相同血脈的孩子。」她親吻著「沈浪」的唇,剛想繼續下去,「沈浪」已睜開眼睛,面露譏諷:「白飛飛,原來你這麼下|賤。」那聲音不是沈浪的,而是他自己本來的,也就是王憐花的聲音。

  一聽到這個聲音,白飛飛整個人都懵了,她就像遭受了晴天霹靂一般,瞪著眼看著自己身|下的青年。「王,王憐花?!」

  未來的王憐花露出了沈浪絕無可能會露出的微笑:「你好啊,我的姐姐。」

  白飛飛迅速地與「王憐花」拉開距離,似乎受到了一定的驚嚇,她快速穿上衣服,陰冷地瞧著慢慢從床上坐起來,絲毫沒有受到半點影響的「王憐花」,道:「王憐花,你敢騙我?」

  「王憐花」歪著腦袋,打量著自己這位同父異母的姐姐,微微一笑道:「是你自己蠢,怪得了誰?」

  白飛飛咬牙道:「你難道忘了我們的合作嗎?」

  「王憐花」道:「沒有忘記,我清楚記得,所以我才在這裡的。」

  白飛飛盯著王憐花,忽然想到一個問題:「你在這裡,那麼那個王憐花又是誰?」

  「王憐花」用十分悲憫的表情看著她,道:「你猜。」

  白飛飛的臉越發白了,她纖瘦的身軀搖搖欲墜:「我……我……」

  「王憐花」單手托腮,用著沈浪的臉,露出十分契合王大公子性格的微笑:「機關算盡,到頭來不過是為他人做嫁衣。你想要沈浪的孩子,怕是現在只有朱七七才能替他生孩子了。你那麼愛沈浪,可他卻棄如敝履,是不是很不甘心?在沈浪心中,無論你做什麼,都比不上朱七七。」

  白飛飛怒道:「閉嘴,閉嘴!!」一向從容不迫的白飛飛終於被王憐花激得怒了起來,她本可不發怒的,可王憐花卻有本事令她發怒,發狂。「我叫你閉嘴。」說著,她就朝「王憐花」撲了過去。失去理智的白飛飛真的令人大開眼界,原來,女人一旦怒氣衝天,無論美與不美,面目都是那麼可憎。

  「王憐花」就等這一刻,在白飛飛撲過來的一瞬,立即出手將她制服,並在她的身上點了七處大穴。

  白飛飛的眼睛瞪得很大。

  「王憐花」沖她微微一笑:「這場遊戲,現在才剛開始呢,你越想要的,我越不讓你得到,而你越不想要的,我偏讓你要。」曾經,戚素桃在這個女人身上得來的痛苦,他要加倍還回去。她不是想要孩子嗎?他如她所願。

  「王憐花」的笑在白飛飛的眼裡就是惡魔在笑,她微微顫抖著,不知為何而恐懼。

  ******

  身上穿著西域之人的民族服飾,臉上蒙著紗巾的戚素桃靠在王憐花懷裡,神色疲憊地趕著路。他們此次正隨「藍田盜玉」蔔公直前去快活王的老巢恭賀他新婚之事。

  會找上蔔公直,還是靠了仁義莊的三位冷爺,也不知他們是如何說服這位哈密的瓜果鉅子的。總之,這位不嫌事多的蔔公直竟然答應了他們的要求,還決定幫他們一把。蔔公直在江湖上也小有名氣,不但有爪田千頃,家資巨萬,輕功也算得是一流高手。

  但沒人知道的是這位卜公直其實是王夫人的人,王憐花對他還是蠻有印象的,他們在此前也是有交集的。

  熊貓兒、王憐花、獨孤傷、沈浪、朱七七、戚素桃、冷三和喬五易容打扮成了另外一副模樣,隨著蔔公直一路往西趕,也就是向快活王的老巢進發。

  這次行動,花四姑留在洛瓦子等他們,除了花四姑,丐幫和其他門派也派了一部分人偽裝成商隊暫留於洛瓦子,隨時隨地支援蔔公直和沈浪他們。

  坐在駱駝上,王憐花不敢亂動,就怕會讓戚素桃不舒服。本來,他不願讓戚素桃一起來的,可後來想想,還是讓戚素桃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比較好。否則,他不在,戚素桃又出了事,那麼再後悔都來不及了,他不希望悲劇重演。

  沙漠的風砂礫礫的,吹在臉上,既疼又難受,王憐花臉上也裹著白色面巾,一手環著戚素桃的腰,一手牢牢抓著駱駝上的韁繩。

  蔔公直騎在最前面,這人本就氣質不凡,如今加上他不同于常人的相貌,更令他成為他們這一行人之中最為最為不平凡的一人。他的眼窩凹陷,不似中原人那般平柔,顴骨高高聳起,眼睛也有些發綠,暗暗的那種綠,在陽光下尤為明顯。他的頭發黑中帶黃,而且有些捲曲。他的衣著極是華麗,短袍束髮,耳懸金環,這麼看下來倒不像經商的胡商,反而有點像是江湖中人,可他面上卻帶著一抹和善的笑容,與他的模樣極不相稱。

  「你們有幾分把握對付快活王?」蔔公直忽然回頭看向沈浪。

  沈浪答道:「卜公子認為有幾分?」

  蔔公直歪了下頭,那張暴露在外的眼睛直勾勾盯著沈浪,半晌,忽笑道:「我只是個看戲的,作為一個觀戲人,誰勝誰負都無所謂。」

  沈浪聽罷,也只是笑了笑。

  對方所言是真是假,誰又知道呢?

  一行人繼續趕路,勢必要在快活王成親當天到達。


第129章 第一百二十九回

  白飛飛的世界已經成了空白,她的心在此時此刻死了。

  眼前的一切都在晃動,她睜著眼睛,一動不動地承受著身上這個男人的動作。

  心在男人撲上來的一刻被撕成了碎片,怎麼都無法癒合。

  這就是王憐花說的他給她準備的「禮物」,天大的,比殺了她更為痛苦的「禮物」。

  當沉重的喘息結束了,快活王趴在白飛飛身上,手輕輕來回撫摸著她鎖骨處那如羊脂玉般的肌膚。「若華,你可真美。」

  對快活王而言,眼前的白飛飛就是戚素桃,他終究沒有等到大婚之日,趁著酒勁把她給強要了。他等太久了,久的連自己都記不清多少個夜晚,他抱著那些個女人,心裡想的卻是「她」一人。

  白飛飛現在說不出一句話來,她被王憐花下了藥,暫時不能言語,甚至連自己的身體都不受控制,只能任令她最為厭惡的存在擺佈,玩弄著。

  快活王見白飛飛不說話,也沒不愉快,他只是低頭親了親她的唇,大笑道:「你不說話也沒事,明日你便是本王的新娘了,哈哈哈哈!」笑著,他的手又在白飛飛的身上肆意游離,再接著又是令白飛飛難以忍受的一場悱惻纏綿。

  與此同時,關押沈浪的石室內。

  「王憐花」看了眼面前的「白飛飛」,冷笑道:「你倒是給我裝得像點,別隨便露餡了。」

  「白飛飛」聳肩:「放心吧,不過再扮次女人,我可是很在行的。」說著,不忘給「王憐花」拋了個媚眼。

  「王憐花」:「……」這個糟糕的傢伙到底如何集結了那麼多人加入龍捲風的?明明就是個二貨。

  「不過,你當真覺得……這次的事萬無一失?」「白飛飛」懶洋洋地靠在牆壁上,眼睛直勾勾落在假扮成沈浪的「王憐花」身上。

  「王憐花」淡淡道:「我知道你要說什麼,不過你放心吧,王夫人那邊的人……我會處理的。」

  「白飛飛」聳肩:「那明日我要裝作被偷襲嘍?」

  「王憐花」道:「蔔公直到時候會來的。」

  「白飛飛」嗤笑道:「這傢伙也是閑得蛋疼,不嫌事多的。」

  「王憐花」淡淡道:「他來也是好事,起碼……」起碼什麼,「王憐花」終究沒有說,只是重新躺回床上,翻過身,背對著「白飛飛」道:「我要休息了。」

  「白飛飛」做出了一副「我明白」的表情,然後人就轉身走了出去。一出去,他就成了嬌柔美麗的「白飛飛」,哼著曲兒,看上去十分高興地朝另外一間石室走去。

  此時,為了婚禮,上上下下都早早開始準備了,因是二女一同嫁予快活王,這準備起來肯定要更為妥當了。「白飛飛」住的是百花宮,「戚素桃」住的是快活王自己待的主殿,兩人的待遇從這一刻起顯得極為不同。

  但誰在意呢?

  大婚的前一個夜晚,被易容成戚素桃的白飛飛神色空洞得由著喜娘給她試穿新衣,。從今日起,她就已經死了。恨意,滿腔的恨意燒得她想要殺了所有人,沈浪、朱七七、王憐花、戚素桃……特別是快活王,她恨不得立馬宰了這個男人。但除此以外,她更恨的就是王憐花和戚素桃。王憐花為了戚素桃,把她獻給了快活王,那麼她定然不會放過他最為在乎的戚素桃。

  明日,明日她一定要伺機……

  各式各樣的織錦緞衫堆在朱八面前,都是些極其鮮豔,十分喜慶的顏色。兩個健壯的僕婦,將衣服一件件抖起,拿給朱八和金無望看,他們倆紛紛扭過頭,表情肅甯,連看的意思都沒有。

  方心騎負手站在旁邊,笑道:「這些衣衫俱是蘇州瑞福祥特別定制的,但請二位各選一件,在下自當令人為二位換上。」

  金無望笑道:「快活王為何如此客氣?難道他要咱們換上新衣後,再殺咱們的頭麼?」明明想冷嘲熱諷,可作為假扮王憐花的人,他必須得符合王憐花的人設,真是憋死他了。

  方心騎笑道:「原來二位還不知道……」

  朱八冷哼道:「我們需要知道什麼嗎?」

  方心騎道:「明日便是王爺與戚素桃戚姑娘和白飛飛白姑娘的婚期,王爺請二位易了新裝,也好去參加他老人家的婚禮。」

  朱八失聲道:「什麼?他要娶她們二人?!」

  方心騎笑道:「如此大事,焉能說笑。」

  朱八惡狠狠瞪著方心騎:「你們這幫混蛋……」以朱七七的性子,若是聽到戚素桃要嫁給快活王,定是要氣得炸起來的。

  方心騎笑了笑,一點都不在意氣憤極了的朱八:「還請二位選新衣吧。」

  金無望笑道:「如此說來,我就選那件粉紅的吧,也好給快活王添些喜氣。」

  方心騎道:「多謝吉言……那朱姑娘呢?」

  朱八故意眼波流轉,悠悠道:「沈浪選的是什麼顏色?」

  方心騎笑道:「在下不知道。」

  朱八道:「你怎會不知道?」

  方心騎道:「沈公子的事,一向由白姑娘親自料理。」

  朱八咬著嘴唇,真的非常像朱七七,接著就聽他緩緩地道:「明天,過了明天,她還能為他料理麼?……過了明天,她又將如何?」

  金無望歎道:「過了明天,你我又將如何?」

  朱八歎道:「那我就選這件淺藍色的吧,比起這些過於豔麗的,我覺得他一定會選和我一樣的顏色……」說著,眼神中充滿著愛意,看的金無望差點崩了。

  待方心騎離去,金無望咬牙道:「你能別噁心我嗎?」

  朱八翻了個白眼:「我這叫做好本職工作,我說大哥你才是給我好好的演,行麼?你跟方心騎很熟吧?你就不怕被他看出點苗頭來?」

  金無望半垂眼眸:「不會的。」

  朱八面無表情道:「呵。」

  第二日,朱八他們被換上新衣,像個傀儡一樣請去了大殿,坐在椅子上觀摩這場所謂盛大的婚禮。寬大的殿堂,處處張燈結綵,這古老的殿堂因這些鮮豔的色彩,看來更是輝煌奪目,喜慶得多看一眼都覺得自己特別喜慶。

  可就算是這樣,人們再走進來的時候,仍不自覺從中感覺到一種陰森恐怖之意。在這華麗的裝飾,究竟還是不能盡掩自遠古時便留在這裡的陰森痕跡,哪些詭秘的圖案和雕刻,以及偶爾會從鮮豔的色彩中探出來的臉,像是在冷笑窺人。寬大的殿堂裡,似是到處都隱藏著不祥的預兆。

  這裡,本就是個不祥的地方。

  輝煌一時的樓蘭王朝,便覆沒在這裡。

  玉石階前,已鋪上了嶄新的紅氈,盡頭設著一座特別定制的長長玉案以及三把錦椅,看上去就已經相當貴不可言了,那上面還鋪設著皆為難以置信的瑰寶之物,而這三張椅子想必就是快活王和他兩位王妃的位子。

  下面,左右兩旁也各擺著案幾,案上有四副杯筷,俱是金盆玉盞,極致華貴。

  顯然,為了這場婚禮,快活王算是下血本了。

  殿堂中,來往之人的身上都穿著吉服,面上都帶著笑容。過了一會兒,殿堂下兩列長案後,已坐滿了錦衣大漢,他們看上去似乎都是快活王的屬下,坐在錦墩上,都顯得有些拘謹。

  估計這輩子也沒這麼拘謹過。

  殿堂兩旁的廊柱後,隔著紗帳,紗帳中人影幢幢,都是身材苗條的少女,自然就是這婚禮的樂手。但這時,樂聲還未開始,殿堂中靜得可以彼此間聽見對方的呼吸聲。

  這個地方一點都不熱,非但不見燥熱感,反而十分陰涼。

  這時,錦衣華冠,精神奕奕的方心騎已自殿外大步走了進來,他腰下佩劍已解去,目光一轉,筆直走向「王憐花」,神情看來頗為愉快,步履也十分輕鬆。

  「王憐花」笑道:「今日想必忙壞你了。」

  方心騎躬身笑道:「有事可忙,弟子反覺高興。」

  「王憐花」道:「外面情況如何?」

  方心騎笑道:「碧空如洗,萬里無雲,天氣好得令人全然不會想起爭殺之事。」

  「王憐花」微笑道:「真的不會有爭殺之事麼?」

  方心騎笑道:「周圍數百裡外,俱都平靜得很,絕無絲毫警兆,沈公子大可放心在這裡吃酒,絕不會有人來打擾清興。」

  「王憐花」大笑道:「看來我今日大可一醉了。」

  方心騎道:「沈公子與朱姑娘、王公子,正是今日王爺婚禮僅有的嘉賓,三位若不盡歡,那就有些遺憾了。」

  朱八忍不住道:「只有我們三個客人麼?」

  方心騎笑道:「武林中除了三位外,還有誰配做王爺的嘉賓?」

  朱七七冷笑道:「如此說來,咱們倒該覺得榮幸得很了。」

  「王憐花」淺笑道:「那麼現在看來貓兒他們並非在你們手上。」

  這一次,方心騎沒有說話,只是收斂笑容,冷靜地看著眼前的青年。半晌過去,他方才笑了起來:「的確是可惜了……」

  另一頭,已深入快活王老巢的蔔公直等人在此前就已遇到了王夫人的人。王夫人還將一名女子丟給了蔔公直,順便囑咐了幾句後,讓他別忘記了向快活王提起和送上。蔔公直微笑著答應了,順便讓易了容的喬五將少女塞入了他們提著的其中一個大箱子內。

  待王夫人離去,卜公直笑了起來:「看來這場戲會格外好看的。」

  沈浪盯著被塞入箱子,寸縷未著,眼睛緊閉的少女,眉頭深鎖:「她是誰?」

  王憐花接話道:「應該是我娘手底下的白雲牧女。」估計連王夫人都失策了,這一回送來的女子並非是白飛飛,而是她自己手底下的白雲牧女。

  朱七七瞧了瞧這姑娘,驚訝道:「好像你母親。」

  王憐花冷笑道:「自然要像了,不像如何引快活王呢。」

  這少女的面容的確有幾分像是王夫人,只是缺少了王夫人那種懾人的魅力。

  此刻的她一點都不知道即將面臨的危險,看上去睡得極其香甜。

  睨了眼沈浪,王憐花冷冷地來了一句。

  「別同情我娘座下的白雲牧女,她們大多都不會是什麼好人,為了利益,為了活下去什麼事都肯幹。沈浪,別在這緊要關頭給我大發善心,如果你不想害死我們的話……」


第130章 第一百三十回

  沈浪心裡那點俠義值被王憐花的一句話直接從正數降到了負數,他本來還有些不忍心,現在想想好像王憐花說的也沒哪裡不對。

  不知不覺中,沈浪的某些點似乎也被王大公子給帶歪了。

  蔔公直看了眼他們,淺笑道:「但望諸位別誤了好時辰。」時辰將近,若是誤了,好戲不就沒了嗎?

  所有人齊齊看向蔔公直,心裡都覺得這人吧天天盼著唯恐天下不亂,怎麼還能好好活到現在呢?簡直不科學!可問題就在這裡,蔔公直硬是瀟灑活到了現在,還從未被自己的仇家給怎麼樣過,真的讓人有一種牙癢癢,想要暴揍對方的衝動。

  「各位,咱們該繼續前行了。」說著,逕自往前頭走了去。

  朱七七咬牙道:「我想打他。」

  王憐花冷冷道:「我也想,但現在不是時候,事情解決了,咱們一起揍。」

  朱七七看了眼王憐花,舉起手竟然和她最討厭的人來了次擊掌,明顯達成共識,準備找機會揍死蔔公直。

  看在眼裡的戚素桃:「……」

  一行人來到裡頭,自然不可能那麼簡單就進去,有許多人守在門口,他們穿著色彩鮮明的衣服,但卻是勁裝疾服,而他們的背後也都斜插著柄綠鞘長劍。

  這其中一名青年是急風三十六騎之一急風第十四騎道:「來者何人?!」

  蔔公直上前拱手道:「在下蔔公直,專門前來恭賀王爺新禧的。」

  急風第十四騎擰眉,與邊上的其他幾位急風三十六騎的弟兄說了幾句後,答道:「請卜先生在此等候。」說著,急匆匆就往裡頭走了去。

  蔔公直不急,臉上掛著笑,靜靜等候。

  快活王在裡面笑得可開心了,就在這時急風第十四騎出現,快速來到方心騎邊上,兩人附耳說了幾句話,方心騎面上竟也微微變了顏色。坐在上首的快活王雖然在笑,但他目光閃動,本該站起來的身子已慢慢坐了下來,還端起了一邊的酒杯。

  殿堂中人的眼睛,也全都落在了方心騎身上。

  一瞬間,方心騎成了整個大殿做注目的存在。

  方心騎沒有被這些視線影響到本分,只見他從容不迫地轉身奔回快活王身側,低聲道:「外面有人,說是要為王爺賀喜。」

  快活王皺眉道:「賀喜?……本王今日婚典,你們已傳出去了麼?」

  方心騎道:「喜訊絕未走漏出去。」

  快活王一拍桌子,怒道:「既然絕未走漏,別人又怎會知道?」

  方心騎垂首道:「弟子願領防護不嚴之罪。」

  快活王面色稍和,緩緩道:「人多口雜,這也不能怪你……只是,這些人既肯穿過重重險阻,冒險來到城外,想必來者不善。」

  方心騎賠笑道:「王爺今日之聲威,別人縱然冒險,但能來為王爺賀喜,也是值得的。」

  這話聽著舒坦,快活王很快展顏大笑,道:「這話也不差……」笑容乍露,面色又沉下,沉聲道:「他們一共來了多少人?」

  方心騎道:「一行共有九人,還抬著兩口箱子,說是送給王爺的賀禮。」

  快活王道:「這些人看來是何模樣?」

  方心騎道:「據十四弟方才稟報,這九人為首的乃是哈密的瓜果鉅子,「藍田盜玉」蔔公直。此人不但有瓜田千頃,家資巨萬,輕功也算得是一流高手。」

  快活王沉吟道:「卜公直……本王倒也聽過這名字。只是……他與本王素無交往,又怎會巴巴地趕來送禮?」

  方心騎笑道:「也許他只不過是想以此作為進身之階,來投靠王爺門下。此刻天下武林中人,又有誰不想投靠王爺門下?」這話說得非常有水準,快活王顯然很吃方心騎的話。

  快活王捋須大笑道:「好,既是如此,就叫他們進來吧。反正他們只有九個人,除非是不想活了,否則諒他們也不敢在這裡玩什麼花樣。」

  很快,蔔公直的人便被請了進來,進來路上,王憐花緊緊拉著戚素桃的手,還用力捏了捏她的虎口處,並輕聲道:「無須害怕,有我在。」

  戚素桃的臉蒙在紗巾下,她點點頭:「嗯,我不怕。」

  他們一共抬了兩口箱子,極為珍貴的上好樟木箱子,八隻角上,都包著黃金,鎖環自然也是黃金打造的。一行九人,除了蔔公直,剩下的便是兩女六男八人。一進去,他們八人的位置就變了,朱七七和戚素桃緊跟在為首的蔔公直身後,接著喬五和冷三依次排開,兩邊往後站。

  他們幾個男的,除了走在最後的冷三和喬五,剩下的王憐花、獨孤傷、熊貓兒和沈浪分別拎著那兩個大箱子,走在最前面進去的。

  「王憐花」盯著蔔公直隨身所帶的人,眼裡劃過一絲驚異,隨後那藏在袖子下的手竟緊緊攥到了一起。

  他沒有料到他們竟然也來了,還跟蔔公直一起!

  箱子已抬到快活王面前的石階下,放下箱子,沈浪他們低頭慢慢退回到了蔔公直的身後。廳堂中,人人目光俱都被蔔公直奇特的相貌所吸引,誰也沒有去留意那八個隨蔔公直一道兒來的人。

  快活王的眼睛,也在瞪著蔔公直。但在這逼人目光注視下,蔔公直還是走得四平八穩,甚至連耳垂的金環都未搖盪一下,絲毫不受此刻環境以及座上之人的影響。

  的確是個見慣大世面的人。

  四面的樂聲依舊再繼續著,為今日的喜事歡唱著。

  廳旁一個高亢嘹亮的聲音喝道:「南疆蔔公直進見。」

  蔔公直腳步加快,前行幾步,躬身道:「南疆後輩卜公直攜奴僕一道兒拜見王爺,恭賀王爺大婚之喜。」說著,他身後的戚素桃一行人也此前就學了好多遍才學熟練的南疆之禮向快活王道賀。

  他們,快活王自然是一眼都不會瞧,他的目光全在為首的蔔公直身上。眯了眯眼,快活王在座上微微欠身,笑道:「閣下遠道而來,小王如何敢當。」

  蔔公直道:「晚輩久慕王爺威名,只恨無緣拜見,今日冒昧而來,王爺能夠接近晚輩,已是晚輩之大幸。」

  快活王哈哈笑道:「蔔官人說得太客氣了,快請一旁寬坐。」他一句話尚未說完,左邊早已在階前安排好錦墩低幾,是為了他準備的,蔔公直眼觀鼻,鼻觀心,垂首走到座前,卻不坐下,躬身笑道:「多謝王爺賜座,但晚輩卻要等到王爺將晚輩帶來的區區微禮笑納之後,才敢坐下。」

  蔔公直在走去座前,戚素桃他們除了進來前就沒有提箱子的戚素桃、朱七七、喬五和冷三外跟著來到他身後外,沈浪他們依然站在原地,等候命令。

  快活王捋須笑道:「勞動大駕,已不敢當,怎敢再受閣下的厚禮?」

  蔔公直笑道:「王爺富甲四海,世上再無能入王爺法眼之物,晚輩自也不敢將俗物送來。幸好機緣湊巧,使晚輩能略表心意,王爺如不肯笑納,未免令晚輩太失望了。」

  快活王大笑道:「既然如此,小王只有受了。」笑聲突頓,目光灼灼的盯著那箱子,沉聲接道:「蔔官人既這麼說,箱中之物,想必定能令本王大開眼界,本王實已有些等不及想瞧上一瞧。」

  蔔公直躬身笑道:「此物的確有些特別,晚輩的確是花了一番心機才到手的,如能博王爺一笑,也就不負晚輩的一番苦心了。」

  他微一拍手,沈浪他們四人以上前將箱子抬到石階前。這時殿堂中數百雙眼睛,無一不是盯著這箱子,都一心想瞧瞧箱子裡裝的究竟是什麼奇怪的東西。除了快活王的兩位新娘外。

  她們一人一邊坐在快活王兩邊,顯然對這箱子裝的東西全不感興趣,或者她們早已知道這箱子裡裝的是什麼。

  箱子上掛著鎖,卻未鎖上。蔔公直那雙碧眼中閃動著詭秘的光芒,他笑著道:「晚輩謹呈上活禮一份,請王爺過目。」說著,王憐花和沈浪便將那個裝著人的箱子在眾目期待之下給打開了。

  當箱子打開,當人們看清裡面的人時,殿堂中已發出一片驚呼。這箱子裡裝著的竟是個活人。一個幾乎是完全赤裸著的女人。那女子白羊般的身子蜷曲在箱子裡,身體的曲線是那麼柔和,胴體是那麼豐滿,肌膚是那麼晶瑩。她胸膛還在微微起伏著,但眼睛卻是閉著的,美麗的臉上帶著紅暈,像是在沉睡中,又像是暈迷不醒。

  裝扮成白飛飛的王夫人盯著箱子裡面的女人,目光灼灼的同時又要收斂,她半垂眼眸,在金頂鳳冠的金簾之下,唇角微微勾起一抹狠厲。但這些,快活王自然沒有瞧見。而另一邊被易容成戚素桃的白飛飛則表情痛苦,但她那痛苦的表情沒有被誰瞧見,因為她的臉上同樣蒙著漂亮的金絲面簾,將她此刻的容顏遮擋的影影綽綽,無人能瞧見她此刻的痛苦。

  只聽快活王大笑道:「這女子看來倒是不錯,只是,閣下卻不該在此時此刻送來。閣下難道就不怕本王的兩位新娘子吃醋麼?」

  蔔公直微笑道:「王爺莫要誤會了晚輩的用意。晚輩將這女子送來,並不是獻給王爺作為姬妾,而是獻給王爺與兩位王妃作為今日婚禮的祭禮。」

  快活王皺眉道:「你此話怎講?本王倒有些不懂。」

  蔔公直道:「古來每逢重典,都以牲口作為祭禮,以謝天地,若以活人代替牲口,那自然要顯得最為隆重。」

  快活王介面道:「你將她送來,莫非竟是要本王殺了她?」

  蔔公直微微笑道:「晚輩將她送來正是此意。」

  快活王啪的一下拍上桌子,厲聲道:「你這莫非是故意來和本王開玩笑麼?」

  蔔公直連忙躬身:「晚輩不敢。」

  快活王怒道:「今日乃本王吉期良辰,你卻巴巴的送個人來叫本王殺死,這究竟為了什麼?天下哪有這般荒唐的事。」

  這種話從快活王口中聽到還是蠻荒唐的,都敢娶自己女兒了,明明自己才是最荒唐的一個,還得說別人荒唐。這世上怕是沒有任何人比得上快活王自己荒唐。而此刻,他竟然還有臉說蔔公直荒唐。

  蔔公直神色不變,緩緩道:「只因晚輩在偶然中得知,這女子要來破壞王爺的婚禮,是以才設計將她拿下。王爺將之作為祭禮,正是大吉大利。」

  快活王道:「你說這女子想來破壞本王的婚禮?」

  蔔公直道:「正是。」

  快活王仰首狂笑道:「就憑這女子也能將本王的婚禮破壞得了麼?」

  蔔公直道:「晚輩本也不相信,但聽了她的話,卻……有些……」本還口齒伶俐的蔔公直,突然見就吞吞吐吐起來,似乎有些話不便出口。

  快活王眯著眼,厲聲道:「還不回答!」

  卜公直明明不是個容易結巴的人,這時候結巴反而引起了快活王更大的好奇心。站在他身後的戚素桃他們紛紛覺得蔔公直這人真的不簡單。接著,就聽到他囁嚅一番,似下了決心道:「她說殿上的白王妃是王爺的女兒,而她則是王爺的妻子,有權阻止您與其他女子,尤其是與自己的女兒大婚。」

  寂靜只在一瞬蔓延,所有人都將目光落在那名赤裸的女子身上,然後慢慢移到了被假扮的新娘身上。

  他們都為之吃驚,因為他們誰都不知道快活王竟有妻子和女兒。
【連載文請勿回覆】

TOP

第131章 第一百三十一回

  「白飛飛」頭頂的鳳冠上面鑲著漂亮的金花,這些金花是連著掐絲的,隨著人抖動還會微微顫動著。覆面的珠簾隨著她顫動的身軀已起波瀾,她忍不住長身而起,沖到快活王面前,顫聲道:「他說的話你聽見了麼?」

  那態度看上去對快活王是十分有情的,可惜,真實是如何唯有她自己知道了。

  比起激動的「白飛飛」,「戚素桃」竟似怔在原地,坐在那張錦椅上一動不動,神色空洞地瞧著下麵。

  她不是不動,而是動彈不得,本來她可以自己衝開穴道的,豈料快活王怕她出什麼變故,抑或是怕她會尋死,竟然點了她的穴道。

  明明心裡想死,卻無法死,明明心裡想殺,卻無法殺,有什麼比這個更加絕望的呢?

  快活王盯著那箱子裡的女人,神色冷漠極了:「聽見了,自然是聽見了。」

  「白飛飛」道:「聽見了,你還不殺了她?」

  快活王道:「殺誰?」

  「白飛飛」道:「自然是那箱中的女子。」

  快活王道:「哦,殺她麼?」神色淡淡,看不出任何情緒來。

  「白飛飛」故意往後退了幾步,孱弱的身軀看上去有些搖搖欲墜:「你還不動手!你為何還不動手?你不是說只有我和姐姐是你的妻子嗎?」

  快活王道:「動手麼?為何呢?」明明這箱子裡的女人是來破壞他婚禮的,可此時此刻看到這箱中的女人,他竟沒有半絲不悅。回首看向「戚素桃」,快活王淡淡一笑:「若華以為呢?」

  此時,站在蔔公直身後的戚素桃翻了個白眼,低喃道:「回去後我一定要王憐花把這個名字給改了。」

  邊上的朱七七:「……」改,必須改!

  站在上面的「白飛飛」全身都顫抖起來:「你不肯動手,難道她真是你的妻子?」比起沉默的戚素桃,她看上去就像一個十分愛自己的丈夫,然後發現丈夫還跟別的女人搞不清楚的可憐女人。

  而她也的的確確是個可憐女人,被丈夫拋棄的。

  快活王奇怪地笑了笑,道:「她自然不是我的妻子。」

  「白飛飛」嘶聲道:「既然不是,你就殺了她給我瞧瞧……」

  戚素桃:「……」感覺好像在看現場版高清無碼修羅場。

  快活王喃喃道:「你要我殺她……好,好……」

  蔔公直忽然離開自己的位置,大步朝白玉長階上走去,來到上面,他十分恭敬地解下腰邊的黃金彎刀,雙手捧了上去。

  明顯是個不嫌事多的。

  「白飛飛」直接掠過去將刀抽了出來,「當」的拋在快活王面前,顫聲道:「你若不殺了她,我就死在你面前。」

  戚素桃遲遲不答,快活王也不生氣,只是突然仰首大笑地看向「白飛飛」,道:「你既然定要本王出手,本王就只有出手了。」笑聲中,他已拾起了那柄彎刀,厲聲道:「殺人,這豈非再容易不過。」刀光一閃,竟閃電般向「白飛飛」劈了過去。

  刀光如閃電驚鴻,刀風如雷聲轟耳,其勢之急,令人防不勝防,其勢之猛,更是無與倫比。但「白飛飛」似乎早就預料到這一招,竟直接撲向了「戚素桃」,一把將她抓到自己身前。

  變化來得太快,快到快活王不得不收起自己的殺勢。

  眾人驚呼,萬萬沒想到會有這樣的變化。

  「白飛飛」身上的豔色嫁衣已落到地上,徒留裡面那件鮮紅的單衣,隨著覆面的珠簾擺動,她看上去就像是一個準備淩雲飛升,卻又被迫留於地面,含著滿腔恨意的仙子。

  「白飛飛」將「戚素桃」緊緊拉在自己身前,道:「你不殺她反要殺我?果然是瘋了……難道你現在連我們都要一起殺了麼?」

  快活王狂笑道:「你們這區區詭計,能瞞得過別人,還能瞞得過快活王麼?」說著,眼睛緊緊盯著「戚素桃」:「放開她。」

  「白飛飛」就當沒聽見最後那三個字,而是厲聲反問道:「詭計?什麼詭計?」

  快活王笑聲戛然而住,沒有回答她,反而厲聲道:「守住四門,莫要放一個人出去。」在場的賓客直到此刻都沒有一個人能弄清這是怎麼回事,但快活王這一聲令,眾人俱已奮然而起。

  蔔公直道:「但晚輩……」

  快活王冷笑道:「尤其是你……今日你是來得去不得了。」

  卜公直後退三步,突也大笑道:「好,快活王你果然是厲害人物,我蔔公直佩服你了。」笑聲中身形突然滴溜溜一轉,只聽「嗤,嗤,嗤」一連串響聲,他身上突然爆湧起一片紫色的煙霧。

  早知道這貨會自己開溜,沈浪等人迅速來到朱七七和戚素桃她們身邊,而獨孤傷則來到朱八、金無望和未來王憐花身後,一個個解開了他們的穴道,以便他們可以一起逃離這個地方。

  快活王身形展動,大喝道:「屏住呼吸,莫要放他們逃走。」就只這一句話功夫,那紫色的煙霧,已彌漫了整個殿堂。

  「王憐花」快速移動,來到他們面前,一群人當即集合到一起,接著就看到他不知從哪裡變成一個個奇怪面具來,低聲道:「戴上。」

  沈浪不由分說,率先戴上,接著其他人也跟著戴上,戚素桃接過面具的時候,表情十分無語:「你這……不是防毒面具嗎?」是的,不用懷疑,這特麼就是一個防毒面具。

  「王憐花」笑了笑:「醜是醜了點,可很好用。」

  戚素桃:「……」那不是醜可以形容的吧?不過,的確好用。

  想到這裡,戚素桃也已經戴上了這頂面具。一行人在面具的加持下,竟然暢通無阻的來到一條石砌的甬道。此時,殿堂中已亂成一團,叱吒聲中,還夾著一聲聲慘呼。煙霧已彌漫到外面,外面的人都被嗆得直咳嗽。

  站在甬道口,朱七七一回頭就瞧見金無望背著個人:「你,你這背上的不就是那個急風三十六騎的人嗎?!」原來,剛才正好看到方心騎暈倒在地,他就順便背著出來了。

  金無望道:「他不是壞人。」

  朱七七冷呵道:「呵,他對快活王可是非常忠心的。」

  金無望淡淡道:「急風三十六騎對快活王忠心也是因為他們自小由快活王撫養長大,撫育之恩無以為報。本質上,他們都還不錯,欺男霸女的事也從未幹過。這些孩子,年紀都還輕,我不想他們毀在裡頭。」

  「王憐花」看了眼方心騎,道:「你自己看,能帶就帶走,但結果會如何,你得自己承受,絕不能連累我們。」

  金無望感激道:「多謝。」

  朱七七還想說什麼,沈浪阻止了他,開始詢問起他們的計畫。「王憐花」指了指前頭:「你們一路往前走,穿過這條甬道,就會看到一條長長的石階,走上石階就可以離開這地底城了。」

  戚素桃忍不住問道:「那你呢?」

  「王憐花」笑了笑:「若華是在關心我嗎?」

  戚素桃擰著眉:「我沒有開玩笑,你……到底要做什麼?」

  「王憐花」笑道:「去處理一些……事。」至於什麼事,自然不會同戚素桃說的。

  此時,「王憐花」、「朱八」和金無望俱都恢復了自己的容貌,而沈浪他們自然也是。看到兩個一模一樣的王憐花,金無望心裡頭是很多疑問,可沒有立即發問,而是憋著,等危險結束後再好好問一番。

  戚素桃抿了抿唇:「請好好的活著回來,我們在上面等你。」

  「王憐花」愣了愣,隨後走上去一把抱住了戚素桃。

  這個動作明顯膈應到王憐花了,他冷冷瞪著未來的自己,恨不能用視線在他身上看穿一個洞來。但「王憐花」豈會在乎這樣的眼神瞪視,反正也礙不到他,放開戚素桃後,他摸了摸戚素桃的頭,剛想說什麼,王憐花這邊已經過來把戚素桃搶到自己懷裡了。「勞駕您了。」

  「王憐花」盯著過去的自己,半晌,忽勾起一抹譏諷:「保護好她。」

  王憐花擰眉:「這是自然的。」

  「王憐花」重新看著戚素桃,語聲溫柔:「好好保護自己。」

  戚素桃點點頭:「你也是,我們在上面等你。」

  「王憐花」微微一笑,隨後便轉身回了殿堂,跟著一起的還有未來的朱八。

  朱七七沒有認出朱八,所有人都沒有認出來,因那孩子隨恢復了自己的容貌,卻用一塊黑布蒙著。

  似乎並不想被認出來。

  沈浪道:「我們走吧。」接下來裡面要發生的事,他們就算有意摻和也無法摻和。

  他們在場人都想幹掉快活王,但現在的情況似乎是不是他們動手也無所謂,他們也知道那個披著白飛飛面容的女子是王夫人,她要快活王的命,有她代手,又何必他們出手呢?那麼想著,眾人也就釋然了,一個個往外走。

  在地下呆的久了,時間自然是不知的,來到地面上時,他們已瞧見了星光。

  滿天星光燦爛,正是子時。

  朱七七忽問道:「那個蔔公直,咱們不管嗎?」

  王憐花笑了笑:「那人早跑了,管他作甚?」

  戚素桃看了眼王憐花:「你們是不是認識?」他覺得蔔公直面對王夫人時實在不大對勁,而面對王憐花時也是。

  王憐花用手點了點戚素桃的鼻子,笑道:「他是我母親的人。」

  朱七七眉心一跳:「你母親到底是什麼人啊?怎麼哪哪都有她的人啊?」

  王憐花道:「不單哪哪有她的人,哪哪還有我的人呢,誰讓我們厲害呢。」

  朱七七:「……」媽的,好想現在就做掉王憐花!

  沈浪道:「咱們現在還不安全,還當小心行事。」

  這時,一道聲音自金無望背後響起:「自然不安全了……」那是道虛弱卻又帶了點堅毅的聲音,眾人扭頭去看,竟是方心騎醒了。「諸位還真是厲害……」其實在被金無望救起的時候他就有了意識,他們的對話,他自然也聽了個真切。

  金無望冷聲道:「方心騎,別說話了,如果還想活命。」

  蔔公直釋放出的紫色煙霧乃南疆蠱毒,十分歹毒,方心騎吸入那麼多,能活著已不易了。

  「你,你背叛了王爺……」方心騎斷斷續續道。

  金無望道:「我沒背叛他,是他背叛了我。」

  方心騎一愣。

  金無望道:「我未欠過他什麼,這些年來,他的命令我哪次沒替他辦成過?可惜啊,他想我死,那麼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一直不語的獨孤傷附和道:「我等如此賣命,他卻可以隨意拋棄,給這種人賣命,還不如背叛呢!」

  聽到這聲音,金無望和方心騎都有些驚訝。

  兩人齊齊看向獨孤傷,盯著那張平凡的臉半晌,不確定道:「獨孤傷?」

  「氣使大人?」

  朱七七用手朝後指了指獨孤傷:「你們才發現他嗎?他一直都在啊。」

  金無望&方心騎:「……」真沒發現。

  獨孤傷:「……」


第132章 第一百三十二回

  「王憐花」冷眼旁觀地看著自己的父親快活王和自己的母親王夫人在裡頭交戰。

  殿堂內,那些尖叫和慘叫已經沒了,除了王夫人和快活王,整個殿堂內的人不是逃了就是倒在了地上暈厥過去,要麼就是死了。

  急風三十六騎已經退到四門守住門口,不讓任何人進出,只是這已經不算最為嚴密之舉了。

  王夫人恨著快活王,對他是恨之入骨,愛有多深,恨也就多深。當她瞧到快活王要與別的女子成親,還是忍不住生出了嫉妒之心,這嫉恨之心一生,行事難免會失了理智,這也導致了現在的局面。

  快活王手裡的刀本來要戳到「戚素桃」的胸口,也在這時,「王憐花」忽然出現將她帶離這兩人的交戰之中。王夫人嫉恨白飛飛的同時,更加嫉恨戚素桃,要不是戚素桃被快活王看得緊緊的,她一開始想要假扮的人便是戚素桃。

  大殿內,煙霧已經散去,「王憐花」抱起懷裡不能動彈的「戚素桃」,冷眼看著自己的父親和母親。

  「憐花……!」見自己的兒子插手她的事,王夫人氣得全身發抖:「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自從王憐花離開快活林的地下暗室後,她就再也沒見過這個兒子了,就算之後從時銘口中曉得了他的消息,她也派人去了,可惜,終究沒有碰上。

  「你要殺她,可不能,母親……」「王憐花」冷冰冰盯著他們,將「戚素桃」頭上的鳳冠摘下。

  瞧著他,快活王冷笑道:「王憐花,這可是本王的妻子。」

  「王憐花」唇邊勾起一抹詭譎的微笑:「是啊,這可是你的妻子,我知道,畢竟……」這件事可是他促成的。

  「王憐花」並不認為自己還能當個好人,若是戚素桃還在,或許他能在她面前當個只會狡黠,不會壞到骨子裡的人。可當戚素桃沒了,這世上就再沒有一個人可以束縛他了。他可以為了戚素桃做出這世上最惡毒的事,包括對付他的父母。

  鳳冠落地,遮面的珠簾沒有,王憐花用袖子擦去了覆蓋在「戚素桃」臉上的假面。當白飛飛那張絕美的容顏暴露在王夫人和快活王面前時,快活王顯然有點出神。「這,這……」

  「王憐花」摸了摸自己的姐姐,輕笑道:「我怎麼可能讓若華被自己的父親侮|辱呢?所以,只好委屈你了,姐姐。」

  一聲姐姐,一聲父親,宛若這世上最惡毒的咒語。

  王夫人一眼就明白了什麼,她瘋狂地大笑起來。「哈哈哈哈,不愧是我的兒子,性格不僅僅隨了你柴玉關,更是隨了我!瞧瞧,我兒子多聰明,做了你一輩子都想不到的事。你還想動王瀟瀟的女兒?可惜,你動的是你自己的女兒,哈哈哈哈哈!」當年,柴玉關為了追求她,拋棄白飛飛之母,又為了王瀟瀟,拋棄她和王憐花,如今看來,當真是一場報應。「柴玉關,你越想得到的你越得不到,你不想要的卻只往你面前送,真是好看得很啊。」

  快活王的表情瞬間就冷了下來,他大喊一聲,朝「王憐花」襲去。王夫人見狀,立即去幫自己的兒子,這麼些年下來,快活王的武功的確精進許多,而她自然也不再是當年的雲夢仙子了,為了復仇,她也是付出了許多。

  兩人對招果然令人見之大駭,但「王憐花」卻沒有半點表情,冷眼看著自己的父母自相殘殺。他低頭看著恨不得殺了自己的白飛飛,淺淺一笑:「別這麼看我,就算這麼看我,結局已定,除非你殺了自己。」

  「王憐花」這話是何意,白飛飛豈會不知,她冷冷瞪著「王憐花」,恨不得殺了他。說到底他,她對這個弟弟也沒什麼好感,以前還以為對方是個無用的好|色之徒,如今看來倒是她看錯了。

  沒想到她竟有看錯他的一天。

  「王憐花」冷眼看著她:「其實我可以殺了你的,但不能,你畢竟不是那個白飛飛,你還沒有對她做過什麼,殺了你倒也不公平。所以,我給你一次活命的機會。」說著,「王憐花」帶著白飛飛走到一邊,將她放下後,拿出一個吊墜,竟開始對白飛飛進行催眠。

  白飛飛不知催眠術,只不過片刻,她就在不知不覺中隨著王憐花的話語忘記了許多事,包括快活王對她做的那件事。

  待催眠完畢,他抱起白飛飛,看向候在遠處的「朱八」,道:「送她回幽靈門。」

  「朱八」快步過來,接過已經暈過去的白飛飛,擔心地看了眼「王憐花」:「師父那你……」

  「王憐花」道:「帶她走。」

  「朱八」抿了抿唇:「……知道了。」

  「王憐花」看著這個陪伴自己漫長時光的弟子,伸出手揉了揉他的腦袋:「結束後,回去等我。」

  「朱八」點點頭:「好,我等你回來,師父。」說著,轉瞬便帶白飛飛從「王憐花」的面前離開。

  交代好白飛飛的事,「王憐花」看向已經有點瘋狂的自己的父母,唇角勾著同樣瘋狂的微笑。

  他們一家三口啊就沒有一個人是正常的,都是瘋子。

  王夫人頭上的雲發早就淩亂,她瞪著快活王,笑道:「你不是一直都想知道王瀟瀟去哪裡嗎?那我現在就告訴你……柴玉關,她死了,被我殺死了,親手,呵……哈哈哈哈……!」

  快活王從來不知道這件事,聽了王夫人的話,他怔愣片刻,竟朝王夫人撲了過去。一把掐住王夫人的脖子,快活王冷冷道:「你竟敢,你竟敢……?」

  王夫人也瘋了,早沒了往日的優雅,她獰笑道:「怎麼不敢?她是我師妹,我待她那麼好,她竟然勾引你!我早想她死了!當我發現你對她不一樣的時候起,我就想弄死她了。說起來,她還真天真,我請她吃飯,她那麼高興,你知道她死前看我的眼神了嗎?哈哈哈,多麼絕望的眼神……」

  快活王狠狠掐著王夫人的脖子,已經大有掐死她的意思了。「你放心,殺了你之後,我會讓你的兒子和你去下麵見面的。」這個意思是他連王憐花都不打算放過。

  王夫人聽了這話,目中充滿了惡毒,她抬起手狠狠就往快活王身上打。但快活王又不是傻子,待在原地被她打,鬆開掐著她脖子的手,迅速退後躲開了這一擊。撫著自己的脖子,王夫人冷冷道:「想殺我兒子,你想都別想!」

  「王憐花」面無表情地看著他們,慢慢走到一邊,將掛在石柱上的燈火取下,用它點燃了邊上的物品。這大殿內,喜氣洋洋的,綢布尤其之多,只要一點燃,整個大殿就會被熊熊烈火包圍。

  王夫人和快活王反應過來的時候,整個大殿都燒了起來,王夫人死死抓著快活王,臉上的瘋狂再難消除:「柴玉關,你到死也得陪著我——!!」

  快活王想扯開王夫人逃出去,可惜,他低估了一個女人在瘋狂之時所展現的力氣是無法預估的。

  「王憐花」站在甬道外,默默地看著自己的父母在火焰之中化為兩具焦骨。待兩人徹底地不會再有機會傷害別人的時候,他才重新換上了自己那件黑色的衣服,轉身消失於此地。

  火,還在燃燒,到底燒到何時,誰也不知道。

  來到地面上,外面都是人,有仁義莊的,有龍捲風的,也有蔔公直的手下,甚至連快活王的人也在此處。快活王的余部和金無望待在一起,他們本是同門,待一塊兒也比跟仁義莊和龍捲風他們待一塊兒好。

  眼見有個黑衣人走出來,所有人都戒備著,除了沈浪他們一行人。

  沈浪他們看到出來的人,立刻就迎了上去。

  沈浪道:「如何?」

  「王憐花」冷冷道:「一切都結束了……」說著,看向了跟著上來,卻沒有走近的戚素桃。

  看著戚素桃,「王憐花」臉上掛著淡淡微笑。

  龍捲風讓他手底下的人和仁義莊的人打算一起下去瞧個乾淨,可「王憐花」阻止了他們:「明日一早再去看吧,現在裡頭怕還燒著呢。」

  果然,這下頭竟隱隱冒出黑煙,若現在下去,必然會被煙熏死。

  於是,大家消停,打算明日一早下去瞧瞧。

  所有人都看著「王憐花」,除了沈浪他們,無一人認識他,自然也好奇此人身份。就在仁義莊的三位冷爺想上前打個招呼時,忽然從一邊沖出來一個人,那個人披著一件白色斗篷,蒙著面,一副胡商打扮,他手裡攥了把東西,直沖戚素桃。

  在場人都沒有發現這些,除了「王憐花」。

  當有人發現時,早就晚了,因為「王憐花」站在戚素桃面前,替她承擔了這一擊。

  那把握在對方手裡的東西在幽色的夜空之下泛著幽紫色的光芒,銳利的刀鋒直接插入了「王憐花的」胸膛,一點緩衝餘地都沒有。

  被護在身後的戚素桃懵了,她定定地看著擋在自己面前的人,整個人都傻了。

  王憐花最先反應,一掌拍飛了這個人,當對方整個人被拍飛出去,倒在地上,吐出一口血時,沈浪立馬走過去,鉗制住對方,將他臉上蒙著的東西一把扯開,露出了對方那張柔美秀麗的臉。

  那是染香的臉。

  染香看上去很憔悴,她的神色有點癲狂,盯著戚素桃的目中多了一絲癲狂和瘋狂。

  「染香?」沈浪有些呆了。

  那時候,染香離開暗室時本該是要死的,在那樣的絕望之中她竟還命不該絕地活了下來。王夫人見她活著,便在她耳邊一遍又一遍的低語,給了她一個必死都要完成的命令,勢必殺死戚素桃。

  她做了,可是又失敗了。

  是不是就會死呢?

  現在的染香早就精神失常了,她根本不會明白王夫人死了,她也就自由了。

  聽到沈浪|叫自己的名字,染香怔訟片刻後竟尖叫起來,她揮舞著雙臂,就像一個瘋子一樣死命抱住自己的頭,不願意沈浪看到她現在的模樣。

  「王,王憐花……」


第133章 第一百三十三回

  在場人誰都不敢置信地看著那跪在地上,嘴巴裡噴湧出詭異顏色鮮血的青年。

  那兜在頭上的帽子已經被摘下,露出了他那張幾乎與站在他面前的那名青年毫無二致,一模一樣的面容。

  沈浪來到「王憐花」面前,迅速在他身上點住了幾處大穴,借此希望毒素不要那麼快到達全身。

  王憐花握住未來的自己的手腕,想借此查看出他到底中了什麼毒,可他的手才搭上對方的脈搏就被對方給揮開了,接著王憐花就看到對方的手上竟出現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拱起一道道猙獰斑駁的暗紅色青筋,這些青筋恐怖極了,宛若妖魔的印章。

  王憐花驚訝極了:「你……?」

  戚素桃扶著「王憐花」,讓對方儘量靠著她,這樣就不需要太耗費自己的力氣。她現在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整個人都還懵懵的,顯然不願意去相信這個一直在暗地裡保護自己的未來王憐花會死。

  「王憐花」喘了口氣,低低道:「別費勁了,這種毒見血封喉,沒有活的機會,我能撐著還多虧我的身體跟你們不大一樣,但……也堅持不了多久。」

  聽了他的話,戚素桃猛地看向他,道:「你,你會死?」

  「王憐花」沖戚素桃淺淺一笑:「人,終有一死,而我……本來就該死了,活到現在……」後面的話他沒有說,可他看著戚素桃的目光就足以說明了一切。

  王憐花盯著自己的未來,那是一種很奇妙的感覺,自己看著自己。他不知道說些什麼,明明不願意戚素桃接近未來的自己,明明會嫉妒,可這一刻他卻什麼話都說不出來。那些妒意,那些曾經有過的恨意在看到未來的自己瀕死的一刻統統都沒有了。

  眼淚止不住從眼眶裡落了出來,戚素桃抿著唇,半晌,方才一字一字憋出來,問道:「值得嗎?」為了她,拼盡所有,最後自己卻落到這個下場。

  「王憐花」眨眨眼,淺笑道:「這個問題,怕是我也不知道如何回答你了……我只知道,我是為了你活到現在,就算活著比死更痛苦,我也必須活下去。」說著說著,那些詭異顏色的血就從他的喉嚨裡噴湧而出,他額上的青筋密佈,看上去痛苦極了。

  心臟位置好像被什麼捏住了,疼得不能呼吸,戚素桃用手去接他從嘴巴裡嘔出來的血,黏膩的血腥味黏在她手上,夾雜著令人絕望的味道。

  在場之人無人可以救他。

  沈浪擰著眉,表情是前所未有的嚴肅,常掛在嘴角邊那一抹淡然、悠閒的微笑沒了。這世上似乎什麼難事都難不倒沈浪,然眼前這事卻真真切切難倒他了。

  「王憐花」似乎有些累,他輕輕道:「能讓我靠你身上嗎?若華……」

  戚素桃點點頭,將身體緊緊挨過去,方便對方靠在他身上。

  靠在戚素桃身上,「王憐花」忽然朝天伸出了手,也不知道他看到了誰,他的嘴角勾起了一抹淺淡幸福的微笑。

  或許是人到將死之際,他的腦海裡劃過了與戚素桃相識,相知,相愛的畫面。那些都是幸福的畫面,但除了幸福的,還有最為悲痛的,就是他最不願意回憶起的死亡畫面。可這個畫面不能忘記,因為他時刻記得,他的戚素桃已經死了。

  「我,終於可以挺著胸膛去見你了……若……華……」他輕輕念著這句話,眼角落下一滴淚,這滴淚順著眼角劃過面頰,最終還沒落到地上,他整個人就化作了煙灰,從所有人的面前消失無蹤,什麼都沒留下。

  這樣的畫面也是所有人都預料不到的,原來這世上會有人在死了後什麼都不留下。

  王憐花站在原地,怔怔地盯著未來的自己剛才還待著的位置。

  一向狡黠聰明的王大公子在這一刻不知說些什麼,也不知道該擺什麼表情,他定定地瞪著原地,似乎不願意相信未來的自己就這麼死了。

  朱七七捂著嘴巴,終是跌坐在地上忍不住痛哭起來,不是因為死的這個人是王憐花,而是因為這個人所做一切竟全是為了戚素桃。那是朱七七羡慕的感情,也是不願意看到的感情。

  多麼殘酷。

  熊貓兒和獨孤傷不忍的扭過頭去,在他們印象中的王憐花是個大壞蛋,狡詐無比,又陰險無比,他們也無法想像在未來,王憐花竟變成了這般模樣,真真讓人難以接受的同時,又讓人難受。

  金無望定定地看著,面無表情的臉上終是露出了動容之色。

  沈浪慢慢地將目光落在了已經被制住,神色極其不清,還在那裡驚恐萬分的染香。若是他多少關心到染香,或許這一切不會發生,這一刻,沈大俠心裡有些自責。

  肩上的重量全然消失,戚素桃閉了閉眼,那只手還在微微發抖,她真的很難受。

  在月老廟他對她說:『等你在未來遇見我,我再告訴你。』

  她說:『那不是要等很久?』

  他答:『或許會很久,或許不久……』

  明明已經過去了一段時間,可對戚素桃來說,這些事仿佛就是昨天發生的。

  「桃子——!」這時,朱七七的聲音尖銳響起,所有人都看向了朱七七,而朱七七則驚恐地指著戚素桃。

  眾人又將目光落在戚素桃身上,震驚地發現戚素桃的身體在虛化,一點點變透明。

  王憐花伸手去抓她,卻發現自己根本抓不到戚素桃。

  而這一瞬,戚素桃也發現了自己的不對勁。

  抬起自己的手心,看著不斷透明化的手,她赫然明白了一件事。

  她……要回家了。

  未來的王憐花是為了改變她的死亡才會一次又一次地去做那些危險的事,那如果她的死亡命運已經偏離了呢?是不是代表未來也不一樣了,既然已經不一樣了,那是不是說明她也不需要在這裡了。

  有時候,戚素桃會思考自己來到這個世界,到底是為了什麼?而現在,戚素桃已不想去多想,但她可以肯定自己是為了再見王憐花而來的。

  「原來,我……」後面的話沒有念出來,戚素桃便定定地看著跪在自己面前,一副不知道該怎麼辦的王憐花。

  「原來,我們還是要分開的……」戚素桃一直有一種預感,他們會分別的預感,她也知道這一天會到來,卻沒想到這麼快。

  王憐花拼命去抓,可他無論怎麼拼命,依然觸碰不到戚素桃。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王憐花也知道戚素桃會離開,心裡明白,可他卻不願意去想這件事。

  未來的自己才消失,他的若華也將離開,難道這是老天對他過去所作所為的懲罰?

  朱七七已經撲了過來,她哭泣道:「桃子,桃子……怎麼會這樣,怎麼會呢?」

  別人都在難過,都在不知所措,戚素桃反而冷靜下來,她吸了吸鼻子,笑了笑道:「對不起……」這一聲不單單是對朱七七說的,更主要是對王憐花說的,她要離開了,而她自己也無能為力。

  王憐花死死盯著戚素桃:「你答應了我,要和我回去成親的。」

  戚素桃抿了抿唇,垂下眼眸,只能重複道歉:「對不起……對不起……」她沒有辦法,除了離開,她什麼都做不到,也違抗不了。

  他們終究是凡人。

  「我一直在想,我來到這個世界是為了什麼,剛來時我還不明白,直到遇見你,遇見小八,遇見七七,遇見沈公子,遇見你們所有人……我或許才明白了原因。」她伸出了手,即便碰不到王憐花,她還是選擇伸出雙手,顫抖地虛捧上對方的臉。「來到這個世界,認識你們我真的很高興……我也很想一直一直待在這裡,可是現在……好像沒辦法了,我必須回去了。」

  說著,她又深吸了一口氣,接著道:「如果,我們之間只隔了十年、二十年的時間,我一定會讓你王憐花等我,等十年,二十年後我們再見面……可我們之間隔得時間太長了,我們之間隔著數百年的時光,你等不到我,我也等不到你……所以,王憐花,請你努力地忘了我,重新開始……」不是戚素桃自私,也不是戚素桃耍流|氓,實在是有些事不能靠人為就能辦到的,比如她和王憐花之間的事就不是僅靠人為就可以努力在一起的,他們是人,在強大,再厲害,終究抵不過生老病死這四個字。

  這話聽在王憐花耳朵裡那就跟把他甩了差不多,他冷冷盯著戚素桃:「做夢。」

  一邊還想哭的朱七七:「……」忽然間不想哭了。

  就知道王大公子不是那種會氣餒的人,戚素桃也知道自己的話他不會聽,她笑了笑:「那隨便吧。」

  朱七七:「……」欸?說好的深情不已呢?你們倆在逗我嗎?!

  「王憐花……再見了……」念完最後一個字,戚素桃便徹底消失在眾人的面前,她甚至來不及向朱七七他們一一道別。

  王憐花在戚素桃快要消失前,伸手去抱她,可最後還是撲了個空。低頭看著空空如也的懷抱,王憐花愣了一會兒後,竟然笑了起來。

  那樣的笑讓朱七七有點害怕,她挪了挪,本能地與王憐花拉開距離,而沈浪也發現王憐花不對勁,走過去將朱七七從地上拉起來,護在了自己身後。

  王憐花笑了很久,他大聲笑著,給人一種笑斷氣的錯覺,可沒有人阻止他,只是安靜地看著他笑,待他笑完,王憐花沒有理會任何人,轉過身一個人就走了。

  仁義莊的人想上前攔住他,沈浪卻走過去,沖仁義莊的人搖了搖頭。

  仁義莊見狀,紛紛暗歎一聲,選擇放過了王憐花。

  這裡曾有兩個人存在,而現在他們都不在了,朱七七抱著沈浪低低哭了起來。

  風吹著,子夜星辰也遮不住這裡的絕望。

  朱七七擦了擦臉上的淚,眼尖的在地上看到了一支木簪子,那是戚素桃一直戴著,也是對方很喜歡的簪子。

  走過去,將木簪子撿起來,朱七七緊握簪子,再也控制不住地大聲哭了起來。

  「嗚……桃子……」


第134章 第一百三十四回

  戚素桃睜眼時,她發現自己躺在一張床上,四面皆白,除了窗簾是藍色的。

  這裡明顯不是玩密室的那家店。

  抬起手,戚素桃發現自己的手背上被紮了根針,她在輸液。眨眨眼,戚素桃放下手,依靠手臂支撐慢慢從床上坐了起來。這裡是醫院,戚素桃可以毫無疑問地肯定。

  「桃子!」歡樂的聲音隨著門被人從外推開的一瞬緊跟著響起,接著就看到一條紅色的人影沖到了床頭。

  看著這條人影,戚素桃扯了扯唇角,淡淡笑道:「阿悅。」沖進來的少女叫齊悅,是她的閨蜜之一,也是這次哈爾濱之行的同伴。

  齊悅伸出手抱住戚素桃,說道:「你啊擔心死我們了,你知道自己昏迷多久了嗎?」

  戚素桃搖搖頭,道:「多久了?」她在那個世界可是待了好長時間,約莫有好幾個月吧?!

  齊悅放開戚素桃,比了個手指頭,認認真真道:「一天一夜啊,你造嗎?你昏迷了整整一天一夜,嚇得我和天哥還有豔雯都不知道該怎麼辦!你又不是不知你媽的彪悍勁,要是被你媽知道,你跟咱們出去,還去了趟醫院,我怕我們仨回去非得被你媽剝一層皮不可。」說著,齊悅立即雙手合十,道:「老天保佑,諸天神佛保佑!你啊總算是醒了。」

  戚素桃看著齊悅,想到自己回來了,心裡多少是高興的,可只要一想到在那個世界的王憐花,她這心就好像被無數根針狠狠轉紮了一下,難受得緊。可她不能難受,起碼不能在齊悅他們面前,因為她無法去對他們說這件事匪夷所思的事。

  強壓下心頭的難受,戚素桃輕聲問道:「天哥和豔雯呢?」

  齊悅扭頭道:「天哥去買吃的了,豔雯去廁所了。」

  戚素桃點點頭,又問道:「我,到底怎麼了?」

  說起這事齊悅就來氣,她拉過椅子坐下,罵罵咧咧道:「那個密室的人簡直是混蛋,分別是他們的錯才讓你昏過去的,還想推卸責任!MMP的推卸責任,你買的東西和你的包都不見了,他們還說不是他們拿的,鬼特麼信!我可沒那麼好欺負,我當場就報警了,是員警把我送過來的。」說著,齊悅悄咪咪道:「幫你說哦,那個送我們到醫院的小哥哥可好看了。」

  戚素桃笑了笑,沒說什麼。

  齊悅跟犯了花癡似的,一直在說那個員警小哥哥多麼多麼好看,多麼多麼溫柔。

  過了十分鐘,豔雯回來了,見戚素桃醒了,立馬沖出去找了護士。別說,在遇事方面要豔雯明顯比齊悅靠譜些。護士進來見戚素桃已經起來,便給她做了幾項簡單檢查,隨後又找醫生過來看了一下。等負責這邊區域的醫生過來再次做了個檢查後,天哥回來了,一見戚素桃醒了,他也非常激動,不過當著醫生的面,再激動也得憋回去。

  醫生人到中年,兩鬢髮都白了,他和善地看著戚素桃,說道:「沒事了,明天就可以出院了。」

  戚素桃乖巧地沖醫生點頭:「謝謝醫生。」

  醫生笑了笑,交代了幾句後就離開病房去其他病房看病人去了。

  等醫生離開,這病房又開始鬧騰,本來就不是單人病房,戚素桃兩邊還有兩張床,各自躺著兩個病人。一個年紀很大了,一個年紀看上去跟她差不多。戚素桃是中間那張病床的病人。

  病房裡面能坐的椅子不多,齊悅坐了,天哥和豔雯只能坐在床邊,三人圍著戚素桃嘰裡呱啦地開始吐槽那家密室,然後信誓旦旦說著要把這家店直接掛到微博,拉黑他們!戚素桃沒多說什麼,只是靜靜聽著,就像過去一樣,屬於他們四個人的相處方式。

  第二日,戚素桃出院了,他們四人直接回了賓館。

  比起齊悅和天哥,豔雯似乎比較敏銳,她發現戚素桃變了,變得極其安靜,不是平時一樣的安靜,而是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安靜,仿佛一個孩子在一夜之間成長了。

  在波塞冬海洋王國內,豔雯拉著沒有下水的戚素桃,很認真地問道:「桃子,你……怎麼了?」

  戚素桃看了眼豔雯,淡淡笑道:「什麼怎麼了?」

  豔雯道:「你這兩天太安靜了。」

  戚素桃道:「可我一直是這樣的。」

  豔雯搖搖頭:「不,你以前是安靜,可給人一種很明媚的感覺,可這兩天我覺得你死氣沉沉的……」說著,豔雯伸出手揉了揉戚素桃的腦袋:「有事就說出來,別憋在心裡。」

  戚素桃盯著豔雯,過了半晌,才慢慢地點了下頭。

  她知道豔雯的意思,可王憐花的事她真的很難告訴她,誰又會信呢?或許,他們會信,可……她還是沒有準備說出來的打算。再告訴他們之前,她最想告訴的一個人是她的母親,周慧。

  王瀟瀟和她必有聯繫。

  「我真的沒事,豔雯,我只是最近在糾結要不是換專業這件事。」回來了,除了難受與那個世界的分別,與王憐花的分別,還有未來王憐花的死亡,還有一件事也佔據了她很多思考,那就是轉專業。

  豔雯有些詫異:「你要轉專業?」他們四人除了天哥外,都考了同一所大學,只是專業不大一樣。

  戚素桃點點頭:「我想轉考古。」

  「考古?」豔雯震驚了:「你……沒事吧?」要知道,戚素桃可是報考了經濟學院的會計專業,也是一門非常有前途的專業,出來只要跟了一個好的老師,好好努力以後可以說是飛黃騰達。但……考古就……「你確定嗎?那玩意那麼枯燥。」

  戚素桃道:「這兩天一直在思考,也蠻糾結的,因為考古專業的成績比我原來的成績高出太多,轉專業的話是要參加考試的,所以我想回去後努力一把。」

  豔雯:「……」這孩子怕不是腦殼壞了吧?

  本來可能還覺得是因為其他事,戚素桃才看上去死氣沉沉的,現在看來是在糾結轉專業的事了,可轉專業沒那麼簡單,考試能逼瘋你,尤其是考古系。

  拍上戚素桃的肩膀,豔雯表情沉重道:「我在精神上支持你。」

  「嗯。」

  之後,豔雯就拉著戚素桃跟著一起下水了,因為齊悅和天哥已經在下面喊他們了。這一天,他們玩得特別高興,高興到戚素桃那已經被刺滿洞的心稍稍被填滿了點。

  又在哈爾濱待了一個禮拜,戚素桃他們歡快地離開這座冰雪城市,回到了他們的家鄉,天氣變幻莫測的魔都。

  在此之前,戚素桃也蛋疼了兩天,那就是她的包,她的衣服全在那個世界,啥都沒帶回來,其中還包括了她的身份證。因為身份證丟失,她在當地派出所的幫助下,臨時弄了張身份證,好方便回家。

  至於手機,只能靠天哥他們三人了。

  到達機場,來接戚素桃的是她的母親周慧,而齊悅他們各自跟他們的家長回家了,在機場揮別後,戚素桃一手推著行李箱,跟在同樣拎著東西的周慧身邊去了地下車庫。上了車,坐在後座,在車緩緩離開機場的地下車庫時,戚素桃輕輕問了一句:「媽媽,你是王瀟瀟嗎?」

  放在方向盤上的手微微一抖,但駕車技術向來不錯的周慧自然不會手一滑,直接把車開的邊上的花壇裡面了。穩穩開在高速上,周慧抿了抿唇,道:「你知道些什麼?」

  「我……去了那個世界,重新和王憐花相遇了……」坐在後座,戚素桃低頭輕輕地說了一句:「我還遇到了王夫人、快活王……王夫人想殺我……」

  一句話差點讓周慧踩下刹車停下,可高速公路上不能隨便停車的,周慧只能繼續開下去。「回家再說。」

  戚素桃點點頭,沒在說什麼,一語不發地坐在後座看窗外。

  她在那個世界所經歷的對她來說是這一輩子最為寶貴的記憶,也或許是這輩子再難解開的傷痛。

  她喜歡著王憐花,不能再見,對她來說就是一個心結。

  從機場到家差不多一個小時,她的父親戚子沅是急診科的醫生,現在還忙著,家裡自然也沒人。到家將行李都放下,周慧去廚房給自己和戚素桃倒了杯水,道:「說吧,到底怎麼回事?」

  周慧是個嚴厲的母親,比起慈祥的戚子沅,周慧顯然是個嚴母。就算心裡疼愛著戚素桃,她也不大會將她的愛表現出來。而戚素桃也習慣了與母親這樣的相處方式,因為她並不覺得她們倆很奇怪。

  戚素桃坐在沙發上,慢吞吞地將她來到那個世界所發生的一切如數全部說給了周慧聽。周慧仔細聽著,也問了些問題,當她知道快活王和王夫人死了後,她的神色看上去十分悲涼。

  一個是她的姐姐,一個是她討厭的人,此時此刻她不知道該以怎樣的心情去面對他們的死亡。

  在來到這個世界,與戚子沅認識到結婚後,周慧就以為自己與那個世界的一切都了斷了,沒有任何瓜葛。可後來,王憐花的出現讓周慧明白要想跟那個世界徹底地說再見是很難的。只是,多年不去提起這件事,周慧都差不多要忘了,而今,她的女兒去那個世界走了一遭,還遇到了那麼多事,甚至將故人的消息帶給了她,她的心情是十分複雜。

  「我一直在想,我和他為什麼會相遇,也許是因為媽媽你也曾經歷過和他一樣的事吧……」

  「我……媽媽……我是真的喜歡他……」


第135章 第一百三十五回

  夜,靜得離譜。

  周慧捧著玻璃杯坐在房裡的窗臺上。

  這裡是周慧當年裝修時親自設計的一個可以供她坐在上面看書、喝茶、和戚子沅聊天、看星星、看風景或是招待客人的小平臺,也是她在夜晚時可以獨自想事情的地方。

  從機場回家到聽自己的女兒說完那一段發生在她身上極其匪夷所思的經歷,總統花的時間也就三四個小時的時間。這期間內,周慧和戚素桃談了許多東西,自己的女兒能從那樣的危險中安然無恙,周慧慶倖的同時又有些難受。

  慶倖的是戚素桃運氣不錯,以她的性子其實不適合待在那個紛爭不斷的江湖。難受的是在她最美好的年華遇上了一個有緣無分的人,還產生了那麼深的感情。

  如果可以,周慧寧願戚素桃從未遇見過王憐花。

  她終歸是一個自私的母親,就算那個小小一隻,總喜歡跟在她屁|股後面,扯著她袖子喊她一聲瀟瀟姨的孩子是她看著長大,是她極為疼愛過的。可跟自己的女兒比較起來,她還是最在乎自己女兒。

  即便她知道王憐花那個孩子走了一條義無反顧,甚至都無法回頭的路。

  周慧不知道為什麼會有兩個王憐花,也不知道所謂的平行世界中戚素桃發生了什麼,更不知道那個來自未來的王憐花經歷了些什麼。即便什麼都不知道,她還是很想好好感謝那個孩子。

  她的姐姐和那個男人生的孩子終究和他們不一樣,這在當年王憐花出現在她家時她就明白了。

  房裡的燈忽然被打開,周慧扭頭看去,門口站著一個男人。男人眉眼間帶著暖暖的溫柔,眼角有明顯的細紋,可比起同樣四十八歲的人來說,他看上去年輕許多。這個男人就是周慧的丈夫戚子沅。與周慧比較起來,戚子沅顯然要老相一點,急診室的忙碌令他鬢邊的發在不知不覺中白了。可就算是這樣,周慧還是那麼愛他,愛自己的丈夫。

  「桃桃回來了?」在玄關門口看到了戚素桃穿出去的鞋子,陽臺前也放著還沒擦乾淨的行李箱,戚子沅一眼就知道自己的女兒從哈爾濱回來了。

  周慧沖他點點頭:「太累了,估計現在也睡了。」

  戚子沅小聲道:「怎麼樣?之前不是打電話回來說身份證和手機都掉了嗎?現在怎麼樣?你可別罵她啊。」

  瞧戚子沅那麼緊張的神色,周慧嗔道:「怎麼?怕我對桃桃凶不成?我自己的女兒自然是寶貝的。而且這次,又不能怪她……」說到最後,周慧重重地歎了口氣。

  見周慧表情不對勁,戚子沅大步走過去,來到窗臺邊坐下,擔憂道:「怎麼了?是不是出什麼事了?」

  周慧舔了舔乾澀的嘴唇,盯著戚子沅輕問道:「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嗎?」關於周慧的身份,戚子沅自然是清清楚楚的。

  點點頭,戚子沅淺笑道:「自然記得,和你的初次見面,至死也不會忘記。」

  這麼多年過去了,他們的愛還是沒有削減半分,伸手握住戚子沅的手,周慧斟酌了一小會兒,開口道:「桃桃去了我的世界。」

  戚子沅一愣,隨後身體往後一靠,直接靠在牆上。「那她之前……」

  周慧道:「出了點事,身份證啊手機啥的全都落在我的世界,不過有些東西其實我自己也沒弄明白,那就是那個世界和這個世界的時間線。根據桃桃說的,她在那個世界待了好些個月了,可我們這裡也就過了一天一夜,所以我覺得這事吧……」

  戚子沅拍拍周慧的手,示意自己的妻子不用多想和多慮:「你啊也別多想了,事情已經發生,桃桃這不也回來了嗎?咱們啊就別多想這些事了。」那個世界的事與他們太遙遠,既然女兒安全歸來,那就與他們無關了,無關的事何必追究到底呢?

  周慧抿了抿唇,輕輕道:「師姐和那個人死了,他們的孩子……和桃桃……」

  這話一出口,戚子沅也沉默下來,他輕歎一聲,伸出雙手將周慧抱入自己懷中。

  戚子沅什麼話都沒說,周慧也沒再說話,只是抱著自己的丈夫,兩人陷入了漫長的沉默和無語凝噎。

  另一間房內,戚素桃坐在書桌前畫著畫,LED檯燈不是很亮,可足以照亮她現在這片小天地。只是從窗外看的話是看不出裡面燈亮著的,因為戚素桃把可以遮光的窗簾一併給拉上了。

  自己的爸爸回來了,戚素桃知道,只是她暫時不想出門去跟他打招呼。這麼做是不大對,可她真的怕自己憋不住情緒,當著自己的爸爸哭出來。自己的爸爸多麼疼愛她,她心裡是很明白的,所以她不想讓自己的爸爸替她擔心。

  戚素桃畫畫一般般,也就會畫普通的Q版漫畫,那種比較高級的素描還真是有點為難她。她在畫王憐花、朱八、朱七七和沈浪他們,這些人她不想忘記。就算戚素桃知道這些人對這裡的人來說只是一部小說的人物,可對戚素桃來說,這些人在她的生命中都留下了不可抹消的痕跡。

  回家和自己的母親講完那段經歷後,戚素桃就收拾收拾行禮回了自己房間,之後在沒出來過,就連晚飯也沒有吃。她吃不下,一點食欲都沒有,一直趴在書桌前畫她的畫。

  也不知道畫了多久,畫的她有點困了,她就放下筆,看了眼腕上的銀鐲子。銀鐲子在燈光下顯得很奪目,銀亮銀亮的。看了好久,眼皮子困了,戚素桃這才關掉燈,爬回床上去睡覺。

  躺在床上,戚素桃閉上眼的時候腦海裡全是王憐花,她希望今晚可以夢到這個青年。

  ******

  這世上若說有什麼人可以令江湖中人聞風喪膽,恐怕只有王憐花了。自地下古樓蘭一役,快活王和雲夢仙子歿之後,風雲湧動的江湖便漸漸平靜下來。經此一役,沈浪自然而然成了江湖人人稱頌的大俠,他本就是名震江湖之人,如今更是名揚天下,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而沈浪也擔得起這樣的榮譽。

  除了沈浪之外,熊貓兒自然也被一番稱頌,當然他對於這樣的稱頌很是不適。畢竟,這事吧他並不覺得自己幫了很大的忙,反而是那位來自未來的王憐花,他才該被人人記在心裡。

  可惜,關於他的事,所有人都緘默不語,因為他的存在過於匪夷所思。

  因為有戚素桃而有點良心,但本性多少也沒變的王憐花在樓蘭一役之後徹底變成了沒有良心的大魔頭。

  王憐花是當世少見所學之廣,涉獵之廣的奇才,他不但星蔔星相,琴棋書畫都會,而且醫道也很精,易容術也很精,十個人都學不全的東西,他一個人學全了,還學得格外精。除此之外,他殺人的本事也是一頂一的厲害,否則也不會和沈浪鬥智鬥勇那麼久。至於那救人的手段也是當今武林難得一見的。他在醫學方面的厲害之處,怕是當今武林的神醫都不得不佩服,真真有「生死人,肉白骨」的功力。

  只是,找王憐花看病真的比死都痛苦。

  他喜歡看人痛苦,比以前更甚,每個去找他的人,出來不是面如死灰,就是比死更痛苦。

  而王憐花似乎很樂意看到他們痛苦的樣子,那會讓他更開心。

  即便是這樣,江湖上也沒人敢對這位王大公子怎麼樣。除了打不過他,加上他生意之廣外,更多的是沈浪,新推舉出來的武林盟主似乎還罩著他。

  這特麼就更加助長王大公子那變本加厲的神經病性子了。

  沈浪和朱七七大婚之日,來了許多人,其中還包括了金無望和方心騎,而王憐花,這位朱七七很想懟的人卻沒來,這人雖沒來,禮卻早早就來了,還是非常名貴之物,顯然不是送來敷衍了事的。雖然討厭王憐花,可朱七七覺得作為曾一起共患難過來的人,他沒來,朱七七這心裡頭多少有些可惜。收到禮的當天,朱七七也將戚素桃所留的那支木簪子鎖入盒子,托人一併給送了過去。

  那或許是唯一可以留給王憐花的念想。

  其實,戚素桃留下的東西不少,只是那些來自現代的物品幾乎被朱八一個人抱回家了,後面也沒打算拿出來給誰。

  當然,這件事除了朱七七外也沒人知道。

  王憐花收到盒子的當天,一個人把自己鎖在了屋裡。

  自大漠分別後,王憐花一個人居住於洛陽的王府,南北兩地的宅子府邸不是空著,就以外租名義租了出去。非但如此,他還將他娘留下的白雲牧女,包括那些婢子全都遣散了,除了幾個信任的留在身邊外,其餘都用錢給打發了。

  沒了戚素桃,沒了母親,對王憐花來說,似乎什麼都沒了。

  曾經的宏圖偉願,對他來說也沒有半點意思。

  門扉被敲響,輕撫著手裡木簪的王憐花眼皮都沒抬,只是淡淡道:「進來。」

  門被推開,只見一名粉衣婢子手托茶水走了進來。「公子。」她是阿蓮,對王憐花算得上十分忠心,也是少有被留在王憐花身邊的婢子。將茶水放到桌上,看到王憐花手上的木簪,阿蓮知道自家公子肯定在想那位戚姑娘。

  阿蓮對於自家公子這般模樣已經見慣不慣了,她很羡慕戚素桃,縱然那位姑娘不在了,可她卻實實在在留在公子心裡,一輩子。

  「公子,徐若愚來了。」阿蓮輕輕開口道。

  眼皮微抬,王憐花放下木簪,嗓音微涼:「徐若愚?他來做什麼?」對徐若愚,王憐花多少呢有點看不起,一個男人懦弱到那個份上,活著做什麼?

  阿蓮道:「似乎求公子救他的父親。」

  王憐花冷呵道:「還有誰一起?」

  阿蓮道:「「華山玉女」柳玉茹。」

  王憐花笑了笑,把木簪小心翼翼存放入木盒,又將木盒鎖入一個老舊的大盒子裡面。接著,長身而起道:「走吧,去瞧瞧。」

  阿蓮福身:「是。」

  王憐花和阿蓮來到會客的廳堂,看著坐在裡面的一男一女,唇角掛著的譏諷表露無疑。對於江湖上的這七位「高手」,他真的看不上眼,也不知道怎麼評的,就這樣的功夫也能排上七大高手?那快活王座下的四使都能成一頂一高手了呢!

  「真是稀客,不知「華山玉女」和「玉面瑤琴神劍手」來我這小小府邸有何指教?」

  徐若愚是武林中的美男子,珠冠華服,好沽名釣譽,招式喜好看,寧無用不可難看,但劍術頗為高超。憑心而論,徐若愚心地善良,深明大義,其他方面也挺好,就是這性格懦弱得要命,算是他所有優點中最為致命的唯一的缺點了。

  這個人,王憐花是有些瞧不上眼,可也不會太小看,但總會忍不住想要欺負他。至於柳玉茹,外貌雖不如朱七七和白飛飛,但已經算得上是江湖上一頂一的絕色美人,性格豪爽,心地善良,天生一副俠肝義膽。

  這兩人湊在一起,還真是……稀奇。

  眯了眯眼,見兩人都不說話,心頭壞主意一起。

  「二位莫不是要結親了,打算來我這兒送張請柬?還是柳姑娘看上了在下,想嫁在下,讓徐兄陪來,壯個膽子?!」
【連載文請勿回覆】

TOP

第136章 第一百三十六回

  「放屁!」

  柳玉茹真的爆了粗口,一個貌美如花的美人,有著華山玉女之稱的柳女俠終於被王大公子逼得直接粗鄙了一次。

  這才剛開場,柳玉茹就已經這樣了,繼續待下去,估計她得拔劍砍人。

  坐在邊上的徐若愚目瞪口呆地看著柳玉茹,對於這位一向強勢的柳姑娘,徐若愚也是第一次看到她直接拍案而起,粗鄙之言脫口而出。

  能讓她如此失態,估計整個江湖也就王憐花有這個本事了。

  王憐花笑了笑:「美人不愧是美人,就算說話粗鄙那也是美人,只可惜……」他語聲微頓,嘴角勾起一抹譏諷:「……配了個窩囊的。」

  「你才窩囊呢!」這次換徐若愚沒憋住,直接拍案而起了。「王憐花,別以為我有求於你,你就可以這般羞辱於我!!」他打不過王憐花,這個認知早在當時就已經完全體現出來了。論劍術,他不比人差,單論腦子,他真的差了王憐花好大一截,這也直接導致那次他被王憐花耍得原地團團轉,還好對方沒想要他的命,否則他也沒命站在這裡。「再說了,你幹的那些事,仁義莊那邊都還記得著呢!」

  王憐花冷笑道:「是啊,我幹的那些事仁義莊都還記著呢!所以,仁心仁義的徐大俠何必有求我這個大魔頭呢?」

  一句話堵得徐若愚整張臉都紅了。

  柳玉茹瞧了一眼,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表情,道:「好個沒用的男人,當真丟盡男人的臉了。」語聲中充滿對徐若愚的輕蔑之意。

  徐若愚的臉再度憋紅了。

  瞧著他們倆,王憐花笑得極其開心:「好戲,當真是好戲,你們二位還真是般配。」

  王憐花的嘲笑直接氣得徐若愚和柳玉茹的臉紅了白,白了青,活似大染缸。

  坐在上首之位,王憐花單手托腮,道:「徐大俠,什麼事直說吧。」欺負得挺高興的,他心情好,可以先讓他們說正事。

  提及此番前來的正事,徐若愚立即斂容,並連忙拱手作揖:「在下望王公子能出手救救家父。」

  眉一挑,王憐花道:「徐大俠的父親,我記得是……」如果沒有記錯,這位徐公子的父親也是江湖上「響噹噹」的人物。性子嘛,也跟徐公子十分相像,懦弱至極。就是其妻挺潑辣的,倒是和這位柳女俠很是相似。

  徐若愚彎著腰,繼續作揖:「「嵩山一落劍難敵」正是家父。」

  這奇葩的名字也不知怎麼就天下聞名了,聽聽都覺得這取號的主人沒什麼學問。

  武林就是這麼奇怪的地方,管你取的名號有沒有學問,只要你這個人聞名天下了,這號就是頂好的。

  唇角淺淺往上一勾,王憐花道:「你可知我救人的規矩。」

  徐若愚手一抖,冷汗涔涔。

  王憐花的規矩怕是天下人都知曉。眼前這個青年是個什麼人,徐若愚豈會不知?求到他面前的人哪個不是山窮水盡,再無辦法可言呢?

  王憐花不懷好意地瞅著柳玉茹,低低一笑:「你覺得有什麼可以給我的?還是你最重要的東西。」

  徐若愚一愣,一時間不知道該答什麼出來。

  柳玉茹被那麼看著,豈會不明白是什麼意思,她冷冷道:「做夢。」

  「柳姑娘以為在下要什麼?」王憐花忽然間大笑起來:「不會以為在下要與你一夜春宵吧?」

  柳玉茹的臉再次被染紅,她氣得拔出劍想砍了王憐花。可惜,王憐花壓根就不怕柳玉茹把他給砍了,反正論功夫,徐若愚和柳玉茹聯合起來都打不過他王憐花一個。

  徐若愚見狀,連忙拉住柳玉茹,生怕她真的把王憐花給惹惱了。

  「玉茹,你冷靜點,王公子只是口頭上說說,肯定不是真的。」

  柳玉茹瞪了眼徐若愚,似乎十分生氣:「你還向著他說話?徐若愚,你知道他是個什麼人嗎?他就是個混蛋!是曾經跟整個武林都為敵的大惡魔!」

  徐若愚垂首不語,只是攔在王憐花和柳玉茹中間。

  見他這副態度,柳玉茹氣得全身發抖:「徐若愚我算看清你了。」抽回自己的劍,插回劍鞘之中,柳玉茹轉身就走,她本是個驕傲的人,在江湖上也有一定的名聲,還不會為了一個徐若愚就如此委屈自己。

  說完這話,柳玉茹氣得直接走了。

  徐若愚想去追,可一想到自己還沒求得王憐花答應,徐若愚只好幹在原地。

  瞧他兩頭為難,王憐花心裡更是高興,他大笑著,笑得徐若愚臉都漲得紅紅的。這種想去追又不能去追,兩頭不想落空而糾結的表情可真是好看,使人心情大悅。王憐花這心情好了,這救人的事也就爽快了,欺負徐若愚有的是時間,只要徐若愚還是這種性格,自能好好欺負他。

  「你的事,我允了,但要求嘛,自是要你徐大俠允諾我三件事,這三件事暫且存著,至於何時兌現,待日後再說也不遲。」王憐花微微笑著,笑得徐若愚全身發顫,可他既已答應了救他父親,別說三件事了,就算是三百件他也是要答應了。

  徐若愚點頭道:「可以,咱們擊掌為誓!」徐若愚從來不是違背承諾的小人,不過三件事,徐若愚還是能答應的。

  王憐花擊掌笑道:「好。」

  之後,王憐花收拾了一番,帶上阿蓮去了徐若愚的府邸去救他父親。

  ******

  戚素桃入校軍訓去了,這期間她也向教務處提出了轉專業的事,老師很體諒她,跟她說了許多關於轉專業的事。這些事,戚素桃都知道,來軍訓前她就研究過了,只要最終考核通過,她就可以轉去考古系了。

  兩個月後,戚素桃憑藉自己的努力榮幸轉入了考古系,這讓她的父母和身邊的朋友都驚訝不已。

  周慧以為戚素桃轉專業會去醫學系,戚子沅也是這麼認為的,誰都沒想到她直接就去了考古系。

  考古系學生不多,每年入考古系,最後離開的學生也多,像戚素桃這種轉專業而來的人根本就是少之又少。所以,考古系教授對戚素桃轉專業這事也有點小在意,可經過一段時間的相處,教授也發現小姑娘很好學,而且很會問問題。

  對戚素桃,李教授在相處一段時間後覺得她是真的很用功,漸漸也就挺喜歡她了。

  在校讀書的這段期間,戚素桃一忙碌起來就對於和王憐花分開這事沒那麼難受了。她也喜歡現在的感覺,因為一旦閑下來,她還是會不自覺去想王憐花,想和他發生過的那些事,還有未來王憐花死在她面前的事。

  有些東西刻在骨子裡那就真的很難撇開了,挖都挖不乾淨,就像那些爛了的肉還會再生長是一樣的。

  為了不讓自己那麼難受,戚素桃只能強迫自己去多學習,和朋友多相處相處,這樣就不會那麼難受了。

  其實,周慧和戚子沅都知道戚素桃變了,可他們不能說什麼,只是希望自己的女兒可以早些忘掉那些不愉快的事,變回以前那個不知情愛,沒有這些煩惱的小女孩。

  可有些東西,比如感情,既然發生了,那就再也不可能裝作沒發生過。

  晚上,在宿舍裡,戚素桃在檯燈的照明下,繼續畫著她的《武林外史》小Q版。豔雯和齊悅跟她是一個宿舍,還有一個則是英語系的系花,是個膚白貌美的美人,叫劉欣,性子也相當潑辣,跟她們處起來融洽極了。

  劉欣看著戚素桃畫的小Q版,問道:「桃桃,你這麼喜歡武林外史啊?」

  戚素桃頓了頓,笑道:「嗯。」

  劉欣喜歡追劇,於是她好奇問道:「那你喜歡誰?沈浪還是王憐花?或者是……熊貓兒?」

  戚素桃毫不猶豫回道:「我喜歡王憐花。」

  劉欣一臉震驚:「你竟然喜歡那個猥|瑣的?」

  戚素桃笑了笑:「我說的是小說,不是電視劇。」

  一聽是小說,劉欣拍拍胸脯,道:「哦哦,是原著小說啊,我沒看過。噯,原著裡面王憐花猥|瑣不?」

  戚素桃剛要答,看過原著小說的豔雯默默道:「性格嘛典型的壞男人,但比劇版好太多了,而且長得也是十分好看的,就是男女關係有點混亂。」

  劉欣一聽男女關係混亂就翻了個白眼:「哦,那就是渣滓。」

  戚素桃一語不發,只有她知道王憐花是個什麼樣的人,也只有她知道那個人比任何人都要專情。

  繼續畫著小Q版,戚素桃努力讓自己不那麼難受,每每提及這個人,她的心就像被很多根小針紮著,疼得厲害。

  吸了口氣,戚素桃緩和了下心情,低頭繼續畫她的。

  這個小Q版是他們的故事,和劇版,和原著小說都沒關係,僅僅是屬於她戚素桃一個人的關係。

  算起來就是個同人版。

  但卻是她真真切切經歷過的。

  齊悅晚自習回來,手裡抱著一大疊東西,她十分疲憊的把東西中抽出幾張放在戚素桃桌上,還有的全給了劉欣。

  劉欣知道是什麼,對她來說,情書就是習以為常的事了,擺擺手,她歎道:「天生麗質難自棄啊。」

  齊悅翻了個白眼,道:「美得你,我們桃桃也有呢。」

  說著,來到戚素桃身邊,賊笑道:「桃桃,來來,拆情書啦,看看是誰寫的。」

  戚素桃看了一眼,默默收回視線道:「不看了,明天還回去吧。」

  齊悅道:「還回去什麼呀,看看唄。」打算伸手要去拿的時候被戚素桃阻止了,她按住那些信,表情認真道:「悅悅,怎麼說也是他們的一份心意,既然我不想看,也不想接受,自然也就沒必要拆開來取悅大家了。」她說得認真,認真到齊悅也不好意思瞎起哄,於是她訕訕道:「那,那好吧。」

  氣氛一下子變得奇怪起來,劉欣立即拍拍手,道:「情書有啥好看的,這幫混小子寫的都是些土到極點的話。」

  豔雯點頭:「的確沒什麼好看的,看多了情商都被拉低了。」

  齊悅:「……」

  戚素桃把信紙疊疊好,放到了一邊,她是真的變了,和她打小一起長大的豔雯和齊悅是最能感受的。她們倆不知道戚素桃是怎麼了,可她們卻能清晰感覺到她的變化。這個人,仿佛一下子離她們很遠,她的心似乎被留在一個遙不可及之處,再也回不來了。


第137章 第一百三十七回

  四年專業本科的學習,戚素桃因好學努力的關係,深得考古系教授李國龍的喜愛。

  臨近畢業,忙於畢業論文的同時,李教授恰好被邀請和考古團去洛陽勘察一座古墓,聽說有個開發工程在挖地基的時候掘到了不得了的東西。

  李教授很喜愛戚素桃,趁畢業前就把她一起給叫上了,除了她之外,還有三名李教授的得意門生。

  「小戚啊,到時候你就跟在我邊上把該記的都記了。」李教授坐在車上對戚素桃囑咐了一番。

  戚素桃點頭,乖巧答道:「知道了,教授。」

  三位師兄師姐在旁也慈愛地看著他們的小師妹,要知道這位小師妹的性子好,不像其他的師弟師妹們性子浮躁,還目的不純,單純只是好奇和喜歡,加上刻苦好學的關係,底子是比他們弱了許多,可也是相當有天賦的。

  這次他們勘察的是一座明代中期的古墓,不知是哪位名人的。

  他們是早上六點五十分上的飛機,七點零五分的時候飛機起飛,差不多九點十分飛機到達北郊機場。下了飛機,他們取了行李箱在出口看到了接他們的博物館的人,坐上車,他們直接去了現場。

  這座古墓位於汝陽縣郊外,那裡在古代曾經繁榮一時,如今卻已經是寂寥之地。這個地方剛被一家開發商買下,本來是要開發遊樂場的,沒想到這才挖下去就挖到了一座古墓。

  出示證件,他們一行人進到了裡面,見了幾位和李教授一起的考古界大佬們。幾位精神頭看著極好的老人全是和李教授一個輩兒,在考古界那也是德高望重的教授們。這次挖到這座古墓,他們可是興奮極了。

  戚素桃和自己的師兄師姐們在一邊做準備工作,好到時候下墓進行勘察任務時不會出什麼狀況。

  下午兩點,李教授叫上了戚素桃和一位姓邱的師兄陪他下墓,另外一位師姐和師兄則留在上面守著。下墓共二十人,全是初期勘察工作者,一行人浩浩蕩蕩下了墓,每走一步都是小心翼翼,生怕弄壞裡頭的東西。

  起初,戚素桃也只是把這座墓看做是一個普通的古墓,但當她看到壁畫上的畫時她有點發懵。

  那些壁畫上的內容十分眼熟,皆是她曾在那個世界經歷過的。

  邱師兄盯著上面的壁畫,忍不住開起了玩笑:「這古墓的主人不會是什麼武林高手吧?瞧這些倒像古龍老先生和金庸老先生書裡寫的江湖俠士。」

  李教授和邊上的教授交談了一番,也覺得這古墓的主人很奇怪:「這上頭是什麼意思呢?你瞧,那兩個姑娘,一個坐在床頭,看上去衣衫不整,一個站在另一頭,這……估計別有深意啊。」

  跟著下來的一人忽問道:「這墓主人到底是誰啊?」

  另一面教授答道:「門前的墓碑已風化,根本看不清上頭的名字,外面也有人在修復,但修復起來怕是很長時間,咱們只能裡頭找一下蛛絲馬跡了。」

  沒有立即往裡頭走,所有人停下來開始研究壁畫和對壁畫進行拍照。戚素桃跟在李教授身邊一邊做記錄,一邊在思考這墓會不會是王憐花的。可王憐花是小說裡面的人物,一個小說裡面的人物,一個另外一個時空的人物怎麼可能會在這個世界出現呢?

  心頭思緒萬千複雜,可她卻不能忘了公事,壓下心頭湧起的感情,戚素桃讓自己重新投入重要的學習當中。一行人在壁畫前待了差不多兩個小時才繼續往裡面走。這越往裡面走越是兇險,這古墓主人似乎很不願意被人掘墓,裡頭做了不少機關,還都是重複利用,甚至連五行八卦這種易經上面的內容也用在了裡頭,攪和得大家驚險萬分,還好也沒出人命。

  「這墓主人根本就是個壞心眼的。」也不知道是哪家師姐嘀咕了一句。

  邱師兄抖了抖一身的灰塵,一臉蛋疼道:「這人實在太糟心了,都是些惡作劇的玩意。」

  一邊的一位師兄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默默吐槽道:「該慶倖人家不想要你命,否則咱們能安全到這裡真是祖上積德。」他們進來的一路上都有屍體,全是想盜墓沒盜成功折在裡頭的。

  他們能夠安全到達這裡……想想也是祖上積德。

  他們一路前行,到達了一座墓室,不知是不是主墓室,反正也沒看到棺木,裡面沒有什麼金銀珠寶,也沒有什麼其他看著十分貴重的東西,都是些普通陳設和字畫啥的。李教授他們也最喜歡這樣的地方了,一群人走過去開始看起那些保存完好的字畫。

  「欸,這是什麼呀?」一位師姐在裡頭發現了一個櫃子,櫃子上的鎖已經沒用了,小心翼翼撥開,打開裡頭就發現偌大的櫃子裡面就放著一個盒子,一個木盒,長長窄窄的,像是個首飾盒。

  師姐手上戴著手套,從裡頭將盒子小心翼翼拿出來,放到桌上,將它打開一瞧,裡頭竟然保存著一根完好的木簪子:「哇,這木簪活靈活現的,真好看。」

  一群人圍過來對著木簪誇讚著,戚素桃站在人群外,一眼就認出那木簪是她留在那個世界的。

  身體裡所有的力氣似乎被什麼東西抽幹了一樣,戚素桃手一抖,手裡拿著的本子和筆就直接落到了地上。

  她可以肯定一件事,那就是這座墓一定跟王憐花有關係。

  誰都沒有發現戚素桃的不對勁,他們全都專注於那根木簪上。

  「欸?上面好像刻著字。」一個很小的小篆刻在木簪末端位置,李教授拿出放大鏡仔仔細細一瞧,念道:「若華?這簪子的主人似乎叫若華。」

  「這墓主人想必是位小姐吧。」師姐笑嘻嘻說道。

  師兄道:「想必是墓主人的心上人吧,否則哪那麼寶貝放在這櫃子裡?」

  另一位師兄道:「咱們也別瞎猜測,或許是其他之意。」

  戚素桃默默地將地上的本子和筆撿起來,李教授說些什麼,她就記些什麼,所有的動作都十分機械。她本來就不多話,人也比較沉默,因此真沒什麼人發現她的不對勁。

  離開墓地差不多是在下午七點鐘左右,也就是晚上了,離開古墓他們收拾了一下記錄的東西,然後就回酒店休息去了。

  戚素桃是和師姐一間房的,洗完澡她就一個人坐在陽臺,盯著窗外發呆。而師姐則收拾了一下後,直接倒頭就睡了,因為這一天真的太累。戚素桃不累,她所有的疲憊在看到那些壁畫和那根簪子的一瞬就全跑光了。

  捂著嘴巴,戚素桃壓抑著聲音一個人陽臺哭了起來。

  四年,時間過得是真的很快,她從一個十九歲少女一下子成了二十三歲的大姑娘。本來還以為那些情感會隨著時間流逝一天天變淡,可在她身上似乎不管用,她比以前更加喜歡王憐花,更加思念他。

  她和王憐花之間的數百年時光,在今天完全體現出來了。

  她還活著,而那個人……卻是一杯黃土。

  心就像被什麼東西挖開了一樣,疼得厲害,而她還沒有辦法去補。

  ******

  男人,過了而立之年總是要沉穩的,無論是誰,都會經歷這個階段。

  沈浪如此,王憐花亦是如此。

  可與沈浪比較起來,王大公子似乎一點都不在乎自己已經到而立之年,他還是愛穿緋衣,有時候還會穿粉色衣裳。這世上,適合穿粉色衣裳的男人少之又少,而穿粉色衣裳好看的根本絕無僅有,可偏王大公子十分適合這個顏色,讓他看起來就像是不小心落入這俗世的仙人。

  「你們夫妻倆一起來,准沒什麼好事。」王憐花微微一笑:「可在下也知道,能讓你們夫妻倆一起上我這門檻,必定是麻煩之事。」

  朱七七已不在是當年的暴躁脾氣,為人妻為人母,好歹也要收斂性子的。「王憐花,此次前來是為了一樁事,與你有關。」

  王憐花勾了勾唇角:「沈夫人這般好聲好氣與在下說話,倒是讓在下受寵若驚。」

  朱七七忍了忍,繼續道:「十年了,王憐花,你也夠了吧。」十年來,王憐花整得人那麼多,因為他的醫術高明,求他的人也多,可敢來求他的卻是寥寥無幾。若不是到了絕境,誰會來求他這個惡魔?也因如此,每個受他所救的人,全都痛哭流涕地跑到沈浪這邊哭訴,可讓沈浪頭疼了許多年。

  「夠什麼?」王憐花懶洋洋地靠在主位上,瞧著如今的武林盟主夫婦,亦是仁義莊莊主夫婦。六年前,仁義莊三位冷爺商量了一番後在眾武林人士面前將仁義莊給了沈浪,也向天下告知了沈浪真正的身份。

  那就是「九州王」沈天君之子。

  沈浪輕歎道:「我打算和熊貓兒一起去海外仙山,你要一起嗎?」

  王憐花定定看著沈浪:「去尋什麼?求仙問道嗎?沈大俠,沈盟主,沈莊主,別忘了,你還有妻兒,怎麼?你是打算拋棄他們嗎?」

  朱七七額角青筋凸凸爆起,想發脾氣可只能忍了,誰讓王憐花自己也是個悲劇呢?「沈浪要去海外仙山看能不能尋到什麼仙人,替你尋求桃子回來的辦法。」

  王憐花一愣,隨後大笑起來:「難為兩位替在下這般著想了。」笑完,王憐花面無表情道:「不用了。」說著,他忽長身而起,似要離開:「今日沒有準備二位的午膳,二位請吧。阿蓮,送客。」

  沒想到他們好心過來,這人就是這副態度,朱七七立即就憋不住了:「王憐花,我們好心想幫你,你就這樣待人?若桃子還在!知道你這些年來做的荒唐事,你看她原不原諒你!」說完,氣呼呼地拽著沈浪離開。

  王憐花冷呵一聲,目送兩人離開。

  待兩人都離開了,王憐花才低低說了一句。

  「我王憐花,從不需要別人同情……」


第138章 第一百三十八回

  朱七七拉著沈浪直至上了馬車那張俏生生的臉蛋還板著,王憐花的確還是那個王憐花,總有本事能把人氣得一口血都快吐出來。坐在邊上的沈浪瞧著不免失笑,道:「我就說了我來就好,你又不肯。」

  朱七七瞪了眼沈浪:「這傢伙當年就該被丟到仁義莊自生自滅去!」

  沈浪輕歎道:「多少他也幫了我們。」他和王憐花算得上是惺惺相惜的對手,這些年來,王憐花多少已經收斂,對於這個江湖的權利名譽早已不那麼在乎。「他若還是以前那個王憐花,或許禍患無窮,可現在的他不過是一個失去了一切的失意之人罷了。」

  朱七七咬了咬唇,道:「我知道你的意思,可他這些年來做得事難道還不算多嗎?要不是你力保,他早被江湖上那幫人給宰了!還能活到現在嗎?」

  沈浪失笑道:「就算沒有我,他王憐花照樣能活到一百歲,要知道這江湖上可沒什麼人對付得了他。」

  朱七七:「……」好像有道理。

  挽著沈浪手臂,朱七七忽然想起了戚素桃:「你說桃子在另外一個世界……過得幸福嗎?」

  沈浪輕撫著朱七七的鬢髮,將臉頰貼上,輕聲道:「無論如何,我想戚姑娘都會好好的。」

  朱七七微點頭,眼角忍不住濕潤起來。

  無論過去多少年,每每憶起那個叫戚素桃的少女,朱七七仍會紅了眼眶。

  待沈浪夫婦離去,王憐花坐在廳堂內,手向上抬起,露出了腕上那只不怎麼值錢,做工也一般般,但甚在式樣不錯的銀鐲子上。這是王憐花的貼身之物,也是戚素桃當初買下給王憐花的情侶鐲,算起來應當是定情之物吧。

  鐲子顏色已經沉澱,不似剛買時那麼明亮。

  王憐花盯著它,似乎要透過它去回憶那個叫戚素桃的少女。「……若華也不是那麼好聽,還不如阿桃親切些……」素色桃花,那是戚素桃這個名字的意思。這名字飽含了戚素桃的父親對戚素桃母親的愛。

  在戚素桃離開了第三天,在那荒蕪的沙漠中,王憐花想起了那段兒時過往,也終於知道周慧就是王瀟瀟,而戚素桃就是王瀟瀟的女兒。當初,在那扇門裡,他親眼看著王瀟瀟被瘋狂的母親殺死,又親眼看著母親離開房間後,王瀟瀟整個人在那扇門裡消失。

  他害怕,什麼都不敢說,便將這件事埋在心裡很多年。

  直到,他再次見到王瀟瀟。

  本以為對方已經死了,可那個教會他很多東西,比母親更疼他的王瀟瀟似乎過得很好,有夫有女,那麼幸福。

  比他和母親幸福多了,也顯得他更為悲慘。

  看著那個像公主一樣笑得無憂無慮的戚素桃,當時的他曾想毀了她的。為什麼,她可以那麼幸福?他卻那麼悲慘?為什麼她的父母相親相愛,他的父母卻要自相殘殺?為什麼她父慈女孝,他卻……必須背負仇恨?一個又一個問題讓他自己生出了扭曲的想法。

  他要戚素桃那張臉上再也露不出那麼燦爛的笑容。

  沒有遇見過黑暗的白紙若是染黑了,那是多麼美麗的畫面。

  戚素桃一直不知道,其實兒時的他是一直恨著她,討厭她的。

  偶然機會回到自己的世界,自己的家,王憐花高興之餘也害怕自己再也感受不到在另外一個世界的舒心愉快。可是看著那個懵懂無知的女孩兒牽著他的手,開開心心的叫著他憐花哥哥,他就忍不住想撕裂那張笑容。

  他想被恐懼支配的戚素桃一定很讓人愉快。

  於是,他故意把戚素桃推給了母親。

  戚素桃很像王瀟瀟,他能認出來,母親自然也能看出來。所以,當母親看到戚素桃的那一刻,果然對她出手了。他匍匐在地上,假裝害怕,假裝求饒,其實根本沒有打算救戚素桃。

  直到他在那個女孩眼裡看到了曾經的自己,才出手忤逆了母親,救了她,將她送回了她自己的世界。將戚素桃送回給王瀟瀟後,王憐花在對方的眼裡看到了他永遠也不想看到的目光,也因為那個目光,他頹然回到自己的世界,承受著母親的怒火。

  在後來,他在母親幽閉他的一年裡,失去了那段記憶。

  而那扇曾經短暫連接兩個世界的通道就此沒有連接過,就好像從未出現過。

  輕扯唇角,王憐花放下自己抬起的手臂,冷笑道:「原來,我曾「殺」過你兩次。」

  一次是無意,一次是有意,兩次都幾乎要了她戚素桃的命。

  阿蓮在旁候著,表情悲傷地看著她家公子。十年過去,她家公子根本從未忘記過那個叫戚素桃的少女,阿蓮一直以為時間可以讓自家公子忘了那個少女,變回曾經風流多情卻又無情的公子。可惜,公子再也沒有變回從前。

  「阿蓮,準備些茶送去書房。」

  「是。」阿蓮福了福身,轉身離開。

  一轉身,阿蓮的眼角就忍不住濕潤起來,看著自家公子一直如此,阿蓮心裡總歸是心疼的。對自家公子那份喜歡也在十年時間的流逝中消磨殆盡,現如今殘留的只是最為單純的主僕之情。

  更何況,四年前她家公子就做主將她許了一戶好人家,她相公待她也是極好的。

  ******

  在古墓勘察了大半個月,墓主人的名字還是沒找到,倒是發現了許多稀奇古怪的東西,讓人一度懷疑是某某的惡作劇。比如,某某武功秘笈;比如,某某星象占卜;比如,醫經毒經等等數不清奇奇怪怪的東西。

  一位師兄開玩笑說他們這是挖了某位全才大俠的墓。

  戚素桃這段時間一直很少說話,悶聲不吭的幹活。在四天前,他們發現了主墓室,找到了棺木主人,推開棺木從裡頭發現了一具男屍,男屍沒有任何陪葬品,只有手腕上一隻銀鐲子。

  在大家用電腦圖修復銀鐲子的時候,戚素桃才真正確定這是誰的墓。

  那個鐲子是一對的,另一隻就在她手腕上。

  「這鐲子看式樣和圖案,應該是一對的。」一位師姐對這種首飾似乎很敏感,一眼就看出這鐲子不是單只,而是一對的。「做工和品質嘛在那個時代都算不上頂好的,但對他一定很重要吧。」

  能讓墓主人貼身而帶的東西一般都是對墓主人極其重要的。

  明明心裡痛得要命,戚素桃還得裝作什麼事都沒有,那段發生在她身上的經歷本就匪夷所思。看著只能看到照片的墓主人,戚素桃忍住要掉出來的眼淚,讓自己投身於工作當中。戚素桃永遠都不會想到有那麼一天,她竟然能看到王憐花的墓。

  那個不該存在於這個世界的人,竟真的在這個世界出現了。

  只是以另外一種方式。

  「這墓主人還挺有意思的,竟然穿著大紅衣服。老師,不會是結婚的時候就死了吧?」一位元師姐看著圖片,忍不住詢問起身邊的老師。

  那名教授答道:「也不無可能。」

  「桃子認為呢?」那師姐轉頭看向一直在低頭整理筆記的戚素桃。

  被問到,戚素桃頭也沒抬,低低回道:「大概,他喜歡這個顏色吧。」喜歡穿大紅色的人在古代不會少,只是一般來說紅色只有在喜慶的日子才會穿。

  豔麗又喜慶。

  師姐點點頭:「好像也有道理。」說著,師姐忽然好奇道:「不知道他長得好不好看,會不會是個美男子什麼的……」

  另一名師兄在旁邊吐槽道:「好看也沒用,都幾百年前的古人了,再說了,看樣子也不像是年紀輕輕死的,一把白頭發,肯定死的時候年紀很大了。」

  被破壞了幻想,師姐翻了個白眼:「你就不能讓人幻想一下嘛,真是不浪漫。」

  師兄:「……」對具乾屍有啥好浪漫的?!

  大概到晚上九點多的時間,他們一眾人才回到酒店。戚素桃早早就睡了,躺在被窩裡,她側著身,一個人無聲地哭了起來。

  那個叫王憐花的青年終究紮根在她心裡,拔不掉,抹不開,永遠都留下了痕跡。

  戚素桃從來沒有想到有那麼一天,她會勘察到這個人的墓。

  他的墓裡面其實沒有太多的研究價值,唯一算得上的估計就是他自己本身吧。

  看著自己喜歡的人被掘了墓,從裡頭抬出來,心疼得更加厲害,而她卻不能做什麼。緊閉眼睛,戚素桃在心裡唾棄自己,厭惡自己的同時又深深感受到了無可奈何。

  她不想繼續留在這裡。

  第二天,李教授見她面色蒼白,以為她身體不適便讓她留在了酒店。其實這邊的勘察工作已經到尾聲了,他們不需要繼續留下來了。就算戚素桃不去,也無所謂了。又過了一個禮拜,戚素桃他們離開了洛陽,回了自己的魔都。

  因為這次的勘察之事,戚素桃向李教授請了一個禮拜的假,在家裡緩和自己的心情。

  周慧發現戚素桃的情況不大好,便決定找她聊聊。這四年來,戚素桃幾乎不再提與那個世界,與王憐花有關的事,她似乎把一切都藏在心裡頭,就連面對周慧,面對戚子沅,她也不大願意說。

  「桃桃,你還好嗎?」周慧敲了敲門,見裡頭沒反應,便自己推門走了進去。看著戚素桃坐在視窗發呆,周慧輕歎了一聲。

  在周慧走過去的一瞬,戚素桃低聲道:「這次去洛陽,我們勘察了一座古墓,那墓的主人沒名字,但我知道是……他。」

  周慧一愣,隨後快步過去,來到戚素桃面前,伸出手抱住了自己的女兒。

  「媽媽,我想他……」

  周慧閉了閉眼,輕輕道:「反正你畢業論文也交上去了,後面媽媽給你弄份工作,咱們不繼續這方面的了,好不好?」沒有比什麼發現自己所愛之人的墓更殘忍的事。

  戚素桃覺得自己好累,她才二十三歲,卻覺得自己這一生好漫長。

  「……嗯。」


第139章 第一百三十九回

  戚素桃順利地從大學畢業,又順利地去了她母親周慧介紹的公司開始上班,工資不是頂高,卻甚在沒有太大的壓力。李教授本來想讓戚素桃繼續研讀,但被她委婉拒絕了。自己的學生自從勘察古墓之後便一日又一日地消瘦,精神也不濟,李教授看著也極為心疼,以為戚素桃是精神壓力大,也就沒勉強她,只說以後有什麼困難可打他電話。

  畢業後的戚素桃再也沒碰過與考古相關的任何事和物,而關於那座墓的記憶她也將它塵封在內心深處,再也不去回憶,就這樣簡單地過上了普普通通的上班族生活。每天,她的生活就只有朝九晚五,日復一日,沒有任何浪花在她的生命中掀起過。畢業後,她們宿舍的人就各奔東西了。劉欣考了翻譯證,去外企當翻譯員去了,她是個有野心的人,將來肯定有一番作為。齊悅去了外企,通過自身努力在公司裡混得風生水起,她本來性子就比戚素桃活潑,膽子也很大,沖得出,跟同事上司關係都很好,因此才在公司待了一年就升了職。豔雯考了教師證,去學校當了老師,這也是她從小到大的夢想,算是夢想成真。至於天哥,畢業之後跟戚素桃一樣,在自己家裡人的介紹下去了一個公司做標書,一開始有點摸不著頭腦,但時間久了,卻學到了許多東西,對他來說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他們五個人當中,唯一變化最大的或許就是戚素桃。

  豔雯曾問戚素桃發生了什麼,她搖搖頭笑了笑說什麼事都沒發生。

  豔雯那麼聰明的一個人豈會不知道戚素桃沒有對她說實話,但作為朋友,她選擇信任她,所以她之後再也沒問什麼事,就當從未發現過這件事。每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秘密,就算再好的朋友,彼此間也有屬於自己的秘密。豔雯不喜歡打破砂鍋問到底,閨蜜的隱私,對方不願意說,她又何必問呢?若戚素桃願意說了,總會對她說的。

  在公司的人事部上班,事是繁瑣些,人際關係也相對複雜些,但壓力不是那麼大,戚素桃過得也還不錯。時間一天天過去,戚素桃一眨眼就從二十三歲變成了二十五歲的社會人。她長得不差,模樣並非頂好,但有些男孩子就喜歡她這樣性格安靜恬淡的姑娘。公司裡沒有言明說不能辦公室戀愛,所以有些小夥子就會明裡暗裡對戚素桃暗示或是告白,可她裝傻充愣,把這些人統統給拒絕了。

  戚素桃知道自己這一生再也不會愛上其他人了。

  她的感情在兒時給了一個叫王憐花的男孩兒,後來忘了,但卻又在少女時期記起了一切,又與他發生了那一段奇遇。她答應過王憐花,要跟他一直一直在一起,還答應了和他成親的。她食言了,回到了自己的世界,可就算是這樣,也不代表她可以沒有任何心理負擔地去嫁給一個自己不喜歡的人。

  身邊的朋友,身邊的同輩親戚都談戀愛了,只有她每逢過節寂寞地當家裡唯一的光杆司令,遭受著長輩們各種「關愛」。她的父母知道她的情況,自然不會逼迫她什麼。其實,家長無非希望子女幸福,強迫終究不會成為甜果。

  周慧和戚子沅明白,因此從未在她面前提過什麼,而他們也明白戚素桃這一生怕是只會自己過了。

  畢業兩年,戚素桃攢了一筆小錢,她曾經的夢想是給父母買套房子,可現在這個夢想好像稍稍變了。買房不變,給父母住也不變,唯一變的是這個房子以後也將是她的養老歸所。為此,她要買個自己也喜歡的房子。

  她跟自己的父母商量過,不買在城裡,買去幽靜的外省。

  周慧和戚子沅也同意了,對他們倆來說,城市的半生浮華已經夠了,他們也想在晚年時去幽靜的地方過平淡安靜的愜意生活。

  時間又一天天過去,很快到了年底,即將新年,戚素桃要二十六歲了。公司每年都會有年會,很盛大,員工都要穿禮服去的。在家裡打扮了一番,戚素桃拿著個珍珠手拿包,跟自己的父母還有朋友們發了個祝福短信後,就打車去公司參加年會了。

  年會很熱鬧,每年都有抽獎活動,今年戚素桃幸運了,她抽到了大獎,一部最新的HW手機。同事們都羡慕她,戚素桃也很開心,因為她剛好思考著換手機這件事。要知道,她的手機最近特別卡。

  公司年會大概在八點結束,戚素桃和同事們道別後就決定一個人去附近的鐘樓和大眾一起跨個年。

  冬天的夜特別黑,也特別冷,可就算是這樣,街上人來人往的還是那麼多。看著那些成雙成對或是一家人出來一起跨年的人,戚素桃這心裡頭是非常羡慕的,因為成雙成對這件事吧是她不會再擁有的。她去了就近一個鐘樓,那裡圍著好多人,都是等跨年的,她也打算在這裡跨一次年,一個人。

  坐在鐘樓附近的花壇處,這裡幾乎沒人,但是視野特別好,能很清楚地看到整棟鐘樓的情況。戚素桃就坐在這裡,拿出新手機搗鼓了起來,換手機卡,傳備份資料等等。她雖然穿著禮服,可現在套著一件黑色長款呢大衣,沒那麼顯眼,也沒什麼人注意。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差不多到午夜11:59的時候,周圍幾乎圍滿了人,人擠人大概就是這樣。戚素桃一抬頭,前面幾乎人山人海,一眼望過去全是腦袋。戚素桃放下手機,抬頭看向了已經開始放音樂的鐘樓。所有人都滿懷期待地望著鐘樓,期待12點來臨,期待新的一年到來。

  戚素桃也是如此。

  當時鐘的指標指向12點,天空迸發出漂亮的煙花,那些煙花璀璨奪目,人群中立即爆發出嘩聲和喧囂,大家都高興地叫著,說著,要麼就是拿出手機去拍下這一幕。

  戚素桃也想拍,可剛低頭劃開手機螢幕,拿起手機想去拍的時候,她忽然發現自己已經不在鐘樓了,她在一座十分古色古香的院子裡。這是一個十分熟悉的院落,很多年前她和那個叫朱八的男孩兒似乎也是這麼一下子出現在這麼一個院子裡。

  愣了一下,戚素桃深吸一口氣,四下環望,發現周圍沒什麼人。於是,她決定往前走,看看能不能碰上個人,當然這一切的前提還是得小心行事。畢竟,若是進了什麼不好的人的宅院,她自己也會小命不保。

  可她也知道這一次她不會小命不保,因為她的直覺沒有警告她。

  越往裡面走,越是燈火通明,遠遠地還能聽到說話聲,很大聲,也很熟悉,還夾雜著憤怒。

  那是朱七七的聲音……?!

  戚素桃覺得這個地方她來過,好像是……歐陽府,也就是她第一次見朱七七的地方。

  快步走過去,她就聽到朱七七悲憤道:「死人!你這死人,你難道還不知道,這王憐花便是將鐵化鶴、展英松他們綁去的惡魔!」這話明顯是對沈浪說的。

  戚素桃站在原地細細聽著,整個人還有些懵,感覺哪裡不對勁。她沒有馬上走進去,只是站在陰影之處,看著朱七七、沈浪、王憐花、金無望、歐陽喜、熊熊貓兒以及撲倒在地,哭得十分厲害的白飛飛。

  說到後面,朱七七自己都急了,目光四轉,看著沒有一個信她的人,終於忍不住痛哭出聲。她哭得那麼傷心,也無人安慰於她。

  這裡似乎不是戚素桃所曾來過的那個世界,而是相當於平行的《武林外史》的世界。這個世界裡,這些人不認識她,朱八也不在這裡,按現在來看,怕是下落不明了。

  看著那麼傷心的朱七七,戚素桃忍不住想幫她一回,畢竟這個姑娘是她在那個世界相交于好的姐妹。

  「那個……」慢吞吞地從陰影處走出來,戚素桃慢慢地出現在這些人面前,輕輕道:「不好意思,打擾了。」

  所有人聽到這個聲音都看向了她。

  面對這些人齊齊看向她,戚素桃沒有露出半分怯意,她走過去沒有上石階,而是沖他們微微點頭,道:「不知,我能說上一句嗎?」她打扮雖奇怪,可身上卻給人一種很恬靜的感覺,在加上說話溫溫柔柔,開場白也蠻有禮貌的關係,因此在場沒人對她露出過於戒備的神色。

  就算戚素桃出現得十分可疑。

  沈浪看著她,先是作揖,隨後開口道:「姑娘請說。」

  戚素桃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剛才不小心在外面聽了諸位說的話,我,我並不認為這姑娘說得都是謊言。」

  朱七七一聽有人幫她,立即不哭了,她期待地看著戚素桃。

  沈浪道:「姑娘請說。」

  戚素桃沒有立刻說,而是看向王憐花,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若是冒犯公子了,還望公子不要見怪。」

  王憐花眸底劃過一絲暗光,但無人發現,他只是笑了笑:「無妨,姑娘盡可言之。」

  戚素桃斂去嘴角笑意,一字一字道:「若這位姑娘所言屬實,那就說明這位公子是位極其自信的人。公子並不害怕這位姑娘將這件事盡數說出去,因為說出去了也不會有人信。一個人知道別人那麼多機密之事,一般情況下,絕不會縱虎歸山,平白無故的放人在外面瞎晃悠。所以,問題也在這裡。公子若真如姑娘所言,是個十惡不赦之輩,那也是一位相當聰明的惡徒。您定然是當地人,在此有自己的人脈和關係,而這位姑娘是外鄉人,無論她說什麼,別人定然不會站她這邊,而是站您這邊。就這一點,她就吃虧許多。更何況,她發現了公子那麼多事還活著,本就蹊蹺,正常人只會覺得是這個姑娘無理取鬧,而不會真的認為她所言皆乃事實。」

  朱七七一聽這話,聰明的腦袋瓜一轉,立馬跳起來,指著王憐花道:「好哇,原來你打的是這主意!你果然是惡魔!!」

  朱七七的脾氣無論在哪個世界都是那麼暴躁,戚素桃倒是不意外,她淡淡一笑,接著又道:「那麼反過來看,也有可能是這姑娘說得都是假的,為了冤枉公子也說不定。當然,這件事如何想,就是見仁見智了。」

  朱七七頓足道:「我才沒冤枉他,他就一個壞人!」

  沈浪何等聰明,他眉微擰,竟思考起戚素桃的話來。

  熊貓兒和歐陽喜與王憐花熟識,此時也面面相覷起來,倒是金無望看向戚素桃的目光多了一絲深究。

  對於戚素桃的忽然出現和來歷,他覺得過於蹊蹺。

  至於王憐花,面對半路殺出的程咬金,這心裡頭自然不會舒服,可他本就聰明,也不怕戚素桃說的這番話。

  萬全之策,後路所想,他早就想好了。

  扯了扯唇角,王憐花眼珠一轉,忽道:「不知姑娘是何人?竟出現於此還不驚動歐陽兄府邸內上下之人,看來是位高手啊……」


第140章 第一百四十回

  王憐花要做什麼,別人或許是不知道,可有一個人絕對會跟直接同王憐花對著幹。不問理由,只要是他開口,開懟就好。

  朱七七跳起來,來到外面,擋在戚素桃身前,道:「關你屁事!怎麼?這位姐姐戳穿了你的陰謀,還想殺人滅口嗎?!我告訴你王憐花,她,我朱七七罩定了。你們若是敢動她半分,我跟你們拼了!!」邊說,邊擼袖子,一副打算幹架的架勢。

  被護在身後的戚素桃:「……」果然,七七很可愛。

  就在這時,熊貓兒忽然一副見了鬼的表情指著外面,順著他所指方向,沈浪他們看過去,皆露出了震驚之色,其中最為明顯的是王憐花。朱七七和戚素桃都是背對著他們所看方向的,所以當朱七七扭頭去看的時候,她臉上的表情跟見了鬼沒什麼兩樣。

  「這,這怎麼……」朱七七似乎受到了驚嚇,臉色一下子就白了,接著她重新看向王憐花,道:「你,你這個惡魔不會是妖怪吧?!」

  戚素桃是最後一個回頭的,她一回頭整個人就愣住了。

  因為她身後不遠處站著一個人,這個人在黑夜中打著一把傘,傘柄綴著一條紫金玉石串成的流蘇墜子,而打傘主人身上竟穿著一襲粉色衣衫,腳上那雙黑靴很是乾淨,只是面上有淡淡粉色,似乎與他肩上和傘面上落著豔色桃花一模一樣。而最匪夷所思的便是這些零星的桃花瓣了,因他們現在這個季節絕對不會出現桃花。

  這人似乎有點驚詫自己前一刻還在桃園賞桃花,下一刻就出現在歐陽府這件事。可當他看到前面回頭的姑娘時,眸底劃過一絲光亮,夾雜著難以言喻的欣喜。

  手裡的珍珠手拿包一下子就落到了地上,戚素桃慢慢轉過身看著對方,眼淚忍不住就從眼眶子裡面落了出來。

  張了張嘴,過了好久都沒辦法把他的名字念出口。

  反倒是對方先念了。

  「若華……」他一點都沒變,只是眉宇間多了一絲成熟。

  雙腿就像灌了鉛一樣的沉重,戚素桃費了好大的勁才慢慢走到這個人的面前,輕輕念出了這個人的名字。「王……憐……花……?」當她念出這個人的名字,在場人再次露出了驚訝的表情。

  看著戚素桃,王憐花眼底的淡漠和冷意瞬間褪去,就像初雪遇上陽光,瞬間融化變成了溫柔。

  朱七七見過王憐花露出輕薄肆意的目光,也見他露出過陰冷森寒的目光,卻獨獨沒見過他露出那麼溫柔和寵溺的目光。

  這樣的王憐花讓尤其討厭他的朱七七有點反應不過來。

  戚素桃伸出手,微微顫抖地想要去抱住他,可當她真的將手伸出去時,卻從對方的身體上穿了過去。

  眼前的王憐花,她碰不到。

  而王憐花也發現了這個問題。

  他們互相碰不到對方。

  微轉過自己的手,掌心向上,戚素桃盯著手掌,唇角露出了一抹苦澀:「我以為,我終於可以碰到你了,沒想到……還是鏡中花水中月,虛無縹緲……」

  王憐花半垂眼眸,手上的傘未落下,就撐在戚素桃頂上,仿佛再替她打傘。

  周圍靜悄悄的,所有人都看著他們倆,都覺這一幕不可思議極了。

  抿了抿唇,戚素桃抬起手擦去臉上的淚,淺笑道:「幾年了?」

  王憐花道:「十三年了。」

  戚素桃一愣,她萬萬沒想到在那個世界已經過去了十三年,而她的世界卻不過六年,連他的一半都沒到。

  「……我,我讓你忘了我,重新開始,你怎麼就不聽呢?」從目前的情況來看,王憐花根本沒有忘記她,也沒有重新開始。在勘察那個墓碑時,裡頭有一封信,因年數已久,信上的字已經模糊,但依稀可辨。上面寫的是簡體字,這個發現讓教授們吃驚了很久,以那個年代來說,那個時期不該有簡體字的。戚素桃在根據現場看到的,才知道他獨身了一輩子。

  王憐花盯著戚素桃,眼底的溫柔一點點褪去,慢慢化作了冷意:「若華覺得怎樣的女子才堪配我?」

  戚素桃知道這話讓王憐花生氣了,所以她沒有說話,只是岔開話題,問道:「七七他們還好嗎?」

  王憐花不語,只是盯著戚素桃,而對方也看著他,兩人對視一番,最終王憐花選擇妥協,輕歎一聲道:「她能不好嗎?嫁了沈浪,生了一雙兒女,幸福美滿。其他人也很好,他們過得都很好……」說到這裡,忍不住譏諷道:「畢竟,我什麼都沒有,而他們卻擁有著幸福,你說,是不是?若華。」

  從另外一個王憐花口中聽到自己和沈浪已成婚,還有女有子,作為當事人的朱七七和沈浪全都愣住了。

  戚素桃知道王憐花這心裡頭其實對她是有怨懟的,也夾雜著一絲恨意,她也不怪他。即便,她根本不用承受這些。「……那就好,大家過得好就好了。王憐花……比起恨我,怨我,我更希望你忘了我……我那時候說了,我們之間隔著數百年的時光,你來不了,我也去不了。就像唐代一首詩中所言,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君恨我生遲,我恨君生早……」

  王憐花盯著戚素桃,貪婪地打量著她,半晌,忽地冷笑一聲:「若華,錯了,這首詩詞於所寫之人最起碼他們還在一個世界,他們都還活著,但我們的情況不一樣,你活著,我已不在,我活著,你未出生……就像你自己說的,我們之間隔著數百年,怎麼會像那首詩呢?嗯?」說著,他忽然抬頭去看天,這個世界的天正好是夜晚,月色極濃。「十三年裡,我一直在想,若華在另外一個世界是否忘了我,是否結婚生子,是否幸福美滿……現在看來,挺好。」起碼痛苦地人不是他一個人。

  戚素桃閉了閉眼,心頭湧起一絲難受,眼淚好像馬上又要從眼眶中落下來,可她憋住了,硬生生地憋了回去。「那簡體字是兒時媽媽教你寫的,你想起來了,對不對?」

  一提起兒時,王憐花的表情就變了。

  他面無表情地看著戚素桃,眼中滿是複雜情緒,過了半晌,他笑了笑:「若華,該忘記的人是你……」說著,他竟伸出手去觸碰戚素桃,明明碰不著對方,他還是伸出了手,虛觸在戚素桃的臉頰邊。「你忘記了嗎?我「殺」過你兩次啊。」

  這笑看在朱七七眼裡,簡直可以說是不寒而慄,她討厭現在的王憐花,卻真真切切害怕另外一個王憐花。

  戚素桃抿了抿唇,沒有說話,只是看著他。

  王憐花接著笑道:「兒時你我初遇,你我相識,你我相伴,那段時間你可發現,我……有多麼恨你。那時候,母親對你出手本在我計畫之中……我想要你死。」說著,他歪了下腦袋,唇角勾著肆意的弧度:「你太幸福了,讓我想把你毀了。你有著我沒有的東西,所以我一直在想,有一天如果我把你給撕裂了,你會露出怎樣的表情?果然,你露出了驚恐和絕望的表情,我真的是滿意極了。」

  這話說得朱七七聽不下去了,她跳起來指著王憐花,怒道:「你,你這個混蛋!」

  王憐花淡淡掃了眼朱七七,那目光就是朱七七記憶中的目光,輕薄肆意:「朱大小姐,省點心,我不是這個世界的王憐花,你碰不到我,就算罵了我,我也不吃虧。」

  朱七七一愣,隨後氣得全身發抖。

  戚素桃似乎一點都不生氣,其實這些年來每每回憶兒時,她總能發現其實兒時的那段記憶並不是自己所以為的那麼美好。小時候不懂,大了再去回憶,才發現其實王憐花一直恨著她。

  凝注著王憐花,戚素桃也伸出了手,虛捧住對方的臉,一字一字道:「可你還是救了我,忤逆了你的母親王夫人,不是嗎?」

  王憐花垂首斂眉,靜默半晌,忽然說道:「你不能嫁給別人。」

  慢慢放下手,戚素桃一愣,隨後笑了起來:「我沒打算嫁給別人,前段時間已經和爸爸還有媽媽商量好了先在桐鄉買個僻靜點的房子,先讓他們二老養老,以後我自己去養老。」說著,她重歎一聲,又道:「……發生了那麼多事,我也知道你恨過我,算計過我,就像七七說的,你根本就是個惡魔,是個壞蛋,永遠以欺負被人為樂,可,可是……就算是這樣……」說著說著,戚素桃這心裡頭竟自己難受起來,她深吸一口氣,才艱難地吐出那幾個字:「……我還是那麼喜歡你……是不是有點糟糕?」

  王憐花愣了一下,隨後表情也變得極其無奈:「那還真是……我們都挺糟糕的。」

  兩人互相凝注對方,仿佛這個世界的一切都與他們無關,良久,王憐花苦笑道:「看來時間到了。」

  戚素桃也發現了,因為王憐花的身影越發虛無起來。

  眼淚還是忍不住從眼眶子裡面落了出來,戚素桃笑得無奈,張了張嘴,有很多話想對他說,可怎麼也無法從喉嚨口裡出來,最終這些話語在唇微微囁嚅下變成了三個字。

  王憐花懂唇語,只看一眼就知她說了些什麼。

  扯了扯唇,一向不會露出那種表情的王憐花竟也露出了一抹蒼涼的笑容:「我又何嘗不是呢?若華之名被那人汙了,從此我不再念這個名字了,可好?阿桃……」語音才落,人也隨之消失,面前空蕩蕩的,除了地上那幾片桃花訴說剛才的一切是真實的。

  人一下子就消失不見了,朱七七瞠目結舌道:「這,這實在是……」

  戚素桃盯著前方,面頰上滿是淚痕,人已經消失了,而她卻還站在原地癡癡地看著眼前這個位置。

  半晌,她才慢慢蹲到了地上,眼淚大顆大顆從眼眶子裡落了下來。

  朱七七低頭看著戚素桃,有很多問題想問,終究沒能問出口。

  所有人都看著戚素桃,看著她微顫的後背,明白此時不是發問的時候。

  「原來……見到比不見到……更令人難受……」
【連載文請勿回覆】

TOP

第141章 第一百四十一回

  一向熱熱鬧鬧的歐陽府頭一次出現了十分詭異的氣氛。

  前一刻還在大哭大鬧的朱七七這一刻變得極其安靜,她坐在靠門的位置一瞬不瞬地盯著坐在右側靠窗位置,一語不發往窗外瞧的戚素桃。

  朱七七從未見過哪個姑娘穿得跟戚素桃一樣,她身上那件黑色的衣服已經脫下,露出了裡面那件顏色十分好看,卻未見過如此布料的衣裙。

  戚素桃穿了一條星空藍的紗裙,袖子也是薄紗,上面點綴著漂亮的亮粉。脖子上是一條玫瑰金的貓咪項鍊,耳朵也是同樣款式的一對不對稱的貓咪耳環。長而卷的長髮打了個辮子,用星空藍的亮片夾子夾在了腦後。

  讓朱七七比較在意的是戚素桃的頭髮不是純黑色的,尾部末端是漂亮的紫色,那是她不曾見過的頭髮顏色。

  腳上是一雙搭配裙子而買的漸變藍的水晶高跟鞋。

  從頭到腳,從上到下全是朱七七從未見過服飾打扮,讓她目不轉睛。

  額角劉海有幾縷落在頰邊,戚素桃也沒用手捋到耳後,微紅的眼睛直勾勾盯著窗外。

  屋子裡沒人說話,全都在看戚素桃,朱七七看得久了也覺著氣氛太壓抑,太沉默。她最先坐不住,起身來到戚素桃身旁,輕輕開口道:「那個,姑娘,你……」

  眨眨眼,戚素桃回頭看了眼朱七七,神色淡淡道:「我叫戚素桃。」

  朱七七一愣,隨後回道:「我,我叫朱七七。」

  戚素桃道:「我知道。」

  三個字讓朱七七不知道如何接下去了,現在的氣氛那麼尷尬,若是不打破冰點,接下去的話好像就說不下去了。一個忽然就消失的王憐花,一個打扮奇怪似乎認識他們所有人的戚素桃,太多的疑點和疑慮需要他們去探究和解惑。

  「有話就問吧,雖然我也不能把所有都告訴你們。」作為過去,很多未來的事戚素桃是不打算說的,若是改變了一個世界的世界線,那麼影響是不可估量的。

  她可賭不起。

  「那個,我,我和沈浪真的……」朱七七比較在乎這件事,作為一個女孩子,對於自己將來是否嫁給了如意郎君還是很在意的。

  戚素桃苦笑道:「我離開的時候你們倆的確郎情妾意,至於後來如何,聽他的意思你們挺好的,那應該是很好的。」

  朱七七一聽這話,喜笑顏開,她羞澀地瞧向了沈浪,而作為另外一位當事人的沈浪真正在意的顯然和朱七七也不一樣。

  「在下敢問姑娘王兄是否真的如七七所說……?」

  這一句話直接讓在場氣氛推向了一個冰點,說實話,沈浪有時候還真不如閉嘴。

  戚素桃笑了笑:「是否真實,不如沈公子自行去評判,素桃也不好說些什麼。未來會發生些什麼,各位的關係會如何,與其早早知曉,倒不如誰也不知。」說著,她低下頭,再也不語,只是盯著自己的長裙看。

  裙子很長,禮服的裙子一向這麼長,拖在地上,直接蓋住了她的腳背。戚素桃拎了拎裙擺,露出了那雙穿著高跟鞋的腳。她是光腳穿的高跟鞋,腳踝位置還有一條腳鏈,上面綴著人魚尾巴,十分可愛。

  朱七七的眼睛目不轉睛盯在她的腳鏈上,看表情顯然十分喜歡她的腳鏈。

  戚素桃渾身上下的打扮都充滿著現代氣息,唯一不同的是她手腕上戴著的那一隻銀鐲子。鐲子本身和她的打扮不符,但看得出來,這鐲子是她的貼身之物,顏色稍顯暗淡。

  沈浪盯著戚素桃,半晌,收回視線淡笑道:「沈某明白了。」

  「那麼在下可以問一個問題嗎?」王憐花饒有興趣地盯著戚素桃看了很久,現在終於可以問問題了。

  戚素桃沒有看他,只是輕輕回道:「問吧。」

  王憐花笑道:「敢問在下和姑娘您是何關係?」故意加重了您這個字。

  戚素桃扭頭看了他一眼,臉上沒有任何表情:「沒有任何關係。」

  一句話,六個字直接讓朱七七笑出聲來,她撲哧一聲,大有笑話王憐花的意思。

  王憐花的面色也不是很好,那揚起的弧度直接僵在了嘴角。

  熊貓兒和歐陽喜見王憐花吃癟,兩人都努力克制自己的表情,不讓他們看上去是真的在笑話對方。

  王憐花努力保持微笑,道:「姑娘在說笑嗎?」

  戚素桃看著他,回道:「我看上去是在開玩笑嗎?」

  王憐花歎道:「那剛才與姑娘所見之人又是誰?難道不是在下嗎?」

  戚素桃道:「不是你。」定定地看著這個青年,戚素桃的目光裡是全然的陌生,不似剛才在院子裡對著那個王憐花時那般溫柔。

  王憐花一怔,因戚素桃的目光太過淡漠疏離,令他垂放在腿上,遮蓋在袖子下麵的手一點點攥起。

  他不喜歡戚素桃的目光。

  「那個人是叫王憐花,可卻不是你。」她的王憐花和現在這個王憐花是兩個人,她永遠不會將他們倆混為一談。「你們就算是一個人,對我而言卻是兩個不同體。」說著,她站起身沖在場人微微鞠躬,道:「抱歉,很多事我並不是很想說,請各位見諒。」她現在有點待不下去,看著眼前這個王憐花總會讓她想起自己的王憐花。

  說著,她沒有留在屋裡,直接拿起掛在椅背上的呢大衣穿上,並拿起自己的手拿包走了出去。

  朱七七見狀,立馬跟了上去,她完全不想留在這裡,雖然不想離開沈浪,可現在的沈浪明顯是站在王憐花這邊的。與其在這裡繼續受氣,倒不如跟戚素桃走,就算沒有剛才發生的事,朱七七也有點兒喜歡戚素桃,因為對方幫她說話了。

  「戚姑娘,等等我!」朱七七提著裙子就跟了上去。

  裡頭的白飛飛見狀,立即喊了聲:「朱姑娘,你們也等等我。」說著,直接跑了出來,打算跟她們一起走。

  熊貓兒見姑娘都出去了,掃了眼外頭,道:「欸,怎麼全走了?等等,這大半夜的你們三個姑娘家不安全。」說著,直接沖出去打算攔下戚素桃、朱七七和白飛飛。

  戚素桃走在前頭,手裡緊緊握著她的珍珠手拿包。

  她不知道要去哪裡,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回家,她只是不想留在這裡面對另外一個世界的王憐花。尤其是在她與自己那個世界的王憐花見過一面後,她更加無法留在這裡去看那張臉。

  來到門口,守門的兩名大漢瞧著戚素桃一臉懵逼,要知道他們可沒見到戚素桃進府過。如今從府裡走出一個面生的能不懵逼嗎?就在要質問什麼時,裡頭又跑出來兩位面生的絕色美人。

  得,這面生的姑娘還不止一個。

  兩守衛徹底懵逼了。

  「戚姑娘。」朱七七是小跑上來的,比起穿高跟鞋的戚素桃,她跑起來還是蠻快的,一會兒就跟上了,白飛飛亦然。

  拉住戚素桃的手,朱七七關切道:「你打算去哪裡?」

  被提及要去哪裡,戚素桃自己都還茫然,仰頭望著現在的天空,回憶起她和王憐花在這裡的再遇,戚素桃這心裡頭就有些不是滋味。那時候,她的第一直覺就是要遠離王憐花,誰能想到從他們再遇的那一刻起就註定了糾纏不清。

  見戚素桃不說話,朱七七也沒繼續問,只是站在她身邊靜靜地看著她。

  不知道為什麼,她從戚素桃身上感受到了一絲悲涼,這種感覺在剛才也從另外一個王憐花身上感受到了。這兩人是真的很愛對方吧……雖然王憐花給她的印象並不好。

  府門外,敞亮的長街上一個人都沒有,厚厚的積雪蓋在街上,一腳踩下去肯定都是雪。戚素桃低頭看了眼自己的鞋子和長裙,輕輕歎了一聲。

  剛才還沒覺得冷,現在站在府門外可冷了。

  呢大衣阻止不了寒風的吹襲,早知道穿羽絨服了。

  「三位,留步!」熊貓兒從後叫住了她們。

  朱七七扭頭過去,見是熊貓兒更是不給好臉色,氣鼓鼓地雙手抱胸。

  白飛飛靦腆地沖熊貓兒看了一眼後,立即垂下眼,像個易害羞的普通姑娘。

  「朱,朱姑娘,這,這天色也晚了,不如暫且留在歐陽兄的府上吧。」熊貓兒是真的擔心她們,三個大姑娘長得都不差,這走在路上若是出了事咋辦呢?尤其白飛飛和戚素桃還不會功夫,靠朱七七壓根不頂用。

  朱七七不說話,似乎不打算理熊貓兒。

  白飛飛沒主見,就站在一邊低頭不語。

  戚素桃在出神,想著其他事,壓根就沒聽到熊貓兒的話,甚至連熊貓兒追上來都不知道。

  三人都不說話,熊貓兒尷尬了,邊上的兩守衛瞧著都在琢磨現在是什麼情況。

  「貓兒說得對,三位姑娘暫先留在我歐陽府吧。」歐陽喜的聲音這時從裡頭傳了過來,接著就看到歐陽喜、沈浪、金無望和王憐花也跟著走了出來。

  朱七七還是不說話,白飛飛依舊低頭不語,而戚素桃還在出神。

  於是氣氛再度變得詭異起來。

  歐陽喜冷汗涔涔:「這個……三位……」這不說話,算什麼?

  朱七七道:「我聽戚姑娘的。」

  白飛飛接著道:「我聽朱姑娘。」

  歐陽喜眼巴巴看向戚素桃。

  戚素桃低下頭,剛回過神來,他們前面忽然就出現了一個黑衣人。

  這人出現得太過蹊蹺,一瞬間就出現,讓人不得不警惕。

  沈浪道:「何人?」

  那人摘下兜帽,沒有神采的目光直接落在戚素桃的身上。

  「桃子……姐姐……」


第142章 終結章

  「小淘氣兒?!」

  少年不難認,作為姐姐的朱七七一眼就認出了出現在此的黑衣少年。但比起這些,她更驚訝的是少年的變化。短短幾天功夫,她家八弟似乎吃得有點好,拔高了不少。

  自從沁陽城郊外洞窟事件之後,朱八是何下落就成了謎,為這件事,她差點就掐死了花蕊仙。

  眼前的少年約莫在十八九歲的年紀,穿著與他以往極其不相符的衣服顏色,暗沉沉的一點生氣都沒有,那雙往日裡尤為明亮的眼睛內也是全無神采,仿佛死了一般。這跟自己印象中的弟弟沒有絲毫相似之處。

  除了長相之外。

  這一瞬,朱七七都不大敢認。

  少年看了眼朱七七,唇角拉開一抹扭曲的微笑:「姐姐。」他似乎很久不笑了,唇角的微笑也不過是牽扯一塊皮肉罷了。

  朱七七本來也只是抱著試試的態度,沒想到對方還真叫她姐姐了,這讓朱七七一下子就紅了眼眶。她那個可愛淘氣的弟弟到底經歷了什麼變成現在這副模樣呢?

  有了剛才另外一個王憐花的前車之鑒,朱七七很快就接受了一個與自己弟弟不大一樣的另外一個世界的弟弟。

  收回落在朱七七身上的視線,少年一步步走到戚素桃面前,伸出手抱住了她。「終於見到你了,桃子姐姐。」與孩童時期的明快比較起來,現在的朱八既陰沉又冷漠,甚至還有點兒讓人害怕。

  起碼,朱七七是怕他的。

  在朱八走過來抱住戚素桃的一瞬,那落在朱七七身上一瞬而逝的目光讓她本人不適到了極點。朱七七不願意相信這是她的弟弟,可心裡卻有個聲音一遍又一遍地告訴她,這就是她的弟弟,那個沒有任何煩惱,活潑開朗的朱小八。

  抱著戚素桃在原地轉了個圈,朱八放下戚素桃,在對方還沒反應過來的情況下,與她額頭相抵。

  戚素桃明顯從朱八身上感受到了不同以往的氣息,這個孩子好像哪裡不對,讓她聯想到了未來的王憐花。「小,小八?」

  「桃子姐姐還記得我嗎?」他輕輕問了句。

  戚素桃覺得這話有點兒奇怪。「自然是記得了,你是小八呀。」

  朱八扯了扯唇,低低笑了起來:「果然是不記得了。」這樣的朱八真的有點像未來的王憐花。「畢竟……那時候我也沒露過面……」說著,他重新與戚素桃拉開距離,複又低頭在她耳邊低喃了一句話。

  聲音很輕,除了戚素桃無人能聽到,包括沈浪他們。

  沈浪盯著朱八,也為少年不一樣的氣息所震懾,對方給他一種經歷過無數次生死的感覺。到底一個人經歷了什麼,才會擁有這樣的氣息?

  戚素桃的眼睛越睜越大,隨後猛然抬頭不敢置信地看著朱八。

  朱八伸手摸了摸戚素桃的臉,嘴角又拉開一道扭曲的弧度。「桃子姐姐,師父希望你能幸福,所以我一定會幫你的。」他的微笑的確有些扭曲,可他看向戚素桃的目光卻極其溫柔。

  心頭湧起一片酸澀,戚素桃控制不住自己再一次紅了眼眶。

  眼淚忍不住奪眶而出,抿了抿唇,戚素桃抱住朱八,再也說不出話來。

  懷裡的溫度那麼溫暖,與那時候的冰冷形成了鮮明對比。朱八其實比任何人都想哭,可他早就忘記如何哭了。自從未來的王憐花死後,他一個人又獨自在這漫長的時光中走了很久,終於……他尋到一個契機,將戚素桃從那個世界帶過來。只可惜,出了點差錯,使得戚素桃沒有安然回到那個王憐花的身邊,反而是來到了另外一個平行世界。

  戚素桃沒有哭出聲,只是抱著朱八默默地流著淚,眼前這個孩子一定受了很多苦,就像那個王憐花一樣,為了她傾盡了一切。

  朱七七看著抱在一起的兩人,不知道為什麼從他們身上感受到了一絲絕望的氣息。

  她莫名也想哭。

  抱了一會兒,朱八放開戚素桃,也不知道從哪裡掏出一條手絹替她擦了擦臉:「桃子姐姐以前從來不哭的,怎麼現在倒是愛哭起來?別哭了,要哭就留著見到他在哭吧。」

  「你呢?」抓著朱八的手,從他手裡拿過手絹,戚素桃一邊擦臉,一邊輕問道:「你怎麼辦?」

  朱八怔了一會兒,苦笑道:「就這樣唄,我的家人都已經不再了,時間太長了。桃子姐姐……我的世界早就崩壞了……」說到這裡,他接著道:「我把五哥接回去了,他不是……」

  戚素桃打斷他道:「我知道,我知道他不是……」從她第一次見面開始,遇到的朱五公子都是未來王憐花易容假扮的。她,從未見過真正的朱五公子,甚至他們彼此間是互相不認識的。

  朱八看著戚素桃,忽道:「以前我看桃子姐姐是仰著頭的,現在我看桃子姐姐是低頭的,果然……時間過得好快。」快到連他自己都不知道,原來時間可以過去那麼快。

  抬頭往前看了看站在歐陽府門前的人,視線一一從他們身上移開,朱八不自覺想起了初次來到歐陽府,初次與這大部分人見面的場景。那時候,戚素桃也在自己面前,鮮活溫暖,不似後來的屍體那般冰冷。

  輕歎一聲,朱八將戚素桃整個攔腰抱起,道:「桃子姐姐陪我去個地方吧。」說著,轉身欲離開這個地方。

  戚素桃:「……??」

  「老八!」見他們要走,朱七七立時叫住朱八。

  腳下一頓,已經轉過身的朱八回頭看向朱七七。

  朱七七上前幾步,來到他們面前,嘴唇囁嚅一番,才道:「你是,你是我的小八是不是?」

  朱八盯著朱七七,半晌,眼眸半垂道:「我不是你的朱八,你也不是我的姐姐。」

  朱七七不懂,她接著道:「你明明是小八,是我的小淘氣兒。」

  朱八凝注著自己的姐姐,輕輕道:「你的小八不是我,我的七姐也不是你……」說著,他頓了頓又道:「我和桃子姐姐都來自不同的平行世界,在那裡也有你們,而你們的人生軌跡也是各自不同的。所以……我不是你的小八,而你的小八在哪裡……我大概是知道的。放心吧,姐姐,我會替你尋回他來的。」

  朱七七張了張嘴,被朱八繞得腦袋有點轉不過來,可他說的話她似乎是懂的。

  「我先送桃子姐姐回去,再來把你的朱八送回來。」丟下這句話,朱八竟帶著戚素桃轉瞬從他們的面前消失。

  看著宛若鬼魅一般離開的朱八,沈浪等人驚駭不已,而朱七七則跌坐在地上哭了起來。那樣的朱八,她是心疼的,她的弟弟何時會變成這樣?到底經歷了什麼才會變成這樣?還有,他似乎很在乎那個與王憐花關係匪淺的戚素桃,他們到底是什麼關係?

  一個又一個問題在心頭纏繞著,纏得她渾身不舒服。

  「七七。」沈浪見狀,走過去伸手欲將她扶起來。

  朱七七抿著唇,表情委屈極了,她一把拉住沈浪的手臂,眼淚汪汪道:「小八,小八他這個樣子……作為姐姐,我卻不知道他發生了什麼……沈浪,沈浪……我好害怕……」她害怕有一天朱八還會變成剛才那副模樣。

  看著這樣的朱七七,沈浪不忍苛責些什麼,剛要說什麼,朱八又回來了。是的,才消失不久的朱八又回來了,這一回他抱著一團火孩兒。將火孩兒送到朱七七面前,朱八輕輕道:「我按著約定將他送到你面前了。」

  朱七七一怔,看著就在自己面前的朱八,嘴巴一瞥,委屈至極地將自己的弟弟緊緊抱入懷中。

  她的弟弟回來了。

  「謝謝……」抬頭看向朱八,朱七七哭了起來。

  朱八看著朱七七,看著自己姐姐那張明豔的面容,忽然有點懷念他們曾經的日子。那時候,他們還年幼,無憂無慮,什麼事都不怕。而今,早已物是人非。

  朱八真的很久沒笑了,一揚起唇角,笑容就顯得生澀和扭曲。僵持了一小會兒,朱八放棄微笑,輕輕道:「再見了,姐姐。再見了,沈大哥……」語音還未落下,不等朱七七說什麼,他就消失在她和沈浪,還有歐陽喜、熊貓兒、金無望以及王憐花等人的面前。

  自此再未出現過。

  就仿佛鏡花水月一般。

  ******

  桃花四散,三月天,春意盎然,一眼望去皆是滿園春色。

  戚素桃被朱八放下後,還沒問清朱八這裡是什麼地方,對方就離開了。站在原地,戚素桃看了一圈也沒看出點所以然來,只好自己一個人往裡走。

  桃林很安靜,除了鳥鳴之聲外,沒有任何聲音。

  這個天的溫度有點高,按說這個季節不該溫度那麼高,但今天也不知怎的,溫度極高。走得有點熱的戚素桃把身上這件呢大衣給脫了,挽掛在手臂上。穿著一襲星空藍紗裙,一手挽掛著呢大衣的手又提起了裙子一角,讓它以防被自己一腳踩下去。手拿包被她塞在衣服的口袋裡,索性口袋夠大,手拿包小,不然她還真不好拿。

  一路走,一路轉,所到之處皆是桃花盛放之處。戚素桃不知道這裡是哪裡,但有一種直覺,她在這裡一定能遇上王憐花。

  ******

  桃林深處,王憐花站在一棵十分大的桃樹下,手裡打著把傘,定定地看著前頭的粗|壯的枝幹。

  他見到戚素桃了,那個少女長大了點,明顯比過去還要漂亮了,也瘦了許多。

  只是,見到比不見到更加難受,見到卻碰不到,這比不見更加殘忍。

  仰起頭,王憐花眯了眯眼,瞧著這豔好三陽天,心情忽然間就不好了。手裡的傘拿著於他來說似乎成了一個累贅,厭煩地丟棄在旁,王憐花心情煩躁地離開了原地,轉去了其他地方。

  這片桃林是後來種植的,就在洛陽城南郊外的桃苑內,由他親自打理。自戚素桃離開,他便開闢了這一處莊園,種滿了桃樹,變作了一處桃林。猶記得小時候,戚素桃和他去一個叫公園的地方玩耍時,曾經聽那丫頭對王瀟瀟說將來長大了也要開闢一處桃林,這樣到三四月份就可以看桃花,六月份之後可以吃桃子。

  那時候,王瀟瀟還笑話戚素桃滿腦子就只知道吃。

  也是那時候,王憐花知道戚素桃喜歡桃花和桃子這件事。

  閑來無事之時,王憐花總喜歡來這裡,這次桃花盛開,他便一人來此,誰也沒帶。而這裡也是他王大公子的秘密之所,基本上沒人會知道他喜歡來這裡。

  三月的的確確是個適合踏春的日子,在這段時間裡,他就會一個人來到桃苑小住一段時間。之前,沈浪的提議他思考過一番,後來想想還是算了,海外仙山尋仙人?這種事也就沈浪想得出來,他可沒空。

  沈浪在一個月前和熊貓兒一起外出遊歷了,獨留朱七七一人守著仁義莊。

  呵。

  好意領了,那麼蠢的方式他才不去呢。

  ******

  戚素桃一個人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終於走到了桃林深處。站在那棵十分大的桃樹下,,盯著地上那把傘,她怔了許久都沒有回神。這把傘的印象太深刻,加上之前才見著,自然不會忘的。

  走過去蹲下,伸手去撫摸傘面,戚素桃淺淺一笑後,將它拿起,並收了起來。

  兩手握緊傘,也不管衣服和裙子是否拖遝在地上,戚素桃就這樣蹲在原地開始發呆。

  桃花簌簌,漫天飄瓣,整個桃苑宛若仙境。

  身後陡然傳來細碎的腳步聲,沉浸在自己思緒中的戚素桃沒有聽見,只是愣愣地抱著傘盯著前方。

  身後的腳步大概在距離她四五步距離的時候陡然停下,也不知道過去了多久,腳步聲的主人出聲了。

  「阿桃……?」

  淺淺一聲令戚素桃回過神來,扭頭看去,當對方的人影印入她眼簾的一瞬,戚素桃的面頰不自覺便被打濕了。

  戚素桃慢慢站起來,轉過身頭一歪,嘴角揚起一抹燦爛的微笑。

  「我回來了。」

  《正文完》


第143章 番外一

  王憐花二十二歲的那一年,戚素桃成了一具冷冰冰的屍體。

  王憐花從來沒想過有那麼一天,戚素桃會從他的生命中離開,且永遠的。更不會想到,因為自己的一時自信,害得她成了一個過去式。

  朱七七一直說戚素桃遇到他是這輩子最倒楣的事,早前他還嗤之以鼻,如今想來朱七七的話還真是一語成讖,准極了。戚素桃遇上他的的確確倒了八輩子的血黴。沒有遇上他,和朱八去了朱府,就不會發生後面的事,更不用遭受那般痛苦。

  命運,從戚素桃遇上他的那一刻起就註定是個悲劇。

  戚素桃離開的那一天,王憐花的世界就崩塌了,他殘忍地殺光了那些侮|辱戚素桃的人,摟著那具冷冰冰的屍體坐在冰冷的地上。也不知道過去了多久,他的耳邊響起了一道聲音,那聲音的主人輕問他願不願意獻出自己一切去換回戚素桃。

  其實,王憐花心裡很明白,這個連面都沒看到,身影都不存在的惡魔是在騙他,可他依然選擇與這個看不見的惡魔合作,把自己硬生生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僅僅是為了換回戚素桃。

  合作之後,他擁有了可以自由穿梭和跨越次元、時空的神奇力量,也擁有了作為人時所無法想像的強大力量。甚至,他還去了很多個名為平行的世界,在那裡他看到了很多個不一樣的自己以及從未改變過的戚素桃,包括那些大同小異的未來。為了查到一切的根源,他尋到了戚素桃的世界,看到了過去的自己和過去的戚素桃,也恢復了他們在幼年時期就已經見過的所有記憶。那時候的他們都是小小一隻,那麼可愛。尤其是戚素桃,甚至還存著任性的小孩子脾氣,哭鬧起來簡直吵鬧極了,可看在他眼裡依舊那麼天真可愛。

  小時候的戚素桃和長大的戚素桃絲毫不一樣,長大的戚素桃有點老成,性子也極為冷靜,對人對事都多了一絲理智。而小時候的戚素桃就是一個任性的小娃娃,會哭會鬧會笑,跟那些尋常人家的孩子沒有什麼不一樣。

  甚至看不出哪裡特殊。

  看著小小的戚素桃,王憐花忽然笑了起來,原來以前的她是這樣的。

  倒是出乎意料。

  「你是誰?」當他出現在小小的戚素桃面前時,這個穿著小裙子小皮鞋的小姑娘仰著頭看他,眼裡是好奇、不解和疑惑,獨獨沒有害怕。

  蹲在她面前,與她平視的王憐花淺淺一笑,反問道:「你是誰?」

  戚素桃道:「我叫戚素桃,素是素色的素,桃是桃子的桃!因為媽媽喜歡素色的東西,又喜歡桃花,所以爸爸給我起名叫素桃!」小時候的戚素桃的確天真可愛,見到陌生人也不露怯,反而大聲響亮地回答了他。

  王憐花摸了摸她的頭:「真好聽的名字。」

  被誇獎,戚素桃不好意思地笑了起來。「嘿嘿嘿,那叔叔你叫什麼呢?」

  王憐花歪了下腦袋,沉吟了一番,道:「我叫華,他們都叫我華先生。」

  「華……先生?」戚素桃年紀小,不大懂名字的意思,小臉滿是困惑:「叔叔是老師嗎?」在她的認知裡,先生是老師的意思。

  又摸了摸戚素桃的腦袋,王憐花笑了起來:「算吧。」說起來,他可是朱八的老師,說是老師沒毛病。

  戚素桃眼睛一亮:「那你和貝貝老師一樣嘍?嘿嘿,叔叔你比貝貝老師好看多了。」王憐花的確長得好看,走在街上也十分引人注目。還好,為了防止這引人注目,他的容貌暫且也只有戚素桃可見,其他人瞧不見。

  而小孩子一向都喜歡漂亮的東西,先入為主的認為好看的人都是好人。

  王憐花淺淺一笑,有一種想把她抱入自己懷中的念頭,可他還是忍住了。

  戚素桃看著他,眼睛亮亮的,半晌,她似乎想到什麼,呶著嘴巴道:「哎呀,媽媽和憐花哥哥說了,不能跟陌生人說話的,我,我和叔叔你說話,是不是不對呀?」她年紀終究還小,五歲的年紀,很多東西都不懂。

  即便五歲已是記事的年紀。

  王憐花溫柔的看著她,剛要說什麼,眼角餘光處瞥到一個男孩跑了過來,那是他自己。起身,重新拉了拉帽檐,王憐花笑了笑:「以後的每一天都要快快樂樂,高高興興的,知道嗎?」

  戚素桃笑道:「桃桃一直都是快快樂樂,高高興興的!」

  王憐花眸光一暖:「這就好,祝你幸福……」最後兩個字念得極輕,戚素桃沒有聽清楚,等她要問時,身後傳來男孩氣急敗壞的聲音:「笨蛋若華,不是說了讓你別跟陌生人說話嗎?那麼傻,被拐了怎麼辦?」

  戚素桃扭頭過去,氣呼呼地沖著男孩嚷道:「桃桃才不傻呢!叔叔長得那麼漂亮,怎麼可能是壞人?」

  孩童時期的王憐花氣得恨不得想要撬開戚素桃的小腦袋瞧瞧裡頭是咋長的。「漂亮?哪裡漂亮了?人都跑了,肯定是醜八怪!」雖然年紀也就比戚素桃大個兩三歲,可王憐花比傻白甜的戚素桃聰明多了。在早就扭曲的壓抑環境下成長,心智本就十分成熟,根本不可能像戚素桃那麼傻乎乎的一點警惕心都沒有。

  被孩童時期的王憐花那麼一呵斥,戚素桃嘴巴一癟,立馬就跟哭包似的哭了起來。

  孩童時期的王憐花一見戚素桃哭了,馬上就慌了,他可沒打算弄哭對方的。

  不遠處,王憐花看著年幼的自己因為戚素桃大哭而慌亂的模樣,唇角不自覺勾起一抹細小彎弧。其實王憐花很清楚,作為自己,年幼時期的他並沒有真正喜歡戚素桃,更正確來說這個時候的他只是一個內心已經被抹成黑色的壞小鬼而已。

  他知道年幼的自己會做什麼,而他不能插手插|得太明顯。有些事,不能做得太明顯了,過於明顯終會導致一切的失敗。

  低頭,抬起自己的手看了看,上面布著暗色筋紋,可怕極了,這是他衰敗的現象。可他不能衰敗,也不能死,起碼在未來沒改變前,他不能讓自己死。他要改變戚素桃的死局,只有改變,所有的環才能被打破。

  王憐花遊走了太多世界,見證了戚素桃太多次的死亡,也見證了自己如何變得瘋魔。沒了戚素桃的王憐花就像一把沒了鞘的劍,唯有嗜血才能令他平息。在某些個世界裡,他成了人人得而誅之的魔頭,卻無人對抗得了,與他站對立面的沈浪因愧疚總是不能將他置之於死地,久而久之這江湖上就再也沒人拿他如何?而他站在頂端位置,俯瞰世間之人掙扎,最終只能獨自體會高處不勝寒的悲涼。

  劃開一條次元通道,他走進那黑黝黝不知深淺從次元世界,再度前往另外一個平行世界,他再尋找戚素桃一次又一次死亡的原因。可是尋了那麼久,他才發現原因錯了。每個他以為的原因都不是戚素桃死亡的真正原因,直到……他終於連起所有的線索,才徹底悟了是何造成戚素桃陷入閉環的原因。

  當他知道這一切的罪魁禍首不是自己,而是自己的母親時,他的心情是複雜的。對自己的母親,他恨過,怨過,懼怕過,可就算這一切全部都加起來變成一個十分陰暗的情緒,王夫人終是他的生母。

  賜予他生命,不可改變的一個事實。

  在柴玉關沒有背叛前,他的母親是幸福的,她也曾和尋常女子一樣,溫柔美麗。而當柴玉關背叛之後,一切都變了。曾經美好的一面被撕開,暴露在他面前的只有陰暗和瘋狂,還有執拗和仇恨。

  柴玉關和王夫人的結局,王憐花早早就知道了,也不是第一次看到他們會那樣。所以當他拿下燭火,讓整個大殿燒起來的時候,心裡沒有半點負擔,殺死自己父母的負擔。反正總是要死的,他不過是推進他們的結局罷了。

  白飛飛,他的姐姐,跟他簡直半斤八兩,他們倆還真不愧是柴玉關的孩子,又加上懷著恨意的母親,他們的內心和身體裡的血液都是無比濃稠的黑色,染不紅的,所以她傷害了戚素桃。在其他幾個世界,戚素桃會死,都有白飛飛的手筆,所以在這個世界,他用了最殘忍的方式懲罰了白飛飛。他不會負罪,他只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罷了。

  現在這個戚素桃很好,雖有兩次差點出事,但起碼過了閉環,安然活下來。

  看著少女臉上的淚痕和那悲傷的目光,王憐花忽然覺得一切都值得,她活著,鮮活的一個存在,不再似他的若華,冷冰冰的只是一具殘破冰涼的屍體。

  他有太多的話要說,可卡在喉嚨口最終沒有說出來。

  僅僅因為眼前的戚素桃不是他的若華。

  他的若華早就不在了,他心裡很清楚,只是理智上他不願意去相信罷了。

  閉上眼,在意識徹底消失的一瞬,他的內心是安詳的,因為他終於可以去見他的若華了,只是他一人的戚素桃。

  恍然間,王憐花發現自己回到了一個即陌生又熟悉的地方。院子裡,桃花滿天飛,清風吹拂,陽光溫和,是個十分舒服的踏青季節。順著記憶往前走去,穿過院門,走入長廊,遠遠望過去,他看到一名穿著淺色衣裙的少女坐在石階上等人。少女長得不是頂美,可五官柔和,皮膚白皙,看著就十分舒服。她單手撐著一邊臉頰,頭微微歪著,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樣。

  頭頂的陽光,那細碎的光線灑在少女身上,給她平添了一層淡淡的金色。他邁動腳步,慢慢朝她走了過去。似乎聽到了腳步聲,少女忽然睜開眼睛,抬頭朝他這個位置看了過來。當她看到他時,她臉上的表情立即從鬱悶和無聊轉為了欣喜。蹭的一下從地上站起來,也不管裙擺是不是有點長,她直接邁開腿朝他跑了過來。

  「王憐花!!」

  熟悉的聲音響起,王憐花忽然想哭,心頭立時湧起了一片酸澀。可他沒有哭出來,只是抿著唇快步走過去,將跑過來,撲向他的少女緊緊抱入懷中。

  聞著鼻尖清甜的香味以及溫暖的體溫,他知道這一切都是真實的。

  「你總算回來了,我在家裡等你好久了。」少女死死抱著王憐花,口吻裡明顯帶著一絲抱怨,可這抱怨中也夾雜著一絲欣喜。

  嘴巴張了張,頓了好一會兒,王憐花才勾起嘴角弧度,緩緩開口。

  「若華,我回來了……」


第144章 番外二

  朱八坐在陰暗的洞中,盯著洞內懸浮在空中的那些透明泡泡,平時還亮晶晶的眸子裡已全然沒了任何神采,空洞得令人不敢直視。

  洞內不單只有他一個人,還有一個打扮非常時尚,只是長髮及腰,與此刻的打扮稍顯違和的青年。青年看了眼朱八,氣又忍不住長歎而出,這已經是他不知道第幾遍的長歎了。

  「老八。」實在受不了現在這個氣氛,青年忍不住開口打破現在的寡默。「已經七天了,你能行行好別總對著這些個泡泡發呆嗎?」

  發呆的朱八慢慢扭動脖子,瞧向了自己的兄長,那個一直被扔在現代世界混得風生水起的朱五公子。地下古樓蘭一別後,他就奉自己師父的命令將白飛飛送回了幽靈門。之後,他就去了趟現代帶自己五哥回來,隨後便一直留在洞內等候他,可這一等等來的是一門死訊。

  盯著自己這個世界的兄長,朱八張了張嘴,良久才啞著嗓子:「五哥,我送你回去。」他已不是少年,卻依舊是少年模樣,十八九歲是人這一生中最為美好的年華,而他也一直停留在這個美好的年紀。可容顏不改,心卻垂垂老矣,殘破不堪。

  青年不是別人,正是朱五公子,也就是真正的朱府五少爺。他在未來王憐花假扮他的期間一直待在現代,那個年代真的很吸引人,讓他一點都不想回來。可他也知道,他必須回來,他的家在這裡,他的家人也在這裡。

  關於王憐花和戚素桃的過往他大抵是瞭解些的,這些懸浮在洞內的泡泡他也親眼看過,相對也瞭解一切起因,包括自己的弟弟為何會在未來變成現在這副模樣。朱八受了太多傷害,加上自己的救命恩人下場淒慘,會走上現在的路真的不難想像。

  他們老朱家向來也不喜歡欠人情,何況還……

  朱五想說什麼,可看著臉上沒什麼表情的朱八,終是輕歎一聲:「行,走吧……」

  瞧著朱五身上穿的現代衣服,朱八輕輕道:「五哥,先把衣服換了吧……裡面,有你的衣服……」朱五和王憐花身形相仿,裡頭的衣服也都是照著朱五喜好買的,所以全是朱五能穿的。

  朱五聽罷也沒多說什麼,直接去裡頭換下了身上的現代服飾,待全部打理好,他這才跟著朱八離開洞窟,回了許久不曾回的朱府。站在朱府門前,朱五看著自己的弟弟,道:「進去看看爹娘吧。」

  朱八扯了扯唇角,想笑卻怎麼也笑不出來,他盯著朱五,道:「不了,我終究不是你的八弟……」

  朱五剛要說什麼,裡頭就傳來了一道聲音:「七姐,你別說了,我要去找桃子姐姐!我才不信桃子姐姐就這麼憑空消失了呢!!」

  下意識回頭去看,就見朱八和朱七七從裡頭跑了出來。他們看到站在門口的朱五,驚喜極了,尤其是朱八:「五哥!!」一團火紅衣裳的孩子直面沖了出來,來到他面前,用力抱住他,表情也在一瞬間就變成了委屈。

  「五哥?!」看到朱五安然無恙,朱七七自然也是驚喜的。畢竟,自快活林之後,他們就再也沒有見過面。

  被朱八抱住,朱五愣了一下,當他重新回頭去看時,送他回來的朱八已經不在了。

  「五哥,你在看什麼呀?」原還委屈的朱八見朱五心不在焉地回頭看空蕩蕩的後面,不滿地抬頭叫了他一聲。

  朱五低頭看著自己的弟弟,頓了一下後,唇角一勾:「沒,只是在想那麼久不見,你怎麼圓了。」

  朱八:「……」

  未來的朱八將朱五安全送回朱府之後就回了洞窟,這個世界,他也沒什麼地方可以去。瞧著這座洞窟,瞧著裡頭懸浮的泡泡,朱八真的很想哭。可他已經不能哭了,他不是小孩子了,還能肆無忌憚的哭。

  桃子姐姐死了,師父也死了,最終……只剩他一個人獨留於這個世界。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心情問題,還是因為王憐花已經消失的關係,那些懸浮在半空中的泡泡忽然間一個接著一個『啪』的一下爆裂,從他的面前一點點消失。朱八根本阻止不了這一變故,只能眼睜睜看著這些記憶消失無蹤,再也不復存在。

  眼淚還是忍不住落下,作為一個男子漢,他不該哭的,可他還是沒忍住。

  這個世界已沒有他繼續留下的理由,他也無法繼續留在這裡,雖然他的情況沒王憐花嚴重,可他也差不多到盡頭了。待一個洞窟的泡泡都消失了,朱八這次決定回到他自己的世界,去看看那裡,去看看這一切的開始,也是這一切的終結。

  站在初次和戚素桃相遇的地方,看著無論過去多少年依舊沒有絲毫變化的山崖,朱八十分慶倖自己能夠在這裡遇上戚素桃。如果沒有遇到她,他或許不知道現在是否還活著。腳踩在厚厚的雪上,朱八走到崖邊,眺望著前頭。

  現在的季節和那時候一模一樣,讓他有一種回到了當年的感覺。

  摘下頭上的兜帽,朱八在原地看了許久許久,一個時辰後,他抿了抿唇消失在原地,又去了其他地方。比如,他的家。比如,王府。比如,快活林。他的家,那個朱府還是那個朱府,只是沒了當年的輝煌,但現在依然是鎮上少有名氣的富戶,在當地還是有一定威名的,加之他大哥的後人還考取了功名,說到底也不是普通的商戶了。

  洛陽王府也早已換了主人,門頭牌匾早早掛上了一個姓邱的門戶。

  站在邱府門口,守門的人一直盯著他看,過了好一會兒那守門的忍不住上前詢問道:「不知這位小公子有何事嗎?」這守衛的還是比較有禮貌的,若是換做一些狗仗欺人的東西定是要將朱八給轟走的。

  朱八回神,看了眼守門的人,微微一笑道:「迷路了,敢問小哥,翠屏樓往哪個方向?」翠屏樓是一家酒樓,名字聽著有點風塵,但的的確確是一家酒樓。

  守門人和善的指了指前頭:「就在前頭,到古神街左轉拐就可以看到了。」

  朱八笑了笑:「多謝。」謝過後,朱八逕自朝翠屏樓的方向走了去。

  其實,這也只是朱八的藉口,他根本不是想去什麼翠屏樓。這裡很多地方都已經不一樣了,曾經的商樓店鋪早就被取代變成了其他家,他熟悉的一切都不在了。漫步走在這座城鎮,他的腦海裡總會不經意回憶起和戚素桃相處時的日子。那個時候,方才初遇,還沒有遇上姐姐,只有他們倆相伴而行,路上的日子不長,可那時候卻是快樂的。

  因為,沒有紛爭陰謀,也沒有……其他是非。

  若他當時不想著來找七姐,而是書信給三姐夫,托三姐夫去尋朱七七,自己則拖著戚素桃回朱府,或許就不會認識王憐花、沈浪還有其他人。不認識他們這些江湖人,就不會發生後面那麼多事,甚至不會被迫捲入與快活王的紛爭,最終慘死于快活林。

  『男孩子是不能哭的哦。』

  這句話一直印刻在他腦海裡。

  是戚素桃對他說過的話,他永遠都不會忘記。

  低著頭,垂著眼,他沒有任何歸屬感的走在洛陽城內,一步步往城外走去。這一次,他要去的地方不是別處,正是快活林。快活林很遠,但他不是什麼正常人,很快就能到達快活林,一瞬間的事。

  重新踏入這個地方,朱八是恐懼的,他害怕回憶戚素桃死時的畫面,那太痛苦了。站在戚素桃死去時的地方,朱八蹲在地上,伸出手微微輕顫地面,腦海裡不斷重播戚素桃被王憐花抱在懷裡的淒慘模樣。

  明明不該哭的,可他忍不住,眼淚還是大顆大顆落下,像個孩子一樣,不知所措。

  這裡早已不是快活林了,只是一個普通的林子,裡面的房屋全都荒廢,無人居住。

  朱八想,如果當年他拉著戚素桃一起躲起來,或者強硬地留在她身邊,是不是很多事就不會發生了。他不知道戚素桃遭受那些非人折磨的過程,卻只看到了她躺在王憐花懷裡,那毫無聲息的模樣。

  殘破的衣服堪堪蓋在她光|裸的軀體上,身上青紫斑斑,還有噁心的液體。雙臂軟軟垂在地上,脖子上是一道清晰可見的勒痕。那張笑起來總讓人十分舒服的臉則被刀劃開,佈滿了刀痕,眼睛一只是緊緊閉著,還有一隻……沒有了。她的神色明顯還殘留著死前的痛苦。她就這樣靜悄悄地王憐花抱在懷裡,周圍全是那些欺|辱她的人的屍體。

  看到那個畫面時,他當時整個人都懵了。

  從小到大都未見過那般震懾人心的畫面,別說王憐花瘋魔,就連他也差點瘋了,恨意也是在那個時候自心底發芽的。

  抱著頭,朱八控制不住自己哭出了聲來。

  他太想戚素桃,也太想王憐花了。

  一個是在童年留下深刻印象,救過他一命的恩人姐姐,一個是在他未來漫長時光中教會他許多東西的師父。

  前者他第一眼就喜歡,後者第一眼是討厭。

  「如果,一切都能重新來過就好了……」他不曾一次祈禱著,可過去的東西已經發生,不會再有重新來過的機會,這也是為什麼他們不斷跨過一個又一個的平次時空,拯救的卻永遠只是另外一個戚素桃,而非他們的戚素桃。

  朱八和王憐花心裡都是明白的,只是他們不希望悲劇重演,才會去其他時空保護其他的他們和戚素桃免遭那樣淒慘的悲劇。

  而那個從頭到尾都沒有出現過的惡魔……他到現在也沒見過。這個人何時會出現,把曾經給予他們的東西收走,朱八也開始不在乎了。

  這個世界早就沒了他在乎的人。

  死亡才是對他最好的結局。

  躺在戚素桃曾經死亡的原處,朱八閉上眼,重重地歎了口氣。

  就在這時,耳邊仿佛聽到有人叫他,睜開眼,剛要扭頭去看,朱八發現自己站在一個院子裡。

  十分明顯的朱府大宅。

  下意識低頭看了看自己,朱八明顯的發現自己變回了還是十歲左右的自己。

  紅色的衣裳,火紅豔豔,明亮奪目。

  「小八。」那個早從他生命中離去的少女在朝他走來,臉上掛著溫柔的微笑。

  少女的身後是一個青年,一個穿著粉色衣裳,豔若桃花的青年。

  朱八張了張嘴,眼淚又一次控制不住的落下。

  他不知道是夢還是什麼,他只知道如果這是夢的話,那就讓他沉溺其中,再也不要醒來了。

  「桃子姐姐……」他哽咽地喚著少女,而少女似乎被他臉上的眼淚嚇到了。

  快步走過來,少女一臉擔心:「哎呀,小八你怎麼哭了吖?是不是,是不是哪裡不舒服了?」

  朱八搖搖頭,還沒回答,就聽到青年懶洋洋地說道:「瞧他那模樣哪裡是不舒服,根本就是在博你同情。」

  少女聽了這話,回頭惡狠狠瞪了眼青年:「小八才不是你呢,滿肚子的壞水。」

  青年一聽這話,表情甚是委屈:「若華,你怎麼總幫他們姐弟,好歹也站站為夫這一邊吧……」

  少女道:「好不容易來一趟朱府,探望大家,誰讓你嘴巴那麼壞的,氣得七七直跳腳……現在還欺負小八……你,你都是我夫君了,就不能成長點嘛……」

  朱八看著他們倆,聽著他們倆的對話,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也不知這是夢還是一個幻境。

  但他真真切切高興極了。

  張開雙臂,一把撲向戚素桃和王憐花,將他們撲倒在地後,朱八臉上掛起了一個大大的微笑。

  就算這一切是夢,或是幻境,他願意永遠不要醒來……


第145章 番外三

  「沈月——!!」

  朱七七氣急敗壞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了過來,接著就看到一名挽著婦人髮髻的貌美女子氣衝衝地穿過院門走入庭院之中。

  為人妻,為人母多年,朱七七那急躁的脾氣還是沒改多少。就算為了沈浪,為了自己的三個孩子,她試著壓抑住自己的本性,可每每到忍無可忍的時候還是會爆出來的。無論過去多少年,朱七七依舊是年少時那個朱七七。

  庭院裡空落落的,只有石桌上擺放著那一本書冊和一支墨漬未幹的毫筆,以及幾瓣在頁面上和墨中迎風瑟瑟的花瓣,說明此前這裡有人待過。

  看了一圈,朱七七沒有見到自己想要見的人,氣得牙癢癢。「臭小子,別被我抓到,否則要你好看!!」作為一名娘親,朱七七爆起來那簡直和小孩子是一樣的。

  原地喘了好幾口氣,沒有尋到自己要找的人,朱七七只能氣呼呼地提著裙子離開了原地。

  待朱七七離開很遠,連影子都瞧不見了,一道聲音這才慢悠悠地從屋頂上響了起來:「阿月,七姨這是打算把你的皮給扒了吧。」

  「王蘭序,你給我輕點聲!」石桌上方那棵參天大的桃樹高處,有名少年蹲在上頭,整個人隱沒在繁茂的枝葉花之中,俊秀的臉上佈滿了對自己娘親的恐懼之色。

  「早走遠了。再說了,七姨有那麼怕嗎?」一直躺在屋頂上睡覺的王蘭序慢慢地坐了起來,那雙漂亮的桃花眼淡淡掃向對面桃樹上的清俊少年。「七姨那麼漂亮,你不是該感天動地的嗎?」

  名喚沈月的少年嘴角微抽:「那咱倆換個娘親,你讓桃姨當我娘親,我讓我娘當你娘親,包准出門的時候,讓你倍兒有面。」

  王蘭序單手撐著半邊臉,懶洋洋地看著沈月,嗤笑道:「才不要呢,我娘那麼好,憑啥換給你。再說了,就算我同意了,我爹和你爹也不答應吧。」

  沈月:「……」講得好像很有道理。

  他們的爹都是十分愛護自己的妻子,尤其是王蘭序的爹王憐花,那簡直是護妻狂魔。若是讓他知道他有換娘念頭,非撕了他不可。屆時,估計他娘也得把他撕了。想想都覺得可怕。

  沈月是一個喜怒形於色的單純少年,太瞭解他的王蘭序笑了笑:「那麼怕我爹和你娘啊?」

  沈月一臉悲戚:「你爹是啥樣的人你還不知道嗎?至於我娘,心眼是沒什麼心眼,可這脾氣你不也瞧見了嗎?溫柔的時候是溫柔,可這發起飆來簡直和母老虎差不多。外公外婆和大伯姑姑他們就沒一個人依得過我娘的脾氣。」

  王蘭序看著他,搖搖頭:「你啊,別沒事惹七姨不就好了嗎?」從屋頂上站起來,大大的伸了個懶腰,接著道:「這回是不是又被夫子告狀了?」能讓朱七七氣得炸掉,除了讀書這件事外,好像也沒什麼事了。從小到大,沈月就不是讀書的料子,比起早早就啟蒙的大哥沈星,他沒出息多了,不單讀書沒什麼出息,武功方面也是泛泛,也就在做生意上面是個難得一見的奇才。

  一提起這個沈月就想哭:「蘭序,我,夫子讓我寫國之根本,我按著貓兒叔說的寫了一篇,然後夫子就跟我大發脾氣了。」

  王蘭序:「……」簡直是活該。

  跳下屋頂,王蘭序撫額:「阿月,我覺得你是真的蠢,貓兒叔說的你也信?他一個粗漢子,舉例說明全是簡單粗暴的玩意,你還真聽他瞎掰?怪不得七姨氣得恨不能把你直接處理掉了,換我也想抽你。」

  沈月捂臉:「……」沒人幫他說不能聽熊貓兒的話。

  「嘻嘻,二哥果然是最笨的了,連國之根本都寫不好,怪不得要被娘揍了,活該嘛。」一道悅耳軟糯的嗓音自他們身後傳來,王蘭序往後看過去,只見一名黃衫女童站在院門前,沖著蹲在樹上的沈月扮鬼臉。

  「沈霜!!」見到自己妹妹,沈月就冷汗直冒,自己這個妹妹絕對是天生來克他的。

  沈霜是沈月和沈星的妹妹,也是沈浪和朱七七最小的女兒,明明有個一身正氣的爹,偏偏學了王憐花所有的壞毛病。人小鬼大,古靈精怪,活脫脫一個小魔星。總是整得自己二哥沈月哭爹喊娘,當然沒有半毛錢用處。

  「蘭序哥哥。」比起沈月這個二哥,沈霜更喜歡王蘭序。

  小跑到王蘭序面前,沈霜抓起王蘭序的手,笑得格外甜。

  拍了拍沈霜的腦袋,王蘭序再次看了眼沈月,道:「下來吧,總待樹上也不是辦法,既然那麼怕七姨,不如去找沈叔叔吧,他有法子制住七姨的。」

  沈月一聽這話,腦子一轉,利索地從樹上下來,並沖王蘭序豎起拇指:「好兄弟。」說完,便急吼吼跑出院子去找自己的爹沈浪去了。

  王蘭序的話沒有錯,這世上唯一能夠讓讓朱七七變回溫柔可愛小女人的人除了沈浪……好像也沒別人了。

  望著沈月的背影,沈霜搖頭歎氣:「我這二哥啊笨的要死,真擔心哪一天被別人算計得連褲衩都沒了。」

  王蘭序輕笑道:「褲衩不會沒,在做生意方面他可比誰都精。」

  沈霜呶了呶嘴巴,不置可否,忽然想到什麼,說道:「蘭序哥哥,大哥回來了,在前堂呢,咱們過去吧。」

  王蘭序一聽,神色頗為訝異:「阿星回來了?不是說要初七回來的嗎?這才初三,那麼快就解決了?」

  沈霜道:「看大哥神色應當是解決了,這風塵僕僕的,我就讓他在前堂先緩緩。」

  王蘭序道:「走吧,也很久沒見阿星了。」

  「嗯。」挽住王蘭序的手臂,沈霜笑得格外甜。

  兩人跟著也離開了院子,往前堂走了去,這才剛拐了彎進長廊,便瞧見一名侍女低著頭急匆匆的朝外走去,那模樣似乎出了什麼事。王蘭序連忙上前攔住她,問道:「蓮姨,怎麼了?」

  阿蓮抬頭,見是王蘭序便忙說道:「小少爺,夫人似乎要生了。」

  王蘭序一愣:「什麼?」拉開沈霜的手,王蘭序神色緊張極了:「不是還沒到時間嗎?怎麼就要生了?這,這按時間……這,這提早了一個月啊?!」

  阿蓮也急,她點點頭:「穩婆和大夫一直待命著,倒還好,現在也不算亂,我現在去請公子過來。小少爺,你也快過去吧。」

  王蘭序點點頭,撇下沈霜急匆匆趕了去,而阿蓮也趕忙去別苑找王憐花了。

  沈霜站在原地,看看王蘭序,又看看阿蓮,思索了一番便跑去了前堂尋沈星。

  提著裙子跑去前堂,沈霜就看到應該去尋自家爹爹的沈月竟可憐兮兮地坐在沈星面前,被自己那嚴肅的大哥訓斥著。

  跑進去直接打斷他們,叫道:「大哥,二哥!」

  見到沈霜,沈星的面容柔和多了:「霜兒。」

  沈霜直接說道:「桃姨好像要生了,蘭序哥哥已經過去了,我們也過去吧。」

  一聽戚素桃要生了,沈星和沈月面色一凜,前者抱起沈霜,後者撒丫子就沖去了桃苑。桃苑是仁義莊新開闢的一處院子,專門給戚素桃和王憐花他們一家來住的。這回戚素桃會住在仁義莊也是因之前王憐花去東北做生意,一走就是兩三個月,生怕戚素桃有什麼事便送將她和王蘭序一道送去仁義莊,拜託朱七七和沈浪照看著。

  前兩天,王憐花才做生意回來,本打算接戚素桃回去的,因怕路途中出事,就聽了朱七七的意見在仁義莊小住一段時間,待戚素桃誕下孩子再回洛陽。

  本以為還有一個月才生,豈料提前了這一個月。

  一到桃苑,門口圍滿了人,朱七七死命地拍著門板,吼道:「王憐花,你給我開門,開門!!」

  沈星和沈月還有沈霜過去一臉茫然。

  沈星上前,看向邊上一臉焦急的王蘭序,問道:「怎麼回事?」

  睨了眼沈星,王蘭序皺著眉回道:「我爹踹了門進去,然後把大夫丟了出來。七姨也想進去,被他隔在了門外。」

  沈星&沈月&沈霜:「……」

  沈浪拉過怒氣衝衝的朱七七,安撫道:「七七,冷靜點。」

  朱七七氣得全身發抖,指著緊閉的門扉道:「我好不容易請來的大夫就被他給得罪了,他怎麼就不想桃子呢?桃子還在裡面過鬼門關呢!!」

  沈浪輕歎道:「你忘了,王憐花的醫術當今無幾人可比?」

  朱七七一愣,隨後結結巴巴道:「我,我知道,但,但生孩子和他的那些救人手段不一樣嘛。」

  沈浪道:「他不會讓戚姑娘出事的。」對於自己妻子那毛躁的脾性,沈浪早就淡定了,多年來只要事關戚素桃和王憐花,自己這寶貝夫人總能炸毛。

  朱七七扁了扁嘴巴不語。

  王蘭序已經站在門口位置,盯著緊閉的門扉,隔著一扇門,王蘭序已經緊張得將手攥得死緊。自己的娘親身子骨是還不錯,可之前生他的時候已經受了太多苦,加上差點大難產,之後養了好些年才恢復了點元氣。為此,他爹可是很多年都不怎麼待見他。

  與其他的父親不一樣,他的父親王憐花心裡真正在乎的人只有他的母親戚素桃。就算他王蘭序身體裡流淌著他王憐花的血液,對方也大體不怎麼在乎的。

  血緣並不是拉攏他們父子關係的羈絆。

  王蘭序很喜歡自己的母親戚素桃,比起不怎麼待見他的父親,溫柔的母親更是他最為喜歡和在乎的存在。就像自己的父親不怎麼在乎他這個兒子一樣,他這個做兒子也不怎麼在乎自己的父親。

  母親才是他最為在乎的人。

  屋子裡並沒有什麼聲音傳出來,偶爾也只是些許痛苦的□□聲斷斷續續從門縫裡面透了出來。這說明,房裡頭的產婦是個能忍的,就算是在生孩子,遭受極其大的痛苦,也死死咬緊牙根,不讓自己慘叫出聲,讓門外的人擔心。

  但這樣的她更讓門外的人擔心,尤其是作為兒子的王蘭序。他擔心的恨不得現在就沖進去,可他不能,只能候在門外,他清楚知道生孩子是何等大事。

  也不知道過去了多久,裡頭傳來了孩子洪亮的哭啼聲。這一聲哭啼令外面緊張的人松了口氣,接著就看到穩婆開門從裡頭抱著一個孩子出來。「恭喜,是位千金。」

  王蘭序靠得最近,掃了眼還沒完全長開的妹妹,直接繞過穩婆走了進去。他根本不在乎什麼產房血腥重這件事,父親都不在意,他在意個球?一進屋,王蘭序就看到自己的父親王憐花正小心翼翼抱著已經昏睡過去的母親戚素桃。

  母親似乎很累,額上佈滿了細密的汗珠,眼睛也閉得緊緊的,滿面疲憊。

  父親對母親一直很溫柔,無論過去多少年,這樣的畫面幾乎每天都在自己眼前出現。

  聽到有人進屋,王憐花扭頭看去,見是自己兒子,便伸出一根手指抵住嘴唇。

  什麼意思,王蘭序自然明白。

  面無表情地退出去,將門重新關上,王蘭序站在門口攔住了準備進屋的朱七七他們。

  「七姨,沈叔叔,讓娘好好休息吧,爹陪著沒事的。」

  作為兒子的王蘭序那麼說了,沈浪自然不會強求進去,拉住要說什麼的朱七七,道:「好,那我們就先散了吧,晚點再來探望。」說著,又看了眼抱著孩子,表情局促的穩婆,溫和笑道:「孩子暫由我和七七照顧著,無須擔憂。」

  王蘭序淺淺一笑:「謝謝沈叔叔。」

  之後,這桃苑的人便全都散了。

  房裡,王憐花躺在戚素桃邊上,靜靜地看著她。

  戚素桃是真的累了,面色極其蒼白,剛才替她簡單地擦拭了一下身子,又幫她換了乾淨衣裳。這一系列動作下來,戚素桃依舊沒醒,說明這一回是真真傷了大元氣。抱著戚素桃躺在乾淨的軟榻上,王憐花用手替她捋去落在頰邊的髮絲,並在她額上落下輕輕一吻。

  她,就在自己身邊,十幾年來從未離開。

  唇角一掀,一絲輕笑溢出。

  「阿桃,你真好……」
【連載文請勿回覆】

TOP

發新話題

當前時區 GMT+8, 現在時間是 2024-5-21 22:57

Powered by Discuz! 6.0.0Licensed © 2001-2014 Comsenz Inc.
頁面執行時間 0.071249 秒, 數據庫查詢 6 次, Gzip 啟用
清除 Cookies - 聯繫我們 - ☆夜玥論壇ק - Archiver - WAP
論壇聲明
本站提供網上自由討論之用,所有個人言論並不代表本站立場,並與本站無關,本站不會對其內容負上任何責任。
假若內容有涉及侵權,請立即聯絡我們,我們將立刻從網站上刪除,並向所有持版權者致最深切的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