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們相遇的那年
黑發少女盤著腿坐在船板上嘗試著把一個明顯斷裂過後又粘起來的鍍金十字架粘在一只酒紅色花紋殼的電話蟲背上，躺在旁邊曬太陽的棕發女孩在十字架又一次「哐當」一聲掉下來後，表示惋惜地嘆口氣，別過腦袋專心享受日光浴。
拉芙躺在甲板上曬著太陽，突然回想起和笑笑第一次見面的場景。
新世界的天氣變幻莫測，難得有這樣暖和晴朗的天氣，而在這種天氣曬太陽總會情不自禁像老頭子一樣去回憶一些令人難忘深刻的事情。拉芙懶洋洋地合上眼睛，在難得的愜意時光中陷入令人懷念的過往――
嗯……是什麽時候呢…啊，是海圓歷1517年吧（笑笑：不就是去年的事嗎…）。那一年，拉芙在香波地諸島的一家小吃店裏做售貨員，雖然工資少了點，但勝在店主老爺爺人好，而且這份工作包吃包住，解決了拉芙最基礎的民生問題。
每天早上，唯一的售貨員兼幫工拉芙都要把櫥窗內外擦得一塵不染。拉芙本身雖然懶散，但對待賴以蹭飯的工作還是十分嚴謹的，店主吩咐的事情她都會一件件認真仔細地盡力辦好，這樣的話她可以免費拿走當天沒賣完的糕點，作為工作努力獎勵。
（拉芙：啊，想想就覺得好幸福呢，每個月發二百五十貝裏工資的店長塔多歐吉桑真是個善良的老人呢~~）
某天早晨，拉芙剛剛擦完外面的玻璃窗，還沒來得及好好欣賞一下自己的勞動成果，頭一歪，一顆子彈「咻」地擦過她的耳朵，打在明亮幹凈的玻璃窗上，整面櫥窗瞬間碎成一地玻璃渣。
拉芙深吸一口氣，慢慢把腦袋擺正，盯著櫥窗內散落在地上的糖果蛋糕。
香波地諸島是個背景覆雜的地方，又因為幾乎脫離海軍本部的管轄範圍，各路勢力囂張跋扈，像火拼這類戲碼自拉芙來到島上幾乎天天看，早就習以為常了。
小吃店遠離港口，不在中央地段，顧客大多是島上的居民，一般火拼根本波及不到這裏，最重要的是，小店是店主爺爺唯一的依靠（and唯一給她發二百五十貝裏工資的人的唯一收入來源），怎麽能被這群混蛋毀掉呢？
拉芙直接從破了個大洞的櫥窗裏跨進店內，把地上的完好的糖果收進盒子裏，把摔得一塌糊塗的其他糕點塞進收納袋——香波地樂園附近有不少調皮的流浪小子，他們不會介意處理掉這些賣相不怎麽好看但新鮮美味的糕點的。
「砰！」一顆炮彈在小店門前炸響，拉芙前幾天才給店裏換的木板門「哐當」一聲倒了下來，門邊食品架上的餅幹也跟著碎了一地。拉芙深吸一口氣，還沒把氣吐出來，就又聽到「咻」的一聲，她隨手抄起球棒，把迎面而來的一顆炮彈打回它的老巢，然後默默把門扶起來掛上暫停營業的牌子，抄著她的球棒直奔小店下坡的一夥打群架中的海賊。
（拉芙：看起來兇神惡煞應該是海賊不會有錯。）
她很快找出這場差點毀了店主老爺爺一輩子積蓄和她棲身之處的群毆的核心所在。那只紅色漆皮的盒子應該就是海賊們的爭奪目標沒有錯了。
拉芙瞇眼，腳尖一勾，一塊巴掌大的石頭被踢起來，把握好力度，雙手一揮——紅色的盒子從海賊甲手中「飛」起來，往海岸邊「飛」去。拉芙把右手搭在額頭上，觀望著快速往海岸邊移動的海賊，滿意地點點頭。
啊，糟糕，他們打到桑和大叔的漁船那邊去了！
拉芙跑近一些，再揮棒——
啊，娜達嬸嬸的成衣店！
再揮——
啊，松子奶奶的水果鋪！
再揮——
......
當拉芙第八次舉起球棒的時候，她終於成功地——被察覺了。
當她把迎面而來的一顆火箭炮一棍打進海賊群中間為首幹架的兩人中間炸飛他們並且接住被氣流掀起來後不知何故飛到她手裏的盒子的那一剎那——那被她稱之為生命的轉折的一個重要時刻。她將要被圍毆的那一刻，一只纖長有力的手將她拉出了命運（圍毆）的漩渦。
「雛司·拉芙？」非常簡短明扼的問話，在拉芙聽來不遜於天籟之音，她拼命點頭，「是我！我就是！」然後「嗖」地一下，拉芙感覺自己飛了起來！啊，這飛一般的感覺…低頭一看，這……飛得低了點吧……臥槽前面那個童鞋拖著她在跑啊！她像只麻袋一樣被拖得迎風招展啊有木有！
等拉芙像只麻袋一樣被丟在地上的時候，還沒等她爬起來，救命恩人親切地宣布：「以後你就是我的人了！初次見面多多關照啊！我是希爾羅 D 思麥爾（□□ile），你可以叫我笑笑。」拉芙腿一軟又跪了回去。她擡頭看她的恩人，陽光從眼前人的頭頂傾灑下來，面容模糊成一片陰影，很有壓迫感的樣子。
（笑笑：角度問題！絕對是角度問題！）
但從身形來看，應該是年齡相仿的少女，從拉芙平視的角度看，可以看到對方蹲著的膝蓋下因為肌肉緊繃壓擠成渾圓的弧度的修長小腿，明顯是經過鍛煉的，再結合剛才成功逃離的真實經歷，這說明了什麽？這說明，跑，是沒有用的。所以如果足夠聰明的人應該知道怎麽做才是正確的。
第一步，示弱。目的：讓對方喪失警惕。
「什麽？！雖然很感激你救了我，但是…但是也不能逼迫我以身相許啊！」拉芙緊緊環抱住自己，一臉堅貞不屈的柔弱相。對方癱著臉默了兩秒，猛地露出一臉震驚的表情：「你把我當成什麽人了？!我怎麽可能會做這種事!」隨即一臉嚴肅：「放心，我不會搶占你這種民女的。」
「……」
總感覺氣氛有點微妙，一定是用詞不當的原因。於是改口：
「我怎麽會對你怎麽樣呢？你以為我是那種腦子有病的人嗎？」
「……」
好像還是不對啊…
「看著我的眼睛！眼睛是心靈的窗戶，看著我的眼睛！你覺得它瞎的嗎？！」
「……」
看她的表情肯定是又說錯話了…
啊!
一定是因為沒有抓到重點！
歉意地瞅著她：「對不起，我的性取向很正常。我不搞同性戀的。」
「……」
子曰：對待腦子正常的人就要用腦殘的方式去對付他；對待腦殘，就要用更腦殘的方式對待他。
看來我還是沒有參透這句話的精髓…
第二步，如果對方是個間歇性神經正常患者，試著和他（她）講道理。
目的：縱觀事件因果，明確自身立場，再拿出應對方法。
「這位小姐，我想我們之間是不是有什麽誤會？」態度要溫和，用語要禮貌。但是很明顯，對方是個不按套路出牌的人。
笑笑：「姐姐多大了？」答：「人家今年滿十八歲。」笑笑：「比我大四歲呢，應該喊一聲姐姐，
（拉芙：屁嘞！你從認識我的第十分鐘後就沒再叫過我姐姐！）聽姐姐的口音，是江浙一帶的吧？」答：「差不多吧，我戶籍是南京…？!!!!你，你你你…。」「hia~hia~」「……」什麽情況？
「小女子祖籍華夏，炎黃子孫，不知姐姐家是何處，祖上何人呀~」
「…鄙人家在神州大地，龍的傳人。」
老鄉見老鄉，兩眼淚汪汪。於是發給拉芙二百五十貝裏工資的老爺爺把她抵押貸款兩千五百貝裏這種事就一點也不重要了。因為老鄉說了：「二百五算什麽！我給你發三百八！」
老鄉就是新的老板，叫希爾羅，小名笑笑。「為什麽你會叫雛司·拉芙啊？這個姓用故鄉話講聽起來像是讓你去死。」
老鄉用家鄉話跟她交談，不過大概因為太久沒講，說起來有點僵硬。拉芙用同樣僵硬的語言回答：「我自己取的，因為拉芙聽起來像是LOVE，所以就叫雛司·拉芙（truth love）。」笑笑揚眉：「你喜歡這樣叫？」
「不是，因為我忘記自己的姓氏了，剛來的時候還記得，但已經太久了，我只記得拉芙這個名字了。這樣叫好記一點，其實我覺得這個名字和我很不搭。你有什麽好的姓氏可以提供嗎？」
「嗯，讓我想想…拉芙…不就是laugh（大笑）？我們名字還蠻配的哦，要不和我姓？」
「好奇怪的感覺，我才不要。」
「那你要不叫華夏·拉芙？」
「很奇怪好嗎這個姓！一下就把老底都揭了的感覺！」
「好吧，那我再想想好了…」
———————小劇場———————
多年後，拉芙突然間想起她和她的相遇，問道：「麥麥，你當初怎麽知道我也是穿過來的啊？」笑笑正在陽光下的屋頂上假寐，聽到這話用手擋住眼前的陽光，瞇著眼睛目光深邃：「啊，我想這就是命中註定吧，是命運的齒輪在轉動，是自遠古而來的直覺，是靈魂在意外碰撞後的共鳴…」
拉芙面無表情地亮出尖利的長指甲，默默掏出一塊小黑板，使二者充分摩擦，發出令人心顫的魔音，笑笑一個哆嗦翻身摔下屋檐。拉芙淡定地給耳朵塞上隔音棉，默默提高了聲音的響度。
五分鐘後，笑笑面色慘白顫顫巍巍舉著一個本子艱難地爬回了屋頂，然後果斷地滾了下去。
拉芙翻開本子，裏面是她閑來無事時畫在賬本上素描，一休哥，葫蘆娃，哆啦A夢…
合上本子，拉芙嘆口氣。感覺又被塔多老板賣掉了…
第2章 來來，我們去見火雞。
廣闊的大海上飄著一只小白船，船上有兩個少女，一個黑發黑眸，背著巨大的黑色旅行包，手裏握著金色的小十字架。一個栗發黑眸，抱著圓形白色的小挎包。兩人並肩而立，臉上是同樣面癱的表情。
拉芙深深嘆了口氣，「話說兩個人一起去見他真的可以嗎？這位…風評似乎不太好…而且…」拉芙嚴肅道：「總要留下一個來傳宗接代啊！果然我還是認為謹慎一點比較好。」
笑笑面無表情【內心獨白：這話聽起來好有道理!但是…為什麽總感覺有哪裏不對…】
把十字架和電話蟲隨意揉塞進口袋，「你太天真了！」笑笑深沈地擡起下巴，「對付這樣的敵人，分開行動只會給他各個擊破的機會而已！最重要的是，面對不同的情況，要有不同的應對方式。」扯著嘴角，做出一副睿智的表情，「向現在這種情況，我們只能匍匐前進地正面迎擊。」
拉芙（死魚眼）☉-☉：「匍匐著前進正面迎擊什麽的，就是因為沒有應對方法所以只能硬著頭皮死馬當活馬醫的意思對吧。」
被一秒看穿地笑笑試圖維持淡定的形象，在數次嘗試無果後果斷放棄了。「拉芙，」她聽到自己的聲音沈重地響起，「逃避是沒有用的，還不如勇敢面對來得痛快一些，說不定還能迎來轉機。」
空氣又一次陷入靜默。良久，笑笑捧著頭撲倒在地，放聲哀嚎：「啊啊啊！！我會忍不住的！我絕對會忍不住拍死那個鼻涕男的!!為什麽我會莫名其妙地跟力庫王一族扯上關系啊啊啊!!!(╯‵□′)╯︵┻━┻」
捂臉哭泣：「哪個都好為什麽偏偏是落在他手裏嗚嗚嗚…一旦被他知道我要救那個人，絕對會拿這件事在背後陰死我的!不對！他很有可能已經知道我的打算了！哦不！一想到我有把柄捏在他手裏，而且那家夥隨時有可能被他當成砸向我的一顆導彈利用，我就好想去死一死啊!」
拉芙哽了一下，腦海中浮現出笑笑救她出來之後…
（讓我們情景回放：笑笑打開匣子看了一眼，臉立刻青了。她青著臉迅速大力扣上蓋子，冷靜地說：「我就說…果然是那家夥的東西，看來最近不得不帶你去拜訪他一下了。」拉芙：「誒？我也要去嗎？」似乎想到什麽不好的回憶，笑笑的臉上又加了半邊線條陰影…略微頭疼地頷首：「沒錯，不去解決這件事以後有得我麻煩受了。不過值得慶幸的是，至少目前他還沒必要弄到和我翻臉的地步，保你一條小命大概不會太難。我沒有什麽把柄在他手裏，不用受他的約制，事情也好辦很多…說實話，這個人如果可以的話，我真是不想這麽早去招惹他！」）
說有辦法的是你，現在憂郁得滿地打滾的還是你，你要玩哪樣撒…
「所以說當初拖你走的時候為什麽你會抱著那個盒子不放啊！」
現在追究責任的意義在哪裏？!你說!在哪裏啊？!
拉芙：「沒來得及丟…而且那邊很靠近斯圖爾特家的糧倉…」
笑笑呻.吟π_π：「我為什麽拒決了他的邀舞…我為什麽要那麽果斷拒絕和他合作…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
———我是背景交代的分割線———
希爾羅 D 思麥爾，父親希爾羅 D 赫尼斯特為原海軍本部親命中將，被友人多次邀請後加入海軍。
與時任大將（現元帥戰國），中將庫讚（現大將青雉），中將薩卡斯基（現大將赤犬），中將波魯薩利諾（現大將黃猿），上校鼯鼠（現中將），少校斯摩格（現羅格鎮駐地上校）等同期海軍有良好的人際關系，其中以現任大將青雉，赤犬，上校斯摩格尤為親厚。
戰績顯赫，最著名戰役為其退役之戰海圓歷1502年「新人事件」，此戰歷時整整六天，所帶五千名海軍本部精銳與希爾羅中將外編部隊「獨立軍團」六百主戰力，皆犧牲半數以上，敵艦海賊八千，全滅。
希爾羅中將身負重傷，次年攜妻女隱退歸家途中遭遇海難（對外聲稱海難，實際情況不明。）身亡，享年僅三十七歲。其籍貫東海，具體島嶼不明，具體身份不明，背景不明。
希爾羅 D 哥來特仲肯歐莉文（原名哥來特仲肯歐莉文），原庫勞得公主，皇室家族嫡系成員（與希爾羅中將結婚後主動除名族譜，死後其兄為其覆名）。
原庫勞得首席外交官，著名女政客，其兄為現任庫勞得國王哥來特仲肯君越。
於海圓歷1503年死於海難（？）
希爾羅 D 思麥爾，海軍英雄遺孤，被時任中將庫讚（現大將青雉）救下，帶回海軍本部撫養，海軍英雄本部中將蒙奇 D 卡普收其為養孫女。
四歲時因意外激活其父希爾羅中將傳承給她的希爾羅 D 之一族的力量被政府察覺，欲爭奪其撫養權，又因為意外和天龍人扯上關系，大將青雉為確保思麥爾的安全把她私下托付給白胡子手下一番隊隊長不死鳥馬爾科，從此在白胡子的庇佑下成長。
海圓歷1517年於香波地諸島與庫勞得皇室嫡系二公主哥來特仲肯蘿絲（現任國王之次女）相遇，得知庫勞得王儲（現任國王長女哥來特仲肯羅維亞）因得知未婚夫已死於十五年前新人事件，使用庫勞得皇室秘術時情緒失控，昏迷陷入魔靨，無意識中力量爆發危害國民，被國王暫時壓制能力，對外界隱瞞並派出蘿絲尋找希爾羅中將遺物以治療病情未果後，隱瞞身份隨蘿絲公主前往庫勞得解救羅維亞，被發現身份後回歸庫勞得皇室。
後在庫勞得二十年一次的庫勞得亞當舞會中行動，意圖徹底喚醒羅維亞，期間得到世界第一劍豪，七武海朱洛基爾米霍克的幫助。但被政府察覺，經過秘密交涉後就思麥爾撫養權做出交換，以對羅維亞病情造成的傷害既往不咎換取思麥爾在海軍本部監督下加入海軍服役兩年，本年內就職。
（以上是笑笑的大致簡介，後文中將詳細提及，讀者也可去看海賊王之淺笑逍遙提前了解部分詳情。）
雛司（？）·拉芙，十八歲，海圓歷1516年漂流至香波地諸島，身負重傷，被Group12的流浪男孩伽魯救起，後為Group8「甜甜圈面包店」幫工。自稱幼年家破人亡，記憶斷片。國籍不明，身份不明，實力不明。
———————鏡頭回轉——————
「你的腿好點沒？」笑笑瞄了一眼拉芙的長裙，「腿腳不便就不要多管閑事嘛。塔多爺爺都說了，你的腿本來再過個把月就能好了。現在可好，不養個一年半載，我看是不行了。」拉芙躺在甲板上繼續曬她的太陽，「啊…沒關系啊…想一想接下來要發生的事，我就覺得這暴風雨前的寧靜格外珍貴~」她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有些倦倦地說：「塔多爺爺他就是個騙子。當初被伽魯救上來的時候我就猜出我的腿能治好是因為伽魯背後有人在幫我，不然以當時的情況，我這雙腿根本保不下來。他明明答應我只要工作一年就讓我見那個人親口道謝的…」
笑笑身形一頓，撓撓發頂，猶豫著說：「嘛…其實救你的說到底還是伽魯吧，畢竟救你的是他的個人決定啊…至於幕後人…只是應他作為朋友的請求才提供了資金和藥材而已，也是看在伽魯的份上吧。」
拉芙不以為意地擺擺手，「不一樣啦，我可不想連是被誰幫了都不知道，說是說人家是看在伽魯的面子上，但就這樣當做不知道太失禮數了吧！知恩圖報是中華民族的傳統美德啊同志。」態度看起來很隨意，其實非常非常在乎的嗎？笑笑眨眨眼，「既然你都這樣說了…其實對我來說只是舉手之勞而已，我不太喜歡聽別人那些感恩戴德的話，感覺聽多了會折壽的說…」
船上靜默了兩秒，拉芙緩緩開口：「是你？」「嗯。」
「是你！」拉芙撲過去掐住笑笑的脖子：「你居然不跟我說！明明知道我那麽想知道！你是在當笑話一樣看我在這邊因為良心不安憂郁半天的嗎？!」笑笑口吐白沫，「謀殺…」你哪裏有憂郁…
「既然是你那就大恩不言謝了。好人一生平安。」「…」餵餵，說好的傳統美德呢？
隨著小船的行進，海平面上隱隱顯現出島嶼的輪廓，輕柔的海風帶來的氣味混合著人群的紛雜和食物的香氣。島嶼正中央的王宮高地，披著粉紅色羽毛大衣的男人躺在泳池邊的躺椅上，墨鏡在陽光下折射出銳利的金屬質感的光點，男人從容地交疊著雙腿，抽出枕在頸下的手，用中指扶了扶墨鏡，「怎麽樣？維奧萊特。我可已經沒有繼續等待下去的耐心了呢…呋呋呋呋…啊，那小鬼成長到什麽地步了呢，她要怎麽辦呢，無論如何都不會讓我失望吧…真是令人興奮又期待…」
第3章 火雞夜裏來相會
一彎明月懸在夜幕中，皎潔的月輝照亮靜默的花園。原本構造精巧風格優美的花園一片狼藉，兩撥人在花園入口內對峙。雙方都身著出席宴會的考究禮服，臉上的表情看起來也並不那麽危險。一襲米色及膝禮裙的少女微微笑著勾住身邊男伴的臂彎，一雙黑眸灌進了夜風的涼意。她的男伴面無表情，神色淡漠，一雙銳利的金眸淡淡掃視著對面的人，強大的氣場生生震懾住在場賓客，他西裝革履，身後卻負著一把漆黑如夜的大刀，和他一樣散發出低調卻華貴的氣場。
「撒，怎麽督察先生對庫勞得的王宮後花園的景致很感興趣嗎？」少女音容甜美，彎成一對月芽的眼睛裏卻盛著滿滿的嘲諷，「不過您大可不必趁著月色夜遊，只要說一聲，舅父大人一定會挑個好時間，派人帶您盡情遊玩的。」
對面為首的男人豎直兩只手指扶一扶金絲圓邊鏡框，臉上毫無波瀾，「三公主殿下客氣，在下只是酒喝得有點多，出來醒酒而已。不過，」他再扶一扶眼鏡，余光意有所指地掃視花園，「似乎在下運氣不好，酒是醒了，花園景致卻沒什麽機會看到。對於剛才的氣場波動，在下想這需要勞煩殿下說明一下，雖是貴國舉辦的宴會，但事關各國貴族政要安危，還是不能不引起重視。」
少女挽住男伴的手微微縮緊，面上不動聲色，「不過是和家姐切磋一下而已。」她的目光瞄向右側臉色蒼白精神還有點恍惚的羅維亞，心裏默默嘆氣，「解釋這是當然的，不過，這裏可不是說話的地方。還有，能請閣下放開我二姐和她的侍衛嗎？」
男人淡淡一笑，「當然，剛剛三殿下和大殿下切磋時引起很大的動靜，看到二殿下想進入花園，在下也是怕殿下被波及出了什麽意外就不好了，所以才鬥膽攔下來。」說著側過身恭敬地屈腰，伸手做了個請的姿勢，「希望公主殿下不要介意。」蘿絲看他的目光冷颼颼，嘴上依舊十分得體，「無妨，真是讓您費心了。」
「不要參與他們的談判。」議事廳入口處，他埋首狀似與她吻面禮別，濕熱的氣流拂過她的耳廓，帶來酥麻的感覺，「無論他們說了什麽做了什麽，都不要說話，不要問。」頓了頓，他在眾人的目光裏換到她另一邊臉頰，「如果你有什麽想知道的，可以結束以後來問我，我會盡我所能回答你。當然，這只是我的建議。」他的唇輕觸了一下她的眼角。她愕然擡頭看他，他卻站直了，目光淡淡地與她交匯，暗金色的瞳仁深邃無底，像漩渦一般，將她卷入其中…
猛然睜開眼，入目是帶有暗紋的殷紅的天花板。她沒有來得及回味夢境，第六感的危險警報通過反射弧直擊大腦神經，她果斷在大腦反應過來之前開口：「喲，大半夜不睡覺來找我聊聊人生嗎，國王陛下？」來自意識深處的金色瞳孔還在腦子裏徘徊，耳邊似乎也依然回蕩著一把薄涼的嗓音，幾乎是靠本能在第一時間作出反應，她說出來的話帶著適度的嘲弄，聲音摻著些漫不經心的慵懶。
奧斯卡小金人，其實我才是你的良人啊。她想。
「呋呋呋呋，真沒意思，醒了麽。」落地窗不知何時被打開，男人的尖頭皮鞋踩在窗柩上，披在身後的羽毛大衣在夜晚的涼風裏肆意舞動。夜風撩開窗簾，吹得笑笑瑟縮了一下，她靠在床頭，把被子往肩膀上扯。
她和拉芙是在黃昏登陸的德雷斯羅薩，一上岸就直奔王宮，在得到國王陛下有要事處理暫時無法接見這種意料之中的答案後，她果斷謝絕了對方讓她們自己到偏廳去等的建議，拉著拉芙去了來之前調查過的島上最富盛名的「妖精」餐館吃了午飯，又去情人廣場看了當地盛行的弗朗明戈舞，親眼目睹了被美艷的舞女拎著菜刀追殺變心戀人後，感慨著這種女子敢愛敢恨之類的話題踏進一家旅館還不到一刻鐘，就被自稱是多弗朗明哥手下的人帶到王宮安置。
所以說直接把她倆請進去不就好了？非要擺個臭架子然後彎彎繞繞大半天再讓她們進來，這就是作。
「這麽晚了還不睡，德雷斯羅薩的國民們可是會心疼他們的國王陛下日理萬機還不好好休息的。」笑笑揉一揉眉心，把殘余的睡意揉散，以毫無防備的姿態面對著多弗朗明哥。
「那你呢？對我來說，你的心疼比較有價值。」對方轉眼間就移到床頭，巨大的身影籠罩住床上的人兒，他把腰彎得很低，墨鏡裏反射出她閑適的表情和姿勢，冰涼的鏡框一角幾乎要戳到飽滿光滑的額頭上。「區區一個小鬼，膽子倒是不小嘛。已經可以離開身後強大的庇護獨當一面了嗎。」明明是讚賞的話，卻因為嘴角嘲諷的弧度變得令人不適，「真是快速到令人感嘆的成長吶。或者該說不愧是在時代尖端人物身邊長大的？嗯？」笑笑把鬢邊的碎發捋到耳後，不著痕跡地把頭往旁邊躲，遠離多弗朗明哥，淡定地笑：「啊，如果閣下對另外的人更感興趣些，我床頭的櫃子裏正好放了幾只電話蟲。或許你可以直接打給你感興趣的那些人聊一聊？」多弗朗明哥笑意愈深，竟直接伸手扣住她的下巴，慢慢逼近，「呋呋呋…還是這麽伶牙俐齒，從三歲起就一直沒有好好□□過這條舌頭嗎？」
她被迫仰著頭，微微皺了眉心。
從三歲起她的生活就因為他有意無意的暗中介入而異常「精彩」，盡管三歲之後差不多十二年內她再沒看到過他半根羽毛。
十二年未見其人，卻還是能強烈地感受到他的存在和他那頻繁而且不定期需要為之頭疼的「問候」，足見這是個城府極深的人。托他的福，笑笑覺得這些年過得異常充實，經常有種得到鍛煉了的感覺…
同時，多弗朗明哥也在很早就被她列入了「無論何時何地都最不想看到的人」名單內並長年高居榜首。
笑笑從被子裏探出腳丫子用力抵住他的腹部，語氣不好了，「餵，把你的爪子松開。」多弗朗明哥在墨鏡後瞇了眼。從被窩裏伸出來的腳丫被窗外夜風吹過後還帶著些殘余的溫熱，與弧度優美的腳踝骨和腳背上光滑的皮膚不一樣，少女的腳板上有一層堅實的薄繭，連他就算被人打一拳也不會有什麽特別感受的堅硬腹肌，都感覺到被觸碰的有些糙的麻麻的觸感。也許是因為長時期在到處奔走的緣故吧。
她應該慶幸今天他心情不差，感覺到她的情緒已經不太好，他沒有松開她的下巴，用另一只手扣住她還在較勁的腳，揚一揚眉梢，露出有些危險的表情，「嗯？」
「哦…麻煩您挪開一下您那尊貴的手好嗎，多弗朗明哥薩嘛？」笑笑腦子裏某些畫面一閃而過，抽抽眼角，「嗖」地從對方手裏抽出自己的腳，多弗朗明哥「哼」了一聲，把手收回，一屁股坐下來占掉她另外半張床。她趕緊把散落的頭發拉回來，加了一句，「麻煩您再把您尊貴的鞋脫一下？」理所當然的沒有得到回答，這位薩瑪不批準她的請求，只是大模大樣地把手肘往床頭一靠，隨意地把腿疊起來就放在床上，「我的貨居然落到你手裏，真是難得你會淌進這趟渾水來。呋呋，難道你終於開竅了？」
「如果按你的標準而言，我這顆腦袋在很長一段時間內大概都不會開竅了。」笑笑揮揮手，「意外啦意外，你的貨落在我這裏純屬意外。我來特地解釋一下。順便請您隨手撤掉黑市裏的通緝，拉芙是我的人。」
「呋呋呋…這種事不用著急…話說回來原來是你的人把我的部下打成了重傷。撒，你要怎麽賠償呢？」
「餵餵，你的部下可是差點把拉芙的家毀掉了，她只是出於正當防衛而已。」
「這麽說是不打算負責任了？」
「我可沒有為你的部下的過失負責任的必要，不過我倒不介意給他們付點安慰金…如果他們還在你手下活著的話。」
「呋呋呋呋呋…那就快付錢吧…別用這種眼神看我，我對你可是很誠實的。嘛…確實還活著，不過這會兒應該已經到凱撒那裏了吧。」多弗朗明哥的唇角挑起奇怪的弧度，神經質地動一動右手的指頭。笑笑心裏升騰起怪異的感覺，但是她沒有表現出來，頂著不知何故開始發麻的頭皮繼續與對方交談，「凱撒？不會是…嘖，你還真是無孔不入。不過那個自大的毒氣男居然會同意跟你合作，在哄騙人這方面你也真是夠本事啊!」
「呋呋呋，還遠遠不夠呢。夠本事的話你怎麽沒有乖乖到我這裏來？」笑笑忽略他的問題，「不過凱撒那家夥，以他的性子，肯定會惹禍。說實話我不怎麽喜歡他。」笑笑把披在肩上的被子褪下，盤著腿坐直，「他的腦子裏確實裝了不少有用的東西，但是如果沒有你，他的名聲和成就再高也不過如此。」從枕頭下摸出一把梳子麻溜地把散了一床的長發高高地盤幾圈再紮成馬尾，多弗朗明哥悠閑地看著她的動作，手指繼續活動著，「當然了，他自己也明白這一點~不過，我從來不做虧本的生意，從我這裏得了好處，那就得給我好好賣命才行。」笑笑穿的睡衣是很寬大的全套純棉五分款，完全不怕走光。寬大的長袖下露出半截纖瘦結實得隱約可以看見肌肉線的白皙小臂。「真是個奸商，只要你想要，連對方的骨髓你都會榨出來吧。簡直是一台榨汁機。」甩一甩辮子看夠不夠牢固，「說吧，打算用多長時間把他變成你的人。如果可以最好在我告發他以前。」
回頭沖多弗朗明哥嫣然一笑，「我可一樣是個商人呢，不告發他是賣你個人情，但如果有人給得起價…」
多弗朗明哥「呋呋呋呋」地笑了一陣，突然問：「這些年我是不是對你太寬容了？你對我似乎沒有足夠的危機意識，所以才敢這樣放肆嗎？」笑笑抱著手在梳妝鏡前坐下，「既然你都這麽說了…那麽我們就來聊聊正題吧。多弗朗明哥，大半夜跑到我房間說些有的沒的，你到底是想幹什麽？或者說…你是為什麽才這樣不嫌麻煩拖延時間的呢？」說著，她用腳慢慢頂翻面前的梳妝鏡，原本應該靠墻的梳妝鏡後竟是鏤空的，笨重的木質家具直直向後倒下，墻壁的另一頭傳來壁紙撕裂的聲音。
豁開的墻洞裏，棕發少女手執鋒利的匕首，睡裙下的左小腿上，紅色的液體像小溪一樣蜿蜒而下。站在她對手的男人身披粉紅色的羽毛大衣，臉上掛著囂張的笑容。
果然…
「餵，」笑笑燦爛地揚起嘴角，眼睛裏看不到暖意，「多佛，你是不是覺得我真有那麽蠢，那麽好欺負？」
「我想，我得告辭了。所以，可以請您收起您的分.身嗎，多弗朗明哥薩瑪？」
第4章 賭一賭，我的分量。
把玩著脖頸上用粗圓白繩串起來的粉色鉆石，笑笑漫不經心地聽著對旅館面禿頭胖老板小心翼翼的解釋，「這位客人真是抱歉，我家旅館真的住不下了，您住的房間之前有別的客人預定，本來說是半個月後才會來，但是剛剛突然說要提前行程…那個…定金我會全數退還，也會做一定的補償…」
拉芙換了一身寬松的運動裝，從樓上慢慢踱下來，笑笑聽見腳步聲擡手打斷老板的話，禮貌地微笑著，把繩子塞進衣領：「沒關系，我們正好也要離開了，不用為難。多謝您之前的款待。作為收留我們的答謝，這些錢的話，請您務必留下。」說罷轉身拎起自己的黑色背包，伸手接過拉芙地小挎包就要往外走。老板的禿頭上開始冒汗，「這位客人！啊喏…」笑笑回過頭，臉上依舊微笑著：「還有什麽事嗎？」
「啊喏…」老板頭上已經濕漉漉一片，周邊幾根稀疏的毛發已經被汗水打濕，粘在一起。他突然「撲通」一聲跪但在地，「請您救救我吧!我還有兩個孩子啊！」笑笑的眉頭緩緩蹙緊，嘴角也撇下來。
這是第四個這樣說的旅館老板了。即使是她，耐心也是有限度的。
拉芙嘆口氣，「笑笑，這樣下去我們根本就沒法離開這裏。」笑笑往上提一下背包帶子，對老板說：「你昨天明明可以直接在晚餐裏下藥的。如果你這樣做，就不會像現在這樣煩惱了。」 說完繼續往門口走。
老板頹然坐在地上，[下藥…怎麽可能做得出這種事…]擡起頭，充滿希冀地看著笑笑的背影：「我，我知道您很有本事，請帶走我的兩個女兒好嗎？只要把她們帶離這裏就好，求您了!」笑笑側過頭，皺起鼻子，「哈？你在說什麽呢？自己的孩子當然要自己照顧才行啊。雖然大叔你心太軟，但我還是很喜歡你這種人的。怎麽可以把自己的孩子隨便托付給別人呢？真是太讓人失望了!」
無奈地扭著八字眉，「嘛，我的家鄉有一句話是說：好人有好報。大叔一定會長命百歲的，相信我吧。誰要是敢傷害大叔一根手指頭，不一根頭發，我都絕對不會原諒的哦。」
沒有理會對方呆楞的表情，笑笑帶著拉芙頭也不回地離開了旅館。
走出旅館大門，迎面是晨曦柔和的光線，空氣中滿滿都是牛奶的香甜和培根三明治特有的鹹甜焦香，拉芙深呼吸一口早晨的空氣，揉著空空如也的肚子嘆息：「我們應該吃完早餐再出來的…啊，整條街都是早餐的香味…」
笑笑拍拍背包，「放心，白雪和果實早就幫我們打包好早餐了。」白雪和果實是旅館老板的雙胞胎女兒，很意外的是兩個特別漂亮的妹子。
「真是好妹子呢~她們倆一點都不像禿頭老板真是值得慶幸，否則即使被救了命也絕對說不出口承認她們是漂亮的妹子…。」
「嘛…別這麽說嘛，雖然那老板也挺笨的…櫃台對面的玻璃櫥櫃門擦那麽亮，櫃台裏什麽東西也看得清清楚楚啊…而且粉紅色的電話蟲顏色又那麽顯眼。」
「話說回來，小唐的電話蟲真是太…有個性了，居然在殼上粘羽毛！還給電話蟲戴墨鏡！不過…笑笑你不怕他真的殺了那個老板嗎？」
笑笑默了一會兒，「我不知道他會不會真的把老板殺了，如果他真的那樣做，即使我被白雪和果實恨到死，也是應該的。」把手放在胸口，感受著那顆美麗的粉鉆棱角分明的線條和用體溫潤出來的暖意，「這樣做很殘忍，也很不負責任，但對於多弗朗明哥，我必須要打起十分的精神去應對！我要賭一賭，我在他心裏的價值。至少，在現在這種程度的我值不值得他去拉攏和讓步。」
「絕對不允許再有第二次，讓他因為我，傷害到身邊的人。」
清晨的海港碼頭已經忙碌起來，沒有人註意到在某艘大船陰影下的一只白色小帆船靜悄悄地離了港，緩慢地蕩著輕柔的海浪駛向大海。小船原先依附著的大船上，戴著護目鏡的灰白發色的爆炸頭蒙面男人目送小船的離去，他的手裏粘有粉色羽毛的電話蟲依舊耷拉著觸角上的墨鏡，沒有任何動靜。
笑笑立在船尾，面朝著德雷斯羅薩的方向靜默地望著，任海上鹹涼的微風撲在臉上，拂亂發絲。她伸手把鬢邊的碎發別在耳後，身後拉芙絮叨著：「什麽嘛，既然會擔心就換個方法不就好了，小唐做事果斷的很，如果他想這麽做，就算現在趕回去也絕對來不及了……」她聽著，只是垂下眼簾，淡淡挑了一挑嘴角。
沒錯，直到今天，她還是學不會什麽叫心安理得，尤其是在這種利用無辜的人的時候。
大概是因為磨礪和挫折還不夠的原因。
控制好不安的情緒，逼迫自己不許再去看那個方向，笑笑徑直躺在原本就不寬敞的甲板上假寐。
昨天晚上本來就沒睡好，大半夜跑出王宮，因為不放心多弗朗明哥沒敢帶拉芙去醫院，找旅館又因為多弗朗明哥的緣故換了四個，直到天亮才找到一個可以供她們歇口氣的地方，讓拉芙先簡單包紮一下腿上的傷。拉芙的腿上本來就有舊傷，經過昨晚過度的動作又添了新傷，還能勉強走路真是謝天謝地。當務之急是必須馬上找個醫生看一下，以免留下後遺癥。
笑笑睜開眼，「把馬達打開吧，我們快一點。」拉芙詫異地看著她：「你是認真的嗎？你真打算就這麽走人啊？」回答她的是一個丟過來的永久指針，「佩…佩…佩佩島？沒聽說過啊…」
「是附近一個荒島，資源比較匱乏所以不引人註目。意外發現的一個小島，偶爾會去那裏偷偷閑。就往那裏走。」
「好吧，原來你早就有準備了。不過既然是你偷閑的地方，被小唐發現了好嗎？」
「沒關系，我做過調查，最多再過半個月多弗朗明哥開拓的新航線就會連通那個島，我以後不會再去。所以無所謂啦╮(╯_╰)╭而且…我們可能連到達那裏的必要都沒有。」
拉芙順勢趴在笑笑身邊，「也是…不過即使他真的追上來了，你要怎麽辦呢？就可以暫時安心了嗎？」
「嗯…」笑笑又皺著眉閉上了眼睛，「真是個不愉快的問題…」
「對他，我一分一秒都不會安心，但…如果追上來了，我也不確定…」
至少，可以試探出他對我的底線有沒有比我想象的更低一些吧。
———————記憶·夢靨——————
狹小的空間令她感覺喘不過氣來，怎麽會感覺胸口悶呢…明明通風很好。真是討厭，這麽久了，還是學不會用最正確的態度接受過往…哪怕是已經遺忘在記憶深處，或者根本不知道存在的，那些過往。
把頭深深地埋在胳膊裏。
【懦弱也好，沒用也好，讓我先藏在這裏…只有這樣…只有自己抱住自己…才感覺呼吸能夠通暢…】
【只是想喘口氣…一會兒…就一會兒…】
小小的木門「吱呀」一聲被推開，光線卻沒有隨之傾灑進來，高大的身影將所有光線阻隔，縱容她躲避在陰影裏。
「他們都走了。」那樣薄涼低沈的音色此刻卻讓她覺得安心和舒服。
她不想觸碰到任何溫度，至少現在不想，這會把她的心臟灼傷。
「看來那群傻瓜沒少廢話，至少那些陳年往事沒少說吧。」他低頭看著那顆小小的黑色腦袋，突然很想去摸一摸。
她背靠著的墻面上，有一個一個的小孔，它們通向議事廳，任何議事廳裏的聲音都會通過它們盡收耳內。她張嘴，卻覺得胸口和喉嚨堵得慌。深深吐出一口氣，使壓抑感退散，「天亮了嗎？」沙啞但是平靜的嗓音。【還好，這種聲音不算很失禮吧…沒有在他面前做什麽丟人的事…真是謝天謝地…】
「差不多吧。要不要看日出？」他一定是腦袋出了問題，才會這樣說。
「日出…」她喃喃自語，「我是很喜歡看…可是，太冷了…」春末夏初的清晨也一樣會有涼風的。
一件黑色的無袖式男款長風衣劈頭蓋臉地蓋下來，徹底擋住她所有的視線，仿佛將她同世界隔絕，感受不到晨風，感受不到晨曦…只有冰涼的肌膚能感受到上面殘余的灼熱的他的體溫。
身體突然騰空，她驚嚇地從縫隙裏往外窺視，入目是裸露出來的健碩的胸膛和脖子，一雙有力的臂膀箍在她的腰和膝下。抓住頭頂厚重的布料，小心翼翼地往上看，如期撞上一對暗金色的瞳仁，淡淡地看著她。明明是那麽淡漠的眼神，卻滿眼只有她的倒影…
「這不是一場夢，你終究要學著接受，無論記不記得，知不知道，這也的確是你的過往。事實如此，不會有改變。」
——————————————
笑笑的猜測不錯，離開不過兩個鐘頭，拉芙敏銳地聽到哪裏傳來了類似於抽絲的「刷、刷」聲，擡頭看到小船後面的天邊，一個粉色的點在快速放大。她用沒受傷的右腳輕輕踢了踢笑笑的小腿。笑笑的呼吸頓了一下，沒有睜眼，良久，她緩緩呼出一口氣，淡淡的「嗯」一聲。
遠在空中的明哥減速往海面上的白色小點下降，已經可以看到船肚裏仰躺的少女散落在甲板上的黑發，距離還有將近十米的時候，持續下降中的多弗朗明哥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反彈回到上空。「嗯？」他挑起眉梢看向下方的兩個少女，棕發的女孩坐在船頭向後支著手，擡起頭一臉我什麽都沒幹的無辜表情朝他這邊看，黑發少女則枕著手臂仰躺在船艙內，依舊閉著眼，像是在睡覺。手指一動，面線粗細的幾根銀絲齊刷刷射向小船，在將要釘在船舷上的時候，像是被什麽金屬物體用力打開，發出「錚」地一聲響，幾道浪花隨著線滑動的弧度高高濺起。
[嘛…鬧脾氣了嗎？真是難得，畢竟還是個十幾歲的小鬼啊…呋呋呋…]
頭上有好幾片雲朵，風向和小船前進方向一致，索性立在半空。「還在生氣嗎，希爾羅。」
沒有任何回應。
「這還真是…看來你很看重這個女人嘛，嗯？」
「……」
「真是令人費解，看武力值的話，這女人還不如你，也不是什麽親屬，容貌，勉勉強強能過眼…客觀說對你而言不過是一個麻煩的無用物品（拉芙☉﹏☉：他的意思是說我是廢品嗎？），你到底看中她什麽呢？還是她有什麽別的價值…」「啪!」半顆沒啃完的蘋果精確地砸到他的胸肌上，清甜的汁液沾到古銅一般堅硬緊繃的皮膚上，蘋果跌落到海中，濺起一朵小蘑菇浪。
「餵，別亂說話。」拉芙微微蹙眉，一臉不爽地斜眼看他。
[你才麻煩的沒用物品!你全家都麻煩的沒用物品!哼!(嗚嗚嗚O__O\\"…眼神好可怕…)]
(笑笑→_→：真沒用！說好的砸臉呢？!你的腳抖什麽抖!)
「…呋呋呋呋呋呋…你膽子很大嘛小姑娘…」
笑笑霍地睜開眼，剛好對上高空的一對墨鏡，「唐吉訶德·多弗朗明哥先生，昨天多謝你的款待，以後我不會再輕易來勞煩您了，請回吧。」她笑著對他說，看不出任何賭氣或不滿的成分。多弗朗明哥繼續操控著線不斷試圖從各個角落沖破那層無形的限制。「哦？真的生氣了？怎麽感覺你的脾氣似乎變壞了不少呢，這可不是什麽好事。」
「我可不擅長哄耍脾氣的小姑娘呢…」
「況且對於生氣時候的你來說，誇讚和恭維只會令你感到厭惡，諷刺和嘲笑也無法激起你的反抗，威脅你的話…大概只會讓你更生氣吧…呋呋呋…」
「怎麽辦呢？」多弗朗明哥用力握緊拳頭，數不清的銀白色的絲線驟然變粗到三人合抱的寬度，像是不停旋轉的巨型錐子，如雨點一樣密集地朝小小的帆船同時進攻。笑笑擡起手掌橫空一滑，大氣空間像被割裂了的風景畫一樣，洶湧進攻的線紛紛斷作幾截，掌心朝下忽地壓低，白色的「錐子」全數砸進海裏，又是一道道交錯的巨浪。
「我區區一個小商人可沒有和被稱為海軍最強戰力之一的七武海比試的資本，還請唐吉訶得大人放我們走。」
「嗯？」高高在上的火烈鳥停在半空中俯視少女平靜的面孔。「餵餵，你是認真的嗎？我可沒有在這裏和一個小女孩玩過家家的遊戲。還是說…」盯住少女並不專註的眼神，「你是在遷怒於我？」
笑笑垂在身側的手指微微一頓，火烈鳥瞇起眼睛，「看來是被我猜對了吶…呋呋呋…我得說，這可不好玩…」有什麽東西凝固在空氣裏，縮在一邊當背景的拉芙覺得氣流壓抑得讓人胸口發悶。
「我可從來不幫別人買單，希爾羅小姐。」
作者有話要說：
好吧，笑笑和明哥之間是有故事的…但並沒有其他什麽奇怪的東西！
第5章 所謂目的。
「那麽，你想要什麽呢？」男人翹著二郎腿悠閑地坐在高高的王座上。
笑笑坐在左側的首位，淡淡瞥他一眼，繼續關註著對面正在接受簡單處理傷口的拉芙。更深入的治療還是要等到了自己的地盤才能放心。
【想要什麽？你不知道嗎。】
多弗朗明哥確信自己從少女鄙視的眼神裏看出了這種意思。
真是…一點都不好玩。
沒錯，他就是喜歡吊別人的胃口。
為什麽不呢？有求於人，就說明你的能力太弱了，至少在這件事上比起我來，你不過是個弱者，不是嗎？既然想讓我滿足你的需求，就做好有求於人應有的姿態，為了你想得到的做出相應的努力，讓我看看你能做到什麽樣的地步，或者，付出讓我滿意的代價…不然你憑什麽妄想從我這裏得到好處呢？你以為我是什麽人？你以為唐吉訶德·多弗朗明哥這個名字意味著什麽？
還是說…你以為你是誰？就算你把自尊和驕傲放在腳下讓我踩，你以為我就會樂意去踩踏它們嗎，你以為你的自尊和驕傲在我這裏值多少錢？在我多弗朗明哥看來，它們可能根本就不值一顧。
所以，想拿到好處卻連自尊都放不下的人，還是給我…去死吧。
——如果是別人，他一定會這麽想，也一定會這麽做。唯獨她——不行。
這種人，無論開心高興，還是生氣憤怒，都意外地清醒和理智。最難纏的對手，不是不僅強大高智商而且什麽都不怕，而是即使強大也能夠忍耐。
對他，只要是討厭的東西，一定要消失在他的視線和認知裏，她卻可以容忍它長久的存在著。
【存在即是合理，世間萬物都是互相依存的。】她這樣說過，在很多年以前，在她很小的時候，【即使你厭憎它，下定決心要打敗它。但是不要輕易否定它，因為無論你多麽強大，多麽痛恨它，它也確確實實和你一同存在於這個世界過，和你一樣體會過光和暗，感受過日與夜，你們有著這樣的共同點。】
他最討厭什麽都不知道的人，什麽都沒有體會過的人講什麽愛，光明和正義之類的話用來批判黑暗，暴力和殺戮。遇到這種人，他從來不會輕易殺掉，而是讓他在他所謂的愛和光裏，好好體驗一下真正的世界。
睜開眼睛看看這世界蟄伏著多麽殘酷的現實。
但是她，一樣講著看起來裝模作樣的哲學大道理，聽到他耳裏，卻竟然…半點反感也沒有，只是覺得…不服，只是不相信她能夠做到，不相信任何人能做到。
像憎恨和厭惡那樣強烈不適的情緒，怎麽可能會容忍，怎麽可能容忍得了。只有弱者才會容忍，只有沒有辦法才會容忍，只有弱者，因為是弱者，才不得不容忍！
所以，用上十二年的時間，一次一次去證實。有時候會嘲笑自己：多弗朗明哥，你想證明什麽？你在期待什麽？
這種嘲笑當然不會持續多久。開什麽玩笑，你以為我是做了什麽，付出了多少，才到達今天。我可是王者！無論是身份地位，本體實力還是血統！我都是真正意義上的，在黑暗裏叱咤風雲的，王者！
我的意志是絕對的，我的意願是必須達到的，我的統治和命令是任何人都不可動搖，無力更改的!我不會錯，我想做什麽，這件事就是必要的!不需要糾結，不需要猶豫，一切行動建立的基礎，都只需要是「我想這樣做」。
不管為什麽，那時候的他，情感和理智一起讚同著正在進行的事，遵照意願對她的人生進行幹涉——
看她在他刻意的安排下發生一些像是被救了的人出賣，目睹親近的人對待敵人時與平日裏截然不同的冷酷殘忍的一面，知道忠誠的海軍士兵僅僅因為參與了秘密行動而被高層下令秘密處死之類的事情——這些對他來說不算什麽，甚至理所當然，為了絕對的統治，為了大部分的利益和更順利的前進，他也會這樣做。
果然只是個隨處可見的普通小女孩，果然也會難過，會哭泣，會失望，會沮喪…但同時也會原諒，會理解，會爭取，會振奮，會勇敢走下去。
沒有什麽特別的地方，只是在內心深處更能理解和寬容這個世界——這種在他看來簡直愚蠢的作為，卻莫名吸引了他的註意力。不是沒試過更殘忍的陰謀，只是，「掉」在地上的密令她不僅「拾金不昧」，還主動交還到海軍軍務處；「無意間」看到的文件她不僅當做不知，還認真合上文件放在不顯眼的地方，在必要的情況下才靜觀其變，伺機出手；新鮮的事物不輕易嘗試；獨自行動一定提前告知監護人；在外從來不吃不用別人送的東西；被「碰瓷」裝一裝柔弱吸引圍觀群眾就輕松脫身；看到「被碰瓷」的人默默電聯最近的海軍駐地…任何他制造的「偶然」，「巧合」全部被她一一化解，她的所有行動都以自身能力為衡量標準，一切不在她掌控之內的發展趨勢她都會果斷求助於身後強大的監護人。所以任何需要陰謀展開的「前提條件」她都妥當地避過——他簡直要懷疑她是不是放了內應在他身邊。
沒有不良嗜好，凡事走程序，知道分寸又隨機應變，進退有度，生活習慣健康，作息規律，熱愛學習，天天向上…他多弗朗明哥長這麽大，在黑暗裏行走這麽多年，第一次遇見這麽積極向上身心健康的好孩子。無力感和征服欲輪換著像無限循環一般一波一波湧上來，偏偏終止鍵在他這邊。
可是，後來明明不是很想再做這些事了，也許是感覺厭倦了，覺得無趣了，可是偏偏就是不肯按下終止的按鈕，繼續有意地強行闖她的生活，同時也把對方拉扯進自己的世界。
這種心情很奇怪，不是出於利益的需要和渴望——即使她的身份真的太有利於他的前進。但確實和利用價值無關，沒有那種利用時會有的趣味感…出於某種心理自我撫慰，也試過為了利益去利用她，她沒有中招時心情莫名的愉悅，她不小心踏入陷阱時的默不作聲卻盡力彌補又讓他有奇怪的滿足感。
因為什麽？因為她有意的隱瞞掩護他的蹤跡？
她就是這樣喜歡分清界限的人。那麽一點大的小鬼，獨立起來真是有模有樣。也許是太天真？還是把他想的太簡單？居然單純的把他對她的針對當做他和她的「個人私事」。呋呋…不過他很喜歡她這樣處理就是了。
當然也不可能是出於所謂男女情感需要——他已經舍棄那種可笑的情感很久了。
更不可能是生理需要——別開玩笑了，即使確實惡趣味，他也不會有那種嗜好和趣味，這一點他很肯定，他的審美觀並沒有崩壞。
所以究竟是為什麽還有待考究，他不著急，還有大把的機會弄清楚這種問題，他也很願意為此付出時間和精力。
「傷口處理好了，短時期內不會繼續惡化。但消炎藥要按時服用，傷口上的紗布和藥水也要經常換洗塗用。」清理傷口的醫生示意護士整理好醫藥箱，自己拿著藥瓶囑咐拉芙，在回應了拉芙輕聲的道謝後朝王位上的男人恭敬地屈腰頷首，「那麽，我等就先告退了，多弗朗明哥陛下。」
拉芙也在侍女的攙扶下去休息，臨走給笑笑遞去一個放心的微笑。目送拉芙離去的背影，笑笑終於收回目光，把視線轉移到被無視了很久的某個男人身上——難得他安靜了這麽久，不知道又在想些什麽。
「庫勞得亞當舞會前的那一次七武海圓桌會議，我在海軍本部看到了你。」笑笑直入正題，多弗朗明哥交叉著支在下顎的手指微微一頓，嘴角的弧度略略加深，「所以？」真是直白，這麽拒絕和他多余的交談嗎，難得遇到這樣稱心的交談對象的說…
「所以？七武海圓桌會議一向都是在聖地瑪麗喬亞舉行的，這一點，我應該沒記錯吧。」笑笑的目光直接銳利，「那麽這一次，到底是因為什麽，連七武海會議這種重要的會議，都不能留在那裏舉行？」
果然呢，瞞不住你嘛…「呋呋呋…關於這個問題…你是想聽我的答案呢，還是政府給的答案？」
「兩個。」他給她的選擇，她一個也不選。都選就等於不選。
「政府給出聖瑪麗喬亞需要翻修的說法並沒有騙人呢。」滿意地看她蹙緊了眉頭，「畢竟遭到那麽嚴重的破壞…那些尊貴無比的天龍人可是連半點瑕疵都容不下的，不好好地修一修怎麽交差呢？」很好，註意力完全集中在他身上了。
他喜歡一切都在掌控和預知中，這讓人感到能夠稍微安心。
沒有誰真正值得信賴，到最後真正能依靠的，只有自己而已…只有自己能夠掌控自己，而強者如他，才會還有能夠掌控別人的能力…
「二十年前，也就是在海賊王哥爾·D 羅傑在羅格鎮被行刑那一年，一個實力強大的人物加入海軍，成為一名本部親命中將。就在那場舉世矚目的行刑過後不到三天…」
多弗朗明哥滿意地看到笑笑如常的面色之下，手指卻不可遏制地微弱抽搐了幾下。
胸口的棱角分明粉鉆似乎散發出灼人的熱度，隨著堅硬的角質傳遞幾乎燙她的肌膚。
「這個人物明明是由本部親命，為人卻十分低調，加入海軍後一度就像掉落進大海的水滴一樣渺無蹤跡了…」
又聽到了，關於他…
「明明立了不少大功，卻連海軍內部的士兵都鮮少聽到過他的事跡和名聲，這個男人非常懂得審時度勢。因為海賊王哥爾多·羅傑的行刑而掀起的大海賊時代，有點本事的人都出海去追求自己的夢想了，海賊新秀和各領域的新勢力新人層出不窮，新人們的新事件也多如牛毛，他非常成功的在那個時代混亂的開端隱匿了自己的痕跡。」
多弗朗明戈大概有著不驚人死不休的嗜好，只要他願意，他可以告訴一個他認為有意義的人任何令對方震驚的事實，而且能夠滿足對方的欲望完整地告知對方想知道的一切，從這一點看來，他還是在某種程度上十分慷慨…盡管他不僅在這過程中享受著對方平日裏見不到的有趣反應，還喜歡時不時吊一下胃口，戳一戳痛處。
「呋呋…不過不是所有人都是傻子，做的事情太多，這個在各個層面大人物的嘴裏出現頻率越來越高的男人，即使再怎麽低調，也無法再過度壓抑隱瞞本身的力量和能力。所以，新的海軍英雄誕生了!」
「和他一起名揚大海的，還有他專屬的海軍外編部隊，『獨立軍團』。沒人知道他是用了什麽方法使海軍和政府同意為他的部隊冠上一個徒有其名的『海軍』的稱號。」
多弗朗明哥垂眸俯視著平靜無言的黑發少女，「接下來的就是明明掀起滔天巨浪，卻在如今鮮少被提及的那場戰役，在那時，媒體稱那場戰役為『新人事件』…」
「我要聽重點。」少女的手指撫上了眉心，聲音雖然溫和清冽，卻多了些說不清道不明的疲倦味道。
多弗朗明哥「呋呋呋」地低笑起來，「怎麽，聽到這裏就沒耐心了？連自己父親的成名史都不想聽，這可不像你…」
少女只是斂著眉合上眼，大有準備閉目養神的趨勢，多弗朗明哥察覺到她不太好的精神狀態，終於還是惋惜地放棄了對她的嘲弄。
「總之，最後因這場戰役辭退歸隱卻在歸鄉途中意外死亡的這位人物有了明確的結局，那麽，他的專屬軍團呢？就算是外編部隊，也沒道理剩下存活的五十多位主要團員全部在一夜之間失去消息。你覺得他們都到哪裏去了呢？」
笑笑微顫著睫毛緩緩睜開眼睛，「你不是在逗我？」
多弗朗明戈難得爽快地給出回答，「誒~雖然不願意承認，但是我也覺得世界政府應該感到慶幸，還好只是其中一個，也不過損毀了半個瑪麗喬亞的建築物而已…呋呋呋呋呋呋…居然讓那樣危險的家夥在身邊埋伏了這麽長時間，果然是過得太.安逸，被權力和地位的自負把眼睛都糊成瞎子了嗎？呋呋呋…」
不需要更清楚的解釋，能到達這種程度已經足夠。
笑笑臉上的漠然像是被融化的冰壁慢慢褪去，她仰頭對著兀自還在笑個不停的男人，疲憊但懇切地揚起唇角，「多佛，謝謝你了。」目光有一瞬的閃爍。
「確實有遷怒的成分在…所以，也要說聲抱歉。對不起，多佛。」
作者有話要說：
他倆的關系其實…真的不好形容…
第6章 吶，回去了。
「呋呋呋呋，是真心的道歉嗎？」多弗朗明戈從高座上站起來，一步一步走下台階，「聽你真心實意的服一句軟真是不容易吶~」
笑笑把脖頸仰成和頸椎呈九十度的直角坐在靠背椅上，發出嘆息般的音調：「是啊是啊，今天你實在是太走運了…又是難得撞上我心情不好耍性子，又是聽到我真摯的道歉…」
多弗朗明戈在她面前站定時，她睜開眼睛剛好可以對上他的墨鏡。【所以說身高三米多什麽的真是…】
手掌朝上一翻，紅色的漆皮木盒像是被吸引的磁石，不知從哪裏「嗖」地一下飛過來牢牢嵌在掌心，「你的東西。」
多弗朗明戈的手插在口袋裏，從他的角度看，那只不算大的匣子完完全全蓋住了笑笑的手，只能看見一節纖細的皓腕突兀地從下方橫出來。他沒有伸手去接，「這就是你道歉的賠禮？完全不夠看嘛。」
笑笑眼角一抽，把頭擺正來，「啪」地把盒子拍在面前的腹肌上，「當然不是賠禮，只是把你的東西還給你而已！」【臥槽果然一看到這家夥就頭好疼胸好悶肝好上火！】
「雖然你把我的東西送回來了，但是你的人拿了我的貨，傷了我的部下，你又遷怒了我，我還看在你的面子上撤了通緝，把你想要的重要情報告訴了你…」
笑笑深吸一氣道：「好了！你想要什麽？」言語間頗有些咬牙切齒的味道。她就知道，這個黑心奸商不會這麽大方放她過關，雖然早有準備，但光看到他一臉囂張得意又雙眼（墨鏡？）放精光的樣子她就感覺肝痛！
多弗朗明戈神色越發愉悅，「被我的線操控一次如何？」不理會笑笑聞言色變的反應，「再加一個，讓維奧萊特再勘察一次你的大腦，你覺得怎樣？」
笑笑面無表情地動了動手指，指骨節發出「哢啦哢啦」的脆響，「你認真的嗎？」男人依然笑得愉快，語氣也如往常一般充滿嘲弄，卻放緩語速，果斷地回答：「當然了。」
少女蔥白柔韌的手指緩緩擡高，指尖點在男人古銅色的胸肌上，有力的脈動感從泄露出幾絲銀白色霸氣纏繞的指尖傳來，少女瞅著男人不變的笑意和鎮定的氣場，收了武裝色，轉手揪住未系上紐扣的花襯衣邊，用力往下拉，男人配合地彎下腰，兩手撐在靠背椅的扶手上，少女瞪住被自己拉至同一視平線的男人，勾起嘴角，像狡黠的狐貍一樣瞇起眼睛，「那就盡管來試試看吧！」【老虎不發威，當我是病貓嗎？！我就久違地再陪你玩一局，火雞！】
「事情的經過就是這樣。」笑笑和拉芙面對面跪坐在漂泊在大海上的小白船狹小的船艙裏。拉芙一臉呆滯地看著對面一臉正義凜然慷慨就義的笑笑，「原來是這樣啊…」拉芙木著臉應道，「但是…即使你即將要成為一去不覆返的女荊軻，這也不能是把我一個人留在白胡子海賊團的理由吧！」
面對自帶黑化背景隨時要變身哥斯拉的拉芙，笑笑默默吞了口口水。
「拉芙，你放心！馬爾科絕對會好好招待你的！船上還有護士團，就算出了什麽意外也不用…擔心…啦…」好吧…實際上拉芙上一次接觸到白胡子海賊團是在魚人島，所以說一不小心被人販子綁了，被救的時候又一不小心被八隊長那謬爾誤傷躺了半年，搭乘的鍍膜船剛離開魚人島遇到同樣鍍了膜在船上開派對的白胡子海賊團，那時三隊長『鉆石』喬茲正在節約電力秀技能，隨意一瞥就被閃傷了一對鈦合金狗眼這種不和諧的回憶什麽的…拉芙覺得這個有白胡子海賊團存在的世界一點都不美好了…
「我要回香波地諸島！」拉芙憤憤然，「待在白胡子海賊團十條命也不夠用的！一切打上『白胡子』標簽的生命體都是我命中註定八字不合的克星！」笑笑冷汗，「就算你這麽說…」擡手指向拉芙身後，「我們已經到了呢…」一艘大小外形都狀似白鯨的巨型船只巍然屹立在數十米之外的海面上，磅礴的氣勢把拉芙的身影襯托得格外渺小…
「……」
笑笑朝縮到角落裏陰暗頹廢地畫著圈圈的拉芙伸出手，「拉芙…」
「別理我，我想靜靜。」
「靜靜是誰？」
拉芙大怒，【真是的！作為華夏人居然還敢問我靜靜是誰！現在是吐槽這種事情的時候嗎？！】猛地回身，對上兩撇挺立的黑色小胡子，拉芙驚嚇地往後退，一個趔趄絆倒自己，一個華麗麗的後空翻翻進了海裏…
拉芙悲憤之中被冰涼的海水一刺激，發現大腿抽筋了…
笑笑站在船上默默地看著拼命掙紮求救的拉芙和向她遊去的比斯塔，突然覺得拉芙確實和白胡子海賊團有一段命中註定的孽緣…
夕陽西下，黑夜降臨，莫比迪克號在一座尚停留在部落文明時期的島嶼靠了岸，大部分船員都上岸生火，很長一段海岸線被密集的火光照亮，遠看頗有些火龍環繞的氣勢。
拉芙裹著毛巾被和第三四五番隊隊長以及第八番隊隊長圍坐在一團篝火前，手裏捧著馬爾科吩咐廚房做的熱姜茶，濕漉漉的棕色長發披散著。她吸溜吸溜鼻子，沒好氣地問：「你們幾個有什麽事嗎？」
不要怪她態度不好，對眼前幾位算是長輩級人物不尊重。要知道這四位隊長裏，八番隊隊長那謬爾在魚人島一腳把她踹得扶著腰帶傷工作了半年；三番隊隊長喬茲船上秀技能全身鉆石化的時候折射的強光把路過的她差點閃瞎了眼，之後好幾個月她的眼睛一受刺激就會淌眼淚；還有五番隊隊長比斯塔，這個家夥就是害她掉進海裏差點淹死的罪魁禍首。這四個人裏，只有四番隊隊長，留著飛機頭的薩奇和她沒有過節。
四個人面面相覷，最後還是比斯塔捋著小胡子不好意思地笑笑：「那個…我們是來道歉的，嚇到你真是抱歉…我不是故意要嚇你害你掉進海裏的…」
五大三粗的喬茲跪坐在地上，兩只手手指相對，手心貼地，一臉正經地俯下頭：「把你的眼睛閃傷了真是抱歉，我不知道旁邊有船經過，船上的發電機出了故障，所以在光線微弱的海底我沒看清。」
那謬爾撓撓頭：「抱歉，魚人島是我的家鄉，當時情緒有點激動誤傷了你，對不起。」
薩奇：「事情我們都聽笑笑說了，你生氣也是應該的，不過既然能相識就是緣分，希望你能原諒他們。」
拉芙默默然不做聲，（被白胡子海賊團隊長們的道歉shoke到了。）【居然被道歉了…居然被這些人物道歉了…】——不可置信的拉芙。
「啊…算了，沒關系的，都是過去的事情，我不會放在心上…」拉芙靠本能回應了三人的道歉，下意識扭頭搜索笑笑的身影。
笑笑坐在白胡子身邊，白胡子剛剛好像在和島上的村長交流，現在村長在招呼其他人，白胡子那邊只有笑笑和馬爾科兩人。
白胡子不愧是海上霸主，光是坐在那裏就給人以巨大的威壓感。拉芙第一次直面白胡子的時候就被他一身的氣勢震懾住了，任何生物都會本能地仰望強大的力量，只一眼，拉芙就對白胡子敬畏滿滿。
但在此刻，橙黃色的火光打在白胡子臉上，把那威武的月牙狀胡子染上溫暖的顏色，笑笑盤腿坐在他身側，仰頭向他說著些什麽，被暖色光線映紅的半邊臉上自然而然流露出來安心和信賴。坐在白胡子另一邊的菠蘿頭男人支著下巴，半耷拉著眼皮，一副懶洋洋的樣子隨口說了句什麽，笑笑一臉惱怒地叫了句「馬爾科！」聲音大得傳到這邊，白胡子則呲著牙笑起來，看起來很開懷，很悠閑。
「嘛，老爹馬爾科和笑笑又在『三方會談』了，每次都是這樣，真讓人嫉妒啊…」薩奇順著拉芙的目光看過去，笑瞇瞇地說，臉上完全沒有所謂「嫉妒」的情緒，反而十分開心放松的模樣。拉芙微微的笑，「真好呢，家人什麽的…之所以讓人感到可以依賴，是因為她的背後有你們吧。」
笑笑的體型和白胡子比起來實在是太嬌小了，就算這會兒她坐在他肩膀上，剩余的空隙再坐一個人也綽綽有余。
「無論發生什麽事，家人都會一直在身後…就是這種感覺，讓她那麽勇敢和堅強的吧。」
聽到拉芙的話，幾位隊長相視一笑，薩奇看著笑笑的方向站起來，「你說笑笑嗎？她可是白胡子海賊團的孩子，是我們的驕傲呢！」
「所以呢，難得她回來一趟…」薩奇拎起一只酒桶，「喬茲比斯塔，一起去和老爹拼酒吧！」
「啊…薩奇你又這樣，笑笑會生氣的吧！」
「不是很好嗎？那謬爾你太認真啦，反正笑笑一回來就會限制老爹喝酒，現在先讓老爹喝個夠就好啦，明天開始就不能暢快地喝了，笑笑會監督老爹的，沒關系啦！」
「什麽嘛，又用這種事情當借口…」
「薩奇說得有道理，那謬爾也一起來吧。」
「連比斯塔都…哎！喬茲你放開我啊！今夜輪到我們八隊職夜，不能喝…哎喬茲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啊！！！」
「啰嗦。」
「餵！」
漫天星子，拉芙倒在篝火旁仰望星空，耳邊傳來海賊們興高采烈的喊叫，碰杯的聲音和高談闊論的粗嗓門匯成一首溫暖熱情的交響曲，還有縈繞在鼻尖木材燃燒的暖香和空氣中烈酒的味道…只是身在其中，幸福感卻在醉人的夜色裏充盈了心房。
【真是奇怪…快樂和幸福原來是能傳遞和感染的嗎…】
第7章 不，不是你想的那樣！
拉芙醒來的時候臉上貼了一張便簽紙，是笑笑留的，字跡稚嫩工整得讓她有種回憶起當年在格子本上寫「天天天人人人」的感動：拉芙醬~我臨時有事要出海一趟，過幾天就回來啦，在此之前你就先在船上待幾天，有什麽需要找馬爾科或者護士團團長莫妮婭就好，如果他們都不在，你就找別的隊長，像比斯塔和薩奇他們，事出突然，抱歉啦！
拉芙：…
你給我回來我不打你。
————————————
白色的小帆船已經靠岸，少女站在船頭遲遲不邁腳，她糾結地目視前方漆黑一片的森林，再擡頭看看一如既往陰雲密布的天空，憂郁地嘆了一口氣，然後咬著牙跳上岸，磨磨蹭蹭往森林進發。森林另一面，低調奢華的暗紫色城堡裏，一雙銳利的暗金色眸子緩緩睜開。【終於…回來了。】
當笑笑站在城堡的大門前又一次猶疑起來時，薄涼的嗓音從城堡半掩的門後傳出來，「你打算在那裏站到什麽時候。」隨著聲音接近，高大欣長的身軀從門後顯現，「從你在西岸登陸到現在到達我的城堡所用的這段時間，已經夠你在正常情況下繞島跑上個五十圈了吧。」因為是在自己的城堡裏，他沒有佩刀，衣服換成白色襯衫和西褲，扣子也一直扣到胸前。
笑笑毫無防備地對上一雙暗金色的瞳孔，她莫名心虛，條件反射般避開對方的目光，「啊…好…好久不見了呢，米霍克桑…」半天沒有得到回應，她不安地朝他瞄了一眼，又很快收回視線。【完蛋了…完全不敢直視他…】
腦袋幾乎埋進胸口，眼睛不看他的時候，耳朵和鼻子對他的存在就格外敏感。笑笑能聽到對方向自己走近的腳步聲，還有逐漸傳來的紅酒與某種特殊的令她頭暈目眩的氣息混合在一起的醇厚的味道。
黑色的短皮靴停在她低垂的視線裏，距離她的腳尖不過十厘米，帶著熾熱溫度的男性氣息霸道地包裹住她所有感官，她渾身都僵硬了。她知道他們之間的距離近得她一擡頭就能撞在他的胸口上，潛意識裏覺得這樣不妥，又不敢輕舉妄動，只好僵在原地猶豫著要不要後退…
鷹眼擡手探向她的發頂，「你…」才發出半個音節，笑笑就「刷」地退開十米遠，「那個…我突然想起有點東西要買，我去趟附近的島嶼，晚點回來！」語速快得他插不進半個字，說完就回頭跑。鷹眼看著她飛奔而去的背影，垂下眼，將停在半空的手收回來。
笑笑一路跑，心跳得厲害，【什麽嘛，居然逃跑！但是剛剛…必須馬上走才行！】
長輩教導我們，走路的時候不能胡思亂想，不然容易發生意外。除了大馬路，這條告誡同樣適用於鋪滿礁石的海灘。超速前進的笑笑由於速度和力量結合後微妙的物理作用，在她跨進自己的小船前被絆倒後以肚皮貼地雙臂向頭頂繃直的姿勢，急速向前滑行，昂首挺胸地投入了大海的懷抱，同時在沙灘上留下一條完美的直線。
沖得太猛，等笑笑回過神來，她已經腳不著地地完全浸在海水中並且往下沈，多年沒有脫離泳圈下海的她終於沈痛地意識到不會遊泳是一件可恥到會丟掉小命的事。她現在只希望在她掙紮到失去所有力氣之前能被哪位好心的大俠撈起來，她發誓，只要這次能得救，以後她一定會…隨身攜帶救生衣！
還沒來得及禱告上帝，一只指節分明的大手扯住她的後衣領利落地把她拎了起來，邊被鼻腔內鹹苦的海水嗆得不停咳嗽，邊大口大口呼吸失而覆得的新鮮空氣，笑笑努力睜開一只眼看向好心拎她起來的救命恩人，「咳咳咳…咳…米霍克桑…咳…謝謝你…」不過話說你是怎麽做到在這麽短時間內換好衣服背上黑刀跑來救我的？（作者君：不用在意這種細節！你要知道親媽是無所不能的！）
「你到底在幹什麽？」鷹眼立在笑笑的小船上，皺著眉打量一身狼狽的笑笑，「你已無可救藥請放棄治療」的表情寫了一臉，金色的眼眸從她臉上往下一掃，忽而臉色微微一變。笑笑剛抹了一臉海水，一件無袖式男款風衣就披頭蓋下來。【什麽嘛…又是這樣…】熟悉的觸感，熟悉的味道…只是…
笑笑默默瞅著套在脖子上本來應該是無袖款風衣袖口的地方，身前是衣服背面的大片布料，脖頸後是一條相對較窄的衣襟，再加上她被海水浸濕的頭發…這種洗剪吹的視即感是怎麽回事…
「啊喏…咦？！哎？！等…等下…米霍克桑你突然做什麽…」笑笑突然被橫空抱起，手忙腳亂地拽住鷹眼掛在胸前的十字架。鷹眼被勒得勾下脖子，少女因為驚嚇而睜得溜圓的烏黑雙眸清晰地倒映出他線條硬朗神色冷冽的臉龐。他突然感覺有些莫名地緊張，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別亂動。」
笑笑一聽，覺得鷹眼語氣不對，乖乖不動了。走了兩步，鷹眼又停下來，「還不快放手。」笑笑楞了一下，後知後覺地松開那把掛在他胸前的十字架。她偷瞄一眼對方近在咫尺的胸肌，不動聲色地把臉貼上去蹭兩把，控制著咽唾沫的聲音，在心裏默默滿足後覺得差不多了，小小聲開口：「啊喏…」鷹眼高高在上地垂著眼皮淡淡向她一瞥，「沒沒…沒什麽…」臥槽這銳利的小眼神嚇得她連說話都磕巴了！但是…她是誰！她這麽有原則的人會屈服於這種淫威之下嗎？!
「沒…沒什麽大事，就是…我最近沒有好好註意節制飲食…可能有點重，怕會…累到你，所以…要不…讓我下來自己走…吧…？」
「我不累，別亂動。」
「……」
「可…可是，我身上都濕透了，會把你的衣服也弄濕…」
「沒關系，你別亂動。」
「可是…」
「衣服。」鷹眼言簡意賅，還額外附贈了意有所指的眼神一個。笑笑順著他的目光把身上的大衣撩開一條縫往裏瞧，頓時囧了，她那薄薄的長袖衫被打濕後就跟透明的一樣，她的白色蕾絲肩帶內衣估計也被看到了吧…
「可是…可是！米霍克桑，我自己還能走的！」笑笑故作鎮定，沒發現自己的耳根已經紅透了。
鷹眼面無表情，淡淡地說：「放心吧，我不會對你怎麽樣。受了傷就不要逞強。」
笑笑：「哈？☉_☉」
鷹眼（略羞赧）：「雖然是…咳咳…那種地方受了傷。但也不應該就這樣遮瞞掩蓋。」
笑笑：「哈？！O_O」
鷹眼：「出了那麽多血，還是要好好處理一下傷口才行。」
笑笑：「…＠_＠///…血…你說的不會是…」笑笑用兩根手指撚起腰側的布料看了一眼，心裏奔過一大群草泥馬。果然，剛剛的感覺沒有錯，站在鷹眼面前的時候突然感覺小腹一麻伴有微疼，她就有不好的預感。為了不讓自己更加尷尬狼狽，她本來想逃到別的島上添購點姨媽巾的…
「呃…米霍克桑你聽我說，這不是受傷…只是我的大姨媽（小小聲）造訪了…」
鷹眼皺眉，思考了一下：「你帶親戚來了？但是我沒有聽說過你母親有姐妹，庫勞得皇室上一代也沒有適齡的女性近親。」
「……」
「而且城堡裏沒有可以招待客人的像樣的食品，我想需要去補充一些。」
「……」我們完全不在同一個頻道上吧…
「不過…你的傷…我記得在從海裏把你撈出來之前應該是沒有的。難道是在海裏弄傷的…還是，有什麽舊疾或者暗疾嗎？」
「……」求求你不要再繼這個話題進行深入探討了好嗎！請你就把這當成是正常的受傷吧！
「不想說也沒關系，是我多話。」鷹眼看到懷裏的少女臉上糾結覆雜到猙獰的表情，直覺告訴自己繼續問下去有可能會悔恨終身。
「不是…怎麽說呢…每個女孩到了一定年齡後，就會每個月總有那麽幾天需要這樣…呃，流點血…保持…保持一些器官的正常功能發揮…大概就是這樣的道理。」
鷹眼：雖然不是很懂，但感覺很嚴重。嘆：「女性真是一種奇妙的生物。」接著又道：「那麽，你的大姨媽和你這傷有什麽關系？她什麽時候到訪？需要準備什麽？」
「……」
第8章 讓我來交代一下這段孽緣1
當一切都收拾好的時候，天已經黑了，笑笑的背包被海水完全浸濕，裏面準備好的衣物也全濕了。不過還好當初留了兩套睡衣在這，笑笑拉開衣櫃門，裏面放著一套白棉的睡衣，很薄的那種，還有一套很清涼的夏日家居服，吊帶小襯衫配熱褲，一般她都是穿在外套裏面，在房間才會脫下外衣只穿這一套…
「為什麽我留在這裏的會是這兩套啊啊啊!!!」最終她還是選擇先套上睡衣，再穿上寬大的浴袍，因為她必須下去吃晚飯了。
鷹眼送她回房後執意給她送了醫藥箱來，因為沒有買姨媽巾，笑笑操起針線勉強縫制了幾片醫用紗布用作替代品，撐一段時間大概是沒問題。
笑笑把背包裏一切的紙質物品一一攤在桌子上，地板上，當她從最下面掏出一只被悶又被淹得夠嗆的電話蟲和一把小小的鍍金十字架時，她才後知後覺地想起，自己好像擅自把鷹眼借給她，用來聯系對方的電話蟲上看起來價格不菲的裝飾品給掰了下來，還折斷了。
…果然還是不還給他了！
下樓時餐桌上的晚餐已經準備好了，目測煎肉是海王類的肉，蔬菜只有幾片生菜葉，作為肉類的搭配。醬汁只有檸檬汁，湯是海裏的藻類做的。沒看到甜點，飲料…鷹眼那邊是紅酒，她這邊是白開水…
很實用但也實在不能更加簡潔的晚餐，很符合鷹眼的風格。
笑笑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鷹眼不知道在幹什麽還沒出來，經過剛剛的事，笑笑不太好意思去主動找他，索性跑到書房拿了最近的報紙出來看。最近沒有什麽大新聞，在新世界外交版塊裏，登了一則庫勞得和瑞林拉結成依附關系聯盟的消息。庫勞得是世界政府聯盟國的重要成員國之一，在一百七十多個成員國裏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瑞林拉，資源非常豐富的小島國，非聯盟國，軍事力量不算很強大，但離庫勞得很近，兩國有很長一段友好的外交歷史，所以庫勞得對瑞林拉一直采取援助庇護的態度，瑞林拉也是庫勞得一些礦產資源的主要進口來源。
瑞林拉這塊「肥肉」算是光明正大地流進了庫勞得的嘴裏。本來就因為強大的軍事力量和強勢的經濟政治暗地裏立敵無數的庫勞得，免不了又有好一陣煩惱了。笑笑看了一會兒撇撇嘴，羅維亞姐姐已經恢覆得差不多，蘿絲也應該對政務入手了，至於國王舅舅，估計還在和政府那群家夥周旋吧？算了，反正她現在也愛莫能助，這點事情處理起來應該沒有她出場的地方，等忙完了多弗朗明哥那些破事兒再回去看看吧。
再往下翻，翻到更早一些的報紙，她從其中一份報紙的頭條上看到自己的身影，標題是：庫勞得第三順位繼承人回歸！海軍英雄與政界女王之女！
一襲拖地晚禮服，頭發高高盤起，面具蓋住了大半張臉，嘴角微微翹著，笑得矜持又溫柔。不過如果是熟悉的人，很輕易就能看出她眼裏藏著狡黠。很漂亮的人，也很漂亮的圖，笑笑的重點卻在另外一個人身上。他作為貴賓和她的舞伴站在他身側，報紙上只有黑白色，但她清楚地記得，他戴著的面具和他的瞳孔一樣，是漂亮又高貴的暗金色。選擇王下七武海作為舞伴當然引起了熱議，有人認為這個剛回來的皇室成員選擇的舞伴代表了自己的立場，會延續庫勞得以往的風格，和政府維持表面上的關系，但不一定會聽從政府號令，畢竟她的舞伴作為七武海也是這樣任性又獨立的行事風格；也有人認為這位公主會成為政府與庫勞得關系改善的關鍵，因為她畢竟是有著「外交女王」之稱的庫勞得上一代公主哥來特·仲肯·歐莉文的女兒，她的父親也是曾為海軍效力的英雄將領，七武海是與政府達成協議的「被承認非法者」，選擇七武海不正意味著她有和政府進行交流的打算嗎？當然也有猜測她與這位七武海舞伴私人關系的，不過都被淹沒在對政治外交揣測的洪流裏了…
笑笑支著下巴盯著那幅圖，目光卻是呆滯的，很明顯在走神。
————————————
若幹個月前，庫勞得亞當舞會第三會場。
身著西裝，打著黑色領結，滿頭銀絲的老管家風度翩翩地走向他的三公主殿下，「殿下，客人們都已經離開了。要去看看羅維亞殿下嗎？」笑笑趴在桌上，斂著眉，「不了利候，我剛剛去看過羅維亞姐姐，她情況還好，修養一陣子就沒什麽大礙了。」老管家溫和地看著無精打采的小公主，微微一笑，「是嗎，今天真是辛苦殿下了。」笑笑苦笑道：「利候，我好像搞砸事情了。居然把政府的人引來…」她扭頭看向緊閉的會議廳大門，「米霍克桑讓我不要參與他們的談判，但是…」利候還是微笑著，「不，公主殿下已經做得很好了。確實，按理來說政府的人不可能出現在那裏，安保沒有做好，是我的責任。」
笑笑倏地擡眼看他，「利候，你發現了什麽？」
老管家面上笑著，心裏卻輕嘆一氣，畢竟是那兩人的孩子呢，就算在浩瀚的大海上成長，再豪邁的海浪也包不住敏感細膩的神經啊。攤開手掌，一根微卷的粉紅色羽毛在白色手套上從容地舒展，像極了它的主人懶洋洋看戲的姿態。笑笑用兩根指頭拈起那根羽毛，常常翹起的嘴角弧度加深，她瞇起眼，「利候，我很想知道舅舅他們在談什麽。」忠實的老管家側過身，「是時候送些點心進去了呢，公主殿下該回房休息了。」說罷轉身走了兩步，又回頭：「啊，忘了說，公主殿下，會議廳外面臨花園的那扇門，已經很久沒有人打開過了，殿下不能隨意進去喲。」
那扇門當然被打開了，裏面是一個旁聽室，好吧，說白了就是專門用來偷聽的地方。那麽，她聽到了什麽呢？
一只電話蟲和國王的交流。
——撫養權？空！你跟我談撫養權？！空古總帥！不要說笑了！你以為會有什麽商量的余地嗎？！！
——不要任性地說出這種話！君越，別忘了你是庫勞得的國王！你的國家是政府加盟國！你的國民會為你的一切行為埋單！
——總之，我不會讓步！
——別忘了！她父親的軍籍還在海軍手裏，作為海軍英雄的遺孤，她的撫養權還在海軍總部手裏！
——你居然還有臉提到希爾羅嗎！別忘了他是怎麽死的！
——夠了！就算沒有確鑿的證據，你以為我不知道她一直在被誰庇護著嗎？我和戰國，我們花了多少精力把這件事壓下去，如果不是這樣，你以為她為什麽能平安回到你身邊？！
——你想說什麽，空古？
——聽著！十八歲她就自由了，三年而已！在海軍本部，她不會有什麽危險的，我不會把她送去瑪麗喬亞。
——你當我是傻子嗎！三年，足夠政府動手腳了！
——哥來特！沒有別的辦法了！只要躲過這三年，她就可以獨立，可以擺脫政府的控制，不要逼我。我終究是世界政府的人，能說的只有這麽多，不要讓我為難！
——不可能。空古，她早該滿十八歲了！如果不是你的政府幹的好事！
——君越，過去的事情已經無法補救，至少現在她還活著！
——是啊，她還活著，還好她還活著！她本來就該活著，她本來可以活得更好！空古，你知道希爾羅是多麽有分寸的人，如果不是你們，他會是一個非常棒的父親。你知道我在說什麽吧。
——……
——空古，你以為他願意當這個所謂的英雄嗎，你沒有忘記他加入海軍的原因吧？如果不是澤法和你，他不會當海軍的。
——…我知道，是我欠他的。
——不要說這種話了。空古，你知道啟程前他和我說了什麽嗎？
「是我自己做的決定，所有的事情都是，我不需要任何人為我的決定負責任。」他是這樣說的，空。他其實很少開殺戒，你知道的。但是他把那個新人海賊團全滅了。
——……我知道，政府確實做得過分了…
——真是諷刺，所有人都以為他是出於所謂的「正義」，其實不過是為了女兒。希爾羅給過那個人機會，只要解除能力，就放過他，但是那家夥太囂張也太自大。即使他有絕對的兵力優勢和強大的果實能力，但和他對手的可是「GOD」希爾羅啊…
暗暗果實的能力很強大，因為果實能力太過抽象，令人無從下手…希爾羅幾乎是用同歸於盡的辦法打敗對手的，結果最後，他死在政府手裏，還搭上了我妹妹…
——對不起，我有我的立場…
——他說過，他從沒對不起過什麽人，但是除了歐莉文和笑笑，他這一生最對不起的，是他的外編部隊，和那次戰死大海的那五千名士兵。因為他帶領他們走上戰場的原因，不僅僅是因為正義，更多的是因為他的私心。
——不，那些士兵是為正義獻身。他們上戰場的目的，就是為了消滅邪惡勢力，維護正義，這一點不會有錯，他們做得很好。
——空古，我知道笑笑體內還殘留了那個果實能力的副作用，但希爾羅早已留下了根治的方法，她出生三年才開始成長，意識才開始運作，你知道為了讓她的大腦「活過來」，希爾羅費了多少心思麽。所以我更加不可能把她交給你們。
——…兩年，在海軍服役兩年。這是在我的職權內能夠作出的最大讓步，如果你同意，我會想盡辦法攔住政府的人。不要急著拒絕，你應該問問當事人。
………
笑笑不太記得自己當時的狀態如何，說實話，她整個腦袋都是懵的。暗暗果實，殘留的副作用，三年的未成長，父母的死因，為了她活下來所付出的代價…
她以為她只是空間混亂被無意中卷進來的外來者，是自己的靈魂占據了別人的軀殼，但結果其實從頭到尾都只是她，也只有她？
她在那個小房間縮了一晚上，直到快天亮的時候鷹眼找到她。
「看來那些老家夥說了不少啊，」他的聲音涼而沈，卻給她安心的感覺。「至少陳年舊事沒少說吧。」
她把頭埋在臂彎裏，沒出息地曲著腿坐在地上，「已經…天亮了嗎？」
「差不多吧，要看日出嗎。」其實他真的不知道要說什麽，只是看到她縮成小小的一團，黑色的小腦袋無精打采，就覺得有點不知道要怎麽辦，胸口有種壓抑感。他知道她可能需要安慰，但他不會。
「日出…我倒是很喜歡，可是會冷吧，這種季節的黎明…」她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感覺語無倫次，又感覺就是要說這個。
他兜頭給她罩上自己的衣服，沒有問她的意見，擅自把她從昏暗的房間裏抱出到黎明的微光中，「這不是一場夢，你終究要學著接受，無論記不記得，知不知道，這也的確是你的過往，不會有改變。」他是真的不知道怎麽去安慰她，他只能告訴她、教她怎麽面對。這是他所知道的，能做的全部。
「但是，那不是你的錯，你沒有做錯什麽。」
他的聲音很低沈，很薄涼，但他的胸膛卻很堅實，很溫暖。她突然覺得有了倦意，把頭倚在他懷裏，「謝謝你，米霍克桑。」聲音悶悶的。
謝謝你願意接受我的邀請；
謝謝你願意攪這趟渾水；
謝謝你的安慰；
也謝謝你的擁抱。
「嗯。」
她知道他懂。
第9章 讓我來交代一下這段孽緣2
（笑笑繼續走神ing…）
——————還是回憶——————
庫勞得王宮某宮殿頂上平台。
鷹眼一路抱著笑笑上了屋頂，沿途遇到若幹個早起巡邏的侍衛，準備早餐食材的幫廚和負責清掃的傭人。笑笑沒有抗議，如果是平時她一定恨不得把臉打上馬賽克，但現在她暫時沒辦法提起精神來，做除了頭疼以外的任何事情。
自從回到庫勞得，她的身體狀況就非常不穩定。很奇怪，她對自己的身體其實很了解，來自父親的基因非常好，即使母親的體質是在普通人的範疇內，但父親不可抵擋的強大基因給了她很棒體魄以及身體負擔承受力，她從小就比同齡正常的小孩要更加結實。但是隨著父親留給她的天生的能力開發，她漸漸發現自己體內蟄伏著什麽東西，與其說是東西，不如說是一股力量，一股不屬於她，也不是來自父親的，具有侵略性的力量。
她很不喜歡，這種在她體內占據了一席之地的外來的，蠢蠢欲動的，充滿了野心的力量。不過她不怕就是了。
「米霍克桑。」
「嗯。」
「我想說說話，你不回答也沒有關系哦，我只是想說而已。不過如果你不想聽，我就不講了。」
「說吧。」
笑笑的目光一直沒有離開遠在天邊的地平線，暖紅色的光芒融化在漆黑的眼睛裏。
「你們都知道吧，你啊，庫讚他們啊，還有老爹。關於我的生長狀況，三年沒有成長什麽的…」
「真是討厭，全都瞞著我，就算知道有你們自己的原因，還是不開心。」
鷹眼垂眸瞥了一眼笑笑，她怏怏地靠在他懷裏，好像真的不高興一樣，皺著眉，唇瓣也不滿似的微微嘟著。說實話，鷹眼很少見到她露出這種稍微像女孩子一樣嬌俏的表情，她的臉上一般都是明媚又沈穩的笑意。
不過很快她又笑了，「嘛，其實我的人生經歷挺精彩的，又是海軍又是海賊到處亂竄…你看，我作為希爾羅丹蒙溫（D）思麥爾一出生就是植物人…不，是植物嬰，沒有意識，沒有五感，靠身體本能活著。憑借強大的遺傳基因和某種方法或力量維持生命，直到三年後…」
笑笑停頓了一下，「米霍克桑，我告訴你一個秘密好嗎？」
鷹眼低頭認真地審視了她一會兒，「關於什麽，需要保密到何種程度。」
笑笑：這嚴謹的態度…你是真的是鷹眼麽，總感覺我的秘密突然不夠格說給你聽了…
「嗯…算是個人私事吧…保密嘛…沒有人問你就不要說，有人問的話…你就能不說就不說，總之就是盡量不說。」笑笑覺得自己都繞暈了，估計鷹眼聽著都覺得麻煩然後懶得搭理她吧。
「說吧。」
「你靠過來一點…」笑笑把他的衣領往下扯，鷹眼不太適應這種互動，但還是盡量配合地勾下脖子，別扭地把耳朵側過去讓她說。
「其實，我的意識表面上是在出生三年後蘇醒…或者也有可能是回歸，但實際上那之前，我的思維就已經成長了十六年，在另外一個次元的空間裏…」
鷹眼不太理解地蹙了蹙眉，想一想又似乎明白了什麽。「但是，我對那十六年的記憶已經不太鮮明了，因為嬰兒時期的體質和腦發育不允許我太多地儲存和回顧記憶，也因為這個次元的磁場，和我存在於這裏的現實性，對大腦記憶的沖擊很大，」
「但雖然不鮮明，記得畢竟還是記得，我很明白，我在另一個世界還有另一個身份，和現在的我截然不同的，毫無關聯的身份。」
「有時候覺得自己有兩個身份會活得很累，其實想一想本質上我還是我，雖然要做的事不一樣，行事風格不一樣，但不論是哪個身份，表現出來的都是真真實實的我。」
「我一直沒敢把這件事告訴任何人，有的是不信任，有的是怕讓他們失望，發現眼中的那個思麥爾不是她本身。也有一種莫名其妙搶掉別人身份的感覺，心裏會很煩悶。現在知道根本沒有我想象裏的另外的一個人，結果總有種松了口氣的感覺。甚至考慮要不要告訴他們，後來想想還是算了吧。如果他們覺得現在這樣就很好，那也沒有說的必要了。反正一直都是我…」
「啊，跟米霍克桑說了以後輕松很多呢，有一些事情我不喜歡隱瞞…」
他還在認真聽，她卻漸漸沒了聲響，回頭一看，她居然就這麽揪著她的衣領睡著了！
他好像有點喜歡她在他耳邊說個半天的感覺，本來已經做好聽到天黑的準備，結果她居然——睡著了。
另一個世界，另一個身份麽？他很感興趣啊，希望這小丫頭恢覆精神以後還願意和他繼續說說。他很樂意分享她的獨家小秘密。當然，他更感興趣的還有另外一件事——如果這種事獨獨告訴了他一個人，那麽這是不是意味著，他在她心裏的定位，有些特殊呢？
太陽已經完全出來了，腳下的宮殿開始有不少人進出，鷹眼高高在上地俯視著「凡間」的蕓蕓眾生，從容地轉身，在宮殿頂上輕松地大幅度跳躍，無聲無息地消失在龐大的宮殿群之間。
主殿二樓走廊的窗口已經被負責清潔通風的人打開了，四下無人，鷹眼大大方方地從這個特別入口進入，因為羅維亞的關系，作為七武海的同時，他也是「特別來賓」，所以為了防止一些突發事件，和別的七武海不同，他的宿處和笑笑一樣，也在主殿，不過兩個房間一東一西，差了六條走廊和八個拐角（國王舅舅能測量並安排出來的最遠距離…）。
鷹眼站在第一個拐角處，就『送她回房間再折回自己房間還是直接帶她回自己房間』思考了兩秒鐘，轉身向西，堅定地朝自己的客房邁開步子。
首先，送她回去再回來太遠了，他不喜歡這麽麻煩。
其次，比之東邊人口流量的密集，西邊真的是要清凈（冷清）很多，遇到人被誤會傳出對女孩子名聲不好的事情的幾率會小很多。
最後，她的房間離國王和另外兩位公主太近了，而比起噓寒問暖，她應該更需要安靜地睡上一覺，而且最重要的是，他不喜歡他和她房間的距離。
以上。
其實他也有點疲倦，從接受她的邀請開始，他就沒怎麽休息過。關於這個事件會牽連到的範圍，關於她背後糾雜的勢力…大腦不停歇地在思考運轉。他對於這種事一向是靜觀其變，只要捋清了思路，捏著酒杯事不關己地看戲就好。但是這次，他居然摻和進來演戲給別人看，這種感覺真的是很微妙。
他這次願意來趟這趟渾水，說是好奇，實際上就是因為邀請他的人是她。看看躺在他的床上睡得安穩香甜的始作俑者，他不自覺在嘴角掛起無奈的淺淡笑意。
擁有那樣覆雜的身世，她本身倒是坦然通透得不像話，果然光是知道和切身體會經歷過是兩回事啊。
把她放在床上，想了想，幫她脫了鞋，腳趾頭和後腳跟紅腫一片。明明從來沒有穿過高跟鞋吧這女人，還硬撐了那麽久。
給她擦了臉和手腳，蓋上被子。鷹眼立在床頭默了一會兒，感覺自己不正常，對一個女孩子照顧到這種程度…而且居然有種…滿足感？
活了一大把（？）年紀，居然還有這種事情發生的一天，上天真是待他不薄啊。鷹眼自嘲地笑笑，回頭去換衣服。他真的不很喜歡穿這種束手束腳的禮服，背起刀來也不方便，唯一能讓他接受它的理由…大概是因為答應了人家的事情還是要做得全面，和…他穿的禮服和她的很登對…吧？
【真是瘋了】他揉揉額角，從櫥櫃裏取出一只高腳酒杯。
【腦子裏都在胡思亂想些什麽啊】靠在房間門口慢慢綴飲著一杯紅酒，他的目光不自覺放在她臉上。
還好，他不需要床也可以休息，搬了張靠背椅放在床邊，坐下來側頭看一眼床上的人，他合上眼睛。一陣風過，帶著不知名的花的清香，窗簾上下翻飛，房間內明明暗暗，他和她隔著一米的距離，安靜地闔著眼，胸膛微微起伏，彼此的呼吸交融在暖香的空氣裏。
作者有話要說：
怎麽感覺似乎把鷹眼寫得太溫柔了，果然還是再冷淡一點？
第10章 讓我來交代一下這段孽緣3
當他再一次睜開眼睛的時候，小型的紅木壁鐘上，時針才將將指到九。他的臉色較平日裏變得愈發冷淡。
沒錯，他本來就討厭別人打擾他休息，現在加上他身旁的床上還躺著一個本來睡容安穩此刻卻皺著眉頭不安扭動腦袋的笑笑，他的心情就愈發的不愉快了，那雙像鷹一樣銳利的雙眼泛起一股涼意。
鷹眼扯扯襯衣領子，慢條斯理地扣好扣子，輕輕合攏房間門，走向大廳。
門外怕是有一場好戲等著他，或者是，又一個麻煩等著他。
一絲不屬於這個季節的涼意從銅制的門把手上傳來，定時維修保養的門鎖從外面傳來什麽東西「哢嚓哢嚓」的碎裂聲，鷹眼拉開門，入目是覆蓋了滿墻滿地的淡藍色冰霜，他的腳邊還有幾塊薄薄的碎冰片，像裂了幾瓣的玻璃。黃色朋克頭的男人一副沒睡醒的樣子耷拉著眼皮，身上燃起藍色的焰火，站在門的左邊；頭上帶著藍格子布眼罩的黑色卷發男人松松垮垮地站著，冰化的右手冒著寒氣，立在門的右邊。
鷹眼淡漠地看著這兩個像是剛睡醒從床上爬起來守門的哼哈二將一樣對面而立杵在他房間門口不要錢地放著霸氣的男人，一時之間無言以對。真是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確實，這種程度的威懾力來自這兩位才算合理，不過這樣直面的起沖突也不是這兩人中任意一人的性格。絕對有什麽事情是他所不清楚的，不過猜也知道有極大的可能是庫勞得和政府秘密協議了什麽關於她的事，主題內容大約也猜得到，不過他現在沒有立場去幹涉這事，先看看她自身的態度吧。
四皇之一的二把手和海軍大將頗有氣勢地對峙著，對開門出來的鷹眼罔若未聞，眼神都不帶轉一下。遭到忽視的鷹眼維持著手搭在門把上的姿勢深思了三秒，擡眼輕飄飄地一掃，淡定地退回房間，輕輕把門關上。隨著鎖扣「哢噠」一聲咬合，不死鳥和青雉的面部表情發生了微妙的變化，兩人同時轉動眼珠看向房門，一股淡淡的尷尬彌漫在兩人之間。
「嗯…不愧是世界第一的大劍豪啊…這麽說應該沒錯吧。」青雉抓了抓自己一頭烏黑的爆炸式卷發，周圍的冰壁不緊不慢地縮小，消失。馬爾科身上的火焰也隨之熄滅，他捏著一張生命卡轉身面向房門，「就在這裏面吧，笑笑醬。」
青雉幹脆得多，他擡手拍門，「餵，小公主，快點出來和我回去啦，漂亮的妹子不可以單獨待在怪蜀黍的房間裏哦…」
鷹眼：(｀⌒?メ)
馬爾科看著青雉的眼神就像是在看猴子請來的逗逼。
房間裏沒有動靜，青雉不放棄地加大力度，把門拍得砰砰作響：「笑笑，不要鬧脾氣啦，要不要跟我去約會啊？」【這個好像沒有什麽吸引力…】
「一起去偷卡普前輩的甜甜圈吧？」【笑笑似乎不太喜歡吃甜甜圈…】
「帶你去剪元帥的山羊的毛怎麽樣？」【會被罵的吧…】
「薩卡斯基又買了新的紅色花襯衫哦，要不要去撒點辣椒粉？」【啊…這樣做的話，那個死面癱下個月不會再幫忙批示文件了吧…】
「不然去把波魯薩利諾的胖次也畫成黃白的橫條紋？」【波魯薩利諾不會介意這個吧，他求之不得呢…】
「斯摩格這個月回總部哦，一起在他的雪茄裏撒白胡椒吧？啊，你還記得斯摩格吧，就是那個整天臭著一張臉好像你欠他八千萬貝利，咬著雪茄煙把抽煙當飯吃，長得又很兇惡會嚇哭小孩的那個白毛啊…」【這個應該沒關系吧，反正他是下屬，不過要是再要求軍艦軍備的維修費就沒辦法拒絕了呢…】
馬爾科覺得自己似乎洞悉了海軍內部一些不為人知的秘密，突然感覺有這種豬隊友，海軍高層其實也是蠻辛苦的…
在青雉大將不間斷大力的拍擊下，十年未換的實木門轟然倒塌，高大的身軀擋在門洞前，迎面是滿室白光（門與窗戶相對），在這耀眼的光芒裏，有修長的身軀迎光而立，敞開的襯衣內露出完美胸肌和腹肌，在光裏被微微模糊了但依舊線條分明俊朗英挺的面孔配上一雙犀利霸氣的眼眸，足以令類似於正朝著這個男人走來的妙齡少女神魂顛倒…（什麽鬼！）
總而言之，青雉所看到的場景是這樣的：鷹眼正在解開衣服秀肌肉，他那天真單純（？）不諳世事（？）的小公主穿著漂亮但略微淩亂（睡的）禮服，雙目迷離（被人吵醒後睡眼朦朧）光著小腳丫子，邁著像受到蠱惑一般的步伐（剛醒來的散漫狀態）走向鷹眼…
「…(?☉ω☉`)」——突然被青雉攔腰拎起來的笑笑。
「撒，我們回去吧，卡普前輩一定很想念你。」青雉隨意地把笑笑夾在腋下，邁著大長腿晃晃悠悠地往外走。沒走兩步，馬爾科擋住門，雖然身高上沒什麽優勢但仰著頭依舊不失氣勢，「抱歉，我家老爺子也很想見見外出已久的孩子呢喲依。」氣氛變得緊張起來，笑笑屏氣凝神，隨時準備做人肉盾牌來勸架。
這是第二次了，馬爾科和庫讚對峙，兩次都是因她而起。上一次是十一年前，當時她的撫養權還在隸屬政府的海軍那裏，因為能力覺醒，又被政府察覺，所以其實那時她的地位相當危險和尷尬，在庫讚送她去聖地瑪麗喬亞接受審查的路上，遇到了天龍人，還有做任務路過的馬爾科。說實話這會兒想起來她還是挺幸運的，要不是天龍人作死地看上她，庫讚的霸氣不會驚動相隔甚遠的，正好路過的馬爾科，也就不會有後來馬爾科找過來和庫讚交手，庫讚又找機會把她交給馬爾科，然後跑到老爹船上生活的事兒。想當初被天龍人看上的時候她還嚇個半死，現在想想還要感謝他呢。不過畢竟造成了心理陰影，關於那個胖得一眼望去都看不全的天龍人，她就不加回憶那張滿臉橫肉的面孔了，昨天晚飯今天早飯都沒吃，她不想連胃酸也貢獻出來。
馬爾科和青雉看起來都不打算退讓，被夾在青雉腋下的笑笑緊氣都不敢喘一聲。這裏是庫勞得王宮內，庫勞得的亞當舞會本來就暗藏玄機，各路勢力來這裏參加這個舞會本來就心照不宣，各有各見不得光的心思和目的。按理來說，這個時期在庫勞得國境內，無論是海軍海賊，還是地下黨，政府情報人員，都會在這個時期收斂一些，即使打了照面也會當做沒看見，頭一低，就過去了。
就算真的要火拼，也不會在庫勞得境內，因為任何在舞會期間踏在庫勞得國土上的人，都是受庫勞得保護的。不論是誰，一概不準在舞會期間的庫勞得國土上以任何形式進行不友好的交戰，否則將會面臨庫勞得皇室單方面驅逐和懲戒，一般沒有人願意冒這個險。庫勞得亞當舞會二十年舉辦一次，每一次世界上幾乎所有海域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國家都會應邀而來，除了帶來大量的商品，還有各領域的秘密情報，包括惡魔果實在內的許多平常在黑市都未必見得到的奇珍異寶，也會在這個時期流入庫勞得。這就是每屆亞當舞會都人多如潮的主要原因。而如果能拿到舞會邀請函，那就表示，你在庫勞得期間可以得到絕對的優先庇護權，一旦和別人起了爭執，只要拿出請柬，庫勞得的國民會第一時間聯絡最近的國王軍，一切以保護你的人身安全為先，庫勞得皇室會出面調解糾紛，保證你在舞會期間的庫勞得內絕對安全。
當然，如果持請柬人做出違反規則的事情，那麽其請柬會被無效化，嚴重一點的話，這個人及其代表的勢力將不會再被邀請，其本身也會在庫勞得舞會期間被拒絕進入國界線內，其背後勢力也會在舞會期間受到很多限制甚至一並被亞當舞會拒之門外。這些在《庫勞得亞當舞會世界協議》中都有註明，任何人一旦違反，立即根據規定法辦，除非背後勢力出面協商解決，否則就算是貴族或者世界政府的人，都無法免責。而且即使被免責，其代表勢力付出的代價絕不會小。
庫勞得亞當舞會也因其法律執行力和安保能力聞名，不光是庫勞得，還有其國際盟友和各方相關勢力都會一並協助，無論是得罪庫勞得還是其他勢力，都是不明智又得不償失的。庫勞得也因此多年來鮮少被卷入爭紛裏，亞當舞會也得以一屆又一屆地舉辦下來。
馬爾科和青雉如果動起手來，她真的不知道要幫哪邊先啊…
笑笑求助地看向鷹眼，那廂自顧自換上酒紅色襯衫，套上自己的長外套，背了刀打算出門。
「米米米霍克桑！等等等一下！你要去哪裏！」鷹眼回頭看笑笑，「餓了，出去吃點東西。」笑笑掛在青雉胳膊裏，扯住馬爾科的衣袖，「啊，對，對了！我們一起去吃個午飯吧哈哈哈！好餓啊我從昨天晚上起什麽都沒吃呢！大家一起吃個飯！吃個飯！有什麽事邊吃邊談！邊吃邊談！」
作者有話要說：
啊…好想直接跳回鷹眼城堡那邊，可是又不能不交代清楚…好郁悶…
青雉：說好的高手之間的默契呢？！ヽ(#`Д?)ノ
鷹眼：那是什麽東西。ㄟ(▔ ,▔)ㄏ
馬爾科：(●︿●)
第11章 孽緣4
紅白色調為主，鮮明又溫馨的兩層臨街小餐館，廳堂的布置簡潔大方，得當的小擺設，低調但隨處可見的綠色小盆栽與桌布墻壁的顏色相得益彰，柔和的光線從門窗中投射進來，一切都令人舒適又放松。只是在二樓臨窗的隔間，店裏唯一一桌客人的心情與此間場景並不相襯罷了——尤其是當中紮起了馬尾，把晚禮服換成米色圓領T恤衫，配一條棕灰色的寬大休閑五分褲，高跟鞋也換下來蹬著平底帆布鞋的少女，表情更是言說不盡的覆雜和糾結。
上午十點鐘，最後一撥來用早餐的客人剛離去不久，距離午餐時間尚早，店裏除了老板娘和餐飲工作人員，只有這一桌沈默著等吃的人。
笑笑頭疼地掃了一眼餐桌，左上方是國王舅舅，右上方是爺爺卡普；國王舅舅下座是馬爾科，卡普下座是青雉，結果坐到她身側的竟然是鷹眼…好吧比起其他人坐在她身邊的人是鷹眼這真的是太好了！
為什麽會演變成這樣的事態啊！誰來告訴她，這是為什麽？！
她不過是想借吃飯這個理由緩和一下青雉馬爾科的氣氛，為什麽現在變成海軍海賊還有王族湊成一桌麻將，還有七武海和她這一介草民作陪？
笑笑深呼吸，下定決心，【今天就算是豁出命也要阻止他們發生鬥爭！】
「請問，要吃點什麽嗎？」溫柔美麗的老板娘捧著菜單給國王送上。「啊，我還是老樣子就行了。笑笑親，你想吃什麽呢？隨便點舅舅請客哦~請把菜單給笑笑親吧溫碧斯。」老板娘點點頭，「那…其他客人呢？」
國王：「(￣_￣),啊？隨便吧。」
卡普：「……」
青雉：「……」
馬爾科：「……」
鷹眼：「……」
笑笑：「囧rz…」
其他人笑笑可以理解，但是卡普能這麽安靜真是出乎意料了，他應該是對食物最熱情的那個才對，這種時候他一般都會說「有什麽盡管拿上來」之類的話，而不是低著頭默不作聲，這就像讓路飛改吃素一樣不科學。笑笑拿著菜單，「爺爺？」
卡普：「~zZ~zZ~zZ」
笑笑：我就知道！
算了反正我就是在這種隨時隨地的突發狀況下成長的已經習慣了！習慣了好嘛？！
「請給睡著的這位，來十人份的肉最多的套餐，什麽肉都可以，最好要骨頭少的。另外很抱歉，我們這一桌飯量都很大，如果您今天還想像往常一樣開門做生意的話，請盡快補充食材庫存。」
說這話時笑笑有些心虛，她悄悄瞟了一眼鷹眼。和正常人相比，桌上的人確實吃得更多，但並沒有脫離人類範圍，最多就是「很能吃」。而卡普真的就是吃起來「很驚人」。
能接待國王而面不改色的人終究是見過世面的。「好的。」老板娘拿著筆淡定地「唰唰唰」下單。
「庫讚，馬爾科，你們吃什麽？」
青雉：「我…」
馬爾科：「我…」
青雉&馬爾科→_→←_←：「…」
笑笑：「好的老板娘，請上兩個雙人份的海王類套餐，給那個菠蘿頭加一份水果沙拉，多加小番茄和櫻桃。另外再要一份豪華水果聖代給那個黑臉的泡面頭。」
青雉：「……」
馬爾科：「……」
笑笑不容置疑的語氣和表情在面對鷹眼時瞬間變成了燦爛又溫暖的微笑，「米霍克桑，你要吃些什麽呢？」【最後的希望放在你身上了米霍克桑！我的臉也放在你身上了！請你做個榜樣吧！請你幫忙向老板娘證明其實這一桌還是有兩個正常人的吧！】
鷹眼規規矩矩地坐在餐桌前，黑刀靠在他的椅背後面。「……」金色的眼眸在遞過來的菜單上盯了好一會兒，（菜單：啊！菊花一緊的感覺！要被碎屍萬段的感覺！）
「隨便。」
笑笑猛地深吸一口氣，把哽在喉嚨裏的鐵銹味的什麽液狀物和著一股熊熊燃燒的九焰真火硬生生咽了下去。
「這樣啊…」依然是那麽溫暖，那麽燦爛的笑容，「那，我就擅自替米霍克桑做主了哦，真的沒關系嗎？」
「隨意。」
笑笑拿起筆，垂下的眼眸中流轉著某種詭異的精光，在菜單上勾了幾下。
老板娘接過菜單看了一眼，若有所思的目光在兩人中間轉了一圈，內心悄然燃起了八卦與紅娘之火！
因為沒有其他客人，上菜的速度很快，鷹眼用餐刀輕撥面前的盤子裏的菜肴。七分熟的菲力牛排，一道店裏的特制醬汁淋在牛排上，亮棕褐的顏色和濃郁的香味使人胃口大開，紅綠兩色的配菜恰到好處地擺在一邊…所以說，這個花花綠綠的配菜是怎麽回事？還有紅酒，色澤很好，口感也不錯，但是裏面是不是還加了其他東西，好像比平常喝的甜了不少。按理說各國有各國的飲食習慣，也許這就是庫勞得的口味也說不定，但他敏銳的感知力和直覺總告訴他有哪裏不對勁。轉頭看身旁的少女，她點的是米飯套餐，這會兒正吃得津津有味，其他人也專心於自己的食物，連本來睡著的卡普都突然睜開眼「乒乒乓乓」猶如土匪掃蕩。於是他低下頭，默默切起了牛排。
在他低頭的那一瞬間，笑笑迅速用筷子擋住了卡普左手剛挪出兩厘米朝鷹眼盤子進攻的叉子，並且輕輕一挑，把被刻意撥到餐盤外的西藍花彈進卡普大張著的嘴中。以上動作在三秒內完成，期間馬爾科擡頭淡淡瞥了一眼，青雉司空見慣毫不理睬。等鷹眼再擡起頭時，看到的就是似乎被嗆到兩手握著脖子拼命咳嗽的卡普以及他邊上笑得幸災樂禍的國王。
爺爺！」笑笑再一次用筷子截住了卡普試圖伸向別人餐盤的叉子，這次的對象是國王盤子裏的烤雞腿肉，不等國王作出反應，卡普迅速松了叉子直接拿手去抓。這點一定是遺傳，路飛搶食物的速度有時候能根據他的挨餓程度遠遠超過他本身的武力值，作為路飛他老子的老子，卡普當然有過之而無不及，笑笑這個可以媲美空手套白狼的攔截本領也是在無數次本部中將聚餐，最後被卡普以爭搶告終，然後被戰國無數次罵有違軍容，帶來不好影響，並且為爭搶中損壞的碗碟杯子餐桌等用卡普工資買單而無奈練出來的本事。但就是這個技能，攔截路飛艾斯是綽綽有余，但攔截卡普成功率至少得低十個百分點！比如這次，卡普出於與國王互相之間莫名其妙的氣場不合，又開始執意針對了。
「老饞鬼！把我的肉吐出來！！」國王一腳踩在椅子上，掐著卡普的脖子拼命搖晃，卡普掰住國王的兩只手，「都已經吃下去了你要怎麽樣？！吐出來給你吃嗎！小氣鬼！！」
「你說什麽？！混蛋！快給我吐出來！餵狗也不給你吃！！無禮的老饞鬼！」
「老子才不幹！吝嗇蟲！！」
「老饞鬼！」
「吝嗇蟲！」
「笑笑是我家的！你不要想帶走她！」國王突然冒出這麽一句來，空氣凝滯了幾秒，青雉和馬爾科微微擡頭，意味不明地對視一眼。卡普拍案而起，「開什麽玩笑！笑笑可是老子的孫女！我今天一定要帶她走！」
「你這老混蛋說什麽？！想都不要想！」
「哈？要幹架嗎？！老子可不會看在笑笑的面子上手下留情！」
「這句話應該是我來說才對！有本事就來試試看！」
鷹眼把最後一塊牛排塞進嘴裏，淡淡看了一眼坐在身旁的少女。笑笑安靜地吃著自己的飯，時不時看看戰況，以防雙方真的打起來。
「要去嗎？」
笑笑驚愕地望他，「你…你怎麽知道？」
本來不確定，現在知道了。鷹眼隨手用餐巾拭一拭嘴角，端起紅酒杯。「猜的。」笑笑呆了一下，釋然地笑笑，「啊…當然要去啦。」支著下巴撥弄碗裏的米飯，輕輕嘆息，「雖然很不甘心。」
鷹眼斜眼看笑笑，摩挲著酒杯，「不想去的話，你不是沒有辦法。」笑笑搖搖頭，「算了，躲來躲去，有什麽意思呢？躲過了今天，還有明天，後天。除非我死了，否則政府不會放棄的。」
「況且，我也算是在那裏長大的，情況不會有多糟糕的，對嗎？」
鷹眼看著她笑意盈盈的雙眸，微微垂頭，帽檐遮住銳利的暗金色瞳孔，「你自己有數就好。」
「我知道沒必要和你說的，我也是在說給自己聽啊。」她臉上笑意更盛，「但有句話是必須要說的，」
「謝謝你，米霍克桑。」
「又重覆這種話做什麽。我不是在關心你。」
「哈哈，我知道啊，但還是想謝謝你。」
她不等他回應，轉過頭叫起來：「好啦好啦！我有自己的決定，不要爭了！」
卡普松開手，任國王揪著自己的衣襟，他一臉無所謂地挖挖鼻孔，「什麽啊，你已經知道了嗎！」
笑笑環視一圈，從馬爾科、國王到卡普和青雉，認認真真地看著他們的眼睛，確保傳達到了自己的意願。她斬釘截鐵，一字一頓地說：「我已經做好決定了，我要去。」
青雉暗暗松了一口氣。馬爾科看著她，「已經決定了嗎？」笑笑語氣堅定，「嗯，決定了。」馬爾科沈默了一會兒，撓撓臉，「好吧，無論你作出怎樣的決定，我們都會支持你。這是老爹和船上那幫人的原話。」他走到她面前，「事情解決了，我也差不多該回去匯報一下情況。」擡手揉揉笑笑的腦袋，「記得先回來一趟，註意安全。」說罷便幹脆利落地揮揮手和笑笑說再見。
笑笑目送馬爾科瀟灑的背影，回頭：「還有什麽疑問嗎？」
「笑笑親，」國王也站起來，「如果你不想去的話不用勉強的。」卡普也挖著鼻孔狀似不經意地開口，「如果沒有打算好好對待，就不要來添亂哦，老夫可是不會對你客氣的。」青雉默默挖了一勺笑笑為他點的聖代放嘴裏，笑笑決定的事是不會輕易改變的，就算卡普前輩是個不會說話的豬隊友他也一點都不擔心。
「廢話怎麽那麽多，本來就已經很不開心了！」笑笑揮揮手趕蒼蠅一樣示意他們走人，「我已經決定了的事，當然不會敷衍了事。現在讓我安靜一會兒行嗎？」
鷹眼看著她無奈微笑著的側臉，「米霍克桑，你看，這種事情一答應，他們連我身邊還有一名身為海賊的七武海這種事都忘了，就乖乖走人。」好吧，她剛剛有看到庫讚欲言又止想拉鷹眼走的模樣，只是被她瞪走了。
「啊，我不是說你不能信任，也不是在說你吵哦。你能留下來我挺開心，在你身邊讓人很有安全感呢。」
「這種無聊的事…」把杯中的酒一飲而盡，他不自禁勾起嘴角，【隨你你高興。】
作者有話要說：
哈哈哈鋪墊了這麽久下一章要不要來點肉呢？話說回來最新的評論已經是快一個月以前的事了作者君難過得不想再說什麽…來看小劇場吧：
鷹眼感覺身上有點發熱，他敏銳地掃了一眼餐盤酒杯，問：「你給我吃了什麽？」
笑笑看他整個人像蝦米一樣全身開始泛紅，嚇了一跳，「誒？！沒有吧！我只是讓她加了點紅茴…」
「紅茴？那是什麽東西？」
「呃…庫勞得特產，專治腸胃不適，比如拉稀…」
來收賬的老板娘：「啊，就是燥熱便秘的意思！」
笑笑：(°?°)【要死！】
老板娘再接再厲：「不過我店裏的葡萄酒加了一些蔗酒草，和紅茴混在一起喝就會產生你這樣的反應。」
笑笑弱弱地問：「蔗酒草是做什麽用的？和紅茴混在一起會怎樣？」
老板娘：「蔗酒草是滋陰補陽的，也就是男人吃了補腎！和紅茴混在一起有催情的作用。`(*∩_∩*)′」
笑笑：「……」
鷹眼盯住面前的少女，面色莫測。
笑笑回頭走向窗口，背對鷹眼，沈重地嘆口氣：「對不起，米霍克桑。我不是故意的。」說罷「哧溜」一聲翻窗跑路！
鷹眼銳利的雙眸一瞇，從容地背上黑刀，遞給老板娘兩張紙幣，「不用找了。」
老板娘`(*∩_∩*)′：「謝謝惠顧，那扇窗下只有兩條路，右拐是死胡同，左拐是通往正在施工的一個港口，那裏沒有船而且被封港了。」
鷹眼：「多謝。」
第12章 請負責。
鷹眼走進餐廳時，看到坐在靠壁爐的位置上支著下巴發呆的少女，雙眼盯著爐火，烏黑的瞳仁裏倒映出橙紅色的火光，濕漉漉的頭發被胡亂擦過後散亂地披在身後，柔柔地散發著潮氣，浴衣寬大柔軟的袖子順著支起的手臂滑落，居然露出一節薄得有些透明的白色棉T的袖子，隱約透出少女特有的白皙柔嫩的小臂皮膚，和長期鍛煉出來的隱約可見的結實肌肉弧線，兩只腳丫半吊著棉拖無知覺地輕晃著。
他喚她一聲，在她略顯驚嚇的表情中，淡定地挽了襯衣袖子，把手腕遞到她眼前，小姑娘幾乎要跳起來，見他只是露出手腕，尷尬地朝他嘿嘿一笑，低頭時眼裏藏不住滿滿的懊惱，咬住下唇，整張小臉用力皺在一起，對自己一臉嫌棄的樣子。鷹眼饒有興致地看著她變換豐富的表情，犀利的眼眸不自覺帶上些微柔和。
笑笑囧得擡不起頭，眼睛往面前一節修長健碩的手腕瞄去，這一瞄，她真的跳起來了。
「怎麽回事？！為什麽還有這種東西！」
密密麻麻的紅色斑點自虎口向上延伸至手肘，看起來有些嚇人。
蔗酒草和紅茴組合，能刺激腎上腺激素與荷爾蒙激增，對人類腦內神經造成局部麻痹，是上好的無毒副作用『嗶——』藥，可通過外來途徑緩解藥效。
鷹眼說：「到這裏為止，無法再進一步化解藥效。」
如果為了壓抑藥效過多浸泡冷水或飲用冰水，外冷內熱易合成毒素，皮膚會出現泛紅癥狀，手臂和肩胛處會生出紅色斑點。
「可是…可是上次我不是已經給你…給你…」笑笑臉漲得通紅，說話坑坑巴巴。
只要情.欲得到釋放，毒素會被人體自動分解，紅色斑點也會隨之消失。
鷹眼原先兩只胳膊像被紮了無數針一樣，紅點密密麻麻，足以嚇死一個患有密集恐懼癥的人，比瓊瑤奶奶家的紫薇還慘。但經過老板娘點撥，他在港口堵住意欲逃跑的某少女，理所當然毫不客氣地奪走了別人的初吻。
鷹眼作為一個劍士，常年禁欲修行，擁有強大的克制力，別人中了這藥可能要繼續做這樣那樣各種各樣少兒不宜十分羞恥的事情，但對於我們意志力極其強大的世界第一大劍豪來說，心儀少女青澀嬌羞的一個吻，特別是初吻，就綽綽有余了！當時他那兩手一抓一大把的紅斑就立竿見影地褪了，只在不顯眼的手臂內側留下幾顆紅點點，本來一向敏銳的鷹眼也因為被笑笑捂著臉跑掉的動靜吸引了註意力而忽視了這個角落。
「上次…不是已經…」
「沒有解掉。」
「那…那…你…我……」
笑笑通紅著臉後退兩步，「一…一定要這樣嗎…」
鷹眼一臉淡然，義正言辭道：「請你對我負責。」
笑笑：Σ(°Д°;【沒…沒有可以拒絕的理由…】
鷹眼看著眼前的姑娘一臉英勇就義的模樣僵立著，不由得輕輕笑起來，長臂一撈，把她帶進懷裏，笑笑用手抵住他的胸，臉蛋和耳朵燒得紅彤彤，他低頭看著她，突然說了一句：「你是不是長高了？」話題被帶跑，笑笑楞了一下：「好像是吧…最近感覺衣服鞋子什麽的都小了…」
「是在從亞當舞會結束以後吧，算起來，你本來應該已經成年了。」
「啊，你也覺得和這個有關吧，要不要找個時間回去問一下…」
鷹眼的話不多，每次他一開口，笑笑就有賺到了的感覺，而且他的話句句擊中要點，每次她都會不自覺地投入話題。
所以當這個吻突然下來的時候，她完全沒有發覺。
只覺得一擡頭，他的臉就放大了，暗金色的瞳孔深深撞進她眼裏，他的短須擦過她臉上，有點紮，有點癢，有紅酒的甘甜和著灼熱的溫度拂過唇畔，帶來奇異觸感和顫動理智的猛烈心悸，而她只能心如擂鼓，無力抵抗。
他的吻看似溫柔從容，卻幾乎不給她喘歇的機會，他垂著眼適時松開她一些，灼熱的呼吸撲面噴在她臉頰，看她將將喘過氣來，便又低頭親吻。如此反覆幾次，笑笑被親得整個人都暈乎乎的，腿腳發軟地掛在鷹眼的臂彎裏，兩眼迷茫，勉力扒在他胸前，腦袋裏一團漿糊。
這是她第二次被他吻，比起第一個，這個循序漸進的吻溫柔得多，也更長久，更磨人。
等他終於依依不舍地松開她的唇瓣，她整個人還沒有緩過勁兒來，一顆心「咚咚」跳著，似乎要從胸腔裏跳出來，頸邊傳來輕微的痛感，她才發覺他方才已經在她脖子上印下好幾個印記了。
浴衣的結扣不知什麽時候被撥開，她甚至能清楚地感覺到修長的手掌上常年握劍磨出來的繭子上條理分明的紋理，緩緩擦過的粗糙觸感有輕微的刺痛。
笑笑慌了神，下意識往後縮兩步撞到了餐桌，她反手撐住桌子，嗓子發幹道：「米…米霍克桑？」
「嗯？」鷹眼含糊地應了她一聲，動作不停，扣住她後頸的手大的不可思議，他的掌心熨燙著她頸椎骨，輕微的摩挲流露出不加掩飾的控制欲。
「米霍克桑！」笑笑雖然被這極露骨熱烈的氣氛燒得腦袋都成了一團漿糊，但機警的本性和不安的預感讓她勉強清醒著。
在笑笑的印象裏，平日裏的鷹眼行止語態十分冷漠，這時候氣息卻霸道而熾熱，陌生得讓她害怕。笑笑伸手推拒，指尖劃過他的唇畔，鷹眼順勢磨了磨犬齒。笑笑楞住，紅暈漸漸爬上耳根。濕熱的潮氣噴在指尖的灼燒感燙得她下意識反手推出去，震驚之下手上沒輕沒重，她清楚地聽到鷹眼的脖頸發出了「哢」地一聲響。
笑笑：「…………」
鷹眼：「…………」
笑笑被自己嚇了一跳。她她她她竟然打了鷹眼？！
也…也不算打吧…只是推開他的臉的時候用力了一點…
鷹眼攬著笑笑，摸了摸後頸，也有一瞬間的訝異，但很快他就回過神來，低頭看向懷裏的少女。她的右手還半撐在桌上，左手緊緊拽著他的衣衫，唇瓣紅紅的，眼裏朦朦朧朧含著淚，目光輕顫驚惶，可憐巴巴，非常惹人憐惜…非常惹他憐惜。也非常考驗他的品行和自制力。
【真好看】這種話他現在是說不出來的，喉結上下滾動一下，再看看自己解開幾粒扣子的襯衣，從沒這樣覺得露胸肌腹肌是那麽尷尬的事情。
鷹眼調整一下情緒，去看笑笑的眼睛，驀然發現她烏黑的眸子裏除了驚慌和不知所措，還一點點溢出水汽來，他的神色僵住了。
「…對不起…米霍克桑，我不是故意的…」笑笑小心翼翼地看他一眼，見他表情淡淡的，不像是生氣的樣子，但也實在算不上柔和，便有些不知所措。
兩手去扯他的衣角，認錯一樣把頭埋進他的胸膛，濕潤的霧氣撲在他胸前，一眨一眨的睫毛在他胸口輕撓，「但是…你上次明明說了只是接吻的…」他有些哭笑不得，就知道她不會那麽輕易服軟，不過她這麽一來，那點尷尬煙消雲散，他也有點舍不得嚇她了。其實他不覺得有多痛，只是男人和劍士的自尊讓他有點別扭。
於是無奈又縱容地拍一拍她的背，「嗯，不是你的錯，是我過分了。」磁性的嗓音還有些沙啞，卻包含了不自覺的溫柔和遷就的退讓。
其實是有些惱的，他從來不是沈迷於這種事的人，但願意倒貼的女人數都數不清，他自詡自控力強，這麽多年過去了，也出過什麽讓他這麽…的事。可遇到她，就偏偏一時有點把持不住！因為這種事而嚇到她，他實在覺得太尷尬，這絕對是他人生中最羞恥的事之一！
悶不做聲地在一塊抱了一會兒，微妙的氣氛彌漫開來，笑笑猛然醒悟般推開鷹眼，捂著臉想故技重施跑掉，鷹眼卻好像先一步察覺到她的意圖，將她更用力箍在懷裏，「其實很好。」
笑笑在他懷裏紅著臉鎮定地問：「什…什麽？」
「知道拒絕，知道反抗，就很好。」在外面不會被隨便占了便宜。
笑笑覺得自己的臉更加發燙，慶幸著鷹眼看不到。
不過話說回來…都反抗了你不還是抓著我不放！
「我，我去換衣服。」笑笑轉身要跑，卻不妨被鷹眼從背後攔腰抱住，強行扭過身，笑笑不知如何以對，幹脆死死捂住臉。鷹眼幾乎能看到有煙從她的指縫裏冒出來。他忍著笑把她撈到眼前，幫她系上浴袍，聲音仍然是淡淡的，「換好衣服快點下來吃飯，不然我就親自上去叫你。」
她一滯，快速捂著臉從他懷裏溜出去。「你可以在我衣櫃裏拿一件先湊合一下，別再在浴袍裏穿衣服了。」
這句話太…引人深思，笑笑沒站穩在樓梯上絆了一下，以更快的速度消失在樓梯口。
笑笑撲在床上，用枕頭蒙住臉滿床打滾，丟死人了丟死人了丟死人了！！！
不就是OOXX嗎！沒見過豬跑還沒吃過豬肉嗎你就那麽羞澀！
不過鷹眼那混蛋面癱到底在想什麽啊！她哪裏會不知道浴袍裏不能穿衣服！要不是因為沒有別的衣服穿，她會穿浴袍下去嗎王八蛋！然而他又讓她拿他的衣服…難道要她跑到他房間裏去？！
重點是他倆剛剛差點就擦槍走火了誒！
所以鷹眼到底是什麽意思？！他對她是不是有意思？還是其實沒有那個意思只是某種需要…
啊…煩人…
樓下鷹眼倚著餐桌，把襯衫扣子一粒一粒系上，撫平桌布上的褶皺，為自己倒了滿滿一杯紅酒，仰頭慢慢飲盡，長長呼出一口氣。
那麽，她到底是怎麽想的呢。
畢竟還是年輕，這種事情會在意很久的吧。
又會生氣，然後躲著我嗎。
好煩躁。
作者有話要說：
肉渣~話說上一章裏寫馬爾科和青雉一個吃水果沙拉一個吃水果聖代，其實不是胡謅的，馬爾科是不死鳥果實能力者，青雉這個外號應該也算鳥類，所以應該都是愛吃素的吧，比如果實之類的…
哎喲寫肉好羞澀！【捂臉走】
端午更完文，米娜就要等好久啦，因為接下來連續一個月沒有假期也沒有雙休…好悲慘…大家多體諒包含！
…打卡×6
第13章 收集七龍珠的漫漫長路
一腳踩在土地上，笑笑清晰地聽到土壤以一種奇怪的觸感和音色碎裂的聲音，擡起腳，一個結結實實的腳印留在焦黑的土地上，白色的鞋底粘上了黑灰，一陣風過，這些黑灰立即隨之飄散，無聲無息。
笑笑蹲下身，三只指頭在地上輕拈一把，灰質的觸感流蘇般從指尖滑落，揉撚著指尖的殘灰，冷然的視線掃向前方島中心。
黃昏下的城鎮，已經有星星點點的燈火燃起，初顯夜市的熱鬧氣氛。可以想象等到了夜晚，這裏會是何等繁盛，何等燈紅酒綠，歌舞升平。
托蘭拉比斯，偉大航路邊緣的小島嶼。曾經是海軍的訓練基地之一，廢棄後被某富商買下，因經營得當，或許也借助了一些見不得光的勢力，這裏很快成為在某些有地位的人裏盛傳的「好去處」，一個被庇護的私人地盤，無法地帶，沒有王法，沒有法律。高層人士的約定俗成是，只有黑市的潛規則和規矩在這裏通用，看起來和所有隱藏在國家或島嶼裏的不法區沒有很大的區別，只不過獨占一個島嶼，似乎更囂張也更快意些，當然，也是一個名副其實的銷金窟。
看起來而已。
少女戴上鬥篷帽，一邊站起身來，灰色的鬥篷被傍晚的海風掀起，像被揚起的帆，兜著風獵獵作響。黝黑的眼眸灌滿夜風般冰涼而深邃。
她靜靜地站著，待到夕陽沈底，夜色覆蓋視線所及的天空，才踩著一地焦土，邁向燈火通明的城鎮，在隱約傳來熱鬧的嘈雜聲裏，纖小的身軀和直挺的脊背裹了一身的冷寂和涼意，奔赴一場晚宴，帶著審判的意味。
身後的黑暗中，一雙冷冽的眼睛淡漠地註視著她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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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水兒黑面花紋的紙牌整齊地攤在方桌上，桌子正上方的白熾燈明晃晃地打在桌面上，泛著金屬質感光芒的牌面上，花紋巧妙地串聯起來，一個圖案在燈光下浮現——
一只黑色的蜘蛛，碩大的瞳仁緊緊盯著看向它的每一個人，像是盯住獵物，令人感覺極不舒服。
少女疊著腿倚在高背椅後，悠閑地抱住手，高腳玻璃杯被托在掌心輕晃著，酒紅色的液體散發出醇厚芬芳的氣息，她嗅著這味道，恍惚想起那片柔軟的衣襟，有著一樣的暗紅色調，唔…好像還帶點兒紫色的暗紋？
肩上有些搔癢，她回過神，感覺脖子上的吊帶被拉開了，不禁眼角一抽。把酒杯往旁邊遞，馬上有侍應生及時接過拿走。她從容地擡起手，把鬢邊的碎發別到耳後，手指探到後頸，靈巧又迅速地系上一個漂亮的蝴蝶結。
爾後，她轉身自然而然地趴到男人肩膀上，質地上乘的羽毛大衣柔軟涼滑，手感極佳，就是過於鮮艷的粉色讓她覺得太騷包。把下巴放到疊在他肩膀的手上，狀似愜意地瞇起眼睛，她聽見自己用只有兩個人能聽見的聲音咬牙切齒地說：「多弗朗明哥，你給我適可而止！」
那羽毛混蛋抓著紙牌「呋呋呋」笑得囂張，還能空出手來攬她的腰，在對手有意無意的目光裏裝模作樣地沖她低聲道：「怎麽，按捺不住了？」聞言，被迫趴在他胸口的少女眼神朝他放冷箭似的涼嗖嗖紮過來，她的一只手抵在他胸前，盡量讓兩個人不要靠得太近，不過在別人看來大概十分的親密無間吧。
像是故意要逗她，多弗朗明哥一腳踩上桌沿，降低重心把臉湊到她跟前，「既然這樣，那就你來摸牌吧。」
大約是沾了些酒，她的臉頰泛著淺粉色的紅暈，隱在半斂的眼簾下的眼神卻是清醒的，包含著惱怒又忍耐的情緒，比起周圍那些軟在男人身上眼神迷離混亂的女人，可愛得讓他忍不住想要戲弄她。特別是在她走神的時候，因為他已經很難在她不出神的時候成功耍到她了，不被她倒打一耙已經不錯。
該怎麽說呢…熟能生巧？
她穿的是黑色的無袖吊帶裙，別致的寬褶邊在脖子上圍了一圈連接至胸前。很好看，很適合這種場合，當然也不可避免地…有點暴露。
他選的。
當然，為了讓她穿上這身衣服，他耍了一點小手段。
先是拿了幾條暴露尺度大的禮服給她，比如露整個背還開了高衩的大紅色收腰裙；比如比起比基尼多不了幾寸布料的超短款連衣裙；再比如半透明的貼身蕾絲長裙…
最後果然暴躁地扯出他刻意放在角落裏的吊帶裙牛仔褲毫不猶豫地換上了。
雖然是他選的，但完全不是他的風格，只是大概猜得出她著裝的底線在哪裏，在baby–5拿來的一堆衣服裏隨手指了一件他感覺比較符合她的風格，並且她能勉強接受的…剛剛好超出她的底線一點點。
笑笑完全不知道眼前的男人到底在想什麽，昏暗的光線下，他的臉色無從分辨，灼熱的呼吸噴在她的鼻尖，只要再靠近一厘米，他的嘴唇就會貼上來。
被吃豆腐這種事…
笑笑放在某鳥胸前的手默默覆上武裝色。
「死相啦~」故作嬌羞一巴掌拍過去。
悶哼一聲，多弗朗明哥在被嗲得起膩的音調受驚的同時，還不得不頂著對桌探詢的目光面色淡定地用能力修覆被拍斷的三根胸骨。
嘖，膽子大了。不過來日方長，以後慢慢算。
不想太快惹小貓炸毛，在肋骨也斷點之前松開對方，手在纖腰上稍稍用力，把她推到桌前，「撒，去吧。好好摸，沒有摸到好牌可是要受懲罰的~」
笑笑的目光輕輕掠過對面墻上的壁鐘，23：36分。
指間在一溜紙牌上漆黑的蜘蛛圖案上輕輕滑過，停在一張上，那紙牌上的蜘蛛異常兇狠地瞪著她，黑色的獠牙幾乎要勾破紙面朝她咬來。唇角劃出譏諷的弧度，柔嫩的唇瓣中隱約可見尖利的小虎牙。
笑笑食指和中指摁住那蜘蛛的兩只囂張的眼睛，似笑非笑地看向對桌，對方全身上下捂得結結實實，只露出一雙深灰色的眼睛鎮定地瞧她。
嘖嘖，好強大的氣場。
「啊呀~好緊張呢。」笑笑把身子往後一靠，整個人像是被巨大的粉色羽毛埋住了，手指卻還在牌上畫圈圈。
「因為可能會有懲罰，所以不敢翻了喲。」
放任男人再次把手搭到腰上，她甚至說起了俏皮話，像個撒嬌的小情人，帶著點小聰明和頑皮。
對於懷裏少女的反常，多弗朗明哥只是低笑幾聲，果斷抓緊難得的時機揩油。
「怎麽了？平時不是但大的很嗎？」
笑笑被貼近的灼熱噴到耳垂和側頸，下意識縮了縮脖子，她深吸一氣，忍住沒有拍斷多弗朗明哥的肋骨，配合地側過頭，幾乎和他臉貼臉。
有個詞怎麽說來著…耳鬢廝磨？
主啊，請原諒我想把這金毛流氓和耶穌一樣結局處理，但他那汙穢的心靈確實需要扒光了衣服只圍一條破布釘在十字架上接受您慈悲為懷的偉大洗禮。
「今天有點緊張呢，面對這麽強勢的大人。」她擡手輕輕撫摸著男人墨鏡的鏡框，態度自然又漫不經心，「要不joker你來幫我翻？」
抓住搗亂的小手，不忘放在手心裏揉搓幾下，才用慣有的腔調開口：「呋呋呋…真是難得啊。難道怕翻出一只怪物來？」
「誒~是呢。最怕翻出一只打不死的怪物，那就麻煩了。畢竟joker本來就很忙了…」
23：41分
墨鏡後瞇起的眼睛裏迸發出藏不住興奮和躍躍欲試，「呋呋呋呋呋呋，打不死的怪物？如果真的有這種東西，付出點代價長長見識又有何妨呢！」
停滯在紙牌上的纖細小手被大掌覆蓋，這個男人的手心有滾燙的溫度，像他毫不掩飾的燃燒著的野心。
笑笑兩只手都被鉗制住，整個人靠在男人身上，她的嘴唇還緊貼著他的耳廓。因為手被扣住，身體被迫往後仰，吊帶裙的材質本就輕薄，款式又多少有點清涼，姣好的少女身段顯露無疑。在別人看來，這姿勢想來是極其曖昧的了。
羞恥感瞬間爆棚，笑笑面上已經有些繃不住，但依舊強忍著沒有作出反抗。
身後曾身為世界貴族，擁有天龍人血統的男人身上，爆發出驚人的瘋狂而絕對的氣勢，不容反抗的震懾力把她那點可憐的反抗意志壓制得無影無蹤。
撐過幾近休克的意識喪失，她全身的肌肉都僵硬了，每一根汗毛都在戰栗，潛意識裏尖叫著想要逃離，但理智和情感告訴她不可以輕舉妄動。
無論如何也不想被小瞧，這種逞強的心情，不僅是面對多弗朗明哥，更是和自己的對峙。不想事後被自己唾棄，所以用盡全身的力氣和勇氣撐下去。這些年一直都是這樣，所有原本的她無法做到的事情都是這樣賭上失去性命的覺悟咬著牙死撐下去的。
總有一些東西，是別人無法幫助你的，如果想活成自己希望的模樣，就不得不狠下心收起曾經深刻到如呼吸一般自然已經嵌入生命的公式，和這世界建立適應它的新的聯系，承認它的規則，尊重和遵循它的規律，回報它贈予的能力。因為不論你怎樣選擇，日子還是要過下去。而實力，決定你的自尊和骨氣值多少錢。
更重要的是，在這個世界裏，如果缺乏膽魄，不論本身擁有多麽強大的武力值，都無法發揮出來。無法發揮出來的潛力，根本不能稱之為實力。
「決定要翻了嗎。」
從開局以來一直保持沈默的對手在此時終於開口。
笑笑仔細觀察過，面對多弗朗明哥的霸王色霸氣還能如此面不改色，這個人的實力可見一斑。若不是真的絲毫不被震懾，就是是掩飾得太好。無論是哪種，都足以讓笑笑敬佩警惕。
借力抽身而出，笑笑揉揉手腕嬌笑著抱怨：「沒意思，我要去跳舞！joker自己翻牌吧！」
待門外腳步聲遠去，灰色眼睛的男人才再次開口，「非常識趣又聰明的女人啊，長相也不賴。joker大人好眼光。」
多弗朗明哥「呋呋呋」低笑幾聲，「怎麽？你看上了？」陰陽怪氣的腔調摻進幾絲意味不明的譏諷和陰沈。
作者有話要說：
一章三千多字實在太啰嗦了…果然還是減字數吧！
Z君身患一種名為懶癌晚期的絕癥！米娜桑請諒解！
兩章…四章…八章…十…整改好煩人哦…
懶作者我，改得好疲憊哦。
第14章 無題
23：50
托蘭拉比斯最豪華的高級酒店響起優美的華爾茲舞曲，一場假面舞會拉開帷幕。
從侍應生手裏接過眼熟的銀色面具時，笑笑的第一反應是哭笑不得。
多弗朗明哥這家夥，總是在一些奇怪的地方較真，他的錙銖必較真是無處不用無所不在。
【真是幼稚。】
不就是拒絕了他的邀舞，讓他感覺被駁了面子嘛！先是在庫勞得王宮花園給她制造麻煩，又送她一顆關於身世的重磅炸彈…
還沒解氣？
不過在這家夥看來，讓她知道關於父親的事情大概是額外的恩賜才對…
等海流氓出現在舞會時，翩翩起舞成雙成對的來賓們已經陶醉在圓舞曲的節奏裏，無暇顧及他這位重磅貴客。
憑借身高優勢，他把目光掃向站在舞池外寥寥無幾的圍觀者。
獨占一隅的少女格外顯眼。
她察覺到他的目光，支著下巴扭頭看過來，笑意盈盈。
如果不是屁股下墊著幾個人肉沙發，她的笑容也是賞心悅目。
被揍得鼻青臉腫的大漢堆出一座高度適宜的小山丘，坐在上面的少女剛好可以優哉遊哉地晃著腳，足尖一點就能觸到地。
幾個大漢粗壯黝黑的手臂上都紋有一個標志海賊的骷髏圖案。這種地方，鬧事的海賊不多，身懷絕技的保鏢和傭兵倒不少，所以少部分一些不自量力的人被收拾以後的狼狽相就當是余興節目的賓客們還能自顧自地跳起舞來。
多弗朗明哥大搖大擺穿過舞池，幾步邁到笑笑眼前，踩到什麽東西「哢嚓」一聲響，低頭一看，一把小巧的剪刀被他踩斷了把柄，旁邊一卷膠布「骨碌碌」滾到角落。
這女人橫在腿上的手，指尖夾著一只銀白色面具，不過已經被改得面目全非，眼角處還粘了兩根異常鮮艷的粉紅色羽毛。多弗朗明哥眼角一抽，用他那尖頭皮鞋的鞋尖挑起被壓在最底下的大漢的一只手臂就著頭頂的燈光看了看，嘴角狠狠地往上一勾。
笑笑在他擡眼間猛地往後一仰，一個後空翻輕輕巧巧落地，嘴角繃緊。舞池裏的賓客還踩著優雅的舞步，她能聽見衣料摩擦時細微的聲音，能聽見酒在玻璃杯裏流轉的聲音，甚至小提琴手按弦時手指與木料接觸的聲音都清晰地收納在她的耳廓裏。而剛剛還被她當作人肉沙發的幾個海賊，不論她怎麽努力，她的聽力多靈敏，也再聽不到一絲屬於他們的氣息，連心臟最後跳動的掙紮都沒有。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粘稠沈重的液體流動的聲音。她聽到過的暴風雨後溪流夾雜著沙石渾濁地滾動的聲音，也比此時此刻耳邊這聲響輕快得多。
笑笑盯著海賊們脖頸上極細極深的傷痕，紅色的液體從裏面緩緩流出來，不過幾秒，就變得爭先恐後。
真是幹脆利落。連施救的機會都不給她。
她不喜歡傷人，這幾個海賊把她圍住的時候，她就猜出主犯另有其人，而且怕是來頭不小。若是往日，她最多教訓一頓趕走就好，但這次出來是為了兌現答應多弗朗明哥的條件，她是跟著他來的，對付她就是想對付他。何況因為她不想戴著和亞當舞會時一模一樣的面具，生怕被有心人發現了什麽蛛絲馬跡又生事端，所以故意改了面具樣式，還拿了從他大衣上揪下來的羽毛做裝飾，就是為了讓有想法的人望而卻步，結果反而讓人家確定了目標。
既然是沖他來的，她也懶得幫他打發走，誰知道這仇恨滿世界拉囂張男人又惹到哪位不好惹的主了？她可不想被牽扯，所以教訓了一頓把人劈暈了等著看他吃癟。既然惹都惹了，仇恨值再高一點兒有什麽關系，有人能收拾他最好，收拾不了他也沒關系，能和他扯到一塊去的大多不是什麽好人，黑吃黑是惡勢力司空見慣的淘汰賽，實力不足只能認栽。反正到最後吃虧的不會是自己——
本來是這樣想的。但現在看來，還不如放了的好，至少能討得一條命在。
不是沒見過殺人，這個男人也不是第一次在她面前開殺戒，只是她無法視若無睹。
「呋呋呋呋…」多弗朗明哥一腳踩在已經成為屍體的海賊們身上，「真該讓你看看自己的表情。」
「這麽多年了，一點長進都沒有吶~」
他的笑容漫不經心，卻陰冷得瘆人，笑笑靜靜望著他，余光瞥見賓客陸陸續續都被請出去了，而舞曲還在悠揚地奏響。
對面的男人伸手攬住了她的腰，「真是令人失望透頂！」他這樣懶懶地說著，把她帶進舞池。
她乖乖配合著他的舞步，臉上揚起笑，「看來是談好了？」
多弗朗明哥似笑非笑地睨了她一眼，「我可是心情差到殺了人。」
笑笑旋了一圈轉回他懷裏，「說得好像你心情好的時候不殺人一樣。」
兩人身高懸殊太大，跳起舞來多弗朗明哥和笑笑說話得彎著腰，其實很累人，笑笑仰著頭實在也不輕松。
「有什麽好高興的呢？得到一定庇護和利益的同時，也在一定程度上受制於人了——你是這樣想的吧，多弗朗明哥？」
多弗朗明哥？
上一次被她直呼名字，是多少年以前了？
多弗朗明哥猛然停住，笑笑沒有猝不及防，像是早就知道一樣同時剎住腳步，擡眼與他對視。笑容淡了許多。
多弗朗明哥用兩根手指捏住她的下顎，指腹摁了摁她頰邊一直緊繃的咬肌。「呋呋呋呋…憤恨嗎？有什麽用呢，在你看不到的地方每天都有人死的更慘。」頓了頓，惋惜道：「我以為你會更生氣的…比我想象中成長得要多呢。」臉湊得越來越近，「但還是和以前一樣天真…為什麽就是學不好呢？這個世界的規則。」
「因為我不是這個世界的人啊。」笑笑把手攀在他捏著她臉頰的手上，「學好了豈不是合了你的意？」
輕易脫離他的掌控，笑笑用更加無奈的語氣笑道，「為什麽就是不肯放棄呢？拉我下水這件事。」
想看她的成長，那就讓他稍微體會一下吧。果然，對他的作為還是一如既往地無法接受啊。他也成長了，更加狠，更加果決，也更加令她捉摸不透。
「陪你鬧夠了，也給了你答案…那麽，這件事就到此為止。再見，多佛。」
她還有更重要的事去做。
第15章 焰火之後
笑笑手裏把玩著一只小巧的金屬殼打火機，穩步朝出口走去，幽暗的回廊除了鞋跟擊打地面瓷磚的脆響，還有擦火輪轉動的「嚓、嚓」的聲響，微弱的火光一明一滅。
00:00
跨出托蘭拉比斯高級酒店後門的瞬間，酒店頂樓的時鐘響起來，她知道，等響完第十二聲鐘聲，這個島嶼才真正蘇醒。
笑笑打了個哈欠，平常這個時候她早睡了。她對托蘭拉比斯這個島嶼不感興趣，對它的夜晚，也不很喜。
她再一次擦燃手中的火機，隨手丟進身後的大門裏，從容地走開了。
唔，出來的時候，她在門廊兩側看到很多繁茂的盆栽，一看那肥厚圓潤的葉片，就知道這是儲油量頗豐的油性植物。聽說托蘭拉比斯經常會在夜裏放煙火，很多客人都前去觀看，想必很漂亮。就是不知道焰火他們喜不喜歡呢？
笑笑走到原先登陸的海岸時，身後島嶼中央地段的豪華酒店已經火光沖天，風中隱約傳來人群的驚叫和雜亂的腳步聲。
她晚飯沒吃，又幹了這麽多體力活腦力活，這會兒肚子餓得厲害，往兜裏摸一摸，比臉還幹凈，突然反應過來，這是多弗朗明哥給她準備的衣服，當然不會有貝裏或者零食，訕訕地抽出手，「時間不早了，出來說話吧。」
海風呼嘯著，海浪一遍一遍拍打在礁石上，半晌，沙灘上依舊沒有動靜，笑笑覺得有點淡淡的尷尬…
人家不賣她面子，她也沒辦法，只好自己再把面子撿回來，於是她清清嗓子，「既然你不願意出來，那我就先走了。嗯…我還會再來的…大概。」
風很大，如果把頭發放下來吹一吹大概會美美噠，但現在她只覺得涼颼颼，穿這麽少衣服好冷啊多弗朗明哥你個八嘎呀路。
像她這麽要面子的人一般說到做到，更何況她一點都不想待在這裏做一顆又冷又餓的小白菜，身體是革命的本錢，所以她一絲停留的意思也沒有，扭頭就走。
一個人影躥了出來，二話不說直擊門面，笑笑本能迎戰，擡手就把來人的後腦抓牢，狠狠扣進地面，誰料這廝一身蠻勁，上一秒臉被摁在沙灘上，下一秒就以頭撐地倒立身體，兩只腳後跟砸向笑笑面首。笑笑對這等頑強的抵抗力和反應速度有些驚愕，但還是下手不客氣地把胳膊武裝色，另一只手還牢牢摁著對方腦袋。【靠！打人不打臉啊！】
這一下子要真上去了難免骨折，不能怪笑笑下手太狠，是對方更狠，一出手不是打臉就是…打臉。像笑笑這種常年混跡於大海上，接觸過不少血腥暴力的人，面對一個像未開化一樣的野人對手，還是一個相當頑強且孔武有力的野人，難免不由得為之心悸。不過才兩招下來，笑笑已經能感受出一股非比尋常的狠勁，看對方年紀也不大，卻像是從地獄裏爬回來跟她尋仇的，裹了一身的陰冷殺伐之氣。她暗自思襯，自個兒肯定沒有得罪過這號人物，況且他沒有敵意，只是單純的想殺她，或者說打敗她。他沒有情緒，眼睛像一潭死水，讓笑笑想起世界政府派來的殺手，就像一件趁手的工具，像一台機器在操縱下完成正常的運作…像一把殺人的刀。還是一把極鋒利的刀。
笑笑咬咬牙，把拳頭握緊，關節和肌肉像繃到極限的彈簧，蓄勢待發。
就是那一秒鐘內的時間，一陣風掠過眼前，頭頂的月光被一片陰影遮蓋，黑色的的布料拂過肩膀，笑笑的瞳孔急劇收縮，揮出去的拳頭猛然減速，同時面前傳來金屬和沙礫摩擦的聲音。
她的拳頭收得快了0.01秒，才險險躲過那柄鋒利的細劍。但發出去的力量已經收不回來，笑笑只能硬生生把拳頭撞到劍上。
那柄手指粗細的劍迎上笑笑的攻擊就像一支定海神針，不動分毫。
盡管整只手臂都武裝色了，笑笑仍然感覺到冷硬的疼痛從手指關節一路蔓延到肩膀。
——好強！
眼前的局勢已經容不得她感嘆更多，執劍人下一輪攻擊已經展開，而以笑笑自身目測，她大約躲不開，更別說應付了。
——要怎麽辦？
利器劃破空氣的淩冽呼嘯而至，她一瞇眼，作出決斷。手臂再次武裝色，盯緊了眼前人的腹部——傷敵八百自損一千，不是無計可出，她斷不會想出這麽一個兩敗俱傷的蠢法子。
叮——
肩膀被什麽人握住，發出去的拳像被卸了力軟下來，後背靠到一片堅實溫暖，她被扯進一個懷抱。
她用力仰起頭，那把索命的細劍被黑色的刀擋住，明明是純粹的黑色，偏偏在月光中流轉著耀眼的光華，她感覺有什麽東西蹭在額頭上，毛毛刺刺的，有點癢有點微痛的觸感，她一下就想起那個人，他的下顎上黑而密的短鬚，曾經擦在她嘴角的細致的貼合。
「你在幹什麽。」薄涼的音色從額頭上傳來，背後的胸膛隨著充滿磁性的嗓音微微震顫，金色的瞳孔撞進她的視線。
——是他了，
熟悉的紅酒醇香摻合海風與他特有的氣息彌漫周身。
一定是他呵出的氣息沖到她眼睛裏了，不然她的眼睛為什麽會那麽濕潤。
他攬住她騰空向後躍。「你…」他的話在喉嚨眼剎住，因為他看到那雙望向他的漆黑的眼睛水潤得在月光下反出光來。
笑笑情不自禁地揚起唇角，「米霍克桑！」
「怎麽了？」鷹眼看著她的笑臉，聲音不自覺放柔。
「很高興，」
她的笑容愈發燦爛，眼睛彎彎，嘴唇粉潤，露出瑩白齊整的貝齒。
「只是，很高興而已。」
剛才眼裏的濕潤像是錯覺。但他不再想去探究，幫她擋下那一劍時內心莫名的慌亂和憤怒，也早已在那粲然一笑中消融殆盡。
她似乎看到上方男人的面孔浮現出一個淺淺的微笑，他張嘴，在她耳邊輕聲道：
「笨蛋。」
海風潮涼，腹中空空，她的心卻自然而然的溫暖踏實起來。
第16章 托蘭·普波
「親愛的拉芙：
你還好嗎？
怎麽樣，白胡子海賊團的船上生活還是挺豐富的吧。
很抱歉留你獨自一人在船上自己卻外出這麽久，但是我這邊事情有了覆雜的變化，所以大概近期還是無法回去，對不起~
老爹和馬爾科還有番隊隊長們都還好吧？其實他們都是很好的人，呃，只要你不是敵人。
拉芙，你有沒有談過戀愛呢？我沒有哦，活了兩世都沒有正經的談過一次戀愛。
前世的記憶已經很不清晰了，但我確定，這種感覺是第一次。
我想這大概可以稱為心動吧，那種感覺。
很奇怪，我不是沒有憧憬過關於戀愛的事情，但只是幻想而已。再怎麽憧憬，我也沒有想過要談一場戀愛，在這個世界。一是因為我不覺得有男人能讓我動心，畢竟我是這種人物關系極其覆雜的設定。二嘛，我其實很膽小，我不敢。你知道為什麽的。
但是，我動心了。
是個不敢想象的人，
他強大，理智，睿智，但是淡漠，孤高，清傲。很帥氣很霸氣，至少在我看來是這樣。
他似乎對我比較特別，雖然理智警告我：笑笑啊笑笑，你要冷靜，要鎮靜，不能自作多情。但是每當他的身影出現，目光落在我身上時，雖然會有壓迫感，但內心還是會情不自禁地欣喜。
可是看別人的反應，好像很怕他的註視，難道我有抖M傾向？
接下來會怎樣我也不清楚，現在也不敢隨意猜測斷言。
你現在在哪裏呢？有沒有發生什麽不一般的事件？能回信的話也跟我說說吧！
笑笑」
「你是笨蛋嗎。」
語氣淡淡的。
笑笑掛在鷹眼胳膊裏哆嗦一下，這一句語感和前一句不對啊…難道剛剛是幻覺？
鷹眼松開手，讓笑笑雙腳著地。
「你是笨蛋吧。」
嗓音低沈，帶起一股陰惻惻的涼風。
「誒？」
「全力自保的話，逃的掉吧。」鷹眼居高臨下地看著笑笑，表情和語氣都一如既往地冷淡。
笑笑怔了一下，含糊道：「我…有一些原因…」半句話含在嘴裏，她低下頭，「對不起…」
鷹眼默默地註視了她一會兒，轉過身，「很重要的原因嗎？」
「嗯。」
「無論有什麽原因，都不用低頭認錯。你沒有向我道歉的必要，我沒有質問你，只是隨口一問。」
擡手把黑刀收起，鷹眼斂眸。
——算了，沒事就好。
笑笑心情低落，「哦。」
「話說回來，米霍克桑怎麽會在這裏？」
鷹眼淡淡向對面看了一眼，「那個男人給我下了戰帖。」
笑笑一驚，仔細去打量對面那兩個人。
「誒？」那男人把少年從沙灘上拎起來，一臉詫異地對鷹眼說，「難道你不是因為看到我寫了希爾羅的女兒會觀戰才來的嗎？真來和我打啊？」
笑笑眼角一抽，這男人…
鷹眼冷著臉「哼」了一聲，從容淡定地避開笑笑的視線，目光往她脖子以下掃，「你這身衣服是怎麽回事？」
笑笑僵了一下，把衣服扯了扯，「嘛…偶爾也想穿得涼快一點…」
「你就沒有帶件什麽防寒嗎。」
鷹眼盯著笑笑被涼風吹得起雞皮疙瘩的手臂，用眼神揭穿了她，他擋在她身前，「走吧。」
「啊？去哪裏？」
笑笑懵逼了一下，鬥篷！裝著貝裏，零食以及重要物件的鬥篷！
「找個能說話的地方。」鷹眼準確讀懂少女一臉「糟糕想起來了」的表情。
總之先找個地方說話，之後有什麽事再商量吧。
「你就是希爾羅·丹蒙溫·思麥爾？」
「我是。」
「你就是那個赫尼斯特的女兒？」
「我是。」
「你就是庫勞得那個笨蛋國王的外甥女？」
「我是。」
……
「你真的是赫尼斯特的女兒？」
「我是…」
「你叫希爾羅·丹蒙溫·思麥爾？」
「我是…」
……
在以上對話進行到第八遍循環時，笑笑崩潰了，「大叔，我真的是希爾羅·丹蒙溫·思麥爾，我今年十五或者十八歲。我父親是希爾羅·丹蒙溫·赫尼斯特，我母親是希爾羅·丹蒙溫·哥來特·仲肯·歐莉文，我舅舅是庫勞得現任國王，我有兩個表姐，一個叫羅維亞，一個叫蘿絲…」
對方打斷她，「我知道。」
笑笑接連做了三個深呼吸才緩過氣來，「那您還想知道什麽？」
銀灰色卷發蓋到脖子，一臉絡腮胡蓋住五官，只剩望向她的碧綠雙眸在月夜裏瑩瑩生輝，深棕色的獵人裝灰撲撲，看起來已經很舊了。對面的男人盤腿坐著，用一塊軟布擦拭那柄細劍，舉手投足從容不迫，隨意的姿勢和動作都能給人以壓迫感。
「嘛…」男人停下動作看著笑笑，「還算懂規矩…」
笑笑：「啊？」
「不，沒什麽。」男人慢慢收好劍，「我問你這麽多次，只是想確認一件事。」
笑笑點頭，「我明白，畢竟此事非同小可，確認身份是很重要。」
男人鄭重道：「沒錯，主人是誰這點很重要。不過，我還是要進行最後一次驗證。」
「無妨，想問什麽盡管說。」笑笑心裏狠狠松了口氣，總算看到希望的曙光，再不結束，她可就得欣賞海上的曙光了。還有一樣重要的東西她沒拿回來，時間越久，她就越不安。
男人道句「失禮」，伸手把一直縮在角落裏的少年叫過來，「餵，普波，來一下。」
少年縮在鬥篷下的臉微微擡起警惕地瞄了一眼幾步之外的背著大刀的男人，順從地走上前。站在男人身後。
「自我介紹一下，我的名字是布歐姆，這個木訥無趣的小鬼是托蘭·普波。」
托蘭？笑笑嘴唇微微一抿。
「是她的。」
少年突然發出囈語般的聲音，笑笑耳力好，聽出他沒有用聲帶發聲，只是呵出一團氣息。
「東西，她的，氣味，一樣。」
少年重覆了一遍，從懷裏掏出一件疊的整整齊齊的黑色鬥篷。
笑笑臉色微變。
她的鬥篷，裝了重要東西寄存在酒店的東西。不是本人就拿不出來，多弗朗明哥沒有註意到她寄存了東西。
有這般能耐…
「你的東西我一根指頭都沒有沒動過哦，既然連普波都說你是這東西的主人，那一定是你的了。還了這個，大家能坦誠相待了吧。接下來要說的事才是正事，請坐。」
原來是這個[主人]…豈可修！這種微妙的失落感是怎麽回事？！她已經墮落到這種程度了嗎？
笑笑接過鬥篷，摸一摸，嗯，該在的還在。
「果然你添火了對吧，我說這火燃得那麽快。」
「順手，順手。」
「既然要坦誠相待，那就請你們的同伴也出來吧，海軍我還沒到任，不會跟你討天龍人的宮殿裝修費用的。」
笑笑摸出白色封皮的厚厚的小冊子，隨手翻了幾頁，抽出其中一張白紙，紙張微微抖動著，她擡頭看一眼，似笑非笑。
男人摳著下吧訕笑，「呀嘞呀嘞，被發現了嗎。」
「所以說，你們到底是想怎樣？毀了半個瑪麗喬亞是有什麽重要的原因吧？既然已經找上門來了，為什麽不對我直接一點呢。」
「既然你都已經這麽說了…」男人正色道：「瑪麗喬亞的事件和我沒有關系！我們什麽都不知道，是他一個人自作主張！我們很窮的，沒有錢賠給政府和天龍人。」
哈？
「還有，想見到誰，就請盡管去找。」男人突然笑得燦爛，「你應該找得到吧。——他們要我這樣轉達。」
「這樣啊…」
笑笑挑眉。嘖，集齊七龍珠召喚神龍的旅程就要開始了嗎。
「那麽…」笑笑低頭翻頁，「第一個就是你啦，」擡頭笑瞇瞇，「『吟遊詩人』布歐姆。」
第17章 將見
「思麥爾。」
「嗯？」
「你要鬧騰多久。」
「……？」
「你要用多長時間在這片大海上站穩。」
「…兩三年吧。」
「……」
「…米霍克桑？」
「好。」
「好…什麽啊？」
「過來。」
「誒？」
…好濃的紅酒味，胡須好刺…
…完蛋了…不能思考了…
「四年。給你四年。到時候，我會提出一個要求，你必須答應。」
「…」
————————
海軍本部新兵報到處。
「喲喲~小妹妹，你也是來報到的新兵嗎？」
笑笑擡眼看向一身準將制服，面部線條十分剛毅，有著小麥膚色的碧眼男人。
怎麽說呢，刮掉胡子打理過頭發以後，這家夥居然長得一臉正氣，高大威猛的身材配上硬挺的五官，讓人感覺很有男人味。偏偏一臉溫和的笑意，加上胸前別著的金邊黑色鋼筆，又為他增添了幾分儒雅的氣質。只要不開口說話，這家夥的外表還是很具有欺騙性的，至少剛才路過的幾個海軍醫院的護士都為他的微笑紅了臉。
「嘖嘖，不錯嘛。海軍的制服很適合你呀，布歐姆準將。」笑笑模仿他的口氣回了一句。「不過混了這麽多年還是個準將，你也是挺安逸的嘛。」
「不不不，小姐你要知道在本部升官有多難，特別是我這種離職十多年沒做出什麽突出功績，上頭又沒人的老海軍。」布歐姆笑瞇瞇地捋了一把頭發，當他發現自己飄逸的長發已經理成了寸頭後，露出十分惋惜心疼的表情。
「而且對我來說，現在這個職位剛剛好，至少不會過分引起上頭關註。」
「上面沒有人，那你怎麽回的本部？」
「嘛，雖然沒有人關照，但姑且算是有些老相識，幫忙疏通疏通，一個準將還是沒問題的…」
笑笑了然地點點頭，只要經得住調查，又是真正有能力，再加上本部裏頭有分量的人幫忙說話，回來確實不難。而且像這種身經百戰，懂得海軍內部結構覆雜性，能夠保持心性不動搖的人，用起來更方便。身處大海賊時代，無論何時人才都是不夠用的，你不用，別人會用。
「好在老同僚還是有幾個混得不錯的，比如薩卡斯基之類的…」
「薩卡斯基？！」笑笑差點被口水嗆死。
「誒？是啊，怎麽了？」男人一臉無知茫然，「聽戰國元帥說你和他關系挺好啊。」頓了頓，「十多年前我回本部辦離職手續後續資料的時候他是這麽說的。」
「…~%…;#*』☆&℃$︿★！」
今天是個好日子，天氣晴朗，惠風和暢，各海域大小海賊都尚算安分，真是個大掃除和整理檔案的好日子。笑笑算準海軍本部處理各類事物的規律，挑了這麽個沒人能辦事的好日子前來報到，個人信息什麽的早就在庫讚大將的手下妥善辦理好了。今天報到不了真遺憾，只好等下次了~
「其實，我現在還沒領正事幹，所以暫時讓我管新兵這一塊…」布歐姆慢吞吞地說。
笑笑轉到一半的身子頓住了，她緩緩回過頭，微笑看著布歐姆，「嗯？」
一股無形的寒氣順著男人的脊梁骨竄上來，「嘛…但是我剛回來，對海軍這兩年囤積的檔案還沒弄清楚…」
「布歐姆準將！」一個士兵拎著掃把經過，停下來給準將先生敬了個禮。「啊，這位小姐是準將的熟人嗎？是來報到的吧，報到處的鑰匙在我這，我馬上開門！」
「話說回來，怎麽感覺今天的海風有點涼…」小士兵邊掏鑰匙邊嘀咕，當他正要將鑰匙插.進鎖孔裏，他的手被捉住了。
布歐姆的另一只手「啪！」地一聲拍在門板上貼著的一紙告示，臉上依舊帶著溫和的笑意，「吶，這上面寫了什麽，念一下吧~」
小士兵擡頭看見高大的準將的臉，呆楞幾秒，「好、好的！」
「公告：近日本部外派作戰部隊陸續歸部交班，由於本次歸來部隊與海賊等不法勢力交戰時戰況激烈，傷亡慘重，急需清點人數，撫恤烈士家屬，論功行賞。故包括報到處在內所有檔案負責人員全員集合，全力重新編整海軍全部在職在檔人員檔案。茲事體大，若因此為報到新兵帶來不便，還請以作為一名準軍人的氣度和包容予以諒解…」
小士兵字正腔圓，語氣鏗鏘地念完了整張告示，布歐姆故作滿意地點點頭。笑笑瞄一眼告示下的公章，從印泥的色澤和印章的力度看來，這是薩卡斯基擬的告示，在經過副官修飾前應該是這麽寫的：今日海軍本部全員進行全方位休整，除個別守衛小隊，暫停所有工作，來各部辦事處處理各類事宜者統一於明日上午八點整來報到…雲雲。
「這張告示的內容你早就了解過了吧。」
「是！」
「那麽你就應該明白，作為一名軍人，要絕對服從命令！上頭說了今天不開門，那就不能開！即使是高幹的熟人也不能例外，知道了嗎！」
「是！可是…這並沒有什麽影響，屬下的清掃任務已經做完了！」
布歐姆對小士兵推心置腹，「你應該知道我才剛剛調回來吧。」
「是的！但是準將前輩曾經的功績我都有耳聞，我很榮幸有機會能做您的部下！」
「哦哦…謝謝。但是你要知道，我現在處境很尷尬，我不想犯什麽可以被人詬病的錯…」布歐姆憂傷地擡高頭，碧色的眸子流露出沈重，「我想把更多的精力放在為人民服務而不是與他人費口舌之爭上。」
小士兵：(☆O☆)
笑笑不忍直視小士兵眼裏迸發出的強烈的迷之光芒，擡眼望天。
啊，好久沒見過有人能不要臉得這麽清新脫俗了…
總而言之，總算是又平安地走出了正義之門。
「這樣真的沒問題嗎，笑笑小姐。」
笑笑反手抽出背包裏的一份報紙，「沒問題的，鼯鼠大叔，薩卡斯基這會兒肯定在忙，庫讚已經啟程去南海了，波魯薩利諾不會管我，戰國爺爺嘛…沒關系啦！」
剛好要出任務的鼯鼠頭疼地看著來蹭船的小孩，感覺明天早上元帥召開的集體會議不會好過了。
笑笑悠悠然攤開報紙，一張通緝令飄下來，頭條好大一個版塊印著有關海賊新秀的標題。笑笑匆匆瞄兩眼，撿起通緝令，照片清晰度相當高，她甚至可以數清上面那人臉頰上的雀斑。頂著帽檐的食指上還燃著一小簇火焰，微瞇的眼神配上嘴角挑釁的笑意，真是有夠囂張。
『海賊新人挑戰世界最強的男人』三個星期以前的報紙，不是政府的官報。
「啊，是這小子啊。」鼯鼠看了一眼，如此評價，「在最近的新人海賊裏算是最突出的一個，不過，太狂妄了。」
笑笑讚同地點點頭，「嗯，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呢。」她微笑著把通緝令收好，「不過賞金還挺高，修船大概夠了。」
鼯鼠：「啊？」
第18章 重逢
淩晨三四點光景，莫比迪克號朦朦朧朧的身影從一片紅霧中緩緩駛出，船上的嘈雜聲漸漸沖破霧氣穿了出來，遠遠立在小船上的身影頓了一下，朝著前方駛去。
「可惡！你這個臭小子！還不快點幫忙！」——四番隊隊長薩奇
「我的床板燒穿了！」——四番隊隊員A
「隊長！這邊也漏水啦！」——三番隊隊員B
「什麽啊！這個炎霧！」——二番隊隊員C
「布拉曼克！借你們六番隊幾個人過來啊！這邊不行啦！」——薩奇
「佛薩！你們那邊抽的出人手嗎！」——三番隊隊長喬茲
「整個十五番隊都去修補主桅桿和船頭甲板了！佛薩隊長根本來不了啊啊啊！」——六番隊隊員D
「啊啊啊！！！」——十二隊隊長哈爾塔
「哈爾塔你小子叫什麽叫！」——十三隊隊長阿特摩斯
「老老老老爹房間的外墻…燒光了…」——哈爾塔
「燒了就燒了嘛！老爹又不會生氣，快去補好！」——阿特摩斯
「不要！我不去！」——哈爾塔
「哈爾塔你小子吃錯藥了吧！」——阿特摩斯
「會死的！絕對！」——哈爾塔
「嗯？莫非是…笑笑的…」——五番隊隊長比斯塔
……
整艘船瞬間安靜下來。
「你是說放在老爹房間外墻的…」——薩奇
「就是馬爾科給笑笑定制的那個…」——十六番隊隊長以藏
「你們說那架鋼琴？」——打醬油的（？）拉芙
眾船員（Σ(°Д°;）：說，說出來了！
「餵你們看，有艘小船靠過來了。」拉芙趴在船舷上喊，「啊，那艘船…是笑笑啊。」
船上死一般的寂靜，拉芙一回頭，身後空無一人。
拉芙眨眨眼，回頭對上一腳踏上船舷的人的眼睛，對方笑瞇瞇地張開雙手，拉芙也忍不住笑了一臉，迎上去：
「恭喜恭喜！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啊！」
「同喜同喜！喜從何來？」
拉芙手往後一指，船板上隨處可見焦黑的痕跡，到處灰撲撲，「今天真的是你大洗的日子啊！」
笑笑(*^ω^*)#：「果真要大洗啊！同洗同洗！大家都有洗！」
拉芙：「你那架放在白胡子大叔門外的鋼琴好像被燒了。」
眾船員內心配音：轟——砰——
鋼琴的主人移步老爹門外，看著酷似鋼琴骨架的一堆焦炭。微笑。再微笑。
「這樣啊。」笑得眼睛都快看不見，「不急，老爹在哪裏？」
笑瞇瞇見過老爹，笑瞇瞇同隊長們打了招呼，笑瞇瞇在老爹下首坐下來，笑瞇瞇地開口：「跟著生命卡追莫比迪克號的時候，我還以為大家想集體泡泡溫泉度個假呢，結果找到這裏居然發現好大一片炎霧，嚇了一大跳！」
偉大航路前半段著名的溫泉群島，山頂溫泉景觀獨特，溫泉料理聞名遐邇。這裏原先是從政府手裏的荒島，島上有一種叫做火琉璃的礦石，呈不規則半透明塊狀，多為淡紅色，一觸即燃。雖可供燃料之用，但作煉火造器物，熱能不夠，火琉璃燃點低，極輕微的碰撞便會燃著，根本無法進行采集和運輸，且若一批火琉璃中摻入一塊雜色琉璃，則會引起爆炸，形成炎霧。
炎霧就是火琉璃的塵狀態形體，比火琉璃更易燃，在炎霧中即使是極其微小的動作都可能引起火災，只有跟著炎霧的流向速度走，而且一分一毫的角度和速度都偏不得，一旦一處起火，哪怕是一丁點兒火星子，都會迅速蔓延。
笑笑坐了一會兒才想起把沈甸甸的背包卸下，高聲說：「拉芙，有沒有去泡泡溫泉啊，聽說這裏的溫泉美容效果很不錯。」
拉芙站在距離白胡子一丈遠的桅桿後面，探出個腦袋，「哪裏有時間去，船上來了個麻煩的家夥，天天惹禍！剛剛還燒了你的鋼琴！」拉芙心領神會地交代了一切事件源頭。
主桅桿被燒穿，老爹只好坐到甲板上，拉芙這段時間估計在船上沒少磕磕絆絆，對於白胡子海賊團的各位主要成員還是敬而遠之。
笑笑了然，左右望望，「老爹，馬爾科呢？」
白胡子灌口酒，眼睛往上瞟，「差不多回來了。」
笑笑往天上看，一個小黑點盤旋著從天而降，破風的聲音慢慢清晰。金藍的火焰夾雜著炙烤空氣的高溫穩穩落在甲板上。
不死鳥的火焰是涼的，這溫度另有其源，笑笑想著，擡眼看見被馬爾科抓在爪中的人。
這人有雙桀驁的眼睛，偏偏臉頰上長著活潑的雀斑，他一手捂著嘴，一手按著頭頂的帽子，還沒看見她。但她還是忍不住揚起嘴角，朝他走去。
「艾——」
「唔…嗝——」
見過打嗝嗎，見過吧，那你見過打嗝打出一團火嗎？
某斯這才看到眼前滿臉黑灰的人，「啊，抱歉！」眼前人一笑，露出八顆白瑩瑩的牙來，熟悉的感覺和不詳的預感同時竄上來。
笑笑捉住白癡尼醬的胳膊，把他從船頭摔到船尾。
艾斯掙紮著擡起頭，被他噴了一臉的人蹲在他前面，露出他看了十幾年的笑容。
「喲，好久不見，艾斯尼醬~」
接著他聽到了「嘎嘣嘎嘣」的壓骨聲音，
「聽說你燒了我的琴？」
當夜，白胡子海賊團全體下船泡溫泉，順便為護士團補充藥品。化瘀的藥，繃帶和石膏虧空嚴重，護士長買空了兩家藥店。廚師長也順道買了五十斤筒子骨。馬爾科把外出任務重新分配了一下，讓前黑桃海賊團航海士帶著前船長去泡藥泉。
航海士忍不住問了一句，「馬爾科隊長，那個鋼琴有什麽特別之處嗎？」
馬爾科淡淡地回答：「沒有。」頓了一下，又說：「但是裏面藏了賬本。」
「……」
誠如白胡子海賊團新船員註意事項附加手冊第一章所言：1.別在笑笑面前給老爹勸酒2.絕對不要動笑笑的鋼琴；3.笑笑是個商人；4.不要在笑笑算賬的時候打擾她。5.不要在笑笑算完賬的時候和她談錢；6.笑笑討厭算數。
————————
半夜，二番隊宿舍艙門被拉開，換衣服和裸睡的船員們在看到來者後尖叫著縮進被窩裏。泡完溫泉的笑笑白白凈凈，笑著開口：「那個，我來找…」
一只木乃伊狀物體被隔空拋了出來，落到笑笑懷裏，緊接著門「砰」地關上了，笑笑與懷裏被公主抱的艾斯大眼瞪小眼。
漫天星子，海浪輕拍，夜色正好。莫比迪克號的鯨魚船頭，坐了兩兄妹，頭靠頭，背靠背，一樣的黑發，一樣的黑眸。
「原來你在這裏。」艾斯枕著手，不明不白地來了一句。
笑笑忍不住笑，「是啊，我一直在這裏。」
「真是的——你喊那家夥老爹？哎喲！」
笑笑收回拳頭，「要叫老爹！」
「我才不要。」
「加入了還說這種話！你這家夥，這陣子花了多少錢修船你知道嗎？！」
「不要！」
「切，隨你便。」
「……」
「很驚訝嗎？見到我的時候。」
「很痛啊！」
「哈哈，活該。」
「還不是為了讓船順利駛出那片該死的炎霧我才吞霧的！又不是故意噴你，憋不住了嘛！」
「還不是因為你燒掉了我重要的東西，忍不住嘛。不過，看到我你一點都不驚訝嗎？」
「…嗯，驚訝…有一點點…但是…」
「但是？」
「………」
「你說什麽？」
「………」
「啊？我聽不清，你再說一遍！」
「嘖，聽不清拉倒！我要去睡覺了！」
「餵！等等！」
「幹什麽！」
「那邊是廚房啦！」
「我知道才往這邊走的！」
「(；一_一)」
一身繃帶的哥哥一瘸一拐地去找宵夜，濃重的夜色遮擋了他臉上的別扭——
他才沒想說妹妹在這裏有什麽好！
但是，
只是，
覺得很放心。
第19章 報到
波濤洶湧，烏雲密布，狂風暴雨，今天是海軍本部原定召開圓桌會議的日子，和上次一樣，還是在馬林梵多的元帥樓。
嗯，又是一個報名的好日子。
正義之門前的漩渦因為天氣原因比往日更加湍急，普通木質的小型帆船在漩渦不遠處的水面滴溜溜打轉，有驚無險地避過一次次洋流的沖擊。拉芙幾乎整個人抱在舵上掌舵，一頭栗色長發被吹得狀似女鬼，她神情猙獰，雙目怒睜，開口怒號：「老娘…撐不住啦！唔…好想吐！」
笑笑兩腿牢牢夾住桅桿頂，往後觀望，「再堅持一下，我得看仔細點…那艘軍艦的番號…」
拉芙咬著牙又一次繞過漩渦流向，太陽穴的青筋隱約可見。一道身影敏捷地落在甲板上，拎住她的後衣領，「沒問題了，走吧。」說罷兩腳一蹬，直躍海面。
兩百米以外的軍艦上，瞭望兵大聲報告：「兩點鐘方向有人…跳過來了！」
午覺剛睡醒的準將皺皺眉，抹去眼角打哈欠溢出來的眼淚，「你說什麽？怎麽過來的？」
「是…是跳過來的沒錯！」
「從海面上？」
「是！踩著浪花過來了！」
「踩著浪？」
一個音調平板機械的男音插了進來，「無妨，讓對方上船。」
準將朝海上瞄了兩眼，一本正經地回答：「突然這樣說，我很為難啊。雖然你是擁有七武海稱號的男人，也是我這次出航的任務，但隨意讓人登上軍艦這種要求實在不合理。」
話音未落，笑笑已經拎著拉芙踏上船舷，正好站在他的任務對象面前：「喲！各位海軍小哥，我們是要去報到的新兵，來搭個船，麻煩啦！」
還沒等他開口，少女就拍著七武海成員之一的肩膀，一臉自來熟，「啊啦啦，這不是大名鼎鼎的七武海，『暴君』巴索羅繆·熊嘛！久仰久仰！初次見面多多關照！」
「……」
和拍他肩膀的人已經認識十幾年的巴索羅繆·熊什麽都不想說。
「布歐姆準將，聽說您是負責新兵管理的，剛好我這個朋友也想參軍，麻煩您啦！來，拉芙，打個招呼。」
拉芙灰敗著臉掛在笑笑臂彎裏，擡頭看一眼布歐姆，剛要開口就撲到船邊大聲嘔吐。
布歐姆：…我長得很惡心？( )
拉芙吐完了沖布歐姆努力露出笑容，「失禮了，準將先生…」
布歐姆看著對方僵硬扭曲地笑容，沈默了兩秒，還是開口說：「拉芙小姐是嗎？那個，加入海軍這種事是個人自願的。如果你…」
拉芙累得要死，她已經連續三天沒有睡覺了，只想快點休息，不願意再啰嗦：「我是自願的！我從小就立志做一名英勇的海軍戰士！我是海軍我驕傲！我當海軍我光榮！」
布歐姆：「…這份決心真是令人感動…」
笑笑順勢遞上一疊個人資料，微笑：「參軍手續什麽的交給您沒問題吧？」
「好吧…那麽…我就先提前歡迎你加入…」布歐姆伸出手，拉芙如釋重負，倦意湧上，她撐著眼皮回握布歐姆，在確定碰到了對方的手後兩眼一翻，昏睡過去。
布歐姆看著自己的手：我有毒？
領了制服，笑笑直接往元帥樓去，一路如入無人之境，輕松進入位於高層的上將辦公室，不出意料地看見敬業愛崗的薩卡斯基大將埋首於堆滿批示文件的辦公桌上。
赤犬渾身散發著生物勿近的冷冽氣息，站在他桌前匯報工作的副官被凍得臉色鐵青。笑笑抽出他手裏的資料，笑容充滿了神聖的光芒。見到笑笑，副官激動得猶如見到特赦令的死刑犯，但還是猶豫地看了上司一眼。笑笑了然，擡腳把他踢出門。
赤犬聽到自家副官慘叫聲，發現他被踢出去的同時似乎順手帶上了門，僵直的唇角略微一抽。
笑笑：真是令人愉悅的久違的默契。
被赤犬擡頭看了一眼，笑笑的小心肝有點慌。全海軍本部都知道她思麥爾不怕鐵血上將赤犬，敢和赤犬開玩笑，敢往他的花襯衫上抹辣椒粉，敢打通他宿舍的陽台做倉庫…但這都是在她還是一個小不點的時候犯下的黑歷史，長大以後才知道嚴重性…所以其實她也怕的，不過就算她怕，也不能讓別人知道她怕。不然怎麽好辦事呢？
「嗯~讓我看看…堂吉訶德·多弗朗明哥和以往一樣是只身前來赴宴，通過能力空降到元帥樓頂樓天台，已經安置…朱洛基爾·米霍克沒有找到，會不會來還不清楚…巴索羅繆·熊已經在準將布歐姆的安排下到位…月光·莫利亞也獨自前來，由中將昆貝接應…沙·克洛克達爾沒有跟隨派出去的軍艦回來，但是剛剛出現在正義之門前面，鬼蜘蛛中將已經前往…女帝波雅·漢庫克依舊拒絕接受召令，半數接應海軍士兵被石化…『海俠』甚平的接應軍艦在進入人魚島領域後信號受海底火山小爆發幹擾，目前尚未傳回消息…唔，不錯嘛，確定參加會議的居然有四位，這是多少年難得一見的圓桌會議盛況了。」
赤犬頭都不擡，淡淡說了一句：「朱洛基爾·米霍克，你最近不是和他走得很近嗎。」
笑笑揚眉，似笑非笑，「哦，確實有些交集，不過，你不會是想問我他在哪裏吧？」她回得輕松，脊背卻有些發僵，
赤犬擡頭打量了她兩眼，「你不知道？」
笑笑對上他極黑極幽深的瞳孔，皺皺眉把目光挪開，「別用這種眼神看我，真不舒服。」她數著步子晃到他桌前，把手裏的資料放在他面前，「我幹嘛要知道他在哪裏，現在我可是一名海軍啊。」
赤犬盯了她一會兒，垂下眼簾，把面前的匯報書拿開繼續工作。「你明白就好，新兵的整合差不多要開始了，歸隊吧。」
「我是來請假的。」笑笑無視驀然掃來的淩厲目光，一屁股坐在赤犬辦公桌邊的地上，不滿地嘟囔：「你辦公室怎麽連把多余的凳子都沒有啊，庫讚的辦公室地板上都鋪了榻榻米的…」
赤犬一下就把到嘴邊的那句「第一天入伍就請假你真的想在海軍混嗎」咽了下去，他瞄到女孩隱藏在長袖襯衫下略鼓的右肩胛，眉間褶皺愈重。
「把衣服脫了。」
算準時間端了茶點站在辦公室門前的副官僵住了。
第20章 抱牢大粗腿
海軍本部這一屆的新兵裏女性海軍占比依舊很少，總共只有十個，不過比上一屆的三個已經多了很多，畢竟放眼整個海軍系統，女性海軍本來就稀少，有實力資格進本部的更少。
而且女兵大都在前期分配時分到危險性小和露面機會少的大後方做文職，或在馬林梵多的海軍家屬區的海軍少年學校任職做教師或教練，能留在部隊沖刺前線的更是少之又少，況且這一屆女兵都很難得地十分耐看，所以男性海兵們那是相當興奮。
要知道，海軍本部的家屬樓只有海軍士兵宿舍的三分之一，家屬樓基本是一兵一戶人家，宿舍樓是一舍四人到八人不等。級別較高的將領才能分到一人一間的宿舍，當然這些能獨占一房的海軍並不包括在三分之一這個比例的分母內。將級海軍的住處更是要另外算了。
越是高層，居處就越靠近權力的中心，離海軍家屬的民居就近，離女性海軍的也越近…所以說近水樓台先得月不是沒有道理的，因為結婚而申請調崗或辭職的女海軍大多都能覓到上校準將職位的佳婿，再不濟也是校級軍官，反正前頭的老兵油條新兵蛋子是搶不過更碰不上的。而留在前頭的女海軍當然有前線高級軍官來配，沒有對象的都是武力值頗高但五大三粗的女兵或者美艷但對男人不屑一顧的工作狂…反正想領回家難度都挺大。
於是，心思縝密的高層針對這個情況，設立了一年一屆的升職測驗，得到熱烈響應，每升高一級，就意味著離媳婦走近了一步，只要玩命練，玩命變強，玩命往上升，就能迎娶白富美，走上人生巔峰…
是以本部海軍實力較分部和地方海軍超前了三個檔次，本部女兵是有著不可磨滅的功勞的。
初級女兵宿舍是四人一間，相對於男兵的八人一間條件好一些。拉芙和笑笑毫無意外地被安排到兩人一間的那一間。
於是拉芙拎著自己的小包裹和笑笑的大背包孤獨地走進了自己的宿舍，背上粘著同期女兵們或探究或好奇或同情的目光。
30分鐘前的女兵集合，新兵教官清點人數發現少了一個人，頓時臉都黑了，差點要下處分，拉芙左等右等沒有等到最後一刻沖出來的笑笑或者拿著免死令牌幫她開脫的大靠山，只好挺身而出，「報告！5187身體不適去廁所了！」5187是笑笑的編號，『我要發財』，相當吉利的數字…
教官聽了拉芙的話，臉色更黑，但也不再說什麽。
教官諾瓦爾，約莫四十出頭，中校軍銜，身形挺拔，五官端正，古銅膚色，為人嚴厲耿直。據說剛剛結束一趟危險的任務，因為在任務中擅自行動所以給了降職處分，職權也被收回三個月。至於這個教官之職，似乎是臨時任命的。
拉芙不以為然。
一個降職的中校，原先最少也是一個上校，就算是戴罪，來帶她們這些新兵也實在是有些屈才。而且如果真是犯錯處分的人，怎麽會被派來教新兵？擅自行動，恐怕是緊急情況下立了功，海軍遵循賞罰分明的原則先罰後獎，怕是處罰一過，就得升職了。不過也有可能是得罪了上峰被貶但又有別的高層保了他，總之這家夥不好惹。
這些關於諾瓦爾的訊息都是拉芙聽八卦聽來的，她連他的身高體重三圍還有今天早上吃的是海鮮炒飯和巧克力牛奶都知道了。
也是，有女人的地方就會有八卦，大多數女人對各類情報信息有著強烈的好奇心和高超的探聽能力，海軍本部的情報部門就是整個馬林梵多女性海軍最多的地方之一。
在奇葩滿地跑的大航海時代，五官端正氣質高冷且一身正氣的諾瓦爾已經是本部裏少有的帥哥了，最重要的是，他單身。
但很顯然，被分配給女兵做教官，諾瓦爾是很不高興的。
和戰鬥力無關，能留在部隊的女兵，實力毋庸置疑，甚至由於各方面因素對女兵篩選的苛刻，她們的實力一般遠超男性新兵。但是女人嘛，總有這樣那樣的不便之處，連物資都要軍需處特別備制，還要和男兵們專門隔開來，簡直和將校級軍官一樣享有特權。
而且人數也實在太少，十個，頂了天湊一個小隊。
為了老板跟長官對上話而且好像惹人家不高興的拉芙感覺以後的日子不太好過。
比起拉芙，笑笑覺得自己過得蠻愜意，霸占了赤犬大將辦公室的休息室，享受著護士姐姐溫柔的護理，安心地窩在赤犬大將的地盤上受到庇護，還好吃好喝好招待。
赤犬等醫生開了門，看見少女滿足地趴在行軍床上，面前攤開一本北海童話《大話王羅蘭度》，床頭有一袋打開的洋芋片，上身只著一件黑色的吊帶衫，下身是一條熱褲，右肩和左腿小腿肚裹著一層厚厚的紗布，隱約可見滲出的血跡。看見他，趕緊拿被子往身上一蓋，沖他齜牙咧嘴地笑。
他眉頭一擰，把室內人員都清出去，醫生在他耳邊低聲說話，「…肩上的傷口是被長刀刺穿造成，刀上似乎有某種破壞血小板的藥物使傷口無法愈合，也止不了血，已經用科學部的特效藥中和…幸虧沒有傷到骨頭，否則這只手臂就廢了…腿上是被斷木板穿透，傷到了筋，不過沒有大礙，靜養就好，不過創口不規則，可能會留疤，肩上倒不會…」
赤犬面色陰沈，揮揮手讓副官送人，自己往內室走。
政府內部所有的禁藥都是黃猿手下的海軍本部科學部研發的，科學部當然也有所有的解藥中和劑。
海軍確實隸屬世界政府，是世界政府的軍隊。
但海軍不是世界政府的傀儡或者奴隸。
海軍聽政府指令，但不替政府賣命。至少海軍本身沒有人認為是。
海軍創立的本意是維護正義，保護平民百姓討伐海賊和恐怖分子，保證大航海時代的安寧。
因為最初是政府提出並聯合各國建立海軍，所以才對政府一直掌握海軍總體趨向並進行管理沒有太大異議。
畢竟政權和軍權本身就是密不可分的，尤其是實力最強大，所有軍種的主導者，海軍。政權軍權不統一，只會造成局勢的動蕩不安，相當一段時間內，世界會更加混亂，甚至變得毫無秩序可言。
無論哪片海洋，哪個國家，都經受不起這樣的動蕩。平頭百姓們會淪落到比牲口還不如的地步。然而赤犬又明白，這些平時他不會費上半秒鐘時間多看一眼的百姓，才是一切根本。
只要沒有大面積戰亂，沒有大面積饑荒，只要海軍個世界政府的聲譽都還在，根本就不會動搖。
所以為了保證根本堅固，而不得不犧牲的相對於整個基而言微小的部分，海軍也會竭力配合政府。
一切為了正義。
只要是有利於海軍前景發展，相對微小的犧牲他都可以接受。
有時候維護心中的正義，他需要不擇手段。只要是與他的理念所需契合。
可她不是。
她不是那個被犧牲的必要。
她的父親更不是。
希爾羅中將。赫尼斯特，那樣一個人。強大，睿智，正義。
因為莫須有的罪名，因為一群該死的海賊，死在政府手裏。
他薩卡斯基第一次因為身為一名海軍與世界政府帶著牽扯不清的關系而感到莫大的恥辱。
政府欺人太甚。
她的父親，作為海軍的最後一天，被政府謀殺。
而她。她成為海軍的第一天，又遭到追殺。
他盼望她成為海軍，盼了十幾年。即使只有兩年，只要能烙上海軍的印記。
只要她是一名海軍，他就能很好地護好她。
他就能坦然輕松地註視她。
她是赫尼的孩子。也是…他的吧。
從那麽柔軟小小粒的一顆白胖丸子，從還沒有他手掌大的那麽一點點，長到今天這副亭亭玉立的模樣。他是自豪的，在意的。
怎麽能讓她就這麽死在政府手裏。
多年來硬得堪比海樓石金剛鉆的一顆心，原來也有一絲絲柔情纏繞，剛剛好的那麽一絲，不會成為他的軟肋。但是夠了，真的，足夠了。
他剛把手放在門把上，門卻從裏面拉開了。
少女披了外衣，赤腳站在門前，仰頭看著他，眼睛黑得發亮，
「薩卡斯基~」和小時候一樣，想要東西時的語氣，聲音快要飛揚起來。
「有沒有巧克力牛奶？我就喝一杯…我保證…」
第21章 赤犬
下了整整一天一夜的雨終於停下來了，天氣放晴不久，正義之門外駛來了一艘海賊船。
一艘破破爛爛的海賊船，一眾海賊被漁網五花大綁掛在主桅桿上，濕漉漉的。一見到海軍就跟見了親媽一樣嗷嗷叫：「海軍本部到了！我們有救了！很快就有牢飯吃了！」「海軍兄弟快來抓我們啊！」「救命啊！我已經四天沒吃飯了！」
守門的海軍：☉﹏☉∥
負責駕駛船的漁民拘謹地將手中的生命卡遞給前來接應的布歐姆準將，並表示了誠懇熱烈的感激：「多虧了兩位海軍姑娘，我們村才能從豺狗海賊團的魔爪下逃脫！這是我們村特產的南瓜！請收下！」
當赤犬的副官把一麻袋南瓜放在笑笑床前時，全海軍本部都知道兩個女新兵為民除害團滅了一夥海賊，懸賞金總計2300萬貝裏。
「這個，就算醫生囑咐要多吃蔬菜，這個分量也太多了吧…」
副官淡淡地回答：「這只是其中的一小部分，那位平民送了整整一船過來，現在堆到第三食堂倉庫裏了。」
「……」
當天上午第三食堂的大主廚送來了各色拿手小食點心，當中還有兩張臉盆大小色澤金黃外酥裏嫩甜糯可口的南瓜餅。
赤犬中午是留在休息室和笑笑一塊用的午餐，理由當然是工作繁忙，順便而已。
赤犬無視某女的抗議皺著眉把一大罐子點心放到身後的餐車上。
「快吃飯。」(一_一)
「我的點心！」(;｀O)o
「你已經吃了一上午了。」(一_一)
「我還沒吃夠！」(;｀O)o
「馬上送到樓上去。」(一_一)
「不要！我現在就吃飯…」(╥﹏╥)
「不用下床了，就坐在那吃。」(一_一)
「……」(Ｔ▽Ｔ)
副官抹抹汗，把點心罐放到了赤犬辦公桌最下面的抽屜裏。
如果他沒記錯，樓上應該是卡普中將的辦公室。
這是一頓名副其實的南瓜餐，南瓜飯南瓜湯南瓜餅南瓜烤肉南瓜海鮮沙拉。不過真的挺好吃，奪走零食的痛被南瓜撫平，笑笑內心向第二食堂的大主廚豎起大拇指，吃了兩大碗南瓜飯，擡頭瞅瞅，發現赤犬吃得也挺多。
事後副官偷偷告訴笑笑，赤犬比平時多喝了兩碗南瓜湯。笑笑對他竊喜的老媽子臉無語。
「嗯。我是不知道你怎麽看出他『多喝』了兩碗的。但是你大概沒有註意到，整鍋南瓜湯都是他一個人喝完的。」
吃過午飯，赤犬要出去工作，離開前突然說了沖她一句：「不過是一夥烏合之眾，根本就不夠看。也就是新兵才會瞎起哄，不要翹尾巴。」
笑笑懵了一下，後知後覺地明白過來，原來他是在說那群海賊。
「我才沒有。只是湊巧碰上了，剛好給我請傷假打掩護而已。」
赤犬的臉一下子黑了個透，剛剛吃飯時稍微緩和的冷冽氣壓彌漫開來，笑笑全身本能地繃緊，好不容易才壓制住想往後跳的沖動。
過了好一會兒，赤犬把目光從地板上拉回來，斂了一身怒氣，淡淡道：「你考慮得很周全，做的不錯。」
笑笑一時不知道要說些什麽。
「至於那些殺手…」
赤犬壓壓帽檐，擋住眼裏的陰郁，「我海軍本部不需要政府派來搗亂的雜魚，你在這裏乖乖地待著養傷，其他的不要管。」
笑笑把放在被子裏的拳頭悄悄松開，「那個…」其實沒必要這麽麻煩，我自己可以應付，跟政府叫板什麽的…
「嗯？」
「就是…拉芙的生命卡…」
赤犬瞥了她一眼，「等調查完了，如果沒有可疑的地方，就一定會還給她。在此之前她不會有事。」
笑笑抿著嘴不說話。
赤犬嚴厲地說：「你明白的，不要任性。」
「我知道。」
「下午七武海那群海賊要到元帥樓開會，別亂跑。」
「嗯。」
她當然不會亂跑。
開什麽玩笑，四位確定到場誒。
她要加入海軍的事雖然沒有刻意隱瞞，不專門費一番功夫，也是查不出來的。所以說這群家夥，多弗朗明哥也好，巴索羅繆·熊也好，甚至克洛克達爾那家夥都派人盯了她嗎？！
不是她要自戀，無論是沙鱷魚還是海流氓都不是無所事事的富貴閑人，特別是在這兩年，這兩個人私底下的動作她不說一清二楚，五六分總還是摸得出來。她是商人，當然有她自己的渠道。何況這兩個家夥還不知道自己和她有生意往來。
笑笑躺回床上準備愜意地睡會兒午覺，除去赤犬整天陰著張臉搞得整個辦公室氣氛很壓抑，她在這裏過得還是很舒適的。盡管有些不合適，但這兒對她來說是最安全的地方了。總好過住到赤犬宿舍裏去吧！（汗）
辦公室門外有後勤兵在清理走廊，笑笑耳力好，能清楚地聽到交談聲傳來。
「最近本部好像很多事啊。」
「有嗎？還好吧。」
「你沒發現薩卡斯基大將最近更忙了嗎？」
「他不是一直都很忙嗎？」
「你沒發現嗎，最近他很少出辦公室了。」
「薩卡斯基大將本來就很少出辦公室。」
「哎呀所以說你蠢！薩卡斯基大將以前再忙，晚上總會出去吃個飯，和火燒山中將鬼蜘蛛中將碰個頭吧？這兩天都是幾位中將大人專程跑來看他啊！」
「這有什麽稀奇。」
「嘖，你怎麽就一點眼力見都沒有，薩卡斯基大將是鷹派代表人物，他的一舉一動都是有深意的，說不定在實施什麽秘密計劃…」
——並沒有什麽深意，他只是要看著我而已…火燒山鬼蜘蛛伯格曼也只是來看我而已…你們兩個後勤兵這麽志存高遠在大將辦公室門口討論海軍本部的內部形勢真的好嗎…
笑笑躺在被窩裏默默誹腹。聲音漸漸遠了，她卻了無睡意。
他會來嗎？
元帥樓是海軍本部腹地，是軍事重地。選擇在這裏開圓桌會議，不愧是海軍元帥，戰國真是有膽魄。
當然，元帥樓的防衛配備也是最高的，整棟樓的武力值加起來就算來個四皇也不用擔心。七武海對海軍的作用再重要，也是海賊，軍賊是天生的死對頭，也難怪圓桌會議次次冷清的可憐。沒有哪個海賊會願意跑到海軍老窩裏來。
他還是不來的好。
笑笑慢吞吞又翻身起來，小腿和肩膀疼得厲害，她臉色發白，深呼吸，忍住罵娘的沖動，慢慢站起來。
她極怕痛，不是因為嬌氣。也許是三年不生長的副作用，她的神經比常人纖弱敏感，一點點疼痛也會無限放大，剛來那幾年擦破點皮都能疼得她睡不著覺，而悲催的是她又極能忍，痛了也就是自己扛著。笑笑一步一挪蹭到赤犬辦公室的大陽台，找把藤椅窩上去曬曬太陽。
嗯，挺暖和，不知道他們會開得怎麽樣…
赤犬冷著臉坐在自己的位子上一言不發，帽檐陰影下的眼睛微闔。他想著辦公室裏那小丫頭的傷口，有點煩躁。
最初發現異樣的就是他。
赤犬是征戰沙場的將領，見慣了受傷流血，手下能幹的部下在戰鬥中被硬生生削去半截小臂拿布條一紮照樣戰鬥，所以他很是看不慣受了一點點小傷就哭爹喊娘的人。
笑笑在馬林梵多長大，從是個嬰兒開始就不哭不鬧，乖的讓人心疼。那時希爾羅剛去，作為頗有聲名的海軍將領，被收拾過而怨恨他的海賊可以從偉大航道入口排到正義之門，外有海賊虎視眈眈內有政府千方百計，這小姑娘待在哪裏都不安全，再加上希爾羅臨終只言片語的囑托，也只好由他們幾個和希爾羅關系好的人輪流帶著。
那時候他，波魯薩利諾，庫讚都還剛剛升任中將，要建功立業鞏固基礎，那幾年又著實亂的很，他們幾個四海新世界到處跑，誰待在本部誰帶著她。碰到三人都不在的時候又不放心卡普，只好拜托當時還是大將的戰國，有一段時間這位如今的海軍元帥可是被尿布奶瓶什麽的整得夠嗆。
等小姑娘大一點了，他們也不那麽忙，出任務的時候就會把她帶到船上去，本部再密不透風也不是在他們身邊，卡普靠不住，戰國被空谷元帥當繼承人提點忙得團團轉，澤法老師更是整天神龍見首不見尾，連鶴參謀都有重要任務在身，只能往船上帶了。畢竟在身邊會更安全也更安心一些。
可海上又比不得本部，物質條件有限，行船不穩難免磕磕碰碰。小姑娘就是乖乖待在艙裏也難免碰得青一塊紫一塊。
開始時小姑娘連續幾天精神不好，大家都只當她沒睡好，直到一次遇上暴風雨，她在他的艙室裏找紙筆一個人畫畫玩，結果被他的鋼筆劃傷手掌。
小丫頭不聲張，等他回到自己的艙室她的小手帕整張都已經染紅，一時有些嚇到他。想著她白白嫩嫩不比自己身邊的糙爺們兒，趕緊讓軍醫來了一趟。
他看著她包紮傷口發現她不對勁。她一向精神奕奕，這時卻臉色蒼白，脊背緊繃，咬緊了牙微微發著顫。
他是身經百戰的軍人，一眼就看得出這是疼痛所致不是驚嚇害怕。一回到本部就給她安排了體檢，結果出來，他有那麽幾天心情很差，身邊的人都不怎麽敢同他說話。從此他再帶她出去，航線總要選了又選，她艙裏鋪上厚厚的地毯，邊邊角角甚至鑲了安全橡膠，止疼化瘀的藥物抽屜裏總有幾支。
他沒想要寵著她，至少他在身邊時不要再讓她受傷就好。等她大一點，他帶著鍛煉鍛煉，興許就能減輕點癥狀。
可計劃總趕不上變化，他沒想到她的遺傳能力會覺醒，政府會要求撫養權，更沒想到她被天龍人看上，被送到海賊船上撫養。他那時和負責互送她的庫讚冷戰了很久，但也無可奈何。若是他，大概也做不出更好的決定。
但他知道她總有回來的一天，她一定會回來，他如此篤定。他盡力配合著隱瞞她的行蹤，然後靜下心來等。
於是，等到了。
第22章 出氣
午後陽光和煦，笑笑曬太陽曬得頭昏腦漲。看看日頭，已經三四點光景，算算時間今天這會差不多該完了，怎麽一點動靜也沒有？
赤犬辦公室裏沒有鐘表。這家夥不需要，他的生物鐘比計算機還精準，該起床該吃飯該睡覺一秒鐘都不差。小時候被他帶了一段時間笑笑得他真傳六七分。
笑笑有氣無力地往外瞥了一眼，除了站崗的士兵，樓下連只蒼蠅都沒有，靜悄悄地，她總感覺有些不安。
怎麽回事？今天到場的七武海裏，巴索羅繆·熊好說，其他三個每一個省油的燈。這會開得也未免安靜了些，要說這些震懾一方的大海賊們是忌憚在海軍本部所以變得安分了，打死她都不信。
現任的七武海包括鷹眼在內，全都是趨於自身利益才接受海軍邀約成為七武海，敢和死對頭謀利的海賊都是極有膽魄又極有個性的。名聲和輿論對他們來說不過是可利用的工具。
除非是有什麽特別的事件使他們感興趣了，不然按多弗朗明哥的性子，不惹點禍出來估計今天晚上覺都睡不好。
是什麽事呢…
如果米霍克桑來了，會告訴她吧…
太陽這麽大，怎麽還是冷？
笑笑感覺渾身無力，頭疼欲裂。陽光刺得她眼睛都睜不開。傷口脹痛得厲害，她伸手在肩胛骨拂了一把，一撚，指尖粘滯。
傷口裂開了。
她呲牙咧嘴，心想這麽折騰她還不如暈過去算了！
笑笑扶住藤椅的把手，正想站起來，瞇著眼睛猛然地向外望去，雖然身體狀態不好，但依然不影響她敏銳的直覺，何況這人這麽肆無忌憚地打量她。
元帥樓附近沒有任何可遮蔽物，四周一眼就能望到底。她一眼就看到那雙金色的瞳孔，帶著明顯的色圈，銳利冷淡，目光如炬，一瞬間拉近他和她的距離，她仿佛能從微風中嗅到沈穩醇厚的紅酒氣息。
笑笑的眼睛慢慢瞪大。
他居然來了。
她忍不住翹起嘴角，沖他咧嘴笑。
一陣細微的嗚咽聲吸引了她的註意力，她有些艱難地將目光從他身上挪開，看到他身後拖著一個人。
繩子捆得結實，嘴裏塞了布團，身上全是被利器劃破的傷口，一路被拖著走，身上血淋淋灰撲撲，神色猙獰好不可怖。
關鍵是這家夥穿著海軍的服裝，身上服飾表明他領少尉軍銜。守衛和巡邏的士兵臉色難看極了。
笑笑一驚，鷹眼從來不是愛惹事的人，他會動手，要麽是值得一戰的劍客，要麽就是被別人惹到了，還有一種，就是這位世界第一劍豪大爺閑得慌看你不順眼想收拾你。看這情形，顯然是這位海軍小哥自個兒湊上去惹了他。
不過鷹眼向來利落，被惹煩了最多就是兩刀幹翻，看這這家夥身上的傷口，鷹眼連黑刀都沒拔就把人家KO了，這是幹了什麽把他惹火了要拖著遊街示眾啊？
笑笑仔細瞅了那倒黴哥們兒兩眼，生面孔，倒是腰間的□□異常眼熟。這把刀…是這家夥！笑笑頓感傷口更疼了。
她猛地站起身，不料肩上傷口一暖，腦袋轟鳴眼前一黑跌回藤椅。
失去意識前感慨地想：終於痛暈了嗎！
樓下的男人打量著臉色蒼白唇瓣無色的少女，傻兮兮對著他笑，眉間褶皺加重，目光卻軟了。他眼尖，瞥見她肩頭外衣下露出的白色紗布有血跡蔓延，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她就重重跌進椅子裏，看著像是昏厥過去了。
鷹眼面色倏地僵硬，周圍的士兵突覺脊背生寒。
一個瘦高的影子從鷹眼背後直接躥上露台，將蜷成一團的少女抱起來。
「啊啦啦，怎麽搞的這麽嚴重。難得我緊趕慢趕地跑回來，果然出了什麽事嗎。」
鷹眼面無表情地將目光收回來，余光看見樓裏迎來一個人，是中將鼯鼠，他記得是用劍的。
這位中將臉色相當難看。
鷹眼扯一扯手裏的繩子，冷笑一聲。
本來想直接把這家夥丟給海軍，讓他們自己看著辦。但這會兒他心情不好，可不就正好來打你海軍的臉。
這種螻蟻一般的角色哪裏夠她看，她看起來不怎麽強大，可是從他認識她到現在，第一次見她受傷。看來海軍內部的雜魚其實也不少。
他也只能做到這裏。
再多的不行。他下過決心絕不幹涉她，隨她鬧騰不插手。
她想要自己的天地，那他就讓她自己去闖。
只要她能覺著安心。
這小姑娘太沒安全感。他有些懊惱，可更明白怎樣對她才是最好。
四年，她有她的目標，他有他的方向。
他等得起。
沒辦法，這姑娘他看上了。
在這個時代，因為年齡背景而阻礙愛情什麽的…沒有這種必要，也沒什麽意思。
可什麽都不做…真是難受。
袖間有一粒小小的粉鉆，他握緊在手裏，棱棱角角硌著他的手心。他想起她穿著公主款的小禮服，手裏的粉鉆在她頸間熠熠生輝，如同她本人一樣耀眼。她表現得很好，很完美。
可是他知道，她不喜歡。
他看到過她蜷在狹小的監聽室裏，一身疲憊冷清，手裏攥著掛在脖子上的粉鉆，無意識的摩挲。
那時他就知道這顆鉆石於她不是普通的裝飾品。
所以當他在那個海軍手中看到看到它的時候，第一反應就是搶回來。
幫她搶回來。
他沒有多想，略施小計引得對方不得不當眾向他發起挑戰。
他是世界第一大劍豪，所有稍微有點本事的劍客都會想和他挑戰，
他明明是海賊，可是卻在海軍本部大搖大擺目中無人，稍微有點正義感的海軍都會對他憤恨又不滿，人緣好又公認有實力的海軍，當然看不得同僚被區區海賊無視，諷刺。
海軍劍客向號稱世界第一大劍豪的海賊挑戰，被對方輕蔑地拒絕，但海軍劍客不顧同伴的勸阻義正言辭地向他發起進攻。
然後被他輕輕松松用小刀制服，然後又因為被他奚落而破口大罵。
再然後他生氣了。
他加入七武海的要求之一，是海軍能保證不會讓任何海軍劍客來煩擾他。
各取所需嘛。
海軍失約了，所以他不高興，要殺雞儆猴，這不是很正常嗎？
可是這樣做了，他還是不能親手交還給她。
她受傷了，被關在元帥樓養傷。
再看這海軍劍客，他一瞬間什麽都明白了。
當真令人惱火。
鷹眼擡眸飛快朝樓上瞄了一眼，邁步隨鼯鼠走進元帥樓。
第23章 李
世界是淡藍色的，她被溫柔地包裹其中，像在搖籃中輕輕搖晃。困頓地睜眼，寬厚的手掌探向她，隔著一片淡藍色，她能清晰地看到掌心脈絡，感受延伸至她肌膚的溫度。
她安心地闔上眼，周身液體不時緩慢地流動更新沒有令她感到不安。她從這些液體裏汲取維持生命的養分。
『笑笑…』
是誰的聲音？
溫柔而悲傷，低沈舒緩，竟使得她幾欲落淚。
她很努力地睜開眼，一片模糊的視線裏有黑曜石般的眸子漸漸顯出，那麽熟悉。和她的眼睛一樣，一樣的色澤，一樣的形狀。
『要活下去喲…』
她像是從魔鏡裏看世界，隔著一片淡藍，她看到墨藍色的星空，看到熱浪滾滾的金色沙漠，看到青色的草原，看到皚皚白雪，潺潺溪流。海豚在海面跳躍，清亮高昂的叫聲穿透一切送到耳邊；送報鷗用黑亮的小眼珠瞅她，長喙隔著淡藍敲擊出「叮」的脆響；她看到那手掌托著一只小奶狗，烏黑濕潤的小鼻子一張一合在她臉部位置上下蹭…
她窩在那一片搖晃的淡藍的世界裏不能說不能動，經常突然陷入黑暗，昏昏欲睡，眼前的五光十色大多模糊不清。可是有一個人，把這個世界帶給她。他沈穩溫柔的聲音，寬厚手掌的溫度，深邃黑潤的雙眸始終伴隨她左右。
有一天，她淡藍色的世界突然消失，她的眼前不再模糊，她的肌膚隨著液體減少一點點接觸到微涼的空氣，她看到自己小得令人訝嘆的手，握成拳蜷在胸前，泛出淡淡的粉色。
失去了外來的營養支持，她很快變得疲憊。沈沈睡去之前，她感受到自己被一雙寬厚的手托起，熟悉的溫度，只是變得更加真切，她能感受到他掌心脈絡的走向，掌間薄繭粗礪熾熱，那是她第一次感覺到疼痛，輕微但真實。讓她恍然間察覺到自己的存在。
她終於進入這世界。
兩瓣溫暖柔軟輕輕貼在她的眉心，許久，一滴滾燙從她額角滑落，低沈呢喃像是安魂曲，伴她入夢。
爸爸…
一切突然消失，沒有寬厚手掌，沒有低聲細語，也沒有溫柔親吻，她惶惶然陷入混沌。
睜眼時看到的是雪白的天花板，怔了一會兒，她轉頭看見近旁坐著的人，赤犬低低地壓了帽檐，臉部線條剛硬冰冷。
笑笑啞著嗓子叫了句薩卡斯基，疑惑地看著他。
赤犬一早就該知道她醒了，怎麽半點動靜也沒有。
赤犬起身給她倒了杯水。笑笑要接過來，被赤犬輕輕按住。
「別動，你就這麽喝吧。」
笑笑訝然，赤犬從小教她要獨立，她一歲半就能自個兒吃飯洗臉了。雖然她傷了右手，可左手沒事啊。
但赤犬的態度很堅決，她也就只好別扭地就著他的手喝了小半杯水。
赤犬覆又坐回去，沈默地看了她好一會，笑笑被他盯得頭皮發麻。
「你，做夢了？」
笑笑一凝，緩緩點頭。
赤犬再次沈默。
笑笑四處打量了兩眼，標準的病房配備，但是病房周遭沒有半點聲響，鼻腔裏只能聞到純粹的藥味，這不是醫院那種混雜多元的味道。銀灰色的鐵門看起來很厚重，一絲門縫都沒有。沒有電話蟲。空氣的流動更新不急不緩流向規律。怎麽說呢，這房間基本上是個密室。床頭櫃放著她從來不離身的黑色雙肩包，笑笑往被子裏縮了縮，只露出一雙眼睛，想著這是要長住的節奏啊，於是幹脆氣悶地把眼睛也閉上了。
門被緩緩推開，鮮甜鹹酥的味道裹著騰騰熱氣撲面而來，笑笑睜眼，卻看見赤犬突然站起來替她掖被子，粗大的手背在她右邊眼角蹭了一下。
她又是一楞，擡頭見青雉拎著兩只小盒子，食物的香氣從裏邊兒不斷往外冒。青雉湊到她跟前：
「啊啦啦，小公主終於醒了，正好吃點東西，我記得你很喜歡田木家的章魚小丸子。」
笑笑擡手揉揉眼睛，笑得見牙不見眼：「啊呀，你買到了嗎，不是只有星期三才特供限量的獨家章魚小丸子嗎？」
頓了頓，在青雉開口前問一句：「我睡了多久？還有，庫讚，不要那樣叫我。」
她和青雉一向很好，兩人一開口房間裏原有的冷清就一下不見蹤影。赤犬只是坐到一邊靜靜看著，抱著手不輕易說話。
笑笑拿竹簽紮了丸子送進嘴裏，被燙的呼哧呼哧直吹氣，撲面熱氣熏了滿面右眼眼角處的幹澀感令她有些怔忡。
她昏睡了三天，該是在夢裏落了淚，大概還說了幾句夢話。但夢到了什麽她實在記不太清，一想就覺得腦仁發疼。赤犬一向看不得她軟弱，這一回卻不聲不響替她遮掩了。
她正思忖著，耳邊突然警鈴大作，赤犬和青雉都微微擡了頭，很快有腳步聲從門外傳來，「報告！L越獄了！」
赤犬站起來，從椅背上扯了自己的披風，一面下命令：「追！」
說完又抿著唇角，「馬上去把通緝令做出來！」
笑笑臉上不禁露出異色。通緝令？這是篤定那人能逃掉咯？連赤犬都不能保證捉住他的人…
「呆在這裏不要亂跑。」赤犬回身囑咐她一句，不等她回應就走了。
等一下，這裏是…海軍的海底大監獄，推進城（impel down）？！笑笑猛地轉頭看青雉，「庫讚！」
青雉一看笑笑臉色不對，趕緊擺擺手：「不是你想的那樣…」話音未落，警報聲又響了起來，青雉的副官沖進來，「庫讚大將！L那家夥把第六層的牢籠打開了兩個！」
青雉面色霎時凝住了，他看看笑笑，快速地說：「等我回來再和你解釋，總而言之把你放到這裏是為了救你，相信我，先待在這裏！」
笑笑看著青雉離開，從床頭的背包裏摸出白色封皮的小本子，裏邊兒前幾頁畫了些雜七雜八的東西，海島圖啊，小動物啊，隨行心情筆記啊，總之什麽都有，就是有這些東西它這會兒才能全須全尾地躺在她手裏，本子後面就是大片空白的紙了。她伸手在本子上撫了一把，一本子的紙張都輕微地抖動起來，發出嘩啦嘩啦的響聲。
笑笑一張一張地翻，有點頭疼，這本子看起來也不厚，不過兩厘米厚的樣子，現下在前後左右掙的隔兩頁紙才有一張，可這也有不少了，又什麽標記都沒有，她看著實在沒什麽區別。
「這張是我的。」
笑笑的手頓住了，她盯著指尖點著的那頁紙，上面有她用藍色彩鉛畫的一方天空，還特意把雲朵畫作一只豬頭模樣。
她憋著氣擡頭看那聲音來源，金發藍眼，瞧著三四十的模樣。身上服飾有年月掩不住的華美，制服樣的白衣白褲，袖口衣領紐扣無一不透著低調的精致華貴，肩章上還垂著指頭長的金色流蘇。
看過了服飾，心也剛好定下來，笑笑再回轉去看他的臉。
眉目深邃，鼻梁高挺，天庭飽滿，歷經過磨難的滄桑沈澱在這樣一副面皮上更增添了幾分沈穩隱忍，加上歲月原就該有的磨礪，倒是顯出一番男人味十足的魅力。笑笑心道好一個美男子！
這廝眉眼含笑，嘴角也翹著，不知多溫和紳士，笑笑卻將他面皮下的平靜無波看的分明。
他靠墻站著，身量高瘦挺拔，兩手插在褲兜裏，什麽動作也沒有，就那一個姿勢，笑笑卻能感覺到那份不同於常人的氣場，那種受到過良好教養，行事禮儀有條有理大氣矜驕的氣場。這人…大抵出生貴族。
男人看著脊背直挺的少女，看她盡量不顯突兀無禮地掃了他幾眼，真的就是幾眼，兩秒鐘不到，垂下眼簾拈住那張藍天白雲豬的紙，靜了半分鐘，擡眼坦蕩蕩地看過來，開腔：「我是希爾羅·丹蒙溫·思麥爾。」
他一楞，眼中笑意真實了幾分，還多了些讚賞。
他竟看不到她的心思。雖說他猜也能猜出幾分，但貴在她能繃住，面上功夫做得極好。
「李。」
第24章 升職
「李？」
「李。」
笑笑默，沒想到這家夥給名不給姓，不是防著她，就是不想提。可惜不知道是哪家大姓。
「你還出得去嗎？」
李笑了，不是那種浮於表面的禮儀笑容，而是眼角眉梢都自然而然地流露出愉悅，「不急。」
笑笑聞言抿嘴一笑，解開手裏本子的扣環，將那張藍天白雲豬拿到手裏，猶豫地問：「嗯…是你救我的？」
李收了笑，「不是。」他把手從褲兜裏抽出來，走到床邊坐下，「是你爸爸。」
笑笑對他突然的熟稔有些適應不過來，聽得他說的話，一下就怔住了。
「你爸爸不放心，把同一個治療方案交給包括我在內的三個人。但海軍所知道可以給你治療的人只有我一個。」
笑笑盯緊手裏的紙，遲了兩秒才回了一句哦，又問：「李，你有我父母的照片嗎？」
李看著她蒼白的側臉，耳邊掉下幾縷烏發，略垂著眼簾，小小一個，和小孩子沒什麽兩樣，卻慣性般微翹嘴角，笑得落寞。他心中微凝，想她自父母離世長到如今這般，不說多麽出挑，但以他得到的消息來看，倒是件件不錯。
不能太顯眼，槍打出頭鳥，又不能太顯得弱勢，否則容易引人疑，且別人再護著，也終歸護不住她。這個度著實不好把握。
小時候有人在旁悄悄提點，離開海軍本部便是自己思量考慮。這樣的孩子沒有天才一說，小孩子對周遭環境最為敏感，趨利避害是天生的本能，可這麽個樣子長大怎會得著半點輕松。
她什麽都不清楚，可卻什麽都得由她擔著。上一代做的孽，偏偏要下一代來償，她過的多累。
笑笑感覺整顆心沈墜墜的，吊得難受，可她沒有當著別人的面嘆氣的習慣，只是放輕了呼吸憋住。卻感覺頭上一沈，溫厚的手掌壓下來，「我這裏沒有，其他人那裏就不一定。」
笑笑一瞬恍惚，這感覺似曾相識。
他只嘆道：「他們是生是死，我所知有限，但你爸爸既然為你留下這些…」他從她手中抽出那張紙，瞅著上邊兒圖案淡淡一笑，放回本子裏。
罷了，反正他是從未甘心過。浮於表面的東西他不稀罕，可不稀罕不代表可以任由別人剝奪，他和赫尼斯特為海軍辛辛苦苦幹了那麽多年，到頭來連自由都不還給他們，這種虧他吃不下。至於赫尼…這家夥是個傻子。
他死後，他們已經準備好要打一場硬仗，可是卻發現已無性命之憂…誰稀罕啊王八蛋。
「不說你有沒有考慮過請他們再次出山，至少去看看，他們過得怎麽樣。」
笑笑擡頭看他，他說：「海洋是很寬廣的。」
他分明看到她的眼睛裏有了神采，臉色雖然蒼白，一股生氣卻湧上臉，她現在才真正像個十來歲的孩子。
「那，你不要這個嗎？」
笑笑覆又捏起那張紙，有些不安地看他，他只笑笑把她的手摁回去：「不急。」
李站起來，捧起笑笑的一頭長發，明明發已即膝，摸起來卻不甚厚重。「頭發太長是累贅，剪掉吧。」
笑笑開開口，到嘴邊的話又改口，「想怎麽剪都行嗎？」
李哈哈笑：「隨便剪，沒問題！」
笑笑的頭發從來不會短過腰，因為腰以上的頭發一剪就滲血，而且真的會疼，不止頭發疼，腦袋也疼。但他說沒問題，而她剛好決定相信他。雖然對爸爸的印象只停留在模糊的感官意識裏，雖然已經記不起他的模樣，但她總覺得應該相信爸爸的。
「思麥爾…不，我還是叫你笑笑吧。」李示意笑笑伸出手，說：「你起名的時候我就在旁邊，從小叫你小名叫慣了。不過你可能沒有印象，只有你爸爸叫你名字的時候你才有反應，其他人你都不理的。」
李將一顆粉鉆放在笑笑手心，她一楞，聽見李說：「你找了個不錯的…朋友。」
朋友，鷹眼？
不對。
她不假思索地否定掉，一擡頭，哪裏還有李的影子，青雉已經打開門進來了。
她毫不猶豫地抓起了手邊的彩鉛，又眨眨眼看自己的背包。她什麽時候把彩鉛盒拿出來了？
笑笑深吸一口氣，這個李，不得了。
笑笑沒想到自己能受到這麽高的待遇，當她收到著名的海軍科學家貝加龐克寄來的化驗報告，她終於明白波魯薩利諾為什麽要她拔幾根頭發托人帶去他那裏了。她記得赤犬前兩天拿了她的血液樣本，原來是這麽個用途。
「也就是說，我可以剪頭發咯？」
青雉不舍地摸摸她的長發，「不是很可愛嗎，不管是紮著高高的辮子還是盤成花瓣的形狀，就算放下來也很漂亮…為什麽非要剪掉呢。」
笑笑「啪」地拍掉他的手，面帶微笑無情地回答：「留長發行動不便呢，最好剪成薩卡斯基那種。」
青雉震驚地望著她，腦海中浮現出薩卡斯基版面癱兇惡穿著花襯衫戴著棒球帽眼神陰沈的笑笑，感覺一道天雷劈中了他，「(@[]@!!) 」
笑笑用左肩背起自己的黑色雙肩包，走上青雉的軍艦，「庫讚，一年一度的升職考核快到了吧？」
青雉絮絮叨叨：「笑笑，小公主，你可千萬不能自暴自棄啊！剪成薩卡斯基那樣完全不能看啊…」
笑笑婉拒了好心的海軍小哥要替她拎包的意圖，在船頭站定，在迎面而來的海風中深深吐息。
她望著漸漸遠去的推進城，松一口氣，媽蛋，那股子血腥味真是太難聞了！而且署長麥哲倫先生又經常腹瀉…請原諒她忍不住爆粗口，清醒以後聽聞色霸氣全開，各種慘叫聲還有油鍋滾炸，劍樹刺穿，海獸撕咬什麽的…關鍵是，她所感受到的生命體征的消失。不管是燙死，凍死，餓死，毒死…每一個越來越弱的氣息都會堅持很久，久到超越人類極限，有的甚至能就這麽順利挺過去。
也就是說，這些被關進大監獄的懸賞犯們用頑強的意志和極其強大的怨念在忍受這些酷刑折磨，抵禦在酷刑下的生命流失。
好吧，在周圍的人看來她大概是一個比較容易心軟的人，但即使是她，也不想放出關在這個監獄裏的任何一個人。
怨恨也好，恐懼也好，無論他們有多麽不甘心，這些海賊一旦放出去，無論哪一個先不提海軍的名譽問題，對無辜的平民百姓來說，這就是一個巨大的災難。
不過，李沒問題吧，雖然他好像不怎麽在意的樣子…
青雉的嘮叨聲突然停下，甲板上已經沒有其他人。
「笑笑，不要太急躁了。」
青雉臥在躺椅上，額頭上掛著眼罩，「你現在被薩卡斯基盯死，我可能沒辦法越界給你行方便啊。」
而且戰國元帥也很讚同他吧？笑笑微微一笑，「不是正好嗎？在薩卡斯基手下升職，誰敢有異議呢？」
青雉訕然套上眼罩。確實，海軍本部鷹派的階級性很強，基本是誰強誰說話，年度升職考核也是公開的，在出了名對部下公正嚴明的赤犬手下升職，誰敢質疑？
這麽一想，在赤犬手下其實也有其方便之處啊，「我要連升六級。」
青雉詫異地挑挑眉，從一等兵到上尉？
雖說在本部離將校級軍官只有一步之遙的上尉其實並不多麽引人註目，就算笑笑想直升少校中校也不是沒有能力，「你真的不嫌自己太紮眼嗎，這段時間你已經很出風頭了。」
笑笑攤開手，「上尉軍銜，我已經很低調了好嗎？」當她願意當個上不上下不下的小官？就是不想太出風頭才先放低了目標啊，也是因為她現在負傷不想太拼。
「你難道不知道，上尉可以申請高級單身宿舍嗎？」她對住宿的要求其實不怎麽高，但是她要在這兒呆兩年啊，可能在上頭的威逼利誘下還要再磨半年！她對長住的要求只有三個：安靜，幹凈，隱私。
想達到這三個要求，只有升職啦。
上尉，不過是一個踏板而已。
她有好多事情要馬上開始做，畢竟，大海是很寬廣的嘛。
好期待呀。
第25章 帶我刷副本吧！
在過去幾十年內，鬼蜘蛛一直十分堅信自己是一個很硬派的男人，他對海賊痛下殺手，毫不留情。對部下外冷內熱，雖然強硬但也算護短。身邊人大多面上畏他心裏敬他，尋常不敢在他跟前造次。
更何況他長相粗獷兇神惡煞，對這方面他也沒什麽不滿意的，都已經生成這樣了，總歸是父母給的，他一個大老爺們兒又不是愛俏的小姑娘，對女色又不怎麽上心，也就需要解決生理需求的時候會念幾回。做到他這個位置，還是在本部，又是這麽個體面的職業，願意倒貼的姑娘大把，說句不好聽的話，不提能不能嫁過來，就是當情人也是心甘情願。
而且他覺得這樣貌其實挺好，面對敵人首先能起到震懾作用。他又不擅與常人交流，說起來能讓他多說幾句話的居然就只有海賊了，喊話勸降威逼利誘嚴刑審訊。
他一身的煞氣，又不會講什麽客套話，跟尋常人談不來，食堂打飯的大媽這種從早到晚嘮嗑個沒完的人都不願意同他多說幾句話，回宿舍去辦公的路上沿途也總能嚇哭幾個小孩，他不怎麽在意，反倒覺著長成這模樣挺方便。他是真不會講話，就是對上峰兼好友的赤犬也沒給過什麽笑臉。跟火燒山伯格曼幾個同僚更是除了談公事，就無話可說。
所以，面前這個最多幾次面子情的小姑娘，到底為什麽會認為他好說話呢？
「你為什麽不去找波魯薩利諾，他不是也要出任務？」
笑笑默，她怎麽好告訴鬼蜘蛛黃猿那貨船上有一批看到她就兩眼發光的科學家，原因是在他們眼裏她被打上了類似於「貝加龐克博士研究體」的標簽，而黃猿的態度：「誒~科學家嘛，只是職業本能啊，笑笑醬一定能體諒的吧。」想到這裏，笑笑嚴肅地看鬼蜘蛛：「他醜。」
鬼蜘蛛：「……」
笑笑：「而且猥瑣。」
鬼蜘蛛：「……」
笑笑：「而且變態。」
鬼蜘蛛：「……」
笑笑：「鬼蜘蛛桑，看在我是這麽多年來唯一一個沒被你嚇哭的小孩份上，你就帶上我吧！」
鬼蜘蛛：「……」你已經算不上一個小孩了。
笑笑：「其實我很有用的，後勤航海士船匠瞭望退敵都沒問題的！只要你順便讓我立上四五六七八九個小功就好。」
鬼蜘蛛：「我不缺。」
笑笑收起微笑( ' - ' )：「你讓不讓上。」
鬼蜘蛛(￣︶￣)：「讓，但你要做後勤航海士船匠瞭望退敵的候補，我可以給你立四五個小功的機會。」
笑笑(ー_ー)!!：「（啊呀價出高了！）…我以前一直以為你的軍備物資最多是因為你長得兇，是我錯怪你了。」如果有朝一日你退出海軍，可以考慮一下來我這裏做門面。（拉芙←_←：除非是殺手公司，不然一定會倒閉的吧。）
笑笑拎個小包順利搭上了鬼蜘蛛的軍艦，並且順理成章地霸占了鬼蜘蛛的艙室。
這樁買賣聽起來公平合理，在她看來簡直虧大發了。
別人不知道，鬼蜘蛛多多少少能不知道她的能力？這艘軍艦在回到海軍本部之前無論遇到什麽事情她都要出手幫忙的，還不一定有什麽拿得出手的立功機會。
誰讓她是有需求沒市場的那一方呢，她也認了。這麽虧她都忍了，還不許她先收點利息啊？
鬼蜘蛛派人把笑笑叫到辦公的艙室，其實鬼蜘蛛的辦公艙和臥艙是打通了門連接的，只是臥艙被笑笑占了，門也不好就這麽直接開開關關，不然薩卡斯基會請兩個人分別開茶話會。笑笑心裏想的是一等兵工資少傷不起啊，鬼蜘蛛則不想下一次開早會被派去冰島送物資。
笑笑裝模作樣地打個報到進鬼蜘蛛的艙室，副官已經任勞任怨地打好地鋪，副官自己的小艙室也離臥艙很近，可鬼蜘蛛要住辦公室的小隔間，他身為副官也不好離上官太遠，所以只好卷鋪蓋與長官同甘共苦來了。
副官跟了鬼蜘蛛很久，又因為工作性質常在本部各處走動，他非常明白，其實要不是長官太精，自己也不至於淪落到打地鋪，至少有個隔間睡啊。
鬼蜘蛛對自家副官強大的怨念背景發覺無能，嚴肅地對笑笑說：「這次任務內容暫時不便透露給你，時候到了你自然會知道，你只要記住一點，服從命令，不許亂來。」
笑笑聽了眉梢一揚，扯了嘴角眼睛一瞇，臉皮上笑得甜，眼睛卻黑沈，「是。」
鬼蜘蛛對她掛在臉上毫不遮掩的敷衍只作不見，順手把剛批下來的文書遞給她，「薩卡斯基大將的外派許可，你上頭的直系長官已經簽過名，自己收好。」
笑笑接過來細看，這是個身份證明，軍艦上帶出來的人都是有清楚的出入記錄的，這個文書批下來，是有意放權好擡舉她，為日後升職作鋪墊。升了職，權力大了，盯在身上的眼睛也就多了，倒比籍籍無名要更好監視。一個資質尚可的少年上尉，本部可能有不少人盯住，世界政府未必就有多關註了。也難怪赤犬這麽爽快放她出來。
他打得好算盤，笑笑也不會沒有過墻梯，在鬼蜘蛛船上占了人家最高長官的艙室，這麽囂張任性，整個軍艦都知道她和鬼蜘蛛的關系非同一般，說不準等回了本部，整個鷹派都知道了，臉熟好辦事啊！至於是怎麽個非同凡響，不要問她，她什麽都不知道。
「一會兒會在香波地諸島停靠三個小時，你有什麽要添置的可以去看看。」
笑笑聞言，嘴角一勾，拿著文書回去了。
香波地諸島啊…大本營啦~
笑笑在香波地諸島有巨大地下人脈圈，設幾個酒吧食店攤位，走卒販夫，酒保地痞，乞丐流氓，全部都是底層人物，在各自的圈子裏互不相幹，平日裏去哪個酒吧喝杯酒也是上頭給的福利。這麽些個人作用只有一個，收集最原始最細枝末節也最真實的情報。
這是笑笑在那位被稱為海賊王右手的隱居大人物，冥王雷利的幫助下建立的。
光靠著父親的老交情辦事不是不行，只不過只知靠著父輩余蔭到處賺人情的窩囊小輩，再好的交情也遲早沒人願意主動幫扶。
光有父輩的交情有什麽大用，把父親的變成自己的才最有用。
冥王當然不會缺幾個情報，他往那兒一坐，管他強龍還是地頭蛇，這個片區誰敢在他跟前晃。
所以資源共享對這位價值未必有幾許，為人處世和態度性情才最重要。
自己這點道行人家一打眼能摸個八九不離十，又是個性情中人，虛的也不必往前去，這點能力人品大大方方攤到面前讓他看，順眼了自然好，再要不合眼緣她也真用不著往跟前湊，拎出父親那點情分明明白白許了實惠當是做個長久不虧的生意也不是不行。
當然這只是她自己小人心，雷利的胸懷遠不是她所能及，就是海軍都難有叫他討厭的，何況禮貌懂事的舊友遺女，想要他不關照都難。
找到各個頭子，開個小會，提點幾句，再拎上東西去看長輩。
夏姨的敲竹杠bar裏雷利沒見著，進門就看到個男人握了酒杯疊著腿悠悠啜飲，一對暗金瞳仁把她一寸寸打量過，眼睛釘在她臉上再不肯挪開。
夏姨拋下擦了一半的杯子，笑瞇瞇囑咐她看店，叼根煙扭腰出門去了。再看男人，人還在轉椅上坐著，交疊的長腿一放，撐在地板上蓄勢待發。
笑笑那一股瀟灑從容散得沒邊，小聲道：「米霍克桑。」
「嗯。」
她只聽了這一個字，就忍不住笑起來。
第26章 拋開大綱先餵點狗糧…
鷹眼定定地看著眼前少女，現在她離他那麽近，近到他一伸手就能捉住她。她的笑靨，她的聲音，她的吐息，真實地呈現在眼前。她不再和上一次一般蒼白到透明，生命體征衰弱，眉頭因為疼痛而微擰，微弱的呼吸卻不遲疑地平緩沈靜下去，仿佛馬上就要回到她所說的另一個世界。
她每次見到他都會笑得歡欣，可這一次，她的笑容不再令他心情愉悅，他只覺得內心焦灼，「思麥爾，你想回去嗎？」
他並不常叫她的名字，她也不需要，因為她能分清楚他是否在與她說話。
笑笑聽到他低沈卻輕聲地說出那句話，心臟似乎一瞬間停止跳動。
鷹眼第一次用這種疑問、不肯定的語氣對她問話。她也無法立馬給出答案。
回去，回哪裏去？她這樣想，鷹眼只是緊緊盯著她，她沈默了一會兒，突然笑開，「哪裏是想回去就能回去的，想不想沒有討論的意義和價值啊。」鷹眼目色深沈，依舊牢牢看住她。
笑笑背過身，「米霍克桑，我不知道。」
「剛來的時候，我天天都想著要回去。可現在，我連明天早晨睜開眼自己還在不在這個世界都不知道。」
她努力扯出一個笑扭頭給他一個側臉，「所以這種問題，不要再問我了。」
「我…其實不值得你過分關註。」
鷹眼臉色寒若冰霜，他看著笑笑挺拔卻纖細的背影，聲音淡淡，「你的意思是，要我放棄？」
笑笑指尖一顫，屏息，輕輕咬住唇。『可惡，好不甘心。』
她不做聲，鷹眼心裏的火「騰」地一下冒了出來。
他性子冷傲，就算是年少輕狂的時候也極少發怒。這女人真是有本事。
他閉閉眼，盡量把火壓下去，「雖然不想這麽說，但…我是被耍了？」
笑笑一驚，「不是，沒有這樣的事，我…」
鷹眼打斷她的話，「你喜歡我吧。」
笑笑一腔辯白卡在喉嚨，僵立良久，到底還是點了頭。
鷹眼悠悠晃著酒杯，眼睛掃過她的右肩胛，他知道那裏的紗布還沒拆，「話說回來，你確實很早就開始對我做類似的暗示了。大概是從…庫勞得舞會開始？」
「你就是那個時候明確了心意嗎。」
「如果是那個時候，我可以理解成給我思考和選擇的時間，」
「那麽事到如今，你又是為什麽起了放棄的心思呢。」
「據我所知，你對我說過的那些話，沒有對第二個人說過，」算是糊塗一時嗎？他心裏沒忍住嘆口氣，也還好是他了。
「你認定，沒有你那些人也會過得很好，你是這樣想的嗎？」
「那又為什麽要對我說？」
「思麥爾，你憑什麽覺得，沒有你，我會活得不好呢？」
他知道她的傷口還沒有好全，嘴裏卻狠著心絲毫不饒人。
沒錯，他們才認識一年多，就算她從此消失…鷹眼的手頓住，暗紅色的液體濺到手背。
如果她從此消失，他就會和從前一樣，飲酒讀報，旁觀亂世，閑時坐著船到海上漂泊，或者找紅發說說話，偶爾打發幾個慕名而來的劍客。說不定能找到有潛力的年輕人觀察觀察。
只是再沒有一個她，歡欣地沖他笑。眼睛發著亮，彎成兩道月芽。笑得他整個人都感覺舒展開來。
這些都會跟著她一道消失。
他陡然呼吸一窒。
「我才沒有這樣認為呢…」他擡眼，看到眼前人狠狠攥住拳頭，高揚的頭顱深深垂下，她輕飄飄又惡狠狠的說：「只是，我是個膽小鬼啊。」
知道他薄涼冷淡不是一兩天了，可第一次聽到他這樣對她說話，她心裏居然難過委屈得想哭。
『什麽嘛，這種教訓的口吻！』
她什麽時候變得這樣嬌氣了。
笑笑用力咬牙，沖破堵塞的喉嚨，「我相信，即使沒有我，米霍克桑也會活得很瀟灑。」是她先不負責任主動靠近他。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開口得多艱難，「可是我不行啊，我做不到啊。」因此，不能再任性了。
「我做不到就這樣活得若無其事啊。」
「所以，現在就放棄也許會難過得吃不下飯，會在別人看不見的地方偷偷哭鼻子，也許還會悄悄不講理的罵你，」
「但在一切還不確定的時候放棄，也許我未來就會不那麽難過呢？」
鷹眼心下一動，有什麽東西在他腦袋裏閃過，愕然間，他擡頭看著面前努力直挺的背影。
笑笑恍然覺得內心空蕩蕩的，她想就這樣走出去好了，至少看起來不那麽狼狽。可是突然腰上一緊，後腦勺撞在結實的胸膛上，腦袋還暈乎著，鼻間已霎時被熟悉的味道充盈。
鷹眼將臉埋在她頸間，「對不起。」他的聲音聽起來很懊惱。笑笑瞬間有點懵。
啊？
鷹眼把懷裏的人抱得更緊。
他怎麽會沒想到！
他怎麽會想不到，若她從此消失，回到她的世界，他們確實會失去她，而她卻將失去所有人。
她在這個世界所有的情感記憶都將斷裂，沒有一個人可以同她享有有關這裏的回憶，也沒有人可以理解她的思念和痛苦。
這些情感明明是真實存在的，卻無法言說，無以為寄托。她余下的生命要如何處理這段記憶？
她每時每刻都承擔著隨時可能失去的壓力和痛苦，除了更加珍惜，她只能在藏在別人看不到的地方焦灼地煎熬著，每一秒都像在數離開的倒計時，卻不知道確切時間，無法可想。
他怎麽會變得這樣不冷靜。
「對不起。」
她一切的周到沈穩都變得可以解釋，如果把每一天都當做最後一天來過，她怎麽會做不好？
笑笑微微側頭，臉頰上刺刺的，是鷹眼額上的頭發，紮得她有點癢又有點疼。他高挺的鼻梁帶著灼熱的呼吸貼在她頸側，她整個人都繃住了。但依舊微張著嘴一臉茫然，她真的一點都不明白為什麽他要道歉。
更想不到，他這樣驕傲的一個人，原來是會說出對不起這三個字的。
「就算真的有那麽一天，」就算她真的會消失，「我也不想放棄。」不論是作為海賊對珍寶的執著，還是作為劍客對諾言的執拗，「我會找到你的。」
笑笑重重咬住牙根，不讓自己發出聲音。
她所知道的鷹眼，淡漠冷傲，口齒犀利，蹦出來的話像拿刀子紮人，一身令人惱火的臭脾氣。
可是，他的承諾於她卻比前世今生聽到的所有情話（嗯，電視劇小說動漫電影…也算經驗豐富了吧。）都要更加好聽。
雖然感覺他好像誤會了什麽，但這並不妨礙到她感動。
『男人這種生物真可怕。』
鷹眼的手突然蒙住她的眼睛，笑笑才驚覺眼眶濕熱。
「我沒哭…」眼淚還沒掉下來呢…
「嗯。」
她眼中淚水沒有落下，他把它永遠留在了手心裏。
還有很多細枝末節在她腦袋裏翻騰，比如他要是一直找不到怎麽辦？要是找到了回不來怎麽辦？要是能回來到底是留下來還是帶她走…………
她卻不想問了。本來就是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鐘的人，平日裏如果不是必要根本不會走一步想到一百步以後。她本就生性懶散，所以此時此刻，她什麽都不想說，什麽也不想問。
他願打願挨她也就不管不問。
有人替你頂天的感覺真好。
————————
「東西拿到了嗎。」
「拿到了。」她把他的手掌從眼睛上扒下來，低著頭兩只手左掰右掰，她兩只手放在他掌心居然一點都不擁擠。
「不問？」
笑笑飛速擡頭覷了他一眼，又很快低下頭繼續擺弄他的手。她確實好奇這兩個男人是怎麽交接粉鉆的。
「不問。」哼，李已經是她的人了（Z君：臥槽你不要亂說話你家劍豪會把我剁成渣的！），還怕以後沒機會知道咩。
鷹眼揉揉她的腦袋，渾不在意，「不問也好，反正問了也不會告訴你。」
笑笑：（╬｀益)嘖，鷹眼這家夥總是有本事讓她原本美麗的心情一秒鐘不美麗。
鷹眼無視，「那東西不尋常，你自己保管好。」
說罷他低下頭下巴支在她肩上輕蹭，低低道：「下次不會再幫你。」
笑笑垂眸，嘴角帶笑，「誰要你幫。我本來自有打算的。」
嗯…這算是床頭吵架床尾和？
時間還早，她決定再在他懷裏賴一會兒。
第27章 狗糧
「米霍克桑……」
「嗯。」
「你輕一點啊…」
「好。」
「…一定要輕輕的啊。」
「好。」
「不知道會不會大出血…」
鷹眼摸摸她的腦袋，盡量溫和地說：「如果很疼要告訴我。」
「…」笑笑欲言又止地抓住他要行動的手
「嗯？」
「米霍克桑…你以前做過這種事嗎？」
鷹眼微笑：「不要質疑我的技術。」
鷹眼微笑真的是微微一笑，笑笑目測他兩邊唇角大約向上勾起5°左右。看過他面癱不笑冷笑蔑笑開懷大笑，突然看見他微笑，不知為何忍不住打個寒顫。
笑笑深吸一口氣，再吸一口氣：「來吧！」
鷹眼在她緊張的目光裏伸出手。
笑笑用力閉上眼睛。
鷹眼拿著剪子不緊不慢剪了兩下，笑笑聽見聲音卻不感覺疼，不由睜開眼，正迎上鏡子裏對方帶著些許戲謔的眼神，鷹眼在笑笑不滿的目光下又當空剪了兩下，「這把剪刀不夠鋒利，我換一把。」
笑笑氣悶，卻看到鷹眼把胸前的十字架扯下來。
不待她開口說什麽，鷹眼把她的椅子轉了半圈，「不用看鏡子，看著我。」
笑笑疑惑地眨眨眼。
難不成…鷹眼終於開竅要偶爾來點日常小浪漫？
可打眼往他波瀾不驚冷淡肅穆的臉上一溜，笑笑內心遺憾地搖搖頭。雖然不太明白為什麽鷹眼要用正面對她這種不方便的剪發姿勢，但還是默默閉上嘴。
用刀麽，她確實不質疑他的技術。（想歪的同學快自覺去面壁長城！）
鷹眼松開指縫，兩絲黑發無聲無息滑進袖筒裏。指尖染上不太顯眼的一點血色，顏色不深，於他卻十分刺目。
他把手指揉撚兩下，目光放在笑笑披散的頭發上。她的頭發不算厚實，但握起來也是不少的一把。
鷹眼眉頭緊蹙，腦海裏想起那個男人的話，『這頭發對她來說是累贅，現在不剪，以後會更麻煩。』
『疼痛可以緩解，但不可避免，這次治療她身上殘留的麻醉藥全用在她頭發上了，但藥的時效不長。』
『這件事其實與你無關，你也沒必要聽我的話去做什麽。』
思緒紛飛不過是一瞬間的事，他束住她的頭發，手裏的十字架小刀脫了鞘。
這個叫李的男人真是有夠精明。
笑笑只看到上邊一道寒光閃過，連聲音都沒有，脖子一涼？腦袋一輕？(-ι_-)…
總而言之就是一種突然解放了的感覺，像是一大盆冷水迎面潑來（……）她瞬間清醒無比精力充沛，暢快極了。
然而當最初的爽快褪去，身上的冷意就像在寒冬中迎著狂風暴雪一般，寒涼的刺痛感深入骨髓。
疼痛來得從容且快速，前後不過半分鐘時間，笑笑就已經覺得自己的腦袋疼得要爆炸了。突如其來的沖擊讓她忍不住痛叫出聲，但也只是很短促的半個音節。
疼痛感持續不斷沒有緩解之勢反而愈演愈烈。
估摸著又是一場硬仗，笑笑習慣性慢慢蜷縮成一團，把臉埋在膝蓋間耐心和疼痛磨工夫。
鷹眼一眼就瞥見笑笑霎時疼得慘白的一張小臉，卻又無暇顧及。
那一刀截斷的短至脖根的頭發，此時緩慢地滲出深紅色的液體，白皙的脖頸上已經被暈出幾朵鮮紅妖艷的小花。鷹眼拿著事先準備好的手帕包住她的發梢，抹去她肌膚上血跡的指尖卻輕顫著。
現在不是慌亂的時候。鷹眼垂垂眼，手下動作越發麻利簡潔。
染紅了整整三張帕子，笑笑的頭發才終於不再滲出血水，然而疼痛卻無分毫減輕的意向。
笑笑蜷成一團的身體僵硬有若雕塑，時不時因為劇烈的疼痛而顫抖。
最初的痛感只集中於腦袋和似乎布滿了毛細血管的頭發，而現在，笑笑又覺得自己全身的骨頭都在疼，像是被人擰抹布一樣擰巴擰巴再展開拉平…
只有一個地方疼的時候，笑笑希望能痛感分散一些好分散註意力。但當疼痛變得均勻時，笑笑又覺得還是集中一點的疼痛更好，至少可以專心對抗同一個假想敵…
雖然很疼但還是要吐槽疼痛是一種很玄的東西…
笑笑一般不讓人摸自己的頭發，因為她的頭發也有觸覺，雖然頭發不多不夠厚實，但因為看起來摸起來都很有溫潤柔軟的感覺，所以老爹馬爾科赤犬青雉黃猿戰國卡普都喜歡摸她腦袋…一臉[我是長輩]的理所當然她也不好意思抗議…
戰國和三大將馬爾科還好，但是其他人比如滿手仙貝渣或者滿手酒味什麽的…
好氣哦但還是要保持微笑。
鷹眼很快發現了笑笑頭發的變化，握在手裏手感都不一樣了，沒有以前的…肉肉（？）的感覺。取而代之的是入手涼滑細軟。摸一摸還能感覺到碎發翹起的毛茸茸的觸感。
唔，他覺得這也挺不錯。
他知道她很疼，但疼痛是沒有辦法代為承受的，他甚至不敢碰她，怕冒然的動作會加劇她的疼痛。
笑笑發作地時間長得有些超乎他的意料，她的臉埋在膝蓋裏，露出來的一小塊額頭上冒出細密的汗珠。鷹眼上手一模，鬢發處一片濡濕。
他一只手攥著染血的帕子，一只手輕輕放在她發頂，「要怎麽做，你才能好一點？」
笑笑疼得意識都模糊了，仍然死死咬住嘴唇努力保持清醒。鷹眼的聲音傳進耳裏，好一會兒才到達神經中樞。
她開開口，只是這麽一個輕微的動作就疼得她差點無法呼吸。顴骨顎骨針紮火燎似的。不知道那些做整形的女生是不是也這麽疼。那她疼完了說不定也會更美？
但現在她只能盡量吐字清晰地回答鷹眼：「讓我…一個人待著…就好…」
說實話他在這裏笑笑都覺得自己沒有辦法集中精力來忍耐對抗了。
鷹眼聽到她從臂彎裏傳來的微弱又堅決的帶些凝滯的聲音，放在她頭上的手掌輕揉兩下，「好，我就在門外。」
關上門，鷹眼突然感覺肚子很空，不是那種單純的饑餓，是一種不知從哪裏慢慢流出來的氣體一般的東西，慢慢灌滿全身。
他不是第一次有這種感覺，從很早之前開始，大概是在他名揚四海之後，再沒有什麽東西是他強烈渴望，無論是力量還是名聲。倒不是完全無所謂了，只是沒有最初時那樣興致勃勃。從那個時期的某個時候開始，他常常會有這種空蕩蕩的感覺，大約是…寂寥。
只是從未像這一刻一樣，體會得如此鮮明。
他也是這樣過來的。
不管是受傷還是遇到什麽打擊，他都是一個人。
或者悶在房裏，或者漂在人跡罕至的海域。
他一個人就可以了。他完全可以進行自我調節，其他任何人的存在都讓他覺得有點礙事。一個人讓他覺得更舒服。
他不覺得這樣子一個人有什麽不好。但剛才他發現她居然也是這樣，也是這樣[一個人]時，他毫不猶豫地轉身出來時，內心是失落的。
一個人沒什麽不好，但他不想讓她一個人。
「米霍克桑…」
鷹眼回頭，看見笑笑有些虛弱地倚在門邊，抿著嘴給他一個疲憊的微笑。
鷹眼突然伸手托住她的下巴，拇指輕撫她發白的下唇，上面的牙印滲出血絲，順著小巧的唇線滑到嘴角。
鷹眼不顧笑笑微弱的反抗，又伸出另一只手拂平她的手掌，她從來不留指甲，掌心卻有幾個破了皮的月芽指甲印。
他將她的手裹在自己的手掌裏，收緊，低頭靠近她的臉。笑笑往後一縮，避開他的唇，隨即又不知所措地看他的表情。鷹眼只是頓了一下，緩了緩速度，還是不依不饒地含住她的唇瓣，從嘴角開始親吻。
笑笑驚呆了。濡濕柔軟的在她唇上細細碾過，由輕到重，來來回回，似是在專心品嘗一道佳肴。
直到血的鐵銹味不再浸染她的唇瓣，鷹眼才撬開她的唇齒，攬住她的腰將她整個帶進懷裏。
笑笑只覺得嘴唇都發麻了。
鷹眼吻她次次都是很有深度的舌吻，第一次第二次，都帶些許情動，但這次，她莫名感到他的情緒裏有一種失落不安，夾雜著幾絲強烈的占有欲。
笑笑有點怕，她反手環住鷹眼的身體，小心翼翼地輕拍安撫。
鷹眼察覺到她的動作，漸漸冷靜下來，又暗自好笑。小丫頭把他當小孩子哄呢。
他壓著她的唇，氣息交雜噴在兩人臉上，「疼要告訴我。」
笑笑胡亂地應承了，鷹眼卻不滿意，咬住她的下唇，含糊地吐出音節來：「以後，疼要告訴我。」
笑笑被輕輕一咬，小聲驚呼一句，聽到他的話，耳朵都紅了。
含糊又低啞的音色溫柔繾綣，她從沒見過這樣的鷹眼。
笑笑輕聲回答：「我知道了。」
————————
離起航還有五分鐘，香波地諸島的各個執勤小隊已經完成運送物資的任務。
鬼蜘蛛坐在辦公桌前聽軍備隊長匯報，操縱室打電話蟲過來詢問啟程時間，鬼蜘蛛彈彈煙灰，面色如常，「按原定時間起航。」
「是。」
副官站在窗前望眼欲穿，「可是笑笑小姐…」
鬼蜘蛛不緊不慢吐著煙圈，「不用擔心，她會趕上的。」
話音未落，扣門聲響起。來人扶著門把，兩眼帶笑，「抱歉，我回來晚了嗎？」
電話蟲那一端報告起航，軍艦轉向，離開港口。
第28章 變裝
鬼蜘蛛的表情非常淡定，他用力吸了兩口煙，粗大的雪茄很快只剩下一截煙頭。
這是他五分鐘以來的第三根。
副官先生沒有鬼蜘蛛那麽強大的心理素質，盯著眼前人瞠目結舌。
鬼蜘蛛在點燃第四根煙時終於平穩地開口，「你這是什麽鬼樣子？」
笑笑看看自己，白色的高級制服，金扣金邊，穿在她身上修長挺拔，腳上踩著一雙白色的男款皮鞋。
挺好看啊，夏姨幫她過了眼的。
副官震驚地問她：「笑笑小姐！你，你，你的頭發…」
笑笑摸摸頭頂上食指長短的小辮，瀟灑地把配套的貝雷帽扣在頭上，笑瞇瞇地問：「好看吧？」
副官張張嘴，什麽都說不出來。
倒不是不好看。笑笑的樣貌本來就長得好，穿了男裝剪了頭發，在鞋子裏墊兩個增高墊，言行舉止大方自然，這麽一看，誰不讚一句好個清雋男兒。生的白凈斯文又瀟灑大氣，哪裏看得出來是個女孩子。
只是從小到大，除了頭發沒長全紮的是朝天辮，笑笑從來沒有換過發型，萬年不變紮馬尾，長了就往上盤幾圈，辮子永遠不過腰，越長大頭上越不見頭飾，別人給她買了也從來不戴。後來出了意外，她離開了海軍本部幾年，回來後因為發型不變，幾乎所有熟人都一眼認出她。
青雉曾經開過玩笑說去食堂占座都不用找，擡眼哪個是高馬尾素黑發，今天的高層聚餐就在哪裏。
現在突然換了發型，就是鬼蜘蛛心裏也有一種不太適應的感覺，就好像他每天吃的圓飯團突然被捏成三角形，怪別扭的。
而且…鬼蜘蛛默了一會兒，還是由著副官講出了他的心聲，「頭發就算了，這只面具也太惡心了吧！」
笑笑臉上的面具是露眼不露臉的款式，鼻子的位置面具上畫了兩個大鼻孔，裏面縱橫交錯的鼻毛和鼻屎畫得幾乎以假亂真…嘴巴麽，犬牙交錯長舌猩紅，是不怎麽美…
副官對她簡直不忍直視，「你這個樣子是怎麽上的船啊！」
笑笑眨眨眼，「我就這麽上來的啊。」從港口小店屋頂上跳過來的啊。
副官捂著臉不看她，虛弱地對鬼蜘蛛說：「我明天會召集準尉級別以上海軍開會的。」
鬼蜘蛛點點頭，又抽出一只雪茄。
笑笑不好意思，「有那麽醜嗎？那我換一個好了。」說罷回身迅速換了一個面具，再轉過頭來，臉上的面具款式未變，卻換成銀白色的，下顎處有精細的暗紋，延伸至太陽穴和眉骨的地方還刻了金色的圖騰，很顯貴氣。
鬼蜘蛛和副官看了一會兒，臉色更難看了。
所以說她先前戴的那個，就是專門用來惡心人的嗎。
副官沒有鬼蜘蛛的定力，但他涵養好，他說了句：「那麽屬下先去檢查一下軍艦的航行狀態了。」就迅速離開。
笑笑面具下的嘴角尷尬地抽了抽。她有什麽辦法，嘴唇本來就咬破了，還被鷹眼弄得又紅又腫…
鬼蜘蛛對於笑笑的裝扮沒有異議，他對一個女孩子的裝扮本來就不怎麽在意，而且笑笑也沒有出格的地方，她喜歡就隨她好了。
比起這個，他更關註她的身體狀況。現在算是他在負責她的安危。
「你的頭發，是不是有點亂來。」
高層大都知道笑笑頭發不能剪的原因，就算突然能剪，這下手也太狠了。
笑笑不以為意，「當斷不斷，必受其患。」
鬼蜘蛛深以為然地點點頭，又立刻搖搖頭，咳了一聲，「你是新兵，資料在檔，想隱瞞性別是行不通的。」
笑笑擺手，「誰說我要刻意隱瞞性別，而且等這次任務過去，能升職到上尉的話檔案加密也不成問題。再說誰會無緣無故查我一個新兵的檔案。」
穿男裝行事方便些罷了，想查其實根本瞞不住。上面沒指望，基層誤導一下還是可以的吧。
唉~，無論是哪個世界，更吃虧的大多是女性。
鬼蜘蛛不再說什麽。
誰敢查她一個新兵的檔案？誰查誰就要做好被本部大將查的準備。
接下來的航程裏，笑笑就在鬼蜘蛛的軍艦上到處轉悠，哪裏需要幫忙就到哪裏搭把手，沒事幹就躺在日光充足的艙室上曬曬太陽。和善勤勞又不煩人的形象獲得了大部分人的好感。
當然，大部分人並不知道她也是海軍本部的新兵，在笑笑只言片語地引導下都順其自然地當她是順路搭船的貴族或者高層的親屬之流，至於先前的女孩子，只是管家的女兒而已啊…
負責士兵三餐的廚師大叔對她尤其關照，經常在她到廚房幫忙的時候塞一大塊熟牛肉或者小半截香腸給她吃，並且振振有詞：「那群小子看不出來，我還看不出來麽？」
笑笑心驚肉跳，大叔繼續說：「別看你穿得人模狗樣的，瞧瞧你一身排骨瘦的，沒吃好吧！這臉白的，是受過傷失血過多吧！」
笑笑的心放下一半，大叔繼續嘮叨：「看你步子走得穩當輕快，身手不錯吧，是不是又是給出任務的海兵幫忙的時候受的傷？鬼蜘蛛中將大人對你那麽客氣，我一下就看出來了。哼！本部那群飯桶飯桶！居然要民眾幫忙！」
笑笑：大叔你想象力真好真給力。
大叔：「你雖然瘦，但底子不錯，要不留下也當個海兵好了，我們中將雖然長得兇，但他人很好，一定會幫你寫推薦信的…」
這就是傳說中的再不爭氣也是自己的娃的那個家長嗎？
笑笑笑瞇瞇地點頭說好啊，大叔一高興給她切了一小塊煎好的高級牛排。
晚上饑腸轆轆的鬼蜘蛛看著餐桌上本來就不大的牛排上缺失的那塊角落上擺的漂漂亮亮的裝飾鮮花，轉頭同大口吃著牛肉咖喱蓋澆飯的笑笑說，「要不咱們換一下？」
笑笑：「好呀。」
晚飯沒吃完，外面就傳來了炮擊聲。鬼蜘蛛丟下勺子接過副官拿來的披風出了艙門。
笑笑把剩下的牛排一口塞進嘴裏，跟出去了。
海面不知何時起了霧，霧很濃，天色也暗了，不是從身邊經過的船根本看不到。沖破濃霧的炮火照亮一百米開外的船只。
看外表是只客船，比鬼蜘蛛的軍艦還要大個五六倍，鬼蜘蛛是中將，以他的軍銜配備的軍艦，居然還要大五六倍。明明吃水挺深，裝飾卻不合常理的奢華。
穩是夠穩，不過走不快，現在這種間距要發現這艘豪華客輪，憑軍艦上的瞭望台是不夠的。那就是軍艦先拉開了距離。鬼蜘蛛確實很有才幹，至少兵帶的不錯。
鬼蜘蛛瞄了她一眼，副官湊到她耳邊大概說了任務情況。
這次任務是要對付一個人口販賣集團，這個集團在地下世界臭名昭著，是位於香波地諸島的『人類職業介紹所』的貨源之一，除了拐賣收購普通人類，也負責接受貴族指定想要的種族類型的非法捕捉，只是因為首領相當小心謹慎，下手十分隱秘，一直沒有露出馬腳，也無法收集證據，所以海軍只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
據說這個集團背後不僅有不少貴族撐腰，還和黑暗世界裏大名鼎鼎的『Joker』有密切往來，海軍更加不敢輕舉妄動。是個棘手的任務。
笑笑站在鬼蜘蛛背後幾步遠，鬼蜘蛛站在軍艦船頭，鎮定地指揮作戰。對面大他們五六倍的華麗客船左右兩側探出突兀的炮口，攻擊密集迅猛，帶出來的三艘軍艦形成半包圍圈，但無法接近，客船很囂張的按照自己的原定航線行駛。
笑笑擡手接住被炮彈的氣浪震飛的小士兵，順手拿走他手裏的槍朝迎面而來的炮彈群開了兩槍，直擊側翼的兩顆炮彈在天上炸開。鬼蜘蛛微微側頭往身後投去一瞥。
笑笑咽下牛排，拿帕子擦擦嘴，「哦，那現在你們找到證據了？」
副官頓了頓，低聲道：「沒有…我們造了假證。」
笑笑淡淡地看著他的眼睛，副官把目光挪到地上，盯著鞋尖，「有幾個貴族的小孩被拐，政府要求立刻出兵…」
所以立刻想辦法造了假證？
笑笑的神情似笑非笑，她看向鬼蜘蛛，一頭張牙舞爪的頭發隨風亂舞，背影沈默但堅定。
這個距離，副官聲音再小也瞞不過他的耳朵，但他沒有回頭，更沒有只言片語。
笑笑無所謂。就算是身為中將的鬼蜘蛛，有些東西也是無法可想的，她不是有意讓他難堪，只是意氣難消。
少數平民的性命和自由算什麽，要保全大局。
笑笑冷眼看著敵船上華貴奢侈的裝飾，桅桿上的旗幟鑲了一圈金邊。打來的炮彈上沾著高級紅酒和鐐銬與血液混合的鐵銹的氣味。
真惡心。
「我去立幾個小功。」
鬼蜘蛛揮刀斬斷幾顆彈丸，轉頭看到白色的挺拔身影從身邊掠過。
「我說過要聽指揮！別亂來！」
笑笑揚一揚手裏的圖紙，踩著彈群跳到敵方的船上。
副官大驚，一摸口袋空空如也。
鬼蜘蛛立在原地，招手叫上一個小隊，踏著月步沖上對方的船。他不是不放心她的實力，只是怕她會沖動。
在鬼蜘蛛的印象裏，笑笑多少還是有些孩子心性，她把世界想得太美好了。而赤犬幾個和白胡子都不會刻意教她一些不能見光的東西，像他們這些有點天賦又是從底層打拼出來的人，很明白有些東西是教不了的，自己去實踐才有用。
鬼蜘蛛很清楚這些內幕和慘相，他怕笑笑經此一役會對海軍的立場產生動搖的想法。而這種事放在笑笑身上是絕對不允許發生的。鬼蜘蛛對赤犬做出的決定可以理解，但他還是覺得有些冒險。
她的身份太尷尬。無論是於海軍還是於世界政府，她又太危險了。
第29章 新秀
笑笑的鞋子沾到甲板那一刻，以她為圓心的十米內的空氣寂靜了半秒鐘，緊接著迎接她的就是一場槍林彈雨，周身濃霧都被子彈帶起來的氣流沖散了。
一輪槍聲平息，密密麻麻的槍口所對的中心那一射空地空無一人，四周卻倒了一圈人。所剩無幾的嘍啰看看周圍倒下的被射成篩子的同伴，驚愕地後退，「怎麽…怎麽會這樣！」
笑笑在眾人身後無聲落地，悠然拉開一間儲藏室的門，把裏面堆積的土豆清出來，揚起好大一陣灰塵。笑笑用手在鼻子前扇了兩下風，鉆進狹小低矮的艙室裏在地板上左敲右敲，很快發現一道暗門，她不急著進去，屈指在那塊門板上叩了兩下。
嗯，質地優良的精鋼，厚度有五六厘米，盡管覆了木板，她還是能聽出裏面有不少空格，應該是一扇用精鋼煉制出來的鐵牢門。木板也是很透氣的木料啊。
笑笑看看圖紙，上面除了大致的關押位置和船上各個機要艙室的標識，也畫了打開鐵門的機關按鈕。
她轉頭瞥了一眼，門外又被圍得水泄不通，對方卻遲遲沒有動作。笑笑在昏暗低狹的小艙室裏勉強站起來，腳在暗門上跺一跺，「裏面的人都讓開點，我要開門了啊！」
說罷擡腳比劃兩下，找準了著力點，「我開了哦。」
按鈕？那是什麽玩意兒？
一腳下去，暗門木頭連著精鋼門「哢嚓」斷成兩瓣，笑笑的腳一下子探到底下，斷木碎屑紛紛往下掉，笑笑卻一腳踩實了。
難以言喻的腐臭和著血腥味翻騰起來，隔著面具依舊無法遮擋這股令人作嘔的味道。
她擰著眉頭往下看，一張張消瘦憔悴的面孔隔著鐵質的牢籠，呆呆地擡頭朝她這邊望，也許是長期待在黑暗裏突然見光不太適應，大部分人都瞇著眼睛。笑笑看著那些統一蒼白的臉，幾乎分不出來哪些是男是女是老是少，因為他們都一樣眼神空洞無物，毫無生氣，只是安安靜靜看著她，明明她目光所及之處滿滿都是人，這個狹窄的空間裏卻寂靜得不像話。
笑笑感覺脊背一陣寒涼。
外面已經響起了不少槍械上膛的聲音，笑笑把腳從地板上拔起來，輕輕說了一句「請稍等一下。」，把斷掉的暗門勉強合上，轉身面向門外。
「我是海軍本部特派員，你們被逮捕了。」
笑笑從胸前口袋掏出赤犬批給她的文書草草展示了一遍，又小心地放回去。
一個高瘦的男人撥開人群走到前面，墨藍色的頭發灰綠色的眼睛，笑笑看著這種色搭很不舒服。她不動聲色地看著男人，「你是船長？」
男人笑得很客氣，一雙綠眼睛在她身上掃了幾遍，「哦呀，不敢當，只是代理的而已。這位海軍小兄弟，賞臉到我們的客艙一敘如何？」
笑笑暗中皺眉，被他打量的感覺像是被一只眼鏡蛇盯住了。這男人的聲音太低沈沙啞，她聽著都覺得硌耳朵。
「不必麻煩了，請問您和您的屬是下現在就乖乖戴上手銬到軍艦牢艙裏去，還是等我打一頓再去？」
然而老子不想跟你們扯皮。
臥槽你的船還在炮擊我們的軍艦那邊鬼蜘蛛還在和你手下打架你居然還想跟我在這裏和平談判？
男人瞇起眼睛，顯得奸詐陰險，「哦呀，這就沒辦法了。那邊那位中將我動不了，請您到我們老板那裏做個客鄙人還是辦得到的。」
笑笑挽挽袖子，客氣地問：「閣下貴姓？」
「哦呀，真是個有禮貌的小兄弟，鄙人塞坦。您呢？」
笑笑微笑：「塞坦先生是吧。無可奉告。」
塞坦的臉一下子冷下來，他做了個手勢，一隊穿著黑色防護服的人上前，把槍支對準她和另一邊往這邊突圍的鬼蜘蛛。笑笑認出這種槍是一種強力麻.醉槍，一半是麻.醉針，對著她，一半是麻.醉煙霧.彈，對著領了人的鬼蜘蛛。還挺分工明確。
感謝黃猿接手海軍本部的科學部隊，十一年前這種系列的麻.醉槍第一代研制出來的時候，黃猿還送了她一支改造成小型版的用於防身。
海軍內部武器，除了世界政府和貴族誰也拿不到，每一支都有番號，這一隊的十支沒有一只刻了隸屬海軍的番號或者世界政府的專印，甚至沒有貴族世家的家族印記。可是外表卻和半年前研發出來上個月才投入使用的最新一代一模一樣。
果然不簡單啊。
笑笑朝越打越近的鬼蜘蛛一夥喊了一聲「小心麻.醉槍和煙霧.彈！」
塞坦已經下令放槍，笑笑反手關上艙門，面對若幹支麻醉針巍然不動，攤開手掌虛空輕輕一抓，飛射到眼前的麻醉針和將要落在腳邊的麻醉彈乖乖聚攏在手邊。
掂掂手，一團浮在半空的麻醉針像是放在手掌心裏一樣跟著上下擺動。
塞坦冷著臉對上笑笑帶著譏諷笑意的黑眸，「哦呀，能力者嗎？真是不容小覷，海軍終於也有拿得出手的年輕人了嗎？」
鬼蜘蛛沖破粉色的煙霧，聽到塞坦的話臉色漆黑。
這船上多能幹的人他是沒發現幾個，就是小嘍啰特別多，而且奇怪的是一個個都一副不要命的瘋樣。他只帶了一個戰鬥力比較強的小隊上來，面對這樣的人海戰術有點應付不過來。剛剛的□□又讓他身邊只剩下兩個士兵。而對方的人還在源源不斷從四周湧出來。
他算是明白這艘船為什麽這樣大了。
笑笑面對塞坦的話無動於衷，說實話，她目前對海軍沒有什麽集體榮譽感，他愛怎麽說就怎麽說好啦。海軍是怎樣的形象人家自己不會做工作咩，你說了算什麽。
於是她無所謂地將手邊的麻醉針用力拋回去，一半消防服齊齊倒下，笑笑聽著針頭紮進衣料入木三分的聲音，挑挑眉。
嘖，這衣料也挺耳熟啊。本部小時候房間的衣櫃裏還掛著一身一樣布料的呢。
設備這麽周全的。
本部有位高權重的人渣？趁著沒引起矚目，多扇兩巴掌。
塞坦也相當淡定立在原地不動，不過被他拉過來當擋箭牌的人就慘了，他硬生生接下了另一半麻醉針，被塞坦隨手甩到地上。
笑笑迅速觀察了一下周圍人的表情，大家都一副理所當然無怨無悔的樣子看得她一陣惡寒。
這是被這位塞坦給洗腦了？
仔細一看，除了頭發和眼睛的顏色搭配太詭異，這個塞坦的長相還是具備「信我者得永生」「XX大法好」的資質的。
「哦呀，來硬的果然不行呢。」塞坦輕蔑地掃了周圍人一眼，「都退下吧，一群廢物。」
笑笑內心為這種王者睥睨的語氣滿含酸意地翻了個白眼。
她多麽想揭下薄薄的臉皮也如此中二一次。
塞坦四周立即清出一片空地，連被當做擋箭牌的那位都讓人拖走了。
塞坦的瞳孔突然像被點亮的燈泡，發出實質的光芒，笑笑敏銳地察覺到四周空氣似乎開始波動，有什麽東西朝著她一波一波地湧來。再看塞坦，她就覺得有點眼暈了。
笑笑想起暗艙裏目光空洞的人們，再看看四周被洗腦成功的小嘍啰，塞坦的底細她猜得七七八八。
笑笑幹脆站住了，看看這個塞坦到底有什麽本事，這個「信我者得永生」她還蠻好奇的…
「哦呀，不用這麽緊張，小兄弟。」塞坦的語氣非常溫柔，原先讓笑笑覺得不適的嗓音似乎也令人容易接受了。笑笑不自覺放松神經，但依舊冷冷地盯著對面的男人。
「我們只是想邀請你來坐坐而已，」塞坦的眼睛因為在笑而微瞇著。
「那裏正在舉行宴會。」
「我想你會喜歡的。」
鬼蜘蛛脫不開身，但一直註意著這邊的情況，看到笑笑眼神放緩和，暗暗皺眉。
要不是怕傷害底艙的人質，他絕對不會這麽被動！
「宴會？你們還挺有閑心的。」
笑笑在塞坦的示意下沖遊輪第三層中間的艙室望去，果然看到隱隱綽綽的人影來回走動，只有少數靠窗坐的人閑適地關註著下面的境況。
她看到幾個倚窗而立的人影，有男有女，衣著光鮮亮麗，手裏捏著的高腳酒杯裏晃悠著色澤醇亮的紅酒。
她突然非常想念那個只有坐在餐桌上或者房間裏才會手執酒杯悠然品嘗的男人，比起他的從容舒適，上面那幾個人在她眼裏簡直是披著昂貴禮服在演滑稽戲的小醜。
她怎麽會把這些人渣跟他相提並論？
笑笑的眼神淡下來，冷冷地看著塞坦。
這些貴客很淡定，把下面在和人販子搏鬥的海軍包括她當戲看。顯然這種經歷不是第一次了，也很明顯這些貴客她以及鬼蜘蛛這個中將都惹不起。
頭頂上是華服美酒，腳底下是襤褸饑寒，站在中間的她掀不了頂也撈不起底。
她很小的時候就懂得什麽是階級，什麽是貧富。錢和權意味著精致奢華的生活，體面尊貴的身份。而貧民窟裏沒有身份的人們的貧窮和弱勢則很有可能等於隨時將被剝奪人格和尊嚴，失去自由和作為人類的資格。
就像上面，就像下面。
這個任務是解救這一批人質並且安撫好船上的客人，這些買家，奴隸主，不能抓的罪魁禍首。至於罪犯，抓幾個棄子頂包就好。重點是貴族的小孩。
塞坦明顯不在被捕名單裏。
相當磨煉心志的任務，很好，非常好，她喜歡。
這個塞坦，她想起來了。當初在海上「偶遇」跟幾個海軍校尉「交接工作」的政府機構人員，以一個莫名其妙的理由攻擊她和拉芙，為了在政府面前隱瞞實力，她沒有出全力，一不小心讓一個海軍的刀刺傷，肩胛骨這會兒還隱隱作痛。後來在本部遇到這幾個人，居然面不改色與她擦肩而過，全然一副不認識她的模樣。當時她還納悶是這幾個人怎麽能裝得那麽像，現在她明白為什麽了。
那時塞坦可不是這幅樣子，穿著職業西裝戴著好大一副墨鏡，半個臉都遮住了。她剛剛一時沒有認出來。
「塞坦先生是能力者？」
塞坦楞住，眼前的少年明明已經開始動搖了，怎麽一下就清醒過來？
他的能力是強制性的，除非是那些摸爬滾打多年意志非常堅定，霸氣覺醒的上位者，一般極少有人不落他的圈套。
笑笑心情不好，不願意再陪他演戲。
確實，他的能力很棘手，但對她來說，他這點能力簡直是班門弄斧。
「塞坦先生真是一件趁手的工具，什麽勾當都能做。」
這是一句很侮辱人格的話，笑笑覺得給人渣用剛好。
男人臉上盈滿怒氣，眼神冰冷，「小子，你會為你的無禮付出代價。我就暫且代你父母好好教訓你了。」
笑笑挑眉。
他這是在罵她沒教養？
（赤犬：阿嚏！）
「雖然不知道為什麽催眠波對你不起作用，不過無所謂了，你要是以為我只有這點本事可就錯了！」
塞坦灰綠色的瞳孔陡然轉深成墨綠，人類的圓瞳也慢慢拉長變成冷血動物的豎瞳，蒼白的皮膚長出青綠色泛著冷光的鱗片。體型暴漲，衣服「刺啦」扯成碎片。笑笑看著高達三四米的眼鏡王蛇，頭皮發麻。
她討厭蛇，尤其是這種長有蛇翼的毒蛇，沒手沒腳滑溜溜冷冰冰醜陋記仇又惡毒。
這條眼鏡王蛇她必打七寸讓它永不翻身。
第30章 少年上尉與熊孩子
今天是個難得的好天氣，晴空高照，萬裏無雲。
拉芙拖踏著腿從房間裏走出來，伸著懶腰的同時沒忍住打了個哈欠，隨手抹掉眼角的眼淚，又頂著亂蓬蓬的頭發往廚房去覓食。
打開冰箱，半盒牛奶孤零零地立在一邊的暗格裏。拉芙想了想，從食品櫃裏找出兩片吐司將就了一頓早…午飯。
洗把臉振作精神，拉芙決定出門添購點食物順便在外邊兒解決晚飯。剛出門就碰上同樣要出門的對門鄰居諾瓦爾準將，她曾經的教官，現在的頂峰上司。
說實話拉芙真的是在升職考核的時候踏踏實實參加考試，文武皆以優異的成績升到準尉一職的。本來她只是想混個小頭目能給別人訓訓話，跑步的時候可以站在最內圈陪跑喊喊口號少跑兩圈，解散的時候可以看著地理優勢最先跑食堂，順便…避開不小心得罪了的教官。
誰知道TM教官也參加考核連升兩級，丫還就剛好和她就職於同一個番部成了她上司的上司，剛好笑笑老板幫她租到的房子就在升了職但不願意搬進海軍本部高級宿舍的諾瓦爾的對門…在他升職第二天，她就以『前下屬』的身份被調往諾瓦爾麾下任職，她還聽到上校大人的前上司來賀時相當欣慰：
「諾瓦爾，你這脾氣沒個下屬替你遮掩一二我還真是不放心。還好你帶的那個女兵隊有個挺有出息的，她這次表現得比很多男性海兵都出色，看起來也挺穩重，她看在你是她教官份上總會在下面的庶務上幫襯你一點。不枉我幫你動了點關系把她調到這邊來啊！」
拉芙：臥槽我跟他有矛盾的！我真幫不了他啊！餵餵！
「你終於起床了。」
諾瓦爾的眼神裏有滿滿的嫌棄和不讚同，「作為一名海軍，你的自覺性太差了。」
拉芙狠狠吸了一口氣，盡量禮貌地問候：「早上好，諾瓦爾上校。」
「不早了。」
拉芙：(▼皿▼#)「今天我放假！」
諾瓦爾：「好巧我也是。」
拉芙：「你知道我幾點睡的嗎？！」
諾瓦爾：「淩晨三點半吧。」
拉芙：(☉ω☉`)
諾瓦爾嚴肅地看了她一眼：「你這是什麽表情。我不是你想的那種人。」
拉芙：……哪種人？
「我只是覺得你有點吵。一直在翻書寫字也就算了，居然大半夜五個小時內用三次廚房。」
拉芙：「……」這你都知道還說不是那種人！
「呵呵，我聽說海軍整體老齡化比較嚴重，有許多重要職務上的前輩都退下來了，高層決定海軍今年破例擴招新兵…」
諾瓦爾了然。
一個蘿卜一個坑，那些靠近核心的重要職位拉芙是沒份了，但升上去的軍官空出來的位置她倒是可以爭取爭取。
本部很需要人才，有意招攬培養，這幾屆資歷淺但有能力的新兵們幸運地趕上了這次機會。而且由於不是慣例的考核，所以也不用擔心因為在年度考核中升過職而失去這次升職機會。
「你現在就為這個做準備，早了點。」
拉芙面不改色，揚起希爾羅式微笑：「畢竟像戰國元帥和卡普中將這些能超齡工作的老前輩並不多，我想早點努力，機會也就多一點。」
切，老娘怎麽可能為了升職加薪熬夜學習，別說我並不是在為這個用功，就算努力，也都是為了能夠在下次升職調派中離你遠一點。
而且我沒有撒謊呀，我只是沒告訴你我到底在做什麽呀，我也確實很想升職的呀…
諾瓦爾不置可否，遞給她一份報紙，「我這幾個月出任務，報紙好幾個月都沒定，就擅自拿了你門口的看，抱歉。」
拉芙撇撇嘴，「無妨。」
匆匆道別後拎著籃子去購物，邊走邊看報。在一個不太顯眼的版塊裏看到關於之前金玫瑰號偷渡被拐賣人口數百人的後續。船長塞坦以及主要船員已經被押送前往海底大監獄，拉芙看著男人被繃帶蒙掉半張臉的頭像挑挑眉。【終於出院了啊。】
至於被拐的民眾，能查明家鄉的已經遣送回了原籍，無家可歸的暫時安放在各個分部的收容所裏。孤兒們年齡太小的被送到海軍福利院裏，大一點的送回馬林梵多海軍本部的少年學院裏，以後想當海軍就直接參加考試分班，不願意當的就待到畢業自尋出路。有在海軍院校呆過的經歷，以後總不會混得太差。
【我老板真是造福百姓的好軍人。】
老板笑笑一時成為海軍本部備受…家屬關註的少年上尉，笑笑所在的宿舍區內有不少阿姨大媽用無比慈愛的眼光看她，知道她們家裏有年齡相仿的女孩子後，升了職但因為任務中不聽指揮擅自行動而被罰了一段時間禁止出海（諾瓦爾：嘿！兄弟幹一杯！）的笑笑果斷躲到了少年學院和福利院裏看望她從人販子手裏救出來的孤兒們。
願意加入海軍的孩子們可以住在學院宿舍，不願意的還是得住在海軍福利院。底層出身的孩子，又遭過難，聰明又敏感，不願加入海軍的居然占了百分之六七十。
笑笑內心暗嘆，即使是形象經營得最好的海軍本部福利院，即使收留這些大部分既非海軍遺孤也非在籍良民的孩子已經破了例，做出這種事多是為了包含給這次涉事的相關貴族做臉面，應對不知內情的老百姓們的目的的海軍，在這些敏感早慧的孩子心裏已經造成了反感和需要戒備的不太良好的印象。
不過這樣也好，機靈有眼色的孩子在哪裏都混得開。要是她給救出來又自己不爭氣作死了，那她救了也沒什麽意義。
午飯時間要到了，海軍少年學院放學，孩子們都會回福利院，笑笑拎了一兜零食去找熊孩子們吃飯。
在海軍學院住宿的孩子們不出所料都是曾經有良民身份的，三觀基本穩定健康，在學院裏心理輔導師的治療下已經沒有大礙了。她去看過幾回，不怎麽擔心。反倒是本來挺懂事早當家的窮人孩子們更需要多點關註。
踏進福利院後門的院子裏，好亮一顆電燈泡在眼前刷的晃過去，一只鍋鏟緊隨而至，錚錚鐵骨噌一聲擦著笑笑的耳朵切進她身後的鐵門裏。
廚房門口的屋檐下一聲河東獅吼：「給我把他抓住！」
笑笑一哆嗦，趕緊下手一把撈住上躥下跳的電燈泡，仔細一看，大吃一驚，「卷毛？你的卷毛呢？」
小屁孩自豪地摸了一把在陽光下錚亮如同500W電燈泡的禿瓢，「我叫阿爾薩斯·塔茲韋爾·頓伊利·涅哥蒙亞·杜…」
「哦哦阿杜你的頭發呢？！」
「那是什麽破稱呼！太無禮了！我叫阿爾薩斯·塔茲韋爾·頓伊利…」
「好好好，沒落的貴公子阿杜，快點乖乖和莉蒂道歉認錯，不然今天就沒有你的午飯了哦。」
福利院廚娘莉蒂從笑笑手裏拖走阿杜，聞言冷笑一聲：「他明天的午餐也已經失去了。」
莉蒂原先是鶴中將手下一員猛將，跟隨鶴參謀征戰大海整整十載，是鶴一手培養提拔起來的。因傷退役時她以不過二十三歲的年紀領中校一職，原本是極有前途的。退役後任少年學院的格鬥老師，沒幹多久以暗傷舊疾頻發為由辭去這一職務。養了一年傷又跑到遠離軍事重地的海軍本部福利院做廚娘。
當年笑笑在一群大老爺們兒的照看下能白白胖胖健康成長而未出現營養不良衣衫不整的情況，莉蒂功不可沒。
笑笑沒見過莉蒂大展身手的樣子，也一直看不出來莉蒂的身體到底是哪裏出了問題，她的掄鍋鏟截殺技能爐火純青，也就是阿杜不懂事不曉得莉蒂對他手下留情，笑笑小時候可老實得很，沒敢拿命跟她犟。
「嘛嘛，有話好好說嘛。小孩子長身體怎麽能不給吃飯呢…」笑笑用眼角余光掃了一眼躲在屋裏探頭看熱鬧的小屁孩們，徒勞地和稀泥。
莉蒂把阿杜丟進雜物房關禁閉，黑著臉說：「我寧願他餓成個五短身材的蠢蛋，也不要他長成一個逞英雄作死還自以為是的蠢蛋！」
笑笑意外地看了一眼滿地狼藉的廚房。「究竟怎麽回事？我還以為是他浪費食物你才要罰他的。」
莉蒂：「啊，對了！還有廚房！阿杜你今天晚上不許回房睡覺！！！」
笑笑默默避開小窗裏阿杜飄過來的怨氣。
「阿杜惹了什麽禍？」
莉蒂把鍋鏟從傷痕累累的鐵門上□□，「他把前院的小孩打了。」
笑笑皺眉想了一會兒，記得前院的小孩都是海軍遺孤和本部單親海軍爹媽出任務時寄托在這裏的小孩子。和這些新來的孩子不一樣，他們是海軍本部福利院的『正統』，不懂事的優越感和對外來人的敵意反感肯定會讓他們抱團對付『新來的』。
莉蒂就是因為預料到這種情況，早早把整個福利院分成前後兩塊，河水不犯井水。卻還是躲不過找上門的麻煩。
不出所料，馬上有小屁孩跳出來紅著眼爭辯，「不是的！是他們先欺負我們！」
笑笑蹲下來平視掛著鼻涕的小呆子，「呆寶，他們怎麽欺負你們了？」
單純的小呆子很難過，「他們罵我們是垃圾堆裏沒人要的野種，把我的蛋糕丟到地上踩，在阿杜頭發上點火，還把垃圾丟到我們床上…」
笑笑總算明白為什麽阿杜一頭蓬蓬的卷毛被推平了，原來腦門失火，不得不舍啊。
莉蒂頭疼道：「那也不能把人家腿給打折了啊！」
笑笑沒有看莉蒂，莉蒂是為孩子們好，和海軍的孩子們起沖突，這群無根漂泊寄人籬下的孩子最後肯定是討不了好的。然而…
「阿杜，幹得好！」笑笑朝雜物房窗子裏的小光頭豎起大拇指。阿杜豪邁又得意地朝她拱拱手。
什麽海軍本部的家屬深明大義正氣凜然，深明大義能生出這麽一堆熊孩子來？這種放屁一樣的話騙騙天真的小百姓們就得了。
笑笑還待開口聲援，被莉蒂一鍋鏟拍在腦門上，「不許添亂！」
作者有話要說：
標題是思麥爾和拉芙，然而…
再不讓拉芙出來打個醬油作者心存不安吶…
下一章放鷹叔來串個場啦~
第31章 關於孩子
廚房裏飄出飯菜的香味，笑笑餓得胃疼，然而想想莉蒂手執鍋鏟呵呵冷笑的樣子，她還是咽口口水和剛從學院回來本來同樣饑腸轆轆但如今已然一肚子氣的大孩子們開小會。
這幾個孩子，最小的十歲，大的有十六歲，比她現在的年齡還大一歲。如果不是隱瞞了年齡性別，又算是他們的救命恩人，別說他們不會服管教，她自己都不好意思說教。
她在孩子們面前也戴著面具，因為身形是纖瘦挺拔的形態，對刻意壓低但仍顯柔和的音色，沒什麽人對此表現出疑慮。但如果把面具摘下來，她的面相就稍顯稚嫩了些，壓不住。
大道理麽，誰不會說。可惜面前這幾只不像普通孩子那麽好糊弄。她一時覺得自己有好多話可以說，一時又覺得不好開口。管教小孩本來就很要講方式，更何況是管教別人的小孩。想了又想，斟酌再斟酌，門外偷聽的一大坨熊孩子已經壓趴好幾個了，她才開口。
「有那麽生氣麽？多大點事？金玫瑰號上的混賬都忍下來了，前院的小鬼比他們可惡？」
屋裏屋外一時鴉雀無聲，笑笑看看臉色發白的孩子們，略帶擔憂地輕輕嘆了一口氣。
對於本部少年學院安排的遺忘心理治療法，她一直不太讚成。這種事因人而異，對這些孩子而言，直面比躲避好。
出身良民的孩子接受不了也就罷了，但後院這些，可從來沒有這麽嬌氣的資本，當然也就沒有這麽嬌氣。
越是現在無法接受的經歷越要早點學會面對，不是所有孩子能隨著時間消逝慢慢看開的，她也不能一直提點庇佑他們。
「這裏是本部，有著最精良的海軍將士，最強大的兵力，也有最優良的資源。這裏的孩子也多少和別處的有些不一樣。」
她慢慢的，從容的，柔緩的一句句說著，「但是，和經歷了苦難的你們比起來，他們中的大部分還只是不懂事的孩子。」
「你們是這批孩子裏已經大到可以學習本領保護自己的大孩子了，你們有責任和義務照顧下面的弟弟妹妹。所以目光要放得更遠，而不是拘泥於這種幼稚的小打小鬧。」
「除了強健體魄，精於體術，也要懂得用知識武裝頭腦，當同時有了智慧和力量，即使再有第二艘金玫瑰，也可無所畏懼了。」
笑笑頓了一下，「智慧或者力量，不管哪一樣，只要你足夠強大，就大致能掌握自己的命運。」
她不知道這樣教小孩對不對，唯一能確定的是，如果他們能這麽做，她也就再不用擔心了。
「我送你們一句話，」她拉開門，趴在門上的一堆熊孩子齊齊摔了進來。笑笑蹲下把被擠到在最後面所以沒有摔到的小呆抱起來，盡量抑揚頓挫飽含情感：「苦難是人生的財富。」
「小呆，你聽得懂嗎？」
小呆誠實地搖搖頭，笑笑(-ι_-)再問：「那你能記住這句話嗎？」
小呆猶豫了一會兒，乖乖點頭。
「乖啦，能記住就好，等你大一點，就會懂了。」
經過苦難，人就更容易珍惜善待一切美好，更懂得日子該怎麽過，心胸也會更加開闊。
笑笑把手邊的刀拿起來，是比著標準軍刀縮小一號制造的模擬軍刀，也和軍刀同樣產於軍工廠。雖然沒有開刃。但刀畢竟是刀，是可以傷殺的利器。
學院裏孩子們佩刀的只有刀劍部，能配模擬軍刀的孩子多是資質異常優秀的，允許帶刀外出的更是少之又少。能被選進刀劍部，沃迪這孩子看來有點天賦。明明選擇的是不入軍籍，居然還是能被選上，還能被允許攜刀外出。[嘛，雖然有學院安撫這些不入軍籍的孩子的嫌疑。]他的品行估計也是部長承認了的。但畢竟是十三四歲的孩子，還是急躁了些，一沖動就拔刀。
沃迪捂著被敲麻的手腕，紅著臉，「我就是生氣，想去嚇嚇他們…」
「你以為刀沒開刃，就不是刀了嗎？沃迪，你要擔得起這把刀的意義，對得起賜你此刀之人的信任。」
沃迪低頭不語，留給她一個被灰色發茬圍繞的發旋。
笑笑把刀扔給他，領著一串大小孩子們直奔餐桌，「好啦！都去吃飯！」
晚上洗漱完坐在床上，笑笑從床頭櫃裏拿出一只電話蟲。
入秋時節，農作物畜牧業收獲的季節到了。購糧運糧的貨船商船已經活動起來，漁船下水的次數變得更加頻繁。最近食堂裏的海鮮不僅肉質鮮美汁多肉厚，還三餐不重樣。各海域盤踞的大小海賊們像急於儲存能量好過冬的棕熊，不約而同開始蠢蠢欲動。
本部開始忙碌起來，除了天災賊患，冬季之前也相當有必要提前做好該做的措施。高層們天天埋首於書案，分部遞交上來的海域巡防，軍備物資存儲，兵士紀律整頓，人員調動申請等等等等樁樁件件要核實，要商討，要應對，要決斷，要批覆…三天一小會五天一大會，除了基本的駐守兵，其余人，巡查戰鬥運送軍資，能派出去的都派出去了。高級宿舍樓空了十之八九，少數幾個沒被派出去的也是早出晚歸行色匆匆。
被禁了足的希爾羅上尉居然反而撈到好一陣的清閑。
沒人有空搭理她，笑笑更加松了一口氣。
她撥通電話蟲，在「布魯布魯」的聲響裏摸著電話蟲殼上的鍍金十字架微微出神。
她做一等兵的第一個月工資一大半貢獻給了這支十字架。還是她跑遍了香波地諸島才找到一個能修覆十字架的地方。真是想不通，鷹眼看起來似乎沒有什麽收入來源，還能天天喝頂級的紅酒用高級的刀具護養設備，連一只小小的電話蟲都用手工定制的鍍金十字架裝飾。
果然不要小看作為七武海的大海賊，世界第一的大劍豪。
（臥槽這種莫名的自豪感和淡淡的驕傲是怎麽回事？！）
「哢噠」
笑笑回神，看到紫紋殼的小電話蟲原本圓溜溜的眼睛拉成狹長的模樣，兩粒小眼珠做死魚眼狀，力爭做到與鷹眼先生形似神似。笑笑絕倒。
電話蟲接通了，那邊鷹眼卻靜默著，笑笑看著電話蟲的神態，熟悉的表情，偏偏一張蝸牛臉又很陌生，明明很滑稽，她卻笑不出來了，一時也無話可說。
一股沮喪感纏繞心頭，她突然很想親眼見到他，想面對面和他說話，這樣就可以看得到他在哪裏，是站著還是坐著，在做什麽，想真切地感受到他的氣息，想有醇香內斂的紅酒味夾雜著他特有的溫度縈繞鼻尖，想冷然卻無所不在將她包圍的目光，想觀察到他通過細微的動作神情傳達出來的情緒。
大概是她出神的表情被電話蟲表現出來了，那頭的人低聲喚她，用輕嘆的語氣喊她的名字。笑笑分明聽出一絲無奈。
她幾乎瞬時就想象出他此刻的神情，好像他已坐在眼前。
心頭沈郁一下子就盡散了，話語自然而然從她嘴裏順暢地流出來。生活瑣碎，近日趣聞，和孩子們。
笑笑直嘆：「你說現在的小孩怎麽那麽難糊弄呢？你說得太白又不好，想要敷衍吧，又瞞不過，膽敢騙人家，以後都別想這孩子再信你。」
那頭鷹眼低笑一聲，腦中浮現出她執拗清透的黑眸，「確實。」可不就是這樣。
「小孩不好教啊…怪不得媽媽們大多老的快。」
鷹眼聽她這樣嘆，又忍不住微微一笑，道：「要成長，光教是教不出來的。」
「…嗯，你說的也有道理…」
聽她語氣中帶些苦惱，知道她的上心，他問：「你喜歡孩子？」
「嗯。」
「喜歡教小孩？」
被一眼看穿，笑笑郝然，「還好還好。」
經常被當做小孩子教育，笑笑表示自家可能被長輩們潛移默化了。
「米…米霍克桑呢？不喜歡小孩嗎？」
鷹眼突然沈默，通過電話蟲的眼睛定定地看著她，良久，在她的忐忑中輕聲回答：「我不討厭小孩，放心。」
笑笑盯著電話蟲，有些反應不過來。
他的語氣…有些不對勁。像是隨口一說，但又很溫柔。他不是不曾對她溫柔說過話，在克萊依加納島他的城堡裏，在托蘭.拉比斯的海灘上，在香波地諸島夏姨的敲竹杠BAR裏，他難得流露的每一次溫柔，她都不由自主地珍藏起來。
可是這次的溫柔，不同於以往任何一次。除卻柔軟的語氣，還帶著鏗鏘有力的堅定，令她霎時回想起被他寬厚的臂膀擁入懷中的安心。
她一時不能理解，但分明從他的言語中聽出了那層深意——一份承諾。
「思麥爾，我不討厭小孩。」
笑笑的臉當即紅透。
【我的人生大事是不是跨過談婚論嫁過早地跳到了一個全新的層面…】
「我，我以為你不喜歡小孩…」
「嗯？」
「在庫勞得的時候，看到小孩子你好像總是繞開…」
鷹眼再次沈默了一會兒，「小孩子好像都很怕我，我也不想嚇到他們。」何止是看上去怕，膽小一點的看到他的眼睛就會被嚇哭。
笑笑明白鷹眼已經盡量說得委婉了，雖然很想笑，但還是憋住笑，問他，「那你還說不討厭？」
「我喜歡你。」
笑笑臉上發燙，窗外有風適時地灌進來，卻拂不去她臉上的熱意。明明已經入秋，她卻看到百花齊放，鼻息吞吐間芳香馥郁。
【我喜歡你，所以喜歡你所喜歡的孩子；
我喜歡你，所以會喜歡你未來可能擁有的孩子；
我喜歡你，所以喜歡你所歡喜。】
他說得簡潔，她卻讀出其中美得令她心醉的詩意。
不得了，他越來越能出乎意料地打動她，不需要多少甜言蜜語，一顆真摯的心足矣。
第32章 家（一）
臨近新年，海軍本部各方面公務漸漸交接完畢安排妥當，外派的將士們接連趕回本部述職。除了需要批覆述職報告的高層將領，戍守的防衛兵和重整物資的後勤部，大部分海軍都休假回家了。
笑笑在公寓樓漸漸熱鬧起來的時候披上白色軍用大衣，擔著肩上嶄新的軍銜章從上峰手裏接過蓋了公章的巡邏委派書，踩著奧克斯大鐘的鐘聲，出海去了。
這是她當海軍以來的第二個年頭，還尚算新人。在這種休假高峰闔家團圓的時間，新人多幹點事是理所應當的。
半個月前升職名單公布，她憑借豐厚的功績和優秀的政績，作為新一代裏少有的個人德行考核全優的少年精英，從上尉一職升為少校，從一等兵一路暢通無阻升任至校級軍官，僅僅用時一年，實在太惹眼了些。
跟著鬼蜘蛛鼯鼠火燒山道伯曼甚至青雉出海執行任務，笑笑表示在這些需要高層出動解決的事件裏，跟著對她處處磨礪鍛煉的長輩們上船，她想不立功實在很難。
在多次「偶然」、「巧合」的機緣中被調到各個高層身邊「臨時跟船」，雖然長輩們很貼心地用各種匪夷所思的理由裝作臨時接到出海通知，一副很匆忙湊不夠合適人手才隨手把「資料上綜合成績全優」的她調上船的樣子，笑笑還是敏銳地察覺到不少懷疑的目光。
盡管她如今男裝示人，沒多少人知道她是女性，還是被一些腦袋很汙的家夥懷疑是不是與上司進行了什麽不正當交易…
然而她不氣。因為正直的上司鼯鼠中將比她還要氣。
鼯鼠中將在某個陽光明媚的午後拿著本部報社娛樂副刊找赤犬大將認真嚴肅地談論了這本小冊子上的一篇文章，是本部最近的熱門話題之一：《神秘少校的誘惑》。
此文從某假面少校從未摘下面具，並且一年四季不論冬夏都身著長衣長褲，一直列舉到某假面少校在一年內從一等兵升至上校，居然從沒有依照新人慣例在訓練場上被『教訓』過，接著從中玩起文字遊戲說一些像「這位少校從還是上尉開始就多次隨將級軍官出征想必身上有不少不雅的傷痕」之類的話引導讀者往「總穿長衣長褲是因為身上有不能見光的痕跡」想象，「從未在訓練場上出糗過」也很可能是因為「少校先生深受各位長官賞識，想必也時常與各位大人閉門探討指教」雲雲。篇末還要添一句「此文僅供娛樂參考，本刊中所提各位長官皆為我海軍棟梁，偶爾娛樂玩笑便罷，本刊懇請各位讀者遵守紀律，切勿以虛為實，使得刊中戲言所提的某位長官名譽蒙塵，
不勝感激。」
總之全篇看下來沒有任何明顯侮辱性言辭，內容也是調理清晰，頭頭是道，十分具有可考性，就是讀起來讓人容易往歪裏想。
心寬的當事人某少校挺喜歡看這種副刊雜志，她真心覺得此刊主編乃是人才，不僅文筆好，腦洞也夠大，下筆還懂得迂回戰略，給自己和主角留有余地。怪不得這本小小副刊和本部強制訂閱的報紙比起來居然毫不弱勢。
從它受歡迎的程度笑笑可以窺視到本部官兵們深深隱藏的八卦屬性。
赤犬平時不怎麽關註這種小刊小報，他只看軍事版塊和時政新聞。這本雜志雖然內容娛樂，但印刷版面紙張材質和本部發行的報紙相似度很高，他麾下也沒有人敢在他面前議論這種八卦，雜志內容他完全不了解。所以對於這種雜志的存在，他的態度是比較寬容的。
外出巡航前，笑笑算著日子和照顧過她的長輩們一個個私下吃了頓飯，送了點年貨。
第一個擠出時間來的是青雉，笑笑送了幾罐各地盛產的水果果幹，和一個她親手縫制的藍色眼罩。
青雉很高興，從褲兜裏掏出她小時候用的奶嘴、口水巾、小發卡、玩偶豬以及豬的塑料眼珠子和鼻子、小罐裝奶粉（過期）……後，掏出一只藍格子布的眼罩。
青雉欣慰地把手放在笑笑頭上，「轉眼的時間，我的小公主就從要用尿片的小嬰兒變成這麽漂亮的妹子了。」
笑笑盯著桌上一大堆幼兒用品，冷冷地說：「你用這些東西搭訕漂亮辣媽了吧。」
青雉：「笑笑送我這只眼罩的時候才四歲呢。」
笑笑：「不要假裝沒有聽到我說的話。」
時隔十二年，質量再好的眼罩也難掩舊意，笑笑把眼罩拿到手裏把玩。上面的包邊已經磨破好幾塊，她知道青雉有把眼罩隨手往頭上推的習慣。松緊帶也因為長期使用變得松松垮垮。
自己用心送出的禮物被人珍視，說不感動是假的。當初政府索要撫養權時，她以四歲齡兒童不該有的敏銳送了告別禮，用的還是卡普的工資…
最後一頓飯是赤犬。要不是叼著她送的雪茄笑瞇瞇的火燒山提醒，她肯定會在赤犬說：「你怎麽看那本副刊。」的時候回答：「沒關系，對我完全造不成困擾。」
所以她給的是官方答案：「什麽副刊？海軍本部發行報紙的副刊？聽說挺不錯。」
她給赤犬送的禮物是一罐上等手工磨制咖啡粉（因為他常常熬夜加班），和一袋涼茶沖劑（喝多了咖啡挺上火）。再有就是一盒親手做的薔薇花胸針。
光看微弱的表情和語氣變化，笑笑可以肯定赤犬挺滿意。
黃猿外出未歸，她把墨鏡和香蕉片丟進他辦公室窗口。戰國元帥她送了專門梳胡子的梳子和年糕丁，卡普就是夏威夷花襯衫和仙貝…
零零總總送下來，她這個月工資也折騰得差不多了。
年節送禮走人情，這是她骨子裏帶來的華夏人的劣根性…
回家過年，也是她無法抗拒的習俗本能。可確切來說，家，於她還是一個太過縹緲的未知。
海軍本部被圍繞在高級將領私人別墅最中心的那棟漂亮的小房子，有一個屬於她的公主房，溫馨舒適，最柔軟的床，最頂級的原木小桌子，最柔和的壁紙，一切都是最貼心最好用的。
到四歲之前，那裏確實是她最安心的庇護所。
東海哥亞王國邊緣的風車村，在科博山腳下，蒙奇.D家的房子裏，也有她的小房間。離開本部後她悄悄在老爹和卡普爺爺的默許下，在那裏住了幾年。
雖然不是最大，但卻是整座房子采光通風最好，最幹凈整潔的房間。除了她的生活用品，還有不少路飛艾斯甚至薩博遺留或者讓她幫忙藏起來的小東西。艾斯薩博還好，放在她房裏的東西很快會拿回去。路飛這個馬虎鬼，十樣東西裏有八回忘在她這兒，偏偏和艾斯薩博一樣喜歡用各種各樣的小盒子裝東西落鎖。
小箱子小盒子就這樣左一個右一個堆在房間裏，說是房間，不如說是一個小寶庫。
雖然住的時間最短，但回憶裏的這個小房間卻是她來到這個世界後真正能稱之為童年的一段時間。是艾斯薩博路飛三兄弟陪她成長的童年，是她在這裏唯一一段快樂得做夢回憶都會笑醒的時光。
最讓她熟悉並且具有安全感的，應該是白胡子海賊船上的艙室。
莫比迪克號和它的鯨魚外形一樣，非常大。可是船上的船員實在太多了。
在她上船之前，船上除了老爹和馬爾科有獨立的房間，連最受照顧的護士團的姐姐們都免不了四人一間。其他船員包括隊長們，幾乎全都是睡集體艙室。一排上下鋪拼起來，把床邊的矮護欄一推，直接兩排大通鋪。隊長們再好也就是能有一個清凈角落睡單人床。唯一有獨立房間的馬爾科住的是離老爹房間最近的一個小艙室，臨著通信室。
可是她一上船，立刻有了一個單獨的小房間。麻雀雖小五臟俱全，位置也選的非常有心。離集體宿舍艙有距離，旁邊是放生活用品的倉庫，拐個彎走幾步是護士團姐姐們的宿舍和女生廁所。隔音好，但與馬爾科的艙室背靠著背就隔了十來米，以馬爾科的耳力是隨叫隨到。
她是臨時上船的，能在這樣短的時間裏為她整治出一個適合女孩子住的小房間，光是這一份用心，就讓她不勝感動了。
船上的日子剛開始並不好過，大家都是靠著廝殺拼搏在海上打出一片天地，也是靠著一技之長在白胡子海賊團博得一席立足之地，莫比迪克號上從來不需要只能用作犧牲的嘍啰或炮灰。如果你不能應付因為站在這艘船上而招致的災厄，那麽請你不要上船。白胡子海賊團的每一位團員都是珍貴的夥伴，我們不需要隨時可能犧牲的夥伴。
在這樣的共同理念下，笑笑的存在以及她所受到的待遇引起了大部分船員的不滿，連護士團對她都是抱著忽視的態度，盡管她的一切都是由馬爾科親自安排，盡管對她抱有善意，願意護著她的船員也不少，但「累贅」「廢物」「滾下船」這樣的攻擊性言語還是密不透風地圍繞住她。
馬爾科，喬茲，薩奇還有比斯塔這些資歷年齡稍長也很有分量的隊長們和老爹都沒有對她流露出任何態度立場。
那段時間她很不安。
未來充滿飄忽不定的不安全感，她不確定如果不能留在船上，她還能去哪裏。
模糊的記憶讓她隱約明白，白胡子海賊團是個相當不錯的海賊團，船長愛德華紐蓋特也是個非常重情重義的人，他們不會對她置之不理的。可是這種回憶在身處其中的她看來，沒有什麽可信度，也不能稍微減輕她的不安。
她立刻從海軍本部四年安全舒適的生活裏清醒過來，也很快明白自己不是真正的四歲小孩。她敏銳地避開身邊的不滿，用一個大人的思想認真地考慮自己的將來。在得出最差也是被寄養在某個白胡子所屬島嶼的可靠人家這種結果以後，她變得從容淡定。
平時會禮貌和老爹隊長們打招呼的乖寶寶遇到忽視她辱罵她的人即使面對面走過來她也只當是空氣，不讓路不躲閃，昂首闊步目不斜視地走過去。
也總有故意找茬的人，像是看出老爹隊長們不會管，就故意撞掉她的餐盤，飯菜撒一地，她不吭聲，默默把飯從甲板上用手捧起來裝回餐盤裏，在周圍或譏諷或嫌棄或同情的目光裏，從從容容走過去再把飯菜倒進對方的餐盤裏，用對方的衣服擦擦手，然後坐到負責廚房的薩奇身邊，一邊吃薩奇推過來的飯菜，一邊看對方在薩奇的目光威逼下把碗裏的飯菜吃光。
護士團裏有看她不順眼的姐姐，故意在她上廁所的時間霸住廁所，如此兩次以後，她摸清楚這位姐姐的上廁所頻率，找六番隊隊長布拉曼克借了把鎖，專門半夜守在護士團宿舍拐角，只要看到這位姐姐出來，馬上把廁所門鎖住溜之大吉，第二天淩晨再來開門。
因為她不用做任何事情，所以白天可以盡情補覺。為了防止被打擾到，她專門躲到老爹房裏補覺。他不是不管嗎？那就別管好了，繼續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吧。
廁所事件如此反覆了二十次，她才停下來。十倍奉還嘛！
因為知道白胡子對她的大概打算，那段時間她就頂著老爸留給她的人情盡情任性著，也是因為她知道老爹和隊長們絕不允許任何人對她使用任何形式的暴力，有了這條底線，她簡直橫行白胡子海賊船無顧慮。
直到有一天，馬爾科突然襲擊，對她的能力小小試探了一下；直到有一天，老爹拎起她的後領把她放在面前，說：「你該學學船上的規矩了。」
她就知道，她能留下來了。
那個小艙室，完完全全屬於她了。
她不再任性胡鬧針鋒相對，她又變成了人見人誇的好孩子。
因為她總算有了一個像樣的棲身之所，勉強可以稱之為家的地方出現了。
她又有了值得珍視的東西。
作者有話要說：
我保證，下一章鷹叔又會出來了。
第33章 家（二）（修改）
在白胡子海賊團的船上生活的這段時間，可以說是她真正開始成長的日子，是白胡子海賊團教給她的東西讓她能有今天。她在老爹和隊長們的教導下長大因為得到最恰當的指導，她遺傳的家族能力和與生俱來的資質潛能，都得到了非常充分的開發。
白胡子海賊團裏不缺天才，但她過於出眾的天賦和難得的胸襟還是令不少人刮目相看，隨著她的成長，身邊的質疑聲也慢慢消失。
在得到能力得到承認後，她開始單獨外出，單獨行動，並且外出次數越來越多，外出時間也越來越長，可她對此卻不能給出一個合理的解釋。
幸而老爹從不為此勉強她，馬爾科也很少過問她的去向，他更關註的是每次回來她身上是否又添了傷。
她那時正在做的事受傷是在所難免的，而要她不做，那又不可能。馬爾科眉頭越擰越緊，她只能別過臉當做沒看見。
沒多久，護士團的姐姐就來教她一些簡單處理傷口的方法，還給她準備了小型急救箱。
老爹更直接，不容抗拒地禁止她獨自外出，開始讓她加入戰鬥隊伍，去出數不完的任務，對付五花八門的敵人。她明白老爹的用意，既感激又羞愧。
慢慢地，她很少再受傷，獨自外出的行為又開始頻繁，一個月裏有二十五六天不在船上，再回來總被新船員攔下。
但無論什麽時候回來，她的房間還是她的，餐桌上隨時可以為她擠出靠近老爹的位置，她的餐盤也永遠擦得鋥亮。
在這樣一個海賊團裏生活，其實很有安全感。即使常年飄在海上，身邊卻圍繞著很多同伴，身後永遠有一個老爹頂天立地的站著。
和海軍本部比起來，這裏讓她擁有更多的自由，更多的家人，和更多的安心。這是一個讓她盡情依賴信任的大集體。
她不貪心，真的一點也不貪心。有這樣一個溫暖強大的棲身港灣，她很滿足。
直到她遇到他。
她因為某件事貿然登上那座島嶼。到處陰風陣陣，雖則時隔多年，痕跡漸消，可深深滲進土地裏的硝煙和血腥，使這座島嶼所有從土裏生長出來的植物扭曲粗壯，暗沈尖銳。連具有高級智慧靈長類生物狒狒，都能熟練地拿起武器進行戰鬥。
她從殘垣斷壁裏看見一個強大國度的雕零，一種文明的衰落。
島嶼被這種無處可散的死氣陰氣籠罩，島嶼上方的天空，一大片驅之不散的灰色霧團，無聲地為那場已經成為歷史，卻依然血腥撲鼻的殘酷戰爭留下難以磨滅的印記。
沒有人會願意在這裏逗留，這是一個陰暗，消沈，暴力，充滿怨氣的看不見希望的死島。
這樣一個島嶼，他依然住得安適自在。那些令人不悅的氣息，那些隨處可見的醜陋的歷史痕跡，他視若無睹，或者說放任置之，和平共處。只要不打擾到他，他全不在意。破敗的城堡因為他重新浮現出低調奢華的高貴冷艷。
他不在乎這島上的一切，他只是需要一個足夠清凈舒適的住所。他從不承認這座島嶼的歸屬權在他，但只要他跨出城門出現在島上的任何一個地方，這座島上的一切，包括生物和那些說不清的，令人不安的氣息，都只能臣服示下，甚至銷聲匿跡。
他順應這個世界的法則，同時無所畏懼。
因為他強大，並且自我。
他能站在克萊爾伽那島陰郁的天空下，也能站在紅土大陸的陽光下。
他坦蕩，自由自在。
因為他是他自己的。
一直束縛著她的某種不安的迷霧豁然開朗。
她想成為老爹那樣的人，用自己的強大守護一個家，繁榮一個家族，並且為之自豪，引以為幸福。
她想成為香克斯那樣的人，樂觀豁達瀟灑不羈，不僅僅是實力，同樣強大的還有具有船長資質的人格魅力。重要的是，他很快樂。
她想成為卡普那樣的人，大智若愚，正義在胸，責任之外隨性隨心。
她甚至想成為赤犬那樣的人，盡管他頑固偏激，但同時信念堅定，不迷茫，不猶豫，不動搖。簡單粗暴的觀念配上細致縝密的頭腦，人生價值得到發揮，三觀人格得以奉行，簡直是最佳拍檔，她羨慕死了。
她想成為擁有這些人的品質的人，並且逐漸像這個目標靠攏。可她的不安依舊與日俱增。她想成為的那個人，她理想中的那個她，還差點什麽。
直到她遇見他，她才明白，她的不安在於不知道在這個世界如何自處。
她沒有他的強大，卻和他一樣孤獨。
她無法把這裏當成她的世界，也不知道怎樣對待它。
她盡量用應該用的態度對待一切，用真正的情感回饋世界，沒有人發現她的無所適從。
多麽可笑，她有了一個曾經夢寐以求的強者的軀殼，內裏裝的卻依舊是弱者的靈魂。
她從他身上找到了她想要的最後一樣東西，從此生命和靈魂走上正軌。前面是什麽，未來會怎樣都已經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可以面對任何模樣的未知。既來之，則安之。
當他踏著沈穩的步伐，執刀從森林裏走出來的短短一分鐘裏，她的心無法抑制地每一秒都比上一秒更渴望著接近他。
活過兩世第一次體會到，比起單純的春心萌動，對異性的傾慕中對方能夠給予的安全感和穩定感，是多麽致命的命中率。
他銳利的眼睛審視地看向她，直白地問那只被他的黑刀幹翻，在強大的刀氣沖擊下飛出森林的巨大狒狒沒有掉進距離沙灘十裏的海水中的原因，是不是她。
真是一點都不浪漫的開場白。
她的右手手腕因為阻擋迎面而來的狒狒的沖擊力，有好幾分鐘麻木得失去知覺。
他只是略有些好奇地打量幾眼面前的小姑娘，問清楚她的來意之後，請她隨意，轉身又往自己城堡的方向走。
她清醒絕對地在來到這個世界後作出第一個完全肯定的決定。
當我看上一個人，怎麽辦？
讓他看上你。
說實話她一點都不喜歡被別人觸碰，馬爾科剛認識她時他們最多的接觸就是大手牽小手出個任務過個無風帶和摸摸頭，七歲以後連手牽手都沒有了。更別提其他隊長。庫讚的親親抱抱就完全是她幼年無力被「迫害」，當然從她會翻身起就開始使出吃奶的勁兒反抗庫讚大將的「非禮」了。
對於多弗朗明哥…唯一的一次過分親密接觸價格是三根肋骨，她應該不算很虧吧。
所以給他又親又抱…其實是好羞澀的…
後面的事情裏，有多少是她有意為之推波助瀾，有多少是不可收拾自然而然或者是他的手筆，漸漸的她已經分不清。只知道，他們之間終於有了牽扯不清的聯系。
她也有了更加明確的未來。
「報告！希爾羅少校！」
「說。」
「一點鐘方向一百海裏發現七武海『鷹眼』朱洛基爾·米霍克！對方正朝巡邏路線原定下一個島嶼過去！」
笑笑眨眨眼，「通知下去，下一個島嶼停歇整頓兩天。」
「……是！」
「怎麽了？」
「報告！屬下認為，既然有七武海登陸，我們海巡部隊就應該在島上多待兩天！以保證島民安全！」
只要九百九十八！神力助攻帶回家！
「巡邏艦有這種自主權嗎？」
「是！可以事後上交報告書，也可以先報告總艦，只要理由合理就會批準。」
「那就先報告，再決定停多久。」
「是！」
收到批準回覆，笑笑敢肯定這種報告不會遞交本部，如果這次停留不出意外也只是報告書上的一次數據記錄。撒歡走起~
說實在的，讓七武海翻軍艦窗口這種事情，她真的不知道該不該自豪。
笑笑發誓她真的只是說說而已，「米霍克桑~新年快樂！和香克斯一起？真好，我只能一個人巡邏稍微有點孤獨啊…」
笑笑站在門邊握著門把手瞪眼，鷹眼保持著一只腳踩在窗戶上的姿勢，嚴肅臉：「我可以進來嗎。」
笑笑：……我這會兒還能說不嗎？
笑笑「哐當」摔上門，上了兩道門栓。
"別踩桌子上，有腳印！"
鷹眼安全著陸，笑笑絮絮叨：「你怎麽招呼都不打就來了，被發現了怎麽辦！一多半士兵不在？廢話我給他們放的假！都說這兩天忙，忙完很快就會去找你的。剛剛我讓衛兵不用叫我吃飯，就是要翻窗戶去找你…」（剛剛率領其他巡邏艦隊先行一步的總艦：…）
鷹眼狀似隨手摘下她的面具，目光定定地停在她的臉上。她長高了，也更瘦了。
距離上次見她已經有一年多了，她忙得腳不沾地，通話次數也屈指可數，他知道她開始發力，忍耐著沒有來打擾她。
這一年，除了應戰各大劍豪，到各處海域島嶼察看，分析時局，他也一直在關註她的動向。比起以前孤身一人，他看起來沒什麽變化，但其實也算是有了牽掛。不再孤獨，也更加孤獨。
鷹眼握住笑笑的手就沒再放開，她的手比他的小得多，他包在手裏有一下沒一下摩挲，聽著她的嘮叨，心裏的某一塊地方被柔軟地填滿了。
就是被她耳提面命地教訓有點違和感。是不是位置搞反了？
他不甚介意，直奔主題：「我想看看你的傷口。」
笑笑默了一瞬，生硬地作出一臉羞澀，她羞澀地笑：「已經沒事了，不打緊的。」
「我想看看。」
「…這不太合適吧…」
鷹眼直接把窗簾扯上，用堅決的眼神邊靠近邊讓她選自己脫還是等他動手。
「太強勢的男人會被嫌棄的！」
鷹眼沈默了一下，盡量讓面部表情和緩一點，繼續慢慢靠近。可是在某笑看來，他只是從嚴肅的面無表情轉化為了單純的面無表情。
笑笑：「……」
聽我說就算你笑成花兒也改變不了你正在強勢地逼迫我的事實。
鷹眼將意欲掙紮的笑笑幹脆利落地壓在床上，低頭吻了上去，笑笑驚呆了一秒鐘：他！他他他他居然□□？
鷹眼的嘴裏有淡淡的紅酒味，探進她齒間的長舌十分霸道，嘴角被他蓄的短須刺得癢癢的。
笑笑還在迷迷糊糊地想自己還蠻喜歡鷹眼身上特有的味道，這廂鷹眼已經幹脆利落地剝掉她的外衣和長褲，以及笑笑自制的橡膠護胸…
肩上的傷口早已經結痂脫落，估計用了淡化疤痕的藥，傷口恢覆得很好，只剩一條細細的粉紅色疤痕。
鷹眼粗礪的拇指在上面拂過，帶起一串雞皮疙瘩，笑笑身體發僵。
「米霍克桑，你看完了沒？」
「沒。」
鷹眼安撫似的在她下巴上啃了一口。
「…」笑笑哽。
大手握住她右腳腳腕往上擡，嚇得笑笑一個激靈坐起來，鷹眼發覺笑笑的動作，剛擡眼就受了一記頭錘，悶哼一聲松開她，頭暈眼花，感覺鼻子都快撞折了。
笑笑嚇了一跳，趕緊去扒開鷹眼捂住鼻子的手看，語無倫次地道歉，「天啊！你沒事吧！有沒有出血？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鷹眼緩一緩，按住她，帶著鼻音：「思麥爾，我沒事。你冷靜一點。」
笑笑緊張地盯著鷹眼的鼻子，發現它依舊堅.挺只是青了一塊以後，稍微安下心。不好意思地說了句：「對不起啊，米霍克桑，我不是有意的。」
鷹眼擺擺手，忍住鼻梁骨的刺痛，把眼睛裏泛酸帶起的生理鹽水給憋回去，無奈地看著緊張兮兮的小姑娘，「乖乖別動不就沒事了。」
笑笑臉紅，「我覺得吧，這個，現在那個是不是不太好…」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鷹眼覺得笑笑在自己面前越來越直白奔放了。於是他解釋：「我只是想看看你腿上的傷。」
說完他開始觀察小姑娘的反應。
笑笑靜靜地微笑著，慢慢地，慢慢地垂下頭，接著彎下腰，然後把自己埋進被子裏，蓋嚴實了。
鷹眼等了一會兒，發現她大有躲在裏面不再出來的架勢，忍不住勾了勾唇角。這丫頭有時候真是傻，明明她才是吃虧占理的那一個。想到這裏又有些悵然，就算不占理，就不能跟他撒個嬌，耍耍賴？
於是他長臂一撈，把人連被子一大坨抱進懷裏，「出來。」
「我要午睡了…」
「離午飯時間還有四個鐘頭，你真的要一直待在這裏？」
被子動了動，鷹眼懷裏慢慢拱出一顆小腦袋，有點小委屈地看他。
鷹眼摸摸她的臉，嘆口氣：「覺得我霸道？」
笑笑看他一眼，小心道：「我知道你是擔心我，可是你看，我現在是海軍少校了，不是常駐地的軍官，又經常出任務，受傷是在所難免的，你總不好次次都……」
鷹眼斬釘截鐵：「我就是這麽霸道。」
笑笑被這王之霸氣蘇了一下下，嘀咕：「你又不是我媽…」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笑笑覺得鷹眼對她越來越霸道直接了，完全沒有以前那麽紳士疏離。
鷹眼突然慢慢松開她，笑笑疑惑地看他。鷹眼垂著眼簾，像是在想事情，笑笑對他突然的靜默摸不著頭腦，心想自己哪裏刺激到他了？
鷹眼沒有想很久，他擡頭看著笑笑，「不錯，我不是你父母，也不是你的監護人，我也不是你丈夫，」瞥一眼笑笑圓潤小巧的肩膀，「從真正意義上來講，我連你的情人也不算。」
笑笑一楞，這種大家來攤牌的態度是要怎樣？瞬間腦洞大開，思緒千回百轉，雖然知道事情肯定沒有她想得那麽嚴重，她還是鄭重起來，「然後呢？」
鷹眼：「但我還是想保留幹涉你的權力。」
笑笑松了半口氣，「所以？」
鷹眼摘下帽子一扔，帽子準確落到桌子上，接著他把黑色的無袖風衣脫下來，看向笑笑的眼神低沈深邃，「思麥爾，你差不多成年了吧。」
笑笑自覺秒懂，花容失色，把自己捂得更緊：「不不不！我離成年還有一年零十個月！」
「沒關系，你已經到世界政府允許的結婚年齡了。」
笑笑驚恐之中比較了一下兩人間實力之懸殊，絕望掙紮：「然而我不想那麽早結婚…」
鷹眼：「我知道，所以先不用舉行婚禮。」
笑笑：「可我覺得婚前那什麽…不太好…」
鷹眼不說話，靜靜看著她。
笑笑：完蛋今天要交代在這裏了…
「我希望，我們的關系能確定下來。」
鷹眼單膝跪在床邊，以仰首的姿勢看著笑笑，他的手裏靜靜地躺著一枚銀戒，沒有戒指盒，沒有鉆石，就是簡簡單單一個銀環，連花紋都沒有，他卻不擔心她會不喜歡。
笑笑：「……啊？」【難道事情不是我想的那樣？】豈可修這種莫名的失落感是怎麽回事…
「訂婚儀式也暫時不能給你。」他深吸一口氣，手心微汗。做這個決定的時候，他很平靜，最多心裏有點高興，但他真的很多年沒有像現在這麽緊張過了。「所以，你願意嗎？」
一分鐘，兩分鐘，五分鐘…
他耐心地給她時間，心裏卻忍不住默數時間。
「你閉上眼睛。」
笑笑的半張臉埋在被子裏眼簾垂著，聲音輕輕的。
鷹眼依言閉眼，然後，他感覺他托著戒指的那只手被另外兩只柔軟的手合攏，接著兩片溫軟貼上嘴角。
他訝然，然後欣喜萬分。
鷹眼愉快地笑出聲，為她難得的主動，和久違的害羞。他貼著她的唇瓣輕蹭，肯定地低聲呢喃：「你願意。」嗓音是讓她臉紅的低啞纏綿。
這是她第一次主動吻他，吻和被吻得滋味，果然不同。他覺得自己心跳有點飄，即使她的吻很笨拙，他也非常享受。
她總算是歸他所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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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睜眼，他入目就是她只穿了胸衣和胖次的模樣，被子因為沒有她的手抓住，早已經滑到腰際。
他突然記起來，「金玫瑰號事件，報紙上有報道你受傷了。」
笑笑臉一僵，把戒指攥在手心裏迅速又縮回被子：「沒有，不是要關我禁閉嘛，總得有個理由吧呵呵呵…」
「傷到哪裏了。」
「…(^_^；)傷的不重，就擦破點皮…」
鷹眼：(ー`ー)
笑笑：「在胸口…不方便讓你看…」
鷹眼毫不退讓："遲早也是要看的。"
笑笑：他說的好有道理哦並且我竟然無法反駁。
在鷹眼的堅持下笑笑猶豫著松開被子，鷹眼的目光自然而然落在她被白色胸衣包裹著的嬌小渾圓上，露在外面的一點點肌膚嬌嫩白皙。
他卻只看到一小截已經脫痂的傷疤，可能和肩上一樣用了消痕的藥，顏色也是肉粉色，但光看這一小截的粗長，他也能想象到當時的傷勢有多嚇人。
許是他表情不太好，笑笑有點心虛：「我沒想到他那蛇牙齒還能伸長…」
鷹眼不再說什麽，上手撥開一點胸衣的邊，想看仔細一點，只是指尖感受到那柔軟嫩滑的觸感時，他感覺自己…起反應了。
笑笑卻在這時發現，鷹眼今天裏面穿的是白襯衣黑西褲，還非常嚴謹地扣好了扣子。她第一次看到他把扣子扣到下巴。
是因為…求婚？
她趁他低頭看她的傷，忍不住偷偷笑。【嘛，原來明明也是很緊張的嘛…】
被重視的人重視，總歸是令人開心的。
鷹眼深吸一口氣，挪開目光。剛一擡頭，鼻梁一陣酸疼，兩股熱流緩緩滑下。
鷹眼：「……」
笑笑：「…色狼。」
鷹眼面無表情：「是因為剛剛被撞過了。」
作者有話要說：
改了一點點細節，新的章節已經在努力又努力地抽時間碼了，但估計還是不能準時交稿，大家多包容…
寫的頭疼…主人公的自我剖白根本停不下來啊！
寫的不舒服，總感覺不夠走心。
很努力不崩壞鷹眼了…他這種性格會求婚嗎？寫著寫著…就這麽順手了…
有什麽地方覺得不好要告訴我OK？
快六千字也算有誠意了，下次容我晚幾天更好嗎善解人意的天使們？
有事要外出半個月在外面沒辦法碼字啊啊啊…
第34章 新人海賊
攢了一整年假期，希爾羅少校終於擁有了一個長達一整個三月的假期，她決定找一個在「海軍可以監察到的範圍內」度個假。
領到一筆豐厚的月薪和任務獎金後，她愉快地搭了卡普出任務的順風船穿過無風帶，下船後打發走一年裏翹班三百天還對她的帶薪假期表示羨慕嫉妒恨的爺爺，買了點東西優哉遊哉地再穿回無風帶往顛倒山去。
因為提前和燈塔管理員庫洛卡斯爺爺打過招呼，所以顛倒山的塔屋裏已經準備好了幾天份的食材。
庫洛卡斯留了字條拜托她照看拉布，說是畫畫用的顏料沒有了，要親自去添置。
笑笑想起拉布肚子裏畫的好大一副天空，深覺庫洛卡斯就算改行畫畫也是有前途的。
因為是在拉布肚子裏作畫，庫洛卡斯用的畫畫材料非常講究，有味道的不行，容易被拉布胃酸腐蝕的也不行，正常含有毒素的顏料都不能用。這種顏料非常難得，又因為並不常用而沒有市場。庫洛卡斯每年要修補一次，只能去找人專門定做。一年守燈的收入給拉布做治療再畫個畫，也就不剩多少了。多少年了穿的還是那款花襯衫那雙舊木屐…
他就是個紅土大陸守燈塔的，有好運過了山的蠻橫難纏的家夥他得費心應對，運氣不好的他還得幫著治病收屍…身邊又只有一只經常間歇性發瘋撞山的鯨魚陪著，也就畫畫這愛好能給他一點點慰藉。
好吧這些都是她自己腦補的，這老頭過得其實還挺悠閑，每天看看報紙畫畫圖，比自家老爹小不了幾歲，過得比老爹舒坦多了。
笑笑假期第一站就是雙子岬，幫庫洛卡斯守幾天塔，順便等人來接。哦，還有對拉布進行思想教育。
因為具有得天獨厚的能力優勢，笑笑可以無障礙地把自己要表達的意識傳達給這頭世界上最大的島嶼鯨，至於這只鯨的意識，不好意思，她並沒有接收赫茲或者鯨語同聲傳譯的能力…
不知道是不是以前被她說煩了，她來半天了，拉布一點動靜都沒有。
雖然拉布不撞山她就很滿意了，但它不出來她也稍微有點寂寞啊…
心裏念著，腳下的土地突然劇烈晃動了一下。蹲在岸邊的笑笑差點一頭栽進海裏，在下一波晃動突襲之前，笑笑腳下用力一蹬，迅捷地跳離岸邊，一屁股跌坐在粗糙的地面，疼得她齜牙咧嘴。
好家夥！知道她不會遊泳不能對付它，就幹脆悶在海裏撞！
笑笑好險沒把自己氣炸，要不是庫洛卡斯對她多有照顧，要不是雙子岬對海軍意義重大，要不是出於對它和倫巴海賊團的深厚情感的感動，要不是她好心多管閑事，要不是…她管它去撞死！
這頭一根筋死頑固的島嶼鯨，哪裏就聽不懂人話，它根本就是不肯聽勸！它就算把紅土大陸撞穿了又有什麽用？回不來的就是回不來，真有能回來的，整整五十年，就是遊，也早從新世界遊回偉大航道入口來了！它是撞得痛快了，唯一還關心它的庫洛卡斯愁得吃不下睡不著，這算什麽？感情再深，再想再念，悉心照顧了它五十年的庫洛卡斯，難道還比不上一個只相處了不到一年的海賊團讓它上心嗎？！
笑笑深呼吸，再呼吸。不行，不可以沖動，好心也不是亂用的，為了一只蠢鯨動用能力實在太不理智了…
「咚！」
又是一陣天搖地動，笑笑一時不察，一個仰倒，後腦勺磕在地上，被尖銳的石子磕破皮，她伸手一摸一手血。
這一手的赤紅，讓笑笑腦袋裏名為理智的那根弦「啪」地斷掉，怒氣轟地一聲同火山爆發一樣從腳底板沖到腦門頂。
「我去你二大爺！」
笑笑把手伸進海水裏，像拎著哈爾塔的後衣領子一樣…（哈爾塔：餵！）像拎起某個實體的物件一樣，把某個水球狀物體慢慢從海面拔起，這玩意兒體積之大令海面掀起巨大的波浪，等笑笑把它完全拎起來，海面靠岸空缺的地方甚至因為海水的快速填補卷起駭人的漩渦。
拉布在笑笑舉起地巨大的海水球裏驚懼地扭動掙紮。
它從來沒有離開海面這麽久，也從來沒有見過這麽暴躁的笑笑。
「笑笑醬！住手喲依！」
燃燒的藍金色火焰裹住她，微涼柔和，使她漸漸冷靜。
笑笑在馬爾科不讚成的目光下，輕柔地將水球放回海面，轉身默默走回塔屋。
靠意念操控的能力，副作用就是容易精神疲勞。
笑笑沮喪又疲憊地趴在桌上，把頭埋進胳膊裏生悶氣，無視跟進來的馬爾科。
「拉布可被你嚇壞了喲依~」
「……」
「怎麽回事喲依？為什麽這麽生氣喲依~？」
「……」
「老爹和大家會擔心的喲依~。」
「……」
「生理期嗎喲依~？」
「……」
批評勸說開玩笑統統無效，馬爾科只好久違地摸摸小姑娘的頭表示安慰，他很少看到她有這麽郁悶的時候。
「你要理解拉布喲依~，他是個重情重義信守承諾的男子漢喲依~。」
笑笑扭頭躲開他的手。
馬爾科無奈，「你也要理解老爹喲依，老爹瀟灑了一輩子，家人和自由就是他的一切喲依。」
馬爾科說著，自己都忍不住嘆口氣。
「其實大家都和你一樣喲依~，我們都很擔心喲依。」
「老爹身上有很多年輕時留下的暗傷喲依，現在發作了，可以前從來沒有發現過喲依。」
「老爹…也只是個人類喲依。他只是老了喲依。」
笑笑在船上沒待多長，就知道老爹要定期接受護士團的檢查了。近幾年吃藥打針輸液越來越頻繁。說有多大問題吧，都是些年輕時熬過來的傷，不要命，只是反覆發作十分磨人。說沒什麽大問題吧，這些小傷小痛卻消磨了老爹不少精力，愛喝酒是真的，可沒道理年輕時都知道有所克制，到老了該好好養著的時候就一頭紮進酒桶裏出不來了。還越喝越烈，變本加厲。
老爹不是受不住磋磨的人，只是他不耐煩為這種小傷小痛浪費心神，這麽拖著磨著受苦，不如給他幾刀來得痛快。喝酒不僅僅是口腹之欲，也有麻醉傷口減輕病痛的作用，可這麽做只不過是飲鴆止渴。
笑笑剛上船那幾年，表面淡然處之，實則心境紛亂，老爹不說什麽，讓她自己想自己磨。她樂意說，他就淡定地聽著，她要是問，他就坦蕩地答。
笑笑那時自顧不暇，沒有很在意，現在想想，老爹的態度很早就非常明確了。
老爹不畏懼時光流逝帶走他的健康和生命，也不強求壽數，說真的，他此生可以說已經沒有任何不能釋懷的遺憾。
年少出海，看遍世事。夢寐以求的家人，心意相通的對手兼好友，名聲，力量，權勢，財富，想要的不想要的，他全都有了。
一定要說的話，那就是他不願意像普通老人一樣，安安靜靜無聲無息地離開這個世界。他是海賊，是這片海域的霸主之一，他至今仍然背負著「最強的男人」這一稱號，他是令海賊的死對頭，海軍都承認的「海上霸王」。日益老邁的軀殼無法禁錮他激揚澎湃的海賊心，即使是年輕時實力強盛的時候，他也從未被年少的一腔熱血和眼前一片繁華世界拘住心性，他的強者之心總是催促他，推動他去看更多的世界，打破更多的常規。
從出海那一天起，他的生命沒有一刻不是在冒險和挑戰裏度過，他生命最絢麗的樂章始於大海，他也想轟轟烈烈地終於這片他所深愛的海洋。他知道身後會有屬於他的傳奇，可那與他本身又有何幹？他更看重觸手可及的挑戰。
只是迫於老邁，
只是兒女眾多，
只是責任在身，
只是…人生已如此富裕。
罷，罷。就做他頤養天年大家長，做個偶爾任性的小老頭，那余下的一點不甘心，有緣成就是福氣，無緣…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他不如意也不過只這一二，他已豪邁一生，也總要學學平庸百姓，知足一回。
「吶，白胡子爺爺，以後會怎麽樣呢。」
「撒，誰知道。」
「那你以後還要做什麽嗎？」
「那可說不準。」
「那…你有什麽想做的事嗎？」
「……」
「沒有了…」
笑笑對那時老爹的表情印象深刻。
明明微笑著，瞇著眼，卻悵然若失。
這樣的神情令她不解。「真的沒有？」
「庫啦啦啦啦，小丫頭片子！這麽丁點大，心思一大堆！」
她靜靜望著他，希冀他給出一個答案。
「沒必要了。」
彼時她才剛上船，老爹還不是她的老爹，她還不懂他的話，可是心裏已經為他的悵然湧起敬仰的感慨喟嘆。
後來她懂了。
她再沒有當初的敬佩，只有滿心的焦慮和不安。
老爹是她可以全心全意依賴的人，是她的父親，是她前行時讓她後顧無憂的保障，是強大的歸屬和港灣。老爹在一日，她便大可多任性一點，就算有朝一日她所謀之事失敗慘重，有老爹在，她就不會無家可歸，她就還有勇氣和力量東山再起。
她不是無法靠自己立足，可她願意並希望依賴老爹，依賴白胡子海賊團，她希望有一個老爹做她永遠的靠山。老爹是笑笑的支柱，無論是精神還是生活上。
前幾天，白胡子海賊團護士團破例給身在海軍的她打來電話蟲，護士長姐姐委婉地告訴她，老爹暗傷發作，情況不太好。
電話蟲一直保管在馬爾科手裏，老爹明令，不允許主動用這只電話蟲給她打電話。如果不是病情嚴重，老爹和馬爾科有一個能分出心來，這個電話絕對不會打到她這裏來。
她能收到嘴巴最嚴的護士長的消息，除了拉芙威逼利誘的手段，也是因為老爹確實情況不妙。護士長看著她長大，多少了解她的性格，加之作為白胡子海賊團承認的家人，她應該知道老爹的情況。
但即使如此，她也是在老爹已經脫離危險的時候才得到消息的。
她很怕。
所以不惜冒著被海軍和政府抓到把柄，使一切努力付之東流的風險，也要在正是建立功勳積累人脈的好時機突然申請長假，回船探視。
發生這種事，老爹總算肯收斂一點，可是他順其自然的態度卻絲毫沒有改變。
兒孫自有兒孫福。這句中華古語不用誰說，老爹比誰都了解得透徹。所以他可以在有生之年傾盡所有保護他的家人，卻不會去為任何一個孩子的未來，為他去世之後的孩子們的將來作什麽長遠打算。
老爹相信他的孩子們的能力和運氣。也相信撫育他成長的大海會像養育他一樣，一視同仁的養育他的孩子。
他不會為了任何事勉強自己去和命運求取那麽一兩年的壽數。年已至此，命給他多少，他就拿多少。這也是他身為海上霸王的驕傲。
老爹沒有半點錯，笑笑也無法迫使他為了什麽需要耗費心血的事硬撐起年過七旬早已受盡磨難的軀體去熬去撐，只為了她一己之私的任性。
她明白。她什麽都明白。可她舍不得。
拉布的舉動不能說是對，可也絕對輪不到她來說不對。連庫洛卡斯對拉布撞山的立場都無法置喙。她不是它，她沒有經歷過它的一生，所以無從評判它的對錯。正如她沒有經歷過老爹的一生。
她滿心不甘，卻又無可奈何。
馬爾科心情沈重，他的壓力比白胡子海賊團裏的任何人都要大。這段時間在船上壓根兒沒人敢招惹他，不用他們說他也知道他的臉色有多臭，以他為中心的低氣壓長期籠罩整個莫比迪克號。
可這裏有一個比他壓力更大的人。馬爾科不能想象失去老爹的白胡子海賊團會變成什麽樣，也無法想象失去老爹的笑笑會變成什麽樣。可安慰的話卻怎麽也說不出口。
沒有誰離了誰就真的活不下去，盡管不近人情，但馬爾科就是這麽想的。
笑笑很容易對別人敞開心扉，只要別人真心待她，她就能同樣真誠以待。但同時她的防備心又很重，一旦發現別人欺騙她，或者露出一些對她厭惡的情緒，她就會像烏龜把頭縮進殼裏一樣，把自己捂嚴實了，保持距離，不再輕易與那人來往。
她未必會生氣，卻一定不會再重視你。她用她的不在乎和漠不關心去懲罰任何一個傷她的人，不管那人在不在乎。這也是她性格裏最淡漠的一部分。不管以前你和她如何交好，感情如何深厚，只要你讓她感覺受到傷害，她就能從此視你為陌路。也許狹路相逢時她能因為從前的情分顧及你兩分，但要她再和你有什麽交集或者犧牲些什麽去幫你的忙，那是絕對不可能的。她連怨恨都懶得怨恨你了。
要交到她的心真的太難了。
要被她拋棄卻又太容易了。
馬爾科不想讓她更難過。
外面傳來一些動靜，馬爾科擰著眉從窗口竄出去。
「room·屠宰場！」
笑笑身形一頓，默默把手邊的面具扣在臉上。
窗外，一艘黃色的潛艇模樣的海賊船直直撞到拉布臉上，只不過這對於拉布來說連撓癢癢都不算。拉布只是呆呆地盯著窗口，希冀能看到笑笑的臉，笑笑發脾氣讓它很不安。
作者有話要說：
Z君在這裏跟米娜道個歉，Z君是高三狗，再過三個多月要高考了，麻麻要收手機，所以Z君很長時間內不可能更新了，大概要等個三個月…半…
Z君一定會回來的，願意等我的親們請耐心等待，在這裏謝過。不願意等的親…老子也沒有辦法！希望再次回歸的時候米娜能回來捧場…那麽大家拜拜。
第35章 羅
講真在明主且自由的白胡子海賊團待了那麽久，補個底艙縫個船帆處理一下船上的基本故障笑笑還是沒問題的。
然而潛水艇要怎麽修？
這些儀器表盤是什麽鬼？
撞得凹進去的部分從裏面敲一敲再凸出來還能湊合著用嗎？
再說為什麽老子非得替這個臭著臉的黑眼圈男修他的海賊船…艇呢？
潛水艇不會修，人家也不需要她講解偉大航道奇妙的磁場和詭異的天氣。七條航線這些偉大航道常識不止在顛倒山以內早被講爛了，四海中有點本事闖過偉大航道的人物大約也慷慨激昂地宣傳過，特別是南海北海這些實力強大的海域。這種基礎情報，稍微有心就能知道的。
特拉法爾加·羅是一個相當有腦子的海賊，從他配備齊全的偉大航道航海裝備來看就能知道。
安排如此妥當，不愧是高智商的醫學鬼才。然而就算備了十個永恒指針也敵不過油箱漏光他的賊艇走不了的事實。
很明顯，這位紅心海賊團的船長在進入偉大航道之前準備指針地圖更新升級自家潛艇其實花了不少錢，以至於如今他只能肆無忌憚地賴在她這個臨時守燈塔的這裏，混吃混喝還想混點錢。
「這是出診費。」
黑眼圈男淡定地將手從沾染了血跡的醫療手套裏抽出來。
後腦勺頂著一塊面積16cm的正方形創可貼，她面無表情。「你出診的這塊創可貼這麽貴？」
「我的醫術為它升華了價值。」
「我記得，這塊創可貼好像也是我自己的。」
「在你手裏，它只值五十貝裏，但經過頂級醫生的手，它起碼翻了兩千倍的身價。」
被對方身高碾壓突襲進行「治療」笑笑已經不想再計較什麽，畢竟人家確實把她頭發上凝固的黏糊糊的血跡和傷口清理得很幹凈，如果價錢公道她也認了。口袋裏還有五千貝裏，就當她做好事捐給創業青年…
然而掐指一算，特拉法拉加醫生此次出診費共十萬貝裏。
大概她眼神太陰郁，殺氣太重，躲在特拉法拉加身後一個身著白色工作服帽子上印有"penguin"的船員端著她水壺倒水的手一抖，水潑了大半在地上。
她僅剩的一壺淡水…如果潑沒了她只能爬到拉布肚子裏去庫洛卡斯的小屋找了。
「淡水一壺十萬貝裏。」
「哈？哪裏有這麽貴！」
笑笑淡淡瞥了那船員一眼，「這壺水在你們出發的上一個島嶼只值兩百貝裏，但物以稀為貴，這裏的荒蕪升華了它的價值，它翻了五百倍的身價。」
特拉法拉加·羅挑挑眉「哼」一聲，不知道是嘲諷還是輕蔑，沒說什麽扛著刀回潛艇了。
船員還想討價還價一下，被她截住話頭，「知道為什麽你家船長沒有直接打劫我麽？」
對方眨巴眨巴眼睛，猶豫地答：「因為…你只是個守燈塔的，沒錢？」
說完這話他就恨不得咬斷自己的舌頭。他們船長是那麽有節操的海賊嗎？！就算沒錢，依現下他們海賊團的財務狀況和必需品儲存量，至少得把人家的存糧劫走啊！
佩金看到對面人唯一露在面具外的眼睛彎了彎，「不，」少女一雙眼睛帶著笑意，「因為他打不過我。」
「開什麽玩笑…」佩金脫口而出，又頓住了，他得承認這小子說得似乎有點道理，船長的行事確實不同於往常。
但是，真的假的？他們船長光憑果實優勢就吊打北海百分之九十五以上的同期海賊完全無壓力，船長的高智商和他手裏的鬼泣也不是放著看的…反觀眼前這小子，沒他家船長高，沒他家船長有氣場，沒他家船長身材好，長得估計也沒他家船長帥（不然幹嘛帶個面具），主要是這人對他這種（船長眼中的）戰五渣來說並沒有任何威壓感…
「真的喲，你家船長本來要把你們轉移到我塔屋裏來的，但臨時選擇在塔下降落。」
佩金一震，難道…是能力者？
這就好說了，如果對方是能力者，還是和船長類似但是是比船長更厲害的能力，一切就都能解釋了！
笑笑留下佩金船員在一邊思考未來，目光追隨著那個修長的身影暗嘆：年輕人吶，還是青澀了些。身材不錯，個子高寬肩窄腰的，卷起來半截袖子露出的小臂看起來蠻結實，不過骨架子果然還是太單薄，肩膀寬但不夠厚，瞧那腿，細竹竿兒似的，當筷子她都嫌握不住。一看就沒好好吃飯，還醫生呢，不如一個劍客會照顧自己…
少女思緒恍惚了一下，左手下意識在右手無名指撫過。
嗯，那人肩膀寬厚，窩起來很舒服。
腿長而且步子沈穩。
聲音冷靜又冷清，但是有時也特別綿厚低沈。
很有決斷又對她有點強勢…
笑笑甩甩腦袋。自從收了戒指那次之後，她立馬把鷹眼那廝拋到腦後了。巡航完畢去出任務忙得不亦樂乎，直到老爹發病的事情都過去半個月了，她現在才想起來要想他。
怎麽感覺好像她是把人騙到手就露出薄涼本性不理不睬的負心漢似的？
「餵。」
笑笑擡眼，羅扛著一只身著橘黃色套裝北極熊走上岸，「我們需要在這裏借住幾天…」
「希爾羅。」
笑笑好說話地接上羅的沈吟。
「…希爾羅當家的。」
笑笑瞥見那毛茸茸的熊腦袋上腫起好大兩個包，點了頭。
羅這家夥，相當有眼色。
笑笑自認為沒有露出半點異常，就是羅要往塔屋裏來的時候往門口站了一下表示拒絕。
能夠預知羅的行動，正常來講也不過能看出「有兩把刷子」的程度，而羅顯然在這個認知的基礎上要更加謹慎，半步不肯逾越。
羅將北極熊放到地上，動作利落但並不粗暴。
笑笑盯著他的側臉看了兩秒，扭頭摸摸拉布的下巴。那裏有被潛水艇撞後留下的一點點摩擦的痕跡。
特拉法拉加·羅，確確實實地成長成為了一個男子漢呢。
那雙灰色的眼睛裏那種平靜淡然的神情，與記憶中充滿怨恨瘋狂的絕望已經完全沒有半點相似。如今那眼底深埋著的不甘和堅決，反而讓她放心了。
那是多麽可貴的生機勃勃的鬥志。
她腦中突然又自然地閃過一張面孔。那人臉上被鮮血淤痕融得一塌糊塗的油彩，在已經模糊了的記憶裏，依然觸目驚心得色彩鮮明。被化成小醜笑容樣的唇線遠遠地沖她一張一合，掩蓋在誇張妝容下的微笑分明溫柔地無奈著。
看到這樣的羅，這樣健康聰慧，沈穩謹慎的活得很有勁的羅，他會開心得笑出來吧。
這樣，你可以放心去死了吧。白癡。
特拉法拉加·羅吩咐船員們在原地搭好臨時帳篷，安置好貝波，自己找塊小土坡坐下。
戴著面具的少年在安撫那頭巨大的島嶼鯨。
啊…是安撫吧…
那只鯨大半個身子潛在水裏，露出圓滾的大眼睛巴巴地瞅著岸上的人。
少年只是冷冷地抱著手站著，明眼人都看得出那是在生氣。那只鯨大概也看出來了，本來應該大得驚悚的眼珠子這會兒看起來居然很有點可憐的意思。
剛才一直在處理潛艇的事情，拉布也很安靜，沒有作出攻擊行為，羅就不很關註它。現在他才看到拉布巨大的腦袋上，前額的位置有一大片縱橫交錯，猙獰扭曲的疤痕。新傷覆蓋舊傷，層層疊疊。
據他目測，這應該是自我傷害才能造成的傷口，而且是常年不間斷的撞傷，大概有二十年的積累。
聽說島嶼鯨大腦發達智商高，情感豐富，是聰明溫和的動物。這是一頭有故事的鯨。
當然了，他對這頭鯨的故事不感興趣。
羅的目光無焦距地望向海面，余光卻鎖緊了那個叫希爾羅的少年。
他似乎認識他，他看他的目光別有深意。可羅對他這個人本身完全沒印象。
他到底是什麽人呢。
從發型，到身形，到走路的姿勢，說話的語氣，這的確是一個他完全不認識的陌生人。可他卻莫名其妙的確信他對他，對他的船員們沒有惡意。
只要他安分一點，他就能按既定計劃，繼續航行。
少年微微轉頭朝他看來，羅垂下眼簾。
算了，這些事情無所謂。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柯拉桑，我終於到這裏來了。
我知道，我離他還很遠。但總算比十年前近一點點。
總有一天…
總有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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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義之門東南面一百五十海裏的熱帶氣候小島上，從海軍本部一路追出來的海軍聚集在一片叢林前。
一艘西洋棺材樣的小船停在岸邊。小船的主人正從海軍身後的叢林裏穩步而出。
領隊的海軍中將往前一步，質問道：「朱洛基爾·米霍克，你怎麽會在這裏？」
男人淡淡掃了對方一眼，「我沒有義務向海軍匯報行蹤。」
中將眉頭擰緊，冷冷回敬：「我們正在追查的重犯往這座島逃來了，那是從瑪麗喬亞逃出來的奴隸，如果不想被牽扯，你還是配合調查為好。」
鷹眼再淡淡看他一眼，「路過，找點吃的。」
「你為什麽會到這片海域來，這裏離海軍本部可不遠。總不見得是散步散到這裏來的吧。」
「路過。」
「…你最好配合一點！」
「旁邊的海域在刮暴風雪。」
「你的意思是，你走的是旁邊的海域，但那裏下了暴風雪，所以才往這邊來的，對吧？」
「嗯。」
中將轉頭朝副官吩咐，「去查。」
「你剛剛說你來找吃的，食物呢？」
「已經吃完了。」鷹眼又瞥對方一眼
「……」
那個眼神是什麽意思！我又沒有要你把食物分給我！
「布魯布魯布魯…」
鷹眼掏出一只電話蟲，走向自己的小船。
「餵！等一下！」
鷹眼站住，回頭望一眼，接了電話，對電話筒說了句：「等一下。」
「還有什麽事。」
「你的嫌疑還沒有排除…你想幹什麽！」
鷹眼握住黑刀的手微轉，「只要知道那個重犯在不在島上就可以了吧。」
「話是這麽說…」
鷹眼擡手一揮，強大的劍氣迅疾出鞘，一邊的海軍們被劍風吹得睜不開眼。
眼前的叢林以不可思議的柔韌最大限度齊刷刷往一個方向倒下去，大部分仍然紮根在地上，根基不深的樹苗、矮灌叢的根整片整片帶著泥土翻起來。幾塊大小不一的石頭在叢林另一邊滾落海中。飛禽走獸四處逃竄，一片混亂。
一時之間，整座島上一片平坦，一眼能望到邊。
「島民雖然不多，靠打獵采集果實還是溫飽無憂的。這片叢林，你們自己看著辦吧。」
鷹眼收刀，把刀背轉回來。長腿一跨，從容地上了自己的船。
小船駛出一段距離，他拿起聽筒，「久等了。」
「米霍克桑…」
鷹眼嘴角微微下垂。
聲音聽起來不太有精神。
「我前兩天領了年假。」
「我知道。」
「咦，你怎麽知道？」
「剛才，你所屬的部隊出來執行任務了。」
「任務？這兩天應該沒有任務安排啊。」
「追查聖地瑪麗喬亞逃出來的奴隸。」
「…瑪麗喬亞…你見到了嗎，那個…奴隸。」
「沒有。」頓一下，鷹眼瞥見船邊海水下如影隨形的黑影，「沒看清長什麽樣。」
「你看到了？他在哪裏？」
鷹眼再看，水面恢覆平靜，黑影無影無蹤。「可能去找你了。」
「……」
「現在不用想這個。」
「…也對。」
兩人陷入沈默。
鷹眼將電話蟲放在扶手上，順手轉起左手無名指的銀戒。
「米霍克桑。」
「嗯。」
「今天遇到一個熟人。」
「不開心？」
「嗯…還好。」
「別理他。」
「……嗯。」
有點不情願，還有點小委屈。
鷹眼硬朗的面部線條緩和一些，「我過兩天回城堡。」
「待多久？」小雀躍。
「很久。」
電話蟲的眼睛笑瞇瞇彎起來。
「在行船？」
「嗯，我繞路回去看老爹。」
「小心。」
「好。」
「……」
「米霍克桑…」
「嗯。」
「我想你了…」
男人唇畔的線條輕輕地舒展開，嘴角微勾，眼簾溫柔地半垂下來。
「嗯，繼續想。」
作者有話要說：
課余時間攢一章給米娜過過眼
下一章麽…
還有兩個月，祝福Z君吧！
嗯，笑笑事業上升期，鷹叔只好暫時獨守空閨（霧）啦。
第36章 夜飲
更深露重，拉芙捧著熱可可坐在船舷上，望天專註地數星星。
雖然今夜月明星稀，寥寥可數地幾顆星子在好大一只銀燦燦的圓盤的光輝下，黯淡渺小，狀若塵埃。
「我就喜歡星星。」
拉芙認真地說。
諾瓦爾準將不置可否，披著大衣回艙處理公文了。不被理解的拉芙憂郁地嘆口氣，繼續張著眼睛仔細在夜幕中搜尋點點星光。
星星多好，多自在啊。一點點的光亮，足以照亮自己，還能引導路人，省心不費力。
軍艦在水中航行，海面風平浪靜，除卻海風與肌膚輕微的摩擦聲，只有行船破水的汩汩聲細密纏綿地鉆進耳中。
拉芙耳廓一動，輕緩地將手中水杯箍緊。
一道黑影以肉眼難以捕捉的速度從水裏竄向拉芙，帶起斬風破浪的雷霆之勢，拉芙聽到它與風相撞時的嘯鳴，心中大駭，腳下速度卻不曾放慢向後猛蹬。與此同時，她身後艙門猛的拉開，另一道身影躍出，敏捷地抓住拉芙往後一拉，堪堪避開那黑影。
拉芙迅速按住從身後探出來襲向黑影的指槍，將手中杯子一擲，那黑影立即裹著杯子又竄回海裏了。
動靜大，值夜的巡邏小隊跑動的腳步聲已經轉過來了，拉芙與對方對視一眼，在士兵出現的時候轉瞬過了兩招又快速分開。
「諾瓦爾準將！」
士兵們齊齊敬禮，目光掩不住好奇的在兩人之間打轉。
諾瓦爾一臉正氣：「這裏已經是白胡子海賊團的地盤，睜大眼睛，不要懈怠！」
「是！」
士兵們轉身離開的時候聽見拉芙準尉的聲音：「指教了，乘準將手下留情。」於是恍然大悟，放心離開。
殊不知，在他們轉身瞬間，一只大號白色馬克杯"唰"地從海裏飛到船上，飛行速度堪比今年狙擊部剛剛更新的最快□□M-K2.0子彈發射速度。
諾瓦爾在它落地前腳尖一勾，那杯子在他的軍靴上猛烈地轉了幾個圈才將將穩住，拉芙可以確定杯底和諾瓦爾的軍靴都被磨平了一層，她決定換一個杯子…
俯身把杯子握在手裏，幹的，沒有想象中海水的濕潤，卻沁涼入骨，裏面的熱可可半滴不剩，連余溫都沒有。
拉芙打個寒顫，掏出一大塊沒拆的巧克力放進杯子裏，揚手拋到海上。沒有落水的聲音，半晌，諾瓦爾把她掉在地上的大衣披到她肩上。
"走了。"
"嗯。"拉芙緩緩點頭，若有所思。
入夜，白胡子海賊團船上正在聚餐。隊長們靜悄悄地喝酒吃肉，整艘船上只有坐在主位的老爹喝酒豪邁得依舊如故的"咕咚"聲，以及紙張翻動的細微響動。
響聲突然停了，隊長們動作齊刷刷一頓，眼珠子緩緩地往主位上瞟去。
笑笑把病歷本合上，遞給護士長，問馬爾科："都在這裏了？"
"這是你離開的這段時間老爹的所有病情記錄了。"馬爾科道。
笑笑點頭，轉頭正對老爹。
隊長們繼續定格，緊盯氣場詭異的老爹同笑笑。
笑笑深呼吸，盡量平穩地問："還喝？"
白胡子瞥她一眼，丟了空酒瓶再開一壇。
船上寂靜無聲。
笑笑此人，在船上不是說一不二的性子，卻是有仇必報有氣必出並且力求當場就報立刻就出的性格。只要一日未報，那仇家是防不勝防。
這裏有數例為證，譬如當年十六隊長以藏敷了一臉的白胡椒；譬如十三隊隊長阿特摩斯兩個月前頭上一沾水就開滿喇叭花的牛角；譬如二隊新人艾斯至今每天一鍋大棒子骨湯…
然而老爹不一樣，真正意義上來講，活到這把年紀已經沒誰敢管他，笑笑平時也非常乖順，除了對他身體狀況的過分關註是個意外。馬爾科他們幾個再不滿也都只是勸，笑笑卻敢上手就管，限制船上酒量的購入，相識的酒家統統提前打好招呼，從根源上截斷一切退路，那叫一個雷厲風行。但被一個小丫頭片子管，老爹很不爽。
關於老爹喝酒的問題，笑笑不是第一次和他對峙。有一回老爹被禁酒兩天暴脾氣一下子上來，忍無可忍不客氣地說了笑笑兩句。誰知差點把人家說哭了。當時在吃飯，大家看到笑笑委屈得兩眼淚汪汪集體懵逼。連馬爾科都臨陣倒戈拋開老爹賠著小心哄了好幾天。
這事確實比較突然，笑笑不是嬌氣的個性，只是那時她正處於一個『剛參加完庫勞得舞會』，『意外得知父母死因』，『剛剛事業起步壓力大』，『看了老爹診斷書內心焦灼不安』的敏感階段。雖然委屈，她並不是這麽容易掉眼淚的人。關鍵是某鷹不明狀況給予了一些不符合其人設日常氣質的安撫，笑笑私下覺得朕心甚慰結果回頭就被老爹糟糕態度強烈差距對待，在親人還不如外人的對比之下瞬間…（撞上槍口的老爹：∑(￣□￣;)…）（當時還是外人的某鷹：(ー`ー)）
事後緩過氣笑笑覺得很羞慚，便不太好意思直面老爹，於是回避了幾天。老爹那廝風雨不動安如山，內心卻是茫然的。老爹嘛，活到這把年紀了著實不好給小輩道歉。他也知道自己不對，但這麽些年在笑笑跟前使小性子都這麽過來了，現在來服軟…也委實…晚了些。
那時船上就處在了一種比較尷尬的氣氛裏，隊長們很是陪著尷尬了一段時間。最後馬爾科給出了個主意，他跟笑笑商量著把這件事當做私人恩怨處理，就是讓笑笑找個機會把"怨氣"出了，老爹打個哈哈就著台階一下這事兒也就過去了。當然，這個"怨氣"要出得真一點，這個面子也要給老爹做得自然而然一點。
笑笑覺得此計甚好。
奈何老爹武力值和智商都忒高了些，道行也非她可比，要做的自然而然，那是十分不易，笑笑思量半晌，挨個打量了隊長們高矮胖瘦頗為健碩的體魄，決定無差別攻擊。
正逢各隊隊長都沒有任務，找了個小島野外聚餐，笑笑板著臉隔著馬爾科坐下了。
隊長們見笑笑出場私以為雨過天晴好不開懷，只有馬爾科背後一涼，戚戚然往後挪兩下。
那夜月黑風高，萬物俱寂，天寒地凍，淒神寒骨，圍坐在巨型篝火旁形態各異造型奇特的白胡子海賊團十六個番隊隊長，在火光的照印下更似百鬼夜行群魔亂舞…此情此景，大家興致頗高，照例老爹領酒，齊齊舉杯，齊飲，齊噴。
且說隊長們大都有一顆好肺，不少個子偏大的如喬茲如水牛阿特摩斯如…老爹，還有一張大嘴，因而這一噴就直達篝火，十七道延綿深厚的水柱瞬間躥成十七條小火龍，蔚為壯觀。
那篝火，笑笑至今記得十分清楚，因為受了十七口烈酒，火焰似要沖天一般轟然燒得猛烈，十七道火龍直通她前後左右各位隊長，甚為耀目。
馬爾科因十分謹慎，這酒入口入得比別人慢些少些，噴得又比別人快些急些，於是也就沒噴多久。但對於那酒入口時辣得不同尋常，像五百根鋼針在嘴裏紮的恐怖觸感，與沾喉時被一劍封喉的危險錯覺，他自覺得畢生難忘。
大家噴完拼命往嘴裏塞東西再來一邊看罪魁禍首，笑笑端著果汁涼涼一笑，施施然起身回房。
第二天早上起床，各隊隊長一開口發現舌頭腫了，先是一驚，接著不約而同湊到老爹門前，大約是這群人臉上過於興致勃勃容光煥發，馬爾科不得不堵在門口硬著頭皮大舌頭："擾貼還債收屎裏萌漂娜…（老爹還在休息你們不要鬧…）"
隊長們絕倒，爆笑，哈爾塔和以藏因為腹部肌肉，臉頰嘴角抽筋被送進醫療室。
那段時間，船員們發現自家隊長約好了一般不開口說話，於是交流時各種手勢眼神齊飛，整個海賊團默契十足，團結程度空前高漲…
至於老爹…據護士團團長說，他很長一段時間喝酒喝得斯文而謹慎，護士姐姐們表示很嗨森。
至於為什麽要聽說。隊長們表示在舌頭痊愈前他們有相當長的一段時間沒有看到老爹的正臉，更遑論雞同鴨講地講一講話了。
當然，一起經歷過的黑歷史就不是黑歷史了。隊長們看得很開並不放心上。
而此時老爹和笑笑的對峙更顯凝重，隊長們緊張的同時又情不自禁帶上了那麽一瞇瞇的小期待…（餵！）
笑笑面對頑固老頭兒頭痛不已，剛一擼袖子被艾斯按住，兩人目光流轉——
艾斯：別沖動！你現在是絕對打不過老爹的！
笑笑白眼：你瞎啊！我哪裏要打老爹了！
艾斯：還瞪我！你以為老爹大病初愈就有希望嗎？！
笑笑怒：所以說我沒有要和老爹打架！
艾斯：幾年不見你怎麽變得這麽固執了！
笑笑頹然：你真的讀懂了我的眼神嗎…
艾斯：知道就好，別那麽沖動。
於是艾斯放開笑笑。
笑笑覺得很紮心。
心好累哦但還是要保持微笑。
笑笑繼續擼袖子，手一揮，"上酒！"
一二番隊條件反射去搬酒。
馬爾科：……(￣ー￣)
艾斯：(=^▽^=)
"搬，繼續搬。全部搬出來！"
笑笑一面從容地吃肉吃菜吃面包，一面毫不客氣地使喚幾個番隊的主力成員。隊長們隱約感覺事情走向朝著未知的地方發展謝，於是全都憂（興）心（高）忡（采）忡（烈）地，加入了搬酒的隊伍。
老爹放下酒瓶，若有所思地看著還在填充食物的笑笑，突然從鼻腔牙縫裏溢出一聲笑。
馬爾科猛然睜開眼，半耷拉的眼皮完全掀開，不太確定地看著她，"笑笑…"
笑笑吃到六分飽就停手，把面前食物一推，回頭定定地看老爹："老爺子，咱走一個？"
老爹瞇著眼，悠悠地喝口酒，"庫啦啦啦啦啦，膽子不小啊。"再喝兩口，把酒壇放下，眼裏精光一閃而過。"說說看，怎麽喝。"
笑笑挪到老爹跟前坐定，一席話擲地有聲："拼酒，你喝倒我，算我輸，兩個月內你愛怎麽喝怎麽喝。你喝不倒我，這個月一滴酒也不許沾。就算做菜也不準用料酒！"
白胡子海賊團船上全體成員倒吸一口涼氣——笑笑要跟老爹拼酒？！
笑笑！要跟！老爹！拼——酒！
笑笑不喜歡喝酒，但上船這麽久，難免有推拒不過入船隨俗意思意思喝兩杯。與其說喝，不如說是灌。
"你知道我不怎麽喝酒，所以如果船上的酒喝完了你還沒喝倒我，那也算我贏，不過分吧。"
"庫啦啦啦啦啦，口氣還挺大，"老爹嘴裏不客氣，興致卻頗高，"那就試試吧，小丫頭！"
對於笑笑來說，酒只分三種：苦的，辣的，苦且辣的。
認識鷹眼那廝以後又多了一種：酸甜苦辣的。
嗯，當然她沒有喝過他的紅酒，至於她怎麽知道他喝的酒是什麽味的…各位，做人不要太八卦。
笑笑沒有喝醉過，因為她從來喝酒沒有超過兩杯的量。船上的酒杯最小是500ml，啤酒以外的酒她都是淺嘗輒止，所以目前她能確定的是兩瓶啤酒她醉不了。
船上有大的宴會她出席後不得不跟著喝，通常別人幹一杯，她就屏著呼吸抿半口，而且專門選苦而不辣的黑啤，怎麽喝都醉不了。一場下來兩杯就能應付。實在逃不過，老爹和馬爾科顧不上她或者不好擋的，她大大方方一口氣灌下去，給她遞杯子的永遠是薩奇喬茲，杯子裏是早早準備好的濃茶果汁紅糖水…
所以船上大部分人都因為她的習慣潛移默化地認為她酒量不行。然而實際上，她自己都不清楚自己酒量如何。
和老爹拼酒，完全是臨時起意，她甚至覺得最好喝出個胃炎肝痛什麽的，一來從此不用想盡辦法推酒，二來多少讓老爹收斂一些。說到底，不過是仗著老爺子會心疼。
如果喝不出大毛病，她都打算和護士長串通下，裝病裝個幾天，為了老爹的身體，她也是煞費苦心啊…
酒已經上來了，馬爾科緊緊擰著眉頭拍拍她的肩膀，低聲道："喲依，你過不了幾天得回海軍那邊報到吧。"
笑笑端著酒碗一頓。她知道馬爾科是想勸她別跟老爹喝，但這會兒她卻想起另一樁事。
"唔，我還有很多重要的事呢，老爹這裏不搞定，我什麽都做不了。"
喝酒的過程和笑笑預期的一樣瀟灑，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她內存沒老爹大，每喝個四五杯就不得不打斷熱烈叫好的圍觀者們跑趟茅廁…
喝到三分之一，老爹面色不變，她臉色微微發白；
喝到一半，老爹開始臉紅，她的臉更加白，再跑廁所，護士團的姐姐們輪流守在廁所門口偷偷給她餵各種解酒丸解酒藥解酒湯，手法幹脆利落。
喝到三分之二，老爹不僅臉，脖子和胸膛都已經喝紅，眼裏卻精光乍盛，一點醉酒的模樣都沒有，笑笑的臉再白一層。
喝到尾聲，護士團一人身後一半，手裏醫藥箱針頭點滴瓶蓄勢待發，薩奇艾斯躲在笑笑身後對著剩余的酒瓶蠢蠢欲動，被老爹一眼掃過去只好放棄幫助作弊的打算，讓到一邊。
笑笑人小，沒老爹喝得快，老爹放下壇子的時候，她還剩下不少，一碗一碗喝得從容利落。最後船上船員靜悄悄看她喝，直到最後一口酒咽下喉嚨，她的眼神還是清明的，甚至還聚著微光，炯炯有神地看老爹，嘿嘿一笑，"老頭兒，你服不服。"
老爹也張著盛光的眼，同她對視。一老一少靜默良久。笑笑看似精神，其實腦袋已經有些空白，她挺直脊背迎視老爹，內心平靜無波，毫無知覺。
最終老爹笑了，把空酒壇子一推，"老子願賭服輸！"船上爆發出一片喝彩。
笑笑雖然有點迷糊，還是下意識松了口氣。她白著臉緩緩站起來，步子很穩，推開艾斯的手自己走了兩步，"不用操心我這邊，送老爹去房間裏睡覺。"
她實在沒精力應付，滿心急著去見一個人，說出來的話多少帶點命令口氣，但好在現在沒人在意這些。她又撥開護士，"不用忙了，我有事，現在就得走。"
她迫切地想要快點去到那個人身邊，跳下船舷時不忘拎走自己的背包。她有在海面行走的能力，如履平地，但就算現在她喝醉了，也能感覺出腳下不對。一只巨大的什麽東西伏在她腳下，在她落穩後，平穩地慢慢往上升，水流順著那東西的脊背顯現不斷下滑，喝了酒，笑笑腦袋有點懵，呆呆地看著自己慢慢回到船舷的高度，艾斯站在一邊楞了一楞，瞪著眼大叫："這什麽東西！"
————————
快要天亮了。
他睜開眼睛望了窗外一眼，天色晦暗。
一直都是這樣，這個島嶼從來沒有真正天亮過。
腦袋昏沈的凝滯感令他不適地皺皺眉，他的生物鐘一向挺準，今天…還不到醒的時候。
醒了就醒了，他沒有早晨睡回籠覺的習慣。
掀開被子起身，身形又頓了一下。匆匆套上外衣，他甚至來不及洗漱，邁著大步下樓，打開城堡大門，看見一道立在門前的纖影。
她似乎陷入一種半昏睡的呆滯狀態，眼簾微斂著，下垂的目光空洞無焦距，高高束起的烏黑小辮子看起來潮潮的，沾染了露水，想必她在門外站的時間不短。
撲面一股濃重的酒氣，他微楞，眉間聚攏，伸手撫上她的臉，涼涼的，有些濕潤。本來柔軟的肌膚有些僵滯。
他將掌心貼上去，幾乎覆蓋了她整張臉。
她驀然睜大眼，還有些懵懂的神情，卻精準有力地扣住他的手腕，他掌心下的肌肉緊繃，充滿戒備。
他紋絲不動，只用拇指拂過她眼角，垂眸細細看她，"是我。"
她眼中露出些許疑惑，片刻後又恍然地放松了，扣在他腕上的手也變得軟和。甚至有些依賴地蹭蹭他的掌心，眼睛幹脆地合上。
他心一軟，將她整個摟進懷裏，鼻尖在她頸窩來回摩挲。
——真是不讓人省心。
把她放在床上，用熱水為她擦臉的時候，他無奈地這樣想。
作者有話要說：
定時的稿子，零零碎碎寫出來的…你們收到了嗎
還有四十天
四十天！
愛妃們等朕回來！
第37章 來一發日常
頭疼得厲害，嗓子也幹疼幹疼，眼皮又粘又重，笑笑皺著眉，緩了一會兒才不適地睜開眼，入目是深灰色的枕布，身下床榻柔軟，鼻尖縈繞著熟悉的帶著紅酒醇香的幽涼氣息。
她緩緩轉動眼珠，發現自己所在的房間光線很弱，密不透風的深灰色窗簾縫隙裏透出幾絲白光。笑笑用胳膊肘撐起身體，暈眩了一下又躺回去。這才發覺身上還穿著離開船上時穿的長袖T恤，睡一覺起來已經皺巴巴，還散發著不太好聞的酒味和汗味。
醒了有一會兒，她已經不像剛才那麽迷糊了，當然也猜得出這是哪裏。想到她就這麽一身狼狽地在他的床上待了不知多久，笑笑不由得沮喪，立馬掙紮著要起床洗漱。沒動兩下，她就被一雙手繞過腋下撈起來，抱進懷裏。
清冷的嗓音帶著濕潤溫暖的氣流拂過耳廓，"怎麽了？"
笑笑後背貼著鷹眼的胸腹，伸手扯扯自己衣服皺巴巴的下擺，不太好意思地叫了一句："米霍克桑。"想起身上不太清潔，又不由自主地掙了兩下，卻被身後人摟得更緊了。
"米霍克桑…我，我想先清理一下…"
鷹眼看著懷裏人兒慢慢漲紅的耳根，眸色微深。雙手握住她的腰，一提一轉，笑笑的姿勢就從背靠在他懷裏，變成跨坐在他腿上面對他了。
這姿勢稍嫌曖昧，笑笑十分尷尬。
任哪個女孩子一身酒氣頭發蓬亂衣衫不整坐在別人腿上，即使是心上人，或者說特別是心上人，都會非常不自在的。
鷹眼恍若未聞，擡手幫她將發絲攏到耳後，自然而然地用鼻尖抵住她小巧的鼻子，然後發覺笑笑不自覺抿抿嘴，他發現每次她緊張的時候都會做這樣一個小動作。
他剛剛本來是想問問她，怎麽會喝那麽多酒的，但是又覺得有點浪費氣氛，再說她願意講的事一向不需要他問。所以盡管有點擔憂和心疼，他還是壓下去。
笑笑有點窘迫。她其實酒還沒醒透，但腦袋還是暫時能清明一陣子的，可現在這情景，她又恨不得自己還在醉酒昏睡中。往常她被他逗弄得紅了臉，還能低頭把臉藏進他懷裏，雖然說有些此地無銀三百兩，但好歹她臉上過得去呀！可現在，鷹眼把她摁在腿上，她一下子就能跟他平視了，兩人隔得這麽近，脖子就算拗斷了也拗不到他脖子以下的地方，臉也實在是沒地方藏…
鷹眼悠悠地瞅著眼前的女孩紅透了一張臉，直到她的神情已經接近惱怒的窘迫，才開口："你不是想我嗎。"
笑笑不做聲。
太尷尬了！
她當時一定是腦抽了！
頭腦一熱話就沖出嘴巴！
最重要的是，他居然用這個來調侃她？！
過——分！
她再也不給他說情話了！
"不是，想我了麽？"
男人把鼻尖壓過來，薄唇往她嘴巴前湊了湊。
咦？
他這是在…索吻？
要獎勵？…不對，要補償？
看著近在眼前的一雙暗金色眸子，笑笑狠狠吸了一口氣。
這眼神很認真，有點不滿，有點譴責，還有點…委屈？
笑笑覺得小心臟咚咚亂跳。
豈可修！
被萌到了！
怎麽這麽可愛！
他多幾次這樣，她會夭壽的！
鷹眼見她呆呆的望著自己，臉上又慢慢泛紅，等不下去了。
他剛扶穩她的後腦勺，眼前的人下顎微擡，柔軟濕潤的嘴唇用力貼了上來，帶著一股強大的吸吮力，狠狠在他唇上嗦了一口，他感覺到溫暖濕潤的一瞬間的緊密包裹，瞬時身心蕩漾。
只不過這時他還沒察覺，這個吻多像是小孩子對喜愛的大狗的親吻。畢竟他也沒見過笑笑是怎麽用口水糊大狗一臉的。
笑笑掙脫他的懷抱，跳到地板上，光著腳跑進浴室，順手把門帶上。
浴室裏熱氣騰騰，浴缸裏早已經放好了溫熱的水，笑笑為鷹眼的細心驚訝。
唔…雖然她平時都是淋浴，但是這次折騰得久，身上味道重，泡一泡也好。
於是她心滿意足地躺進浴缸。門外鷹眼拂過被吮咬過齒痕宛在的下唇，聽著浴室裏水淋淋的動靜，閉閉眼，屏氣，挺直背，扭頭出去了。
笑笑摸摸自己的肚子，在腰側和肚臍眼周圍散布的紅痕上點一點按一按，沒有腫包，不癢，有輕微的疼痛感，沒有破皮，皮下組織滲出一點點血絲。
這是什麽？
飲酒過度導致酒精過敏？
笑笑從浴缸裏爬出來在鏡子前左轉右轉，看臉看胳膊，連背上也仔細看過了，沒有其他紅痕，那就不應該是酒精過敏。就算是過敏，護士們餵了那麽多藥不應該沒效果的。
笑笑又躺回浴缸裏，心想昨晚露水重，難道是濕疹？喝酒喝多了，難保她的身體不會有什麽不良反應，再被夜裏寒氣露水一刺激，就生濕疹了。
她沒得過濕疹，不太清楚濕疹到底是怎麽回事，但以她不太豐富的醫學知識，看起來只有這個可能。而且好像也沒聽說過有人把濕疹當做什麽嚴重的病，應該沒問題吧？
濕疹這玩意兒會傳染麽？
不過如果是濕疹，那她的衣服肯定是沾了什麽不幹凈的東西，她在鷹眼床上躺了那麽久，床單被罩最好也換洗掉比較好。
她在書房找到鷹眼時把這件事跟他說了一下，對方的表情卻變得古怪，笑笑見他欲言又止，不安道："怎麽了嗎？不是濕疹嗎？"
鷹眼默了一默，"是我。"
笑笑："啊？"
鷹眼隔著浴袍揉揉她的腰，似乎猶豫了一瞬，握著她的腰把她帶到桌子上，讓她坐在桌上面對自己。
書桌很高，笑笑坐上去腳不沾地，可以略略俯視坐著的鷹眼。
書房燈光暖黃，書墨幽香，四周寂靜無聲，溫度和灼，面前男人五官深邃，如刀斧鑿刻，英毅硬朗的面孔半邊在燈下，半邊被她的影子遮住，模糊了輪廓。他銳利的暗金色瞳孔定定鎖在她臉上，她不自覺有些面熱，幹咳兩聲，"怎麽了，米霍克桑？"
鷹眼一只手仍舊握著她的腰，另一只手扯住了浴袍腰帶，"真是…我教你吧。"
她分明聽到他一向冷靜的音色裏有幾絲喑啞的走調。
鷹眼稍一使勁，浴袍松開，笑笑閃電般出手捂住衣襟，避免了春光外露的事件發生，她茫然而驚訝地瞪圓了眼睛，不可思議地瞅著鷹眼："米霍克桑！你扒我衣服幹嘛？"
鷹眼："……"
他認真盯著笑笑，發現她看似正常的表情間有微妙的一絲呆滯怔忡，微蹙的眉頭似乎在努力思想以保持頭腦清醒運轉。
"酒沒醒？"
鷹眼立起來，雙手撐在笑笑背後的桌子上，把她整個人籠罩在懷裏，慢慢逼近。
"不是，我清醒了。我只是有點頭暈。"笑笑一本正經地嘴硬。
鷹眼輕笑一聲，鼻子已經抵住對方的臉頰，笑笑被他灼熱的氣息噴得有些氣悶，忙往後挪，卻撞在他撐著桌子的胳膊上。鷹眼手一攏，她就被輕輕松松半抱在他懷裏，半坐在桌沿上。這場景似曾相識。
笑笑呆呆同他對視了一秒鐘，恍然一般說道："啊！原來是你。"
她推開鷹眼一點點距離，直接撩開肚子上的浴袍，指著上面的一塊紅痕，"這是你咬的吧？和，和上次一樣，就是，就是那個…在餐桌那裏，把我脖子都咬紅了。"
鷹眼扶著她的腰，目光掠過她被白色純棉胸罩裹住微隆起，柔韌纖長的腰肢，就著她指的地方低頭看了一會兒，又擡頭定定地看著她的臉。不知道是因為剛洗完澡還是因為酒沒醒，她的臉上還透著幾絲紅暈，像粉白的桃花瓣。頭發洗過以後順從地貼服在她頭上，只到脖子的發尾還掛著幾滴水珠。她的眼神也沒有往常的清明靈活，呆呆的，還有些紅，讓他想起野外那些紅眼的兔子，軟軟的，看起來很好…欺負。
"來，再親我一下。"他放低聲音，輕輕誘哄她。
笑笑嚴肅地把臉埋到他胸前，"我才不要…"
鷹眼有點哭笑不得，這丫頭，醉了也記得要害羞一下？
"你不是想我了？"他不放棄，繼續誘哄。
"哎呀你還說…我再也不和你說這個了…"
他幾乎真的要笑出來了。
喝醉酒以後，她好像就沒有那麽多顧忌，懊惱起來還帶著小女兒家的嬌氣和耍賴皮。弄得他好想…狠狠欺負她。
浴袍不厚，鷹眼揉了兩下就自然而然地將手從笑笑松開的下擺探進去，貼著肌膚往裏走。
他常年握刀，指腹掌心有厚繭，摸著她腰間嬌嫩的肌膚，笑笑感覺有點疼又有點癢，而且他的掌心很燙，令她有種奇異的不適感，心慌慌的。
對於未知的令她感到不安的事物，笑笑從來比不了路飛那麽富有冒險精神，也不比艾斯一股子倔脾氣，她甚至比最理智的薩博還要謹慎一些。於是她躲來躲去，扭來扭去，嘴裏還哼哼唧唧地抗議。
鷹眼喉頭滾動兩下，突然發力摁住她，聲音微沈，道："不許動。"
感覺到他不同於平日的鎮定冷清，反而有些煩躁不虞的情緒，笑笑一抖，不動了，擡起眼睛委委屈屈地看他一眼，又把頭埋下去，乖乖偎在他懷裏。
鷹眼盯著她頭頂的發旋好一會兒，才慢慢把手拿出來，一面替她系好浴袍帶子，一面淡淡地輕聲問她："餓不餓？晚上想吃什麽？"
若是平時，她絕不會就這麽在他房間裏洗澡，也絕不會就這樣穿著浴袍晃出來。她一向比較拘謹矜持而羞澀，對他似近非近，想親近他又不太好意思，太懂分寸，他其實有些郁悶的。
他看過她同那個不知叫什麽的女孩相處，自然而親密，他看見她邊同對方說話邊咬一口對方遞過來的甜甜圈（拉芙：我！我！），或者隨手替對方抹掉臉上的汗漬（拉芙：我！是我！），再或者兩個人腦袋湊一塊兒看一本雜志。
他一雙眼睛極銳利，不止是因為有氣勢乃至有殺氣使絕大多數他見過的人都不太敢正面直視他的目光，鷹眼這個名號，還有一層能夠審時度勢，看人極準的意思在裏邊兒。譬如當初他把她看入眼了的時候，就是一眼瞧出她一張從容乖巧的笑顏下隱藏深切的警惕和不安全感，所以才能做到把握機會慢慢相處，再在達到一定曖昧氣氛的程度上果斷下手。先耐心瓦解她的警惕，再及時安撫她那莫名的不安全感。
因為費了許多心思才叫她稍稍肯主動親近自己那麽一些，再看她對別人敬而遠之，他就會油然而生一種微妙的滿足和愉悅。也正因為這樣，他見她與別人要同他比起來更親密，哪怕是個姑娘，他也十分不喜，甚至有那麽點吃味，連帶著對那個他記不住名字的姑娘也不太喜歡。當然，這是他絕不會告訴她的。
只不過在知道她和別人更親昵後，他就不太滿足。
既然可以同別人這麽親近，為什麽不能和他更親近一些呢？
況且…
鷹眼挑開她的衣襟，從裏面拉出一根細線，將墜在線下的粉色鉆石同圓溜溜的銀戒一同握在手中。
他完全有立場這樣做，不是麽？
笑笑後知後覺地瞪大眼，不可置信："晚，晚上？"
鷹眼知道她的意思，幹脆摟著她去拉開窗簾，讓她瞪著眼望傍晚只剩下些許微光的天色。
"我我我睡了多久？"
"一天而已。"
一天，還好還好。笑笑松口氣。
"晚上想吃什麽？"
鷹眼順順她半濕的烏發。見她茫然又猶豫的樣子，忽然想起廚房裏沒有多少食材了，於是看看天色又轉口道："我帶你出去吃。"
他記得附近島嶼有一個挺受歡迎的餐廳。
而且，再看她這副好擺弄的樣子，容易出事。
他吸口氣放開懷裏軟軟的一團，催她去換衣服。
笑笑沒甚異議地回房間去了，琢磨著要先給馬爾科打個電話，再讓聯系拉芙那邊幫自己掩蓋一下蹤跡。
作者有話要說：
嗯，一波一拼三湊的日常。
還有九天。
小劇場：
隨手幫對方擦掉額頭上的汗漬…
拉芙：我！是我！
鷹眼冷笑，擦刀：哼。
拉芙(Ｔ▽Ｔ)：不…不是我…
第38章 日常2
按月份來算，此時正是剛剛入春的時節。在克萊伊加納島上，因為濃雲黑霧常年籠罩，四季變化的過度階段十分模糊。因此初春的寒流暫時還沒有波及到位於島嶼正中央的城堡。整座島上也還是處在一種靜止而稍微沈抑的微涼的溫度裏。
所以一出海，明顯的溫差就讓笑笑沒忍住打了個激靈。
鷹眼擡擡眼，把疊起來的兩條長腿放平，"思麥爾，過來。"
笑笑撫平胳膊上的雞皮疙瘩，屁顛顛地跑到他身前，被他一把拉進懷裏。
"站那麽遠做什麽。"
笑笑微紅著一雙眼窩在他懷裏，"我腦袋沈沈的，想吹會兒風。"
這個時間這片海域風大有浪，行船不是很平穩，笑笑的腳後跟總是磕到鷹眼的小腿骨（笑笑：長得矮怪我咯），她斜坐在鷹眼的一條腿上，兩腳搭在另一條腿上，一下一下磕到那條腿，鷹眼沒什麽意見，她自己不太好意思。
這下才想起來她坐在人家腿上也不太好意思，但現在再起來又顯得太刻意了，不但會不好意思，還會很尷尬。
於是她壯著膽子甩甩腳，左腳的鞋順利甩下來了，再甩右腳。甩不下來，用力甩，不小心甩到小船邊緣了，她想撿回來，被鷹眼按住。
只見人家長腿一勾，就把她的鞋勾回來了。於是她心安理得地把腿縮起來，踩在鷹眼大腿上。
鷹眼頓了一下，把她又往懷裏攬一攬，身上黑色長外套蓋住她大半。被鷹眼的氣味和溫度籠罩，笑笑先是僵了一下，接著小心翼翼挪挪屁股調整下位置，看鷹眼沒有什麽反應，就舒舒服服地窩好，下意識松快地舒了口氣。
鷹眼低低頭，把下巴擱在她頭頂，深呼吸，再深呼吸，抱著懷裏一團小小的，軟軟的，帶點溫熱的笑笑，壓住體內一把邪火。
早知道還是待在城堡裏了。
笑笑頭倚在鷹眼胸口，聽到他心跳一下一下變重，不由得擡起頭，"米霍克桑，你不舒服嗎？"還是她太重？
鷹眼垂眸看她仰起來的小臉，搖搖頭，"沒有。"只是痛並快樂著。
"以後不要喝酒。"
笑笑乖巧地點點尚還有些疼的腦袋。
"適當還是可以喝一點。"
笑笑瞥一眼鷹眼，猶豫地還是點了點頭。
直覺告訴她，她現在只要點頭就好了。
雖然鷹眼面部表情沒什麽變化，但她就是覺得他內心很糾結。
鷹眼伸手握住她的一只腳，皺皺眉，"怎麽這麽涼？"
笑笑不吭聲。
她覺得現在告訴鷹眼是他的手太燙肯定不好。
天將將放黑，鷹眼帶著笑笑登陸了。
島上有一座很繁華的小鎮，人來人往看起來很熱鬧，聽鷹眼說似乎是克萊伊加納島上幸存的國民，從戰爭進入不可遏制的階段時就開始被陸續轉移到這座島上。
"被誰轉移？"
鷹眼帶她走進臨街一家窗明幾凈的飯館，"一個前皇室成員。"
笑笑感慨地籲口氣。
說實話，要不是鷹眼說，她完全想象不到這裏的居民是經歷過亡國之痛的人民。他們看起來都非常安心，對生活環境的依賴感和生活滿足感不是能夠偽裝的，何況有這麽多人。
"這個島原本就是隸屬前王國的。"鷹眼好像看得出她在想什麽，開口解釋了一句。
他順手把菜單遞過來，窗外突然炸開一朵煙花，接著整個小鎮突然熱鬧起來，夜幕被絢爛的各色煙火點綴得美輪美奐，笑笑不由得在嘴角勾出一抹笑，"這是什麽？節日嗎？"
"是精怪逛街的日子。"
笑笑一回頭，看見餐桌旁站著一個高挑的栗發美女。
"你好，我是店主阿拉蕾。"
美女身著櫻花粉的長裙，五官小巧精致，笑容同語氣一樣溫和，舉手投足間難掩華貴，明顯受過非常好的教養。溫婉高貴的氣質以及美麗動人的面容，纖長優美的體態模糊了她的年齡。
"你好，我是笑笑。"
笑笑禮貌地握住她的手，很快又輕輕放開。
笑笑內心生出一股異樣的感覺。
這個女人保養得很好，笑笑猜她的年齡在二十五到三十之間，她的手明顯是十分養尊處優的手，非常之柔嫩細膩。和她比起來，笑笑的手明朗有力得多，手心上還有幾個因為長期訓練和戰鬥起的薄繭。
其實比起火燒山這種本部老將來，她的手簡直稚嫩得跟三歲小孩沒有區別。果然人外有人。
"朱洛基爾桑，很久沒見了呢。"
阿拉蕾又轉向鷹眼。
說實話，她的語氣表情沒有分毫變化，笑笑還是忍不住微微一動眉梢，有一種『果然如此』的感覺。
鷹眼只是點點頭，"看來你過得不錯。"
笑笑捕捉到他語氣中的一種尊重，就像…跟她庫勞得的皇姐，王儲羅維亞相似的說話語氣。
"阿拉蕾小姐是…公主？"
她想起鷹眼剛剛說的"皇室成員"，一個猜測脫口而出。
"啊啦，你怎麽知道的。不過，現在已經不是了哦。"
"數年前將部分國民轉移到這裏之後，她也就跟著『失蹤』了。克萊伊加納國當時的情況已經無力回天，阿拉蕾的繼承人身份也就沒有了繼承意義。"
"所以，您也就在這裏定居了。"笑笑接上鷹眼的話，微笑看向阿拉蕾。
"您是個有擔當的領導人，是個合格的王儲。"
阿拉蕾笑一笑，眉宇間深埋了幾絲陰郁沈抑，"不，哪裏有笑笑小姐說得那樣好。我是個無用的王儲。"
笑笑扭頭看燈火通明的街道。"聽說戰時您的權力受到了極大的限制，想必護送國民出逃相當不容易。而且我看民眾生活得非常安穩，似乎沒有戰爭後帶來的後遺癥，小鎮發展得也很好。這和您的存在離不開關系。您實在不必過於謙虛。"
"謝謝你的誇獎。"阿拉蕾臉上的笑意多了幾絲明朗，只是憂慮仍在她眼底驅之不散。
這一片海域陸地面積很小，小鎮能夠繁華富足到這種程度可見這位阿拉蕾公主確實是很有才幹。不過也正因為如此，這個小島周邊根本挨不上任何正統的國家。這個小島獨立有六年之久了，沒有國家作為依靠基礎，也不是什麽有重要意義比如交通要道啊，資源大島啊，工業地帶或者獨具鮮明特色之類的，想必日子只會越過越難。
而且阿拉蕾公主看起來很有主見，她會為這個小島盡力爭取盡量多的利益，歸附的要求估計不會低，這就加大了小島找"下家"的難度。
當然這些不是她該操心的也不是她能幫忙的，重要的是，她真的餓了，這個阿拉蕾公主還要在這裏站多久？
而且，這位阿拉蕾公主是國王繼承人，也就算是城堡的前主人。她怎麽會和鷹眼這個現主人有交際呢？那可是國王城堡，不是可以隨意出售的別墅啊餵！就算有交集，那也應該是尷尬或者敵對更多吧！占據了王國城堡的海賊誒！即使打不過也不應該這麽友好啊！主動打招呼還談笑風生是什麽打開方式？還是說繼承人小姐心太寬？
"說起來，朱洛基爾桑和別人一起吃飯，真是少見。"
笑笑擡起頭看向她，眉毛齊齊往上擡，眼睛微微瞪大，一副意外又有些不解的模樣，好像不理解對方所說的話。
阿拉蕾心下一頓，不悅與不安的情感同時升起。笑笑得承認，她這個動作確實帶有惡意。
不管阿拉蕾用怎樣禮貌客套的語氣問起鷹眼和她的關系，同為女性的她還是能清楚地感覺到打探並且打量的意圖，並且這態度絕對不算友好。
鷹眼沒有察覺到這些小動作，但他把菜單又往笑笑手裏推了推，淡淡道："嗯，我不喜歡跟別人一起吃飯。"頓了一下，他把拳頭張開，露出銀色的戒指，"但我未婚妻例外。"
傳說常年生活在森林裏，山崖下，以及深海裏的精怪每年都會舉行一次集會。
它們一起變裝，穿著人類的衣服，幻化成人類的模樣，把觸角啊尾巴呀皮毛呀都藏好，在夜燈初上的時間悄悄潛入人類的城鎮裏，像普通人一樣逛夜市，用變幻出來的人類錢幣買東西，大多是食物或者人類的日常用品。當然也有的精怪用山野裏或淺水灘上能找到的野物，像蘑菇木耳野菜一樣的山貨，像用貝殼珍珠做成的小飾物，來換取人類真正的貨幣，或用於購物，或用於收藏。
但是精怪們不涉世事，總有會露餡兒的地方。修為不高的小精怪，一不小心就會"刷"地冒出兩只毛茸茸的耳朵和尾巴。有的因為人類的食物太好吃而忍不住流口水，露出尖利的牙齒。再有呢，就是與精怪做買賣的人們在第二天早晨太陽升起的時候，發現自己昨夜收到的錢幣變成了難得的草藥，或者少見的碩大甘甜的果子，更有甚者居然在錢箱裏發現一枚巨大的海王類牙齒！
總之，精怪們都十分實誠，也從不作出傷人的舉動，人們反而從精怪手裏獲得或多或少的好處。但當人們上山下海去找尋時，卻沒有發現任何有關精怪的印跡，而且搜查以後，這個城鎮再也沒有等到精怪們的光顧。
於是其他沒有被精怪嫌棄的地方就開始在精怪出沒的夜裏，故意舉辦盛大的集會，每個人都打扮的奇形怪狀，好讓誰也看不出誰是人類，誰是精怪。
漸漸的，這種傳說中的集會演變成節日。
笑笑拿著蘋果糖走在鷹眼身邊，思量著這不是覆活節的變相嘛。鷹眼微蹙著眉，問她，"你怎麽突然不想吃飯了？"
笑笑咬一口糖，"突然對那些東西沒什麽胃口了，米霍克桑餓嗎？"
鷹眼剛要說"不餓"，笑笑舉著糖遞到他嘴邊，"要不要嘗一口？"
好吧，笑笑承認自己有點小賭氣，她知道鷹眼不愛吃這種顏色太重的甜食，還故意問他。
雖然她相信他確實對除她以外包括阿拉蕾公主在內的任何女性都沒有什麽不當心思，也非常高興他能夠幹脆地公開關系，但是…但是她就是有一點不開心。所以也任性地想讓他也有一點不開心。哪怕只是皺皺眉頭，露出一個無奈又嫌棄的眼神。
鷹眼果然皺起眉頭，然後，他握住笑笑遞過來的那只手，低頭就著她啃過的地方咬了一口。
手背上一片熾熱粗糙的繭，黑色的帽檐擦過手腕，指尖拂過濕熱的氣流，握在掌心的竹簽輕輕動了一下。
笑笑一時有些發楞。
…她發誓她真的只是說一下而已！
"味道還行，不過還是太甜了。不要吃太多，我帶你去吃點別的。"
鷹眼走在前面，手裏捏著從她手裏拿走的蘋果糖，與他高大的身形和熨帖的衣著相襯顯得格外滑稽，卻又詭異的不違和。
笑笑跟在他身後走了兩步，加快速度走到他身邊，擡頭看著他拿蘋果糖的手。鷹眼瞄她一眼，換只手，把糖拿到離她更遠的那一側。
笑笑微怔，忍不住低頭偷笑一會兒。然後悄悄用手指勾住鷹眼的小指。鷹眼下意識就握住了。
他正在想著這個蘋果糖怎麽加了料酒，不妨她『偷襲』，只看她一眼，愉悅地把她的手攏在手心。嘴角勾起微不可察的弧度。
此間燈火繁鬧，擡眼便是火樹銀花不夜天，美甚。
作者有話要說：
Z君肥來惹！
捉個蟲…
第39章 日常3
"這個好吃！就吃這個！"笑笑堅定不移地指向貨架，一只手拽住鷹眼的大衣下擺，把還在一心一意往前走的鷹眼的大衣扯出了一個看起來相當有彈性的弧度。
鷹眼只好停下來，這外衣看著是好看又結實，但笑笑力度把握的準，再往前走一步，這衣擺就能被扯下一大截來。
他皺著眉看看花花綠綠的包裝袋，"新世界…海鮮公仔面？"
鷹眼略過上面戴著遮眼式銀色蝴蝶面具聽（笑笑）說是名叫ma·安的新興人氣偶像、鋼琴家、歌手的黑長直少女，瞧瞧袋子上逼真誘人的圖案，佐料豐富，湯色油亮，面條圓潤飽滿，卷曲的弧度看起來很有彈性，被筷子挑起一溜吸滿湯汁彈性十足的面條下分明寫著六個黑體字：圖片僅供參考
再看清食用方法和面餅重量，回頭對笑笑說："華而不實，分量也太少，吃別的吧。"
笑笑戳著"圖片僅供參考"據理力爭："不是啊，你看這商家多誠信！我吃過的！很好吃！一包不夠就兩包嘛！再加個蛋加幾片火腿下兩顆小青菜！"
老板笑瞇瞇地湊過來，"真是有經驗的吃法。客人真有眼光，這是近兩年最受歡迎的航海食品。味道分量還有營養都是有保障的，價格也公道，不光平民，許多貴族也愛吃呢。"
笑笑(/≧▽≦)/："是吧是吧，吶吶，我們就買這個吧！"
鷹眼：……(一_一)
說實話，他對吃食要求不算高，幹凈，味道正常，能填飽肚子，這就可以了。
可是如今他身邊多了一個她，他敏銳得發現她看似健康的體魄下隱藏著些什麽令人不太放心的東西，加上這次她又喝了太多的酒，所以這兩天對她地飲食就格外關心了一些。
但是難得和她同遊，她又很高興的樣子，他不忍心看她失望。她很少這樣央求他，他卻喜歡她為了一些瑣碎的小事來磨他纏他，所以吊了她一會兒，鷹眼還是妥協了。
（笑笑：(╥╯﹏╰╥)豈可修忘記帶錢包出門只能求米霍克桑了…）
買了袋裝泡面的結果就是，兩人找不到一個帶有可以烹飪的廚房的旅館…這幾天旅館生意也很好，配置高一些的房間早就被定完了。於是決定搭帳篷露宿野外。
因為即將來臨的"精怪的集市"，居然有不少來野營的家庭，所以也順利地借到了鍋…至於碗筷，兩人想了想一致同意自行添購。
笑笑蹲在離帳篷幾米外的空地上給火堆添柴，聽見隔著一叢灌木林的另一個帳篷旁，比她小不了幾歲的男孩手忙腳亂生火的聲音。
那個身材彪悍但是比鷹眼矮一個頭的男孩的爸爸在一邊罵他："小心點臭小子！別把帳篷給燒了！"
來野營的大多是一家人，而且人們都不願意把帳篷搭在森林裏，說是會沖撞精怪什麽的…
顯然鷹眼沒有這種意識，目前夠格讓他不願意沖撞到的精怪大概只有紅發香克斯（香克斯：餵！）了。
那位身材彪悍但是比鷹眼矮一個頭（Z君：沒有必要強調這個）的爸爸還在罵："真是沒用！你看剛剛那個來借鍋的女孩子，人家生火生的多好！她爸爸對她多放心，一個人去提水了…"
笑笑轉頭看見提水回來的鷹眼。
鷹眼：……
實際上他們帳篷方圓五百米以內是沒有其他帳篷的。但五百米對於笑笑的見聞色來說，和五厘米也沒多大差別了，更遑論鷹眼。
於是在愉快的（並沒有）野營過程中，笑笑一直努力地盡己所能地誇讚鷹眼：
"帳篷搭得真好，米霍克桑好厲害！"所以為什麽要把帳篷又拆掉移到深山老林裏來？
"哇！打了這麽多水米霍克桑好厲害！"就是煮兩包泡面有必要打兩桶水嗎？這桶半人高哦！
"好大的黑熊！米霍克桑好厲害！"人家只是路過而且看到你扭頭就跑了為什麽一定要揪回來再打一頓？
"好好吃！米霍克桑好厲害！"咦？面又不是他煮的為什麽要還要誇他？不應該是他誇她嗎？
吃完面，鷹眼自覺地收拾碗筷到溪邊去了。晝伏夜出的各種豺狼蛇豹刷啦啦退出以鷹眼為中心的方圓十裏。
笑笑看著鷹眼的背影散發出濃郁的黑色氣息，覺得自己有必要拯救這片林子裏的天下萬生，於是她擡腳跟上去。
今夜月色甚好，小溪潺潺流水，月光透過水面把水底的石頭映襯得格外清晰，水中沒有一條魚兒。笑笑在鷹眼左邊，也就是靠溪水下流的位置，望著本來順流而下的一條黑魚遊到靠近鷹眼的地方拼了魚命瘋狂地甩著尾巴逆流而去（話說這林子裏的動物都成精了吧！），回頭看見鷹眼面無表情的臉色在月光的映襯下也顯得格外清晰。
笑笑蹲在一邊忐忑地猶豫了許久，直到鷹眼洗碗洗到手指皮都皺了，才鼓足勇氣，小心翼翼地在他嘴角親了一下。
說是親，不如說是用嘴唇輕輕碰了一下。快得鷹眼幾乎沒有感覺。
但鷹眼臉上的郁氣瞬間一幹二凈，清風朗月。
他把手放在笑笑發頂，"以後你還是可以適當喝點酒。"
笑笑：﹏
鷹眼又補充一句，"我在的時候可以喝一點。"
笑笑盡量平靜地說："米霍克桑，我的酒已經醒透了。"
鷹眼看了她兩眼，漫不經心地"唔"了一聲。敷衍和不信很明顯地浮於面上。
難得主動的笑笑覺得自己很憤怒，她憤怒地發覺即使憤怒，她也是不敢並且打不過鷹眼的。於是她左看右看，最後直起身揪住鷹眼的衣領，在他下巴上狠狠咬了一口，回頭就走！
咬完沒多久，笑笑邊吐毛（笑笑：全是胡子！）邊後悔，既後悔主動親鷹眼，又後悔咬了他。
雖然她在早已YY把鷹眼推倒做一些不可描述的事情無數遍（餵！），但現實裏她是很矜持的。別說親，主動拉個小手都臉紅半天！
可是她也不該咬他，一來咬得太用力，他下巴上的胡子估計都被她啃禿嚕了，實在有損形象。這讓他怎麽出去見人？二來吧，回頭想想，她這麽做挺曖昧的…怎麽現在回想起來，她好像在跟他撒嬌一樣？天知道不是這樣的！用咬這種方式抗議，也很有損她的形象好麽？她可怎麽去見他？
笑笑內心悔恨交加七上八下，鷹眼卻沒有這樣那樣的煩惱。他鉆進帳篷裏的時候，看著笑笑的目光讓笑笑覺得虎軀一震。
後來事實證明，鷹眼是那只翺翔天際的霸主蒼鷹，而她只是一只小奶貓…
總之鷹眼的眼睛像是在發亮，暗金色的瞳孔在微弱的光線下格外耀眼奪目，攝人心神。一向冷硬的唇角也微微翹起，看得笑笑不寒而栗。
洗漱完休息，帳篷只有一個，笑笑不可避免地被鷹眼摟在懷裏躺了一晚上。
剛開始她是高興並且享受的。夜裏森林氣溫較低，鷹眼體溫比她高得多，而且懷抱很寬闊，她躺的也算舒服。
但是躺下沒多久，一只大手就往她衣服裏鉆。一寸一寸撫過她的肌膚，甚至毫不客氣地挑開她的胸衣…她的脖頸，胸前後背，都留下了他的痕跡。
當然最後什麽也沒發生，鷹眼把臉埋在她胸前，深呼吸著嘆了一口氣，然後老老實實摟著她睡覺。
只是鬧到大半夜，她即使困，哪裏還有心思睡覺，迷糊了一會兒天就亮了。鷹眼早早起來跑到溪水裏去泡澡，等她起來時他剛好回來，裸著的上半身還有水珠子在往下滴。離得老遠笑笑都能感覺到他身上熾熱的溫度以及濃烈的荷爾蒙氣息。
笑笑艱難地把眼睛從對方一身緊致結實充滿張力積蓄著巨大力量的肌肉上扯回來，白花花人魚線還在她眼前晃了好一會兒。
好白啊…
出了森林，笑笑去還鍋。那位熱情的爸爸自來熟地寒暄上了，還不望同跟在笑笑身後的鷹眼招呼兩句："喲，兄弟！早說了林子裏不好住，看看孩子的脖子被蟲子咬成什麽樣了。可不能這麽當爸爸呀！"
鷹眼冷冷地說："她十六歲了。"
"啊啦，孩子不管長到多大在我們父母眼裏都只是孩子呀！"
鷹眼試圖點醒他："她已經到了法定婚齡，可以嫁了。"（笑笑：(_)）
"嗖嘎，想必你這父親很舍不得吧。哎呀，你的下巴怎麽了？胡子被樹枝刮到了嗎？我有隨身攜帶傷藥可以給破皮消消毒，抹一點吧！"大叔回頭熱情地對笑笑說："小姑娘，我這裏有藥你要不要塗一點，看你脖子上都是蟲子咬的。"
昨晚螞蟻都不敢來一只在鷹眼跟前造次，哪來什麽蟲啊？！
笑笑不自在地捂住脖子。可不是人人都眼拙能把他認成她爸的，這不是昭告天下她昨晚和他做了什麽什麽嘛！笑笑惱怒之下決定今天不再搭理朱洛基爾·蟲子·米霍克…"他才不是我爸！"
鷹眼："我不是她爸爸。"
大叔眨眨眼，左右看看笑笑和鷹眼，蒲扇大的手掌啪啪打在鷹眼肩上："嘛嘛！何必跟小孩子置氣呢？女孩子嘛，大了總會有一些別扭，你做爸爸的要體諒一下才行啊！"
鷹眼：(￣ー￣)
笑笑：("▔□▔)
算了反正新世界盛產奇葩我們早就習慣了。
今天天氣沒有昨日那麽晴朗，厚厚的雲層遮擋住陽光，海上風向有變，微風習習，小鎮十分清爽涼快。
說是為妖精而開的集市，但實際上大家心知肚明這不過是找個日子樂呵一下而已。附近島上慕名而來參加集市的人有不少，是本地居民難得的小賺一筆的好時機，當然其他島上過來擺攤做生意的也有。"精怪"們趁機也好多待幾天不是？
經過昨晚的預熱，街上氣氛十分濃烈。各色小店攤點都精心做了裝飾來吸引"精怪"。
按計劃笑笑今天要跟鷹眼回位於克萊伊加納島的城堡，但鎮子裏的盛況實在吸引人。笑笑只用猶豫又期盼的眼神輕飄飄瞄了鷹眼一下，對方馬上說："回去之前逛一逛吧。"
於是笑笑撒著歡兒把鷹眼拉進了臨街的一家變裝小屋，攛掇著鷹眼一起玩變裝。然後被堅定地拒絕了。
笑笑惋惜地放過鷹眼，一錯眼，瞥見兩道熟悉的身影，眼睛輕輕瞇起來。
鷹眼見她原本還盛滿笑意的雙眸突然冷淡不虞，順著她的目光看了一眼，伸手握住她的手，"不用擔心，這小鎮是阿拉蕾最重視的地方，她不是那麽好惹的。"
笑笑輕輕應了一聲，目光平靜，只是再沒有方才的一絲歡欣笑意。
鷹眼蹙眉，攬住她的腰往外走。
她對危險太敏感太緊張了，他一秒鐘也不想讓她繼續在這裏逗留。
作者有話要說：
鷹眼：不用YY，我就在這裏來撲來撲。
笑笑：……我下次一定帶錢包出門！買兩頂帳篷！
Z君最近不舒服…先湊了個數來交差…
第40章 風波漸起
正是午餐時分，克萊伊加納小鎮一家臨街的小餐館人滿為患，一向站在前台微笑迎接客人的店主卻不知去向。
阿拉蕾端坐在長餐桌前，專心致志地對付餐盤裏的牛排，手裏的餐刀優雅地像是在揮動指揮著慢四拍圓舞曲的指揮棒。切割下來的肉片還泛著淡淡的血色，三成熟特有的鮮紅被細膩潔白的瓷質餐具襯托得像掛在墻上的精致藝術品。
餐桌的另一頭，個頭高瘦的男人身披紅黃兩色豎紋披風，鮮明濃烈的色彩十分具有侵略性的壓迫感，撲克牌一樣方長的嚴肅臉型因為透著陰冷殘忍目光的細長雙眼令人倍感壓抑陰寒，臉上的同色油彩也因此顯得氣質尖銳。腰間即便入座也不曾離手的劍柄生生撲出一股森寒的血腥味。上一次這樣令阿拉蕾壓抑的時候，是在國亂最後幾場戰爭中踩著國民與戰士的屍骨血肉尋找幸存者時，只不過那時候壓在她心頭的更多是麻木和絕望交織的隱痛。
這男人身邊坐著的另一個男人頭上箍著大號的粉色花邊嬰兒帽，戴著墨鏡，嘴裏咬著的東西一度讓阿拉蕾以為自己是出了幻覺覺得對方其實是咬著一根煙而不是一個…奶嘴。在這樣的沖擊下，再往下看到巨大的紙尿褲阿拉蕾已經覺得可以接受了。
雖然穿著一身令人費解的幼稚裝扮，這個男人卻給人一種很沈穩的感觀，惜字如金，不茍言笑。他不耐煩地皺著眉，雙手交疊在胸前，目光很正。
"怎麽樣呢？阿拉蕾公主殿下，我想這是個相當不錯的提議。畢竟我們這邊可是堂吉訶德家族啊。"
阿拉蕾沈吟一會兒，"首先，我很感謝您的誠心相邀。但是請不要叫我公主殿下，我早就不是公主了。"
"其次，關於您的提議，"
阿拉蕾放下刀叉，身邊的侍女馬上遞上擦手的濕毛巾。阿拉蕾慢條斯理地擦好了手，端正地把手放在腿上，身體稍微往前傾斜，"請告訴我，您想得到什麽？"
這是一個談判的姿勢，阿拉蕾輕易地把雙方懸殊的實力和交易地位拉到了同等的位置上。
"無論是為這座無名小島修建通向各交通樞紐的航道，還是出資建設整個小鎮打造世界級豪華酒店，我都不認為是以『無償』為前綴的。"
阿拉蕾接過侍從遞的紅茶，示意他把盤子收走，"送去後廚吧。"侍從端起盤子，把餐盤蓋重新扣上被切成片實際卻分毫未動的牛排的盤子。
"至於完全的歸屬權和認命我為終身制行政長官…您二位身後那位大人的風評令我實在是，不敢相信呢。"
"無利不起早，更何況那位大人是絕不做虧本買賣的。"
長桌那頭的男人瞇起眼睛。
"真不愧是正統的王室繼承人吶。"
迪亞曼蒂稍微收斂了姿態，對少主派他親自來這個沒有多少接收價值的小島遊說的不滿也消散了不少。現在看來，眼前這女人的價值遠勝於這塊土地。
"這座小島並沒有什麽令我們獲益的地方，就算進行了建設，兩年內是不會有太大收益的。您應該知道吧？"
阿拉蕾垂著眼睫抿一口紅茶，眼底劃過一絲冷冽。
"所以，貴方看中的是隔壁克萊伊加納島上的人物吧。"
迪亞曼蒂笑起來，"怎麽？聽聞您與那個劍客相處的相當不錯啊，要顧及與他的情誼嗎。"
阿拉蕾面色淡淡地放下茶杯，"啊啦，這可就有失禮貌了。"
"公主殿下不用生氣，是我失言了。不過…我真的很好奇吶，關於你與那位…"
"是呢，確實是有些淵源。所以很抱歉，貴方的好意我心領了，並且一定會深深銘記的。"
迪亞曼蒂挑挑眉，"這麽說來，您是要拒絕了？"
"真是…非常抱歉。"
"那麽如果以幫助您覆國為條件呢？"
阿拉蕾臉上一直溫煦如春風的柔軟笑靨凝固，然後像是被碰撞過的薄冰，一片一片碎裂脫落，露出隱藏在內的冷漠面龐。
迪亞曼蒂握住了劍柄，呼吸微屏，無形的壓迫力像海樓石一樣一層層摞在他頭上，讓他有些喘不過氣來。
"覆國…堂吉訶德家族的方塊軍最高幹部…迪亞曼蒂桑是吧？"
阿拉蕾輕輕提起裙子，將右腿疊在左腿上，再放下裙子撫平褶皺。然後慵懶地往後靠坐在椅背上。迪亞曼蒂維持握劍的姿勢，一動不動地看著把胳膊肘支在扶手上的年輕女人從斯文婉約的公主殿下，瞬間轉化成強勢冷傲的女王大人，用和他家少主何其相似的神情目光俯視他，"您是覺得我看起來很好擺布嗎？"
"我不妨告訴您，我對那個長期存在於暴力、死亡中的充滿黑暗和絕望尖叫吶喊的故國，並沒有多少留戀的情感。"
迪亞曼蒂突然反應過來，自己被眼前人溫和無害的外表蒙蔽了，這可是個成長在不遜於少主所接觸到的黑暗世界的女人。作為曾經最接近權利中心的人，她對戰爭，對人類在爭奪和屠殺裏表現出來的醜惡是最為直觀的。
"當然了，也對成為一個木偶線下的傀儡女王沒有任何興趣。"
女人的食指一下下敲打著座椅扶手，語氣理所當然的帶著傲氣與貴重的尊嚴："我的國家必須完全是我的，只要坐在女王的寶座上，我就絕對不允許被人擺布，一秒鐘也不行。"
迪亞曼蒂露出一個嘲諷滑稽的笑容，扭曲的臉部肌肉讓他看起來格外猙獰，"喲喲~天真的公主殿下，您以為事到如今，你還有什麽資本敢說這種話和我們堂吉訶德家族對抗呢？"
這句話帶著深重的惡意，迪亞曼蒂卻帶著高高在上的優越感："您不過是個亡國的公主啊。"
坐在一旁的塞尼奧爾·皮克眉頭一皺，瞥了眼對面那女人冷漠的神色，又看看耀武揚威的上司，淡淡地開口："好了，談不攏就走人吧。真是麻煩！"
阿拉蕾目光轉向這個從進門到現在一直保持沈默的男人，敏銳地感覺到他不耐煩的面孔下隱藏的那一點善意，內心不由得驚奇。賽尼奧爾·皮克，算是堂吉訶德家族裏相當低調的一位，比起他的同僚風評不知好了多少倍。多弗朗明哥手下居然還有這等人物，真是奇怪。
不過這好意，她也只能心領了。她阿拉蕾可不是能任意欺辱的人物。
塞尼奧爾接到阿拉蕾的一個隱晦微笑後，挑挑眉，決定閉緊嘴巴。
"嘛，皮克。別那麽不耐煩，我們可是出來辦正事的。"
阿拉蕾輕笑一聲，"呵，確實呢。不過即使是亡國的公主，我也知道，沒有任何一位國王喜歡手下人擅自做主。"
迪亞曼蒂臉色一變，"你想說什麽。"
阿拉蕾微笑，"讓我猜猜，關於覆國這件事，是你們那位國王大人提的嗎？"
"哼，我和少主之間的事情可不是外人可以置喙的。"迪亞曼蒂嘴上這麽說，心裏最隱晦的地方卻像被狠狠掀開一樣，內心難堪又焦慮惱怒。少主這兩年做事越來越不太找他商量了。他算識趣，不敢輕易左右少主的想法，只是少主給他的權限比較大，也很寬宥，以至於他掌權太久，許多事對下邊的人都按自己的主意吩咐，只要結果處理得好，過程什麽的少主不會太介懷。可這次明顯踢到了鐵板，事情要是鬧出來了少主必定會不滿。一時間讓他放手也不是，不放手又實在是難。
"那麽我再猜猜，關於拒絕覆國幫助這件事，等信函到了你們的王手裏，他又會作何處理呢？"
迪亞曼蒂臉色大變，"你說什麽！"
"啊啦，這麽激動也沒用哦，信函剛剛已經送出去了，用的是我私人購置的加急送信鷗。"
迪亞曼蒂的臉色沈戾陰婺，"你這女人——"
阿拉蕾卻突然道："我為什麽敢跟你叫板，你真的認真查過我嗎？迪亞曼蒂桑。"
"現在，您還是考慮下如何交差吧。"
幽暗的房間裏，身形纖細挺拔的少女立在窗邊似是觀景，手裏的電話蟲用四平八穩地表情傳來聲音："那位股東遞了消息過來，要求支援。"
"我知道了，叫凱裏和拉比走一趟。北海那邊先一並交給海猿，把他從他的寶貝實驗室裏拉出來，告訴他休假結束了。小町可以動身過來了，讓老布朗趕緊接手工作別偷懶了。"
"臥槽，你這是要大動啊！一點預兆都沒有！那我這邊怎麽安排…餵！你…"
一個男人的低沈聲音傳來："這邊我會安排好的，請放心。"
笑笑勾起嘴角："那就交給你了，諾瓦爾。還有，拉芙的位置該升一升了，麻煩你安排一下可以嗎。"
"沒問題。"
拉芙的咆哮從話筒那端沖過來："你他媽和我一樣！？思麥爾你又不好好跟我說！絕交！"
"啪嗒"，電話蟲斷線，笑笑哭笑不得地扣下話筒。轉頭對倚在門邊的男人歉疚地笑了笑："抱歉，不能逗留在這了。"
"去哪裏。"
"呃？"笑笑楞了，這是他第一次問她事關她事業的去向問題，"嗯…要到處走…"她一頓，突然笑出十六顆牙，"來一場說走就走的航海旅行如何？"
作者有話要說：
我回來啦！
嗯哼~開蘇啦
第41章 Hive
海面深藍，整個海洋處於一種靜止的狀態，平緩得令人忘記時間尚在流逝。笑笑在這一片寂靜美麗的大海之上卻幾乎能從話筒那端聞到滾燙燥熱的空氣，金色的沙礫同金色的陽光迅速的在她腦海裏平鋪展開，男人的聲音反而像極風穿過沙堡時帶出來的幾分陰冷，一時之間冷熱交替使得她後頸寒毛豎起。
"你最好可以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希爾羅。"
"稍安勿躁克洛克，這只是Hive內部的一次人事調動而已。"
"別扯那麽多，我只要我的東西。"
"ok ok，我保證你的貨會很快到達你手裏，再讓他們賠你一盒內造的典藏版雪茄可好？"
電話蟲呵了口氣，作出一個吐煙圈的嘴型，"你給我句準話，希爾羅。"
笑笑把臉轉到一邊，捏捏眉頭。調整好臉部表情，再笑容滿面地轉回來。
"我只是個中間人克洛克，不要為難我。"
"別糊弄我。"
你哪裏是個好糊弄的主。
笑笑翹起二郎腿，手指快速地敲動著膝蓋骨，"別說笑了。我能在這行做這麽久，靠的不就是嘴巴緊麽。"
那頭男人扭著八字眉，幽幽地笑："希爾羅，你該知道有多少人想拉攏你，又有多少人想把你挖出來。"
"你盡可以試試。"
克洛克達爾發出不太連貫的陰涼笑聲："你生氣了？我的天，你居然也會生氣。"
笑笑把電話蟲的臉握在掌心裏，不耐煩地皺皺眉，吸口氣又放開手，"我在這裏也奉勸一句，克洛克，你的手不要伸太長了。"
"怎麽？果然有什麽大動靜了嗎。"
笑笑忽視他毫不顧忌的直白打探，"貪心不足蛇吞象，我知道你志不在此，不要把精力耗在這裏。我保證這只會讓你白白浪費力氣。"
電話蟲挑挑眉，"嘛…不要忘了我的雪茄。"說罷"哢唧"一聲掛了電話蟲。
笑笑撂下話筒，一臉疲累地呼出一大口氣，轉頭對一旁的清秀少年道："最難搞的就是這些了，現在也都已經搞定。剩下的…"看著隔壁桌上一大批"布魯布魯布魯"叫個不停的電話蟲，她就覺得頭疼，"你沒問題吧？"
少年手邊的筆記本寫得滿滿當當，"沒問題，不過這位七武海大人可實在不好惹。我同他可沒有合作多年的情分。"
笑笑擰開水壺喝了兩大口水，"這裏的電話蟲和你那邊都一樣，顏色分等級，紅色殼這一批是最高一級的客戶，殼上加了黑點的都比較難纏。"
她站起來活動下身子，"我們剛接了一筆大生意，更難纏的人物來了。小町，千萬不要指望他們中的任何一個會信任你，特別是沙·克洛克達爾和…那位新來的。"
小町跟著她的手指看過去，紅殼的電話蟲上粘了粉色的羽毛，張揚的墨鏡掛在兩粒圓眼球上。
"唐吉訶德？"
"我從來沒有和他直接通話過，你小子可千萬別給我露陷了啊。"
"誒~這樣啊——"
笑笑揚眉，"對了，我差點忘了。你最喜歡這種對手了。我能用人頭擔保，你們一定能夠幸福地相愛相殺的。"
"嘛，這裏就放心交給我吧。"
卡利亞小島，這是笑笑購置的產業，因為位於無風帶，又沒有什麽資源，買的時候相當便宜，原主是剛接手家族產業的年輕貴族。
笑笑毫不手軟地砸重金把這裏造成了新世界·無風帶·①號分部。卡利亞島嶼形狀是很規則的半圓，笑笑順勢在沿岸建立了工作樓，不過是建在海裏的水下工作樓，采用了她手裏資源所能拿出來的最高科技，其中奧妙暫且不提。
卡利亞工作大樓頂層表面看起來就像環島一周的別墅海景房，大片大片的鋼化玻璃墻，方圓五十海裏的海面一覽無余。為了搞定海王類的問題，她不知費了多大勁才搞到足夠的海樓石。
"拉比和凱裏明天之前就能到，這裏以後就由你們打理，悠著點兒用，這樓哪塊都貴。"
小町把門打開，"行了，我都知道，你快點走吧！"
"……"
"別用這種譴責的目光看我！你那老男人都快用眼睛把我殺了！"
笑笑轉頭看到一整塊的玻璃墻外，去掉玻璃算的話離她不過二十米遠的岸邊，有著銳利如刀鋒的男人垂手靜立在一塊兩人高的礁石前，旁邊拴著他的西洋棺材…般的小船。
小町："快去吧他在等你一起躺進墳墓裏！"
笑笑：o(#￣▽￣)==O))￣0￣")o
很快，卡利亞就消失在海平面盡頭，笑笑順從地窩在鷹眼懷裏，時不時擡頭瞥一眼他線條硬朗的下巴。
她不知道他大概猜到了多少，只是這段時間鷹眼變得有點"黏"她。不管到哪裏都不會讓她待在他視線以外的地方，並且越來越喜歡捏她。背上捏捏，腿骨捏捏，手臂捏捏，腰上捏捏…
就差數一數她有幾根頭發絲了！
鷹眼做得很自然，很不知不覺。先是開始頻繁的抱她，看報紙的時候抱著，喝紅酒的時候抱著，午睡的時候抱著（話說她剛認識他的時候就知道他是不午睡的！），就連晚飯後散步散著散著都找個樹墩子抱著她坐！
抱著抱著，抱著抱著，她就習慣了…
然後他開始捏，大手一包，她整個上臂都握在他掌心，接著他不松不緊地捏兩下，捏兩下，換個地方，再不松不緊地捏兩下，捏兩下。
捏著捏著，捏著捏著，她就習慣了…
最後他開始"看守"她，刷個牙看半天，梳個頭看半天，切塊面包看半天，端個盤子看半天，書房挪到她臥房對面，隨時開著門。半夜迷迷糊糊渴醒看到他坐在她床邊手裏拿著本書看…她，順手給她遞杯水，還溫柔地微笑一下。第二天早上起來回想到這個『夜半的微笑』，她背上直起雞皮疙瘩。
看著看著，看著看著，她又習慣了…
對於她如今的處境，其實他應該是有所發覺的吧。
牽一發而動全身，何況她隱蔽太多年幾乎已經隱成習慣，所有行動早有既定軌道，於是大動愈發傷身。
就像成長在海底匍匐前行的巨獸一樣，即使再緩慢的上浮也會使整片海域暗流湧動，在它浮出水面的那一刻，必定將無法避免地掀起滔天巨浪，並開啟一個新世界中的新世界。
不是她自視過高，這一拳的重擊足以打亂世界格局，她的隱藏身份很快，或者說已然成為眾矢之的。
隱藏再深也難免會有蛛絲馬跡，況且她並不指望能夠瞞得天長日久，能拖一時半刻容她有所準備便心滿意足了。
只是內憂外患接踵而至，比她預料的來得要更急更快。當她在阿拉蕾的小鎮上看到迪亞曼蒂和賽尼奧爾·皮克時，因為在他身邊變得安逸遲鈍的神經如同被電擊一般猛然蘇醒。強烈的危機感充斥了她全身上下每一個毛孔。
在種種機緣下，她磕磕絆絆歷經險阻但總算走到今天，把產業發展壯大，一點點蔓延到世界各地。她敢說如果她現在破產，世界銀行的絕對會因為資金問題陷入系統癱瘓。
現在的她，在各路魑魅魍魎豺蛇狼豹眼裏，簡直是一塊不要太肥美的大肥肉，不管能不能消化，先搶到手就對了。好在她這塊肥肉長了雙矯健的腿，想跑就跑不解釋。
笑笑還在腦袋裏逐個盤點根據地，突然腿上一痛，沒防備"嗷"地叫了一聲。
回過神鷹眼已經在擼她褲腿了。
這兩日天氣晴朗，氣溫和緩些，笑笑就穿得比較松散，今天換了卡其布色的休閑中褲，鷹眼握著她膝蓋骨往上一滑，手上一層老繭蹭在白皙的皮膚上立刻紅了一片，笑笑被這男人掌心的熱度和糙感激得頭皮發麻。鷹眼托著她的腿撩起褲子，右腿膝蓋外側的大片淤青腫塊就露了出來。
笑笑因為鷹眼的動作半靠在他右手的臂彎裏，眼看著斜上方鷹眼側過半張臉，眼角沖她一挑，冷意乍現。笑笑下意識就縮了一下。在對方銳利的眼神裏選擇了坦白從寬。
"嗯…我想…森林裏的狒狒在劍術的造詣上頗得你幾分真傳…"
事情的經過很簡單。某個晚飯後的傍晚，笑笑突然很想吃點水果，卻發現城堡裏沒有庫存了，於是不死心地想去森林裏找點飯後水果。
就算植物長得再奇葩，森林畢竟是森林啊，怎麽可能沒有果子？！
問題是森林長期被一群彪悍的狒狒占據，森林裏所有能夠生果子的地方當然也被劃入狒狒的領地範圍。外人想吃果子，得看狒狒大王答應不答應。
笑笑自己本身是商人，同情達理，相信買賣無國界，就抱著滿滿的誠意以及善意同狒狒們進行了雞同鴨講的交涉。最終拍定她以點心一盤換水果若幹。然而她終究高估了這群靈長類近人生物的品格，並且低估了這群狒狒三觀不正之嚴重性。
在這群成長於人類長期廝殺掠奪中的狒狒們眼裏，想要的東西在別人手上，那就要搶。只有搶不過才會通過交換。運用交易意味著弱小，弱小就可以欺壓□□。
鷹眼它們是不敢造次，這個鷹眼身邊的小姑娘卻似乎沒什麽實力，又剛好鷹眼不在，於是接下來的群架順理成章。
笑笑的確高估了狒狒的品性，狒狒們也實實在在低估了笑笑的實力。所以這場打鬥並沒有如狒狒們預期的一樣呈現出壓倒性優勢，最後還是狒狒王出馬一戰才算是打成平局定乾坤，梁子卻無可避免地從此結下了。
笑笑內心對平局這個結果是不滿意的，要不是這群狒狒訓練有素默契十足，又個個力大無窮偏偏還靈活矯捷，自我愈合能力驚人，她在車輪戰裏耗了太多力氣，那狒狒王能否和她打成平局還說不準呢。
雖然她早知道鷹眼捏她是為了確定她身上有沒有傷，但現在看來果然還是太犯規了！
————————
海軍本部，馬林梵多。
鬼蜘蛛放下酒杯，擡頭看見直屬上司兼好友咬著煙，臉色淡漠地推開特意冰過的酒，手裏握著他十分眼熟的辦公室茶杯。
聽吩咐端了熱水來的服務生木著臉把桌上"本店不得自帶酒水"的牌子默默收走。
男人往杯子裏添了些熱水，藥草特有的清香混合著幾絲柔和的甜蜜氣息在小小的隔離空間裏彌漫。
鬼蜘蛛訝異地挑眉，出入上司辦公室比較頻繁的火燒山倒是見慣不怪。發現同僚臉上驚訝的表情過於明顯，咳了一聲，很自然的開口："話說回來，這段時間沒看到笑笑醬啊。"
火燒山說完這話，覺得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他好像看到男人帽檐下的眼神陰郁了一瞬，眨眼再看又明明很正常。
赤犬啜了一口杯中液體，才淡淡開口："休假，還沒回來。"
鬼蜘蛛恍然——那小妮子送的，隨口問了一句："你喝的這茶聞著不錯，還有嗎？"
"啪！"
鬼蜘蛛低頭，一個小小的包裝袋躺在他面前的桌上——百花蜜清熱解毒…沖劑？
鬼蜘蛛眨眨眼，擡頭同火燒山對視一眼。
不是他一個人莫名覺出萌感吧？
"喝不喝。"
鬼蜘蛛懵了一下，這意思是他不喝還得還給他？
火燒山看鬼蜘蛛臉色不太對，趕緊拿了個空杯子，笑呵呵地打圓場："嘗嘗嘗嘗，笑笑醬孝敬的肯定不差。"
鬼蜘蛛比較給面子地喝了一口，默了兩息，又喝了一口。
…喝著還挺舒服的。
鬼蜘蛛看一眼赤犬，赤犬秒回："沒剩多少了。"
鬼蜘蛛："……"
火燒山："……"
火燒山再次打圓場："看起來不錯啊，我看看這哪個牌子的。"說著撿起包裝袋，袋子上是兩只Q版小蜜蜂，左上角有小小的『Hive』字樣的品牌標識。
"這個集團最近是不是有點動靜啊？"
赤犬聞言若有所思："財務部負責的？"
鬼蜘蛛點頭："沒錯，這個集團同我們的後勤部有合作，最近內部調配對發貨時間有些影響。不過財務部是被借用，負責的部分比較少，主要還是後勤部的人在交涉。政府也的督察辦也有插手。"
赤犬冷笑："海軍本部的內部物資采購，什麽時候輪到政府也能橫插一杠了。"
火燒山給自己倒杯酒，卻沒喝，"財務部的人天天和政府的人周旋，還要整理庫存數據，忙得焦頭爛額。"
赤犬眼瞼微動，"財務部有好幾個高級軍官要退了，前幾天還打過報告說人手不足需要幾個臨時調配。"
火燒山沒明白赤犬的意思，財務那邊老早就有鷹派的人進駐了啊。所以他只能含糊地"唔"了一聲。
赤犬繼續自顧自地說："財務部如今也是一攤渾水，但能進去待一陣對新人也是很好的鍛煉。"
"…唔。"
"一般的新人可應付不來，還是要有實力和背景的。"
"…唔…"
"笑笑還年輕，還是相當需要磨煉。"
"……"
鬼蜘蛛確定他剛剛看到了赤犬眼裏一閃而過了灼熱光芒，默默抓起水壺，幫他添了些熱水。
百花蜜清熱解毒沖劑，口感滑順，清甜甘爽。可降火解毒，清肝明目，去熱消炎…
作者有話要說：
h—i—v—e，hive，蜂巢。(?˙▽˙?)
叮~您的好友『神秘女總裁』已上線。
第42章
新世界某海域，一支海軍精英戰艦迅速靠攏，組成急行隊形，朝東南方向全速前進。
主艦上最高長官傳令通訊兵，立刻發訊本部——
"白胡子海賊團莫比·迪克號突然轉移陣地，方向東南，目的地不明，行動目標不明，無任何異常通訊信息來往，我艦隊已經全員加速跟進。請指示。"
這邊海軍軍官們緊張肅穆地等待指令，那邊馬爾科頭疼地勸白胡子："老爹，我們就這樣去找笑笑會給她惹麻煩的！"
白胡子冷哼一聲：「誰說老子要找她。」
"那您把笑笑的生命卡給我！"
"沒有。"
馬爾科默默地親眼看著老爹把小紙片卷成一團，塞進胡子裏…
怎麽辦？他總不能去拔老爹的胡子吧？看來還是先打個電話給笑笑，讓她有所防備…準備吧。
馬爾科這樣想著，不妨旁邊竄出來一個身影，"我們要去找笑笑？真的嗎？"
馬爾科轉頭看見艾斯這小子一臉掩飾不住的興奮，"我已經好幾天都聯系不到她了。電話蟲也一直沒有信號…"
一直沒有信號…
沒有信號…
信號…
馬爾科不甘心地嘗試聯系笑笑未果，只能絕望而悲憤地拖住艾斯，內心充滿了對笑笑的歉意以及報覆社會的沖動，他瞥一眼老爹，陰冷地笑：「走，艾斯。我們去喝酒。」
禁酒達兩月之期酒蟲作祟暴躁任性得要啟程找"罪魁禍首"的老爹臉黑了。
——————
海軍本部，薩卡斯基大將辦公室。
幾個下屬兼戰友在座，赤犬的情緒依然無法避免地陷入了低沈狀態。
道伯曼飛快地擡眼，目光同火燒山隔空碰撞。
鬼蜘蛛撓撓頭，"再打一次看看。"
火燒山好脾氣地再一次撥打電話蟲——"您好！這裏是思麥爾。本人正在度假中，拒絕工作電話接入。有事請在電話蟲『嘀』一聲後留言。如果給您添麻煩了，在此表示抱歉。"
常駐薩卡斯基大將辦公室，系著藍色海軍領的老電話蟲清清嗓子，勤勤懇懇地"嘀"了一聲。
200平方米的偌大辦公室再一次陷入了沈寂。
鼯鼠按捺不住，他實在不能理解為了一個小小的財務部督辦的職位一群中將級別的軍官在這裏磋磨半天。火燒山和他其實都不是赤犬直屬系，特別是火燒山，他只是順路來通知赤犬晚上參加高級將領的定期聚餐而已。結果赤犬接到政府派到財務部的督辦被暗殺的消息，立刻開始安排頂替人選，首選人物當然就是笑笑。
鼯鼠沒有意見，他覺得笑笑很合適。
但笑笑不在找別人暫時頂替也是沒問題的。
而且他只是來找火燒山的。
道伯曼是來找他的。
鬼蜘蛛是來找道伯曼的。
布歐姆還在餐廳等他們。
想想他就忍不住要開口："我記得笑笑當初拉了一個同伴參軍。和笑笑關系好像很不錯。看看如果可以的話，讓她先頂上這個位置也不錯。"
五分鐘後，副官進來，先給赤犬泡了一杯沖劑，然後覷著臉色小心道："經過排查沒有很可疑的地方，前些日子剛剛由準尉升了中尉。內部考核全部績優，實力在同期裏已經非常出色，當然比思麥爾少校還是差一些…"
"帶來了嗎。"
"是，就在門外。"
"讓她進來。"
一個偏瘦的女孩子走進來，一頭自然卷大波浪的棕發在中段系了根藍色的發帶，五官柔美，臉型小巧，看起來穩重乖巧極了。
拉芙朝在場所有將領行了軍禮，向赤犬喊了報到。
因為是鼯鼠提出來的，他對拉芙觀察得就格外上心一些。在他看來，這個年輕的女中尉儀態氣度都很不錯，身形緊繃可以看出她略有點緊張。不過作為一個年輕的新一代小軍官，還是女孩子，面對眾多氣勢迫人的高級將領能夠維持鎮靜，已經很不錯了。可不是所有女孩子都像笑笑一樣和他們相處起來毫無壓力。
赤犬註視拉芙的目光有些陰沈，拉芙不由得握緊拳頭。
思麥爾你這坑爹的家夥！老子絕對要跟你絕交！
赤犬："知道我為什麽找你來？"
拉芙："是！"
赤犬："那就好，那麽…你知道嗎，思麥爾的行蹤。"
拉芙：………？
眾將領：………！
拉芙張了張嘴，再張了張嘴，猶豫地說："我現在也聯系不上她，麥麥…思麥爾少校似乎要回東海探訪友人。"
東海…
赤犬斜一眼副官，副官馬上退一步，低聲道："這就去安排。"
赤犬點點頭，說："好了，沒你什麽事了。對了，財務部有個空缺，在思麥爾回來之前你就頂一下吧。"
眾將領：安排職位只是順便重點是問行蹤嗎！
————————
笑笑再一次踏上熟悉的島嶼，托蘭拉比斯。
鷹眼在她身後淡淡開口："那天晚上，堂吉訶德·多弗朗明哥也在島上吧。"
笑笑往前邁的步子一僵。
"那之後沒兩天，就傳出了他和四皇凱多接觸的消息。"
笑笑忍不住露出十分詫異的表情，鷹眼只是"哼"一聲，"別以為我真的什麽都不知道。"
只是以前不在乎而已。
笑笑倏然回憶起那天她的著裝，多弗朗明哥那三根斷裂的胸骨還歷歷在目，有些過火的肢體接觸也記憶猶新…
完蛋了，不知道怎麽解釋。
"那天你化了妝，身上有香水味和…"鷹眼突然從身後環住她的腰，胸膛緊貼她的背，下巴擱在她肩上。"其他人的味道。"
笑笑怔在原地。
她沒有想到他對那天的記憶包括了這些，也沒有想到他會記得這麽清楚，會一字一句同她講出來。
"我不喜歡你身上有別人的味道。"
鷹眼輕輕在她頸側咬了一口，"也不喜歡你在我面前想別的人，別的事。"
笑笑又呆住了。
光！天！化！日！之下！
他在光天化日之下調戲她！
這麽久的事情！是有多小心眼！
"…我知道了。"
側頭見他認真專註看著她的雙眼，笑笑不禁擡手摸摸他的臉。
"以後不會了喲。"
鷹眼唇畔劃過一絲笑意，在她發鬢吻一記，眼底精光一閃而逝。
笑笑正要開口讓鷹眼放開自己，就看見前方不遠處一個高瘦的少年靜靜望著她，身後還跟著一串小豆丁…
笑笑：Σ()
尷尬地幹笑兩聲，笑笑推開鷹眼，招手讓那少年近前來："嗨，普波。"
"帕波。"
"啊？"
"托蘭·帕波。"
"可是布歐姆…"
"他經常叫錯我名字。"
"……"
笑笑頓時更加尷尬了。
帕波臉上還是冷冷的，沒什麽表情。他把身後緊跟著的小豆丁們扯出來，聲音平平地說："這些是島上原住民的孩子。"
小豆丁們擠做一堆怯怯地覷著笑笑，打頭一個個子稍微高點的小女孩站出來，小聲叫了句："姐姐好。"她身後的小孩子們馬上齊聲喊"姐姐好。"笑笑溫和地笑笑，"你們好呀。"
小女孩又猶疑地沖鷹眼道："叔…叔好。"
小豆丁們天真地跟著大聲喊："叔—叔—好—！"
鷹眼默了一下，淡淡地"嗯"了一聲，笑笑不太敢去看他表情。
帕波揮揮手驅趕孩子們，"快點回家，該吃藥了。"
鷹眼擡眼一掃，看見這群孩子瘦骨如柴，緊緊貼著骨頭的皮膚下隱約泛出青黑的顏色，這種色調不該是一個健康正常的孩子擁有的。
笑笑挽住他的胳膊，輕聲道："是血液病，因為過度的輻射汙染而造成。"
"大多數人都知道這裏以前是海軍研究基地，其實更早的時候，這是一座有居民的島嶼。
你知道的，海軍征用嘛。居民們拿了賠償款被半強迫地遷移到別的島。但總有些人舍不得家鄉，就只好生活在島嶼邊緣。
但很快研究出現問題，島嶼資源嚴重汙染，海軍及早撤退，島民們沒有及時收到通知，死的死傷的傷，逃出去的也沒活多久。
過了兩年，島上情況好一些了，島民們陸陸續續搬回來。可是這裏很快就被別人買走了，一個叫格蘭·特索羅的棘手家夥，他在這裏建了個不夜城，是他的產業之一，於是島民們只好繼續住在島嶼邊上。但糟糕的是，"
笑笑蹲下身捏起一搓土灰放在鷹眼掌心，"這些土壤全部汙染化，不僅無法進行種植，還成為了會長時間發出輻射的顆粒。因為顆粒小，輻射也不明顯，人們一直沒有發現，等輻射累積到一定程度，長期接觸土壤的島民已經爆發了無法挽回的血液病。孩子們小，接觸年限不多，但病情也很嚴重。
托蘭·拉比斯，是我爸爸的團員，帕波現在也已經是我的員工了。"
鷹眼垂眸靜靜地看著她，笑笑兩只手搭在他的胳膊上，指節微微彎曲，與他的小臂曲線貼合，"格蘭·特索羅…這個男人崛起得相當迅速，而且已經和天龍人扯上關系。他的不夜城沒有因為輻射殘余受到任何影響，我猜，他十有八九同海軍有點聯系，而且知道這種血液病的治愈方法。"
鷹眼擡手撫平她眉間不自覺擰出來的褶痕，淡淡"嗯"了一聲，面色無異。
笑笑卻仿佛松了口氣般。
鷹眼瞧著她略抿緊的唇角，眼眸微斂。
她大約不清楚自己剛才說話時是怎樣犀利冷靜的一副模樣。他差點覺得眼前是另外一個人來著。
作者有話要說：
我就想知道大家還記得格蘭·特索羅這號人物吧？
過渡章節…主角們即將放出。
第43章 千面
·東海·芭拉蒂餐廳·
送走最後一位客人，已經暮色四合，卡爾涅剛要掛上打烊的牌子，門又從外面被推開了。
來人身材矮小，發須皆白，佝僂著腰杵著拐杖，一臉笑瞇瞇的慈祥模樣外加眼角眉梢的疲憊讓卡爾涅喉嚨裏那句"不好意思我們已經打烊了"怎麽都吐不出來。
"不好意思，我們已經打烊了。"
西裝革履的金發青年雙手插兜，嘴裏叼著煙從後廚走出來。嘴裏的話因為咬著煙有些含糊不清，態度卻從容堅決，"如果要吃飯，請明天再來吧。"
"山治！你這樣太沒禮貌了…"卡爾涅有些埋怨地嘟囔了一聲。
"山治！你又把客人往外趕！"帕迪從廚房裏竄出來，兩只手交握在胸前摩挲，腰桿瞬間低垂到與粗壯的身材完全不合拍的角度，"大爺您好！您裏邊兒請！有錢嗎…不是，想吃點什麽？這是賬單…菜單！"
老人禮貌地對一旁臉色不善的年輕人笑笑，"抱歉，我趕了很久的路，實在是很餓了。如果方便的話，隨便給我些簡單的食物就好。我一分錢都不會少給的。"
山治揉了揉頭發，一臉不耐，無奈地道："既然餓了那就快點單吧，想吃什麽？飯還是面食？"
"真是麻煩你了，年輕人。那就請來一份海鮮炒飯吧。"
山治點點頭，把煙頭摁滅回頭進了廚房，只有卡爾涅嘀咕："您還真會點，您大概不知道芭拉蒂的特制海鮮炒飯做起來多費功夫…"
"還很考驗廚藝，對吧？"老人在帕迪引導的座位坐下，"聽說芭拉蒂是東海最好的海上餐廳，真是期待吶。"
"那是當然…哎喲！哲夫老板！"
卡涅爾趕緊將挨了一腳的帕迪拉到一邊，回頭看見自家老板抱著胳膊在那老人對面坐下了。
"布朗。"
"哲夫桑的眼力還是一如既往地犀利呢。"
"……"
"多年未見，您還能記得我的名字，真是十分的榮幸。"
"快點把你虛假的表皮撕下來吧，實在是讓老子…很不爽。"
帕迪同卡涅爾對視一眼，在老板陰沈的表情裏握緊別在腰後的菜刀鍋鏟把柄，只要老板一個眼神肯定，他們的勇氣就充滿意義…
山治托著餐盤路過，用看智障一般的眼神掃過他們，徑直走向窗邊對坐的二人，"您的炒飯。"
"多謝了小夥子。唔…看起來很不錯，味道也很好聞。"
被叫做布朗的老人剛要下嘴，綁著麻花辮般胡須的餐廳老板就一叉子攔住了他的勺子，力度之大令勺柄叉子碰撞時濺起火花，布朗手裏的勺子卻好似預料到一樣紋絲不動。
山治疑惑又略有些火大地擰起圈圈眉，"餵，臭老頭，你對我的炒飯有什麽意見嗎？"
"閉嘴，臭小鬼。這裏沒有你說話的份。"
布朗撥開手下的叉子，"呃…請冷靜一下。我想現在並不是吵架的好時機。"
"少廢話布朗，你至少要遵守我的餐桌禮儀，並且尊重給你制作菜肴的廚師…我跟你說過的吧？"
布朗沈默了幾秒鐘，餐廳裏的氣氛凝聚了一種莫名其妙的尷尬感，帕迪和卡涅爾面面相覷，山治煩躁地掏出打火機點煙，"你在說什麽啊老頭？"
"嘛，說得也是呢，真是失禮了。"身影佝僂的老人緩緩起身，兩只手左右捏住自己的臉皮，看似輕巧地往兩邊慢慢扯，扯得整張臉都扭曲變形成一張滑稽的鬼臉，眾：……
除了哲夫，在場其他三人都露出了想吐槽又硬要憋住的表情，接著他們驚恐地看著布朗先生蒼老的帶著微笑的面容被生生撕裂，帶著撕開血肉的聲音，大量的血水從裂口迫不及待地湧出。同時他的身形也發生了變化，考究的老式大衣下有什麽東西蠢蠢欲動著要沖破禁錮，脊背處發出"卡拉卡拉"令人毛骨悚然的骨關節錯位的聲響，卡涅爾很想挪開目光，但劇烈的視覺沖擊讓他無法控制自己的眼睛，眼角余光看到山治的煙已經燃到嘴邊，山治卻瞪著眼睛毫無知覺。
很快，一個挺拔的身形從布朗已經碎裂的顱骨以及沾滿了碎肉鮮血的軀殼殘衣中"生長"出來，那人抹了把臉上的碎肉，擦掉糊住眼睛的紅色液體，灼灼目光望向哲夫："好久不見，哲夫桑。"
山治吐掉煙頭，沒忍住罵出了聲："這他媽什麽東西！"
——————
"米霍克桑…我真的很想好好吃頓飯。"
"……"
"拜托了…"
"……"
"我發誓那真的只是個意外！"
"……"
"求求你…"
"過來。"
"……"
"過來。"
"……"
"我比多弗朗明哥可怕？"
"…………"
笑笑現在很想去死一死，死前順便把多弗朗明哥那只火雞閹一閹，好叫他不要隨便亂發情。
她做好了一切買下托蘭·拉比斯的準備，並決定視察一下在島上悄悄建立的情報所，沒想到半路遇到火雞那廝同一位算是她熟人的家夥…
如果她沒看錯，這家夥就是那天晚上和多弗接頭的那位，還是她牽的線。
『四皇凱多和七武海堂吉訶德·多弗朗明哥接觸，並且已經達成合作共識。』這是她從和二人打照面起得出的第一個重要消息，至於第二個…她想起遠遠跟在身後全副武裝一身鬥篷的鷹眼，腦袋裏警鈴大作。【要糟！】
"怎麽跑到這裏來了，嗯？"
多福朗明哥若無其事地走近前，擋住了另外一個人的目光，盯著她看的眼裏泛出興味，"不是要回去麽？"
一旁的帕波在多弗朗明哥上前的那一刻就垂著腦袋腳步不停地繼續前行，仿佛只是一個順路路的陌生人。
配合他＝愛情的美酒釀成醋一缸
翻臉＝中間人的招牌砸成柴一捆
配合or翻臉？這是個問題。
笑笑的腦袋瞬間轉了八百個彎，垂下眼，撇過臉，一副冷漠的樣子："真難得，joker大人居然還記得我的模樣。新來的兩位金發美人伺候得不盡心嗎？"
多弗朗明哥幾乎是她話音剛落，爪子就摸上了她的下巴，"嘛，別這麽冷淡嘛。你知道我不喜歡聽這個，可不要犯傻。"
笑笑眼角一抽，驕傲地扭開臉避開他的手指，"啊是嘛，既然我這臭脾氣對不上joker的胃口，想必是我沒這福分侍奉您，那就先…"告辭兩個字還沒吐出口，多弗朗明哥那廝居然一臉張狂的笑意直接摟住她，動作快準狠，突兀得她差點沒忍住要一掌劈過去，等她把臉從他硬邦邦充滿侵略性氣息的胸前擡起來，內心已經在後悔為什麽沒有直接出手了。
多弗朗明哥一爪放在她腰臀處，一爪在摸她的臉，臉還湊的越來越近。講真她感到脊背一陣一陣地發冷，連多弗朗明哥也略帶戒備地擡眼。
"你大概不知道，"笑笑低聲而又十分快速地說，"我最近領了了無風帶和新世界入口的幾條航路巡邏任務。"潮熱的氣息輕輕噴在他臉上，他分明看到她眼裏一片寒光交織著隱隱的怒意，嘴裏說的話讓他瞇起眼睛，定定看了她兩秒。這兩秒對笑笑來說簡直度秒如年，好在他終於松開了她。
"真巧，我最近有幾艘貨船要從無風帶過。"
笑笑退了兩步拉開距離，聽了這話眉梢一挑："哦是嗎？我會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
她都不知道，多弗朗明哥什麽時候會親自過問這種事了。勞心費力的事情他向來交給屬下去做，做好了有賞，沒做好就罰。他從來只看結果。
"如果沒有其他吩咐，我就先告辭了。"向多弗朗明哥那位灰色眼睛的客人禮貌地打過招呼，笑笑腳下生風地離開。下一個拐角的小巷子裏毫不意外地迎面撞上一身冷冽的鷹眸男人。
她狠狠打了個寒顫，在男人帶著冰碴的目光裏舉起雙手，弱弱地說："我選擇坦白從寬…"
鷹眼兩手環住她的腰，把她抵在墻上，聲音平靜，"說。"
"…"說什麽？笑笑自己一臉懵。
說多弗朗明哥抱了她摸了她而她打斷他三根胸骨然後繼續讓他摸讓他抱這一切都是逢場作戲？
她的猶疑落到鷹眼眼裏無疑是火上澆油，當他看見堂吉訶德那廝把手放到他女人身上，兩人還維持著親密的姿勢竊竊私語了幾句時，他感覺胸口一沈，要命的窒息感纏繞喉間。接著就是鋪天蓋地的怒火，他必須找個地方置放他的雙手，否則這些磅礴的怒氣一定會傷及她。
想到幾分鐘前有另外一個男人將手放在她的腰上，他不禁用力了幾分。
笑笑覺得鷹眼的手箍得太緊，卻不敢喊痛。她還在為"坦白"什麽而苦惱。
"不知道怎麽說？"
笑笑忙不叠點頭。
"那我來問。"
巷子一側傳來小孩子嬉戲著跑過的聲音，笑笑瞅著怵人的金色瞳孔眨眨眼，小心翼翼地建議："要不我們換個地方說？"
鷹眼看著她有些畏懼的神情，閉閉眼，撈著她以最快速度直接回到自己的小船上，解開繩子，起航離開這座島嶼。
笑笑乖巧的縮在一邊，她敏銳地感覺到前頭那男人氣場陰沈，不太敢靠近。
鷹眼看她緊繃如刺猬的樣子，臉色更加難看，但他不想再拖延。
"你和…多弗朗明哥，怎麽回事。"
"我和他的關系絕對算不上友好。不存在私情！剛剛是逢場作戲，合作需要！"
"……"
鷹眼內心輕嘆，早就猜到的事情，親眼看到反而無法忍受。他當然相信她，但卻不允許任何別的男人染指她。碰一下也不行。
這丫頭不知道，早在她喝醉那晚上，他可不僅僅是在她肚子上吻了幾下那麽簡單…當然，這些他是不會告訴她的，又嚇跑了可怎麽辦。
內心燥郁，他陰著臉不再吭聲，小船就這麽一點空間，眼看她拼命把自己窩在角落裏，幾乎要掛在船沿上，他又好氣又好笑，叫她幾次也不肯過來，索性就這麽大眼瞪小眼地漂過了無風帶，然後，她的肚子響了。
天邊有大片的陰雲聚集，氣勢洶洶湧來，恐怕會有一場風暴。鷹眼擡眼望望天，嘆口氣，語氣軟和了："過來，帶你去吃點東西。"
那丫頭瞬時像彈簧一樣跳起來，沖進他懷裏，討好地環住他的腰，在他嘴角啄了一下。
第44章 cobweb
風夾雜著雨粒打在臉上，像被子彈擦過一樣生疼，笑笑一面被雨水打的幾乎睜不開眼睛，一面欣慰地想原來她的臉皮並沒有那麽皮糙肉厚。
鷹眼將帽子罩在她腦袋上，把外衣披在她肩上，衣領立起來擋住她的臉，擼起袖子控制小船重新往平靜的無風帶駛去。
笑笑瞇著眼從帽子和領子的縫隙中看他，只見到那一頭頑固地豎立在他頭上的黑色短發，雨水的打擊只讓他的頭發看起來更加烏潤有光澤，卻不能叫他屈服半分。真是發似其主人，她忍不住愛屋及烏地感嘆：真可愛~
被砍翻的劍客甲乙丙：………
風大雨大，笑笑充滿愛意與幸福感地窩在黑色的大衣裏通過帽檐的縫隙看她的男人，風雨間交雜著的某種物品破風而來的細微呼嘯聲近在耳邊時她還沈浸在美色裏無法自拔，敏捷的危機感讓她猛地擡頭一看，把帽子頂翻，而那東西已經砸到她眼前，重重地摔在她鼻梁上，她眼前一花，身體不受控制地往後栽，"噗通"栽進水裏，被一個大浪卷走了。
在風雨中這聲音實在太微不足道，眼看風雨漸小，鷹眼敏銳地回頭看了一眼，只見他的帽子落在甲板上，大衣半漂在海水裏，半搭在船沿上，一件不屬於他的玩意兒泡在海水裏浮浮沈沈。他伸手撈起來，是一條帶著精致海賊標志黃金扣頭的…皮帶。
鷹眼用拇指拂過上頭的一滴血漬，默念著上頭刻印的署名，擡眼看見遠遠的海平面上，一個尚算壯大的海賊船隊浩浩蕩蕩地朝他所在的方位駛來，頭船上海賊旗高高飄揚。
提督克利克…
——————
笑笑抓住眼前的手，借力登上一只小帆船，"幫大忙了，布朗。"她抹把臉上的水。"真是好大一場暴風雨。唔…造型不錯。"
伸手撈起笑笑的人扯著身上的廚師服，郁悶地撇撇嘴，"我應該多帶一套衣服的。"
"怎麽了，你不是說要來東海考察收購餐廳嗎？"
"唔…失敗了。"
笑笑拍拍他的肩，"沒關系的布朗大叔，我看你反正不很喪氣的樣子。不過能叫你現形的人，我還真想見識見識。"
布朗狠狠翻了個白眼，將外袍脫下來披在渾身濕透的笑笑身上，"你現在看起來很糟糕，還是先管好自己吧。"
笑笑瞥著布朗精瘦結實的上半身，暗戳戳掐了一把，布朗回頭妖嬈一笑：「寂寞了嗎？撒，讓叔叔來安慰你~」
笑笑抖落一地雞皮疙瘩，"謝謝叔叔，我不缺男人。"
布朗挑挑眉，"幾壘了？"
笑笑一陣尷尬，鷹眼的事情她除了拉芙沒和誰說過，平時雖然和布朗沒大沒小的，但她心裏分得清楚，布朗畢竟是屬於父親那一輩的長輩，對她的人身大事是有一定說話權，她沒有刻意隱瞞，只是對這些長輩不知如何開口，索性暫且不說。她自認為她同鷹眼都還沒準備好見家長。
不過這老狐貍看出來些門道她也不奇怪，畢竟她的行蹤一般是不瞞他的。
"咳，還在互相了解的階段。"
"牽手？"
"咳，有時。"
"kiss？"
"嗯…偶爾。"
「deep kiss？」
「……」
"尺寸？"
"………"
笑笑又氣又笑，瞪了他一眼，布朗不以為意，目光灼灼，"都同居那麽久了，還沒下手，不會是有什麽問題吧？不過這些年他雖然少近女色，但也不是沒碰過…難道是憋太久出問題了？畢竟距他上一次去紅燈區已經有十多年了…"
笑笑忍無可忍，"你們幾個什麽時候開始查他的？！"
布朗理直氣壯："大概是香波地諸島後吧。"
"……"
布朗隨手扯塊船帆替笑笑擦鼻血："你這鼻子怎麽回事？家暴？"
笑笑疼得直抽氣："被金子砸了。"
布朗笑得停不下來，"居然還有人敢用金子砸你？用金子？"
笑笑拒絕接話："我餓了，帶我去吃點好的。"
布朗笑呵呵，"別急，已經在帶你去了。"
一塊碩大的殘木撞上小船，笑笑一個趔趄差點兒又栽到海裏去，布朗扶她一把，一手用漿撥開那塊木頭，"木頭不錯，手藝勉強，可惜了。"回頭又問，"剛剛我就想問了，你怎麽回事？"
笑笑盯著那塊木板若有所思，"沾了點酒，腦袋疼。"
"所以用不了能力？"
"不想用，累。"而且危險。
那塊從船側漂過的木板，明顯是大型船只的底板，這木板一邊參差不齊斷口粗糙，是明顯的人為破壞，另一邊則幹凈利落，有如被細細打磨過一樣筆直鋒利。
遠處傳來激烈的打鬥聲，布朗和她對視一眼，加快了行進速度，很快，越來越多的船骸順流飄過來，遠處的海面上有一個個小黑點，落水的人像下餃子一樣在水裏撲騰，幾艘巨大的船，不，準確的說是幾艘巨大的被劈成兩半的船落魄的浮在水面，一個清朗的聲音飄揚在大海的上方："你現在死還太早了。我是朱洛基爾·米霍克！
看清自己，看透世界，變得更強。
未來不管要等多少年，
我都會在這最強的位置上等你。
超越這把劍吧，
超越我吧，
羅羅諾亞·索隆！"
布朗看一眼笑笑，她裹著廚師服定定站著，神情淡淡，眼睛緊緊跟隨那聲音的主人，神色莫辯。
——小子，你的夢想是什麽？
——我要成為海賊王！
——呵…是嗎，那可是比超越我還要更艱難的路。
笑笑看著鷹眼挺拔的身影，看見他臉上隱約透出的興奮和期待，看見他眼裏燃起熾熱的火焰，看見他露出一個難以描繪的微笑，英氣逼人。
然後他轉過頭，對上她的視線。
他眼裏鋒利的笑意還未及收斂，唇畔眉梢的弧度卻緩和了。身後有人叫囂："餵！鷹眼！你不是來取我這個東海霸主的人頭的嗎？"
他看著她，心不在焉地對身後的人說："本來是，但現在我沒有興趣，我要去睡覺了。"
————
鷹眼拉住笑笑的時候，她晃過神一般沖鷹眼笑一下，隨著的力度踏上他的小船，眼神還有些茫然。回頭一望，布朗保持著友好的微笑向她揮揮手，"那叔叔就先去忙了，記得常打電話蟲和叔叔聯系喲。"笑笑納悶地聽他著重重覆了兩遍"叔叔"。再看鷹眼，他居然也面帶僵硬的微笑，"請…放心。"
笑笑一頭霧水，但鷹眼無論如何堅持"沒說什麽"以及"正常交流了兩句"，她也就只好不再問，或許是…男人之間的小秘密？
"你怎麽了？"
鷹眼輕觸一下她鼻尖的傷痕，見她疼得一哆嗦，擰緊眉頭。
笑笑小心地抽抽鼻子，"沒事，過兩天就好了。"
"你剛剛，怎麽了？"
"……"
笑笑茫然地看著鷹眼，不知所措。
她不知道該怎麽說。
鷹眼攬住她，輕拍著她的背，"不要怕，不要急，慢慢說。"
笑笑猛然發現自己原來還有焦灼和不安的情緒。
"米霍克桑，你知道一個關於老鷹的傳說嗎？"
笑笑絞盡腦汁，坑坑巴巴地解釋："據說鷹的壽命可以長達七八十年，但是…但是想活到那麽長，是需要一些代價的。
鷹在四十歲的時候，它的爪子開始老化，無法有效地抓捕獵物，
它的喙越來越長，越來越彎，幾乎垂到胸口，
它的羽毛長得過於濃厚，致使飛翔變得困難。
於是當鷹發現自己的身體機能開始退化的時候，就要作出抉擇了——
等死，還是重生。
不甘就此結束生命的鷹會選一處山崖棲息蛻變，它會用力啄擊巖石，讓自己老化的喙脫落，拔光鈍化的爪子和陳腐的茸毛…經歷過這些痛楚後，通過五個月浴火重生的等待，它會獲得一個全新的，健壯的，長達三十年的生命…"
"這個故事並沒有科學依據，米霍克桑。"
笑笑環住鷹眼的腰，把臉深深埋進他的胸膛，"可是，我剛剛看著你，覺得有點怕。"
"我不怕你變老，不怕你比我先逝去，我只怕你離我越來越遠。"
鷹眼沈默地環住懷裏的女孩，他一時之間居然不知道該說什麽。
"總覺得我這樣有點自私呢。"
"沒有。"鷹眼微微勾起嘴角，"現在想想，你出現以前的日子，真是無趣又冰涼。"
"你知道，我很早就名揚天下了。真的是…很快就厭倦了，那種不是挑戰就是被挑戰的生活。"鷹眼淡淡道："值得一戰的對手並不多，大部分人都太弱了。"
"……"無敵是多麽寂寞？
"我的刀，黑刀·夜，是世界最強的刀。但是再好的刀，如果一直不能發揮出只有它擁有的真正實力，那它的『最強』就會失去價值。"
"強大，並且追尋強大，才是你的『米霍克桑』，你所願意為之付出感情的我，是擁有了這些特質的完整的我。所以，不要怕，你要更相信我一些。"
#我的男人說什麽話都能撩到我怎麽破？#在線等，挺急的。
"你見到我的親友了，感覺怎麽樣？"
"布朗…叔…叔…，是個厲害的人物。"
"…你可以直接叫他布朗。"
"他說按照你們家族的傳統，婚後稱呼一定要跟伴侶統一。"
"……"
算起來布朗比鷹眼大約年長了五…六歲？
"我們已經訂婚了，這種小事，我會克服的。"
"…那…還有呢？"
"什麽？"
"你很看好的那個綠毛劍士，他旁邊說要當海賊王的那個。"
"？"
"那是我哥哥。"
"………"
第45章 風起雲湧
"哐當！"白瓷湯盤摔在地上，碎成無數片。
瑰紅色頭發的男人不自覺一哆嗦，看得笑笑分外好玩。
"這是什麽東西！這麽難吃的東西怎麽能端給客人吃！"
"你說什麽臭老頭！我做的湯和你做的到底有哪裏不一樣啊！"
布朗趁亂顫顫巍巍地撿起一片從門內彈出來的碎瓷片捏在手裏，委屈地嘟囔："食物不能浪費，瓷器就可以隨便摔嗎…"
笑笑樂不可支地抓著湯勺，"你怎麽又回來了？"
布朗："這話該我問你才對，你怎麽又回來了？"
"我本來就是要來這裏吃東西的，剛剛有點亂，我們轉了一圈才回來。"
鷹眼隨手把笑笑跟前超出餐桌小半的盤子往裏推好，疑惑地看了一眼臉色扭曲的布朗。
布朗這老狐貍是個不折不扣的奸商，做買賣從來不虧本，不但不虧，還要賺夠，一個成本一千貝裏的杯子，他一定要賣出一萬，沒賣到一萬，差一貝裏他都覺得是虧了。
不過他也確實有本事把成本一千貝裏的東西包裝成一萬，並且讓所有主顧買得心甘情願。
俗話說賣出去的東西就是別人的了，布朗這人和所有商人一樣，對自己的商品非常愛護，脫手了就不聞不問，這也是人之常情。但布朗有個特殊的習性，笑笑管這叫"處女情結"。
每研發一個新產品，第一件成品他必要親自督造親手鑄印，有時候還常常自己加入流水線制造，這第一批產品的第一件即使賣出去，他也格外愛惜些。出公差或者假期時總要定時去買家那兒看看。
"第一批的商品不只是單純的商品，它們寄托了我的『氣運』啊。"
布朗痛心地把自己賣出去的所有"第一件"已經因用舊破損而被丟棄的商品一件一件撿回來進行修覆，然後收藏。
芭拉蒂餐廳現在用的碗碟不少是布朗在餐具系列裏推出的第一批，剛剛哲夫摔的那只湯盤底下還有品牌印跡，就是布朗親自鑄印的第一只。但再心疼他也不能指責盤子的主人摔了自己的盤子，只能在一邊自我心理折磨。
布朗碎碎念撿著盤子的碎片，笑笑憋著笑喝完最後一口湯，轉頭從用餐的小陽台看向餐廳內，看見少年喝光碟子裏最後一口湯，自覺自動地去添，一邊睜著黑亮的眼睛安靜地打量哲夫和五大三粗的廚師們。
"吃飽了嗎？"
鷹眼打量一眼看起來沒心沒肺的黑發少年，放下手裏的餐具。
"嗯。你覺得路飛怎麽樣？"
"你指什麽？"
"資質啊…什麽的。"
"不錯。"
"還有呢？"
鷹眼思考一下，餐廳另一邊的門被強大的沖擊撞壞，路飛已經歡天喜地地托著大袋子去廚房找肉了。
"人格…魅力。"
"什麽？"
"沒什麽，我現在也不太確定。"
鷹眼起身，"接下來要去哪裏。"
這一代的年輕人，有點意思。
十字架小刀從健碩的脖頸上滑落，笑笑伸手一撈，鞘在手，刀已經在男人手裏劃過流暢的弧線，灰撲撲的條狀物沈進海水裏，紅黑色的水泡緩一步才"咕嚕嚕"浮上來。
布朗放下手裏的碎瓷，迅速往那一攤泡泡上撒了一把冰色的藥丸，血紅的顏色瞬時消散，只有少許幾絲血色的海水像擁有生命意識一樣順著水流竄動消失了。
笑笑瞟著海面深深蹙眉，拉著嘴角作出極厭煩的神情："來不及了。"
布朗凝望著海面，"不是說了不要去那種理會閑事嗎。"語氣裏帶了陰郁的怒氣和責問。
鷹眼接過刀鞘，深深看了他一眼。
笑笑像是完全感受不到急轉直下的氣氛，用叉子撥弄著盤裏裝飾的花朵，一手支著微微笑的臉龐，漫不經心地說："我總是站在雞蛋這一邊的。"『在一面高大、堅固的墻和一只撞向墻的雞蛋之間，我將永遠，站在雞蛋的一邊。——村上春樹』
布朗的紅頭發幾乎要燃燒起來，他用非常嘲諷充滿陰霾的臉色冷冷地嗤笑她："所以？你以為你是可以和那堵高墻相比較的一座攻城炮？你只是一只半個身子還隱匿在墻裏的幼崽而已！"
"別這樣布朗，"笑笑黑黝黝的眼珠子望著他，"如果真是這樣，我也是一條巨龍的幼崽。"
布朗瞪著笑笑好一會兒，松開握得青筋暴起的拳頭，"你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死丫頭，和你爸爸比還差了五十條偉大航道那麽遠！一點都不可靠。"
笑笑打個響指，"你們的不相信充實了我自信和勇氣，撒，出發吧~對了，你上次是說差了一百條偉大航道吧？"
"快滾吧死丫頭！"
直到脫離布朗的目光，鷹眼才伸手去握笑笑的手。笑笑迅速堅決地，戒備地將手避開了，轉而攥著拳頭端端正正放在膝上，繃直腰桿。
鷹眼兩手定定地停在半空，看著笑笑目不斜視卻眼神空乏的側臉。
良久，笑笑長長呼出一口氣，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她慢慢松開手，翻過手背，垂眸看著汗濕的掌心，自己揉揉手心裏的指甲印，固執地抿緊嘴唇。
鷹眼也翻過手，掌心向上遞到她眼前。笑笑小心地捏住他的指尖。鷹眼不動，等到她慢慢地把手完完全全放在他手裏，他才合攏，握住她濕冷的手，用寬大的手掌一點點蹭幹她手上的汗，薄繭遍布的掌心厚實滾燙，卻始終握不暖她的雙手。
鷹眼淡淡的神情微微一暗，嘴角下沈，松開笑笑的手，握住她的肩膀把她拎到懷裏，"我要怎麽做，你才能…平靜一點？"
笑笑一怔，垂頭難堪地咬住下唇。
他全部看出來了，她的憤怒和恐懼。
她情緒過激時，大腦會因為強烈的情感波動無法思考，只能保持表面的正常和淡定。但她外表越雲淡風輕，內心就越驚濤駭浪。
鎮定和自尊，是赤犬交給她的第一堂課。
"我遇到了…不得了的惡心事。"
醞釀良久，她的喉頭還是一次次堵塞，她不知道怎麽跟鷹眼說這種事，她遭遇的這種事。
想一想身為男人的鷹眼很有可能無法和她一樣體驗到這種事情帶給她的震怒，她又帶點怨氣地瞟了他一眼。
鷹眼瞧著她愈發蒼白的面容，沈聲道："好了，不說了，不要再想這個。"
他直覺這事情如果說出來會影響他和小姑娘的感情。
但他不可能不去查。
笑笑的私人電話蟲急促地叫起來，她背過身接起，話筒那邊，少女的清脆音色有如加熱過度的豆子爆開來劈裏啪啦砸了鷹眼滿耳，他在這種令人頭暈眼花的語速裏敏銳地捕捉到幾個關鍵詞，"莫比·迪克…東海…鬼蜘蛛…凱茜…"，最後，那邊的聲音猶豫了一秒鐘，輕聲說："瑠加…不行了。"
短暫的沈默後，鷹眼聽到小姑娘輕輕地應聲："我知道了。"
隨即，他們改道，一路急行，去往一個小島，天色已暗，小島像是經歷過一場戰鬥，處處可見殘垣斷壁，島中央高地處更是一塌糊塗，簡直可以稱之為廢墟。
島民們臉上掛著與周圍殘景不太搭調的喜慶笑容來來往往，或修繕房屋，或運送糧食，街道上架起篝火台，長鼻子的年輕人站在台上放聲高歌，台下一片轟笑。
"你們是誰？"
一個頭上頂著風車的老伯攔住他們的去路，臉上的疤痕看起來十分兇神惡煞。
笑笑把鬥篷帽子掀開，"這位老伯，我們來找人。"
"啊——！笑笑！"
一只手從十米外伸過來，抓住笑笑的肩膀，笑笑腳跟外撤，膝蓋微曲，那頭人拽不動她，頓了一下，又伸了一只手來，發現還是拽不動，幹脆直接借著她的力飛了過來，像塊橡皮泥一樣手腳並用地黏在她身上。
"笑#×！@/#★＋∼&%_¥…唔唔唔…"
環住笑笑的兩只手油乎乎沾著各種食物殘渣，很顯然為了空出手來抓她，這人把原先抓在手裏的食物全部塞進了嘴裏，現在邊鼓著腮幫子咀嚼邊嘰哩哇啦想和她說話。
笑笑一手堵住他的嘴，一手把噴到臉上的食物殘渣抹掉，"吃完再說吧，路飛尼醬。"
亮光光的一對黑幽幽的眼睛眨了眨，閉上嘴使勁嚼起來，因為用力過度發出的"咯吱"聲聽得人頭皮發麻。笑笑隨手在他的上衣上擦擦手，抓住他鼓鼓囊囊的腮幫子揉了兩下。
路飛的橡皮果實能力在笑笑看來除了抗揍，也就是手感好了。路飛還小的時候，剛吃下惡魔果實那陣，捏起來又軟又彈，簡直不要太舒服。她一度走火入魔，一日不捏就手癢癢。只是隨著年齡漸長和天長日久的鍛煉，路飛逐漸變成一塊質地較硬的橡皮，胸腹手臂大小腿，沒一處不是石頭一樣硬，只有腮幫子大約因為打得少吃的多，越來越有彈性。
笑笑捏著路飛越來越小的腮幫子，享受著漸變的手感，笑瞇瞇地說："路飛尼醬，我要去辦點事，來看一看你。"
路飛的腮幫子頓了一下，喉嚨"咕咚"了一聲恢覆原本的大小。
"哦。"
"我會盡快回來的。"
"會死嗎？"
"放心吧，不會的。這次有他跟著我。"
笑笑側開身，給他看跟在身後的鷹眼。
鷹眼站在弱光的陰影裏，仿佛一堵高大的墻，只有兩只淩冽的眼泛出微弱的反光，背上黑刀在懸遠處那一點點火光的映襯下光華流轉，高貴無雙，搶鏡極其成功，也極其上鏡。
路飛冷漠地看著他，目光在黑刀上轉了一圈："這是…誰啊？"
笑笑無語了一會兒，【他只是披了個鬥篷啊大哥！你到底是靠什麽辨認他的？！】
"總之他很厲害就是了。"
"哦哦，很強嗎？"
"比很強還要強哦。"
"那來和我打一架…"
笑笑一巴掌堵住他的嘴，路飛嘴唇周圍的油膩配合肉打肉的聲音給了一個"pia嘰"的音效。
不是她看不上她這個小尼醬，只是這位雖然起點算高，但現如今的路飛別說在鷹眼手裏，在她手下過二十招都千辛萬苦，跟鷹眼對上，她怕他連一招都過不去。然後…鍥而不舍，屢戰屢敗，屢敗屢戰…
她不怕鷹眼不給她面子，她怕他被路飛惦記上。
"我趕時間，下次再見你的夥伴們。"
笑笑擼一把路飛額前的頭發，"要好好的啊。"
"嗯！放心吧！"路飛習以為常，"要活著回來啊！"
回岸邊的路上，笑笑沈默著一面走，一面握著電話蟲沈吟，最終還是撥通了電話。
鷹眼眼看著她從上島到現在離島不到十分鐘，一路上打了四個電話，聽內容分別是白胡子，白胡子手下在外面出任務的她哥哥（艾斯），她小哥哥的父親（多拉格），以及布朗。
"莫西莫西？庫讚~"
"我要去搞事情，所以報備一下，讓你做好準備~"
"如果我的假期過了還沒回來，就勞煩你跟爺爺說一聲啦~"
"薩卡斯基？呃…他應該…很快就會知道了吧…"
"嘿嘿嘿…這段時間你可能聯系不到我，但是不用擔心。"
"什麽？你說什麽？我聽不清啊一定是信號不好那就這樣先掛了啊！"
笑笑呼一口氣，把電話蟲塞進包裏。
"你也會給我打電話嗎。"
笑笑頭也不回："不會，我會直接去找你。"
鷹眼輕輕揚起嘴角，情不自禁地微笑了。
第46章 動
貴族全封閉式學校，從校門柵欄到教室課桌，從食堂餐桌角到廁所馬桶蓋，每一處都因為頻繁的清潔而閃耀著"bling""bling"的耀眼光芒。校內大道兩旁名貴花草樹木華麗繁盛，恰到好處的打理使視線之所及皆賞心悅目。
學生的校服精致修身，布料上等款式考究，堪比皇室晚宴禮服。白色立領小披風，不同級別佩戴不同色絲帶領結，女款內裏搭配純白鑲金邊及膝露肩連衣裙，精致繁覆的結扣從胸前往下到兩肋之間，包裹至手肘的半袖口垂落鑲嵌長條狀鉆石的流蘇，同色系無跟長筒靴高雅不失輕便柔軟。
按學校規定時間用過晚餐，男女生三三兩兩，結伴而歸，一路輕聲交談，步履從容，姿態優美，也有獨行的，或仰著頸子一身冷傲，或垂首慢步默默無聞，偌大的西式餐廳很快冷清起來。
晚餐時間已過，最後一名清潔人員從第一西餐廳離開，合攏大門。
沒過多久，餐廳側門發出了輕微的響動，一個矮胖的中年男人用肩膀頂開工作人員進出的玻璃門，一手拖著個身形纖弱的女孩子，一手死死捂住她的嘴，那女孩子拼命掙紮，用盡全力揮舞的細弱胳膊卻無法阻止男人前進的腳步分毫。
教師特有的徽章隨西裝掉落磕在地上，布料撕裂的聲音伴隨絕望的嗚咽使餐廳中沈澱的安靜格外滲人詭異。
半個小時後，男人衣冠端正，春光滿面地踢了踢腳邊有如木偶般一動不動的少女，滿意地笑："伺候得不錯。"眼裏的張狂得色不加掩飾，"果然是貴族家精細養大的小姐，真是細皮嫩肉吶。"
男人說完就哼著歌走了，很快有兩個身影從另一個小門鉆出來，輕車熟駕地擡起少女迅速朝小門撤離，無聲無息走了一半，兩人突然同時停了下來。
在他們身側的陰影下，不知何時站了一男一女兩個人，兩人看了一眼那女子，輕輕放下少女，垂首退到一邊去。
女子從陰影裏慢慢走出來，腳下白靴的流蘇隨著她的步子一晃一晃發出富有規律的清脆響聲，那響聲一直到躺在地上的少女跟前才停下。
笑笑垂眼看著少女大而空洞的，原本該水潤黑亮的瞳仁散發著枯敗的氣息，目光微微顫動。
精致校服已經變成幾塊碎布頭搭在一邊，她看到她還很稚嫩青澀的美好身軀上被施暴過的刺眼的痕跡，絕望的氣息吞噬掉這個過分年輕的面容的所有生氣。
女孩細白的皓腕依然搭在臉龐兩側，保養得當的指甲斷裂了好幾個，依舊微曲僵直保持反抗狀態的手掌表明了這細弱手指的掙紮是多麽無力，雙腿大張，女孩家最私密的地方腫脹破裂就這麽暴露在空氣中。
某種沈悶得令人作嘔的氣息細細密密地裹住在場的每一個人，化作看不見的繩子緊緊扼住笑笑的咽喉，她感到無比壓抑窒息，胃裏翻江倒海地倒騰著。
她屏息，咽下嘔吐的沖動，靜靜看著純白金邊的裙子下，白皙筆直的小腿淤痕中沾染的血跡。
美麗青澀的事物被糟蹋後，總是格外觸目驚心，令人憤怒得不知如何爆發。
同為女性，真是感同身受的恥辱、憤怒和無力的絕望吶。
該做些什麽，才能讓那畜生都不如的玩意兒付出能夠緩和她怒火的代價呢。
她蹲下，單膝著地，解下白色小披風小心蓋在少女身上，細心將披風邊壓進瘦弱的肩膀裏，再輕輕把裙子往下拉好，然後把手收回，握拳搭在膝上。
邊上兩人馬上輕手輕腳地擡走少女。
鷹眼走到她身後，靜靜等著她。
笑笑蹲了一會兒，慢慢起身，面色平靜地對鷹眼說："我去換身衣服。"
說著邊走邊把為偽裝學生而帶上的手套拔下，腳下依舊不緊不慢。
鷹眼看著她的背影，不由得蹙眉——那只取掉手套的胳膊上隱隱竄起的幾條暴起的青筋和一片雞皮疙瘩，表露出了她臉上未曾顯現的惡感和憤怒。
"各位同學，早上好。你們格賽特老師要回家處理一些家族事務，所以從今天起，由我擔任你們的代課老師。"
"先自我介紹一下，"笑笑擡手手，投影電話蟲在半空投射出平面影像，上面赫然就是海軍本部的個人基本資料檔案。姓名，職位，所屬部門，只有這三項，一目了然。
"希爾羅·D是我的姓氏，你們叫我希爾羅老師希爾羅少校都行，當然我個人希望最好直接叫我希爾羅最好。"
"事先聲明，雖然只是戶外活動課，但身為老師我會盡職盡責的。所以，拒絕遲到，翹課，請假請出示班主任批條。還有，每堂課我都會布置任務，並給出相應評分，課堂作業占期末成績50％，考勤占10％。"
"當然了，我知道有些同學並不在乎成績，"笑笑似笑非笑地掃了一眼底下神情各異的貴族公子小姐們。
"我這裏，有你們所有人的個人資料，也大概能看出你們在乎的是什麽。"
大部分學生臉色立時變得不太好看，這位看起來和他們差不多大的新老師卻收起表情，冷著臉道："那麽我們廢話不多說，今天的課程是——近身格鬥。"
"老師，我沒學過——"
笑笑擡擡眼皮，翻開資料夾，"米洛達·斯庫裏婭是嗎？"
灰眸灰發的少女，兩鬢垂下的鬢發精致地打著卷兒，小嘴往外一努，細弱的眉頭眉尖蹙起，一臉的嬌弱，偏偏眼睛裏明明白白寫著賴皮和敷衍。
笑笑翻著這位"病嬌"的日常行為記錄，被一串名目繁雜的病假繞花了眼，心裏暗嘆，這麽嬌美的一個女學生，換了心軟一點的男老師，只怕明知她賴皮，也不好意思"逼迫"她上課了。
不過——
"沒學過沒關系，你們即使學過點花架子，在我眼裏也是沒學過的。
所有人，從頭開始學！"
不管怎麽說，第一次上課，大部分學生在表面上還是相當乖順有涵養的，幾個小刺頭她幾乎可以忽略不計，只不過這個米洛達似乎沒把她當回事，"老師…我不行了…"
其他學生紛紛停下腳步望過來，笑笑仔細打量了一會兒依舊在前面跑沒有隨大流停下來的幾個學生，眉梢都不動一下，"看什麽看？有什麽好看？讓你們停了嗎！是不是嫌不夠？要不再加兩圈？"
把學生們趕走，笑笑瞅瞅坐在地上一臉嬌弱氣喘連連的米洛達同學，再瞅瞅離她只有十來米的起跑線，"身體不舒服？"米洛達順勢點點頭。
笑笑提提褲子蹲下，凝視那雙美麗的灰色眼眸，"想去醫務室休息休息？"
等她再次點頭，笑笑也點點頭，"行啊，等我下課了就送你去吧。"
"你們大概還不知道，醫務室的老師也有事請假了，醫務室的新保健老師是我朋友，但這位老師還要過兩天才能到，所以醫務室這兩天歸我管。"
米洛達把剛要拒絕的話咽回去，驚愕過後冷冷地盯著她，聲音裏夾著冰碴子："是嗎，我明白了，老師。"
說著她便利落地站起身，上了跑道。
笑笑勾勾嘴角。
嘛，不錯，還是個拎得清的。
"跑起來！才幾圈就沒勁兒了？！沒長骨頭嗎都！"
笑笑立在跑道邊，邊翻看這個班學生的資料邊用見聞色盯著吆喝，在好幾個公認比較難搞的男生的行為記錄裏發現了米洛達的名字，都是作為受害者出現在各個案例裏。
反觀米洛達的記錄，除了不定期發作的病癥記錄，可以說是幹幹凈凈，品學兼優，毫無破綻。
"嘛，真是個有趣的小孩子。"
落後半圈的米洛達·斯庫裏婭保持穩定的速度優雅從容的姿態，慢慢超過所有人，跑在了最前頭。
她邊跑邊用余光不準痕跡地打量著站在起跑線的新老師，這位希爾羅老師兩腳稍微分立，站姿挺拔，氣魄從容，舉手投足間盡顯軍人的冷靜剛硬，表情變換時眉眼之中又不乏少女的秀美清麗，漆黑發亮的瞳仁使得她的每個表情都極其生動，惹人註目。
這個年齡的女子，即使容貌不那麽出眾，稍作打扮也絕不醜陋，何況是這樣一個有品貌有氣場的女人。
她不得不承認，即使是老油條如她，也覺得這個老師看起來居然…很可靠。
可是這樣一個看起來清明爽朗，也不像沒有背景的人，怎麽會蹚進這一趟渾水裏呢？
還能拿下醫務室的職位…
米洛達看著接了個電話蟲皺起眉頭的新任體育老師，陷入了沈思。
————
笑笑：……對於見聞色的我來說，你的目光非常醒目了同學。
還有…
"找不到？附近沒有什麽標識嗎？
山？"
笑笑掃了眼除了平地就是洋樓的貴族學校以外的一片空蕩蕩：………
於是她溫和地撫慰了隱性屬性為路癡的部下，撥通另一個電話蟲，
——米霍克桑，請你為了可愛的心愛的我暫代一下醫務室保健老師吧。
作者有話要說：
滴——整改卡！
第47章
"歪特！"（waiter！）
"請問您需要什麽幫助？"
"我都坐了思分宗了，介個鍋底都要騷幹了，幫我吹一下啦。"（我都坐了十分鐘了，這個鍋底都要燒幹了，幫我催一下啦。）
侍應生疑惑地看了眼渾身圓嘟嘟的客人，"您要我吹一下？"
"似啊，李就幫我吹一下嘛！"（是啊，你就幫我催一下嘛！）
"…好的…不對啊，我吹了會弄臟您的鍋底的！"
圓嘟嘟的客人瞪大圓嘟嘟的眼睛："李幫我吹一下診麽費弄章我的鍋底嘞？李幫我吹一下嘛！"（你幫我催一下怎麽會弄臟我的鍋底呢？你幫我催一下嘛！）
站在遠處觀望的笑笑：……( ＿ ＿)ノ｜
耿直的侍應生為難地眨巴著眼睛，鄰近的另一桌聚餐的學生忍無可忍，"他要你幫他催一下菜！"
靠得近的幾桌客人全都忍俊不禁。
笑笑哭笑不得，轉身進了包間。
"你們還是再給他練一下口音吧…真是。"
"對不起，所有老師都已經盡全力了…"
"…這就沒辦法了…算了，說說吧，怎麽樣？"
"是。第一天營業額就超過指標60％，米面幹糧庫存量很充足，但新鮮肉菜需要更加穩定的補充。"
笑笑翻著賬本點點頭，問："有麻煩？"
她砸了大把錢在校內開了這家處於各教學樓和學生宿舍、體育館必經路口的混合餐廳，費不少功夫把這家店的痕跡掩蓋幹凈，當然不只是為賺幾個菜錢而已。
"完全可以應付，請安心交給我們。"
"那就好。遇到不對的地方立刻報上來，無法處理的事情別逞強，我不是為了讓你們冒著翻在這種陰溝裏的危險才帶你們來的。明白嗎？"
"是！"
笑笑放松坐姿，"不過話說回來，火鍋這玩意兒雖然我是很有信心的，"門外不停地有服務生匆匆來去，一眼望去，偌大的火鍋區座無虛席。"但是這個客流量也太驚人了吧，這才第一天吶。"
"是，您給我的名單，上面的人基本來全了。剩下的…"
笑笑擡手打斷，"這不是來了，看著準備一下。"
浩浩蕩蕩一群人走進大門口，制服精巧，舉止大方，氣質出眾，一行男男女女十來個，走進來居然安安靜靜，只聽得輕微的腳步聲。
帶頭的纖巧女孩子無視密集的目光，一眼鎖定翹著二郎腿坐姿松散的笑笑，隨即面帶微笑朝那邊揮揮手，餐廳裏大半眼光很快跟著轉移。笑笑支著臉頰的手不得不離開臉蛋，五只手指頭來回晃了一遍。
笑，笑誰不會啊？
餐廳裏突然響起一片小小的女生的驚呼聲，笑笑茫然地看著用餐的女生們看向她躲躲閃閃的眼神和飛紅的臉，立在一邊的侍應生用拳頭捂住嘴，輕咳兩聲，小聲提醒："公主殿下，您今天的搭配非常帥氣。"
笑笑楞了一下，抽抽眼角，"利候——！"
"哦呀，露陷了。"
清潤的男中音轉變成低沈圓潤宛如大提琴音色的男低音，頂著張年輕俊美面皮的老管家笑容慈祥，"那位小姐，擁有和她的母親福爾柯特小姐如出一轍的美貌呢。"
笑笑成功被帶偏："斯庫裏婭的姓米洛達，不是很尊貴的姓氏嘛。"
"嘛，"利候笑了笑，俊美的偽裝褶褶生輝，笑笑卻能透過這層皮看到利候光滑之下眼角皺起的魚尾紋，溫和極了。也疏遠極了。
"前——米洛達夫人，也可以這麽說。"
有侍者拿了檸檬水來，利候順手接過，放在笑笑桌前，笑笑端起來喝了一口，"這位米洛達夫人好像已經去世快兩年了吧。"
利候在笑笑邊上站得筆直，大背頭一絲不亂，笑容恰到好處："第二任夫人下周過門呢。"
遠遠的，斯庫裏婭·米洛達領著人漸漸走近了，笑笑突然笑了，"說起來，我真的不怎麽喜歡她。"或者可以說，是很排斥她，這位貴族小姐。
"實在是和我太像了。這強勢的掌控欲…"
"哦呀，那還真是——"
利候臉上帶著和煦的微笑，上前禮貌地拉開椅子請灰發少女落座。
斯庫裏婭解下小鬥篷隨手往邊上一遞，利候接過交給身後的侍者，這一套動作自然流暢，笑笑眨眨眼，不知道的還以為這管家是哪邊帶過來的。
斯庫裏婭帶頭向她問過好，在征得同意後一行人迅速安靜地坐下了。
"說起來，原來老師也是貴族出身，"少女沖老管家點點頭，目光從利候轉向笑笑，"啊——我們坐這兒沒有打擾您吧？"
笑笑聳聳肩表示不在意。
"這樣的優秀隨身侍從，不是一般貴族家能培養出來的，能冒昧問一下您母家的姓氏嗎？"
斯庫裏婭的目光又忍不住掃向站在笑笑身側的利候。
這個侍從的氣勢修養，她們米洛達家族的最高級管家也是比不太起的。
而能夠把這樣的人才當侍從放在身邊，這位年輕的老師…
笑笑瞥了一眼利候，這廝眼觀鼻鼻觀心，她只好自己上："嘛，不管我姓什麽，都不是站在這邊的，"笑笑朝上指了指，"所以你大可不必擔心。"
斯庫裏婭估計沒料到她會這麽回答，呆了一瞬，有很快回過神，灰色的雙眼眸光閃爍，"那麽，您…站在哪邊呢？"
笑笑挑挑眉，把後背靠在椅子上，"當然是我自己這邊了。"
斯庫裏婭抿抿唇，
【難搞的女人】
"老師想要什麽？"
笑笑回答得也幹脆："這裏。"
整個包廂陷入沈默，利候輕輕拉開門窗，立在門口。
"您知道這學院的背後是誰吧？"
笑笑的臉上浮現出似笑非笑的表情，"知道。"
——果然不是簡單的小姑娘啊。
"您有把握嗎？"
"不多。"
"那您憑什麽呢？"
『啊啦啦真是個犀利的小姑娘』
笑笑摸摸鼻子，淡淡地換了一個話題：
"聽說你從小有一個處處跟你過不去的小對頭？"
斯庫裏婭的雙眼迸發出銳利的冷光："…她在哪？"
笑笑扭頭看玻璃墻外來往奔波的侍應生，"烏沙家族最近走大運接了一樁天龍人的代理產業運行，你不知道嗎？"
賣女求榮的故事古今中外各地共通——女兒不算，還有侄女、外甥女、堂表兄弟姐妹之女。隔輩的孫女、外孫女、堂孫女、外孫侄女…以此類推。
"這是你那位對頭的叔叔接任她去世的父親族長之職，半年以來第一次建功立業呢——對於一個已經落魄到需要不斷依靠聯姻維持姓氏繁衍的貴族世家來說，這真是一件大功勞。"
笑笑突然在內心感嘆自己對外人實則是沒有什麽耐心的。同樣的話如果換了拉芙，她一時是說不出口的。
少女嬌嫩的臉頰慢慢血色褪盡，臉色灰白。她低聲問："她…在哪裏？"
"安置起來了。"
笑笑甚至沒有回過頭看一看這個女孩子的表情
斯庫裏婭急促地呼吸幾下，把手蓋在額頭上："她還好嗎？"
"………"
笑笑眼簾下垂，坐在斯庫裏婭身邊的一個女生突然嗚咽出聲，其他的人也都紅了眼睛，嗚咽聲很快連成一片。
斯庫裏婭咬著後槽牙惡狠狠地呵斥："閉嘴！"
她轉過頭瞪著笑笑，好一會兒才問："你想我怎麽做！"
笑笑滿意地揚起嘴角，一個識時務，有決斷，又不會被憤怒沖昏頭腦的合作夥伴，無論事情多麽困難，都會讓行動過程安定許多。
況且，這位合作夥伴在敵方陣營裏還很有號召力。
她微揚下顎，立刻有一只電話蟲被送到斯庫裏婭眼前。
一只睜著圓溜溜的大眼睛的，處於未接通狀態的電話蟲。
斯庫裏婭和它大眼瞪小眼了一會兒向笑笑投以疑惑的目光。
怎麽會有未接通狀態還睜著眼睛這麽精神的電話蟲呢？
"這是特別培養出來的的電話蟲，你可以放心用。"
利候那邊敲了餐鈴，笑笑扒著椅子將座位朝餐桌挪了挪，椅子腿蹭在陶瓷地板上的輕微摩擦聲讓一桌子貴族出身的精細少爺小姐們不約而同皺了皺眉。
利候在門邊遠遠望過來，一眼看得笑笑一個激靈。
她並不是沒有接受過餐桌禮儀，相反，從小在馬林梵多長大，她接受了相當多的軍人所必備的行止，吃飯這一塊兒…反正只要輪到赤犬帶她，她的吃相也許不如在座各位舉止優雅，但絕對最嚴謹，最標準了。
只是混跡於各個階層，她的一舉一動都會下意識融入大環境，海軍軍事理論課偵查偽裝這一科，她年年拿第一。
至於剛剛…她大概是還沒來得及出戲。
於是笑笑保持著優雅的姿態與客人們進行良性交流，平安地吃完了一頓火鍋。
飯後送完客人們，笑笑接了個電話，拔腿就跑。
"啊…那什麽，嗯，薩卡斯基剛剛出發了。"
笑笑的內心湧上了不詳的預感。
"啊…哈…好困啊…嗯，就是這樣。"
"這樣是哪樣啊…你給我講清楚來！"
"嘛，就是他知道了，然後，嗯，出發了。"
"庫讚，說真的我會生氣的。"
"…嘛，白胡子海賊團好像也在朝你那邊移動，他只帶了一艘軍艦就出發過去你那邊了。"
"他是來找我還是找白胡子海賊團？"
"嗯…應該是找你，順便防備一下白胡子吧…"
"他什麽時候出發的？"
"剛剛吧。"
"給我具體到秒！"
"嗯…大約9點過一刻吧…那個時候。"
"那已經是五個小時以前的事情了，庫讚。"
"啊…嘛，大概。"
"哢嘰"
青雉扣扣眉毛。
他都還沒說完呢。
身後傳來沈穩的腳步聲，"庫讚，如果某天馬林梵多被攻破了，叛徒一定是你。"
青雉擱了電話蟲，"嘛，有名的鐵血上將居然學會開玩笑了，海軍的未來真是可喜可賀。"
男人擡高下顎，烏沈陰郁的雙眸望向海面。
"真是越來越不省心了。"
青雉緩緩轉動眼珠瞄向身側的男人，隔著一丈遠他都能感覺到這男人骨血裏沸騰著的某種能量巨大的磅礴的東西。
"這小鬼頭必須留在海軍，否則…"
線條冷硬的唇線泛起微小的弧度。
"…就太浪費了。"
青雉利落地拉下眼罩，突然覺得自己這一趟白來了。
不，也不算白來。
能看世界政府的臉被混合雙打成豬頭。
另一邊——
"馬爾科，你們要做什麽？"
馬爾科默了一瞬，決定和老爹一樣作出完全隱瞞不住目的被拆穿後無（破）所（罐）畏（破）懼（摔）的態度。
"一點小事，放心吧喲咿。"
"不放心。完全。"
"…"
"等我這邊完事來得及嗎？"
"恐怕不行喲咿，你也知道赤犬那家夥正在趕來了吧？"
"那能交給我嗎？一部分。"
那頭馬爾科沈吟一會兒，回頭望望老爹。
"庫啦啦啦啦啦，丫頭片子…想怎麽做就怎麽做，不用操心太多。"
白胡子接了話，笑笑松口氣："要給你留什麽嗎老爺子。"
"不需要，你愛怎麽鬧都可以。"
"我明白了。"
笑笑轉頭直勾勾望著翹著二郎腿正在讀報紙的男人，笑容甜蜜。
"米霍克老師~"
鷹眼剛拿上手的紅酒杯一抖，鎮靜地遞到嘴邊，"好。"
笑笑滿意了，"老師你好帥呀！"
笑笑私以為確實特別帥，白大褂配黑色西褲，腿長腰窄，發型精神，坐姿松散，透著一股瀟灑勁兒，霸氣又帥氣。
鷹眼眉頭都不動一下，"你可以過來親我。"
第48章
淩晨五點，享有盛名的東海貴族全宿制女子貴族學院，洛華德女子學院正中央的噴泉廣場，爆發出足以震動整個島嶼的巨響。
廣場上有一尊基座7米的3米高純金雕像，總計十米高的這座雕像比全學院最高的行政樓，還要高兩米。
這座純金雕塑平時早晚有六個守衛輪流值班看守，但此刻整個學院腳下震動不斷，繼廣場之後，圍繞廣場的樓舍接連響起爆炸聲，被驚醒的師生從宿舍區裏爭先恐後地湧出，一通混亂後，人群匯成一股朝與爆炸方向相反的校門湧去。
以廣場為中心的建築，在有規律的時間間隔中依次倒下，只有廣場上的雕像在震動中依舊屹立不倒。
笑笑立在行政樓頂樓的窗前，凝望著正對窗口的雕像，『克洛斯蒂亞宮』，作為這個世界上"最高貴的創世者族群"的成員之一，即使只是擺在一個女子學院裏的雕像，也要用最高等的赤金作為雕塑材料，裝飾所用的寶石，珍珠，無一不是精挑細選的上等貢品，就連座基，整整高達七米的座基，用的也是以華麗光澤和產量稀少販出足以與鉆石媲美的高價的庫勞得黑曜石和軍方掌控嚴格的質地堅硬的海樓石混制而成。
三米高的整塊赤金，雞蛋大小的珍珠寶石，以噸計的黑曜石，每一件的產出，都耗費了難以想象的人力物力財力，布朗告訴她，光南海產的那一串黑珍珠手鏈，為了保證珍珠能『粒粒飽滿圓潤，大小一致，質量極品』，就活活憋死了六個經驗豐富的最優秀的采珠人。
即使是雕像，也必須在人界帶上隔絕骯臟空氣的頭罩，所以巨大的水晶頭罩動用了海軍科技部隊的超聲波分離技術剝離了雜質才能如此透亮光滑。
爆炸聲越來越近，笑笑對身後還蹲在地上調整□□的兩個少女提醒："你們該撤了。"
斯庫裏婭點頭："我知道了。"轉頭讓同伴最後一遍調試爆破裝置，隨即兩人路過笑笑頭也不回從樓道口奔了下去。
笑笑望著兩人消失的背影眨眨眼。
她剛剛經過她身邊好像在說…小心點？
嘛，真是不坦誠的姑娘。
天龍人雕像下有去而覆返的學校安保人員，海軍駐紮軍隊也聞訊趕來，調撥部分人手維護師生出逃秩序，大多都往雕像下去了。
因為怕損傷雕像，大型的搬運機械是不敢用的，連人力麻繩也不敢套，跟金尊玉貴的雕像相比，麻繩實在是太粗礪了。
已經準備好的空氣墊圍繞在雕像四周，五十余個高大健壯的海軍軍官站在雕像座基四面，隨時準備徒手搬運。
笑笑靜靜地看了一會兒，直到腳底的震動感越來越強烈，她一腳踩上窗台，扶住窗框，用右手對準雕像的腦袋做了個射擊的手勢，氣流旋轉著凝聚在並攏的食指中指尖——
"砰。"
笑笑為自己配了個音，雕像腦袋上的空氣罩應聲而碎。
行政樓在爆炸聲中開始劇烈傾斜，笑笑繃緊小腿，踩著窗口往上一躍，一只手臂精確地攬住她的腰將她帶進懷裏，並且帶來更大的向上的沖力。
笑笑微微仰頭用余光同鷹眼對視了一瞬，側身勾住他的脖子，另一只手指指倒塌的行政樓一側，在那裏有事先用硫磺粉畫出來的一條二十余米的直線，手指粗細。
"米霍克桑，拜托了喲~"
鷹眼沒說話，在漸緩的上沖速度中抽出刀，借著身在空中的優勢角度就直劈了下去，眼睛都不帶眨一下。
裂痕精準地沿著硫磺線筆直地開到硫磺消失的地方，分厘不差。笑笑"哇嗚"叫了一聲，語氣充滿真心實意地讚嘆。
她把拇指豎在男人眼前："大俠威武。"
鷹眼淡淡看了她一眼，收刀著陸，讓她站在踩在自己腳上。
笑笑先摸出爆炸遙控裝置按鈕摁下，扭頭疑惑地看著鷹眼："嗯？"
本來筆直的裂口兩邊再一次炸開，地面突然塌陷，鷹眼扯起身後的長衣擺罩住懷裏的人，等腳下平穩，他將她帶到安全地帶，低頭在她鼻尖上輕輕一吻，低聲道："我先回去等你。"
目送男人沾滿塵土瓦礫的背影，笑笑摸摸鼻尖，余光瞥見校門口的人群，勉強壓下上翹的嘴角，回頭迎上去。
一隊海軍士兵一臉為難地攔在幾個鬧得厲害的教師面前，其余師生站成一拳不知所措地看著。
"你們這些低賤的平民！誰給你的膽子竟敢攔我！"
為首的海軍上尉強壓怒氣耐心勸慰氣勢淩人的教職工，笑笑看到抱著手站在鬧事教師身後的教導主任和副校長，挑挑眉，走到駐地海軍們跟前，對著鬧事的教師冷淡地開口："校內情況不明，為避免無意義傷亡，請配合軍方進行有序避難。"
對方是個高個子的男教師，他俯視著笑笑冷哼一聲，道："這不是希爾羅老師麽，你可是我們學校的老師，怎麽幫著這群野蠻人說話！"
笑笑似笑非笑地看著他，"這和我是不是學校老師無關，您身後還有數百名師生等著海軍互送他們到安全的地方，您就不要太任性了吧？"
周圍的師生隱隱都露出讚同的神色，看男老師的目光紛紛透出些埋怨，只是迫於此人和天龍人能扯上關系，並沒有人敢說什麽。
一直在後邊兒不做聲的教導主任拉開惱怒的男教師，語氣溫和："哎呀呀，你可不要跟他一般見識啊希爾羅老師，我知道希爾羅老師出身海軍本部，會更站在海軍的立場上考慮，但是…"他作出一副無奈的表情，"我們作為老師也有自己的原因啊！"
"這裏雖然是由高貴偉大的天龍人克洛斯蒂亞宮開辦的學院，我們卻不能因為有那位大人包容就不珍惜學校啊。"
笑笑微微勾唇，笑得天然無公害，"克洛斯蒂亞宮慈愛和善，想必比起這些身外之物來更在意手下人的性命呢，比如主任您和…副校長先生。是吧？"
"這…這個…"教導主任眼睛不停地往她身上瞟，眼神裏的不懷好意令笑笑直反胃。
"區區一個海軍的小丫頭自說自話什麽呢！希爾羅，你讓開！"
副校長不耐煩地伸手去推她，卻在伸到一半時被突然沖出來的女海軍打開，女海軍狠狠剜了他一眼，立正行禮，再恭敬地為笑笑披上海軍上校大衣，"希爾羅上校，讓您久等了。"
"沒有，你到得很及時。"笑笑向駐地的海軍上尉出示了赤犬很早以前給她的行動授權文書，"根據授權，這種級別的事件我是可以越級處理的。而且我記得，你們基地的最高行政長官也是上校吧？
所以現在開始，所有人聽我指令，沒問題吧。"
上尉仔細檢查了授權書，立正敬禮："是！"
士兵們面面相覷，猶豫地跟著敬禮："是…"
笑笑擰緊眉頭，吼了一聲："聽不見！沒睡醒嗎！"
場面有那麽一秒鐘的寂靜，兵士們似乎無法相信以這位女上校看起來纖細的身板能夠發出這麽高的分貝，連離她最近的上尉都感覺耳朵疼。
"是！"
"你，"笑笑指指上尉，"現在立刻馬上，帶一個小隊護送所有避難人員離開，極個別不配合的不必理會，也不用留人下來專門保護。"
副校長神色不再淡定，"餵，你…"
笑笑無視："去。"
上尉靠腳聲脆響："是！"
"你，"笑笑看向女海軍，"你叫什麽名字？"
"洛華德港口駐地海軍中尉，烏沙·烏琳。"
"烏沙？"笑笑有些詫異，"烏沙家的家長是你的…"
"是家中的次男，屬下的二哥。"
"啊，抱歉，我從來沒有聽說過…"
烏琳搖頭："沒關系，我和烏沙家已經有六年沒有任何來往了。"
笑笑點點頭不再多問，六年前才十六七歲的貴族少女同家族斷絕來往，內情想必不便窺探。
"叫你手下的人守住各個進出口，沒有我的允許絕不能放人進出。"
"是！"
笑笑轉身，烏琳叫住她："希爾羅上校！"
笑笑回頭："什麽？"
"那個…聽說您有庫蜜的消息…烏沙·庫蜜，我大哥的長女。她是六年來家裏唯一和我還保持通訊的人，半年前突然就和她失去聯絡…"
笑笑心裏嘆口氣，她本來想暫時先避開這件事的。
烏沙·庫蜜，不就是斯庫裏婭的小對頭，她來到洛華德女子學院第一天讓人帶走的被奸汙的那個女孩子。
"她現在不在這裏，我把她放到別的地方了。"
笑笑招手叫斯庫裏婭過來，"具體情況，讓斯庫裏婭跟你說吧，她是第一個問我的人。"
說完她快步走開了。
她讓鷹眼劈開的那道線的地底下，有一個巨大的地下庫房，以行政樓為中心在地下擴展到二分之一個洛華德女子學院那麽大。這個庫房分成三個部分，一個部分堆滿財寶，第二個部分是一個軍火庫，還有一個部分，是學院高層領導們滿足自己<私欲>的地方。
"利候，既然你來了，那麽這裏有件事情想拜托你。"
笑笑將趁亂摸走的地下庫房鑰匙交給利候。
"路線和運輸工具都準備好了，您幫我看著點就行。別讓那些家夥拿太多，超過薩卡斯基的容忍底線就不好了。"
利候什麽都沒問，接過鑰匙："好的，請殿下務必註意安全。"
利候剛走，一發麻醉·槍擦著笑笑的臉頰過去了，笑笑避開陸續而來的麻醉·槍，轉頭看向扛著槍的教導主任。
狗急跳墻？
一針針麻醉·槍結結實實紮在周圍的斷壁殘垣上，力道大得讓人驚訝，笑笑皺著眉，機警地後退兩步，下一秒這些反常的麻醉針陸陸續續像點燃了索引的□□，激烈的爆炸響生過後，濃烈的紅色煙霧在空氣中迅速彌漫，猝不及防的變故讓笑笑眼角一跳，擡腿就要往後退，然而彌漫的煙霧快一步嗆進她的鼻腔中，酸軟的感覺清晰地在四肢百骸裏蔓延，笑笑心裏一驚，隨即瞇著眼睛調動意念，鎖住正在蔓延的酸軟處，一股氣從指尖開始將吸進身體裏的不幹凈的玩意兒往上推，避開內臟，氣流刮過大動脈…
笑笑運著的一口氣沒忍住給疼斷了，為了保持清醒和逼出藥性的"自我治愈"所需經歷的痛苦和體內需要"清理"的東西成正比，誰都知道，『弄臟』比『清理』要容易的多。
笑笑這邊還在疼著，那邊教導主任身手敏捷地竄了過來，一把袖珍手.槍抵在她腰上，"女人吶，真是敬酒不吃吃罰酒。"
一只肥手搭在她肩膀上，笑笑盯著那只手，感覺被搭到的地方起了一大片雞皮疙瘩。
"希爾羅老師還是個漂亮的年輕女孩，不要太多管閑事比較好喲∼"
教導主任嘴裏的熱氣幾乎撲到她臉上，笑笑屏息往邊上躲了躲，不作聲加快了體內的清理速度。
"少跟她廢話，等事情解決了你想怎麽樣玩弄她都可以，"副校長扯住笑笑的衣領，"現在快跟那群卑賤的蠢貨說，讓他們全都停止行動，立刻把可以聯絡外界的電話蟲拿來！快說！不說就殺了你！"
煙霧漸散，海軍士兵們已經以他們為中心包圍起來，手裏端著槍猶猶豫豫地對準兩個男人。
笑笑挑挑眉，沖著周圍的士兵們喊："他一旦開槍立即射殺他！不用顧及我。這是軍令！留一小隊在這兒看著，其他人該幹嘛幹嘛去！"
副校長"啪"的一巴掌就下來了，笑笑感覺臉都給打歪了，舔舔右臉頰，不出意外嘗到一股血腥味兒。
嘖，臉都得腫了。
黃色頭發的老男人氣得青筋暴起，"你以為我不敢開槍嗎？啊？！你個骯臟的女人！"
笑笑動動嘴角，體內清理還沒搞定，疼得不太想說話。
教導主任的手居然摸到她沒腫的左臉上，獰笑著說："希爾羅老師大概還是處女吧，知道嗎？如果在這裏打一槍，"笑笑感覺到槍口往腰側頂了頂，"這裏是腎臟喲，在這裏打一槍，配合上你剛吸入的藥，再讓我好好疼愛你一番，那滋味…"
笑笑確定這絕對是她遇見過的最惡心的綁匪，雖然被海賊或者通緝犯之流抓住後被威脅□□，甚至真的被侮辱的女海軍的確有不少，但這麽變態的她還是頭一回遇見，也是頭一回被威脅的對象居然是自己。
肥手已經摸到腰上，要往胸口去了，"不過只要你乖乖聽話，我還是可以讓你舒服點…"
話音未落，笑笑身後響起刺耳的嚎叫，抵在腰上的槍和摸得起勁的手都消失了。
笑笑回頭看了一眼，一朵薔薇花穿墻而過，落在地上砸出一個坑。
一只肥胖的手掌完整地掉在一邊，教導主任抱著露出森白骨頭的血呼呼的腕子嚎得驚天動地。
男人高大的身影逼近，空氣中的熱度高得過分，在場所有人都感覺臉被燙得通紅。
「你剛才，對我手下的上校，說了什麽？」
第49章
「你算哪個排面的東西，」還未散盡的硝煙裏，高大的身影裹著暗紅色的微光逐漸明晰。
「區區一條走狗。」男人擡起頭，從帽檐下露出烏沈沈的眼，"也膽敢挑釁我海軍本部？"
"你這，"副校長金格拉目呲欲裂，"你這卑賤的海軍…"他蒼白松弛的額頭上青筋暴起，一副被冒犯的憤怒和不可置信。
笑笑看著這男人近乎癲狂的醜陋神態，眼中溢出毫不遮掩的冷漠和嘲笑。
烏琳遠遠望著臉上神情如出一轍的兩位本部將領，一位已接近權勢的頂峰，一位代表了新生的時代繼承人，心下膽寒，卻又無法遏制內心冒出的一絲絲向往。
"一個被落魄貴族丟棄的玩意兒，"周身的空氣被高溫扭曲，化成一波波翻滾的熱浪，"走了不知是好運還是厄運，成了被天龍人小孩挑中的玩具，"赤犬看格拉路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堆蓋上了高級布料的垃圾，"被當做洋娃娃錦衣玉食地餵大…"
"過家家遊戲玩多了，真以為自己是王子殿下麽。"
赤犬平時話不多，一開口就是滿嘴毒，顯然是被氣狠了。
"都給我去死吧！！"金格拉從袖管裏抽出槍，赤紅著眼睛向赤犬和笑笑射擊，笑笑只覺得眼前一熱，射向她的子彈已經被熔成液體，格拉魯剛剛站過的地方也只剩下一攤冒著熱氣"滋啦滋啦"響的巖漿。
"思麥爾，過來。"赤犬的目光緩緩移向蜷在地上又驚又怕又痛的肥胖男人，接觸到赤犬的目光，他拼命掙紮著往一邊挪。
笑笑緩口氣，慢吞吞朝赤犬走去，卻不妨腳脖子被狠狠一抓："別…殺…解藥…我這裏…"
笑笑垂下眼簾，居高臨下地看著煞白著一張臉的教導主任。
還未來得及清理的在她體內蔓延的藥使她渾身無力，面頰粉紅，說不清的燥熱燒得她渾身難受，微蹙眉頭，一雙眼睛含了水一般眼波流轉。
要是在平時，這副模樣能直叫教導主任軟了腿，而此時此刻，他仰頭望著少女幾乎是含情帶笑的眼睛，卻哆嗦得連聲音都發不出來，清甜的嗓音輕飄飄地在他耳邊響起，有如惡魔的呢喃："不行啊，"
笑笑有氣無力地堅定回絕，她指指前方："不殺你不行啊，教導主任老師。"
順著她手指的方向望去，被炸開的地面之下，竟隱隱露出一條寬闊的階梯，十多名少女扶著墻，甚至手腳並用，艱難地從裏面爬出來，她們只著款式暴露的內衣，頸帶項圈，眼神混沌，白皙柔嫩的肌膚上皆暈起不正常的粉色和被長期施暴的痕跡。
在她們身後，還有不知幾多年齡相仿的女孩子甚至男孩，陸陸續續掙紮著走出來。
雖然看起來渾身無力極了，但當這些少女看見趴在地上一身狼狽不堪的教導主任，不甚清醒的眼神紛紛迸發出厭懼仇恨的光芒，同樣從地道裏竄出來的幾個衣衫不整的男人被烏琳的人摁在地上，烏琳將槍和匕首扔給幾個女孩，任由她們對著"老師"們開槍爆頭，用手裏的武器將罪犯們剁成肉泥。
在此起彼伏的哀嚎慘叫裏，笑笑溫柔地勾起唇角："就算我不動手，你以為你逃的掉麽？"
"不…救救我！解藥…給你…我不要死！"
笑笑斂了笑，冷冷地瞧著他，"你還真是…死不悔改！"
她用兩根手指夾起男人巴巴奉上的小方盒子，"這個所謂的『解藥』，"笑笑將盒子握在掌心，慢慢揉成齏粉，"比你這種渣滓的人頭，還要廉價吶。"
她慢慢掙脫自己的腳踝，擡頭看到不約而同望向她的少女少年們，他們因為藥物而過分明亮的眼睛裏流露出來的沈寂默然令她心頭一顫。
她扭頭，瞅著赤犬的鞋尖輕聲說:「這件事，我有絕對處理權。」
那海軍內造的硬皮革鞋頭屹然不動了片刻，轉向別處走遠了幾步。
笑笑低著頭，轉動眼珠盯住嘴唇灰白渾身顫抖的肥胖男人，淡淡道:「行刑兵出列。」
「不…我是…」
笑笑掐住他的下顎，也掐斷了他接下來的話。
「我知道哦，」在教導主任驚愕的目光裏，她指節微動，卸了他的下巴，「所以，麻煩你安靜地死在這裏，好嗎？」
行刑兵在一米外立正敬禮，笑笑松開手站起身來，下巴微擡，直指廢墟裏最高的一塊平台，看著教導主任被押上臨時「刑場」，笑笑攏住披在肩上的海軍大衣。
這不是她第一次觀刑，卻是她最認真的一次。
只有庫讚，從不帶她去看海軍處決死刑犯，唯有庫讚。
赤犬要她看，是為了教她舍棄多余的懦弱，拋卻不必要的惻隱之心，當然也有警醒的意思。
波魯薩利諾要她看，是為了展現力量的重要性，告訴她力量不止武力，還有腦力。以及一個人的死因可以有很多種，防是不夠的，還要學。
戰國和爺爺卡普也帶她看過，他們帶她了解死刑犯的一生，只為了告訴她，一個人無論犯了怎樣的錯，只要了解他的過去，就能夠理解他，這是人性，但懲罰卻無法因為理解而逃脫，可以理解，不可原諒，這是秩序。
每當行刑結束，她絕不多看一眼犯人的遺體，但這次，她強忍不適，從頭看到了最後。哪怕犯人涕泗橫流，醜陋不堪，一雙眼珠子布滿血絲瞪向她，誇張地凸起，實在怵人。
大衣縫隙間的放映電話蟲緩緩縮回觸角，笑笑輕輕地說:「他得到了應有的懲罰。」
他得到了懲罰，為他犯下的不可饒恕的罪孽，瑠加。
「嘛…」
一只大手罩住她的腦袋，將她的額頭抵在寬厚的胸膛上。
「不用這麽勉強自己。」
微涼的臉頰吸取著白色衣料下傳出的溫度，笑笑垂下眼簾，輕聲叫他:「庫讚…」
青雉突然感覺到胸前一燙，嘴角的弧度僵硬了，低頭看，雪白的西裝背心上一片黑紅向下緩緩蔓延。
笑笑抵開青雉，捂住嘴:「庫讚，抱歉……」
赤犬接住她的胳膊，呵她:「別說了！」
她每說一個字，都有大量的血從指縫裏淌出來，一團團砸在地上，巨大的出血量看得赤犬心裏發慌。
笑笑搖搖頭，推開赤犬，轉身扶著半堵墻松開捂住嘴的手大口嘔血，她用手背抹一把淌到下巴的血水，虛弱地沖兩人擺擺手:「都是毒……吐掉就吐掉吧。」
青雉同赤犬對視一眼，赤犬開口:「先回馬林梵多。」
笑笑搖頭，喘口氣說:「不行，我現在不適合回去。」
青雉蹙眉，看向赤犬。
「請不用擔心，我會帶殿下回國調養。」
利候悄無聲息出現在笑笑身邊，「馬林梵多的醫療水平的確在四海中屬於頂尖，卻不一定適合殿下。」
赤犬沈默了一會兒，壓低帽檐，嗓音低沈:「是嗎，你們有辦法嗎。」
利候微笑:「沒有比庫勞得更適合殿下療養的地方了。」
「還請兩位上將放心。」
笑笑靠在墻上，指指地道口:「比起我來，還是…先把那些孩子送去救治吧。」
被囚禁的學生們所中的毒目前並沒有解藥，所謂的「解藥」，不過是刺激大腦神經強制清醒的另一種□□罷了。
在她看來，這就是變相的被迫吸毒，如果無法研制出解藥，只能靠熬，就像熬毒癮一樣，要麽熬過癮頭，要麽等死。
聽了笑笑的話，青雉臉色難看極了，「不行，你必須和我們回去接受身體檢查。」
赤犬的臉隱在帽檐的陰影下，眼中劃過一絲嗜血的深紅。
「你們的駐地上校呢？」
烏琳被赤犬突然的發問嚇了一跳，「…他…他回紅土大陸探親了。」
「嗯？」
「上校家是天龍人克洛斯蒂亞宮家的世仆家族，權勢很大。」
赤犬靜靜地站了一會，叫人取來紙筆，迅速寫了一份通行證交給笑笑。
笑笑捏住手裏薄薄的一張紙，擡頭看著赤犬緩緩綻出笑容。
「你知道該怎麽做吧。」
少女的瞳仁黑亮得嚇人:「是。」
青雉眉頭夾緊，嘴唇微動，面對少女的笑容還是選擇了沈默。而利候只是保持著彬彬有禮的微笑。
「這段時間你就待在庫勞得，別亂跑。」
「嗯吶。」
赤犬盯著笑笑的發旋，動了動手腕，猶豫了一霎，別過眼睛淡淡道:「去吧。」
利候推了輪椅過來，笑笑沒有拒絕，松口氣似地坐下了。
赤犬目送女孩兒離開的背影，無意搓著指尖。
輪椅突然停了下來，利候俯身將細細聽少女說著什麽，點頭，起身將輪椅轉了個方向，笑笑站起來，喘著氣小跑到赤犬跟前，兩條腿直打顫，赤犬立刻伸手接住往前撲的笑笑，攬著她的後背斥她:「你在做什麽！」
笑笑仰著頭嬉皮笑臉:「謝謝你呀，薩卡斯基！你最好了！」
赤犬緊繃的臉微微松動，他揉揉她的腦袋，「好好休養，別再搗蛋了。」
——偉大航道——
「報告金姆上校！和基地聯絡不上！」
俊秀的金發青年赤著上身趴在躺椅上，女仆跪坐兩旁小心為他按摩，海軍制服大衣隨意地掛在欄桿上。聽到聲音他嚶嚀一聲，懶洋洋地擺擺手。
「那就不回去了，掉頭，回紅土大陸。」通訊兵立刻退下。
金姆·泊裏趴了一會，起身揮退女仆，「嘖，一群蠢貨，害得我又要換地方，可惜了那麽多美人兒啊…咦，你是什麽時候…」
「果然，你全都知道吧。」
泊裏挑挑眉，「什麽？」
「洛華德女子學院的事。」
「啊，那個啊，我當然知道。」
不知何時出現在甲板上的人冷冷地看著他。
「畢竟像金格拉那種骯臟的雜種，實在幹不出什麽好事。」
脫下掛有職銜的海軍大衣，男人像失去了外殼隱蔽的兇獸釋放出可怖的氣場，金姆·泊裏只覺得頭皮發麻。
「不過他是主人的寵物，因為他的事惹得主人心情不好這種事情，是絕對不允許發生的。」
「海軍沒有主人，軍人只需要效忠頂頭長官。」
「嘛，那是您奉行的東西，大將先生，我可是世界貴族的人。」
「海軍，不需要任何背負著其他組織來謀取利益的人存在。」
金姆·泊裏聽著這近乎自言自語的呢喃，突然脊背生寒。他甩甩腦袋，想盡快結束這段對峙，「就算你這麽說，剝離貴族和世界政府對海軍的滲入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這麽盤根錯節的利益鏈…」
「所以，像你這種…已經沒有存在的意義。」
他的低語中裹滿了漠然的怒意。
「報告金姆上校！引擎完全壞掉了！」
「通訊設備突然全部失靈！」
「報告！風向轉變，我們正在往無風帶去…上校？」
船頭外一縷白煙將將散盡，扣了上校銜的大衣掛在桅桿上，同帆布一起，漸漸燃為灰燼。
作者有話要說：
新年快樂！萬事如意！
第50章 處分
「瑠加！瑠加！」
金發碧眼的小女孩兒疲憊地撐開眼簾，熟悉的黑濯石般的眼睛讓她緩緩露出笑顏。
「是，我在呢，希爾羅桑。」
「很困嗎？」
笑笑溫柔地順順她微亂的發絲。
瑠加的眼睛是美麗的碧綠，比上好的綠寶石要更加純粹，比火山湖的湖水又要更加澄澈，長長的金色睫毛和深邃的眼眶結構使這雙眼睛看起來美麗驚人。
「嗯…有一點點。」
瑠加的笑容裏帶了些歉意，臉上掩蓋不住的疲憊困倦。
笑笑就著床頭的水盆浸濕手帕，替她擦臉醒醒神。
「吶，瑠加。」
「是？」
笑笑看著她明澈的雙眸，突然啞口無言。
「…啊…你想不想去參加羅維亞姐姐的舞會？」
關於洛華德，關於天龍人，甚至關於她的家族，那些充滿被欺淩的惶恐、憤怒、卑微的忍讓、無望的期待，等待，直到殘酷的真實，絕望至崩潰的過去——
已經可以算是過去了的，那些過去。
再也沒有必要在她面前提起。
大仇得報，夙願已了，剩下的松了口氣的人生，和殘破不堪無法可維系的身心，只要愜意地，開懷地細細走完，就足夠了。
「誒？可以嗎？」
瑠加突然精神煥發，臉色紅潤得讓人無法相信她有什麽不健康的地方。
十三四歲的小姑娘，對美麗的裙子，精致的點心，和浪漫的氣氛充滿了向往以及探究，舞會這個名詞對所有少女來說就像是綺麗繁華的夢，承載了一切幻想和美好，無異於是羅曼蒂克的代言詞。
而笑笑在這張恢覆了驚人美貌的稚嫩的笑靨裏，心臟如同被擠壓到極限的海綿，幹澀沈重，無力可發。
「可是，我穿什麽去好呢？」瑠加發愁，「我好久沒有穿禮服了呀。」
笑笑點點她唇邊的酒窩，「不要緊，讓裁縫來定做好啦。」
瑠加喜形於色，眼睛亮閃閃的，「好！謝謝你希爾羅桑！」
笑笑風輕雲淡地揉著她的腦袋：「不算什麽，你只管把自己打扮得美美的就好。」
瑠加靜默了片刻，輕輕擁住她，在她耳邊說：「謝謝你，對不起。」
笑笑從她背後安撫地拍拍她的肩膀，問:「你家那邊，這樣就可以嗎？」
「嗯，」她把下巴擱在她肩膀上，「這樣就好了。」
「我再也，不想看見他們。」
笑笑肩膀一燙，又微微轉涼，這涼意漸漸擴散，濕了她整片肩胛，她也只是籲了口氣。默默撫著掌下骨骼分明的脊背，直到肩上人哭累睡去。
唯有這個，無論如何牽腸掛肚，愛恨交加，如何心有不甘，傷心欲絕，她也沒有辦法幫她。家啊，是一個人的起源呢。也只有家，能讓她如此委屈無奈地哭出來。而非憎惡之至，形容狠厲。
事到如今，她終於等到這一場落淚，歇斯底裏的仇恨，能使一個天使般甜美可愛的小姑娘扭曲成如何可怖的模樣，她是再也不想領教了。
利侯在門外侯著她，恭順地垂著眉眼，道：「殿下，大殿下在等您。」
笑笑深呼吸，抻著胳膊伸了個懶腰，渾身骨頭嘎嘣哢啦地響一通，然後老老實實跟著利侯去見羅維亞。
羅維亞在書房批公文，聽到她進門的腳步聲也只是挑挑眉，一邊繼續批公文一邊說教：「你這次真的是太任性了，笑笑——
你知道你得罪了四海內外、偉大航道、新世界多少個國家的貴族嗎？」
「你做的這件事的確不是壞事，我為你感到驕傲親愛的。」羅維亞的語氣一如既往地輕和溫柔，執筆的右手卻像是安裝了電動小馬達，在一張又一張的公文書上「噠噠噠噠噠」寫來劃去，
「但你就不能做得隱秘一點，低調一點，少露出點端倪麽？」
一摞摞批過的公文被搬出去，又有新的不斷被送進來。
「托你的福，我已經很多年沒試過這麽忙了。」
笑笑：「…呃…你在做什麽羅維亞姐姐？」
拯救被貴族遺棄的族人並意圖揭露其中骯臟的交易關系，這對於視顏面如性命的貴族而言當然是不可容忍的。被各國貴族敵視是意料之中的事，但不論如何現在就開始需要應對實在是說不過去啊！
難道已經有哪國貴族這麽神通廣大已經發現其中奧秘了？
「啪」
一只文件夾拍到笑笑臉上，羅維亞擡起頭陰測測地笑：「我在未雨綢繆啊。」
笑笑一個哆嗦，「那…那我就不打擾您了…我先…」
「如果在離開庫勞得之前，你敢再給我鬧出什麽事來，」羅維亞微微笑的盯著她，從喉嚨口噴出出一個帶氣的音節：
「呵。」
笑笑一溜煙地從書房裏滾了出去。
利侯在門外奉上手帕供她擦汗壓驚，笑笑按按額角並不存在的冷汗，心有余悸地問：「利侯，皇姐這兩天來大姨媽了嗎？」
「並沒有，羅維亞殿下的生理期在十天後。」笑笑無語地看著他，「你還真知道啊…」
利侯保持著正直的微笑，堅持說下去：「蘿絲殿下和殿下您的生理期我也早就記熟了。」
「……」
「也難怪羅維亞殿下最近有些心緒不寧，畢竟國王陛下前幾天為殿下安排了相親。」
「相親？」笑笑這回是真的驚訝了，她那個護女狂魔的舅舅見到鷹眼都恨不得一權杖把他打出十萬八千裏，竟然會主動給羅維亞安排相親！
「嘛…羅維亞姐姐也已經三十歲了…」
「殿下至今還沒有真正嘗過男女情愛的滋味，」利侯無不惋惜，「殿下在情竇初開的年齡，就失去了戀人…」
「陛下是很心疼殿下的。」
……
等陪著國王舅舅吃過晚飯，笑笑一直硬提起的一口氣盡數松在了柔軟潔白的被褥裏。
平日幾乎無視的心臟正常跳動，此刻擂得她肋骨下的皮肉隱隱作痛，失血過多比利器損傷也就是看上去的好那麽一點點，實際上大量血液的突然缺失，使她經常性眩暈，眼前發黑並且四肢酸軟無力，趴睡不是一個正確的睡覺姿勢，也不是她慣常用的睡姿，但失血過多的後遺癥讓她難受乏力得眼皮都不願意翻。
——啊，要是能來個人，幫我翻個身，換個衣服，擦把臉，就好了…
身邊一陷，有掌心粗礪的一雙手握住她的肩膀，將她半托半提地擁進懷中，笑笑嗅嗅熟悉的紅酒醇香，放松身體，勉力掀開眼皮：「米霍克桑，你不是說回城堡等我嗎？」
鷹眼的鼻尖已經蹭在她的臉頰上：「不想等了。」
他噙住她的舌尖，含在嘴裏吸磨舔吮。
笑笑頭皮發麻，瞪圓了眼看住鷹眼，被他突如其來的糾纏驚到了。
鷹眼趁她驚訝的時候幾乎將她嬌小的舌頭全數吞進，笑笑仰著頭，被迫張開嘴，對方的舌尖從上顎一路向裏滑到喉嚨口，在從未體會到過的刺激裏戰栗了兩秒，接著盡力壓抑住對異物侵入過深的排斥感。
笑笑耐心迎合著鷹眼的纏磨，直到下顎分泌的津液幾乎要從兩人貼合的嘴角滑落，她才不得不擡手覆在鷹眼的咽喉處，輕輕推了一推。鷹眼眼睫微動，稍微放松她的舌頭，不緊不慢地將她口中的津液盡數吸走吞進肚子裏，無動於衷地繼續糾纏。力度強硬，吸得她舌根微微發痛，覆在他喉嚨的手掌裏，喉結上下動了動。
笑笑懵了，酥軟感自掌心傳來，麻了她整條手臂。
再遲鈍也該發現異常了，笑笑慌忙去推鷹眼的臉，卻不妨被他把手指也咬進嘴裏，笑笑手一顫，迅速壓下合攏牙齒給他一口的想法，騰出另一只手捧住鷹眼的臉輕輕撫摸，用手指描繪他的眉眼，指腹溫柔地劃過直挺的鼻梁，調皮地戳一戳他黑密的睫毛。
鷹眼冷著臉，幽幽地從鼻腔裏吐了口氣，緩緩松開她。指節微曲，輕刮了一下她的唇瓣，撚著指節上的一抹淺紅淡淡道：「我第一次看你化妝。」卻不是為他。
笑笑分明在他沒有起伏的語調裏聽出了一絲失落惆悵，不由得心虛極了，主動擡手攬住他的後頸，「對不起…我氣色不太好，舅舅他們會擔心的…」
「那我呢？」
鷹眼極其認真地看著她。
笑笑聽出這是在責怪她大意受傷，還不及時告訴他。
她的手很酸軟，但還是盡力吊在他脖子上離他近一點，「我…對不起…」
鷹眼似乎感覺到她的脫力，臉色更加難看。
「跟我回城堡。」
他沒有伸手接住她，而是俯身讓她落在床上，雙手撐在她臉側，高大的體格壓迫性地罩住她。
笑笑猶豫了一瞬，想到赤犬讓她等在庫勞得的吩咐，還是在鷹眼越來越低沈的氣場裏斬釘截鐵地回答：「好。」
鷹眼卻緩和了臉色，反口道：「算了，你要治療，克萊依加納的氣候環境不適合你休養。」
他毫不停頓地接著說：「我留下來。」
笑笑趁熱打鐵，及時補救：「那你和我住一起。」
鷹眼頷首，滿意地用嘴唇貼貼她的眉心。示意她松手，轉身進了浴室。
笑笑大大地松了口氣，隨即又開始頭疼起怎麽應付舅舅來。
門外傳來利侯的聲音，「殿下，有從馬林梵多來的客人要見您。」
笑笑蹙眉，「現在？」
「是，似乎是來執行公務，馬上就要返回馬林梵多。」
笑笑同從浴室裏出來的鷹眼對視一眼，不舍地拍拍柔軟的大床，無奈道：「我明白了，馬上就去。」
洗了個戰鬥澡的鷹眼擦擦臉上的水漬，「要我陪你去嗎。」
笑笑搖搖頭，「我馬上回來。」
十分鐘後，笑笑接過一紙停職令，將上校軍銜及大衣奉上：「辛苦了，諾瓦爾少將。」
諾瓦爾把東西遞給身後的副官，在部下和陪同的政府監察官面前有模有樣地撫慰：「停職只是暫時的，畢竟這次事件牽扯到天龍人，不要多想。另外，薩卡斯基大將托我轉告他的慰問，在調查結果出來之前，請安心養傷。」
思麥爾上校淡淡地笑道：「我理解。諾瓦爾少將，恭喜升職啊。」
諾瓦爾一本正經：「謝謝。那麽，我等就先回去覆命了。」
笑笑立刻敬禮恭送。待一行人離開，眼睛彎彎對著從角落拐出來地鷹眼笑：「嘛，好戲開場了。」
「利侯。」
「殿下。」
「報社那邊怎麽樣？」
「已經全部準備完畢。」
第51章 大news
海圓歷1520年，8月。
一群送信鷗飛上紅土大陸，如入無人之境，在被圍剿之前投下大量報紙，世界貴族天龍人大發雷霆，世界政府不得不連夜召開緊急會議。
「到底是誰？」
空骨神色肅穆，冷眼瞧著與戰國一同來參加會議的赤犬，見對方並不搭理他，反而隨手拿起攤在桌上的報紙悠閑地看起來，不由得一口惡氣堵在胸口。
戰國咳了兩聲，不得不叫道：「薩卡斯基。」
赤犬把眼睛從報紙上挪開，斜眼看向左側的戰國，沈郁的瞳孔傳遞出濃濃的不耐和疑惑：叫我幹什麽？
戰國只好又說：「關於這個事，你怎麽想的，說一說。」
空骨嚴肅道：「薩卡斯基，這次事件性質極其惡劣，我希望你能拿出個章程來。」
投散報紙的送信鷗一只不留被全數擊落，然而掉下來的都是些破碎的折紙海鷗，政府科研部和偵查部帶回去一張張碎紙地檢驗過，沒有機關，沒有動力源，什麽都沒有驗出來，連紙都是新世界海域隨處可以買到的制成了三年以上的普通辦公用紙。報紙用的也是新世界各國報社通用紙。
同時，在世界政府知道這件事的時候，這報紙早已在前一天紛紛揚揚就散播到世界各地，這些人挑了四海人口最密集的地方同時散布，等政府收到報紙再收到各地發來的緊急密電準備出手的時候，輿論已經形成無法攻破的趨勢，由於這次事件涉及到了各國貴族王族的顏面和利益，在各大家族內部矛盾隨之爆發的推波助瀾之下，輿論反而更加無法平息。
現在能夠推斷出來的，就是這次事件主謀裏有很大可能性存在惡魔果實能力者，並且能截住世界政府內部密電使其晚了整整一天才到政府，一定是世界政府裏出了內鬼。
世界政府內憂外患，民眾貴族兩面不討好，天龍人又要施壓，空骨短短兩個小時之內簡直焦頭爛額，只能先召來海軍參謀長鶴，元帥佛之戰國和據說目睹了實情的大將赤犬來想個應急之策，海軍的信譽度現在可比政府高多了，加上這幾個都是極有謀算的人，要是他們出手，局勢一定會在最短的時間內暫時安定下來。
然而赤犬聞言，面無表情地把報紙放桌上，「這關我們海軍什麽事。」
他冷淡的態度激怒了天龍人出席代表穆斯加魯德·聖，「你說什麽？海軍混蛋！對這種膽敢忤逆天龍人的賤民，你們海軍應該讓他們全都去死！這是你們海軍護衛世界貴族的職責！」
赤犬抱著手靠在椅背上，帽檐堪堪遮住眼睛。
「這種家務醜事，不應該是世界貴族先自己清理門戶嗎。全世界的民眾可都擦亮眼睛等著呢。」
同為天龍人會議出席代表的羅茲瓦德·聖斜著眼睛看穆斯加魯·聖：「金姆家是你們家族的家仆吧？穆斯加魯，雖說克洛斯蒂亞很喜歡她那個小寵物，但你也不能任由著她亂來呀。」
克洛斯蒂亞·宮是穆斯加魯·聖的姐姐，世界貴族內部本身也是有競爭和矛盾的，這次事件讓天龍人們大感丟臉，對於克洛斯蒂亞的家族也隱隱有不滿。
空一點都不想圍觀天龍人內訌，他只是定定的看住海軍三個高層，「總之，五老星已經派出cp1，cp2，cp3這三組情報組織去調查這件事，海軍和世界政府本來就是一體的，無論如何，海軍也要付出行動來表態。」
戰國和鶴都沒吱聲，他們清楚這是空在敲打赤犬。
赤犬把頭壓低，淡淡地說：「我明白了。海軍會盡力安撫好民眾的情緒。」其他的，就別抱有期待了。
帽檐下，黑冷的眸子裏暗芒洶湧。
回到本部，赤犬一只腳剛進了辦公樓，余光就瞥見自己副官竄上樓的矯健身姿，電光火石之間，赤犬及時做出反應：
「哼。」
副官已經邁上樓梯拐角的腿僵住了：「……」
赤犬目不斜視地路過他，直奔辦公室，打開門就和正對的辦公桌上的笑笑對上了眼。
彼時笑笑掏出了被沒收在赤犬抽屜底層的零食和閑書，喝著巧克力牛奶吃著洋芋片，膝上還放了一本漫畫書…
赤犬的桌子一向非常寬敞：茶杯，筆，等待後續處理的公文。沒了。
緊急的文件絕不會拖延，機密的文件他一定鎖好，所以桌上的空余非常多，笑笑從小是個小滑頭，坐椅子怕有溫度被察覺，她就專門挑辦公室靠外的邊緣坐，零食也挑放在最底下的吃，書拿薄的看，這樣赤犬一般也難以發覺她趁他不在時在他辦公室幹了些什麽，即使發現什麽端倪，也死無對證…
笑笑第一次被正面抓包，驚嚇後咳得驚天動地，還捂著嘴怕嘴裏的食物噴出來臟了赤犬的書桌和地板，那真就狗帶了。
赤犬：「……」
「薩…咳咳…薩…咳咳咳…對……咳咳咳…不起…咳咳咳咳…」
咳得他名字都叫不清楚，對不起倒是說全了。
等笑笑咳得差不多了，赤犬才冷著臉掏出手帕給她抹把臉擦擦手。
「你怎麽跑回來了。」
笑笑由著赤犬像照顧小孩兒似的給她擦手，聰明地跳過抓包不提：「cp組織已經查到庫勞得去了，我就先回本部避避難。」
赤犬聞言蹙眉。動作太快了。
「無所謂啦，不是我也得是我。」
赤犬微頓，收起手帕，「你明白就好。」
笑笑是真無所謂。
赤犬早就想撕破臉皮好讓海軍有更多獨立權限，而不必過多受制於世界政府。笑笑做的這件事算是他默認的，一來政府一直對笑笑虎視眈眈，二來海軍也不是不擔心當年希爾羅·赫尼斯特的編外軍團，既然笑笑有可能控制這個軍團，又站在海軍這方，一旦產生無法解決的矛盾，笑笑的安危可以得到保證，海軍也能擁有更多自治權利。
在他看來，這是雙贏。
而笑笑，她的目的除了解救這些少年人，還有就是洗白父親留下的人脈，世界政府和海軍能出現分歧隔閡對她來說有利無害。赤犬的想法她大致了解，和她的利益不違背，她完全沒意見。
送走笑笑，赤犬開始收拾桌上的一堆狼狽，零食袋子和牛奶盒扔在桌上，他正覺得浪費，伸手一抓，全都空蕩蕩。
赤犬：……
他覺得在這方面他這小姑娘和卡普前輩像極。
合上笑笑看的書，赤犬的手頓了一下，關於這本書，他想起了一件不大不小的往事。
笑笑在兩歲多的時候跟著鶴出過一次海，是去北海討伐一個海賊，那次出了個大事件，有關天龍人的「天上金」，考慮到危險性，鶴半路把笑笑寄放在一個島上小鎮裏，那裏有個退休的海軍中將，實力可以說是很不錯。
但還是出事了，笑笑被人販子尋機抱走，帶上一搜專販人口的黑船，老中將當然也不是吃素的，分分鐘單槍匹馬追上去船都給他砸得稀爛，眼看笑笑就要到手，天有不測風雲，海上突然刮起狂風，暴雨劈裏啪啦砸了老中將一臉，轉頭一看笑笑乖乖坐在一大片船骸上，還曉得頂著船帆遮雨，老中將叮囑兩句就去救在海裏掙紮的無辜平民了，過了沒五分鐘一回頭，笑笑已經不知被風刮到了哪裏去…
鶴出任務的海域磁場不穩定，老中將聯系不到鶴，又不敢隨便找個海軍基地聯系本部，畢竟那時笑笑的身份敏感，只能一路快馬加鞭趕到本部，闖進元帥樓。
不巧赤犬也做完任務回本部，按照慣例，他先回的本部，那接下來一個月笑笑就應該由他帶著。那時他還是個中將，是要跟頂頭匯報工作的，他一回來直奔戰國辦公室，迎面就撞上笑笑失蹤的消息。那一瞬間，他感覺所有血液都直往腦袋上湧，頭發根根立起來，頭皮發麻，腦袋上有什麽東西突突地跳，他在一個短暫的時間內陷入了茫然的狀態。後來他說了什麽，做了什麽，現在都不太記得了，只有那種無措的感覺，至今記憶猶新。
他站在戰國的辦公桌前，風塵仆仆，眼睛微微瞪大，楞楞地想：這個月，該我帶她了。
回過神，他鎮靜地說：「找，立刻去找。」戰國卻皺著眉頭看他，目光冷峻：「薩卡斯基，回去休息，我放你三天假，你什麽都不許做。」
赤犬額頭突突直跳，一路回宿舍，見到他的人都閃爍躲避，直到迎面照上一堵玻璃墻，玻璃內倒映的男人額上青筋暴起，雖然面無表情，雙眼卻烏黑沈郁得像是要溢出什麽來。
算一算，到他得到消息為止，笑笑失蹤了差不多有一個半月。兩歲半，走路會摔跤，說話還帶著奶音，聰明乖巧，愛笑又嘴甜，長得那麽好看，這樣一個小娃娃落在人販子手裏，大概…不會太被磋磨。
何況這孩子天生力氣大，一般三兩個男人應該奈何不了她。
只希望她聰敏一些，機靈一點，不要出風頭。
赤犬暗中動用了自己在北海建立的所有人脈資源，只要她露面，他就能第一時間得到消息。
比起他的冷靜，庫讚一改懶散的樣子，只要有一點空閑和機會，就上天入地去找人。死活不肯升任大將的卡普前輩趁機就從本部溜出去，東逛西找。連狡猾如波魯薩利諾都有所動作。當然這些都是背地裏的，要是被各路魑魅魍魎發現海軍這麽多高層在北海動作，笑笑不死也要脫層皮。
而他也沒想到，等待的過程那麽漫長，等了半年，才從鶴那裏傳來她的消息，他動身前往北海，與鶴中將的船交接。
她乖乖地坐在辦公室外，鶴船上的女海軍逗她問她話，她都乖乖地應答，她穿著一條白色的小裙子，臉上胳膊上腿上都有擦傷的痕跡。
赤犬先跟鶴進了辦公室，具體說了一下笑笑的近況，鶴看出他日益陰沈的神色有所緩和，看著他的眼睛輕聲道：「薩卡斯基，我很欣慰笑笑能完好無損的回來，這件事我有一定責任，所以一直以來都很愧疚。」鶴扭頭隔著窗看了一眼小姑娘，又轉回來盯著他：
「但是薩卡斯基，你要知道，這個孩子你是留不住的。」
他知道鶴的意思，只是恍若未聞，出門走向笑笑。
小姑娘似有所感，轉頭看到他眼睛裏來，依舊烏溜溜的眼睛此時卻像是隔了層冰霜，涼涼的。
赤犬不為所動，上前抱起來就走。他留在艦上的副官看到笑笑，立刻紅了眼睛。
而小姑娘自從乖乖跟鶴船上的人說了再見和謝謝以後，就一直沒做聲，見到副官也只是乖乖的笑。
他把她抱到辦公室，合上門，將他人的關心和喧鬧關在外面，輕撫她額上的傷痕，叫她的名字。
「思麥爾。」
她一直乖乖的表情突然崩塌，把臉埋進他的頸窩裏，眼淚一顆一顆滲進衣料，伴著受傷的幼獸般的傷心欲絕的嗚咽，兩只小短手勉強環到他肩後，死死攥著他的衣服。
他從來不知道一個小姑娘可以掉出那麽多眼淚，把海軍大衣哭濕了半邊肩膀。哭得他胸悶氣短，焦躁不安。
很久之後他才知道，那是因為心疼。
她一直一直哭，他被哭得沒辦法，只能一直一直抱著，說：「不要哭了。」
「給你牛奶。」
「該吃午飯了。」
「別哭了。」
「思麥爾，不許哭了！」
「…你想要什麽？別哭了。」
「……」
最後她哭累了，睡著了仍然在夢裏啜泣。
他聯系了鶴，鶴讓他問戰國，他就又聯系戰國，才知道小姑娘在失蹤後遇上了一個潛伏在海賊裏的海軍臥底，這個臥底意外得知她的身份後對她照顧良多，只是後來這個臥底在她眼前被海賊殺害，犧牲了。
由於身份特殊，臥底甚至不能當作正常海軍烈士一樣得到應有的待遇，死得悄無聲息。
赤犬覺得這應該算是一個很好的教育機會，只是笑笑還太小，這對她來說太刺激，恐怕會起反作用。
而且自從把她接回來，她就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瘦著，除了哭過那一場，再也沒有吵鬧過，飯也有好好吃，只是夜裏常常做夢，悄沒聲兒地掉眼淚，一天天地消沈著。青雉急吼吼地趕過來抱著她哄了又哄，但怎麽逗都不管用，笑笑依然很低沈，成天待在屋子裏，也不愛說話，時常發呆就能過一天。
快回到本部時，赤犬聽了青雉的建議，在香波地諸島停留了半天，想帶笑笑去一趟島上的遊樂園，後來沿途經過一家玩具店，笑笑突然站定不動，眼睛黏在櫥窗裏一本封皮五顏六色的故事書上。
他問她：「要嗎？」
「嗯。」，小姑娘輕輕點頭
他很幹脆地買給她。當晚回到本部，他直接帶她回宿舍區，睡前小姑娘捧著書眼巴巴看著他，他對著那雙水汪汪的眼睛，只好用四平八穩的語調給她讀了一篇兄弟之間相親相愛的故事，她居然很給面子地睡著了。
後來，他只要有時間，就必定給她讀上一篇睡前故事，她也意外地慢慢恢覆了失蹤前的狀態。直到她離開本部，這本書都一直是她的最愛。
作者有話要說：
諸君別嫌我啰嗦，是時候放明哥出來遛一遛了。
第52章 小心機
笑笑轉頭就吩咐拉芙看好那些貴族孩子，不要被人截走了，「我已經去看過他們了，現在就等著收果子。」
拉芙點頭，「行，保證不搞死，但是上頭要來提人怎麽弄？」
「就說沒有薩卡斯基大將和庫讚大將的親口命令不許提審，親屬來了，問本人的意願就好。」
「可是…」
「我明白你的意思，誰想見親屬，最好讓海猿陪同，不願意的話，那就自己看著辦吧。」
笑笑徑自回了高級宿舍，一掏口袋才想起鑰匙不在身上，正要摁門鈴，面前的門從裏面被打開，金眼黑發的男人微微側開高大的身軀，門口鞋櫃上隨手被放了一份報紙，昏黃的燈光柔和了屋內原本大氣簡潔的線條，也緩和了男人薄涼的嗓音：
「回來了。餓嗎？」
————————
因為不會遊泳，笑笑只能死死扒住身下的船骸，等到她覺得手上快沒有力氣了，她也終於好運地被海水推到了岸上，為了不被浪再打回海裏，笑笑撒丫子狂奔出二十米才癱倒，暴風雨過後就是大晴天，笑笑翻個身，躺在沙灘上挺屍。
口袋裏沒有錢也沒有吃的，衣服濕透了，力氣用光了，笑笑看一眼自己被泡得發皺的小手指，哀嘆一聲。身上的衣服濕噠噠黏糊糊，躺了一會兒，她還是爬起來，把小裙子脫了，用力擰幹。
她正擰著，身後傳來一陣紛雜的腳步聲，回頭一看，海邊一群看起來稀奇古怪的人正朝她的方向走來，笑笑眨眨眼，納悶。他們從海上來，但海面又沒有停靠的船，飛過來的嗎？
只是一瞬間的想法，敏銳的本能直覺讓她感覺到了危險，笑笑朝為首戴著墨鏡的金發男人點點頭，背稍微彎曲了十五度，然後她就抱著自己的衣服噠噠噠遠遠地跑開，然後繼續擰衣服，展開來十分嫻熟地嘩啦啦甩了兩下，已經快到正午，陽光很充足，笑笑把小裙子攤在一邊，自己也躺在熱乎乎的沙灘上曬太陽。雖然小衣服和小褲褲也濕了，但她不能光著呀。只好穿在身上曬了。
遠處的男人站定身子，遠遠望著小女孩的一系列動作，身邊看起來黏糊糊的手下湊上來：「少主，要我去抓來嗎？」
多弗朗明哥帶著笑音：「真是有意思的小崽子。不用了，托雷波爾，先去辦正事。」
曬了一會兒太陽，感覺四肢百骸都暖和起來了，笑笑的胃火燒火燎地餓起來。她想找點吃的，但她現在沒有力氣找吃的，島上似乎有城鎮，但她沒有錢。她認真想了想，還是得先找到人口密集的地方，一個是比較安全，還有就是可以看看能不能找到善良的平民借一下電話蟲。
為了接下來的行動順利進行，笑笑閉上眼睛，決定小睡一會兒養精蓄銳，畢竟她在海上已經漂了快兩天，沒吃沒喝的，還不能睡覺。這對從小作息規律的笑笑小朋友來說，還是有點累的。
笑笑瞇了一會兒，漸漸進入淺眠狀態，但仍然留了一根神經放在外面，只要有一點點蛛絲馬跡，她都能馬上醒來。
然而這並沒有什麽用，因為，她直接被轟炸聲轟醒了。小島靠裏的位置傳來的巨大的轟炸聲用力地撞擊著她的耳膜，差點把她轟出耳鳴。
笑笑睜眼，又閉上了，並且隨手把耳朵堵上。
看來聯系鶴婆婆的時候，可以順便報個警。
不過這麽大動靜，她還能在島上借到電話蟲嗎？找不到…也沒關系，趁亂看看能不能撿點吃的，憑借常年隨軍外出剿匪的經驗，像這種光聽動靜就知道被破壞得很嚴重的地方，由於損毀過度，許多儲有食品的地方，像是飯店之類的，都能撿到很多即食的食品。老板一般都來不及收拾，再者海軍會上報政府和財務部根據情況給予損失人（公民）一定重建資助，所以最終損失也不會太大。
但如果很湊巧海軍沒逮著海賊，店主又很倒黴剛好不是公民，那…那她就只撿一點點好了。
笑笑有點害怕，強迫自己閉緊眼睛，兩排長睫毛夾得都凹進去了。
庫讚說了，遇到打家劫舍的海賊千萬不能湊上去，特別是她覺得眼熟的，能在本部出現的通緝令都是至少千裏挑一的大海賊，她打不過的。要是被人家抓到了怎麽辦？小命要緊。
等那夥海賊走了，她就想辦法聯系鶴奶奶，她船上有好多精通醫術的女兵，可以給受傷的人療傷…
「餵，小鬼。」
笑笑感覺有什麽硬硬的涼涼的東西在她圓潤的小肩膀上推了一下，鈍鈍的疼。
她立刻坐起來，睜著烏溜溜的大眼睛看那只把她戳疼的東西，原來是只皮鞋。
擡頭望去，垂在肩上的粉色羽毛吸引了笑笑的第一註意力，那羽毛毛絨絨地蹭著她剛被戳疼了的肩膀。笑笑忍住伸手去摸的想法，繼續往上看，筆直的深粉色西褲，揣在褲兜裏的手露出小半截小麥色手腕，微曲的胳膊肘撐著身後的粉紅色羽毛大衣，深粉色西服，兩排金色紐扣嚴謹地扣好，西服內搭的白襯衣最上面兩顆反而沒扣，露出精壯的鎖骨和脖頸。
笑笑盯著那只泛著詭光的墨鏡，打量著那兩瓣薄唇勾起的似笑非笑的弧度，心內毛毛的。
她眼睛看著面前的不速之客，手卻悄咪咪去摸身旁的小裙子。曬得暖暖的，只有有一點點潮。
「您好。」
多弗朗明哥瞅著小小一只的肉團子麻溜穿好衣服，像模像樣跟他問好。
「請問您有什麽事嗎？」
多弗揚揚下顎，「那邊那個。」
笑笑順勢瞧過去，只看到自己乘著來的那塊船骸。
「你坐那個過來的。」
這個男人連音調都帶著似笑非笑的意味，他肯定地描述著事實。
笑笑警惕不做聲，只是一副乖乖的樣子眨著大眼睛看他。
多弗朗明哥掃了一眼肉團子的手腳，沒有鐐銬的印跡，身上的衣服雖然有點皺巴巴，但不難看出做工精細，款式精致。
「怎麽上的船，嗯？」
笑笑仔細想了想，認真回答：「在買果子，聞到一股很奇怪的味道，然後就睡著了…然後…就在船上啦。」
多弗朗明哥了然，接著對她說：「那是我的船。」
笑笑懵懂地看著他，多弗朗明哥繼續說：「上了那艘船，不論什麽東西，都是我的。」頓了一下，他蹲下來，伸出一只手指在她圓滾滾的肚皮上戳了一下。「所以，你現在也是我的東西。」
笑笑驚呆了，「我不是你的呀！」
多弗朗明哥聽著軟綿綿的小奶音，挑挑眉，「你坐了那艘船，就是我的。除非你給錢贖身。」
嗯，雖然那艘船三天前就被砸爛，所有「貨物」都已經記入損失了。
笑笑有點委屈，又不是她要坐那艘船的，不過她也確實坐了，還靠著人家的船骸才漂到的岸邊。
她想了想，小心翼翼地問：「那，要多少錢啊？」
男人「咈咈咈咈咈」笑了兩聲，「嘛，大概十億貝裏吧。」
笑笑目瞪口呆，她長這麽大，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本部把她養這麽大都沒用他開價的百分之一！
「在你給錢之前，就先留在我這裏。」
說完多弗朗明哥擡頭看看天，拎起肉團子淩空而起。
笑笑迅速靈活地把四肢纏在多弗朗明哥的小臂上，在他玩味的目光裏吭哧吭哧爬上他的肩膀，一把揪住了粉色的羽毛大衣。
笑笑把自己安頓好，趴在多弗肩上沖著他的耳朵打商量：「我沒有十億貝裏那麽貴的，能不能便宜一點？」想了一下又強調：「我家裏人很窮的！」
多弗朗明哥挑挑眉，「我手裏的東西從來沒有第二個價可以談。」
笑笑又呆住了，她只知道有一種大品牌店買東西是不講價的…這個男人肯定好有錢的！
砍價失敗，笑笑郁悶地在大衣上擼了兩把。
「一根羽毛一億貝裏。」
笑笑：……我就值十根羽毛呀…
海面風平浪靜，笑笑卻被多弗朗明哥的速度之快帶起的風刮得臉疼，好在沒飄多久，多弗朗明哥就帶著她著陸了。
笑笑環顧一圈，四處都是垃圾堆，不是常規意義的生活垃圾或者普通垃圾，空氣中彌漫著令人腸胃不適的廢金屬和鐵銹化學反應融合而成的味道，笑笑皺皺鼻子，推斷這裏曾經是個工業島嶼。
多弗朗明哥任笑笑巴在肩上，帶她走向垃圾堆外面唯一一棟看起來還算完整的樓房，「小鬼，你叫什麽？」
「我是笑笑！」笑笑很有心眼兒的說了小名，在她看來，這個男人可不是什麽好人，他勒索她，還炸了別人的城鎮，對他還是要小心一點噠！
「嗯？這是什麽怪名字，一點也不順口。換一個。」多弗朗明哥的語氣非常嫌棄，「你就沒有別的稱呼了嗎，或者我可以給你取一個。」
為了不讓自己被強行更名，笑笑委委屈屈，悶聲道：「思麥爾。」
多弗朗明哥停下腳步，「s…mile…」，他似乎從這個詞裏品味出什麽有趣的東西，把她的名字放在唇齒間來回滾了幾遍，笑笑識趣地保持安靜。
「還不錯。」
多弗朗明哥突然扭頭對肩上的小人兒露出一個意味不明的笑容，「你最好擔得起這個名字。」
可憐的笑笑小寶寶起了一背的雞皮疙瘩。
「少主！歡迎回來！」
笑笑一擡頭就看見女仆裝的小姑娘歡天喜地地跑過來，兩只大眼睛撲閃撲閃，盛滿了崇敬。
「喲，baby-5，」男人蹲下，聲音裏帶著說不出的戲謔感：「今天也有好好被需要嗎？」
笑笑敏感地從男人的語氣裏捕捉到了某種微妙的情感，她下意識轉頭去看他的眼睛，卻只能看到半面墨鏡鏡片。
「是！少主需要我做什麽嗎？」
「那就麻煩你拿份點心來吧。」
「啊…我被需要了…」
笑笑一動不敢動，按照外人看來，高大的男人蹲在地上，正面帶笑容目視前方歡脫離開的小女孩，他肩上的另一個小姑娘則一臉茫然看著他的側臉。
只有笑笑知道，男人墨鏡下的眼睛其實已經轉向她，目光冷然。
「怎麽了？」
聽起來很正常的一句問話，語調被從容拉長，配合男人低沈的嗓音，猛力撞擊著笑笑野獸般機敏的危險直覺。
笑笑不敢移開目光，小腦袋高速運轉尋找著最合適的應答方案，表面上還是一副呆呆的模樣，心裏開始倒計時——
3
2
1
砰——
「好厲害…」
在最後關頭，她的不祥預感達到頂點，在男人進行下個動作之前，笑笑放棄了最保守的回答，鋌而走險。
直覺告訴她，沒有最安全的回應，只有唯一準確的答案。
多弗朗明哥挑挑眉。
笑笑放手一搏，再接再厲：「是妹妹嗎？剛剛那個女孩子。」
多弗朗明哥勾起嘴角，笑容愉悅，他擡手摁住她的腦袋，在笑笑緊繃身軀時將她的頭揉搓了一頓。
「果然，是個有意思的小東西吶。」
作者有話要說：
多弗朗明哥日記：今天天氣不錯，撿到一只小女孩，又白又軟，圓圓的，還挺聰明。養著玩玩。
第53章
雨下的很大，笑笑睜眼一看，掛鐘上的指針才指向五點。
臥室窗戶沒關，幾絲雨被涼風帶進來，飄落在她頸側，涼意漸濃。
笑笑動動手腕，手腕下另一人的肌膚源源不斷散發著熱度，與她頸子上的涼意對比，簡直暖和得令她感到灼熱。
鷹眼閉著眼，側過臉在搭在脖子上的纖細小臂上親了親。橫亙在柔軟腰肢下的強壯手臂往裏一摟，溫熱綿軟的軀體整個兒被摁進懷裏，令他愉悅的香味和觸感刺激著他的神經。
笑笑嗅著鼻尖熟悉的氣味，不斷散發熱度的源頭使她安心又滿足，本來已有些清明的頭腦再次被睡意侵襲，她一只手環著男人的脖頸，一只手搭在男人胸前，放松地貼在他身上，感覺到他的手攬在腰上，頸間一點濡濕帶著些刺刺癢癢的摩擦，不待更往下，鷹眼略有些艱難地擡起頭，喘了口氣，笑笑一點也不愧疚，撫慰一般親親他毛刺刺的下巴和唇角，揚著唇角聽他發出滿足的輕嘆。
這段時間她一直都在東奔西走，忙起來有時候別說鷹眼的電話蟲，就是鷹眼站在她眼前她都看不到。鷹眼本身也不是閑人，他是世界第一大劍豪，又是七武海，能這樣和他溫存片刻的機會並不多。
其實她也知道自己應該好好補償一下身邊的男人，畢竟認真算起來，總是他等她比較多，但腦子一清醒她就下意識開始考慮那群從貴族學校救出來的孩子們的事，昨天見過他們之後，大部分人都有了回應，大半想借助她的力量重回家族，爭奪家產權勢，簡單來說就是要覆仇了。
小半根據自己的實力選擇了暫時潛伏，希望留在她身邊鍛煉自己，等能力提升了再做打算。
笑笑感嘆，從出生起就高人一等的貴族似乎比起平民更有決斷，他們中的大部分受到傷害後就再也不會讓所謂的親情牽絆住仇恨報覆的步伐，怎麽說呢，令人嘆息的同時，又讓她忍不住感嘆一句：天道好輪回。
當初為了自己的利益把孩子們推下火坑的人啊，可千萬讓她看一場好戲，她可是連入場券都已經買好了。
大海賊時代，秩序是最重要的東西，也是最不重要的東西。弱者依靠它得以更大幾率地存活；強者掙脫它，看低它，無視它，不接受它的束縛，也不要求它的庇佑。
海軍作為秩序的重要組成部分，掌握了相當部分由秩序而產生的權力，海軍的權力者們作為掌舵人，用權力掌控著秩序內的平衡，用武力和智慧牽制著秩序外的勢力。
在海軍的立場，掐滅各國貴族內亂的苗頭以維持秩序平衡才是正確做法，避免秩序內武力紛爭是海軍的職責，內政制衡則是世界政府的工作。
笑笑作為海軍縱容那些孩子的怨恨和野心增長，三大將恐怕是不讚成的，就是爺爺卡普，也不會認同她讓這些孩子在怨恨中成長，但她覺得並沒有什麽不好。
她給予他們力量，給他們獲得知識的條件，扶植他們成長，在成長中他們會看到更大的世界，擁有更遠的格局，怨恨將成為支持他們前行的力量之一，但不會成為他們人生的全部。
待他們長成，會給她想要的回報，然後成為擁有秩序內的三觀和秩序外的力量的人，能夠掌握自己命運的人。
多公平。
她身在秩序內，壓住她不讓她掙脫的，卻不僅僅是秩序，因為在監護人們眼裏，她永遠不夠強大，他們用心在牽住她。真是甜蜜的負擔。
對於培植勢力，就是選擇好的苗子，給它養分讓其自由成長，適當加以矯正，引導它往自己想要的方向生長，再灌註一些心血，一點關愛，在它面前樹立堅不可摧的形象。這樣，你將收獲忠誠和力量。
這是她很小的時候學到的東西。
————————
昨天親手滅了一個城鎮，又和家族幹部們開會到很晚，多弗朗明哥本來打算今天晚點起床的。他正安然睡著，一陣「噠噠噠噠噠噠」的聲音隱約傳入他的耳朵。
五分鐘後，他暴躁地睜開眼睛抓過懷表一看，不過五點多鐘。
多弗朗明哥陰沈著臉，拉開窗戶往外面看，一只白團子「噠噠噠噠噠」從他窗下跑過去，在清晨寒涼的空氣裏跑得熱氣騰騰。
話說昨天晚飯以後，他就沒再看見過她，因為要跟幹部們開會，他也就沒怎麽留心那只小團子。她昨天晚上睡在哪？
多弗朗明哥打了個呵欠，隨意地倚坐在窗戶框上，一條腿搭上去。腿太長，他還只能屈起來放。那團子從墻角拐過去，不一會兒又「噠噠噠」地從另一邊轉回來，繼續跑過他窗下，在快要拐彎的時候，多弗朗明哥食指一挑，把團子拉到手裏。
「餵，你在幹什麽？」多弗朗明哥把她拎在手上，發現團子穿著的是baby5的衣服，一件鑲了蕾絲邊的襯衫，本來應該是女仆裝的內襯，但她比baby5小太多，一件襯衫穿在她身上就跟裙子一樣。
團子把頭發盤起來，一張臉圓圓的，松松垮垮的袖子也挽起來，露出藕節一樣白白嫩嫩胖胖的胳膊，襯衫垂到膝蓋下，腳上踩著昨天他撿到她時穿的小皮鞋。
「我在晨跑。」笑笑擼一把快要掉下來的袖子，在多弗朗明哥手裏淡定地抹汗，一點也不驚奇為什麽她會被騰空起飛掉到他手裏。「吶，你叫什麽名字？」
男人捏著圓滾滾的肉團，熱乎乎，軟綿綿，帶著奶香味，還有一點彈性。
「我是唐吉訶德·多弗朗明哥，唐吉訶德家族的首領。你可要記牢了。」多弗朗明哥把小姑娘拎到眼前，「你真是個有趣的小東西，以後就跟著我好了。」他太喜歡這種看起來與生俱來就寵辱不驚的氣度了。
笑笑擰著細細的小眉頭，斷然拒絕：「這是不可以的，唐…唐……」還不到三歲的小姑娘磕巴了一下，很快為眼前人確定了稱呼：「唐吉。」
「放肆的丫頭，要叫少主。」尖銳的聲音從窗外竄進來。
笑笑頭也不回地掙脫多弗朗明哥，噠噠噠跑開，喬拉捧著條花花綠綠的小裙子追在她身後：「等等！小肉肉，別跑！」
多弗朗明哥眼角一跳。小肉肉？
笑笑左拐右拐甩掉了堅持要她「為藝術獻身」的喬拉，跑到廚房去了。
跑得肚子餓，笑笑想在廚房找點吃的，遇上了對著煎鍋一籌莫展的baby5，baby5一臉焦慮，看到笑笑立刻把她拎起來：「怎麽辦呀軟綿綿！廚師今天生病了，沒人給少主做早餐了！」
肉團子笑笑餓得難受，左右一打量，在烤爐邊上發現一盆面包。
baby5斷然拒絕，「不行，怎麽能讓少主吃過了夜的面包！」
笑笑覺得這個小姐姐相當不可理喻，嚴肅地問她：「那讓他餓著比較好嗎？」
baby5楞住了，隨即糾結道：「可是，這種冷面包…」
笑笑跑去開冷藏櫃，只有生肉生菜火腿和雞蛋牛奶，她想了想，問baby5：「你會烤面包嗎？」
「當然會，但是現在做來不及了…」
笑笑鄭重地把袖子再擼擼高，自信地說：「那就有辦法啦！」
廚師先生可能是很高大的人，笑笑邁著小短腿有些費勁地爬上竈台，輕松提起看起來比她還高的沈重菜刀，手法利落地把一盆面包片成片，交給baby5去烤。
廚房的煎鍋和竈火都不太好掌握，笑笑攤了一個蛋，依靠視覺和敏銳的嗅覺把它煎熟，撒點細鹽，出鍋。
她對一邊烤著面包眼巴巴的baby5正直地說：「我試一下能不能吃。」然後把蛋一口塞進嘴裏，嚼吧嚼吧吞了，意猶未盡。
「試吃」了若幹煎蛋和烤面包後，笑笑覺得自己能有半飽了，堅強地抵抗了另外半不飽的誘惑，認真開始給「債主」做早餐。
雞蛋，生菜，培根肉，沙拉醬和番茄醬，還算新鮮的牛奶熱一熱，金黃微焦的面包片一蓋，完美的三明治套餐呀。
據baby5說，家族幹部和少主是要一個桌吃飯的，大家口味迥異，不知能不能屈就於如此「簡陋」的早餐。笑笑聽後從碗櫥裏掏出幾套看起來相當矜貴有逼格的碗碟，拿小瓷罐裝了方糖，想一想再幹脆用幾個小籃子盛好煎雞蛋培根和生菜葉，沙拉醬番茄醬本來就裝在專門的器具裏，笑笑把各種醬都分成幾分，小胖手一揮，讓baby5推出去了。
羅西南迪昨天一直在想辦法向海軍傳遞被多弗朗明哥滅掉的鎮子的情報，他那好哥哥又就「堂吉訶德family未來發展方向與規劃」這一主題開會到深夜，半夜回房他又開始趕緊整理會議情報，睡得晚，基本沒合過眼又提心吊膽起個大早跑的遠遠的打匯報電話。
一夜不睡對他其實沒什麽影響，主要是精神折磨太疲憊。他決定少說話，多吃飯。
今天他上桌的時候晚了一點，一進門就看見多弗手裏端杯子似的握了個胖娃娃，他第一反應就是兄長又從哪裏收了個小鬼培養來報覆社會，不由得心頭一緊。
多弗朗明哥瞥見他，特意招招手讓他坐在自己身邊，隨口問了一句：「柯拉松，你臉色不太好啊，沒休息好嗎？」
羅西南迪略微抿嘴，從他回到兄長身邊，被他提拔為家族幹部起，兄長就沒再叫過他的真名。其實…也好。他與他，已經站在不同的立場。
羅西南迪微微點頭，打了個哈欠。笑笑看了一眼這個格外被「債主」優待的滿臉油彩的男人，小眉頭微皺——啞巴？
那邊羅西南迪垂眸瞧見桌上自助餐一樣的早餐擺放，瞳孔微縮，汗毛乍起，無法控制地轉頭看向多弗朗明哥，卻對上一雙黑亮的眼眸。大約是他的眼神有點怵人，那眸子的主人呆了呆，有些莫名其妙，清亮的黑眸從他臉上移開。羅西南迪被這麽一打岔，瞬間冷靜下來。
「才發現嗎柯拉松。」兄長見他盯著小肉團不放，似乎想到了什麽，「這只小崽子是我昨天撿回來的，很有趣的。」說罷他轉向笑笑崽子：「你知道廚師今天為什麽沒來嗎，思麥爾？居然敢擅自安排早餐…咈咈咈。」
羅西南迪呼吸微頓，盡量控制住自己不去看那小姑娘。
這樣半自助形式的用餐方式，他太熟悉了。本部高級將領在食堂聚餐時，多用的就是這種方式，廚師親自上完菜，布置完餐桌以後就會退下，不會再進包間。因為將領們在餐桌上哪怕是隨口說的一句話，也有可能是旁人不該知道的。
他自身職位還夠不著這種聚餐，但戰國老師也曾帶著他去過幾次，也有跟他解說過。
那頭笑笑警惕起來，不動聲色地捏住衣擺，她眨著圓溜溜的大眼睛說：「baby5說，他生病了。」
生病？多弗朗明哥嘲諷地挑起嘴角。
是了，他的確是這麽跟手下的小鬼頭們這麽交代的。
「誒，確實，他的心臟出了點毛病。」多弗朗明哥伸頭抵住肉團子幹凈開闊的小額頭，狀似親密，已經開始吃吃喝喝的其他幹部們沒什麽特別的反應，只是大家臉上不約而同露出一點奇怪的笑容。羅西南迪保持著面無表情，低頭端起牛奶，放在桌下的另一只手緊緊攥成拳頭。
機敏如笑笑當然察覺出不對勁，但她現在被這個身高三米往上的男人扣在手裏，就是發現不對，想逃她也逃不掉啊。於是她決定拒絕配合，一臉天真無邪地保持沈默。
多弗朗明哥看出這小滑頭的伎倆，她不接話，他偏偏要說下去。
「那個家夥，被臟東西汙染了忠心，往家族的食物裏放了□□…咈咈咈咈…」笑笑瞪著眼睛用看神經病一樣的目光看著他，被下毒了還笑得這麽開心，不是有病嗎？
多弗朗明哥用不緊不慢的語調告訴她：「後來，我讓他自己把那些食物吃光了。」
男人靠的太近，一股讓笑笑不太自在的氣息撲面而來，她不知道怎麽形容這種感覺，那種無形間好像束縛著她，壓得她喘不過氣來的感覺。
笑笑有個良好的習慣，與別人講話時看著對方的眼睛。為了看到多弗朗明哥的呃…墨鏡，她幾乎要把眼睛看成鬥雞眼。
「那，廚師先生後來怎樣了？」
聽著這狀似天真的問題，多弗朗明哥高高挑起一邊眉毛。
真是個不得了的小崽子。
第54章 一只哲學的團子
天氣明朗，多弗朗明哥揮揮手讓家族幹部們自己去松快松快，打算自己也出去逛逛，順手捎上了四只崽子。
笑笑警惕地綴在多弗朗明哥的肩膀上，身後跟著一只面癱的花臉哥哥，巴法羅像一只肥胖的直升機把一頭辮子當成旋螺槳「呼啦呼啦」上天了，baby5坐在巴法羅背上熱情地向她發出邀請。
笑笑當然拒絕了，她看起來白胖的兩條小胳膊裏隱藏著茁壯成長的肱二頭肌，像兩把小勾子牢牢勾在多弗朗明哥的一邊肩膀上。
其實如果可以，她更願意和身後的小哥哥一起走鋼絲的，可是她總覺得對唐吉不太放心，直覺告訴她離他越近才越安全。
畢竟一根羽毛一億貝裏呢！
笑笑毫不費勁地巴在粉紅色的羽毛大衣上，摸著天價羽毛，很有安全感。
笑笑的直覺相當靈敏。果不其然，他們剛出發二十分鐘，多弗朗明哥默默地降落在途中一個小島上。
「你們幾個，在這裏等我。」多弗朗明哥隨便找了家小酒館，一人給了幾張最大面額的貝裏，想起還有一只，擡手去肩膀上抓，笑笑下意識就躲開了，她噌噌從另外一邊肩膀冒出頭，才反應過來——這是個開溜的好機會！
她決定等下債主再來抓她，她就乖乖噠，然後拿錢回家！債務…讓庫讚他們付清好啦！
多弗朗明哥挑挑眉，對她說：「既然你不想待在這裏，那就和我一起去吧。」他叮囑了幾個大孩子幾句「不要亂跑」雲雲，就走開了。
笑笑懵了。
多弗朗明哥一路掛著個崽子招搖過市，心情很不錯的樣子，隨口問她：「小崽子，你父母是做什麽的？」
笑笑沮喪：「爸爸是海軍，媽媽好像是有錢人家的女兒。」
多弗朗明哥放慢腳步，不動聲色挑起一點嘴角，「好像？你不知道你媽媽是做什麽的嗎？」
笑笑憂傷地擼著手下的羽毛，要是媽媽還在，那十億貝裏很快就能還清了吧？她嘆口氣：「我一個月大的時候，爸爸媽媽就離開了。」
債主的腳步頓了一下，不經意地問：「去哪裏了？」
「沈睡在海底了哦。」笑笑很開朗地說，其實她心裏還是有一點難過的，聽（庫讚）說她的爸爸是相當有趣的人，又強大（薩卡斯基），又英俊（鶴奶奶），頭腦很好用（波魯薩利諾），為人又重情義（戰國爺爺），還特別喜歡小孩子（火燒山）。
想想自己本來可以有個這麽棒的爸爸，她就覺得自己好虧啊。
至於媽媽，她反而知道得不多，因為大家說到她都會露出一種有點難過的表情，然後用很抱歉的語氣告訴她，她媽媽是一位十分美麗優秀的女性，人很好，地位很尊貴。
然後…沒有然後了。
多弗朗明哥瞇起眼睛，放低聲音緩緩道：「那麽，你跟誰一起生活呢？」
笑笑想了想，具體跟誰的話…好多人啊…上個月是波魯薩利諾，上上個月是戰國爺爺，再上個月是庫讚，庫讚的上個月是鶴奶奶…
往前排一排還有莉蒂，卡普爺爺，薩卡斯基…啊對了，這個月應該是薩卡斯基。
笑笑謹慎地回答：「很多人呀，每人一個月，有時候兩個月。」
多弗朗明哥了然，看來這小東西是被人推來推去，輪流在親戚家裏住。她家條件應該不錯，看穿著，想必父母有留下不菲的遺產。
那就很好辦了。這種天生開朗的小鬼很好養。
沒人要她，那他就勉為其難地收下好了。
多弗朗明哥不說話了，笑笑也就默默趴在他肩上做一只安靜的小鵪鶉。
這是個歐式小鎮，整潔平坦的大道兩旁有賞心悅目的綠植，精致的高檔別墅隱在樹影裏面，用寬敞的草坪一棟一棟區分開來。
雖然只是個小島，公共設施和娛樂場所卻非常完善，醫療條件和幼兒教育水平也很高，大部分居民是老人孩子和全職主婦。
總而言之，是個非常平靜的島嶼。按笑笑的眼光來看，這就是戰國爺爺所說的「退休後生活的正確打開方式」。
在這麽文明和諧的小鎮，多弗朗明哥一身紅色走在街頭的扮相是非常搶眼了，不少路人都忍不住多看兩眼，迫於氣場又不敢直看。笑笑非常吃驚，她覺得債主的樣子不像是要再滅一個鎮子…這裏也明顯沒有所謂黑店的存在…他要幹嘛呢？
五分鐘後，多弗朗明哥走到鎮子外的一截斷崖邊，兩腿站定，一臉來者不善地盯住坐在崖邊釣魚的老頭子。
笑笑默默低下頭，看到多弗朗明哥遙遠的鞋面。
他是來討債的呀！
「餵，老頭。」多弗朗明哥壓著嗓子叫了一聲。
聽到多弗朗明哥無禮的語氣，笑笑羞愧地把臉埋進羽毛裏，不敢去看那位老人家白發蒼蒼的後腦勺。
「嗯？」老人家微微側臉，余光往後掃了一眼，又轉頭繼續專心地釣魚，「啊…是堂吉訶德家的…長子？」
崖上風大，老人家披著的灰色上衣，袖子隨風往邊上猛地扯了一下，他熟練地一動肩膀，那看起來就要滑下來的衣服又穩穩地搭回他身上。
笑笑盯著他的肩膀眨眨眼睛。
「真是無禮的小輩吶。」約尼收桿，一條手臂大小的銀魚被輕輕松松拉上來，丟進一邊的桶子裏。
多弗朗明哥臉上沒有什麽表情，冷冷道：「果然是你，我說怎麽會在這種地方看到你。」
退休了好幾年，老海軍不是沒有被尋過仇，只是沒有一次讓他這麽情感覆雜。
「嘛，那之後已經過了這麽多年了啊。」約尼收拾好東西轉過身，「囂張跋扈的小少爺，也長大成可怕的大海賊了呢。」
多弗朗明哥擰著眉頭瞇起眼睛，「令我厭惡的語氣吶。」
如果還是天龍人，沒有人敢對他這麽說話，哪怕是血親的長輩。
當然，這麽多年過去，他早就已經看清楚自己的處境，也看明白了所謂「天龍人」是一群什麽樣的玩意兒。
他對那些曾經的同類，沒有任何像普通平民一樣畏懼敬仰的情感。
「那群人，誰提出放棄天龍人身份以後不再給予協助的？」
約尼神色一凜，老辣的雙眼鋼釘一樣釘住多弗朗明哥。那高大桀驁的青年人繃著臉和他對峙，年輕但磅礴的威壓隱隱撲來，濃郁的報覆欲毫無遮掩。
笑笑扒在多弗朗明哥身上動彈不得，她咬緊牙關，盡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緊張地看看對面的老人。
這個爺爺以前一定是個海軍！
只有海軍才會那樣抖肩膀！
大衣從不會從肩膀上掉下去是海軍的秘技！
唐吉要打海軍？怎麽辦吶！
笑笑在這邊急得有如熱鍋螞蟻，那邊卻大局已定。
約尼閉上眼睛，首先退出這場無聲的威嚇。
他幹不掉這個人。魄力，實力，勢力，一樣不缺，甚至還有腦力，強大的心理，以及…天賦。
又一個天生的王者。
這個男人，已成氣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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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戰會議室一片寂靜，坐在首位的男人靠在椅背上，臉微仰，光線將將照到他的下巴，隱藏在黑暗裏的面孔散發出冰冷的氣息。
門被敲響，喬拉走進來。
多弗朗明哥下顎微動：「怎麽樣？」
喬拉坐到拉奧·G下首，「嘛，暫時控制住病情了。」她嘆口氣，「少主，你到底帶著小肉肉幹嘛去了？居然因為精神壓力過大導致高燒不退。」
羅西南迪聞言迅速望了多弗朗明哥一眼，很快又低下頭繼續保持沈默。
座上的男人從容地擡膝將腿疊起，垂首看著下屬們，「迪亞曼蒂，我記得你上次說過，這次『天上金』負責交接的是哪家天龍人的家仆來著…哦對，是兩年前被魚人島送回來的那個對吧。」
迪亞曼蒂點頭，「是的少主，是穆斯加魯德·聖。」
多弗朗明哥想了一會兒，「啊，是那個蠢貨嗎，那正好。」
「安排一下，我要拿到今年的天上金…現在我需要一個方便的身份…咈咈咈。」
托雷波爾眼見自家少主走遠了才松口氣，「我說我說，今天少主是不是遇上什麽事了？為什麽感覺那麽恐怖！到底是怎麽回事？我說…」
「閉嘴托雷波爾！你太吵了！」琵卡尖細著嗓子叫了一句，也起身了，「少主有動作，我要去準備新的盔甲。」
多弗朗明哥經過走廊，往拐角的房間看了一眼，轉了個方向走過去。
小崽子擰著眉頭躺在床上，一只小胖手紮著針，昏睡中還在夢裏哼哼唧唧。
多弗朗明哥立在床邊，想起那老頭子說的話，臉色陰郁。
是了，誰敢處置天龍人。這世上，誰敢擔下處置天龍人的罪名！
也是了，他八歲就連親生父親都敢殺，又怎麽能指望「天龍人」這個族群有「同類」的概念？
他遲早攪翻這個世界！
「唐吉…」
「嗯？」多弗朗明哥低頭瞥見拽住自己褲腿的小胖手。
小崽子估計燒糊塗了，看著他的眼神都是懵的，扯著他的褲子嘴裏不知道在嘟囔什麽。
多弗朗明哥把身子俯下。
笑笑：「喲西喲西，好孩子，不難過。」
多弗朗明哥：……
笑笑盯著男人眉間深刻的褶皺，擡手摁了兩下，「不生氣，薩…」墨鏡的反光令燒得有點迷糊的笑笑小胖團突然警惕閉嘴。
小崽子的臉色看起來有點蒼白，兩頰燒的通紅，指尖卻冰冰涼。
多弗朗明哥面色淡淡，把小胖手從頭上拉下來，捏捏自己的眉間，在床邊坐下了。
「餵，小崽子。」
笑笑蔫巴巴地哼唧一聲算是回應。
「你要不要做我的崽子。」
笑笑一驚，嚇得腦袋都清醒了。
多弗朗明哥握著小胖手，感覺像是握著一塊軟滑Q彈的布丁，小肉手掌很好捏，小指頭看起來也很可愛。
笑笑疑惑又警惕地盯著多弗朗明哥，不說話。
「反正你也沒有父母…我覺得我應該比我父親強一點咈咈咈…」
「你不會挨餓受凍，不會被人欺負…你會有最精致的衣食，最豪華的房間，
「你會接受最頂尖的教育，我會親自教導你，讓你成為強者，成為支配者！
只要你願意，我會給你多到你無法想象的東西。」
多弗朗明哥捏著笑笑的手，眼睛裏迸發出奇異的光芒，「怎麽樣？」
他知道自己現在不太冷靜，可是突然，他就是想這樣做，他需要找一個地方來安放自己突然澎湃的情緒。
笑笑感覺剛有點清明的腦袋這會兒又是一團漿糊。
她盡力想了想，認真地回答：「你放心，我從來沒有被人欺負過噠。」
也就是被卡普爺爺帶的時候，經常被忘在船上，如果不是副官叔叔細心又溫柔，她可能早就餓死在船上啦…
不過她還是好想回去，她跑出來這麽久，庫讚他們肯定急死了。
「我不怕挨餓受凍呀，我們可以一起去找吃噠！」
「莉蒂說等我四歲了再教我讀書，不過我已經認識很多字啦，我跟著博加特叔叔偷偷學噠！」
笑笑得意洋洋地瞇起眼睛，像只臉頰裏塞滿了果仁的小胖倉鼠，那雙漆黑的眼睛清亮地望著多弗朗明哥。
「唐吉，我在房間裏藏了好多吃噠，以後你餓了，我可以分給你呀。」
「如果你想成為很厲害的人…」笑笑苦惱地皺起小眉頭，想了好一會兒才說：「你已經很厲害了呀，我也不知道該怎麽辦啦。」
多弗朗明哥靜靜地坐在床邊聽著一只小胖團嘰嘰喳喳，心緒漸平。
「唐吉…你還是多笑一笑吧…你在外面都不笑…其實你笑不笑都很恐怖的吖…」笑笑眼皮子開始打架，嘴裏卻不肯停，「笑…好看…」
當笑笑再一次陷入昏睡，他將小胖手塞進被子裏，起身俯視著小小的軀體，唇畔浮現出一絲笑意，這一點笑意漸漸擴大，蔓延，最後他忍不住捂著臉朗聲大笑起來，笑笑這次無論如何也不肯醒了，在他驚天動地的笑聲裏依舊睡得死沈死沈。
「思麥爾，思麥爾…咈咈咈咈咈咈咈…有意思的小崽！」
走出房間的時候，多弗朗明哥的嘴角還留了一點笑意。
嘛，他遲早把這世界攪得天翻地覆，在這之前，他絕對不會輸給一個小崽子！
作者有話要說：
啊哈哈，花臉哥哥！
你們猜出來是誰了吧啊哈哈哈哈哈！
第55章 差距
拉芙喊著好熱好熱沖進門的時候，鷹眼正坐在客廳沙發上看報紙，他擡眼輕飄飄在拉芙身上瞟了一下，垂眸翻了一頁。
諾瓦爾把果籃塞進笑笑的手裏，換了鞋目不斜視地進門對鷹眼說了句日安。
只有跟在最後面的布歐姆還算紳士地把被拉芙撞到墻邊的笑笑托著手肘扶了起來。
兩位海軍將領看到鷹眼都只是微頓，就不鹹不淡地自己落座了，只有拉芙像只被掐住脖子的公雞，臉都漲紅了，瞪著鷹眼的目光像是在看定·時炸·彈。
笑笑好心地拽著拉芙把她拖進了廚房，脫離鷹眼的視線以後拉芙跳起來掐住笑笑：「他他他怎麽回事啊！！」
笑笑奇怪地看了她一眼，說：「米霍克桑啊，他的事我不是寫信跟你說過了嗎？」
拉芙一臉要崩潰的表情，「他怎麽跟到這裏來了！這裏是海軍本部啊老大！你也敢把他偷渡進來？!」
「啊，」笑笑擺擺手糾正她，「我沒有偷渡他哦，他自己就能進來了呀。」
「那又怎麽樣！」拉芙幾乎要吼出來了，「把他藏到你的宿舍裏，這要是讓別人發現了，赤犬大將就能把你的皮扒了！」
「嘛…這個事情吧，我覺得應該是沒問題的。」笑笑安撫地拍拍拉芙，「再說我們也是聚少離多，難得有機會，我就多陪陪他啦。」
拉芙疲憊地捂住臉：「我可以原諒你猝不及防的一把狗糧，但是我覺得鷹眼那家夥沒有那麽饑渴…」見面的事情你們可以再商量…這句話還沒說出口，背後就傳來薄涼的一把聲音——
「有。」
拉芙覺得自己的臉色一定像被狗糧堵住了嗓子眼一樣難看。
——————
「有啊。」
笑笑睜著大眼睛軟綿綿地沖花臉小哥哥笑：「本來還有一點的，但是我生病了，baby5姐姐就給我熬粥用掉啦！」
特拉法拉加·羅臉都黑了，「那是我買的米。」
病情好轉，笑笑趁著天氣好從房間裏出來溜達溜達，溜達了沒兩圈兒，被債主抓去和花臉小哥哥一起「上課」了。
債主的教學相當隨意，就搬來一摞子書往花臉小哥哥面前一放，叫他自己看，要麽就拉出去挨揍…不是，是教體術來著。
「吶小崽子，」多弗朗明哥大概是閑的無聊了，一把拎起趴在桌子上看畫冊的笑笑來，「你知道為什麽他的臉是花的嗎？」
笑笑看了一眼小哥哥冷漠的神情，再看看唐吉隱含了一點不懷好意的戲謔笑容，遲疑了一下。
「快說。」多弗朗明哥一看就知道這小崽子要耍小心眼，看著呆楞楞的一副老實樣，心裏不知道在打什麽小算盤呢。
笑笑沒辦法了，猜測道：「是因為生病…嗎？」
花臉小哥哥不做聲，笑笑當他默認。於是很貼心地拍著他的肩安慰他：「沒事噠，我也生病呢，很快就能好啦。」
想想怕要是人家這個病好不了豈不是很尷尬，又加一句：「沒關系，花臉也很可愛吖，像奶牛一樣。」
羅臉都黑了，這小胖團子…說起話來真是讓人覺得十分欠揍！
這種天真的性格，到底是怎麽在唐吉訶德家族裏生存下來的？!
「軟綿綿！」baby5端著托盤進來了，「原來你在這裏，快來，廚師給你做了點心喲！」
笑笑拋債主和開花臉小哥哥，歡脫地奔向baby5。
羅瞥著胖團子顛顛的背影，內心極其不爽。
這只胖團到底是什麽神仙團子？自從廚師病愈回來，見著這胖團就跟見到親閨女似的，一日三餐兒童營養餐不說，還外加三頓點心一頓宵夜！本來大病一場多少消瘦了一點，這沒兩天給餵的，胖團更胖了！
說起來這個廚師也是奇葩，五大三粗的一個漢子，長得還忒嚇人，偏偏腦子裏少一根弦，居然讓人騙著把毒.藥當香料放進菜裏，也就是多弗朗明哥舌頭刁鉆，一口給嘗出問題來。
雖然只是尋常的蒙汗藥，但這個錯誤犯得不可謂不嚴重，多弗朗明哥本來想著小懲大誡一番，回頭一看，這傻廚子已經自己給剩下的一鍋菜毒暈了，量太大還傷了心肺不得不住院調養。本來以為要湊合幾天才有放心飯菜吃，結果廚師住院第二天，胖團橫空出世…
做的是他最討厭的面包。
他趁多弗朗明哥帶他們出去一趟，拿著一點零花錢緊巴巴給自己買了點米，胖團回來就發高燒，米被baby5那個臭丫頭拿去煲粥了。
他對胖團真的是一點好感都沒有！光這樣，其實也還不足以讓他多討厭她。
只是…
「咈咈咈，羅，你雖然很聰明也很有天賦，但是比起小崽子來還差得遠吶。」
特拉法爾加·羅恨世界政府，甚至仇恨這個世界。當然他也不見得多喜歡海賊。
他追隨多弗朗明哥，不過是因為這個男人足夠強大，而他渴望同樣強大的力量，可以發泄他的怨恨。
說實話，他膽敢找上多弗朗明哥這個臭名昭著的大海賊，撇開無所畏懼的仇恨不說，本身也是因為他對自己有足夠的信心。
他從小就聰明，比身邊所有同齡人都聰明，高智商和天才使他天然有一種超出普通小孩的氣場。
多弗朗明哥喜歡天才，因為足夠聰明，足夠好教，更因為這個男人自身就有天才的霸王資質。所以對待同為天才又夠決斷的他，多弗朗明哥是有心栽培的。
然而胖團的出現使羅發現，即使是天才，也分三六九等的。
多弗朗明哥只在他面前誇過胖團一次，但他眼裏那種欣賞喜愛和夾雜的那一點陰郁的算計的目光，卻不止一次落在胖團身上。
他也不得不承認，胖團是他平生所見最天才的小孩。
單從武力來講，堂吉訶德家族裏所有的小孩包括他自己，加起來也打不過胖團一個——她甚至能在多弗朗明哥手下走兩招，而他至今也看不清多弗出手的速度。
在智商來說，胖團不到三歲，字都沒認全，不能用學識來判斷高低，何況即使學識淵博也未必就是高智商。
羅自認為算是十分敏銳的人，雖然他年紀也不大，但是旁人口裏打的機鋒他都能聽出來，也能聽懂。胖團…似乎要更敏銳一點，怎麽說呢…
多弗朗明哥是個行思詭異陰晴不定的家夥，有時候他說的話會和他的表情對不上號，很多時候他隨口一句感嘆可能包含了不得了的信息，令人無從捉摸。
羅清楚，他只聽得懂多弗朗明哥願意讓他聽懂的，但是胖團不一樣，她能無差別捕捉到多弗朗明哥的情緒。
某天正吃著午飯，胖團突然從說頭暈，非要他背著回房間，還順便帶上baby5。等他莫名其妙陪她認了一下午的字又喝了下午茶才回書房時，路過餐廳，被裏面的情景嚇了一跳。
桌椅餐具，全都被不知什麽鋒利的武器切割成大小不等的碎塊，撒的滿地都是。
多弗朗明哥和家族幹部們集體失蹤了有兩個鐘頭，回來後一切如常，羅只想想就一背冷汗。
還有前天早晨，他在房間裏聽胖團「噠噠噠」跑步跑了一會兒，突然就沒有了聲響，他當時有點納悶，胖團比平時少跑了有小半個鐘頭。結果中午柯拉松突然傳來消息，讓他待在房間裏不要出門。
他從小在醫院裏泡大，隔著兩條走廊都能聞到硫磺和鮮血混合的味道，柯拉松的果實能力是靜音，他能阻擋聲音進入他的房間，卻不能屏蔽味覺。
當天晚餐時，他看見多弗又把胖團拎在手裏，笑得格外愉悅而瘆人，「小崽子，你很機靈啊。」
胖團不吭聲，歪著腦袋大眼睛看著他眨巴。
羅屏息捏住餐刀，突然聽到「啪嗒」一聲，擡眼看見柯拉松點煙把衣服燎到，他身上的黑色羽衣又燒起來了。
手忙腳亂一陣，多弗朗明哥也就把胖團放過去了。
後來羅就知道是怎麽一回事了。
堂吉訶德家族在北海這一塊算是很有名氣，剽悍的實力輔以殘暴的行事風格讓很多匪賊望而卻步，但資源就那麽多，堂吉訶德家族占的相當份額的地下貿易就是塊人人覬覦的蛋糕，誰都想來咬一口。所謂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即使多弗朗明哥真的不好惹，要錢不要命的亡命之徒也還真不少。
那天羅在多弗朗明哥的指導下啃著艱澀難懂的醫書，胖團抱著兒童畫冊坐在門口，突然一聲巨響，羅感覺到整間房子都在劇烈搖晃。
然後羅看到了一副讓他回味了很久的畫面——胖團迅速彈起來往屋裏躥，與此同時多弗朗明哥「嗖」地朝屋外飛去，剛好被往屋裏跳的胖團踩住肩膀，兩人都沒有停頓半秒，胖團很自然地扒住多弗的肩膀出去了。這種默契讓羅有一種說不出的微妙感，和距離感。
出門之前他感覺多弗朗明哥用目光掃了他一眼，胖團約好了似的在同時開口：「不要出去呀！」
羅聽話地躲在桌子下，不多時，胖團扛著baby5把巴法羅拖了進來，然後關緊門上了鎖，又一把拎起桌子堵住窗口，接著就伏在門前，像只隨時要撲出去的小獵豹。
在此之前，他從未見過如此冷靜，聰慧，老練，強大的，兩歲半小孩。
他和胖團之間，似乎隔著一個強大的氣場，他看得到胖團，卻碰不到她的影子。
第56章 在即
新世界中心以北的上空聚攏了大片烏雲，厚重的陰雲一層層往下壓，電流像蛟龍一樣在雲層流竄，海面很快一片漆黑，只有時不時炸響的閃電短暫照亮天空，而白胡子海賊團陷入了一片狂風驟雨也無法驅散的沈郁的陰霾。
「不要告訴那丫頭。」
白胡子久久地凝視海面，那裏已經不見了他心愛的孩子火焰一般明亮灼熱的身影。
「任何人，都不許跟她提起這件事。」
白胡子重覆了一遍。他感到非常，非常，非常的不安。
這種從身體深處燃燒起來的本能的不安，使他的血液開始沸騰，每況愈下的老邁軀殼突然重新湧出他所熟悉的沈重熱烈的力量。這並不值得高興，他清楚，這是死火山毀滅性爆發前夕不動聲色的醞釀，可怖而又可悲。
「麥麥，麥麥！」
笑笑猛的撩起眼皮，直勾勾的目光讓拉芙冰冷寒毛直立，她下意識掐住了身邊人的胳膊，笑笑冰冷的眼神讓她有種危險但無處可逃的恐懼感。
好在笑笑很快就回過神來，她褪去眼中的寒意，眉頭緊蹙，「抱歉拉芙。」
拉芙松了口氣，一身冷汗：「你嚇我一跳。」
旁邊布歐姆眼角一抽，語氣溫和地說：「拉芙小姐，我的手可能快要骨折了。」
拉芙轉臉一看，趕緊松開掐著布歐姆胳膊的手，訕訕地笑著說抱歉。
笑笑放下手裏的圖紙，對諾瓦爾道：「從今天起，你就別出任務了，想辦法盡量多的時間留在本部。」
諾瓦爾挺直脊背坐在她對面，聞言點點頭：「我明白了。」
「布歐姆，」笑笑轉頭，對方碧綠的眸子盛在彎出溫柔形狀的眼眶線條裏，笑意浮在表面，瞳孔深處的神色冷靜肅然，「開始召集吧。」
布歐姆微微一笑，「我明白了。」
拉芙正襟危坐，笑笑看著她笑了笑：「拉芙，你什麽也不要做，聽從部隊安排。」
送走三人，少女保持著合攏門的姿勢，低垂的眼眸冷硬得像一塊僵滯的黑濯石。
鷹眼在她身後站了好一會兒，最終微微嘆口氣，上前將她的手從門把上拿下來，把纖瘦柔韌的軀體揉進懷裏。
那張圖紙還被她攥在手裏，他略微看過，是一張馬林梵多的地形圖，十分粗制濫造並且殘缺不堪，他不擅長建築機械一類的東西，但也能從這張圖裏嗅出來自龐大陰謀布局的一縷殺機。
懷中少女輕輕地說：「我不想你走的。」
男人親親女孩的發旋，沈而磁性的嗓音低低響起：「我也不想走。」頓一下，他緊了緊手臂，「我晚上走。」
她即將開啟她的時代和戰場，而他已先她一步，身在局中。
————————
門外的炮擊聲持續了好幾個鐘頭，門窗都被堵住，屋裏的光線也越來越弱，羅在心裏默數時間，差不多黃昏的時候，門外安靜下來。
過了一會兒，一陣敲門聲響起，羅一把捂住baby5正要張開的嘴，從桌下探出頭看向守在門口的胖團。
胖團不再是一副隨時會蹦起來的樣子，她搬了把小凳子正對門口坐著，手裏捧著一盒巧克力牛奶，手邊是一只洋芋片包裝袋，看起來已經空了。
羅：「………」
胖團吸了一口牛奶，盒子裏很快傳來被吸空的聲音，沒有門外激烈打鬥聲的掩蓋，這個聲音在密閉的房間內十分明顯突兀，胖團毫無知覺地松開吸管，沖門外問了一句是誰。
門外的羅西南迪：「………」
羅西南迪又敲了兩下門，很快，門鎖被打開，胖團從門後露出半張小臉，見只有他一個人，就問：「唐吉他們都出去了嗎？」
羅西南迪點點頭。
胖團就沖身後一揮手，「走吧！」
確定了多弗朗明哥幾個人短時間內不會回來，孩子們就各自回房了，羅回房之前瞄了胖團一眼，發現她直接往廚房去了，動動嘴唇，還是閉上嘴。他覺得胖團大概根本不需要他費心。
不需要別人費心的胖團摸到廚房，沒找著廚師先生，有點沮喪。
不過她很快又高興起來了。廚師先生在冰箱裏給她留了一盒點心，附贈粉紅色小卡片一枚：給可愛的笑笑小天使。
小天使快樂地啃著泡芙的時候，羅西南迪進來了，他一進來，笑笑立刻敏銳地看了看門外。
她聽不到聲音了。
除了面前這個男人的呼吸聲，世界就像被按下了靜止鍵，寂靜無聲。
「小姑娘，」羅西南迪撐住膝蓋，低頭看著胖團黑亮的眼睛，「你的監護人是海軍將領吧？」
笑笑原本頓住的腮幫子再次開始慢慢咀嚼起來。她一瞬不瞬盯著羅西南迪，眼睛裏泛出一點淡漠來。顯得疏離又警惕。
羅西南迪察覺到胖團的防備，心裏松了一口氣。
任他再怎麽說服自己，這也不過是一個不到三歲的小孩子，很可能輕易說漏了嘴或者露出什麽馬腳來，所以他很猶豫要不要袒露身份。實在是多弗朗明哥的行動已經開始頻繁起來了，他沒有很多的精力同時看顧兩個孩子。而現在看來，這個小姑娘比他想象的還要聰慧。
「你聽好，我也是海軍。」羅西南迪盡量快地說，「關於你和海軍的一切，不要再跟這裏的任何人說了。我會想辦法送你回去的。」
胖團捧著點心盒子沈默了一會兒，突然問他：「你不是唐吉的弟弟嗎？」
羅西南迪看了她一眼，臉上有點詫異。
他明白她想說什麽，只是這種話從一個小不點嘴裏說出來，讓他很容易忽視她的年齡，把她放在一個比較高的位置上對待。
羅西南迪在小姑娘身邊坐下，拿了根煙想點火，又頓住了，改拿在手裏把玩。
「小姑娘，如果你的親人做了壞事，你會怎麽樣？」
「我會告訴他不要這樣做呀。」就像庫讚喜歡抱著她到酒館搭訕辣媽，而她會毫不留情地拒絕他。
「那如果他完全聽不進去，並且認為自己沒有錯呢？」羅西南迪補充，「而且他的行為會傷害很多無辜的人。」
「那我可以先幫他道歉。」她真的幫庫讚跟漂亮姐姐道歉過噠。「然後我就不理他，直到他知道錯了！」反正庫讚從來沒有超過三十分鐘來和她認錯，哼唧。
「可是…他寧願不要我，也要錯下去呢？」羅西南迪微微苦笑，露出點自嘲的神情。
「……」笑笑卡殼了，她用烏黑的眼睛看了一會兒明顯情緒不佳的男人，從他刻意畫得滑稽鮮明的妝容上敏銳地嗅出一絲痛苦。於是她分給他一只泡芙。
「沒關系噠，你可以找個能管他的人幫你嘛。」笑笑善解人意地摸摸羅西南迪黑色的羽衣，emmmm…手感沒有唐吉那件好呀。
搶在羅西南迪之前開口，笑笑趕緊補了一句：「如果找不到的話，那就不要他了，你自己不要做錯事就好了呀！」
羅西南迪捧著小小的一只泡芙，忍不住微微笑了，只覺得這小胖團十分孩子氣，他揉一把笑笑的腦袋，「哪裏能說不要就不要了？」
笑笑不喜歡別人摸她的頭，但她還是忍著沒動，靜靜地看著羅西南迪，說：「他都不要你了，你還要他幹嘛呀？」
羅西南迪楞了一下，對她的冷靜和輕描淡寫有些不知所措。
笑笑倒覺得沒什麽，她還只是個寶寶，不用考慮那麽多煩心事。最重要的是，庫讚絕對不會不要她噠。
但如果是唐吉，那…她覺得她是可以不要他的…
「這種話，以後不要在這裏的人面前說。」羅西南迪把泡芙吃了，溫和地對笑笑說：「多謝款待。」
離開之前，羅西南迪囑咐笑笑，「以後再發生什麽事情，或者要一起出門，你就離我近一點。」
笑笑乖巧地點點頭，又問：「那如果你不在呢？」
羅西南迪頓了一下，「那你就…」
「離多弗朗明哥近一點。」他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至少暫時，他不會讓你出事的。」
笑笑盯著黑色羽衣消失在視野裏，空氣中重新灌滿微弱嘈雜的聲音，她把小肉手放在褲子上蹭掉滿手冷汗，重新捧起點心盒。
二十個小點心，她吃了四個，分給柯拉松一個，還有十五個。笑笑慢慢又吃掉兩三個，然後抱著點心慢吞吞溜達著往baby5那裏去。巴法羅被炮擊的熱浪掀翻後還沒醒來，baby5正守著他，兩個人都一天沒吃東西了。
至於花臉小哥哥，她知道柯拉松可喜歡他，他餓不著的。
多弗朗明哥回來之後發現，羅西南迪和羅的關系好像變得很好，動不動就拖著羅去求醫看病，羅不願意，兩個人就為這事成天打鬧。
羅的病是生活環境的日積月累所造成的，在他出生之前，他的父母就已經患上並且遺傳給他，只是隱而不發。這種病由外而內，再由內而外，厚積薄發，正常手段根本無法醫治。
但他也沒有阻止羅西南迪，不論是羅還是羅西南迪，在他看來都還太稚嫩，考慮到以後的計劃，多弗朗明哥認為讓他們多碰幾次釘子，早點認清現實也好。
而且他最近越來越忙碌了，沒有那麽多精力管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羅西南迪只要在必要的時候能趕回來，他也就懶得計較那麽多。
他還發現小崽子對羅西南迪的態度好像也更親近了一點，但鑒於自從他回來後這崽子幾乎是黏在了他身上，除了晚上回房睡覺，她簡直長在了他的肩膀上，他的羽毛大衣肩上那都扁了一塊。他覺得可能是最近不怎麽太平讓她不安了，加上她也乖巧，從不影響他做事，空閑還能逗一逗，他就由著她去了。
這個時候，羅西南迪已經將堂吉訶德家族接下來的行動整理好，末尾附上笑笑的情況，通過海軍秘密聯絡渠道直接送往戰國的辦公室。
第57章 一場別離
「無風帶？」笑笑接過公函，垂眸略微掃了一眼。
「這是暫時的。」赤犬冷著臉，表情嚴肅，「多跑些地方，特別是像無風帶這種地段，對你的履歷有幫助。」
所謂履歷，就是軍功和資歷。履歷好看的人，升職會比別人更快些。笑笑一直知道赤犬想讓她永遠留在海軍，而不是短短兩三年。而她有自己的安排，也明確表示過自己志不在此，但赤犬明顯聽不進去。她和赤犬本質上都是非常固執的人，誰也說服不了誰，只不過她沒有那麽強勢，更不打算硬碰硬。這種要她累積經驗和資歷的差事已經不止一次。笑笑抿抿唇，沒說什麽。
「除了巡視海域，你的任務就是去一趟海賊女帝波雅·漢庫克的國家。」
他們並不是在辦公室談論公事，而是在…食堂。鬼蜘蛛他們幾個還沒來，笑笑是習慣性提前一些時候到，赤犬是熟知笑笑習慣，掐好了時間來的。
「你的軍銜不高，而且是女性，波雅·漢庫克不會針對你，你只需要去一趟她的宮殿，再圍島巡視一圈常規巡視就可以了。」
「九蛇島亞馬遜百合…我明白了。」
笑笑淡淡勾起嘴角。
女兒國嘛，她期待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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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弗朗明哥帶著大部分家族成員出海去了，笑笑就跟著羅西南迪和羅，看他們求醫，被趕走，被圍捕，然後繼續求醫，再被趕走，被圍捕。如此循環反覆，羅也越來越抗拒看醫生，他越來越無法忍受別人厭惡恐懼的眼光。
可是羅西南迪不放棄，他一定要羅堅持。
笑笑雖然還只是個胖團，但她是個聰明的胖團，所以慢慢的她突然明白羅西南迪是一個很好欺負的大人，他不會打她，也不會罵她，更不會威脅她恐嚇她，只會一臉憂愁地跟她講道理，配上誇張的油彩妝容，那張臉真是…一言難盡。
笑笑覺得有點滑稽也有點可愛，然而羅每次都會露出極其嫌惡的眼神。
很快羅西南迪就發現他不僅要拯救一個仇恨社會的病嬌少年，還要時時上天入地去抓一只四處蹦跶的團子，這使他時常體力透支睡眠不足並且因此導致精神疲憊。
事實上他第一次帶小孩，多弗朗明哥身邊的小孩子都已經算不上真正意義上c普通小孩，皮糙肉厚得很，他踢兩下打兩下根本不痛不癢，別說趕走了，喊疼都是不可能的事。所以面對根正苗紅的軍二代，真·小孩子笑笑，他不知道怎麽帶比較好。
仔細想想，他小時候住在瑪麗喬亞，別人家養女兒…大概是買買買哄哄哄誇誇誇？
不過那是世界貴族的養法，海軍養女兒是…買買買哄哄哄誇誇誇親親抱抱舉高高…他記得有一個絡腮胡子的同僚家裏三個兒子一個女兒，他家三個小子一到六歲就被扔到演武場訓得像條狗，只有小女兒可以天天騎在同僚脖子上，只要奶聲奶氣地叫兩聲爸爸，同僚能笑得整張臉就剩一口白牙，還給買小裙子…
羅西南迪順腳拐進成衣店比著胖團的身量買了兩條小白裙。
還給買糖果…
羅西南迪從路邊糖果店抓了一把亮晶晶的水果糖，丟給老板幾個銅板，順便撈起跑得有點喘氣的羅。
哦對，還給舉高高。
羅西南迪把原本夾在腋下的胖團一把甩到肩膀上。
另一邊腋下的羅，「……」媽的智障。
腋下夾著病嬌肩上扛著胖團甩開這個公國的追捕者後，羅西南迪迅速將小船駛到了看不到海岸的地方。
病嬌和胖團都不會遊泳，小船空間也非常有限，羅西南迪靜靜地任小船漂在大海之上，手裏抓著小裙子和糖果感覺內心一片安寧。直到胖團掏出了一只錢袋。
羅西南迪：「……emmmm………!!!∑(°Д°ノ)ノ」
笑笑：「我從醫院裏拿出來噠！」
羅西南迪面色煞白。
完了，海軍的未來，新時代的花朵，馬林梵多下一代的頂梁柱，被他養成了小偷。完了。完蛋了。
「越有名的大醫院，掛號費就越貴呢。」胖團把錢袋裏的錢一份一份整理出來。她記性很好，每個醫院的掛號費都一分不少的「拿」回來了。
羅西南迪：「……」完了，還是慣犯。他居然沒發現這孩子很早就開始「下手」了。
羅冷眼旁觀，甚至在羅西南迪試圖教導胖團「不可以偷東西」的時候冷笑一聲，傲嬌地聲援胖團。
羅西南迪：「……」
笑笑：「買東西才要給錢，你給了錢，他們就應該認真看病。可是他們不但什麽都沒看出來，還害我們被追，那怎麽還能收錢呀！」
羅西南迪：「……」
晚上羅西南迪趁兩只都睡了，哆哆嗦嗦給戰國打了個電話，匯報完工作他旁敲側擊地問了一下萬一他把胖團教壞了怎麽辦，戰國哈哈大笑：「你這種性格怎麽可能教的壞她…嘛，要是有人能教壞她，會被薩卡斯基殺掉吧。」
戰國說得很輕松，羅西南迪聽得瑟瑟發抖。
第二天中午，羅西南迪的小船靠岸，他帶兩個孩子去港口的小餐館吃午餐時，多弗朗明哥給他的電話蟲響了。
羅西南迪正在給笑笑擦臉上的醬汁，手上的餐巾頓了一下，繼續給她擦幹凈了，動作很輕柔。
午餐時間，飯館裏人多，羅西南迪示意兩個孩子繼續吃，默默動用能力開了靜音罩。他的惡魔果實能力非常低調不起眼，沒有人發現靠墻的這一桌客人陷入了詭異的寂靜。
多弗朗明哥的聲音從話筒那端傳來，問他們在哪裏，安不安全，語氣表情都很正常。羅西南迪時不時在電話蟲的殼上敲兩下作答。多弗朗明哥若無其事地說了某個果實的消息，「柯拉松，這個果實給你來吃。」
羅西南迪臉色不變，眼睛裏劃過若有所思的神色。
「小崽子呢。」
羅西南迪拉大靜音罩，把笑笑擴進去。
笑笑呲溜一聲把湯盤底下剩下的一點湯水喝幹凈，抹一把嘴巴把電話蟲接過來。
「唐吉？」
多弗朗明哥的嘴角多了一抹自然的弧度，「玩夠了沒有，夠了就讓柯拉松帶你回來。」
笑笑瞥了一眼冷著臉繼續吃飯的羅和抿著嘴角保持沈默的羅西南迪，小眉頭很快地皺了一下。
那頭多弗朗明哥聽不到小崽子回答，嘴角的弧度緩緩降下來，「怎麽？不願意？」
笑笑扣扣鼻子，「好呀。」語氣很幹脆，多弗朗明哥臉色好了些。
掛掉電話，笑笑難得垂著臉沈默了一會兒，擡頭對羅西南迪說，「你還是不要回去了，帶羅回…」
突然發不出聲音，笑笑有點懵，但很快她就接收到了來自羅西南迪的小眼神，秒懂他沒告訴羅自己是海軍。
羅西南迪不笨，笑笑都能感覺到的不對勁，他當然也不可能沒有察覺。沒有人比他更了解自己這個哥哥，雖然他依舊對他抱有期望，但堂吉訶德·多弗朗明哥是怎樣一個人，他心裏是清楚的。只是…
羅西南迪看向身邊冷著臉吃飯的少年，五官慢慢放松，一臉油彩的妝容下又恢覆了平時的溫和，以及被完美掩蓋的堅決。
隔壁島嶼還有一個有名的醫院，羅西南迪要再帶羅去一趟，不論這次能不能有收獲，笑笑留下來都不會是好事，因此他打算先讓笑笑去多弗朗明哥身邊，他是臥底，不到最後一刻，絕對不可以暴露身份，更不可能主動接近海軍駐地。
「笑笑，我會通知鶴前輩去接你，在那之前，你自己要小心。」
「多弗是個惡棍，但他是我的哥哥。羅是個小混蛋，但他還是小孩子。而我得繼續執行我的任務，因為我是海軍。」
笑笑還沒有來得及開口，但是羅西南迪卻把她抗拒的情緒堵住出口。
笑笑雖然是個小孩子，但她天生就迷迷蒙蒙懂得很多事，並且跟在一群海軍身邊長大，她知道很多事情不能單純用安危利益衡量，通常用來做判斷的那個東西，叫做原則。
「笑笑是個好孩子，長大以後不能做海賊哦。」
走之前，羅西南迪剝了一顆糖餵她，笑笑乖乖就著他的手吃了，他就露出一個夢幻的笑容，把羅看得渾身發毛。
笑笑含著糖果眼巴巴瞅著羅西南迪。
她好想繼續跟著他。
這是一個多麽好欺負的大人呀。
給買糖，給買小裙子，還給她盡情撒野。
羅西南迪被胖團烏溜溜的大眼睛看得心都要化了，他迅速掏出了自己剩下的所有錢，「來，這個給你買糖果吃。」
羅：「……」
笑笑依依不舍地接過來，掏出被她「拿」回來的掛號費，「你不要再被騙了哦。」
羅看著胖團比羅西南迪的袋子還大幾倍的錢袋，陷入了難言的沈默。
笑笑一步三回頭地走了，羅西南迪突然追上去，對她說：「等羅的病好了，我就申請調任回本部，好不好？」
笑笑聞言笑得眼睛彎彎，「好的呀！」
羅西南迪也笑，他笑起來和多弗朗明哥的模樣很像，嘴角的弧度分毫不差，可多弗朗明哥的笑總讓笑笑感覺危險，而羅西南迪的笑就讓她覺得傻傻的，還有點天真。
回到多弗朗明哥身邊，笑笑不好的預感更明顯了，可她已經沒有辦法通知羅西南迪。
她能感受到最近多弗朗明哥的心情非常不好，幹部們談論起羅西南迪的語氣和氛圍都很奇怪，空氣裏彌漫著一種陰陽怪氣，幸災樂禍，又十分厭惡的情緒。
笑笑警惕地把自己藏藏好，盡量降低存在感，也不再有事沒事靠近多弗朗明哥身邊，只希望自己不會在這種時候被註意到。
多弗朗明哥偏偏不如她的願，隔三差五就抓著她說些有的沒的，乍一聽來毫無頭緒，其實句句機鋒，笑笑很多時候其實不懂他在說什麽，只能憑機警的本能應對。
然後就對上了那個她最害怕的問題。
「吶崽子，柯拉松好像背叛了我啊。」
笑笑不吭氣。
「你說，我要怎麽處置他好呢？」
笑笑垂下眼睛，翻了一頁書。
「叛徒，應該怎樣處置呢。」多弗朗明哥突然笑了幾聲，把笑笑拎起來，「餵，小崽子，我在問你話呢。」
笑笑的睫毛顫了顫，回道：「我怎麽說你就怎麽做嗎？」
多弗朗明哥還是笑，「當然不。」
笑笑心裏湧上來一股子氣，嘟囔了一句：「那問我幹嘛？」
多弗朗明哥頭一次被懟，也不覺得惱怒，「你就沒有什麽想說的嗎？」
笑笑思襯一瞬，擡頭問他：「他不是你的弟弟嗎？」
多弗朗明哥微微瞇起眼：「那又怎麽樣。」他八歲就親手殺了父親，血緣這種東西，他八歲就不放在眼裏了。
「那你為什麽從來不叫他的名字呢？」
多弗朗明哥的嘴角慢慢掉下來。
也許因為打心底，他還是有屬於天龍人的驕傲，他和羅西南迪的名諱不是誰都能叫的。也或許是…這個名字會帶出來很多情感和記憶，他並不喜歡那種感覺。
多弗朗明哥放開笑笑，走開了。
笑笑瞅著男人高大寬闊的背影，覺得羅西南迪會抱有期待不是沒有道理的。
之後的幾天裏，多弗朗明哥甚至沒有出現在她面前過，雖然明明就在同一艘船上。
很久以後想起這一段被躲避的日子，笑笑會覺得不可思議，因為在她認識多弗朗明哥的所有日子的總和裏看，她能明確地知道他是多自私，多囂張，多自大又多狡猾的一個人，是非道德，法紀律令，全世界在他眼裏都只能是他所認為的模樣。
他要做王。他從不避讓。
之後發生的事情快得讓笑笑做不出反應來。
她完全想不到海軍裏會有多弗朗明哥的臥底，也無法想象羅西南迪和羅居然能在最艱難的時候中獎遇上這個臥底。
堂吉訶德家族最後的兩兄弟舉槍相對，羅西南迪虛弱地靠坐在箱子上，沒有分給她一個眼神，笑笑卻能感受到來自他的抱歉，他的安撫，以及他的焦慮。
她猜想鶴奶奶大約很快就要到了，可是在多弗朗明哥的能力「鳥籠」狀態裏，在他麾下這麽多幹將的眼皮子底下，她壓根兒逃不掉。
並且，羅呢？
笑笑楞楞地看著羅西南迪慘不忍睹傷痕累累的面孔，油彩亂七八糟的顏色也遮蓋不住淋漓鮮血，可他的嘴角依然勾起溫柔的弧度。
和多弗朗明哥一模一樣的弧度，面對面的兩兄弟，一邊柔軟，一邊冷硬。
羅西南迪絕不會開槍。
可多弗朗明哥…
冰天雪地裏，笑笑穿的是很昂貴的小皮襖，卻捂出一身冷汗。
她被喬拉按在手裏，眼睜睜看著多弗朗明哥手裏的槍冒出一縷青煙，臉龐瞬間雪白。
笑笑掙脫身後的桎梏，盡她平生最大的努力跑向倒在血泊之中的男人。
差一點點，就差一點點。
海軍的艦隊已經靠岸了。
只要再堅持一小會兒…
咫尺之遙的距離，她的身體騰空而起，被不知名的一股力量硬生生拽出去，調轉方向，落在多弗朗明哥的手裏。
笑笑拼命掙紮，臉都漲得通紅，還是沒能脫離男人的手臂一絲一毫，她甚至能清楚地看到抓住她的那只手上條條暴起的青筋。抓在她身上，可疼，疼得她都抽搐了。
可這次她一滴眼淚都沒有掉出來。眼前全是最後一刻那張塗了油彩的滑稽大嘴勉強勾起，一張一合的影像。
笑笑突然停止掙紮，她任由多弗朗明哥抓著，呆呆地被帶回船上。
多弗朗明哥只問了她一句：「處理掉想置我於絕路的叛徒，你覺得我做的不對嗎。」
笑笑沒有回答。
她的艙室夾在幹部們之中，和baby5住一起。
可這裏是海上，baby5晚上睡得很熟，而且，她沒吃過惡魔果實。
笑笑怕疼，怕冷，怕熱，還不會遊泳，可嬌氣，但當她想做到一件事情的時候，一切難題都可以輕易被她簡化。因為這時候，在她心裏目的最重要，其他一切往後靠。
海水很冷，偷偷藏起來的木板很小，只能勉強支撐著她不沈下去。她發現自己即使不動也能控制漂流方向，只是這樣很容易覺得困。
她最後的意識停留在視野裏正前方朝她駛來的軍艦上。
鶴把一只已經凍僵的胖團撈起來時，大冷的天，這小孩身上就套了兩件夏島才穿的小白裙，腰上別著男性才會用的錢袋，袋子裏一把被水泡糊的糖果。
小孩醒來之後表現得很正常，乖乖叫了「奶奶好」，和其他照料她的海軍說謝謝，一五一十把半夜抱著木板跳窗逃出來的事情說了，然後乖乖地問羅西南迪呢？眼睛裏帶著一點小心翼翼的希冀。
鶴沈默了一下，小孩就什麽都懂了。那雙烏黑清亮的眸子一點點結上霜，掩去光彩。
等到落進久違的熟悉的懷抱，笑笑擡眸看見薩卡斯基嚴肅的下抿著的嘴角，突然好像聽得到那個笨蛋一張一合的嘴巴裏發出來的聲音了——
「對不起啊…
不要哭喲…
真是…兩個混蛋……」
她什麽都不敢聽，不敢看，不敢想，直到此刻，她在一個一直以來都最安全，最熟悉的懷抱裏，戒備和恐懼崩塌，內心打開的小口子被巨大的情感洪流沖破。
笑笑悶在赤犬懷裏，放聲大哭。
她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經歷了離別。
她再也沒有遇到第二個羅西南迪，遇到擁有那樣柔軟的內心的人。
第58章 前哨
笑笑站在軍艦的甲板上，刺啦一聲撕開吸管，吸了一口巧克力牛奶。
無風帶的海面非常靜謐。傍晚的夕陽在無波無痕的大海上展現出瑰麗而詭異的感官，真正是寂靜美麗如同油畫。
無論如何，這樣的景觀是美麗的。
笑笑冷靜地想，如果她的士兵們現在不是一座座五百公斤的石雕，她大概會就著眼前美景來一頓夕陽晚餐。
好歹她也是個上校，巡視艦的規格在海軍裏也是不小的，然而被旁邊華麗巨大的海賊船一襯托，就顯得格外呆板寒酸。
「那個…不好意思。」
笑笑喝完牛奶，感覺自己冷靜下來之3後努力直視眼前費洛蒙爆棚的絕色佳人，「我我我我是來例行那什麽…巡視的…」
媽的她一個直女居然看一眼這位女性海賊就腿軟…彎的否？
腦海中警鈴大作，笑笑默念世界第一大劍豪名諱一百二十遍，瞬間心如止水。
「您好，漢庫克小姐。」
笑笑抹把汗，覺得自己已經看破紅塵，可以漠視一切美色。
「我是希爾羅·丹蒙溫·思麥爾，馬林梵多上校，也是新世界庫勞得皇室成員，今次前來貴國叨擾，除了執行公務，也代我國王儲羅維亞殿下向您發出私人宴會邀請。」
女帝大人高貴冷艷的不屑面容出現了一絲絲緩和，「是這樣嗎？不過妾身最近身體不適，所以，我決定回絕你的邀請。」
笑笑保持微笑：「陛下日理萬機，想來也確實沒有太多空閑。」
「真是可惜，這次宴會還會邀請從洛華德女子學院解救的一批女孩子…您大概看過新聞了吧。」
波雅·漢庫克不置可否地挑挑眉。
思麥爾上校正直無私的面容上浮現出一絲絲善意的憂慮，「本來想，如果有像海賊女帝這樣強大美麗的女人出席，也許能喚起她們重新生活的勇氣呢…畢竟是被家族拋棄出賣的孩子，也是受盡了苦難。」
波雅·漢庫克美眸輕瞇，目光落在眼前年輕的女上校身上。
還可以算是一個孩子的年齡，卻相當有上位者的氣場。
她的五官非常清麗，難得的是並不柔弱，反倒有種軍人的堅硬剛強，少女的俏麗青春的面孔又緩和了這種強勢，使她看起來正直而不過分嚴厲。
瞳孔的顏色黑得非常純正，沈靜深邃，迎著光顯得明澈清晰，直視他人雙眼時，似乎能看透所有的想法，卻客觀又寬容，令人有種生出信任和共鳴的感動，不忍心欺瞞。
「你想說什麽？」女帝大人踏上軍艦，居高臨下地盯著年輕的上校，「雖然對奴家的魅力居然能夠抵抗這一點值得表揚，但處置你的方法還多的是。別以為是女孩子奴家就會手下留情。」
「你想得到什麽？」
笑笑垂眸，將制服披風脫下掛在手上。
「波雅·漢庫克小姐，」女孩子仰起臉，強硬正直的面孔被開朗直爽的笑臉取代，「我謹代表希爾羅·丹蒙溫·思麥爾個人的名義，懷以最大的誠心來跟您交個朋友，希望我有這個榮幸。」
帶著布朗所說的「適合做生意的和氣笑容」，笑笑屬於商人的泛著精光的眼睛彎出分外甜美的弧度。
「並且如果您不介意，我們也可以談一談互惠互利的事情以鞏固彼此建立的友好關系。」
沒有永遠的敵人，只有共同的利益這句話大部分時間是對的，但你最好在將它用在女人身上保有謹慎態度，因為如果抓不住重點，它至少，對海賊女帝是不太管用的。
當然笑笑這時候沒有想到，結交這位高傲美麗的朋友，在不久之後的將來對她起到了那樣迅速的作用。
收到艾斯被黑胡子打敗的消息時，笑笑的軍艦，已經到了馬林梵多門外。
「明天這件事大概就會傳遍全世界。老大，如果還來得及，你現在最好趕緊從海軍那邊脫身了。」
笑笑冷靜地目視本部大門，「這會兒應該能聯系到李了，叫他回來。」她輕輕將電話蟲聽筒扣上，「當然…來不及了。」
「但我總要試一下。」
濃重的寒氣在海面蔓延。笑笑從軍艦上落到海面，腳下已是一片冰原。
她的見聞色霸氣從被壓抑的體內瞬間蘇醒，六個方位八個將領。除去德雷克這家夥是個少將，其余都是中將，赤犬麾下兩名，青雉派系一名，其余不太熟悉，大概是為了以防萬一，熟人生人各占一半。
笑笑平靜地在腦內分析完，正前方已經有人靠近。從小看到到大的高大修長的身影，讓她第一次如此警惕而又感到陌生。
她嘆口氣，「你們未免太看得起我。」
青雉很難得在她面前正經起來：「誰都沒敢小看過你。」
「你又何必親自來。」這種必須確定立場的時刻，只要碰面，就已經是傷害。雖說就算不見面，彼此之間的情感已經受到沖擊，但直面這種沖擊並不會是什麽好的回憶。
青雉的臉上沒什麽表情，嘴裏的話卻包含了濃濃的無可奈何，「這樣做也許能讓你避免和海軍動手的場面。」
「何況，這種時候。我也不太放心。」
這種時候能光明正大考慮她的心情的人，整個海軍本部，也就只有眼前這一個了。
「你知道的，哪怕沒有成功的幾率，我也是要試一下的。」
青雉遙遙望著她：「啊，我知道。所以這次第一個和你直接交手的，全都是新兵精銳班，就算打不過你，他們也一定會哪怕拼上性命也要將你留下。」
「庫讚，其實你清楚吧。」笑笑垂下眼眸，看著自己的手，指骨上的繭已經磨得薄而堅硬。
「我本質上是個自私任性的膽小鬼這一事實。」
她擡頭用毫無情緒的目光直視青雉，「如果失去重要事物的既定事實已經擺在眼前，為了挽留，我甚至會舍棄一些別的東西。」
「人生不可能事事如意，想要得到什麽，就必須準備好失去些什麽東西。」
「我早就，」笑笑擡手，猛地擊中身後悄然靠近的冰壁，以她的拳頭為中心，裂紋蔓延至四面八方，很快碎成一塊一塊，「明白了這樣的規則。」掀起的氣流裏，數十條身影從冰壁後竄走，圍成半圓停在笑笑四周。
青雉看了一眼笑笑的手。
她剛剛甚至沒有用武裝色。
「不把你逼到絕境，你就一定還會有所保留。」青雉的目光突然嚴厲，「笑笑，我在這裏已經證明了一切。你要…盡快明確立場。」
四周圍著的都是新兵，八個方位有人堵截，以戰國和赤犬的尿性，德雷克那裏恐怕是不行的，即使德雷克放行，埋伏在他周圍的精銳部隊怕是也不好對付，不管怎麽說，她最好還是不要坑朋友。
同理，青雉也最好不要坑。
赤犬的鷹派成員那邊她也沒什麽把握，他們和青雉不同，必要的時候不會手下留情。雖說肯定不會要她的命，但她就算真的拼命也估計是白吃苦頭。赤犬麾下不少人她還得叫聲老師。
那剩下的應該就是政府派系和中立派系…碰碰運氣，如果能遇到政府派系，她至少可以放開手腳打，青雉反而可能會因為防備政府的人傷害到她而束手束腳，哪怕受點傷，她也有逃出去的可能。
思考只是半秒鐘不到的事，青雉幾乎和她同時騰空而起，咬得非常緊。
她的格鬥被教練點評為：陷入苦戰時毫無章法，過於靈活以至於脫離格鬥範圍。
簡單來說就是沒有規律不好掌握。
所以哪怕是青雉，要將她控制在一個特定範圍也是非常費勁。
笑笑很快陷入和青雉近身交手的苦戰，她的速度，力量，經驗，全都比不上青雉，這相當糟糕。但所幸她足夠聰明而且很有耐性。
青雉的腿很長，如果是面對早些年的笑笑，一記側踢可以說擁有壓倒性的打擊力，好在她已經在訓練場上吃了足夠分量的苦，對於可以跟上節奏的人來說，青雉的腿擊在速度上就是累贅。
所以他剛擡起腳，笑笑已經借助靈活小巧的身形，找準位置狠狠地蹬了下去，並且反腳送他一記連環踢，青雉很快雙臂交叉護住前胸，但無可避免地被踢到了地上。
而笑笑在青雉撤開雙手的那一刻就已經決定好了出逃方向。
她知道青雉手軟有放水，所以她抓住機會毫不留情地動了手，那兩腳都用了武裝色，如果不是青雉反應快，膝蓋骨都估計給她踢碎了。
沒辦法，她現在一心只想不顧一切地逃出去。一旦被控制住，她將失去選擇權，也無法很好地整理自己的情緒，這會讓她陷入被動的立場。這種境況，無論對艾斯還是對白胡子海賊團，都是很糟糕的。
60米…40米…20米…□□燃燒的聲音傳到耳邊。
啊啦，心急了，看來很大可能是政府派。
幾個跳躍避開密集的炮彈，身後庫讚已經很靠近了，笑笑撩起眼皮，眼睛漸漸泛紅。
馬林梵多大門內，守候已久的男人雙瞳微縮，轉身躍向門外，一股難以承受的壓迫迎面而來。
赤犬腳步微頓，掃了一眼四周精心培育挑選出來的海軍官兵，竟然沒有一個人能保持站立，大部分士兵已經失去意識癱倒在地。
他沒有過多停留，在泰山壓頂般的壓迫感中快速前行。
青雉的腳步也被突如其來地威壓阻止了一瞬，就在這一瞬間，他看著無法動彈的兩位將領和一地暈厥的兵士，一顆心快速下沈。
只要有這麽幾秒鐘的突破口，笑笑就有本事逃得他再也別想追上。
但是一顆熔巖從天而降，堵住唯一的去路。
笑笑落到地面，撥開眼前一縷燒焦的頭發。腕上久違灼痛感和眼前融化了冰層的滾滾熔巖一樣一路瘋狂地燒向心臟。
「薩卡斯基！」
笑笑揚起腦袋，赤犬幾乎立刻就看到她紅得詭異的雙目，以及被憤怒覆蓋的神志。
「思麥爾，冷靜下來。」空氣中的壓迫感翻滾起來，赤犬咬緊了後牙根。
「讓開！」
一點裂紋在少女腳尖凹陷，很快像遊龍一般向四面八方擴散，分裂出一道道冰溝。
青雉一把撈過腳邊因為震動差點滾進海水裏的昏迷士兵，余光瞥見赤犬已經沖上前去死死摁住笑笑。
「你給我醒醒！」赤犬用力將笑笑摜在冰面，掐著她的腦袋吼：「這裏是馬林梵多！不是你撒野的地方！」
時間似乎有一瞬間的凝固，無形的壓迫感迅速消散，沒有人發現緊貼在笑笑胸前的一顆鉆石也隨之收斂了光芒，變得跟平時一樣。
笑笑瞪著眼睛努力看清楚眼前的人，但巨大的疲憊感和恐慌淹沒了她。
「艾斯…老爹…」
青雉走上前，對蹲在地上低著頭的赤犬說：「笑笑她…」
赤犬稍微側開一點位置，露出笑笑緊閉的雙目和慘白的臉色。
「她麻煩大了。」
半邊埋在陰影裏的面孔冷硬逼人，赤犬握緊拳頭，「各方面戰鬥人員，差不多已經開始召集了吧。」
這一次，他要把那個海賊團一網打盡。
他眼底下長大的孩子，以他為庇護就足夠了。
第59章 控制
笑笑被軟禁在辦公大樓。就在她自己的辦公室，門都出不去。
大戰在即，戰國沒有向她下達任何迎戰或者回避的指示，她頭頂就是商討戰事的會議廳，當然，什麽消息都聽不到。
除了馬林梵多門外那一場博弈，她沒有再嘗試過哪怕一次逃跑。
不是為了讓誰放松警惕，也不是她有多識時務，一個方面是她實在沒力氣了。
上一次逃跑所用的連海軍大將都為之退避的霸王色霸氣耗費了她非常多的精力。
和別人的霸王色霸氣不一樣，她的霸氣有遺傳性質，說句不要臉的話，和後天靠自身努力和潛能激發出來霸王色霸氣的人比起來，她才是「天生的王者」。霸王色霸氣就像是她的本能，她打從一生下來就知道霸氣該怎麽用，只是一直以來她都沒有用過。主要是也沒有遇到能逼得她用出來的境況。
所以第一次用，想來還是會有些使用不當所產生的後遺癥——她頭暈得走不動道了。
這是一方面，還有一方面就是她自己的原因了。
之前她一直想方設法給自己找事做，就是因為不敢想，只要一想到海軍本部要對戰白胡子海賊團，她就感覺自己氣血翻騰，郁氣攻心。各種強烈的情緒使她處於一個非常危險的精神狀態。基於她異常敏感的天賦類型，她極有可能情緒崩潰，繼而造成無法挽回的傷害。
可是海軍和白胡子海賊團在她的人生中占據了八成以上的基本構造，這兩方開戰，簡直是要她自動精分，然後把她的情感信仰推倒重塑。
直白地說，這是要她旳命啊。
無論是哪一方獲勝，她都不敢想象另外一邊的場景。
她知道只要能在艾斯被押送到刑場之前把他救下，一場大戰就能消弭於無形之中。
但她現在這種境況，根本不可能逃出本部去救人。
白胡子海賊團不用說，肯定被盯死了，現在讓人來劫艾斯無異於送人頭。
剩下的…居然只能看路飛的本事。
如果路飛那邊也失手，或者說，本來路飛成功的可能性也非常小，那只好做最壞的打算——開戰。
那麽站在一名海軍的立場，她必須承認只有海軍贏了這一場，這個世界才能維持基本的和平。
即使不站在海軍的立場說話，按平民的角度來說，海軍的勝利顯然才是民心所向。
要是艾斯被成功營救，即使白胡子海賊團不能夠全身而退，海軍和政府的公信力也會一落千丈。不僅世界政府的聯盟國組織會產生動蕩，恐怕四海也是民心惶惶，海上陸地的不法分子只怕會以為又是一個「新時代」。
而無辜的平民則必然成為這場動蕩首當其沖的犧牲者。
所以這場仗，海軍非贏不可。他們的籌碼和代價都遠比白胡子海賊團要大。
至於艾斯，身為海賊王之子，活著就是原罪。
笑笑深吸一口氣。
多麽可笑，以世界政府和海軍發展了快二十年的現有制度為秩序，居然還搞連坐？
她敢說，艾斯的手上沒有沾過一條無辜的人命，他作為海賊的罪行甚至不夠判他三年以上的牢刑，其中大比分估計還是損壞公共財物和吃霸王餐的經濟罪。
可在世人眼裏，他卻很該死，因為他的體內流淌著「罪惡的血統」。
一回想起艾斯從還是個孩子時就不得不直面來自全世界的滔天惡意，笑笑的心就疼痛難當。
稚子何辜。
是，海軍擔負著保衛四海安寧的職責，排除一切破壞平衡的潛在威脅是海軍的責任，寧可錯殺不可放過的做法，雖然殘酷，卻不是沒有道理。
可那是艾斯啊，是在她身邊陪她長大的小兄長啊，她怎麽可能將大義和理智建立在他的性命之上？
海軍的手段，她其實再清楚不過。
別說是稚子，艾斯尚還是一個未成形的胎兒時，就已經有人千方百計取他性命。
笑笑百思不得其解。
海賊王身死，海軍和政府不去追捕他的左右手，他的船員，反倒先擔心他有沒有留後？
哪怕是害怕這個孩子會子承父業，你大可以將孩子抱走送到普通人家撫養，或者幹脆就當海軍培養，一輩子放在眼皮子底下，又能費多大勁。為什麽偏偏要「扼殺」？
說到底，不過是移情作用，恨屋及烏。
而時至今日，艾斯當真子承父業，一切已成定局。
盡管白胡子海賊團能夠心甘情願又理直氣壯地來救他，盡管即便是海賊，在這件事情上面，他們才是占理的一方，盡管他們敢指天罵它不公道。
但海軍必須贏，因為他們手裏握著的是秩序，是法令，是安寧。
海軍不能輸，艾斯就必須死。
艾斯不死，海軍必定大傷元氣，偉大航路內外紛爭四起，不知道多少人家破人亡，流離失所。
不可能兩全，這是個死局。
這場仗還沒開始打，她就已經可以預見悲劇的結局。
怎麽辦？怎麽辦？
笑笑思考了無數種方案，把腦袋裏每一個細小的可能性翻來覆去的琢磨，掰開揉碎了研究，還是沒有想到哪怕一個可以實行的辦法。無論是救艾斯還是阻止戰爭，她都毫無頭緒。
沒有辦法，她想不出辦法。
艾斯，老爹，馬爾科，隊長們，還有必定橫插一杠的路飛。
薩卡斯基，庫讚，波魯薩利諾，卡普，戰國。
她必定在這場戰爭中失去他們之中的一個或者幾個。
笑笑呆楞地盯著自己的手，又茫然地看了好一會兒天花板，猛然抓起椅子砸了出去。
椅子砸在墻上發出巨大的碰撞聲，墻灰連同椅子殘骸掉在地板上。
笑笑瞪住凹凸不平的墻面，不甘心承認自己無能為力，但事實如此，她是真的沒有辦法，想得越清楚，她便越痛苦，眼眶很快有酸脹之感，她固執地抿住嘴，閉上眼仰起脖子。
她很想張嘴安慰一下自己。
可是她的喉嚨像是被石頭堵住了一樣發不出聲音，咽喉幹澀，呼吸困難。
守在門外的警衛員聽到動靜，十分不放心，其中一個打開門探進來半個腦袋，小心翼翼地看她：「上校，您…」
「出去。」
笑笑的聲音極輕。警衛員看著一邊變成一堆斷木的椅子，猶豫了一下。
就這麽一下的停頓，笑笑抄起桌上的台燈砸在門上，硬生生把門砸上了。
警衛員摸著被撞慘的鼻子，在門外怔了半天，回過神來打了個哆嗦，與另一邊的同事對望一眼，老老實實站好守門。
好在之後一直沒再有什麽聲響，傍晚青雉來的時候，警衛員把下午發生的事情如實報告給他。青雉帶著憂慮推開門，一腳踩到台燈的碎片，不由得停了一下腳步。
笑笑盤腿坐在空曠的辦公桌上，眼睛垂下看著地面。
她還穿著回來時穿的海軍制服，打鬥時散開的頭發隨意散亂在腦後，只有脊背還習慣性地直挺著，青雉卻感覺笑笑身上那些鮮活的氣息好像一下子就消散在空氣裏，連呼吸都微弱不可聞。
他有些心疼，上前摸摸她的頭發，細細給她整理發絲。
「笑笑…」
笑笑略擡擡眼，淡淡叫了句庫讚大將，把青雉聽得有些難過，他張張嘴，什麽都說不出來。
只靜靜陪她坐了一會兒，走之前說了一句：「笑笑醬，我會回來的。」
這是他僅能，也僅敢保證和承諾的了。
笑笑沈默良久，輕輕點頭嗯了一聲。
這也許算是個安慰，但「至少庫讚還在」這句話的基礎事實本來就是她所無法接受的未來。
夜半，守衛覷著天色算時間，同前來交班的同僚打了個招呼，快步往大樓門口走去。
交班時間只有十分鐘，他如果不快點，萬一沒在規定時間出門，那接下來半個月都不必回家了，去審訊室做客吧。
走到一樓大門，一個身形高大的男人背對門口站在門外，守衛下意識握住腰間的配槍，隨即接到門口左右衛兵的眼色，趕緊把手放下來。
也是，門衛都沒反應，肯定不會是什麽可疑人物。
守衛剛松口氣，瞥見明亮路燈下飄揚的將領大衣，又是頭皮一緊。
薩卡斯基大將！
守衛停在門前為難得不得了。
薩卡斯基大將明顯是在思考問題，他現在出去肯定會打擾到大將。可交班時間馬上就要結束了，不趕緊出去後果很嚴重啊！
守衛捏著門卡正站在門前掙紮，門外的男人仿佛有所感，把腦袋緩緩一撇，看他一眼，將指尖一點火光掐滅，轉身進門。
守衛嚇得有點懵，趕緊敬了個禮，目送薩卡斯基大將步伐沈穩地上了樓。
門外還在守門的同僚小聲叫了他幾句，他趕緊刷了門卡出去，後知後覺想著原來薩卡斯基大將也會抽煙。
赤犬反手關上門，一個不大不小的洞赫然掛在門背後。隨著他關門的動作還掉下來兩個木塊。
赤犬默了一下，轉頭又看見門邊的墻上凹下去一片，椅子的形狀很清晰。
環顧辦公室，一塵不染，台燈和辦公椅不知所蹤，一只食盒放在辦公桌前兩步的地上。
而笑笑盤腿坐在辦公桌上，手肘撐在膝蓋上，兩只手交握抵在額頭，一向直挺的背彎出深深的弧度，赤犬隱約能看見一點冷漠下撇的嘴角。
這棟大樓裏從上到下分別坐著戰國，卡普和三大將這幾座大山，另有不需要外出的本部中將時不時過來匯報工作，被困在這裏，真正是插翅難逃。
都是慣用見聞色的高手，這間屋子裏的任何動靜都瞞不過他們的耳目，所以發現笑笑的氣息越來越微弱，傳出來的「聲音」越來越小，赤犬坐不住了。
他原本打定主意在戰爭結束之前不去見笑笑的。
但是真的看到人以後，他才知道自己有多擔心。
「思麥爾。」
他叫了一聲，卻久久沒有聽見回應。
她靜靜地坐在那裏，要不是他還能感知到極其微弱的氣息，幾乎要以為那是一座雕像。
赤犬恍惚了一瞬。他知道她在控制自己，在放空自己，不去思考，讓精神放松，重新調整心態。以防精神力崩潰使自己失控。
她也在逃避。
她有著可以令她將感情當成物件拿捏整理的能力。以前赤犬以為這是一件好事，笑笑身份特殊，異於常人的冷靜可以讓她解決很多麻煩。
可異於常人，本身就不是什麽好事。
很少人知道，沈寂在海軍高級機密檔案庫裏的那位已成歷史的海軍英雄，那位被掩蓋在近幾十年裏活躍的大人物的名字之下的英雄，希爾羅·丹蒙溫·赫尼斯特，這個男人所擁有的天生的能力。
和他不一樣，和所有食用過惡魔果實的人都不一樣，赫尼斯特的能力與惡魔無關，他的能力是上天的饋贈，強大到惡魔都不得不避其鋒芒，俯首退讓。
笑笑繼承了父親的能力，卻遠不夠赫尼的包容力和胸襟，她在意的太多，也脆弱得多。
所以像現在，她利用能力將存在感降低，拒絕面對，意圖置身事外，可一旦一切塵埃落定，屆時清醒，她必然陷入崩潰，自我毀滅。
赤犬不允許這種事情發生。
哪怕傷心，哪怕痛苦，她也必須清醒的活著！不論如何不甘，如何絕望，就算滋生仇恨，她也必須活著！
只要活著，他有能力給她一切！
赤犬抓住笑笑的肩膀，手上不吝力氣，語氣嚴厲：「思麥爾，你在做什麽？!」
一絲微光從笑笑眼裏溢出來，她緩緩擡頭，同時狠狠深吸一口氣。漸漸回神的目光裏有些迷茫。
當理智回籠，她身上瀕臨崩潰的氣息越發沈重。赤犬臉色陰沈。
「一切都還沒開始，你就潰散了嗎？」
他松開她，將食盒放在她跟前。
「不要心存妄想，沒有人會改變自己的立場。」
笑笑的目光落在赤犬按在食盒的手上，不敢擡眼看他。
赤犬看得分明，轉身離開。一只手拽住他背後大衣，綿軟無力，他卻邁不動腿。
「不許哭！」他低聲呵斥。
笑笑手一抖，慢慢松開。
她開口，聲音冷靜：「是。」
赤犬闊步離開。
笑笑坐了一會兒，打開食盒，放了一天的飯菜重新冒起熱氣。
她捧起碗，面容平靜，帶著一絲堅決的安定。
第60章 開戰
偌大的餐廳，長條餐桌，雕刻古樸精致的高腳椅整整齊齊排列在長桌兩邊，唯一的用餐者坐在主位，慢條斯理切開一只煎蛋。
蛋黃是半凝固狀態下特有的鮮嫩黃色，顏色由外往內層次漸深，最中間略微的濕潤感讓人很有食欲。
他練了很久才能一次完美做出這種溏心蛋，因為她喜歡吃。
只要她在，一日三餐都是兩個人一起做飯，說是一起做，實際上大部分時間還是他做，她在一邊東張西望嘰嘰喳喳，有時候還可能撒撒嬌，掛在他背上嘟嘟囔囔。
其實她也會做飯，老實說比他做得好，但她一開始做飯，嫻熟的手法總是伴隨著時不時的沈思走神。
她喜歡在做飯的時候間歇性的思考，然後在關鍵時刻精準地回神認真烹調出很合他口味的食物。
慢慢地他就不願意讓她動手，他來做，至少她不會在兩人獨處的時候想別的事情，而是一直專心在他身上。
這一次來自海軍的召集令，終於還是來了。是無法避免的一場世紀之戰。他一定會去的。
哪怕於她而言是必然痛苦的，但誰都沒有能力阻止這場戰爭，也沒有人真正想去阻止。
等一切都結束了，他會接她回來，一年，兩年…不論多久，他會撫平她的傷痛，讓她好好面對生活。
這並不是偶然事件引發的戰爭，也不只是局限於當代的政治黑暗，這是推動大海賊時代歷史前進的必然性戰爭。
自從由海賊王哥爾·D羅傑的死掀起來的時代的開幕巨浪至今，已經過了二十年。很多人的記憶都還很鮮明，但更多的人在海軍和世界政府聯手努力淡化的效果下，已經慢慢趨於被世界政府統治的平靜。
就像被煮在溫水裏的青蛙。
以白胡子為首的海賊王時代的人物已經礙到了所有人的眼睛，不論是急於重新實現絕對統治權威的政府，還是不甘被壓在這巨大名號下的新一代海賊們。
白胡子，已經是「時代的舊物」，雖然這麽說對他的小姑娘很殘忍，但即使是包含了許多私人情感的她本身也不得不承認，愛德華·紐蓋特，已經無可避免地要被新時代的大浪淘換掉。
白胡子就像一面旗幟，為誕生了海賊王之夢的人們樹立前進的標桿，海軍如果能把他幹掉，就等於是在馬林梵多的地基上鑄造起一道比海樓石還要堅硬的防線，這道防線將狠狠插在世人的心坎上，掐滅數不清的萌芽和隱患。
可白胡子是誰？他有那樣好招惹，海軍就不會隱忍二十年，到現在孤註一擲。
雖然他覺得海軍勝算更大，但戰爭開始之前，一切都還是未知數。他將會親眼去見證並且參與這一註定載入史冊的歷史裏程碑。
「我可不會，手下留情的。」
他抽出餐巾，一圈圈繞在左手無名指的銀戒上。
鷹眼利落地套上外衣，取出他的黑刀·夜，踏出城堡，奔赴戰場。
——————
高級將領的軍屬和福利院的孩子們優先撤離，第一批，第二批，第三批…撤離完成；
馬林梵多居民緊隨其後，撤離完成；
然後是…沒有戰鬥能力的後勤人員，文書類、財政類部門只留下必要人員和備選人員，撤離完成；
斷後的是兩屆新兵，經驗不足的預備役海軍精英們，是本部的有生力量…撤離完成。
笑笑垂著眼默數。
最後…
戰國推門而入，讓笑笑不由得蹙眉。
「我以為…」
「你以為身為元帥，這個時候我應該坐鎮在現場，對吧？」
笑笑抿著嘴，定定看著他。
「來吧，把你放在身邊才最放心。」
「哢嗒」一聲，笑笑沈默地盯著被拷住的雙手，內心非常不是滋味。
她用這幅手銬不知銬了多少海賊和通緝犯，沒想到有一天居然輪到她自己。
戰國看得出她的心情，只能嘆氣：「很難受？這是當然的。」
「我很清楚，這幅手銬阻止不了你的行動，只是必要的時候能拖住你就夠了。」
她的位置必定靠近三大將和戰國，逃走的希望很渺茫。
但是，戰場這種地方，一切總是瞬息萬變。
笑笑慢慢站起來，有些遲鈍的身形微微一晃，隨即又站直。身上的大衣滑落在地，她斂眸邁開腳步，毫無留戀地跟在戰國身後走了出去。
戰國將她交給鶴安置，鶴坐在她身邊，平靜地盯住還毫無動靜的廣場，時不時同她閑聊兩句。
「我很早就說過，你不是海軍或者世界政府，或者海賊可以留住的孩子。」
鶴的表情帶著一點無奈，「一個兩個的，都不聽話。」
笑笑靜靜地坐在一邊，沒有作聲。
「你想好了嗎，今天之後，你的立場會非常艱難哦。」
鶴的臉上並沒有迫切和勸阻的意圖，只是淡淡地闡述事實。
笑笑沖她微微一笑，輕輕的，沒有歡喜的感覺，是一個了然於胸的淡定的微笑。
鶴頓時明白，多說無益。只能嘆口氣，不再說什麽。
全軍嚴陣以待，七武海的位置上，鷹眼臉色淡淡的，他直視前方，眼角余光緩慢地掃過馬林梵多的整個方位。
沒有。
沒有看見她。
沒有感覺到她。
沒有被她註視。
看來已經做出關鍵性的抉擇了。
很好，那麽他也會毫無顧忌地全力以赴。
莫比迪克號從平靜的海面沖進來的一瞬間，在所有人繃緊了神經被震驚到的那一剎那，以它為中心的兩側海面又出人意料地破出四支隊伍，立馬分散了海軍的註意力和部分戰力。
戰國皺起眉頭。
「…外援？」
白胡子不可能讓自己的船員毫無防備直接出陣，這完全在意料之外。
馬爾科皺著眉，「老爹。」
這不是他們的人，在航行過程中也確實沒有任何異常。
就是說，這四支小隊，是一直潛伏在馬林梵多門口等他們的。目的不明，但借勢是無疑的。
白胡子只看了一眼，「讓她去。」
馬爾科楞了一下，不敢置信地看了一眼已經沖進海軍陣隊裏的四支隊伍，很快回頭下達避免交戰，互不阻擾的命令。
由於外來未知勢力的意外介入，白胡子和海軍兩方甚至還沒進行溝通就陷入混戰。
拉比回身踹開一個士兵，耳朵裏的接收器傳來指令，回覆過後她立刻傳達給隊員，有條不紊成功撤退。
四個方向的四個小隊又以無法預料的方式和速度，在海賊同海軍的混戰中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
同時，白胡子和戰國也終於開始遲來的戰前對峙。
笑笑坐在鶴身邊，平靜地看著已經淪為戰場的馬林梵多。
「我心愛的兒子，還活著吧！」
屬於白胡子的渾厚的嗓音，響徹馬林梵多的天空。
笑笑的臉上浮現出一絲微笑。
真是沒辦法，這一船人，從老子到兒子，都是任性又不聽人話的王八蛋。
鶴突然臉色一凝，看著她：「要走了嗎？」
笑笑站起來，拍拍褲子上的褶皺：「嗯，這麽多年，承蒙您的照料了。」她向鶴鞠了一躬，一旁護衛的將領下意識摸向腰間的佩刀。
笑笑後退幾步，地面開始震動，最初闖進海軍陣隊的四個小隊之一扛著改良過的挖掘工具，灰頭土臉地從地底下鉆了出來，「boss！」
為首是布朗的外甥小布朗，他迅速為笑笑解開了手銬：「凱茲，拉博特，拉比分別帶了人在外圍偵查，你想好怎麽做了嗎？」
海原緊跟在小布朗身後，「我們分四隊沖進去是因為沒有辦法確定你的方位，我在他們身上佩戴了微型的數據掃描儀，功率調到最大，才掃描到你，為了不留痕跡，掃描儀已經全部銷毀。」
笑笑點頭：「我知道了，回去補給你。」
一邊鶴攔下身邊護衛的海軍：「讓他們走吧，你們攔不住他們，沒有必要添加無謂的傷亡。」
笑笑沖她點點頭，帶著手下們悄悄潛出去了。
鶴表情覆雜地扭頭看了一眼不遠處處刑台上的三位大將。
撒，你們要怎麽做呢。
笑笑領著小布朗一隊，伸手從海原那裏接過通訊器戴上。
「聽好，以處刑台正東南45°直線為基準線，縱橫均三，凱茲（1，1），拉比（1，2），拉博特（2，1），持續吸引黃猿的註意力，然後迅速變裝隱蔽。」
笑笑帶著一支小隊跑起來，「全員註意，我一旦下達撤退命令，誰都不許延誤，立即撤退！如果失去聯絡遭遇危機，保命第一，逃跑為上！」
最後一個字話音落下，笑笑帶著隊員們急轉彎，躲開了一道巨大的冰壁，迅速散開，鉆進混戰中的戰場。
「海原，隱蔽！」
黑色卷發的少年摘下眼鏡扯掉外套，輕巧地鉆進兩塊巨大建築殘骸的縫隙角落。
「截取電話蟲的外界通訊信號？」
笑笑勾起嘴角，「帶了T36的型號嗎？」
海原：「三只。」
「那就轉接三只，其余的先控制，不要奪取權限。」
「了解。」
「路飛到哪裏了？」
小布朗的聲音傳過來，「小町那邊有消息，轉接嗎？」
「接。」
小町的聲音通過雙層的轉換摻雜了一些明顯的電流幹擾聲，冷靜的情緒卻壓過這些幹擾迅速給出相關信息：「三組定點人員都跟丟了，第四組已經看到他們…第三組傳回切實消息，海俠甚平和原七武海沙·克洛克達爾和蒙奇·D·路飛在一起。」
「十五分鐘內可以到達。」
「十五分鐘，我知道了。」笑笑調轉方向朝莫比迪克號接近。
「各自隱蔽，註意安全。等我聯絡再行動。」
冰河時代已經發動，青雉沒有再咬著她不放。沒跑兩步，笑笑眼眸一凝，往右避開一道威力強勁的劍氣。
速度極快且直奔老爹，白胡子立在莫比迪克號的船頭紋絲不動，笑笑情不自禁屏住呼吸，直到三隊長喬茲及時蹦出來硬抗過這一道劍氣，她才松口氣。
笑笑黑著臉放倒兩個士兵，邊繼續跑邊回頭，給遠在對面海軍陣營的鷹眼比了兩根憤怒的中指。
遠方的七武海們沈默了一瞬，不由自主瞄向鷹眼。
波雅·漢庫克離得最近，所以清楚地看見鷹眼的右臉抽搐了一下。
所有七武海中，鷹眼視力最好，他們都能看到的，想來鷹眼更是看得格外清晰。
漢庫克毫無同情之心並且向鷹眼扔了一個鄙視的眼神：「呵，男人。」
遠一點的堂吉訶德·多弗朗明哥發出幾聲意味不明的笑聲，連巴索羅繆·熊都用被改造後的掃描眼掃了鷹眼兩次。
同樣站在一起的月光·莫利亞一臉茫然，感覺自己受到了小夥伴們的排斥。
另一邊，笑笑已經踩上了莫比迪克號的船頭，同白胡子海賊團成功接洽，並沒有再給鷹眼半個眼神。
第61章 大事件
笑笑站在老爹身邊，聚精會神盯住戰場，在路飛抵達之前，她不會再做出行動。
路飛是這個戰場上最大的意外，她本來覺得以路飛現階段的實力，要靠近處刑台都很難，但冷靜下來想想，把路飛的性格因素和莫名的事件體質加進考慮範圍，說不準路飛才是最有希望救出艾斯的人。
何況還有她這海軍最高戰力的活靶子吸引火力。
如果老爹這邊行不通，她會把最後的希望壓在路飛身上。
站的高，望的遠。笑笑能清楚地看見海軍和海賊交戰的地方一片混亂。有人已經沖到海軍陣營非常中心的位置，但三大將始終守在原位屹立不動。
相對於海軍後方的鎮靜，海賊們似乎已經亂了步調，但總覽全局就會發現，從進攻的方向，火力的分散和前鋒人員的安排來看，其實這是一場有計劃的入侵，可能是過於迥異的戰鬥風格和服飾不統一的原因，才會使戰場看起來一片混亂，行家都看得出內中門道。
海賊也不是傻子，白胡子周圍有不少待命的海賊在觀察戰場，見聞色一開，笑笑能清楚地聽見海賊們的竊竊私語。
「那個女人是誰啊？」
「不知道啊，能站在老爹身邊，估計是老爹麾下的船員吧？」
「你看見了嗎，她那身海軍制服！」
「嗯？是我們這邊的臥底嗎？」
「那就不得了了，她看起來也太小了一點吧!」
「不過長得很正啊!」
馬爾科一個眼風掃過去，以莫比迪克號為中心的一片區域陷入了寂靜。
在廝殺聲槍炮聲連天的馬林梵多，這一片過於安靜的氛圍反而十分引人註目，戰場上八成以上的人都把目光放過來了。
笑笑：「……嗯？」
白胡子：「emmmm…」
笑笑反應迅速地鉆到了白胡子的披風下，並小聲喊道：「薩奇！幫我去房間拿一下面具！」
空氣突然間凝固了，笑笑楞了一下，左右看看：「薩奇呢？他怎麽不在？」
白胡子寬厚的手掌覆在她的腦袋上，輕輕揉了兩下，「薩奇不在這裏。」回頭沖看起來快要哭出來的哈爾塔說：「你去拿一下。」
不安的感覺讓笑笑不知所措，她下意識擡頭去看白胡子的臉，卻被他按住了頭，笑笑第二反應是去看馬爾科。
馬爾科若無其事：「笑笑，你居然能逃出來啊餵。」他指指前方，「赤犬那家夥的目光簡直像要把我吃了。」
笑笑皺起眉頭，沒有刨根問底。這個時候沒有什麽事情比救出艾斯更重要。
赤犬遠遠望著白胡子，那個男人的身邊所站著的，他好不容易接回來的小姑娘，就這樣輕而易舉地又站在了他的對立面。為了區區一個海賊。
為了，這麽區區一個，該死的海賊。
猩紅的暗芒在赤犬眼底凝聚出一點淩冽的殺意。
路飛帶著外援從天而降的時候，僅和笑笑對視了一眼，就自覺地從兩個方向各自往處刑台進發。
笑笑是先入場的，路飛和老爹說了什麽她一句都不用聽，雖然有這種想法對老爹他們來說不太公平，但笑笑依舊私心裏希望路飛能在馬爾科他們面前掛個號，哪怕就是個面子情，以後路飛的海上航行之路都會順暢很多。
她挑的是更棘手的方向，一方面是為了吸引更多的火力給路飛爭取時間，另一方面是出於對海軍同僚們的愧疚。
說句不太有同情心的實話，如果今天被押在處刑台上的人不是艾斯，如果海賊王的唯一血脈不是艾斯，她是不會感同身受地去義憤填膺，去人道主義的。
如果換一個她不熟悉的人將要被處死，以這樣的身份，這樣的立場，這樣的政治和軍事利益沖突，以她所了解的海軍的戰略性發展和民眾安全必要性考慮，哪怕這是□□裸的錯殺，她也絕不會多說一個字，她甚至絕對不會出現在這個戰場上。
她的為了營救艾斯與海軍交戰，與海賊同盟的行為，已然觸及了海軍的底線和原則，這是不可饒恕的錯誤。可艾斯，她是一定要救的。
所以她選擇更加有難度的前進方式，帶著最後的一點抱歉，艱難但堅決地去救艾斯。
越高級的將領不僅意味著越高的戰鬥力，也意味著越了解她的戰鬥模式，基本海軍最高層沒有沒指導或點評過她身手的人。就算是最後一點尊師重道，她會綜用從海軍手裏學到的東西，去救一個海賊，在此之前，她接受任何挑戰。
和平主義者出動了，路飛在伊萬和甚平左右開路護衛下依然筆直前行。
笑笑這邊同時對付鼯鼠中將和火燒山中將反而十分艱難。
她不得不采用遊擊戰鬥的方式吸引火力順便脫身。一邊到處蹦跳這裏打兩拳那裏踢兩腳，一邊憑借靈活的身軀和熟練的躲避經驗甩掉密集的進攻。
無論打得多麽火熱，笑笑始終不忘留一道余光給路飛，看見鷹眼那廝果然提刀趕來追著他砍，笑笑險些把鼻子氣歪，趕緊拉出領口對講器：「凱茲！誘導火力，讓我和路飛掉個個兒！」
有凱茲小隊排雷，笑笑很快接近路飛，「路飛！這家夥我來搞定，你往左靠，五分鐘以後再跑回這個路線！」
路飛聽話地跑出去了，鷹眼停下腳步，也不再追，只是淡淡地盯著笑笑：「五分鐘？」
鷹眼周圍現在幾乎沒有人，笑笑丟下一顆煙.霧彈，欺身而上，「實際上兩分鐘就夠。」
鷹眼紋絲不動，笑笑一個箭步沖上去勾住他的脖子，兩條腿牢牢纏在他的腰上，拉開面具，用力對著嘴唇親下去。
兩分鐘。
分開的時候帶出來只有兩人聽得到的曖昧水聲，笑笑一把扯下脖子上的銀戒塞進鷹眼懷裏，「婚戒我要帶鉆的，要大，什麽時候準備好什麽時候辦婚禮。明白？」
鷹眼一臉冷漠，擡手用力托住了她的腰：「明白。」
笑笑盯著他明顯帶有色圈的暗金色瞳仁看了兩秒鐘，掙開他跳下來帶好面具繼續往前跑，跑了兩步回頭：「他怎麽樣？」
鷹眼靜默著看了她一會兒，「非常厲害。」
笑笑：「還滿意？」
鷹眼矜驕：「還行。」
笑笑一鞋底丟過去：「那就別跟著他跑了！」
鷹眼還沒答話，扭頭撞上比斯塔。
比斯塔一臉官方的虛假微笑：「嗯？什麽婚禮？」
鷹眼：「………」他默默拎起自己的大刀擋在胸前。
笑笑從來不指望在戰鬥的時候和路飛有任何默契，一個指令一個動作，路飛很快被「誘導」回原軌道，笑笑也回到重災區任勞任怨吸引火力。
盡管難度是成倍遞增，笑笑還是穩穩和路飛保持了同樣的前進速度。她的身後漸漸跟上一群海賊，接手她落下的海軍將領。路飛身邊也有一群護衛他前進的人，不過人員構成就相對覆雜一些，不僅僅是海賊了。
笑笑越戰越勇，很快進入了一種穩定的戰鬥狀態，耐心從容的節奏使得她的戰鬥天賦優勢凸顯出來，打到這個位置，難是越來越難的，但漸漸沒人能夠給予她實質性的創傷攻擊，她很少再受傷。
笑笑和路飛，像是兩把刀，捅開海軍的層層防禦和預定戰鬥計劃，戰國遠遠看著，這兩個令人生畏的年輕人，他們鋒芒初露，前途不可限量。
但是今天，他必須在這裏掐滅他們繼續生長的萌芽。他們的才能並不是世界的禮物，而是不能為正途所用的，危害秩序的潛在威脅。
笑笑迎面看見了諾瓦爾，他身後緊跟著拉芙。笑笑沒有打算和他們正面交鋒，雙方默契地另找了對手，她擡手隔開背後的偷襲，腦袋突然嗡地一聲像被當頭悶了一棍。
笑笑受驚地往後跳了兩大步，退回自己人的隊伍裏。哈爾塔第一時間沖上來護衛在她身邊：「笑笑！」
笑笑捂著腦袋半蹲在原地好一會兒才緩過來，她擡頭毫不遲疑地看向處刑台正下方，黃猿朝她露出一個微妙的笑容，一只造型奇特的小哨子捏在他手裏。
…她就知道，貝加龐克不會白白給她做檢查！
哈爾塔擔心地看著她赤紅的眼球，隱約覺得笑笑的情緒有波動。
笑笑按住額頭使自己不那麽難受：「沒事，這是專門針對我而設計出來的對腦沖擊波，對其他人不會有影響。」
哈爾塔並沒有因為這句話放心，他反而有更加不妙的預感：「那你還能戰鬥嗎？不行的話我送你回莫比迪克號。」
「不要緊，我歇一會兒就好。這種手段只能用一次，畢竟我可以自動生成對抗波的。」
笑笑回過勁來，很快馬不停蹄地又奔赴戰鬥最前線。她把控著節奏，一邊在對講器裏對凱茲拉比小布朗實時布置作戰，一邊把戰線逼向海軍陣營深處。
這就像攻防戰，從她和路飛意外殺進來那一刻開始，沒有及時遏止的海軍已經陷入被動的防守，同時在人數上不占優勢的白胡子海賊團一方得以保留外圍戰力，為支援和撤退做充足準備。
換個說法，海軍的這十萬大軍除去極少數心志堅定，悉知作戰計劃的高層，最高戰鬥力，作為被化為數字的兵力的基礎戰力都漸漸從最初的「誘敵前來，殲滅海賊」的目的被戰況引導成「防住海賊，守好犯人順利行刑」了。
笑笑的目的，不過是逼迫三大將提前介入戰鬥，使防守空虛。即便戰國和卡普爺爺再怎麽強悍，就像攻城爬墻一樣，一個兩個強大的守軍是無法完全防住整條城頭線的，總會有第一個第二個小兵翻越城墻深入敵陣。一旦被鉆了空子，艾斯今天就絕不會死在這裏，救出艾斯也不過是遲早的事。
只是…
笑笑壓制腦袋裏的陣痛和眩暈，皺著眉頭時不時關註老爹和路飛身邊的狀況。
她算是智謀型，比起戰國也不過是經驗和資歷的差距，但無可爭議的是，戰國所掌握的戰力和戰局她是遠遠不及的。尤其在馬林梵多這個主場，她並沒有實質性的優勢。
更何況及時是三位海軍大將也不是空有武力的人，相反，他們每一個的智力都足矣讓他們繼承下一任海軍元帥，區別不過是誰的勢力更大，更被現任看好而已。
黃猿，波魯薩利諾，他的主要培植勢力在科研部隊，在陰過她一次之後再要耍點心眼不太可能。
青雉，庫讚，他在本部和四海分布著較為均衡也很有質量的支持者，但他尊敬白胡子，也不可能黑她。
赤犬，薩卡斯基，這個男人是三大將裏最強勢的，也最狠，最有手段。說他不會做手腳，別說白胡子，笑笑都打死不信。
但是他在哪裏，哪個環節，用哪個切入點做了手腳，她一概不知，只能見招拆招。
而赤犬很快就給了她答案。
斯庫亞多的憤恨質問傳到她耳朵裏的時候，她在一秒鐘之內還保持著茫然的狀態。
她扭過頭，看見一把眼熟的長刀穿透老爹的胸膛露出半截染血的刀刃，眼睛在一瞬間變得赤紅，比先前被黃猿腦攻擊時更駭人，從她身上散發出來的殺氣把同伴都逼退了兩步。
笑笑轉身，往莫比迪克號的方向剛走了一步，赤犬高大的身軀就嚴密地擋在了她眼前。
這一次誰都沒有多話，笑笑擡手，把臉上的面具摘了下來。直視臉上陰霾密布的赤犬：「是你幹的嗎？」
赤犬微微擡起頭，露出帽檐下的雙眼，這是一雙和他嚴肅冷漠的臉色截然不同的，被瘋狂的執拗和野望熏得猩紅的眼睛，與笑笑過度憤怒而赤紅的眼睛比起來不遑多讓。
赤犬緊緊盯住她，像是一個匠人盯住自己精心制作的零件出了問題的重要器具。他緩緩地，低沈地說：「戴好你的面具。」
笑笑想自己的臉色一定僵硬到冰冷，她捏碎了自己的面具，繃緊每一根神經，警惕而疏離地看著面前的男人。
她得承認，在她還是海軍時，他給了她極大的安全感。但當他和她現在對立面時，那些安全感全都化成了深深的忌憚和戰鬥能力。
「讓開，」她說，「讓開，薩卡斯基。」
赤犬冷冷得看著她，「不是要去救那個海賊嗎？怎麽，突然發現就算是白胡子都可能活不過這場戰爭，想退卻了？」
笑笑用赤紅的雙眼看著他：「老爹能不能活過這場戰爭，我不知道。」他了解她，就如同她了解他。
「但是我能活過這場戰爭的幾率，一定比他要低。」
赤犬的眼睛裏翻起滔天巨浪，「你以為我不會殺你嗎。」他問她，聲音平靜。
「你以為我不敢死嗎。」她笑著回答。
「我只是舍不得。」在赤犬分神的瞬間，笑笑從赤犬右側竄了過去，右手袖子裏同時滑出海樓石匕首。
成功搶占了先機，笑笑沒有奢望能一步甩掉赤犬。她只是跳到了足夠深入戰場的距離，在海軍海賊混戰的中心，即使瘋狂如赤犬也不可能無差別攻擊，他還寄心於下一任海軍元帥，士兵的好感度很重要。
而他的每一分克制，都是她成功逃脫的幾率。
笑笑語速極快地在領口的對講機裏召來四個小隊。他們不需要對付赤犬，只需要幫她分擔赤犬以外的來自海軍的全部火力，讓她可以專心對付赤犬，而赤犬追捕她的同時必須應付前仆後繼海賊們，並且越靠近白胡子，他就會遭遇越強勁的對手。
即使是這樣，笑笑還是費了很多時間擺脫赤犬。
老爹震碎青雉的冰河時代，說出「誰要走都可以隨時離開，信任我的人跟我沖」的時候，笑笑心酸得不得了，她無法忍受老爹被他麾下的海賊們質疑，哪怕這符合常情，她也完全無法接受。
赤犬已經離處刑台太遠了，他不能再往前，笑笑甚至沒有回頭看一眼他的表情，裹挾著一腔怒火直奔莫比迪克號。
包括老爹和馬爾科，在沒有人反應過來的時候，她用極快的速度，一腳踹在斯庫亞多的臉上。
馬爾科第一時間沖上去抱住她，不準她再動手，激烈的掙紮讓馬爾科差點沒能抱住她，幾乎是把她整個人壓在甲板上，用盡全力壓制過分激動的她。
斯庫亞多被踹到主桅桿上，差點暈過去。他捂著臉坐在原地低著頭沒說話。
老爹也沒說話。
就連笑笑本人，也不過是紅著眼睛發狠瞪他。
只有馬爾科一面死命壓著她一面叫她：「冷靜一點餵笑笑！你冷靜一下！」
事情已經發生，傷害也已經造成，她無論如何憤怒都無濟於事。殺了斯庫亞多對於我方戰局來說不是個明智的選擇。笑笑喘口氣，停止掙紮，示意馬爾科放手。
她站起來，借著整理衣服的動作平覆過分激烈的心跳。
說實話，她完全沒有冷靜下來，她的手還氣得發抖，但出於整體作戰考慮，她不能再放任自己發泄情緒，精神狀態的好壞會直接影響她的戰鬥力。
她不能把一個失控的自己放上戰場，這無疑是降低了艾斯的生存幾率。
笑笑繃直脊背，沖圍在身邊的隊長和船員們擺擺手，「我沒事了。」說著她看了斯庫亞多一眼，幹脆地回頭跳下船，繼續原本的戰鬥。
這短短幾分鐘發生的事情就像一個無關緊要的小插曲，個中波瀾只有當事的幾個人才體會得到了。
第62章 敗北
海圓歷1520年秋，海軍本部，馬林梵多。
海軍十萬精銳大軍與稱霸海洋的四皇之一，「白胡子」艾德華·紐蓋特的海賊團16隊及其麾下42個海賊團，針對海軍對白胡子海賊團二番隊隊長，海賊王哥爾·D·羅傑之子波特卡斯·D·艾斯下達的死刑，正在進行全世界矚目的交戰。
笑笑死死纏住赤犬，毫不吝嗇地透支著身體裏快速流動的龐大能量，沒有去在意身體的承受能力極限。
也許經此一役，她的身體所受到的傷害會轉換成壽命的縮短，甚至限制她在實力上的前進，但她已經顧不了那麽多了。
路飛過度註射伊萬的激素已經是在透支生命，老爹的身體狀況已經糟糕到即使不死在戰場上，怕也沒幾天好活。更別提死傷數目一直在上升的兩方人員。
付出了如此代價，這場仗如果還救不出來艾斯，對白胡子而言就已經是毀滅性的打擊了。
她耳朵裏收到的聲音，濾過層層雜志，匯成了三條線：處刑台上艾斯的動靜——路飛的腳步聲——老爹的呼吸。
他們都已經呈現出無法掩飾的疲態。
笑笑不能，也不敢不拼盡全力。她在心裏對鷹眼說了一萬句對不起。
這次戰爭結束，無論結果如何，她一定再也不摻和海軍和海賊之間的紛爭。她會好好養傷，好好休息，等他給她安排好婚禮，然後做他的新娘。
如果她能活著回去的話。
「爺爺！」
笑笑分出一絲余光，看到攔截在中途的卡普對上還在全力沖向處刑台的路飛，手一抖，立刻被赤犬抓住破綻。
赤犬一直以來都是一發全力重擊必中的戰鬥風格，用絕對的實力和兇猛的攻勢將對手徹底打敗。
被他乘勝追擊的狀況非常危險，他的速度不是笑笑輕易能夠甩開的，距離拉不開，她就只能以躲避和防守為主。
頭部、腹部、膝蓋骨，赤犬毫不手軟地往死裏打，只要能一擊得逞，短暫的停頓就會讓笑笑失去反擊能力，笑笑一時間應付得分外小心且吃力。加之長期在生活中積累的威嚴和實力上無法逾越的差距，還有他刻意的霸氣散發，都給她帶來了沈重的精神壓力。
笑笑在透支生命力和精神力，不可能在劣勢裏和赤犬拉鋸戰般一直消耗下去。
聽到卡普落地的聲音，笑笑不自覺咬住了嘴唇，心裏卻松了一口氣。說到底，卡普是絕不忍心眼看著艾斯去死的。只是戰國那裏就麻煩了。
之所以一直處於劣勢，分散註意力也占了很大部分的原因。笑笑從一開始就留了精力去關註老爹和路飛四周，像現在面對赤犬這樣強大的對手，她也堅持要盯住他們。果然，她很快就發現了戰場上空出手來的黃猿。
還好，馬爾科也發現了。
處刑台的騷動引起四面八方的註意，笑笑抓住機會隔開赤犬的拳頭，下腰，翻跟頭，見聞色發揮到極致，赤犬收肘握拳的動作在她眼裏慢下來。
在他出拳的瞬間，笑笑擡腳用力踹出去，成功在借助反彈力和赤犬拉開距離。
與此同時，一道熟悉的焰光突破濃煙滾滾的炮彈爆炸聲劃亮了她的眼角余光。
艾斯的笑容在火光裏明亮耀眼。
海賊們的歡呼聲響徹雲霄，「幹得好！小子！」
「艾斯！」
「給他們殺出一條路來！」
白胡子哼笑一聲，驕傲和引以為的自豪的光芒在眼裏閃爍著。
笑笑也情不自禁地勾起嘴角，彎著眼睛笑出聲來。
從收到艾斯被捕的消息為止，到開戰的今天，此時此刻，她露出了這些天以來第一個真實的笑容，充滿喜悅，發亮的雙眼仿佛點燃了新的勇氣和信心。平時的蓬勃的氣息在這一瞬間又回到她的身上。
雖然他們還沒有真正脫離危險，可當這兩兄弟成功匯合，她就莫名對他們充滿了信心，就像很久很久之前，她跟著三只小豆丁，全無顧慮地闖進科博山冒險一樣。
「路飛，還能戰鬥嗎？」
「當然了！」
艾斯帶著笑意的嗓音充滿活力地傳到笑笑這邊來，兩兄弟時隔多年並肩，對話卻毫不意外地熟稔自然。
很快有海軍圍上去，憤慨地喊話：「別以為這樣就能逃出去！」
「瞄準他們降落的地方，開炮！」
笑笑慷慨地沖被路飛拽在手裏的Mr3送去一個同情的眼神。回頭專心對付不遠處的赤犬。
沒問題，做得到！只要他們兄弟一起…
身後響起一陣巨大的爆炸，海原的聲音在突然混雜的電流裏傳過來：「boss，凱茲和布朗他們，被和平主義者包圍了！」
笑笑神色一凜，「糟糕，我一時得意忘形了。你們可能已經被盯上了，快撤！」
「撤不了！我在努力破解和平主義者的指令代碼，可是…對方的水平不在我之下！」海原的聲音裏難得摻雜了一絲慌亂和不甘。
笑笑咬牙，「貝加龐克！」
眼看艾斯和路飛已經跑出去一段距離，青雉在遠處，黃猿被馬爾科牽制…笑笑回頭看著正在靠近赤犬，心裏湧起濃重的不安。她壓下那股不妙的感覺，鎮定地發出指令：「不要破解中心指令了，能破壞一部分機能讓它暫時無法戰鬥嗎？」
那邊一陣敲擊鍵盤的動靜，海原很快回話：「可以，但我需要二十分鐘。」
「好，我馬上過去支援，一旦和平主義者停止進攻，你們馬上全員撤退。包括外面的小町，明白？」
四個小隊連同守在外面的後援小町傳來統一的回覆，笑笑隔空同赤犬深深對望了一眼，甩頭暫時離開這片戰區。
等到達目的地，笑笑才發現事情的嚴重性。
四台和平主義者，其實是三台，有一個是貨真價實的巴索羅繆·熊本人，難怪拉博特他們打得這麽狼狽。
笑笑不清楚熊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麽，多拉格一個字也沒有和她說過，想必革命軍內部有自己的計劃。可見到失去自我人格的熊，她還是忍不住地難過心痛。
還有薩博，薩博知道這件事嗎？他又是什麽心情呢？
笑笑主動分走熊這個最大戰力，情況馬上變得好很多。
艾斯被救出來，海賊們的鬥志立刻昂揚了許多，所有人都不約而同準備好撤退，笑笑對老爹的身體狀況非常擔心，只希望能成功地，盡量減少傷亡地撤退完成。偏偏這時候，斯庫亞多帶著他的部下行駛著莫比迪克號上了陸地，要過來支援老爹。
「大家帶上艾斯！快撤吧！這裏就交給我們！」
笑笑心驚膽戰地看著莫比迪克號滾動著外輪，發出轟隆隆的巨響路過了赤犬。
要阻止他們！
老爹比她快了一步，上前一手擋住莫比迪克號，斯庫亞多驚疑地叫了一聲老爹，被罵回去：「讓白發人送黑發人是何等的不孝！斯庫亞多！」
「別太飄飄然了，你的那一擊，還不足以取我性命！」
「誰都有壽終正寢的時候！」
雖然船被老爹徒手攔下了，笑笑還是氣得差點當場暴走，她聽著老爹的話，心慌意亂，連帶對著熊下手也不再那麽分輕重，「抱歉了熊，情況危急，我只能對你不客氣了…」
三台和平主義者同時卡殼，四個小隊成功避出了危險區域，同海原匯合之後快速撤出馬林梵多。
海原走前問了她一聲：「影像電話蟲呢？」
笑笑想了一秒鐘，「錄下來，帶回去保存好。」
確定小隊都安全撤離，笑笑專心致志對付熊。在海賊這方，救出艾斯算是圓滿完成任務，每個人都一心撤離。海軍則正好相反，努力想彌補戰局，奪回艾斯，或者哪怕多殺幾個海賊也算回本。
這種狀態笑笑不用想都知道很糟糕，但海賊們的損失已經夠大了，救回艾斯就已經是重創了海軍，後續影響力足以讓本部在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處境艱難。
所以趁早逃跑才是上策。
「我們的目的已經達成，這裏就沒有我們的事了！」
白胡子轉身背對麾下的船員們，嗓音裏是藏不住的力不從心：「給我聽好了，白胡子海賊團！現在開始下達最後的船長的命令！」
笑笑手一頓。海賊們都意識到了接下來可能發生不太好的事情。
「最後什麽的…不要說這種不吉利的話啊老爹！」
「我們一點也不想聽！」
「我們要一起回去新世界的吧！」
艾斯放出一招十字火，逼退又一波海軍，「老爹！」
白胡子往前走了兩步：「你們和我，就在這裏分別。」
笑笑猛地回過頭，看到那個高大偉岸的背影。
「你們全員都要活下去，平安回到新世界去！」
「老爹！」
「老爹！你打算在這裏死去嗎！」
白胡子恍若未聞，他捏緊拳頭，稍稍放沈了呼吸，砸出驚濤駭浪的一拳：「我是時代的殘黨，新時代沒有能承載我的船！」
元帥樓像被撕裂的平面，碎裂崩塌，漆在正面墻上代表正義的海軍二字也粉碎成一攤瓦礫，一道鴻溝在海軍和海賊之間劃開，「出發吧，小子們！」
有海賊失聲痛哭：「不要啊老爹！」一旁地夥伴咬牙勸他：「走吧！這是…船長的命令！」
艾斯揮散激起的塵煙，不可置信地叫了一聲老爹，連路飛都無法接受：「大叔！」
白胡子微微側過臉，對他們說：「不要回首，時代在變化。」
屬於他的時代，屬於他們的，屬於愛德華·紐蓋特、哥爾·D·羅傑，屬於戰國、卡普的時代，已經逝去。這個由羅傑開啟，由他們幾人引領的時代，現在，此時此刻該由他，來完美落幕了。
【一切的開始是這片海。】從他年輕時就開始闖蕩的這片海洋，一路到如今，那些酣暢淋漓激戰過的時光，那些與同伴，與他的家人暢飲美酒，歡聚一堂的時光，那些晴空萬裏，陽光燦爛的時光，「真是，漫長的旅途啊。」
戰國站在成為一片廢墟的土地上，緊緊盯住那個與他鬥智鬥勇一生的男人，似乎預感到了什麽。
「白胡子！」
沒人看見他臉上一閃而逝的覆雜與悲哀。
老爹昂首，「來做個了結吧！」
「海軍！」
笑笑知道，老爹是差不多要到極限了。
海賊們分成兩派，一派情緒激動，要留下來和老爹一起跟海軍拼命，一派理智尚存，攔住沖動的同伴含淚勸說撤退。
海軍已有反撲之勢，路飛有些著急，可他看著艾斯的神情，什麽都沒說。
呼喚艾斯的聲音此起彼伏，艾斯對著白胡子的背影，放出一道火龍，驅散了圍攻的海軍們。
「我知道！我不會讓老爹的心意白費的！」
硝煙四起，火光沖天。海軍本部馬林梵多只剩一片狼藉，老爹，就要在這種地方…
艾斯跪下拜謝的身影所表達的東西，笑笑說不清楚，她抖著手，茫然地站在一邊，向迷路後無措的孩子。
老爹的目光深深落在艾斯身上，嘈雜在這一眼裏褪去，「無需多言。」
「艾斯，讓我問你一個問題。」
「我做你的老爹，可還合格？」
艾斯深深俯下腦袋，讓淚水泅進地面，「當然！」
白胡子的笑容艾斯不敢去看，他怕丟掉最後一點理智，讓老爹的決心白費。
笑笑後退兩步，隱到一塊碎石後躲開了路飛搜尋的目光。
「你也趕緊給老子滾蛋。」
白胡子一刀劈開追擊路飛和艾斯的海軍們，對笑笑說話的語氣裏充滿了威嚴和不可質疑。
笑笑走出來站到他身邊：「別命令我，我又不是你的船員。」
「我是你老子！」
笑笑翻個身，一腳踢開近身的士兵，不說話了。
白胡子瞥她一眼，緩緩擡手摁住她的腦袋，「別害怕，即使我不在了，也任性地去闖蕩吧。」
「你可是我白胡子的孩子！」
笑笑的眼淚奪眶而出，那句讓她可以毫無顧忌勇往直前的「隨她去」，其實飽含了那麽多霸道的底氣，那麽多盲目的信任和那麽毫無道理的寵溺。
她怎麽舍得，怎麽忍心。
「嘛，你現在哭一哭就算了。等老子進了墳墓就別再哭了，哭得老子心慌。」
白胡子突然抓緊笑笑，卯足了勁一掄胳膊，把她精確地丟上了船。
笑笑：「！」
還沒站穩，她就被阿特摩斯按住了肩膀。
「笑笑醬，聽老爹的話。」
笑笑張張嘴，突然一陣心悸，她捂著胸口咚地一聲直通通砸了下去，身體忽然間無法動彈，有什麽東西在體內壓制著她，讓她連張嘴說話都做不到。
阿特摩斯嚇了一跳，蹲下身不知所措地看著笑笑：「笑笑醬！你沒事吧？！船醫呢？船醫在哪裏？！」
「隊長！船醫不在船上啊！」
「快去找！」
笑笑的身體無法動彈，意識卻沒怎麽受到影響，她立刻把精神力集中到路飛艾斯的身上，以她見聞色的目力，能清楚地看到他們兩個前進的腳步，一點點在靠近她所在的方位。無法作為的狀態令她不安，戰爭越是到了臨近結束的狀態越是容易生出變數。
可她已經失去了防患未然的行動力，只能望著那兩人越來越近的身影，在心裏默默祈禱：對，就這樣跑，不要回頭，不要停，一直跑！
令她不安的事情還是發生了，她看見了赤犬。
笑笑腦中警鈴大作，她想挪動身體，可是無論怎樣努力，她的四肢像是被切斷了感應神經，毫無知覺，毫無反應。
艾斯的腳步突然停了下來，在赤犬開口後。
笑笑整顆心都在顫抖，她趴在甲板上，一點一點摸尋自己的知覺，肩胛骨慢慢回到她的感知裏。過度的用力使她看起來整個人都在顫抖。
赤犬非常精準地把握了艾斯的情緒點，一開口就戳中他的兩個死穴。
貶低白胡子，擡高羅傑。
艾斯有多敬愛白胡子，就有多仇恨羅傑。笑笑幾乎要絕望了，在這種言語攻勢之下，她敢斷言艾斯根本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而無論從體術，從實戰還是從果實能力來看，赤犬都能全面壓制艾斯。
「盡管身為海軍這麽說不合適，但羅傑確實稱得上為海賊王，他開啟了一個新時代。」
「白胡子，不過是收服了一群海賊占了幾個地方自以為庇護的失敗者而已。」
笑笑聽得頭皮發麻，即便知道赤犬是在故意激怒艾斯，可這種連她聽了都忍不住生氣的話，艾斯又怎麽可能忍得下去呢。
艾斯也許能憑火焰克冰的屬性勉強扛過青雉幾招，但面對赤犬可以將火焰都燃燒殆盡的熔巖果實能力，艾斯根本連招架的余地都沒有。加上身負重傷，他連逃跑這一條路都斷掉了。
笑笑又急又氣，她一直知道羅傑是艾斯心裏的一道坎，也一直清楚艾斯過分執著的仇恨遲早會讓他跌跟頭。可自從艾斯加入白胡子海賊團以後，她就以為老爹會慢慢讓他拔出心裏關於羅傑的這根刺，只是…她沒想過，會等不到那天。
艾斯的眼睛裏幾乎要燒出火來，他一步一步走向赤犬。
「把你的話收回去。」
把你的腳收回去才是真的！
艾斯聽不到笑笑內心的瘋狂吶喊，他此時一心一意地想要維護老爹的尊嚴，笑笑連吃了他的心都有。
「這個時代名叫白胡子！」
笑笑狠狠閉上眼睛。
話說得很豪氣，但實力的差距不是靠喊一喊就能彌補的。艾斯只一招就被重創。
「自然系果實能力者被稱為天生的強者，你是不是因此太得意忘形了。」
笑笑睜大眼睛望著赤犬，身體抖得厲害，不知是用力過度，還是驚懼過度。
「火系果實能力確實很強大，但我可是連火焰都能燒盡的熔巖。」
赤犬手段狠辣，對海賊絕不留情，尤擅攻心。他最恨違背他理念的海賊，向來落在他手裏的敵人，都是身心俱焚。
「不走正道的人，根本沒有活下去的必要。」
赤犬擡眼一掃，盯住了脫力跪倒在地的路飛。
「尤其是流淌著罪惡血液的你們本身，活著就是罪孽。」
「你給我看好了。」
笑笑的目光移到路飛身上，瞬間明白了什麽，細微的哀叫聲溢出喉嚨，立馬被淹沒在戰場的嘈雜裏，「不…路飛…！」
赤犬飛身朝路飛去，路飛正低頭去撿剛才掉在地上的艾斯的生命卡，擡頭看見突然近在咫尺的赤犬，還是一臉茫然。
艾斯也立刻看出了赤犬的目的，幾乎在赤犬動作的同一時間迅速貼上去一般，本能地護在了弟弟身前。
熔巖從他的胸腹穿過，燒穿五臟，直通通打出了一個洞。
笑笑瞳孔急劇縮放，腦袋轟地一聲炸開了。
第63章 訣別
她這一輩子，沒有這樣無力過。
不，也不是沒有過，只是過了太久，久到她忘記她本質上其實只是一個普通人的事實。
強者不為生活束縛的自由，強者為責任束縛的充實，讓她太陶醉，太投入，忘記了自己原本的模樣。
笑笑靠坐在船舷邊，怔怔地望向汪洋大海，正義之門已經消失在海平面，她什麽都看不到了。
「…我們誰都沒有想到蒂奇那混蛋原來藏著這樣的野心，他在船上呆的時間不比薩奇少，這麽多年的相處居然…」
笑笑垂垂眼，瞥著自己無力搭在腿上的指尖，打斷一邊的海賊，「薩奇…你們把他葬在哪裏？」
「啊…老爹下令海葬了。」
告訴她真相的海賊是二番隊的隊員，一身重傷被擡上船，現在渾身上下被繃帶裹得嚴嚴實實躺在她邊上，是在她開口後唯一敢告訴她真實情況的人。他叫…什麽來著？
她不可能不知道，船上十六個番隊的每一名隊員，包括負責雜物的非戰鬥人員的名字，她都是一清二楚的。她只是忘記了而已，記憶力隨著生命力的流逝在衰退。屬於希爾羅·丹蒙溫·思麥爾的意識和記憶漸漸淡化，像是被剝去「希爾羅」這一鎧甲的本質的，名為「笑笑」的靈魂正在蘇醒。她的內心卻平靜無波。
「看來，被淡化的不止是意識和記憶，還有情感啊。」笑笑喃喃自語。
胸口傳來灼熱的炙燒感，她勉強擡起無力的手，順著頸上細繩扯出貼身佩戴的掛飾。原本甜美矜驕的粉色鉆石現在紅艷熾熱，像是一顆跳動的心臟，充滿了詭譎的生氣。笑笑一瞬不瞬地看著緊貼著它的一環銀戒，樸素，厚重，泛著溫柔莊重的微微白光，如同他對她的心意。
她看了一會兒，將戒指取下，緩慢而鄭重地戴在左手無名指上，嚴絲縫合。
笑笑扶著船舷站起來，遙望著馬林梵多的方向。
「你知道蒂奇在哪裏嗎？」
「這…我也不清楚。」
「他在馬林梵多。」
「誒？這怎麽可能？為什麽？!」
笑笑瞇起眼睛，「因為…暗暗果實吧？」
自行船離開馬林梵多之後，她漸漸能動彈自己的身體，本來這艘船無論如何不可能逃掉的，只是…
笑笑擡眼掃了一圈，默默垂下眼瞼。
一則，這艘船上的海賊對海軍來說不過是些小嘍啰，不足為懼，以馬爾科為首的隊長和白胡子麾下船長們都不在其中；二則，她這條小命還是有不少人惦記著的，赤犬也好，卡普爺爺也好，就算是多弗朗明哥和克洛克達爾也絕對認為她活著比死了對他們更有利。馬爾科大概也是明白的。不論目的如何，還有那麽多人希望她能活著。
真是厚重的心意啊。
笑笑握緊開始燙手的鉆石，闔眼輕輕地禱告著：「幫幫我吧，爸爸。」
赤犬睜開眼，從全身各個角落感受到許多年未曾有過的疼痛。他坐起來，溫熱的液體從額角滑落，擡頭聽一聽，外面的嘈雜沒有什麽變化，他昏迷了大約三四秒。
赤犬把掉在腳邊的帽子撿起來戴上，站起身盯著頭頂那道巨大的裂痕，莫名興奮的同時有些心驚肉跳。他總算明白，以卡普和戰國元帥的實力，為什麽這麽多年竟無法在這個男人手上占去一分一毫的便宜。海上最強的男人，即使如今老邁體弱，已成強弩之末，展現出來的力量卻依舊讓他這個正當盛年的海軍最高戰力之一心悸不已，可以想象艾德華·紐蓋特在鼎盛時期是如何實力驚人，又是如何萬夫莫開聲勢浩大地稱霸著海洋。
赤犬有一瞬間的慶幸，他沒有和白胡子生在同一個時代，不然終其一生他可能都只會去做一件事，那就是超越白胡子，打敗艾德華·紐蓋特。即使偏執如他，也不願意費盡一生去追逐一個海賊——眼下並沒有這樣的海賊，他好歹還能認清楚自己的目標。
地表再次下陷，赤犬能聞出腳下的土地已經浸出海水的鹹腥，他狠狠蹙眉。看來白胡子這家夥，決心要馬林梵多給他陪葬了。
赤犬瞇起眼，不動聲色地收斂氣息。
白胡子確實是稱霸海洋的男人，但現在，他已經老了，而這是他的時代。
笑笑的速度很快，她很快就又一次看到了正義之門，海水中的漩渦十分洶湧澎湃，但在她腳下卻像平實的土地一樣溫順堅固。笑笑感覺渾身輕松，在戰場上受的傷此時也沒有多少痛感。這不是個好的現象，傷口在惡化，她卻沒有感受到疼痛，這說明她的身體也已經到了極限。
「笑笑！你怎麽回來了！」
笑笑蹙眉，這是…五番隊的…誰來著？
啊，記不起來了。
算了。
老爹呢？老爹在…
笑笑眼神一凜，咬著牙「剃」過去，勉強趕上擋住赤犬偷襲的那一拳。
赤犬微擡帽檐，看著去而覆返的笑笑，猛然間有種恍隔天日的錯覺。他在下一秒回過神，眼仁沈沈地墜下去：「你不該回來的，思麥爾。」
笑笑的目光遊移了兩秒才回來：「我也沒辦法啊。」
「你在找什麽？」
笑笑抿抿唇，眼睛轉到一邊去，「我家老爺子都給轟出洞來了，也不差你這一拳，你就別再下手了吧？」
赤犬臉色僵了一下，扣住她揮過來的拳頭，聲色俱厲地問她：「你怎麽回事？」
這樣淡定冷漠的思麥爾讓他感官非常不好，她離開馬林梵多的這段時間內發生了什麽？
笑笑聽到這話，只斂下眼瞼，敏捷地借力翻個身，腳尖靈活翻轉，整個人掛在赤犬的胳膊上，發狠力氣逆向翻騰，像只旋轉的小馬達刷刷轉了兩圈，骨頭錯位的響聲清脆得讓不遠處的士兵們頭皮發麻。赤犬不妨，被擰折了左臂，眼睛都不眨一下就把笑笑甩出去了。
笑笑在半空飛了一會兒，落地前眼疾手快把差點墜下來的鉆石塞回衣領裏頭，赤犬還是一眼看見那枚紅得詭異的鉆石，以及從那裏散發出來的不祥的氣息。
笑笑剛站定，赤犬就已經追到眼前，她適時地吃了一驚，沒想到在負傷的情況下，他的速度還能達到這種水平。
「那是什麽！」
赤犬拽住她的衣領，神色猙獰可怖，「你做了什麽！」
笑笑立刻掐住他的手腕，警惕地護住脖頸上的細繩，情緒突然失控的赤犬令她眼中閃過一絲涼意：「薩卡斯基，你是不是知道什麽？」
赤犬逼近，語氣放緩，目光卻狠厲：「思麥爾，摘掉那個東西，到鶴那裏去。」
空氣有一瞬間的凝固，笑笑緩緩掰開他的手，堅決道：「不行。」
這兩個字還沒落地，赤犬兇猛的攻勢就迎面而來。
笑笑冷著臉應戰，相較於離開前的疲乏勉強的狀態，她現在的動作看起來十分輕盈利落，即使面對赤犬也是遊刃有余。
馬爾科和比斯塔凝神盯著看了一會兒，不由對視一眼。交換到彼此驚疑憂慮的目光，兩位隊長不約而同上前一步，剛邁出腳，就被幾個同樣留有余力的海軍將領攔住去路。
比斯塔拔劍，沖馬爾科使了個眼色，後邊的以藏不動聲色地按住腰間，挪到比斯塔身後。
雙方劍拔弩張，隨時會再次掀起一場惡戰。
笑笑像是後腦勺長了眼睛，頭也不回地叫道：「別過來！」
馬爾科一頓，收住腳步，神情晦暗難辨。
赤犬對她久攻不下，想打暈帶走的意圖無法實現，便陰著臉瞥了一眼陷入鏖戰的白胡子。
笑笑語速緩慢，語氣鄭重道：「我覺得你還是別這麽做比較好。」
赤犬冷冷看一眼她怏怏的神色，沒過兩回合，終究是毫不猶豫地抽身轉向白胡子，笑笑驚異地發現自己根本來不及阻止他，這是今天第二回了。
她一面緊跟上去，一面低頭拉開被赤犬捏碎了半邊麥的對講器。萬幸，還能用。吩咐接應一下救走路飛，笑笑扯下對講器，掰成幾截遠遠丟到赤犬先前砸出來的熔巖坑裏。
耽誤了點時間，擡頭赤犬已經和老爹交上手，被她擰脫的左臂不知道什麽時候給他自己正位回去了，老爹的情勢很不妙，沒有人趕得及支援他，笑笑咬咬腮幫子內側的軟肉，擡手握住胸前的鉆石。
海賊們的陣容已經潰散，這場戰爭也不再是對戰的構成形式，而是海軍單方面的追殺屠戮。鷹眼早就停止戰鬥，進入摸魚狀態，他的視線一直集中在白胡子左右。
白胡子是一個不會這麽簡單就死去的男人，他一定會留下不遜於羅傑的東西，而他，要見證這個將掀起軒然大波的歷史性的時刻。
白胡子看起來已經到極限了，他的右側方，赤犬正在以難以置信的高速向他靠近。鷹眼犀利的視線鎖定綴在他身後的熟悉身影，頓了一下。
她絕對追不上他。
鷹眼敢肯定地這樣告訴自己。
可是為什麽，他會感到那麽不安？
從看到她返回戰場那一刻起隱隱壓在心底的不安，在這一刻達到頂峰。
笑笑將鉆石抓在掌心裏之前，淡淡掃了一眼鷹眼所在的方向。
她的視力弱化了很多，她只是知道他在那裏，但無法從雜亂的人群中精準地找到他。
她想，她還是不甘心的吧。
直到成功擋在白胡子身前，她還這麽想著。
赤犬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他的拳頭打出去一半就停住了，可還是晚了一步。
笑笑第一次看到他如此失態的表情，有點想笑，可已經沒有力氣笑出聲。
她的腹部被燒了一半，雖然赤犬反應極快地住了手，還是沒來得及停住攻勢。而她其實已經連武裝色都用不了了，只是硬撐到這裏。
赤犬死死地盯著自己的右手，這只手解除了熔巖狀態，冒著黑煙貼在一片血肉模糊的傷口上。
為什麽…為什麽會…
「…咳…都說了別…這樣…咳…」
笑笑邊說著，邊被從喉嚨口湧上來的腥甜血液嗆了兩下。
赤犬只呆呆看著她，眼睛裏有一瞬間滿滿都是茫然。
他沒想過要真的殺掉她，也沒想到她其實已經虛弱到連武裝色都不能用，明明幾秒鐘之前她還和他打得難分難解，這不對，這和他想的不一樣，不應該是這樣的！
怒火和某種陌生的情感沖刷著他的腦門，真實地反饋到他黑沈的雙目中，憤怒之外，他覺得眼睛酸澀難當，已經幾十年沒有過的感官刺激著他的神經。
笑笑還想說點什麽，可嘴巴還沒張開，一只碩大的拳頭從身後繞到她眼前，裹挾著震動山海的巨大能量，砸在了赤犬臉上，把他打得飛出去。
笑笑本就是跳在半空攔截的赤犬，沒了他的手支撐，她立刻就往下墜，所幸落地前被一雙大手接住，不至於摔在地面造成二次傷害。
笑笑無力地癱在白胡子的手心，擡眼看見他肅穆的面容，月牙胡子缺了半邊看起來著實可笑，但那雙琥珀色的眼睛清楚地倒映出奄奄一息的她時，充滿了深刻的悲傷痛惜，看得她十分心酸。
「老爹…」她朝他笑笑，「放心，我去的，和你可不是同一個世界。」
但這世間，再也不會有希爾羅·D·思麥爾。
她分明看出他的眼睛在這樣說。
是啊，沒錯。再也不會有思麥爾。
白胡子突然邁開腿，離開了一直在堅守的原地，周圍的海軍驚嚇地舉起武器，隨著他的前進一步步後退。白胡子找了一塊幹凈空曠的地方，把笑笑放下來。
另一雙手將她接過去。
白胡子看了一眼面前臉色冰冷的男人，微微擡眉，還是將手中的女兒交給了他，便又回到了自己原來的位置。
笑笑仰著頭，只能看到鷹眼的下顎，不知道他是什麽表情。
大約要氣死了吧。
這樣想著，她忍不住笑了兩聲，邊笑邊又咳起來。
鷹眼立刻俯身將她放在地上，半跪著讓她的上半身可以依靠在他懷裏。笑笑微微側頭，呼吸間都是他身上的味道，不由安心地疲憊下來。
「對不起呀，米霍克桑。」
她輕輕地說。鷹眼將下顎壓在她發頂，握住她的手，一言不發。
笑笑垂眸瞥了一眼，兩枚銀戒在十指糾纏間相合，原本低調樸素的光華此刻十分耀眼明朗。
——你不在我身邊時，我會默默地、安靜地思念你；當你執手與我時，我會幸福得陽光明媚，意氣風發。
笑笑微微翹起嘴角，暖意盈滿雙眼。
他的浪漫總是不動聲色，執著於細微的地方，微小卻心意飽滿。
遠處傳來耳熟的聲音，笑笑的視線和聽力變得朦朧，但她還是勉力張大眼睛看過去。
是蒂奇，果然，暗暗果實能力者現在的確是他沒錯。
「蒂奇！」
「只有你不配做我的兒子，蒂奇！」
「你違反了我船上唯一的鐵則，你殺害了同伴。」
蒂奇身後集結了幾個不得了的人物，看來他也已經有了自己的班底。不得不說，他的出場簡直就是一場鬧劇，趾高氣昂，得意洋洋地出現，挑釁戰國，大放厥詞，自以為是地挑戰老爹的底線，被打得屁滾尿流又哭著喊著叫爸爸，剛脫離危險區域又以槍口相對。
「自負、輕率，就是你的弱點。」
白胡子一拳砸在蒂奇頭上時這樣說道。
笑笑合上眼簾。
老爹有很多兒子，可他對每一個上了船的兒子，都用了心思的。
這句話，她記下了。
白胡子自開戰以來積累的傷痛已經給他造成了致命的負擔，他還是被蒂奇那夥人拖垮了。密集的攻擊也不能使他再感到疼痛。
神思開始恍惚起來，他突然就想到了某一年，他和羅傑還非常年輕的時候，在一個櫻花飄落的季節，他們兩個約在一起喝酒，那時羅傑已經完成了到拉夫德魯的航行，他爽朗地笑著，告訴他自己死期將近，那時他其實沒有很多的感慨悲傷，在羅傑真正死去之前，他總是無法相信這個精力旺盛，到處闖蕩的男人會死。
「你知道海軍最近是怎麽稱呼我的嗎？」他的臉上泛著微醺的紅暈，笑嘻嘻地拍著大腿：「他們叫我哥爾多·羅傑。」
白胡子有些好奇地看著他：「哥爾多？這是你的全名嗎？」
羅傑大搖其頭，「不是啊，是哥爾·D·羅傑！」
「D，噢，有時候是會遇到名字裏有D的人呢。」
「你知道D代表什麽嗎？」
……
白胡子睜開眼，註視著眼前狼狽不堪卻洋洋自得的這個男人。
「絕對不是你。」
蒂奇驚嚇地瞪著突然開口的白胡子。
「羅傑在等待的男人，至少不會是蒂奇你。」
笑笑從鷹眼懷裏扭過頭，遙望著白胡子的背影。
「就像存在著能繼承羅傑的意志的人一樣，終有一日也會有繼承艾斯意志的人出現。」
「就算血緣被割斷，他們的火焰也不會熄滅，
像這樣從遙遠的過去源源不斷地繼承下來
並且在未來的某一天，還會出現能夠背負這數百年的歷史，向這個世界發起挑戰的人。」
「戰國，你們世界政府在懼怕著，有朝一日會到來的，把整個世界都卷入其中的巨大戰役…雖然我沒有什麽興趣，但是那個寶藏被誰發現的時候，」
戰國的表情慢慢變得猙獰。
「世界將會被顛覆。」
「會有人找到的，那一天終將到來。」
眼前有一秒鐘浮現出羅傑那家夥野心勃勃的欠揍笑臉，白胡子深深地吸了一口氣，「ONE PIECE，是真實存在的！」
這一句聲如洪鐘，響徹馬林梵多的話，順著意外未曾截斷的影視電話蟲和笑笑刻意安排留下的電話蟲，順利傳播到了位於香波地諸島的大熒幕上。
整個馬林梵多，熒幕前的所有觀眾，陷入了一片絕對的寂靜之中。
戰國的臉色已經不能用難看來形容，「你這混蛋！」
黑胡子蒂奇從恐懼的怔楞中回過神：「賊哈哈哈哈，真是了不起的遺言！」
馬爾科無力地跪在地上，淚流滿面。
白胡子的意識漸漸遠去，【原諒我，兒子們。我留下了一個十惡不赦的混蛋。】終於，終於輪到他了。
【我從你們那裏得到了一切。】
他的孩子們，一個一個的成為他的兒子的孩子們，他清楚他們的性格，愛好，知道他們的溫柔和調皮。
【我就，到此為止了。】
真是一段漫長的旅程啊。
那些天氣晴朗的，他叫著「出航！」的日子。真是，美好的航海之旅啊。
——作為海賊居然不愛財富？哈哈哈哈哈哈！你到底想要什麽啊！
——我從小就有個想要的東西。
——居然是有的啊！是什麽啊？
——………
——餵！紐蓋特！
——家人。
【謝謝你們。永別了，兒子們。】
老爹至始至終沒有挪動過自己的腳步，他頂天立地地站在那條鴻溝前。
屬於白胡子的時代，名為白胡子的時代，終於，結束了。
笑笑擡手，輕輕捂住雙眼。
啊啊，不能再這樣撒嬌了。
別哭了。
「啊哈…哈哈哈…咳…」
真不愧是老爹。
聞名世界的馬林梵多之戰結束了，白胡子的死卻掀起了一場波及全世界的風暴，正在歡呼的天真的民眾啊，更大的，無形的爭鬥，已經伴隨舊時代的逝去，乘上新時代的巨浪，拉開了序幕。白胡子愛德華·紐蓋特的死像是解開了某道秘而不宣的禁令，解放了無數夢想和罪惡的因子。時代的巨輪已經開始轉動。
笑笑在這個具有無與倫比的歷史性的時刻，昏睡了過去。
鷹眼不敢隨便搬動她，他一動她，她的傷口就源源不斷流出血水，只能一直在她耳邊叫她的名字。
笑笑半睡半醒間捏了捏他的手指，示意他安心。
她沒睡多久，一陣熟悉又陌生的能量波動驚醒了她。
她看著喜滋滋使用「新能力」震懾海軍的蒂奇，一言不發地站起身。
「思麥爾！」
鷹眼一把握住她的胳膊，被她輕輕推開。她的傷口奇跡般停止了出血，脊背重新挺直，步伐堅實穩定。
黑胡子也看到了她，她正一步步走向蒂奇。
「賊哈哈哈哈哈，笑笑醬！你居然還能動嗎？看看你這幅糟糕的樣子，一個被海賊養大的海軍遺孤，落到到如今這步田地真是可憐！」
黑胡子和他的一眾跟班笑得肆無忌憚，只有雨之希留警惕地握住了劍柄。一道劍氣貼著他的臉襲過，在他腳邊砍出深深的鋒利痕跡。
轉臉，希留對上一雙殺氣四溢的金色眼眸。
「我警告你，不要亂動。」
笑聲戛然而止，在白胡子的遺體前，整個戰場的氣氛又一次可怕地凝重起來。
一名少女站在了這場戰場的暴風眼裏，少數足夠強大的人們能清楚地看見籠罩在她周身的不祥的、充滿死亡氣息的紅色霧氣。她輕輕垂眼，僅有的幾只還在運作的電話蟲即刻陷入了休眠狀態，此刻的馬林梵多，同外界徹底斷了聯系。
「你吸收了老爹的果實？」她輕輕地問：「很高興吧？」
「但是別高興太早，蒂奇，你會為你所做的一切付出十倍百倍於你加之於白胡子海賊團的代價。」
蒂奇的額頭上冒出了冷汗，少女的逼近讓他本能地感到窒息。已經走到這裏，怎麽可能向區區一個小姑娘示弱！
「別說這種沒意義的話了，」他故作鎮定地大聲嘲笑，「等你能活著出去再說吧！暗穴道！」
黑暗再一次吞沒地面，笑笑眼睛都不眨一下，伸手撈住蒂奇的脖子用力摜在地面，握手成拳，狠狠打在他鼻子上。
蒂奇猛地嚎叫起來，笑笑手疾眼快踩住了他的兩只手，面不改色地聽他刺耳的慘叫，他的部下們紛紛上前，被一柄黑刀截下，不死鳥的火焰在地上劃出一道圈包圍住他們。
等蒂奇的叫聲弱了下去，笑笑才悠悠地動了一下眼皮，「是不是感覺特別疼，比先前還要疼上一百倍？」
蒂奇奄奄一息地張口：「怎麽…會…」
笑笑勾勾唇角，「你知道我一直怕疼，怕冷，怕熱，也怕水，明明神經纖細體質卻偏偏很好。」
「蒂奇，你不是調查過我嗎？我的父親是誰你知道吧。還有新人事件。」
「不，不可能！暗暗果實…」
笑笑微笑道：「對呀，明明你才是暗暗果實能力者，這世界上不可能有兩個同一果實的能力者，對吧？」
「所以留在我體內的僅僅是『果實』這一載體，而且只是一小部分的載體，而你吃下去的，才是能力。」
「你作為能力獲得者的存在，會壓制我的生命力和行動力。而為了避免這一現象的出現給我帶來的威脅，」她掏出脖子裏的鉆石，「爸爸給我留了後招。」
「托你的福，我幾乎失去了完全的行動力，你越近，我越不能動彈。」
「但現在的情況是，我可以完全壓制你。」
笑笑的嘴角浮現一抹堪稱殘忍的笑意，「蒂奇，我能夠活活把你打死可不是一句空話哦。」
說完又是一拳下去，在他淒慘的痛叫裏恍然不覺地開口，「蒂奇，有時候我很佩服你。不論你現在多麽狼狽，只要給你一線生機，你就能笑瞇瞇地卷土重來。」
笑笑說著，淡定地從蒂奇手裏抓起一輪熟悉的光圈，「噢，你用得很熟練嘛，看來覬覦老爹的能力很久了。」在蒂奇不可置信的驚恐目光裏，她將那輪光圈塞進他嘴裏，「蒂奇，這個超級怕疼的體質，我就完全地還給你了。」
「反正，不用動手也能讓你痛不欲生的方法，爸爸也留給我了。」
松開蒂奇，笑笑慢慢站起來，「你就在無盡的疼痛和對我的恐懼裏，等我們之中的哪一個來要了你的狗命吧。如果在那之前我剛好沒有突然想殺你的想法的話。」
說著她似笑非笑地掃了一眼被困在不遠處的雨之希留，拉菲特和穿著囚衣的重刑犯們，「你們也一樣哦。」
暗暗果實克所有惡魔果實能力者，但不巧的是，她克暗暗果實。
說起來希爾羅家真的和暗暗果實的能力者天生不對付呢。
震震果實的能力發動後，即使頑強如蒂奇也吃不消地昏死了過去。不管之後黑胡子一夥還有什麽計劃，現在都不可能實現了。蒂奇被他的同夥們迅速帶走，戰場不可避免地再次活躍起來。
海軍追著撤退中的海賊們幾乎殺紅了眼，笑笑等到黑胡子徹底離開後，哇地嘔出一大口血，倒地不起。
一雙軍靴出現在眼前，那人半蹲下，扶起她的上半身，讓她以一個比較舒服的姿勢躺在溫暖寬厚的懷抱裏，如此陌生，又如此令她安心。
笑笑擡眸，一張俊美的堅毅面孔映入眼簾，如黑曜石一般清漣又深沈的眼睛裏盛滿了掩不住的溫柔和心疼，她能從這雙眼睛裏看到自己的面孔和自己的雙眼，它們是那樣酷似的形狀弧度，無聲表白著深深聯系的血脈的再現。
戰國僵在原地，艱難地張了張嘴。
「赫尼…」
笑笑恍惚地躺在他懷中，心想，好真實啊，有溫度，有呼吸，還有好聞的味道。她的爸爸，原來是這個樣子嗎？
「還給我。」
笑笑緩緩轉動眼珠，看到不知何時站在另一側的男人。
他低聲堅定地要求：「把她還給我。」
在他對面的另一個男人擡起頭直視他，目光不再溫柔，取而代之的是鋒利的嚴格和審視。
笑笑艱難的吐出一口氣，擡手勾住鷹眼的褲腳，鷹眼立即蹲下握住她冰涼的手指。
笑笑努力地露出一個小小的笑容，用微弱地聲音同他說：「對不起啊，米霍克桑…明明約好了…」
看著鷹眼蒼白的面龐，突然間她就淚如泉湧，臉上還帶著笑，眼睛裏的難過和眼淚卻一起不斷地往外冒，「對不起…明明…說好了…我也…很不甘心…對不起啊…對不起…」
鷹眼死死握著她的手，擡手正想去擦她的眼淚，眨眼間，她就消失得無影無蹤，連同地上的血跡也不見蹤影。
他張開手，掌心裏是一枚染了血色的銀戒。
第64章 旅途
清晨的克萊伊加納小鎮是忙碌而充實的時光，薄薄的霧氣混雜著剛出爐的新鮮面包的小麥的香氣，還有剛開張的鮮花店裏昨晚夜來香盛放時留下來的殘余清香。
今早除了面包房和花店的主人，最早起的還有服裝設計師凱洛琳，她熬了一個通宵，為今年最大的一筆訂單收了尾，只瞇了半個小時就趕著來開門了，客人說好了今天早上來取。
清晨泛著涼意的街道幾乎沒有行人，通往港口的大道方向，一道高大的身影踩著鹹腥的海風漸漸走近，鞋跟磕在路面的脆響有一種緩慢的節奏，襯出一股深入骨髓的清冷寥落。
凱洛琳的店鋪在大道盡頭的十字街一個拐角處，玻璃墻正對著櫃台的方向，她一擡頭就看見薄霧中漸進的身影，不由搓了把臉，揉去一腦門的困意。
迎客的銅鈴叮呤呤響起來，來人摘下黑色禮帽，在很有格調的金碧燈光下露出一張冷峻英俊的臉龐，銳利的目光緩緩落在凱洛琳身上，看得凱洛琳心口一顫，借轉身出櫃台的動作避過他的直視。
這家夥本來就因為一雙老鷹般銳利的眼睛聞名，前些年還可以說是犀利，這兩年不知怎麽回事，越來越冷利陰郁，現拍一張照片簡直可止小兒夜啼。
凱洛琳一面心內嘀咕，一面引他去裏3間看貨。
打開櫥門，一件潔白的婚紗展現在兩人眼前。男人生硬的面孔在見到這條美麗的白裙後，稍稍柔和了一些，雙眼也斂去些許冷意。他站得很近，細細打量著這件婚紗的每一條褶邊，用眼睛描摹著它的形狀輪廓，眸光隨著視線起伏忽明忽暗，似乎回憶起了什麽場景。凱洛琳識趣地退得遠遠的，任他自己看個夠。
她好歹也曾經是聞名四海的設計師，設計的服飾豈止艷驚四座，想找她做衣服的人可以從紅土大陸排到香波地諸島。這男人不知用了什麽門路找來，卻並不要她的設計，只拿出圖紙叫她做。
「做好它，我就保證你在這裏最隱秘，最安全。」
憑這一句話，凱洛琳立馬接下了這樁生意。世界第一大劍豪的赫赫威名她是有耳聞的，他既然能給出這種籌碼，她就有理由付出足夠的回報。不就是改做一次裁縫麽，別說什麽有名設計師的自尊心和原則個性啊等等等等，本來就是她賺到了，再矯情可就惡心了。
凱洛琳已經做好面對任何奇葩服裝設計圖的心理準備，可攤開設計紙時，即使以她名設計師的眼光來說，這也是一張十分嚴謹，合格的設計圖，最重要的是，它很美麗。
並不是什麽非常出彩新奇的設計，但圖上的每一道紋路、每一處細節，都能讓凱洛琳感受到專註的心意和慎重的態度。還有一邊標註得十分嚴謹細致的尺寸，這讓凱洛琳省事很多。
凱洛琳做的時候就發現了，這是一條很保守的婚紗，如果新娘真的穿上了，全身上下除了臉，也就能露出兩只肩膀和鎖骨脖子。雖然雅致的暗紋和下擺使婚紗顯得清新高雅，但屬於大劍豪的濃烈的占有欲還是通過圖紙一波波騷氣的撲到她臉上。
劍豪沒待多久，付了尾款就捧著衣盒子走了。
街上斷斷續續開始有早起的人，各種聲響嘈雜起來，很有徹底熱鬧起來前的喧雜氣氛。身負長刀的高大男子一身暗沈的黑紅服色，不急不緩走在大路正中，穿過漸漸熱鬧的坊間，筆直地走向海邊港口。
凱洛琳看著那人明明身處人來人往間，身影卻愈發顯得寥落寂寞，心想何必呢，當世第一劍豪，碰什麽不好，要去碰情網。任你一柄黑刀橫掃四海，照樣碰得頭破血流。
鷹眼踏進城堡，突然感覺有點太清凈了。
今天是那小子出海的日子，幽靈小姑娘為了避免他一個人漂出新世界跟著出門了。他沒有刻意為他送行，兩年的教導，索隆稍微填充了他的時間，他盡量的教導也使這小子有了長足的進步，他相信他的未來會大放異彩。關於他和他的緣分還沒結束，但也暫時告一段落。
兩年了。
他在那幾天內找遍了所有能找到的地方，一無所獲。最後他回到克萊伊加納，喝酒，讀報，照常過日子。然後羅羅諾亞·索隆來了，他開始教導他。
仿佛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一樣，在她出現以前一樣的生活著。他沒有任何感覺。
有時候他自己也迷惑，為什麽他不難過呢？
直到有一天，他在報紙上看到一條新聞，說著名服裝設計師失蹤的事件，並且刊登了設計師的幾張作品，其中有一條十分美麗的白色紗裙，他第一時間想到婚紗，下意識摸著無名指想婚紗要用那種款式比較好，隨後突然想起，她不在了。
她不在了。
在那一瞬間，他才醍醐灌頂般清楚地知道，她不在了，是一種怎樣的概念。
是心痛難當，是惶然不安，是刻骨銘心，是憤怒不甘。
他突然發現，他以為他不難過，但其實他什麽都沒放下。比如他一直一直戴著那枚精心打磨的戒指。
比如他買了很多花種，建了花房。在克萊伊加納這種島嶼，他的庭院裏居然已經綻開了各種嬌艷的玫瑰。
比如他畫了很多圖紙，厚厚的服裝書籍和草圖堆滿了他的書桌。
比如他親自去了鉆石礦，最後一個棱面已經磨好。
今天早上，他取回了婚紗。
鷹眼在門內站了一會兒，回頭跨出城堡。
現在，他只差一個她了。
「報告元帥，七武海朱洛基爾·米霍克於今早獨自進入無風帶海域，行蹤不明！」
寬闊的元帥辦公室內，戾氣深重的新任海軍元帥放下筆，轉向手邊的電話蟲，「行蹤…不明。」
「是！」
特殊材質的黑色手套隱隱透出暗紅的光芒，又緩緩黯下。
「守住那裏，偉大航路入口，克萊伊加納島，還有…庫勞得。」
赤犬起身，闊步走向辦公桌後巨大的玻璃墻。墻外海面波濤洶湧，黃昏橘紅色的天空中，一輪血紅的落日慢慢落下海平面，海天光色交相輝映，照出他黑沈的眼睛裏滾滾的暗湧。
「你最好不要讓我失望，鷹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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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立冬，天氣預報顯示的暴雨在南城如期而至，五級的北風刮得路邊艱難前行的學生搖搖欲墜，綠化帶裏花花草草被風雨打壓得一水兒貼俯在地面。天邊時不時映出出幾道閃電，沈悶而震動的雷聲轟隆隆遠遠傳過來。
天空被雷雨雲遮蓋掉大部分光線，天色十分昏暗，室外能見度極低。路邊的自動感應路燈閃了兩下，陸陸續續亮起來。街道上很快空無一人，只余兜了雨水的一兩只塑料袋空盒罐被風拖行著滾遠了。
半新不舊的宿舍樓頂層，少女坐在陽台玻璃門邊，一雙眼睛定定地望在天邊，閃電的白光時不時照在她臉上，映出泛著微光的兩只黑亮瞳仁。
窗關得很緊，室內的空氣溫暖之余有些沈悶，手邊的手機突然強烈地震動起來，驚擾到少女的神遊，她收起臉上的茫然脆弱，淡淡地抿著嘴角，眉間不自覺帶上兩絲沈郁。
「餵？爸爸。」
她站起來，把椅子搬回桌前。
「嗯，藥已經收到了。放心，我知道的…嗯…不用了，我還有。」
外頭風刮得愈發猛烈，陽台上學期剛換的滑動門開始哐哐作響，女孩回頭看了一眼，過去把鎖扣上了。
「嗯，南城在下暴雨，風很大。」
一道雷電在天邊炸響，整片天空有兩秒鐘亮如白晝，少女立在門前，耳邊的手機抖了一下。她還能聽見自己鎮定的聲音：「是啊，剛剛有道很亮的雷落下來了呢。」
隔著半扇玻璃，男人高大健碩的體魄幾乎遮住了所有外界的光芒，刺眼的白光從邊緣縫隙裏勉強露進來幾絲，愈發顯得他背光陰沈。
淚水突兀地從她眼角滑落，她的聲音平靜極了。
「我知道。嗯，好的爸爸。嗯。那就先這樣，再見。」
她緊緊握著手機，手慢慢垂下，一雙眼睛貪婪地在門外那人的臉上描摹，淚水不停歇地從蒼白的臉頰落下，匯成兩道細密的溪流，輾轉垂落，重重砸在腳邊。
她的眼睛交混著欣喜和絕望，平靜得宛如在註視一個夢，在痛苦的煎熬裏小心翼翼的望著出現在她眼前的，奇跡。
門外的男人擡手扶住門框，指間銀戒耀眼如昔，他放開緊握的拳頭，將掌心一點銀光珍寶一般呵護著，輕輕放在她眼前，蒼白瘦弱的女孩流著淚綻出一朵如花笑靨，含笑帶淚投入那風塵仆仆，浸透著雨水濕冷但熾熱溫暖的懷抱。
「思麥爾，我找到你了。」低沈的嗓音深情而輕柔地拂過耳廓，在她心裏開出一朵花來。
「是。」
他跨越海洋，跨越維度，甚至跨越世界的界限來到她面前，使她看到，前途坦蕩，而未來可期。
第65章 歸程
鷹眼握住笑笑的手，神情莫測，「你爸爸…希爾羅中將，也在這裏？」
笑笑抽了一下手，皺著眉道：「你太用力了，好疼啊。」
鷹眼松開一點，看見她腕上被他摁紅的指印，眼裏掠過一絲懊惱，垂眼輕輕給她揉了兩下。
他發現在這個世界的她不但模樣和之前大不相同，身體素質差很多不說，還變得特別…嬌氣。
走路走著走著突然平地摔，稍微淋點雨就開始打噴嚏，他抱得稍微一重了全身骨頭都嘎吱嘎吱響，小姑娘更是能立刻泛起淚花。他走了這麽遠，找了這麽久，居然找回來一個嬌氣包，哼一聲都把他心疼得不行。
天空中飄著一點小雨，風倒是一陣一陣的刮，吹得小姑娘時不時哆嗦兩下。也不過剛入冬，她就裹上了厚厚的大棉襖，穿著內絨鞋，扣著連衣的帽子只露出一張略顯蒼白的小臉。
笑笑剛想跟鷹眼說話，一個沒看好路，踩在滑溜溜的石頭上整個人一歪，差點跌到路過的男生身上。
鷹眼黑著臉把她一把撈回來，摟在懷裏有點頭疼地說：「怎麽這麽弱。」
笑笑點點腳尖，沒夠著地，幹脆就摟住鷹眼的脖子掛在他懷裏，仰頭親親他的下巴，「那沒辦法，我在這裏是個螞蟻都不踩的寶寶呀。」
鷹眼低頭默默看了她一會兒，冷淡地皺著眉擡頭直視前方，喉嚨卻不自覺地上下一動。
笑笑瞇瞇眼，愉快地哼起了歌。
嗯，完成日常調戲。
「還好你的父親是希爾羅中將。」鷹眼說了一句，低頭一看，嬌氣包一下一下咬著嘴唇，他騰不出手阻止她，便把她往上提一提，盯著問：「怎麽了？」
笑笑眼神覆雜地看了他一眼，「不是喲。」
鷹眼頭皮一麻，「不是…希爾羅中將？」
笑笑點頭：「嗯。」
其實仔細想想，她既然連樣貌身份脾氣都不相同，那在這邊的父母另有他人也不奇怪。
只是如果不是希爾羅中將，那他想帶走她恐怕…鷹眼不動聲色地摟著她繼續往前走。
笑笑想起家裏，也是忍不住嘆氣。她問鷹眼：「你是怎麽到這裏來的？」
鷹眼眼神閃爍一下，道：「搭了別人的便車入境。」
笑笑吃驚地擡頭看他半晌，見他坦然自若，不由追問：「你來的時候是在哪裏？來多久了？」
鷹眼沈默了一會兒，拐個彎，進了一間酒店，收傘時將她放了下來。直到兩人進了電梯，他才摸著她的臉淡淡道，「我說不清楚在哪裏，四五年吧。」
說罷低頭一看，嬌氣包的眼睛果然立刻就紅了：「你好癡情，好可憐啊。」
鷹眼：………
兩人到了房間，笑笑不知從哪裏尋摸出一份世界地圖，不依不饒地要他指給她看，他無可奈何，一到這種時候，她的腦袋瓜總是轉得那麽快。
鷹眼在她的逼問下只好一點點抖摟出這些年的行蹤。
一開始是在北歐，他掉在雪地裏，一擡頭就是漫山遍野的大雪，幾個滑雪的人從他身旁溜過，看他的眼神像是在看神經病。畢竟在那種環境下只穿兩件衣服的人怎麽看都是傻逼了。往西走就有海，但他對她有那麽點似有若無的感應，於是就沒出海，往南走了。
笑笑抹把汗，心想幸虧你沒出海，現在的海都是公海，說不準沒走多遠就給領海國家給逮回來了。想想鷹眼的戰鬥力，要真碰上人家海軍，怕不是要引發國際問題。
他走了兩天，一直順著森林邊緣走，到達的第一個城鎮人口不少，但他沒有這裏的貨幣，也沒有身份證明，並且引起了巡警的註意，只能暫時在一棟舊屋落腳，這棟屋子的主人半個月前去世，兒女長居國外，辦完喪禮早早離開了。這是他花了一個下午探聽來的消息。
「等一下，你會說那裏的語言？」笑笑截住他問了一句。
鷹眼頓了一下，「會，我一開口就發現說的語言不一樣了。」
笑笑默了默，「你什麽時候到這個國家來的？」
「兩個月前。」
半年前她在ICU裏恢覆意識，虛弱得連話都說不出來，兩個月前才睜開眼睛轉到普通病房。
「那你…是什麽時候學會漢語的？」
中文是這世界上最難學習的語言之一，即使他一到這個世界就開始學習，能達到這種和她流利溝通的程度也過於驚人了些。
鷹眼抿抿嘴唇，伸手握住她兩只手的掌心。笑笑看了有點奇異，她從沒有看過這男人露出如此生動而不安的表情。
「我沒有學。」
笑笑茫然地看著他。
「為了做一些事情方便，我學過一些基礎的常用英文。也只學了英文。」
笑笑明白了，不是她開竅能聽懂外語，而是她能夠清楚理解他要表達的話，也不是他天賦異稟兩個月能速成中文，他只是不需要聽懂語言就能明白她的意思，僅此而已。
笑笑馬上聯想到了某種可能，她決定實驗一下：「emmmm……」
鷹眼馬上給她倒了杯水。
笑笑：「emmmm………」
鷹眼把她抱到懷裏坐好。
笑笑：「emmmm…………」
鷹眼：「……」
笑笑：「emmmm……………………」
鷹眼保持沈默。
笑笑：「emmmm………………！！！」
鷹眼：「…這個不太方便。」
笑笑極其失望地覷著男人的胸肌抹了一把口水。
鷹眼：「……」
笑笑：「省事是很省事了，但是你就不必要吝嗇口水啦，該說的還是要說出來哦。」
這個功能很神奇，至於這是不是從那邊帶來的某種磁場因素，她已經不想深究了。
鷹眼對她的世界適應很良好，來的時間顯然不短了。笑笑算一算，還過兩天就滿五年。
「那你是…什麽時候來這邊找我的？」
鷹眼沈默了一會兒，告訴她是頂上戰爭結束兩年後。
笑笑的指頭蜷了蜷，緩緩扣住掌心，鷹眼垂眸一看，先一步捏住她的手指，笑笑沒有反應，這下一使勁，饒是他的手因為握劍早已經布滿了繭子，也被掐得生疼。
鷹眼面色不改，輕輕合攏拳頭握住她的雙手。
笑笑低下頭，輕聲說：「七年誒。如果我們結婚了，都趕上第一癢了。」
「七年…你知不知道，我其實只回來半年？」
她擡頭定定地望著他，看著他深邃的眉眼，銳利雙眼裏沈澱的鎮定，問他：「米霍克桑，你有沒有想過，要是你一直找不到怎麽辦？」
「要是你發現你找到的人和你要找的人已經不一樣了怎麽辦？」
「要是我不記得你了怎麽辦？要是我…不愛你了，你怎麽辦？」
說到最後，她心臟一疼，喉頭哽咽。
鷹眼抹去她凝在眼睫的淚水，故意拉長了臉說：「難道要我放棄？」雖然是故作惱怒的模樣，聲音表情卻還是很平靜，只他看著她的眼睛微微帶了點安撫的笑意，溫柔至極。
笑笑楞了一下，這是他第二次說這句話，第一次是在香波地諸島，那是第一次，他直面她的逃避和害怕。
而今，她所逃避和害怕的原因已經成為現實，可他依然在。
她一窒，仿佛更加心疼他，一直以來都是他遷就她，縱容她，追著她，他的信心強大到不可思議，所以受了委屈也不覺得委屈。但他受的每一絲委屈，她都替他委屈。
笑笑吸吸鼻子，眼角眉梢薄薄地染了一層淺紅，她跪立起來膝蓋壓在鷹眼大腿上，拿自己的臉去蹭他的臉頰，額頭蹭額頭，鼻尖蹭鼻尖，柔柔地在他蓄了短須的兩側親一親。
鷹眼摟著她的腰，咬住她四處亂竄的唇瓣淺嘗輒止地吻了一下，然後義正言辭地說：「別這樣，我會起生理反應。」
笑笑沒想到鷹眼這廝才來半年，竟然已經學會講汙段子了，不由得目瞪口呆，不可置信地瞅了他好一會兒。
剛剛情緒太激烈，她還沒發覺，冷靜下來感覺到有什麽東西抵在了腿間，頓時心情覆雜。
鷹眼無辜地看著她，還滿含指責地對她說：「你看。」
笑笑：「……」
笑笑抹幹凈眼淚無情地把他踹下床。
看你媽看。
笑笑在南城讀大學，鷹眼來的時候已經入冬，過倆月就是春節，她放假是必須回西城的家裏過年的。
鷹眼一直就住在酒店，她也不知道這麽大一黑戶是怎麽搞到身份證住酒店的，並且看上去還相當有錢，再想想鷹眼的本職，她就有點方。就這個事情，她還跟鷹眼好好討論了一番。
「保…保鏢？」笑笑一時之間有點呆滯，脫口而出道：「這誰請得起你啊！」
鷹眼隨手在地圖上一指，把她臉都看白了，抓著他語無倫次：「這…你怎麽…不是…」
鷹眼拍拍她的腦袋，說：「沒事，現在他們不能精準地掌握我的行蹤。」
笑笑瞪他一眼，「你別太天真，現在的科技發達程度不是你能想象的，真想找到你，憑現在的技術資源，以…的地位，小菜一碟而已。」
鷹眼聽完皺眉想了一會兒，還是肯定地說：「沒事，我們有協定。」說完又停了一下，「最近的離這裏也有五公裏。」
笑笑明白，這個「最近的」就是指監視他的人，話說他的見聞色好像根本不受影響，好羨慕啊…想想覺得還好鷹眼厲害的不僅僅是眼睛和劍術，知道要走高端路線，她本來還有點擔心他去走黑路，用以暴制暴的法子建立勢力或者一柄黑刀橫掃五大洋，入各國國門如入無人之境呢。
「這是不行的。」鷹眼聽了很認真地跟她解釋：「這樣很可能會引發戰爭，給你帶來未知的危險，即使找到你了，想帶你回去也不容易。」
照鷹眼的說法，他的入境允許只有一年時限，到了一年時間如果他沒有如約出境，上頭就要直接出兵了。
笑笑了然，怪不得今年南城突然有軍團入駐，街上還經常有警察巡邏，估計也不是真的警察，只是為了避免引起民眾恐慌做的偽裝罷了。
她覺得自己算是見識到了鷹眼的真本事，據她所知，一般像鷹眼這類戰力驚人的「三無人員」是會被第一時間拉入入境黑名單的，絕對不可能讓他入境之後還能逛到南城這種人口密集的內陸城市，想強行入境只有一個後果，那就是當場擊斃。
鷹眼倒好，他不但進來了，還走的官方渠道，這也罷了，畢竟展現了常人不可及的驚人實力。但他居然還能在被嚴密防範監視的處境下遊蕩於各個省市找她，雖然身後跟了起碼一個軍團的兵。憑這份本事，即使回不去新世界那也是個有能力輕易搞事情的男人，在這邊過得也不會差。
不過鷹眼的目標很明確，要帶她回去而不是留下來，她倒沒什麽意見，只是免不得問一句要是回不去怎麽辦，就怕有這個萬一讓鷹眼希望破滅受到打擊。鷹眼倒是出乎意料地有信心和肯定，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笑笑懶得多琢磨，信他就是了。
「我是沒問題啦，就怕你過不了我爸媽那關。」
鷹眼聽了覺得有必要做點準備，笑笑嫌麻煩，直接從網上拷了一份「準女婿見未來岳父岳母註意事項列表」，再給他開個度娘的翻譯器讓他自己琢磨，翻身去拿手機。
鷹眼不甚熟練地在鼠標上敲擊兩下，然後眼睜睜看著顯示屏蹦出來一張標題為【深夜兩點隔壁的#&/*…讓我…透過門縫我的鼻血留了下來…】的動態圖頁面。
鷹眼：……
笑笑剛好拿了手機回來，無意往電腦上一瞄，頓時看著鷹眼露出了不可思議的表情。
啊，你既然是這種人。
鷹眼：………
我不是，我沒有。
鷹眼實在不太會用電腦，笑笑也不再逗他，伸手去幫他叉掉頁面，剛把【深夜兩點隔壁的#&/*…】叉掉，又蹦出來一個。
【——欲求不滿的小姨竟然要我＊＃％＆¥？！…】
笑笑皺眉，毫不猶豫地再次叉掉——
【老公出差了，公公居然…】
【新婚之夜，老公…】
【小姨子的房間半夜傳來奇怪的聲音…】
互聯網垃圾的頑強和它最後的倔強讓笑笑沈默了一下，接著她擋住了鷹眼的視線，溫柔慈愛地擼著他的大腦袋：「你別看這個，會長針眼的。」
鷹眼：……
戀人見家長通常是要做功課的，一個不小心，鄭重其事的見面會就很有可能演化成數九寒天的修羅場。
即使是做出一副理直氣壯無所畏懼的樣子，實際上那只是笑笑為了安撫鷹眼的假象，她自己其實也是方得一筆。正常的戀人都很有可能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得不到父母的認可，何況她和鷹眼真的不是常規意義上的情侶…
做功課的時候，這種不正常就無可避免地顯示出來了。笑笑喪著臉盯住這一紙見家長註意事項，愁得直嘆氣。鷹眼雖然緊張，但對自身條件還是很自信的，壓根不明白有什麽有好擔憂的，直到笑笑帶著他做了一套家長婚前面試題——
第一題，姓名，鷹眼絲毫不怵，提筆就填。
姓名：喬拉可爾·米霍克（√）
第二題入眼，鷹眼隱約感受到了來自和平國度對於他愛情的惡意。
他雙目深沈，提筆，沈重地寫下答案。
笑笑探頭一看。
年齡：30
笑笑：……
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看著鷹眼一副坦蕩如砥的樣子，笑笑沒忍住幽幽說了句：「你來之前都比這數字大一輪了吧…」
鷹眼假裝自己耳朵瞎了，要去填下一題，職業，又聽見笑笑輕飄飄一句話鉆進耳朵：「絕對不能填劍客喲。」
鷹眼一頓，提筆，笑笑：「劍豪也不行。」
鷹眼僵在原地，這回不用說他也知道絕對不能寫七武海或者海賊。
他暫且略過這一題，看向下一題，收入。
這道問題令笑笑來了興趣，只見鷹眼淡定地寫下一個數目，頓了一下，開始畫零。
畫了一會兒，笑笑問：「你寫的是你在這邊賺的錢吧？」鷹眼淡淡地點頭，繼續畫零。
笑笑在他畫完最後一個零以後，摸著下巴想了一會兒，拿起筆毫不猶豫地劃掉了那一串零，翻出計算器：
「你現在還有多少存款？啊…就是還有多少錢？」
「你來了五年…六十個月…現有存款…是軟妹幣嗎？」
「O幣啊，那換算成軟妹幣…扣掉匯率…手續費…還有最近軟妹幣增值…比例浮動…」
鷹眼畫出來的零瞬間少了一大半。笑笑義正言辭：「我們這兒按月薪算！」
作者有話要說：
emmmm…這章被鎖真是…萬萬沒想到啊
我改，我都改，鱉孫…我是說別鎖！
第66章 歸程（2）
入冬以來的第一個晴天終於光顧了西城這個華夏最小的地市級城市之一，清晨的陽光明媚地撒遍剛剛蘇醒，慢慢喧囂起來的小城。
謝父裹著一身寒氣打開家門，聽到妻子在廚房和女兒講電話，拎著菜就進去了。
謝母轉頭看了他一眼，謝父沒註意，低頭把肉挑出來丟到砧板上。
謝母：「你…你自己和你爸說吧。」
謝父一邊接過手機一邊說：「怎麽了這麽嚴肅，是身體又不舒服了嗎？」
手機那頭，女兒的聲音沈靜地傳來，「爸爸，過年我想帶個人回家。」
謝父楞了一下，問她：「同學嗎？」
「不是，是男朋友。」
講了半個多小時，笑笑才放下手機舒口氣。
鷹眼從書本裏擡起頭，隨手把酒杯放到一邊，捉住她纖細的手腕拉到懷裏，略有不滿地捏著她的下巴，「是未婚夫。」
笑笑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捧住他的臉吻上去，唇齒交纏，特別溫柔纏綿，完了慈愛地擼了兩把他軟硬適中毛發濃密的腦袋。鷹眼本來享受的神情在她憐憫的眼神下變得警惕。
「你父親說了什麽？」
笑笑把冰冰涼的手貼到鷹眼熱力強大的八塊腹肌的肚皮上，舒服得喟嘆一聲。
「什麽都沒說哦。」
鷹眼好脾氣地把她的手拿出來，握在大掌裏暖著，懷疑道：「不是講了那麽久？」
笑笑不雅觀地翻個白眼：「你不是全都聽得到嗎？」
鷹眼聲音有點悶，言簡意賅：「聽不懂。」
笑笑想起他只聽得懂她的話，嘿嘿笑了兩聲，「看來要給你買個翻譯器。」
鷹眼鍥而不舍：「說什麽了？」
笑笑：「就問我最近身體怎麽樣啊，有沒有吃飯啊，衣服夠不夠穿啊，缺不缺錢啊，功課怎麽樣啊，有沒有和同學鬧矛盾啊…什麽時候回家啊。」
鷹眼斂眉沈思。嗯，什麽都沒說。這個男人，不好搞。
笑笑則窩在鷹眼懷裏憂愁地想，野男人要見爸媽，該來的遲早還是要來。
笑笑還在思量現在坐火車都要身份信息，鷹眼該怎麽辦，這廝坐著掛軍方牌照的車就跑到她學校門口，把她給嚇得魂飛魄散神志不清，上去就沖著開車的兵哥哥叫首長好。
兵哥哥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笑笑背上起了一片白汗毛。
「別緊張啊同志，我姓王。」
由於她緊張得太明顯，接下來的一路王同志都在盡力調節氣氛，在不知不覺中稍微安撫了突然覺醒了長在社會主義旗幟下自覺的笑笑莫名的尷尬與羞愧。
畢竟是十年前就說好的要做社會主義接班人，如今同伴們都奉行著社會主義價值觀，肩負著覆興民族的偉大事業砥礪前行，她卻沈迷於二次元無法自拔，還要嫁過去…
叛徒！她是叛徒啊！
鷹眼和兵哥哥望著突然掩面痛哭的笑笑二臉懵逼。
王同志警惕地從後視鏡瞄了一眼國家重點監視對象，掏出紙巾遞到身後，溫和地勸慰：「同志別哭，有什麽困難和我們解放軍說…」
笑笑接過紙巾，抹著眼淚哽咽道：「我…我對不起祖國…」
王同志眼睛一亮。
笑笑：「祖國養育我這麽大，我卻要跟這個野男人跑了…」
王同志：「……」
鷹眼坐得四平八穩承受著來自女朋友的怨念。
平時她一哭，他堅持不了三秒鐘就繳械投降，但這次不行，她就是哭瞎也得嫁給他，如果她不願意跟他走，鷹眼想過他甚至會用一些手段。
好在她雖然情緒不太穩定，但還是沒有改變心意。
鷹眼幹坐了一會兒，余光鎖住哭得渾然忘我的笑笑。兩分鐘後，他掏出手帕給身邊的小未婚妻擦眼淚
雙目如鷹的男人欣慰地嘆口氣：也算有進步了，120秒呢。
笑笑哭了一會兒，扯過鷹眼手裏的帕子擤把鼻涕，抱歉地微笑：「對不起啊小哥哥，我大概有點婚前恐懼癥。」
兵哥哥露出官方不失禮貌的微笑，扭過頭一心一意開車，接下來兩個小時沒有主動說過一句話。直到把人送到小區門口，才欲言又止地提了兩句：「上頭查過了，你父母都是普通老百姓，有些事情還是…」
笑笑點點頭，臉上透出幾分沈靜和穩重，「我明白，我爸媽那裏，我會處理好的。」
其實何止是查過這家人，包括他們的親戚朋友，二十年來所有的人際往來都查了個徹底，但實在是很幹凈。
幹凈到讓人根本找不到除了和這家女兒的關系以外，這家人會和這樣一個過於神秘，個體實力遠遠超出科學可想象範圍的危險男人有任何交集的理由。
人類的情感總是很荒謬無理的，再精細的科學研究，也常常無法解釋清楚感情的質變過程，盡管上頭的人很難相信像鷹眼這種人會因為所謂的愛情，闖入一個對他來說並不友好的國度，但他心裏總是隱隱覺得，有時候事情的真相就是那樣簡單，單純得令人無法置信。
王同志能出現在這個級別的任務裏，各方面條件都是非常優秀的。作為一個在正常戀情中一直處於優勢的男人，他總覺得無論出於他軍人身份的立場，還是僅僅是一個過來人、一個男人的立場，於情於理他應該給這個明顯是純粹的溫良的老百姓女兒幾句忠告。但猶豫了一下，他還是幹脆地告別離開了。
無他，同為有戀人的男人，以及最頂尖，有著民族驕傲的軍人，那人的眼睛哪怕在他看來，也過分熾熱和清醒地完美交織著，那種勢在必得和理所當然的塵埃落定，只要看一眼，他就明白，沒有人能夠阻止他。
至於這姑娘…一個願打一個願挨，他幹什麽去當這個沒眼色的人？
笑笑掏出翻譯筆放進鷹眼的上衣口袋。
因為要見家長，她把鷹眼好好拾掇了一番，灰色風衣搭卡其色毛線背心，圓領內襯加深色圍巾，帽子也給他換了一頂低矮的煙灰色等邊圓帽，盡力柔和他銳利的五官和強大氣場。
唯有那雙眼睛，無論怎麽修飾都銳氣難消，笑笑沒辦法，給他找了對平光金絲圓框的眼鏡。有了鏡片的過濾，他的眼睛雖然看起來還是過分強勢，但乍一看很有些硬派讀書人的斯文氣質。
話是這麽說，可當鷹眼將198的身高小心地塞進她家門框時，當他低頭弓背了動作把寬闊的背部延展開，健碩的肱二頭肌透過衣物清晰地描繪出線條時，她覺得為這一番打扮她費的心血和鷹眼的荷包簡直是餵了狗。
進門前，她和鷹眼約法三章：「在我爸媽跟前的時候，不準抱我，不準親我，不準要求和我睡一間房。」
鷹眼的臉隨著她的話一點一點難看起來，等她說完已經黑得能滴下水。笑笑知道這男人又腦補了各種她因為家人可能拒絕跟他回去的想象，懶得理他，直接拿鑰匙開門。一臉乖巧，「爸爸媽媽，我回來啦。」
謝母直接從客廳裏迎過來，謝父倒是很矜持，盡量慢悠悠地跟在後面，饒是早有了心理準備，兩人看到笑笑身後的鷹眼時，還是齊齊楞了一下。
身高相貌什麽的先不說，這個膚色，這個眼睛，女兒找了個外國男友啊！
「爸爸媽媽，這是mihawk，我男朋友。」
謝母一邊瞪了她兩眼，一邊朝著鷹眼露出假裝見過世面的微笑：「哈…哈啰？」
鷹眼頓了一下，回了句中文，字正腔圓的：「媽好。」
笑笑：「……」
謝母神思恍惚沒有註意到，笑笑趕緊把她媽推進家，關門隔絕了鄰居們好奇的眼神，這頭鷹眼立刻知機地掏出翻譯筆，隨時準備接受丈母娘的拷問。
一家人坐下來，鷹眼的身高優勢依然非常明顯，只是平平常常坐著，也高了一大截。鷹眼平時的坐姿都是優雅愜意的，他愛坐高背椅，這種大而端正的椅子讓他的腰背可以倚靠，但不會顯得佝僂。因為自身體型的因素，高背椅有足夠的空間讓他舒展自己的大長腿和寬厚的體魄。
鷹眼一般在熟悉的環境裏，比較放松的一個姿態就是坐著的時候雙腿交疊。在他的城堡裏，這種姿勢除了令他在肢體上感到舒適，也比較符合他作為主人和上位者肆意尊貴的氣度。但現在在這對作為他愛人父母的中年夫婦面前，這種坐姿就太過無禮了，所以他選擇恭謹地屈腿坐在這張對他而言過於低矮的、沒有後靠的大沙發上。
其實也不是沒有靠背，謝家的沙發是一套組合沙發，靠墻拼出一長列，占三分之一個客廳。夠大夠寬，靠背比較矮，有配套的米色靠枕給人靠，靠起來很舒服，光看著就有種慵懶的感覺。
可鷹眼不是單純來做客的，他是來奪人所愛的，前期表現很重要，他必須表現出足夠的尊敬和重視。盡管這種拘謹的坐姿雖然恭敬，卻把他優秀的體魄和強大的個人氣場凸出了。
在這種氣場下，謝父不自覺有些本能地發怯和警惕，但目光一掃到女兒還略顯稚嫩的臉龐，他心裏就生出一股身為人父氣勁兒，把他的脊背給挺住了。
一家人坐下來寒暄了幾句，雖然語言不通，交流起來要借助翻譯筆，效率比較低，但好歹是溝通順暢的，謝母看兩個男人漸漸摸到了談話節奏，便找個由頭拉著笑笑進了廚房。
鷹眼迅速看了一眼，笑笑給他比了個手勢，鷹眼微微頷首。
笑笑：不要怕，hold住！你是最棒的！
鷹眼：分頭作戰，有事喊我。
見兩人一個眼神看出至少五十字以上交流框，謝父沈下臉，重咳一聲，引回鷹眼的註意力。
他擡手倒了杯功夫茶，推到鷹眼跟前，「喝茶喝茶。」
鷹眼一擡眼就察覺到準岳丈笑得瞇彎地兩只眼睛和笑笑如出一轍。
中年略微發福的圓臉上隱約四五分是笑笑的模樣。不是單純外貌的相似，是某些極其一致的神態，表情，和眼神。
是當笑笑還是思麥爾的時候，就存在的那些特點。
鷹眼第一次發覺，他竟然從來沒有註意到，他的思麥爾，從一出生起就四處輾轉，顛沛流離的這個他心愛的姑娘，在各種極具個性的男性監護人的照看下成長，被那麽多頂級的人物所寵愛庇護，卻奇異地擁有那樣溫和的性格和平穩的心態。
這一切，都來自於眼前這個男人。
這是一位父親刻在女兒骨血裏的傳承。
鷹眼從內心升起一股油然而生的尊敬和感激。
謝父毫無察覺，笑瞇瞇道：「小夥子多大了啊？」
鷹眼舉著錄音筆：「……」
鷹眼氣沈丹田，面色如常：「30。」
謝父「啊」了一聲，「長得有點著急啊，比我猜的小個五六歲。」
鷹眼：「……」那照您這麽說，我其實長得比較年輕。
謝父：「比我家笑笑大10歲啊…其實我覺得大點也沒什麽，更成熟一點。」
鷹眼露出笑容，謝父：「大十歲也不是很誇張，要是大個二十來歲那可就別領回來了哈哈。」
鷹眼：「……」勉強微笑。
謝父：「誒小米啊，你來中國做什麽的呀？」
翻譯筆翻譯過來，鷹眼迷茫了一會兒，回道：「我沒吃過中國的小米。」
謝父：「……」
謝父花了半個小時給他解釋了一下，中國長輩與小輩之間的稱呼是一種約定俗成的民間文化以及音譯問題雲雲。
等解釋清楚了，笑笑和謝母的廚房談話也結束了，謝母出來招呼一聲就去準備晚飯，笑笑自然而然地在鷹眼身邊坐下。鷹眼立刻就極其順手地攬住她的腰，笑笑在他把自己往懷裏帶之前不動聲色地在他胳膊上狠掐一把。
鷹眼一僵，老實把手縮回去。
笑笑側身擋住謝父的目光，微笑：「爸爸，你們聊什麽呢？」
謝父隨手給她倒了杯茶，「剛問到小米的工作，問半天也沒問清楚，你幫他說說。」
「哦這個啊…」笑笑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腦袋高速運轉，「我說出來您可別太驚訝。」媽的這要怎麽說，跟鷹眼商量的時候每次都給他歪樓過去了！
謝父十分感興趣地把身體往前傾，「聽你這麽一說，還是很厲害的工作啊？」
笑笑含笑看（瞪）了已經退居二線當背景板的鷹眼一眼，「是很厲害，我以前都沒聽說過這個職業呢。」
謝父：「是什麽呀？」
笑笑表情嚴肅。這他媽讓我怎麽說！世界政府承認的大海賊！？
世界政府…世界政府…
笑笑靈光一動，篤定道：「他是聯合國維和部隊外聘的訓練專家！」
謝父果然大吃一驚：「聯合國啊!」
謝母抓著把蔥聞聲而出：「什麽玩意兒？」
笑笑一不做二不休，咬咬牙開始胡說八道：「爸媽，你們沒有發現西城最近突然多了很多巡警嗎？」
謝父仔細回憶了一下，說：「啊確實，我這兩天早上買菜的時候發現我們小區裏居然有穿警服的人在巡視。」
笑笑心想果然如此，兩天前她跟鷹眼商量怎麽回家，鷹眼讓她不用操心，估計那個時候西城就已經開始布置了。
謝母機敏地問了一句：「這和小米有關系？」
笑笑深呼吸一口，握住鷹眼的手，「爸爸媽媽，這個話我只在今天說一次，你們絕對不可以告訴任何人知道嗎？」
謝父謝母對視一眼，沈默地坐到一塊兒，等著聽她說話。
笑笑咬咬牙：「鷹…米霍克他是被聯合國秘密保護起來的頂尖人才，來我國是為了執行一個秘密任務。他的身份很特殊，具體的職業情況涉及檔案機密，就不能再說了。」
五裏之外手握接收器的特種兵：「……」姑娘你是真的能扯。
謝父謝母陷入了短暫的沈默。
笑笑一鼓作氣：「爸爸媽媽我想和米霍克結婚然後去他的國家生活由於他的工作性質我不能告訴你們他家的地址並且很有可能以後也不能回來國家會就他的職業性質給予巨額補償我們是真心相愛的請原諒我吧！」
謝父：「……」
謝父：「你…你再說一遍？」
笑笑：「……」
第67章 有什麽不一樣
「我不會同意的！你才認識這個男人多久你就敢跟他跑到外國去？」
謝父在家裏大發雷霆，「你從今天起不許去見他，在他走之前你都別想跨出家門一步！」
謝母拉著她的手勸：「你可別犯這個傻！你就光看他表面上條件好，覺得他對你好，又有錢長相也不錯，那你也不想想，他那麽好條件，怎麽就三十歲的大男人還沒有個女朋友？」
笑笑垂著頭不吭氣兒，心裏想關鍵是他三十歲的時候還沒遇見我呢。
謝母又勸：「就算他現在對你好，可到了國外，天高海闊的，爸媽又不在你身邊，也沒有相熟的親戚朋友，你就是受了什麽委屈也沒處可說，更沒人給你撐腰。他的工作性質又那麽特殊，你想打個電話回來都不行。還不如就找個本地的，要麽外省的爸媽也能接受，好歹逢年過節能回來，平時打打電話總也沒問題。」
啊也是哦，那她到底要不要讓薩卡斯基他們知道呢？在新世界赤犬馬爾科他們也算娘家人了吧。可是如果可以的話她想過平靜一點的生活啊，鷹眼出門浪，她就宅在家…笑笑低頭沈思。
自從鷹眼被她爸爸不動聲色地請出門不許留宿，他就再也沒敲開過她家大門，鷹眼何其敏銳，敲了一次門連電話都不用打就轉頭去爬窗了。
「我爸媽只有我一個女兒。」
笑笑隔著窗柵欄摸摸他的臉，冷靜地說：「米霍克桑，我們要給他們一點時間。」
鷹眼踩在下面一層的窗檐上，握住她的手，沈默了一會兒，低聲說：「我會留給他們很多錢。」他註視她明明平靜的面孔，卻覺得她那麽難過。
「我的錢，全部留給他們。」
笑笑楞了一下，接過他遞進來的紙張，「這是什麽？不會是財產轉移證明吧？」
「不是。」鷹眼搖搖頭：「那個要花點時間。」
笑笑低頭看了一會兒，擡頭疑惑地看他一眼：「血檢報告？誰的？不會是你的吧？」
鷹眼張張嘴，被笑笑震驚的目光堵住話頭，見她看到了關鍵部分，就點點頭。
笑笑目瞪口呆：「你…懷孕了！？」
鷹眼：「……」
他嘆口氣，「這不是我的。」
笑笑頓時憤恨道：「你搞大了別的女人的肚子！？」
鷹眼：「…你媽的。」
笑笑沖著他的腦門反手就是一巴掌：「我可去你媽的還敢罵人！」
剛打完，她突然反應過來，迎著鷹眼陰沈如水的表情震驚失措，劈著嗓子道：「我媽她…懷孕了？」
得到肯定的答覆，笑笑握著那張薄薄的紙，突然後退兩步坐在床上。臉上的神情似悲似喜。
不管對她還是對她父母來說，這都是一件好事。
從此以後，他們都又多了一個血脈相連的家人。她不再是家裏獨生的孩子，有了這個孩子，她不用再擔心父母膝下無人承歡，父母老邁無人照料，也大可以走得不再那麽愧疚難過。
而現在，在得知這個消息後的第一反應，她居然是那麽期待，那麽興奮。她想也不想地就開始假設她的弟弟或妹妹的人生，想象他的出生，他的牙牙學語，蹣跚學步。
接著又有些擔心。她媽媽早已經過了四十歲，是個完全符合標準的大齡孕婦。她想著一定要小心守著媽媽，不惹她生氣，不讓她再幹什麽勞累的家務，要給她設計一份營養菜譜，定期陪她去產檢…
而後笑笑擡頭看見戀人在窗外堅毅沈靜的臉，她的心就沈沈地墜下來，愧疚又難過。
從她決定要隨他走的那一刻起，關於新生兒的一切都已經與她沒有關系，她無法參與。而且也不該因為她的動搖讓他不安。
過了一會兒，她輕輕地說：「我們要抓緊時間了。」
「好。」
「明天，明天就讓我爸媽知道這個好消息。」她露出淡淡的微笑。
鷹眼沒說什麽，只低低應下來。
牽掛會隨著時間的流逝越積越多。
早做了斷，才是最明智的選擇。
鷹眼握住嵌在窗外的鐵柵欄，微微一用力，合金柵欄不堪重負地發出「咯吱咯吱」的哀嚎。笑笑回過神，見鷹眼在對她房間裏的窗戶意圖不軌，不由得大驚失色：「你幹什麽！」
鷹眼：「你父母在樓下，聽不到。」
笑笑家是頂層的覆式樓，為了防止她攜夫逃逸，謝父謝母強行把她的房間搬到了二樓，樓梯口旁就是主臥，一旦她下樓，就會立刻驚動房間裏的人。
笑笑堅決道：「不行。」
鷹眼的臉色更陰郁了：「為什麽？」
「你是要帶我，走還是能掰下來再給安回去？」
鷹眼聞言盯著她陷入沈思。
笑笑用腳趾頭都能想到他在打什麽主意，頓時制止：「本來就情節嚴重，私奔出逃，罪加一等啊！」
鷹眼神色怪異，突然猶疑地說了句：「你…你是不是…」
笑笑擡眼：「什麽？」
「你…」男人抿抿嘴角，「我想問，你是不是不愛我了？」
笑笑：「…？！」
她覺得耳朵可能是瞎了。
「你說什麽？你再說一遍？」
男人的第六感使鷹眼頭腦清明，預感他可能要糟，於是他低下頭，仗著個子高低頭也能讓笑笑看到臉，一臉低落地說：「沒什麽。」
笑笑不為所動，冷漠地看著他：「你剛說想問什麽？」
淩厲的臉色刺激著鷹眼的神經，最終他坦白交代了：「我想說你是不是就是不想和我睡？」
笑笑目瞪狗呆，如遭雷擊差點把「你是不是吃錯了屎」這一瘋狂吐槽說出口，原先準備好來感天動地的關於【自古忠孝不能兩全】的演講詞狠狠卡在她脆弱的胸腔裏，哽得她一陣陣地胸疼。
她用盡洪荒之力冷靜了一會兒，羞恥早就被巨大的憤怒洪流沖得煙消雲散。。
「你這段時間只和兵哥們接觸過吧。」
鷹眼垂眸不語。
「他們到底給你塞了什麽黃色廢料啊啊啊！」
鷹眼略不自在地撇開腦袋，「都是男人之間的正常交流。」
嗯？正常交流？
笑笑瞇起眼睛：「你這些年不會找過別的女人睡吧？」
鷹眼傲然揚首：「當然沒有。」
笑笑冷酷無情地伸出手：「哦，那就好，交出來吧。」
鷹眼充楞裝傻：「什麽？」
見他負隅頑抗，笑笑冷笑一聲：「你看的那些都是我看剩下的，有什麽好藏的。」
說著她緩緩亮出了手機屏幕：「我就知道男生有資源。」幸好她早前先聯了他的iPad。這個手機是以防萬一準備的，只有他一個人的聯系方式，平時她都不拿出來。這次她爸媽收走的是她之前常用的那個。
鷹眼沒想到她居然比他看得還多，黑雲壓頂的同時不由得神色凝重：「真的沒有，全部刪掉了。」
「思麥爾，你…」
笑笑瞇著眼睛看他：「你又有什麽要說的？」
「我的意思是，你看的那些…」
「怎麽？允許你十幾年前逛紅燈區，不許我看片了解一下？」
鷹眼明顯被噎了一下，吞吞口水艱難地開口：「我是想說，你看的那些…你不要以為那是真的…」
笑笑：「……蛤？」
「我的意思是…那個，那都是演戲，那樣做不會舒服的。」
笑笑：「……」
「那種事情，雖然也沒什麽意思，但絕對不是那樣做的。」
鷹眼說出口之後很快就流利起來，並且無比嚴謹肅穆：「無論是『嗶——』還是『嗶——』，都不是正確的示範，你沒經歷過，很容易被誤導。」
「到時候我會做正確示範，一定讓你…」
迎面飛來一只枕頭，還有一句咬牙切齒地「閉嘴！」，鷹眼下意識攥住隔著柵欄砸到他手指上的枕頭，擡頭突感不妙。
「你倒是身經百戰啊？」笑笑小朋友露出了純（暴）潔（怒）的微（危）笑，「米，霍，克，桑？」
鷹眼覺得自己好像聽見了嘎吱嘎吱的磨牙聲，再結合眼前笑笑青筋暴起的面孔，他鎮定地崩住臉部表情，不讓自己的心虛暴露出來。
二十多年前他畢竟是血氣方剛的小夥子，就算沈迷劍道，該解決的生理需求還是要解決的，一年逛個兩次紅燈區在所難免…
「還有，你怎麽就肯定我沒經歷過呢？」
笑笑簡直不要太清楚他的尿性，看起來高冷禁欲霸氣沖天，實際上獨占欲和好勝心強得可怕，在某些事情上其實鷹眼小氣到幼稚。
要是早個半年，她還不敢那麽肯定。畢竟回來之前她忙的要死，不是在海軍本部，就是在自己的財團，要麽就是奔波在本部和財團之間，陪在他身邊的時間少得可憐。
反而是在這裏的這兩個月，除了上課，她和他幾乎是每分每秒都黏在一起，撕擼都撕擼不開的那種黏。
這兩個月他們待在一起的時間，比他們以往認識的三年還要長，她也在這兩個月裏揭開這廝「高冷禁欲沈穩豁達大度睿智」的表皮，重新認識了鷹·獨占狂·小心眼·『第一』控·幼稚鬼·五歲霸王·眼。
笑笑腦門上的青筋慢慢消散，她倚靠在床邊，抱著手露出惡趣味的笑容，「我在這裏的年齡，可不是十五六歲，而是早就成年的二十歲哦。」
鷹眼的臉色有一瞬間崩成渣渣，但他在0.1秒之內就恢覆了更加淡漠的神色，「那你就該知道，那上面都是假的，演出來的。」
笑笑不緊不慢地靠在床頭，說：「不會啊，我覺得挺好的，畢竟我黃種人的G點和你歐羅巴人種還是很有可能不一樣的，身體構造就已經有細微的差別了嘛。」
大劍豪先生淡漠的臉上陰霾密布，窗柵欄再一次發出生命即將終結的吱吱慘叫聲，這一次笑笑沒來得及制止，它們就在男人手裏散架成一堆廢鐵。
鷹眼露出冷淡的微笑：「哦？那我就看看有什麽不一樣好了。」
作者有話要說：
我…我真的懶得打亂碼了…就『嗶嗶嗶』吧…
第68章 番外·赤犬篇
「思麥爾！跑起來！不要停！」
偌大的訓練場上，小小的身影艱難地在跑道上撲騰，場外一幹訓練完畢還沒離開的將士靜默地看著，集體升華出一股於心不忍的氛圍努力飄向場邊背手而立的男人。
薩卡斯基中將仿佛感受到他們敢怒而不敢言的心情，擰著眉毛往這邊看過來。
「聚在這裏幹什麽！不想去吃飯的進場繼續練！」
眾將士：噫！
還在撲騰地小肉團子終於回到終點，呼哧呼哧跑過來，小心翼翼扯住薩卡斯基中將的褲腳，委屈巴巴：「薩卡斯基，我真的跑不動了呀。」
薩卡斯基收回目光，低下頭冷冷地看著白胖團子。
團子滿頭是汗，本來紮成丸子的一大捧黑發松松垮垮，幾縷發絲垂落在她額前兩頰，頭頂一片水蒸氣在冬日薄涼的陽光中熱氣騰騰，活像個小瘋子。兩只烏黑明亮的大眼睛一眨一眨，渴望地覷著男人冷硬的臉龐，肉肉的臉頰凸出一點柔軟Q彈的弧度。
眾將士：這他媽真是個小可愛！
薩卡斯基中將心裏只有訓練，沒有小可愛，他冷酷無情：「你才跑完五十圈。」
團子聽了嘴巴往下一撇，圓圓的臉蛋都肉眼可見地拉長了一點，睜得大大的眼睛迅速升起水汽。她吸了吸小鼻子，努力把眼淚憋回去，更加委屈地說：「可是、可是我的手好疼啊。」
說著團子舉起肥潤的小手手，把裹了紗布的掌心舉給他看，果然有紅色的血跡浸透白紗。
場外將士：哇小可憐過來叔叔抱抱！
薩卡斯基中將看了，臉一黑：「你昨天晚上是不是沒擦藥！」
團子被他突然一吼，嚇得打了個哆嗦。
眾將士：紅狗！魔鬼！大魔頭！
團子委委屈屈地垂著腦袋：「我不記得了，我昨天好累噠，都不記得有沒有吃飯…」
「吃了吃了，你昨天在食堂閉著眼睛邊睡邊吃了三盤炒飯呢笑笑小寶貝！」
薩卡斯基中將雙目如電，狠狠掃向人群，一群將士擠在一堆安靜如雞。
「五秒之內還沒跨出訓練場大門的人，今天晚飯之前都不用出去了！」
赤犬默數到三，場內徒留一片紛紛揚揚的灰塵。
他低頭看到抓住自己褲腳的小胖手，蹙眉道：「手疼不影響你跑步。」
團子吸吸鼻子，委屈極了：「可是…」
赤犬眉頭夾得死緊，「別撒嬌，快去跑完。」，說著他隨腳把胖團子往前推了推，一下沒控制好力度，團子撒手放開他褲腳的同時被推了個跟頭，滾兩圈一屁股墩在地上。
赤犬楞了一下，和坐在地上一臉茫然的團子面面相覷。
「薩！卡！斯！基！」
一只鍋鏟貼著赤犬的臉擦過去，「噌」地紮進他身後的木樁裏，鋥亮的尾巴微微顫抖發出嗡嗡響聲。
海軍本部軍屬福利院院長兼廚娘，前鶴中將接班人上校莉蒂，一手拎著菜刀，一手尚未收回飛鏟的姿勢，怒發沖冠地用擦出一地火花的速度猙獰面孔直奔赤犬。
胖團遠遠看見她與寒光閃爍的菜刀交相輝映的扭曲的臉龐，唰唰唰往後退了兩米遠避開菜刀的攻擊範圍。
一陣叮叮哐哐過後，莉蒂拎著團子昂首挺胸地走了——「明天才輪到你帶！你給我少幹涉別人的育兒時間！」
——「提前完成任務回來關我屁事難道要我給你發獎金嗎？！閑著沒事就自己跑到死吧！」
——「不給吃飯高負荷訓練還為她好你怎麽不說小孩吃空氣就能長大呢！」
——「你就是因為這種臉上好像沒有笑肌的死樣子，還有動不動要訓練的狗屁愛好才會被小孩討厭的！」
薩卡斯基中將大人戰鬥天賦驚人，言辭上的戰力也算犀利狠毒，然而在莉蒂懟天懟地的嘴炮面前，他還是被噎得無話可說，說到底還是太年輕。
胖團慫慫地縮在莉蒂老大手裏，在薩卡斯基陰霾密布的註視中朝他露出一個求生欲極強的傻笑。
晚上還有會議，赤犬回到宿舍，換了衣服就要出門去辦公室，路過洗浴室，他扭頭望著裏面的鏡子照了一會兒，突然微微抽了抽嘴角，冷硬的面孔上立即添了幾絲嘲諷至極的冷笑。
赤犬：「……」
反應過來自己在做什麽，赤犬緩緩拉下嘴角，眼裏冷意驟浮。
傍晚走出會議室的薩卡斯基中將一如往日冷硬嚴厲的做派，副官迎上前，報告今天最後的行程安排，赤犬擺擺手放他回去休息，自己去了一食堂。
今天一食堂的飯後甜點是香波地泡泡布丁，三號窗供應，全軍部食堂只此一家。
赤犬打了一份放在手邊，慢慢地吃著餐盤裏的炒飯。二十分鐘後，他朝五號窗口望了一眼，神色森然，目光冰涼。
五號窗打飯的大媽手一抖，勺裏的肉「啪嗒」一下全掉回鍋裏，惹得剛晚訓結束饑腸轆轆的小士兵嗷的一聲慘叫。
大媽趕緊把再肉撈了上來，接下來戰戰兢兢地給每一個排隊打飯的海軍們打夠飯菜，心裏挺委屈——抖勺是食堂傳統啊！平時也不見這位閻王關心將士的夥食，難道最近有什麽大動作需要養精蓄銳了？
赤犬冷冷地望著五號窗口上方懸掛的大鐘，時針已經指向七點。
哦，他從來不會帶她晚於下午六點整吃飯。
他緩緩收回目光，垂眼盯著布丁看了一會兒。
高級將領的單身宿舍大都在元帥樓正後方向，是個很寬闊僻靜的地段，獨立小棟隔開很遠，有各自癖好的將領在自己的地盤裏誰也不打擾誰。
赤犬轉過路口，遠遠看見自己門前昏黃的路燈下蜷著小小一團。
那團子蹲在地上。沒受傷的那只小胖手捏著石頭在地上專心致志地劃拉，燈光下，毛茸茸的碎發在腦門上顫顫巍巍地支棱著，團子一點就毛茸茸地一顫。
赤犬不自覺地放輕了呼吸，筆直而緩慢地走向那個毛茸茸的光團。
走近了才發現，路燈下燈沒照到的地方靠著一個布袋子，鼓鼓囊囊地，淺藍色小碎花的一個枕頭小角從裏頭露出來。
團子兀自邊劃拉邊胡亂唱著：「啦啦啦~小雞呀~吃蟲蟲啦~泡泡糖給你吃呀~甜甜圈~小布丁~」
赤犬認真聽了一會兒，強硬的薄唇輕輕往裏面抿，下拉的唇角緩緩回升。在團子跟前站定，「思麥爾。」
團子猛地揚起腦袋，一頭的毛茸茸亂顫了一瞬，被藏到一張圓而肉肉的小臉蛋後面，肉肉的臉頰裏深深地陷出兩個天真圓潤的酒窩，團子甜甜地發出聲音：「薩卡斯基~」
她邊叫著，邊站起來，手裏同時還不忘記畫下最後一筆，胖乎乎的小雞畫出最後一只爪子，小雞的眼角上吊，表情兇惡地瞪著赤犬，把赤犬看得莫名其妙。
團子回身去抱自己的小包裹，露出地上小雞翅膀下夾著的一只小小雞，胖乎乎，圓滾滾，若不是有眼睛尖嘴小爪子，活像一顆被夾在腋下的球。
赤犬看了一眼，擡腳繞開這幅童稚的畫作，在團子握住他的小指時問了一句：「怎麽過來的。」
團子認真回答：「坐貝奇拉叔叔的車到路口，再自己走過來的。」
小手肉肉的，比他常年高溫的皮膚要涼很多，赤犬皺皺眉：「等多久了？」
「莉蒂送瑪蘭德他們回家的時候，我就出門了。」
莉蒂負責的福利院還兼有替長期外出工作的海軍照顧小孩的職能。
每周五是父母接孩子回家的時候，有些父母抽不出空，就需要負責人幫忙送孩子們回家。
周五都提前半小時吃晚飯，去掉路程，團子等了大約有半個小時。
虧他還特意在食堂多吃了十五分鐘。
赤犬知道團子一直被安排在軍屬孩子們住的前院，而非孤兒們住的後院，雖然這不影響團子和孤兒們玩到一塊，但莉蒂的心思他還是看得很明白。
「怎麽不去隔壁等一會兒。」
團子啪嗒啪嗒費勁地跟上他的腳步往裏走，「隔壁的伯伯今天回家啦，馬克斯肯定想和他爸爸多相處一下，我就不去打擾他們啦！」
赤犬摁亮門廊的燈，聞言突然問了一句：「怎麽不去找庫讚他們。」福利院到他家的距離和其他幾家是差不多的，只是方向不一樣。
團子：「你不在的話，我就去找他們啦。」
「要是我很晚回來呢。」
「我等到八點就會走啦。」
「那要是他們都不在呢。」
團子眨眨眼，笑瞇瞇：「那我只好回福利院睡覺啦！」
赤犬頓了一下，從口袋裏掏出裝布丁的小盒子，推到胖團跟前：「吃嗎？」
半夜，赤犬警覺地睜開眼睛，一手摸到了自己圓鼓鼓軟綿綿的小肚子。
赤犬：……
赤犬冷靜了一下，一手摸到了自己肚子上軟綿綿圓鼓鼓的胖團的小肚子。
剛入冬的天氣微涼，但赤犬是個數九寒天也堅持不蓋被子睡覺的男人，他的體溫常年都恒溫地高於常人，怕冷的胖團在冬秋和初春寒風乍起的時節總是最愛他。
胖團是從隔壁過來爬床的，其實團子一下床他就醒了，等團子啪嗒啪嗒跑進來的時候，薩卡斯基中將撩了一下眼皮用0.1秒確認她帶了小枕頭披了小被子，就迅速合攏眼睛，任由一只軟綿綿熱乎乎的肉團子拱在胳膊上。
但他居然沒註意到團子什麽時候躺到他肚子上的。
借著窗外微弱的光線，赤犬低頭看了一眼：胸前放著小枕頭，枕頭上枕著團子，團子標準地躺睡著，小手輕握著蜷在胸前，小肚皮上蓋著小被子。
真是實實在在把他當成一張自動保溫的床榻了。赤犬沒忍住擼了兩把胖團Q彈的肚皮，微微挑起嘴角。
略微虛浮的呼吸聲斷斷續續傳入他耳朵裏，赤犬一皺眉，嘴角又冷冷地重新壓下去。
他沒起身，垂眼掃視著胖團臉頰上的兩暈酡紅，擡起手，將食指戳在那肉乎乎的腮肉上，略微燙手的溫度傳過來，赤犬慢慢陰沈了臉。
他利落起身，動作輕柔地把胖團放在床上，打開夜燈，清楚地看到她面上的酡紅下的蒼白和同樣發白的嘴唇，鼻翼微動，呼出燥熱的氣息，過高的溫度使小小的眉頭不適地蹙起。
赤犬隨即出去打了個電話，「思麥爾發燒了。」
電話蟲的眼睛彎出困頓的弧度：「…所以？」
赤犬皺皺眉：「你不是醫生嗎？」說著翻了一下電話本，「沒錯，是你。」
對面：「……我他媽在隨軍啊！我跟著軍艦在西海上漂啊！！」
赤犬沈默片刻：「哦，那就你告訴我…」
對面斬釘截鐵：「送醫院吧。」
赤犬：「……」
「等一下，我都給氣糊塗了，別送醫院！」
電話蟲恢覆正常表情了一會兒，醫生回來，皺著眉頭努力撐開飽含睡意的雙眼：「傍晚我拿到了體檢報告，本來打算立刻傳給你，可是突然有任務，兩個個小時前結束的，我看太晚了就沒通知你。」
赤犬預感不妙地皺緊眉頭：「思麥爾的？」
醫生：「對，就是前兩天你剛回本部時托我做的那次體檢，正好現在一並跟你說了。」
「你給我拍的照片我看了，大概了解了，是傷口發炎引起的高燒不退，你給她傷口碰水啦？」
赤犬沈默了一會兒：「我帶她洗了個澡。」
電話蟲：……目瞪口呆.jpg——這世上居然還有願意陪他泡澡的小孩子，簡直老天瞎了眼！
「…總之不要給她用藥，手再做點消毒處理，用帶有止痛成分的藥，我一會兒給你一張藥單…」
淩晨兩點半，赤犬出門了。
直到他龍行虎步地走進本部醫院院長辦公室，臉色還是陰沈可怖到極點。
「針對痛覺神經過分敏感的藥物，不論什麽，全部給我來一份。現在馬上。」
院長：「……」
年過七旬一身腱子肉的院長慢慢收回已經拔出39米的40米大刀，耐著性子壓著脾氣跟他說：「樓下軍官專屬藥劑房，讓藥劑師給你找，留下工號，單子上簽名。明白？明白了滾出去，立刻馬上。」
第二天一早，團子睜開眼，覺得身上軟綿綿的使不上勁兒，一背的汗水沾著睡衣，黏糊糊的十分難受，聽到門口似乎是赤犬跟副官在交代什麽，不由得哼唧兩聲，外頭動靜很快弱下去，不一會兒赤犬進來，臉色冷硬兇惡，手裏拿著她的粉紅色小毛巾。
「你發燒了，今天就不訓練了。」
雖然不用訓練，但生病的不適感讓胖團蔫蔫的，歪著腦袋任赤犬給她敷上毛巾，不一會兒又迷迷糊糊睡著了。
誒，對了，薩卡斯基剛剛和副官叔叔說的什麽？好像是【安全橡膠】什麽的，要那個做什麽…
作者有話要說：
ooc就ooc吧，赤犬這家夥不ooc壓根兒不會有鐵漢柔情，胖團絕壁會被折騰成金剛娃orz…
第69章 新世界
一片黑色的衣角懸在鼻尖，笑笑躺在柔軟的青草地上咬牙切齒：「你敢砸到我試試看！」
鷹眼艱難地保持身體平衡，手腳在半空中慢慢顯出形狀，一雙銳利的眼睛冷冷地望著晴朗藍天，身後衣擺隨風在他小愛人臉上方大概一厘米距離處輕飄晃悠著。
笑笑本來猜想，鷹眼帶她回來的方式大概是鉆個時空洞或者利用個從新世界帶來的什麽秘寶，然而她萬萬沒想到，自己會像遊戲讀檔一樣被慢慢傳送過來！
她現在只有一個頭和上身在地上，雙手和下半身透明著忽明忽暗，有如數據讀條加載中。
一時半會兒動彈不得，笑笑嘆口氣扭過頭，不去看懸在半空的男人，轉而盯住摔在一邊的捧花開始走神。
來的時候那邊是夜半三更，為了拍最後一組夜景苑婚紗照，她從晚上九點，穿著一身起碼三十斤往上走的紗裙硬撐了六個小時，回到酒店衣服還沒換就給鷹眼一把抱住。那廝說句「來了」，然後她就回來了…
日哦。
婚紗照拍了一周，跑了半個地球，她壓根兒沒什麽印象。就光記得趕飛機補覺凹造型了，五星級的酒店，總統套房，六位數的餐點，她什麽都沒反應過來！暴殄天物啊暴殄天物！
還有她的婚紗照，都還沒洗出來嗷！
正發著呆，一大片陰影兜頭罩下來，笑笑驚嚇地回神，迎上她男人毛乎乎的下巴，瞪大的眼睛還沒來得及眨上，那只下巴上的毛刺就直接紮進了她的眼睛。
鷹眼親親小妻子的額頭：「沒砸到。」
笑笑：「……」
笑笑：啊，紮到啦。
笑笑沒有感受到男人的薄唇溫柔如水，她只想拔光他的胡子讓他知道什麽叫涼涼。
晴空碧洗，萬裏無雲。
笑笑抱著繁覆厚重的婚紗下擺艱難地挪了兩步。
太安靜了，沒有人聲，沒有海浪聲，也沒有風聲。
「無風帶？」
笑笑左右望望，這實在是個只有巴掌大的小島，是她一眼就能看全的那種，放到地圖上芝麻大都沒有，估計就是一個點，或者說這種小島嶼壓根兒不會被錄入地圖。
鷹眼解開西服外套的扣子，一手提著刀，一手環住小妻子，托著她坐到肩膀上。
笑笑胡亂擼了一把男人的腦袋：「花，我的花！」
鷹眼扛著她蹲下，把那束有些走形的香檳玫瑰小心地撿起來，遞到肩上。
笑笑接過花，把糊在鷹眼臉上的下擺紗裙攏了攏，淡定地問：「回城堡嗎？」
「嗯。」鷹眼側過臉避開又一次貼在臉上的裙子，隔著層層疊疊的厚重紗料，他不能摸到笑笑哪怕一點點的臀腿輪廓。不由得皺皺眉，緊盯住厚厚的紗裙：「不如…」
笑笑甚至不用問就知道他想幹什麽，斬釘截鐵：「走開。」
無風帶只是表面上看起來平靜，實際上是海王類大本營。
回來以後，笑笑能微妙地感覺到霸氣的恢覆，可不知道是自己的見聞色被削弱了還是怎麽，她居然感受不到一絲屬於海王類的氣息。
鷹眼扛著她踏上一艘小船，替她答疑：「沒錯，這裏沒有海王類。」
笑笑微微吃了一驚，繼而緩緩地垂下眼簾，「無風帶裏只有一個地方，海王類絕對不會踏足。」
鷹眼沈默抿嘴，操縱著小船緩緩駛向偉大航道。
無風帶只有一個地方，海王類絕不會踏足。
這片海域之下鋪著的海王類的屍骨幾乎可以堆出一片陸地。
這片屍骨成山的海域，事隔經年，仍舊不可思議地籠罩著對水生物而言，強大可怖的威壓。
這裏是鮮為人知的那位海軍英雄的埋骨地，少數知曉的那些人稱之為：赫尼斯特禁域——希爾羅·D·赫尼斯特之墓。
也是唯一一個，可能找到她的地方。
——「他敢光明正大帶走你，就不怕被人找過來。」
這是鷹眼的原話。
笑笑垂著腦袋，在捧花裏挑了兩朵開得漂亮完整的花，輕輕放在水面。
她從來沒有來過這裏，哪怕當初出巡邏任務拜訪同在無風帶的亞馬遜百合，她也沒有想過哪怕順路來看一眼。
她知道庫讚偶爾會來，但他從來不帶她一起。
大約是覺得，一起來會打擾到她和希爾羅爸爸相處。
只是她一直沒有來過，因為過得不□□穩。今日不知明日事。晚上還睡在本部的小被窩裏，起來可能就在軍艦上漂。
昨天可能還在海軍駐地招貓逗狗，明天就在海賊船上打牌喝酒。
她不是常規意義上的小孩，也沒有提過要求要哪位長輩空出時間單獨陪她出門。
通常是他們給了，她才想起來要接受。
不論有意無意，她都沒有想過來這裏探望一下，總覺得還有時間，而自己…還沒準備好。
如果知道要來，她一定會好好安排的。
晴朗的午後，水面緩緩泛起小船滑過的波紋，笑笑雙手合十，抵在下巴默默悼念。
「對不起呀，第一次來，卻這麽匆忙。」
船走了很遠，兩朵花依舊嫻靜地停在水面，花萼托著潔白的花瓣漾出微紋。
離無風帶邊緣已經很近了，笑笑扯住鷹眼，「你來的時候沒有掩蓋行蹤吧？」
鷹眼皺皺眉。
他當然知道海軍在監視他，但當時他沒有放在眼裏。
「你別看我是現在這個樣子，薩卡斯基絕對會懷疑的。」
倒不是說她怕鷹眼搶不過薩卡斯基，但她回來是要過日子的，不是要跟老公亡命天涯的啊！
鷹眼一看笑笑眼睛左右瞟就知道這小狐貍在想什麽鬼主意，不由得按了按額角，壓下身體裏那股奇異的躁動感，「你想去哪裏？」
無風帶邊緣，一艘守候已久的軍艦上撥出了兩個月以來第一個直通最高級的通訊。
「…是的，六號監控電話蟲發現七武海鷹眼喬拉可爾·米霍克的蹤跡。」
「十分慚愧，電話蟲通訊在那人出現後不久，就被切斷，沒來得及備份影像。」
「不，似乎攜帶著一名女子，身上穿著白色婚紗…莫西莫西？」
電話突然被中途轉接，已經是上校軍銜的元帥副官的聲音傳來：「情況元帥都了解了，你們做得很好，繼續守在那裏，有什麽新的情報務必第一時間匯報上來。」
魯斯卡伊那島。
「這個島一周會換一個季節哦，我上次去亞馬遜百合出任務的時候發現的。」
島上現在的季節是夏天，笑笑甫一上岸，就迫不及待把身上的婚紗脫了。
三十多斤吶，脫下後笑笑覺得自己走起路來輕松得幾乎要飄起來了。
島上有不少猛獸在暗地裏窺視，笑笑全都察覺到了，只是迫於現在自己這副弱雞體質，她也只能裝作不知道，帶著鷹眼狐假虎威地去找地方安頓。
大概是鷹眼從上岸開始就一直沒有隱匿氣息，野獸們能夠感受到巨大的實力差距，都很有眼色地沒有湊過來找麻煩。
回到海賊世界，笑笑暫時沒有馬上去應對白胡子海賊團，海軍，和自己的事業的打算，再說現在的她也並不適合去摻和離開前的她所經歷過的任何一件事。
有鷹眼在身邊，即使在這種無風帶的小島上逗留個把月，也就當是體驗生活版的度假了，如果鷹眼不介意，當作蜜月旅行她是也可以的。
甚至說，如果不是鷹眼這家夥十分龜毛關於新婚夜的地點，在這夏天小島的花叢裏幕天席地她覺得也挺浪漫…
總而言之，笑笑現在只想好好放松一把，她赤著腳，穿著緊身的內襯裙慢悠悠地在小島上漫步，左看看，右瞧瞧，時不時還友好地沖躲在暗處的土著野獸們招招手。
她邊走邊還想著和新晉老公互動一下，一回頭，男人已經幾乎貼到她背後了。
鷹眼薄唇緊抿，一雙銳利鷹眸煥發出燦烈的光芒有如化作實質，牢牢鎖住她。臉頰暈出不正常的緋紅，抵在她耳後的鼻梁喘息沈重，隔她一指之遙的胸膛，清晰地傳來激烈的沖撞聲，似乎他的心臟就要從胸口破出血肉。
笑笑楞了一下，猶疑地開口：「你…那麽迫不及待？」
男人眼中劃過一絲無奈的笑意，下一秒突然猛地擡起雙臂，似乎要攏住懷裏的人，卻在即將觸碰上那具溫熱軀體時生生頓住。
他停了幾秒，緩緩低頭對上小妻子深藏擔憂的目光，不由得放低聲音，輕柔著聲線說：「不要怕，等我回來…」
說著他俯身親吻她聚攏的眉間，接著毫無預兆地脫力倒下。
笑笑只用了0.1秒就反應過來，及時接住鷹眼往下滑的身體，連往前好幾步，才堪堪撐住男人骨架高大，肌肉飽滿的軀殼，並且悲傷地發現自己被壓得幾乎喘不上氣。
笑笑：「啊…戰五渣的體質目！」
鷹眼一倒，笑笑立刻失去了狐假虎威的靠山，她警惕地看了看四周，意外發現藏著的野獸們依舊老實地藏著，沒有一絲蠢蠢欲動的意思。
鷹眼雙目緊閉，昏睡得人事不知，笑笑又是個弱渣體質，只能盡力拖著他就近找了個樹洞，整理一下勉強夠兩個人遮風擋雨。
安頓好臨時居所，笑笑在鷹眼身旁盤腿坐下，呆呆地看了一會兒，嘆口氣。
她大概猜到鷹眼是把自己本身作為穿梭兩個世界的媒介，所以才會有現在這種情況，昏迷應該是強行突破次元的後遺癥。
她是不知道該怎麽做了，如果是以前的思麥爾上校，她完全可以徒手鎮壓海王類，在沒有船的情況下半個小時內疾馳到雙子岬找庫洛卡斯幫忙，甚至可以動用能力直接給鷹眼做個全面體內檢查。
可現在她只是笑笑啊，她已經沒有那樣強大的力量了。
要是給媽媽知道她的真實情況，大概會氣死也說不定。
「振作一點啊笑笑！你現在是朱洛基爾夫人！」笑笑用力拍拍臉。
不管怎樣，總會有辦法的。
「不管你昏迷多久，我也一定會帶著你努力生存下去的！」大概吧…
鷹眼昏迷的狀態一直是繃著身體，臉色也不太好，笑笑擔心地把手覆在他蒼白的臉頰上試了試溫度。
「…有點熱，這是發燒嗎？」
笑笑不確定地用自己的額頭貼在男人的額角，「要是發燒了可就只能靠你自己扛了，為了你的小嬌妻要爭氣啊米霍克！」
「誰。」
男人突然睜開眼睛，金色的瞳孔犀利不減。
笑笑茫然地擡頭看了看樹洞外的天空，天朗氣清，日頭正好。
鷹眼昏迷了大概沒有半個小時。
「誰是我的小嬌妻。」
男人攏著眉間，目光鋒利中帶著點疑惑和不耐煩。
笑笑瞪著眼睛看了眼前的男人一會兒，看到他肉眼可見突然光溜溜的下巴，突然平滑青澀的的眼尾額角，以及突然帶點看得見膠原蛋白的依然糙糙的歐羅巴人種的英俊臉龐。
她迅速把手從男人臉上收回來，慢慢站起來，往後挪了兩步，並且雙眉舒展，嘴角放下，放出一張毫無情意的面癱臉。
「大約二十四歲的你女朋友都不知道有沒有出生，解決生理需求還要去紅燈區找妞，哪來的小嬌妻。」
大約24歲的鷹眼：「……」
笑笑轉臉嘆息。
二十四歲的鷹眼啊！
還是塊小鮮肉的鷹眼啊！
還沒進化成天下第一劍豪的小狼狗鷹眼啊！
不！能！撩！
啊！
啊！！
啊！！！
鷹眼，一個真實年齡奔五，醋起來連自己都酸的中老年男人——
「強大，並且追尋強大，才是你的『米霍克桑』，你所願意為之付出感情的我，是擁有了這些特質的完整的我。所以，不要怕，你要更相信我一些。」（詳見44章）
「不要怕，等我回來…」（本章）
【潛台詞：你愛的鷹眼是現在的鷹眼，不是上一秒那個鷹眼，也不是下一秒那個鷹眼，世界上只有一個正在當前的我，其他的都不是我，是其他男人。】
明明都是他一個人的說。
打不過。
不能撩。
日哦。
作者有話要說：
啊哈哈哈哈無限延期的洞房花燭夜~（為了躲避花燭夜這一章也費盡心機地混過去了呢船戲是不可能的到完結都不可能的番外不知道有沒有但也是不可能的。吧。）
瓊瑤臉C君：終於可以在一起了，你不知道我多麽感動多麽開心多麽情難自禁！
瓊瑤臉Z君：你…是誰？我是誰？！為什麽！為什麽我什麽都不記得了！啊…我的頭好痛…心也好痛…為什麽…明明什麽都不記得了…還是心痛得想要流淚！
瓊瑤臉C君：Z！Z是我啊！（拼命窮搖）Z你去哪？！放開他！Z！！！！啊！！！！我的Z！！！（撕心裂肺）
Z：……（被神秘力量打暈帶走）
好的今天的神經就先發到這裏嗯。
所以魯斯卡伊那島，是哪個島呢~
第70章 我也是他的小寶寶哦
魯斯卡伊那島，是個一周換一個季節的島嶼。
笑笑第二天睜開眼睛的時候，發現自己的背緊緊貼在某人熱力強大的胸膛上，頸下枕著一條軟硬適中的大臂，腰上環過一只半握著她腰窩的大掌。
雖然是很親密的抱姿，但笑笑還是一秒鐘就反應過來「大約二十四歲的鷹眼不是我愛的那個鷹眼」這條撩必死鐵律。
為了以後的幸福生活著想，她深深嘆息著精準地朝著後方男人腋下的位置發射出一記又狠又重的胳膊肘——
被接住了。
呵，我就知道你果然醒著。
笑笑臉色冷漠。
果然鷹眼說的沒錯。
只有這一秒鐘不知道在哪裏幹什麽的鷹眼才是她愛的鷹眼。
她愛的鷹眼是不會在相擁而眠後醒來的早晨對她有所防備的，就連反射條件都不會有。
就算她突然邪惡偷桃，他也只會暴著青筋毫無反抗地給她摸頭殺。
「熱度、手感、氣息、味道，這是你所擁有的可以解放我所有防備的鑰匙。」——鷹眼令人甜蜜又窒息的土味情話之一。
笑笑滾出男人的懷抱，在秋風裏瑟瑟發抖並高貴冷艷著：「呵，你？還差得遠。」
魯斯卡伊那島，真是個善變的島嶼啊…啊嚏！
二十四歲的鷹眼：「……」
在林子裏瞎轉了幾圈，笑笑發現了人類的活動蹤跡，這也不意外，畢竟是亞馬遜·百合的領地，離人家本土也不遠。
不如說有了這些線索對她而言其實是好事，畢竟決定了不能撩「二十四歲的鷹眼」，即使體質弱雞戰五渣她也要堅強地靠自己活下去的說。
利用對前人留下來的蹤跡觀察，笑笑順利找到了可以食用的果子和菌類，奇怪的是除了河裏還能抓的魚，其他蹤跡所到之處沒有任何活物，這意味著…沒有肉。
所以說那些土著野獸沒靠近他們，是因為被…吃怕了？
這麽彪悍的原住民嗎？
笑笑呆了呆，面露憧憬——女兒國的戰士們啊，強大的戰鬥力，優美緊實的肌肉線條，前凸後翹的性感軀體，筆直有力的大長腿，豪爽強悍但對女孩子很溫柔的個性…
亞馬遜百合，一個令男人女人都向往的國度。
坐在對面烤魚的鷹眼頓時有種不祥的預感：「你就是我的妻子。」
笑笑冷漠道：「不，我不是。」
鷹眼篤定道：「你就是。」
說著他舉起套著銀戒的手，目光落在她的無名指上。她的手比起他的來十分細白，看起來很柔軟，半握的指節纖小有力，銀色的戒指在她指間契合地環繞著。
他覺得很好看，好看得他挪不開眼。
笑笑：「……嘖。」
失策。
「你不是自願嫁給我的嗎。」
昨晚睡覺時，這個小女人還毫無防備地窩在他懷裏，一覺醒來就對他十分警惕，看他的表情就像一只受到驚嚇隨時準備逃走的炸毛的貓。
笑笑慢條斯理撚去烤魚表面的焦皮，一甩頭發：「我和米霍克之間當然是基於雙方自願的合法婚姻。」
鷹眼杵著眉頭一臉冷肅：「你的行為不是這麽告訴我的。」
笑笑正小心啃著魚，聞言挑挑眉，「什麽行為？」
鷹眼正直道：「夫婦行為。」
笑笑：「那是什麽行為？」
二十四歲「嗶——」力充沛的鷹眼：「難道我們還沒有…」
笑笑：「……」
笑笑：「閉嘴。」
鷹眼：「噢。」
笑笑：「噢什麽啊噢！也閉腦！」
心累的笑笑嘆口氣：「我知道你什麽意思，不給你親，不給你抱，也不給你『嗶』——是吧？」
鷹眼靜靜地看著她，充滿求知的氣息在他頭頂縈繞不去。
笑笑吸口氣，平息一下莫名心酸並有點羞恥的心情：「因為我愛的是二十年後的你啊。」
鷹眼的臉色肉眼可見地扭曲了一瞬，冷靜地說：「這麽說你不愛現在的我。」
「……」
啊，送命題。
笑笑尷尬得左顧右盼：「那…那倒也不是…」
鷹眼垂著眼，表情冷淡：「你覺得現在的我遠不如二十年後，所以不喜歡我。」
笑笑窘迫得抓耳撓腮：「那…那也沒有…」
「哦？」
鷹眼撩起眼簾，露出那對氣勢逼人的銳利瞳孔：「沒有不愛我，也沒有不喜歡我？」
臥槽，套路太深。
笑笑咳了兩聲打哈哈：「那…那二十年後的你，是包括了現在的你在內的嘛…」
二十四歲的鷹眼並不懂得適當的謙讓和包容，耿直地直擊人心：「那就是愛我，也喜歡我。」
是啊！你現在的樣子我也愛！我也喜歡嘛！可你連你寄幾的醋都要吃，我有什麽辦法，我也很絕望啊！
「二十年後的我是成名的大劍豪，現在的我當然比不過，我和他相差的只是時間的問題。」
「這…這個…那可能也不一定只是時間的問題…」
鷹眼傲然昂首：「他有的，我二十年後也會有！」
「但是我有的，他已經再也得不到了。」
笑笑：「………」這他媽到底有什麽好值得自豪的。
鷹眼拿起小刀熟練地削果皮，一面冷靜地跟她分析：「從年齡上，我明顯比他更與你相配，也能給你更多的時間;從夫妻生活上，我比他精力充沛，更加『嗶』——」
笑笑面無表情地吃著自己的魚，內心懷疑是不是她走太久讓鷹眼空曠過頭，不可描述的夫婦生活已經成為執念深深烙印在他的腦細胞裏。
吃完魚，啃完果子，鷹眼依舊不疾不徐地敘述著他比他自己好的第N條例子，如果不是她見聞色回來以後變得好使了，估計再過一會兒就該信了他的邪。
「但是，」笑笑及時在突然針落可聞的林子裏截住鷹眼的話頭，「二十年後的鷹眼是不會讓別人搶走他新婚的小嬌妻的。」
秋天的季節裏，一股過分熾熱的氣流迎面而來，把剛嫌冷又套上婚紗的笑笑悶出滿腦門兒的汗。但她堅持把話說完：「即使那個人是海軍元帥。」
鷹眼擡手握住背上的黑刀，臉色嚴峻：「這可真是…沒想到啊。」
笑笑嘆口氣，「事先說一聲，我可不是什麽海軍通緝的罪犯，認真說起來我還算半個海軍呢。」
鷹眼疑惑地蹙眉，把她拉到身後，「我沒想到，我以後會娶一個能和海軍元帥扯上關系的妻子。」
頓了頓，又道：「不過海軍元帥接任者是他，我倒是不意外。」
笑笑：「我覺得你居然會娶老婆這一點應該更讓你想不到一些。」
熾熱的氣流越來越近，不是示威，倒像是警告，笑笑憂愁地拍拍男人的臉，「雖然你叫我要等你，但這種情況還是勞煩你回來以後再找我一次吧。」
鷹眼剛被臉上柔軟親密的觸感吸引了註意力，又被她的話扯回來，緊緊攏著眉頭：「你要跟他走？」
神情不滿，眼神微怒。
笑笑看樂了：「嘿，我還不知道你。二十四歲的你壓根兒不認識我，只是身體慣性還記得我，又有戒指這個證據，加上你很善於觀察環境洞察人心，可以基本確定我沒有騙你，怕我這個你二十年後好不容易才討到的老婆走了，對以後的你會有什麽影響，才一直會一直盯住我不放的。」
鷹眼淡淡地望著她，臉上是她看不出什麽來的莫名。
笑笑突然有點心疼。
雖然她說的基本沒錯，面前這個男人也的確不是她熟知的那個男人，但把他這樣放在這裏，總有種好像他被拋棄的感覺。
二十年的時間差啊，他一個人怎麽應對驟變的新世界呢？
「你暫時不要離開這裏太遠哦，想去紅燈區解決生理問題最好也給我忍住。」
笑笑突然危險地瞇了瞇眼睛，「要是沒忍住，哼哼。」
「最後，你也不要擔心，別看薩卡斯基那副模樣，其實我也是他的小寶寶哦。」笑笑故意鼓著臉頰做了個可愛的表情。
二十四歲的鷹眼：「………咳。」
心動。
耳根微紅。
笑笑瞇著眼睛笑了，隨後環著男人的脖頸往下墜，自己微微踮起腳尖，在他薄唇上柔柔地印了一下，給他最後一撩：「想我的話，就快點來哦。」
放下腳跟，笑笑幾乎可以肯定赤犬已經發現了她的蹤跡，如果現在自己過去的話，還來得及免去兩個男人的一場交鋒，事不宜遲。
她推開鷹眼，回頭往熱流來的方向跑去，腦子裏開始預想和赤犬周旋的台詞，結果沒跑兩步就突然踩了個空。
鷹眼懸空勾住女孩的腰，顏色淡淡的，聲音也淡淡的，「少講這種不知廉恥的話，你還是誰的寶寶。」
從一開始他的態度就很溫和，所以這時候的冷淡反倒讓笑笑楞了一下，爾後又忍不住翹起唇角，在她傲嬌的男人下巴上啃了一口：「嗯…這題勉強給你及格，扣掉的四十分是因為你的語氣太不溫柔。」
身後足音已至，笑笑坐在男人的臂彎裏，腰下紗裙蹭在他的臉上，扭頭看去——
「七武海朱洛基爾·米霍克。」
看起來像是皮質的黑色手套隱隱透出危險的暗紅色光芒，當那只裹在其中的手擡起，空氣開始沸騰。
現任海軍元帥，人稱赤犬的薩卡斯基元帥，從白色棒球帽的帽檐下，露出一雙黑沈冰冷的眼睛，那壓迫性的目光有如實質，沈重地壓向他視線所及的一切。
但，在觸及到對面纖細女孩時，那股壓迫感像是被什麽東西狠狠撞了一下，碎裂成他眼中微動的微弱光芒。
女孩抱著半幅紗裙，一手攬住那海賊的脖頸，素凈的小臉上是陌生的五官，眼角眉梢卻是他熟悉的神氣。
三個人陷入了詭異的沈默，表面看起來似乎場面很平和，實際上笑笑根本不敢動，在沈默裏她已經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趁沒人註意，笑笑悄咪咪用見聞色探索了一下，軍艦遠離島嶼沒有靠岸，也沒有別的海軍跟著赤犬，對峙現場有如真正的修羅場。
思索片刻，笑笑倚在鷹眼懷裏，睜著眼睛很乖的樣子，小聲問：「他是誰呀？」
鷹眼眉梢一抽，壓下蠢蠢欲動的嘴角。
笑笑假裝沒看見，依舊天真地小聲問道：「是你認識的人嗎？」
#新婚□□，在線飆戲#
對面薩卡斯基元帥本就兇神惡煞的面孔陰沈下來，眼裏的微光漸漸化為暗湧的黑浪，翻滾沸騰。
鷹眼警惕地摟緊懷裏人，指節微動，笑笑都能聽見他背後夜的刀鳴。余光掃了一眼那頭情緒已經惡劣到極點的赤犬，環在鷹眼脖子上的手指輕輕點了點。
男人垂眼看她，笑笑把臉埋在他肩頭，念出殘忍的台詞：「親愛的，我們快走吧，我有點害怕。」
一瞬間，笑笑仿佛聽見了赤犬額角青筋迸起的微弱的「劈啪」聲…
鷹眼摟緊在死亡邊緣瘋狂試探的小嬌妻，馬不停蹄地轉身就走。
萬幸，元帥大人沒有追上來，鷹眼行駛著小船有些疑惑：「我覺得赤犬知道你在騙他。」
笑笑扒在船尾，雙手交疊墊在下巴下面，出神地盯著海面：「他當然知道啊。」
鷹眼瞄她一眼：「那為什麽沒來追你，你不是他的小寶寶嗎。」
笑笑：「……」過不去了是嗎？！
笑笑：「因為我暫時…不，我不想見到他，最好永遠都不要見到他。」
鷹眼頓了一下，沒有回頭。
「二十年後的我會怎麽做。」
「閉嘴。」
「……」
「你幹嘛蒙我眼睛？」
鷹眼抿抿嘴。
「我覺得二十年後的我也會這麽做。」
「我又沒哭。」
「嗯。」
再過二十年，也不讓你掉眼淚。
第71章 這就很難辦了
離開魯斯卡伊那島，身殘志堅的丈夫帶著弱雞戰五渣的小嬌妻開始了他們回歸新世界的蜜月之旅…並沒有。
「克萊伊加納島，沒聽說過。」
鷹眼半垂著眼，小心擦拭黑刀：「我沒有固定住所。」
笑笑拍拍他的腦袋安慰道：「年輕人，打拼幾年，房子會有的，船也會有的。」
鷹眼冷哼一聲，仿佛不屑。
笑笑不生氣，包容的關愛著年輕人：「既然沒有地方去，那就跟我回家住幾天吧。」
鷹眼擡眸望著她。
「你也可以順便去參觀參觀你未來的家嘛。」笑笑分外和藹。
鷹眼低頭繼續擦刀：「不去，那個地方和我沒關系。」
笑笑：「……」
這發酵二十年的醇厚醋性。
笑笑心累地擼一把鷹眼年輕的腦袋，「來，把鬥篷披上，刀用套子套上。」
鷹眼不再沈迷擦刀，略略打量了她一眼，眉頭隆起：「你的婚紗呢？」
笑笑為了方便行動，上島的時候找了家成衣店把衣服換了，拎了個很大的紙袋子出來，鷹眼一直以為她把婚紗放在袋子裏，沒想到袋子裏裝著兩件鬥篷。
笑笑把給自己準備的那件披上，「寄存在那家店了，回頭再來拿。你快點穿上啊。」
鷹眼眼眸微動：「那耳環呢。」
笑笑淡定道：「換錢了呀，不然哪裏來的衣服？你倒是快換啊，刀要記得套好。」
鷹眼握著刀柄的手頓了一下，把刀緩緩放在地上，神色陰郁：「你怕我會丟他的臉，怕我頂著他的名號沒有和他一樣強大的實力，所以要我穿鬥篷，藏好刀，是嗎。」
笑笑穩得一筆：「當然不是，丟臉還分什麽你和他，反正丟的都是你的臉。只是像我這麽嬌弱，被人盯上把我誤傷了怎麽辦？」
鷹眼垂著眼瞼冷冷淡淡：「你覺得我保護不了你。」
笑笑：「……」
笑笑深呼吸，平覆一下暴動的心情：「沒有，我只是不想惹麻煩，畢竟還是新婚，打打殺殺多敗心情！」
鷹眼倏地起身，「刀不是我的，房子不是我的，劍豪的名號也不是我的，連你也…」
笑笑靜靜地看著他，看他狠狠咬著牙，把沒說完的話咽回喉嚨裏，最終還是沈默地轉身就走。
「米霍克。」
鷹眼停下腳步。笑笑俯身，費力地拾起他放在地上的黑刀，擡頭將披散的頭發別到耳後，然後慢慢繞道鷹眼面前，伸出一只手摟住他的脖子。
男人低頭，撞進她笑意盈盈的一雙眼睛：「我是你的呀。」
鷹眼心頭一動，一股難以言喻的滋味在他心頭蔓延開，他低低地反駁：「你說你愛的是二十年後的我…」
「可是二十年前的你我也喜歡呀，二十歲的你，三十歲的你，四十歲五十歲變成老頭子的你我也肯定喜歡。」笑笑還是笑瞇瞇的模樣，鷹眼感覺像有一根羽毛在胸口輕輕地撓，撓個不停，催他做他現在想做的事情。
於是他眼眸一暗，猛地低頭吻住她的唇瓣，輕咬吸吮，長驅直入。
沒有想象中的抗拒，只有柔柔的安撫和回應，滿足感在一瞬間湧上心頭，鷹眼將人緊緊擁入懷中，貪婪地索要更多令他沈醉的溫柔。
笑笑任他親了一會兒，有些心疼地摸了摸他頸後的黑發。
推開他時，男人咬著她的唇瓣不滿，低啞著嗓子喃喃：「還要。」
這一把磁性的低音炮蘇得笑笑耳朵都麻了，然而天色不早，她只能堅強地拒絕了鷹眼，敷衍地親親他的臉頰，攜夫趕路。
其實沒錯，她是很怕別人認出鷹眼來的，雖然這個男人兇名在外很多年，大部分人是不敢輕易來招惹的，但絡繹不絕前來挑戰的劍客還是不少，以前好說，照鷹眼原本的實力，別說挑戰他，能找到他都算你有本事，要打他也完全沒在怕的，畢竟是一刀能破青雉冰河時代的人。
可現在…emmmm。
他想打也沒關系，把臉蒙住就好了。畢竟要是被人認出來，再出個什麽厲害角色暫時打不過的意外，恐怕就算以後鷹眼恢覆了也別想再安生過日子。
不得不說鷹眼敏銳得實在可以，不論二十年前還是二十年後。明明她都超級委婉了。
如果是之前的她，露臉算什麽，陪他一起打都沒關系，可就她現在這個狀況，不拖後腿都要念阿彌陀佛了…
笑笑側頭看看鷹眼，鬥篷帽子很寬大，她只能看到他一截棱角分明的下顎，唇角嚴肅抿著，很有些執著沈重的感覺。
他的腿特別長，步子跨的大，卻總是慢她半步，大半個肩膀錯在她身後，高高的個頭幾乎把她罩進影子裏。
她突然有點難過。
鷹眼詫異地看了她一眼，跟著她停下腳步：「怎麽了？」
笑笑抿抿嘴，一踮腳尖，將他的帽子掀下來，轉頭就走。
「又沒風，不戴這個了。」
男人微微挑起眉頭，三步兩步跟上去：「不戴了嗎？」
笑笑：「不戴。」
鷹眼擡手：「那你也別戴了。」
笑笑趕緊拉住自己的帽子：「我還是要戴的，畢竟我是這麽嬌弱的小嬌妻。」
鷹眼：「……」
*
新世界某島嶼。
燃著藍色火焰的青鳥從天而降，落在一艘未完工的鯨魚船船頭。
布拉曼克放下錘子迎上去，神情裏帶著些急切：「馬爾科，怎麽樣？有消息嗎？」
不死鳥馬爾科恢覆人形，擰著眉頭說：「線報回來，直到昨天為止，赤犬還是沒有回海軍本部喲咿。」
布拉曼克聞言吃了一驚，「那可就已經超過一周了！那個鷹派工作狂赤犬居然…」
「他的軍艦也停在原地不動，只有赤犬行蹤不明喲咿，到底…」
「是鷹眼。」
比斯塔從港口邊的樹林裏走出來，身後拉著堆成小山的木材。
馬爾科和他打了個招呼：「喲咿，比斯塔。」
比斯塔點點頭，轉向布拉曼克：「這麽多可以嗎？」
布拉曼克匆匆看一眼，點點頭：「足夠了，你們繼續說啊。」
轉回正題，比斯塔坐在船頭和馬爾科討論：「這兩年有不少人盯著鷹眼，自從他兩個月前在無風帶失去蹤跡，我們就沒有再得到過關於他的切實消息。」
馬爾科身體前傾，「他出現了？」
「是，具體怎麽回事，我也不清楚。」
比斯塔不安地摩挲劍鞘，「我這次是從貝克曼那裏得到的情報。」
「他現在在哪裏？」
港口外，海面猛地竄起一道身影，直奔鯨魚船。
比斯塔擡頭看了一眼，嘴唇微動：「香波地諸島。」
八隊長那謬爾跨上來，帶蹼的手掌裏緊緊攥著一只小盒子。
他剛剛從家鄉魚人島回來。
那謬爾一張藍臉硬生生憋出幾絲紅暈，他喘著氣，魚眼大睜，激動得說話都有些打結：「動了！」
那謬爾高高舉起手裏的盒子，自從兩年前把它送到魚人王尼普頓那裏，這是他第一次取出來，「笑笑醬的…生命卡！」
馬爾科猛地站起來。
「我去一趟。」
*
香波地諸島，Group26
「咦？為什麽？魚人島有很多漂亮的小姐姐哦，身材超好，尾巴超漂亮的那種哦。」
笑笑拽著鷹眼的手掌試圖往一艘鍍膜船上走，可惜鷹眼不動如山。
「不去。」
笑笑不高興了。
不高興的小嬌妻笑笑把鷹眼的手一扔：「這不去那不去！你到底想去哪裏？不跟我回家，也不跟我去看小姐姐！你肯定也不會陪我去香波地樂園玩！那我自己去！哼！」
小嬌妻回頭就往鍍膜船撒腿狂奔，被長手長腳的男人兩步撈回來，抱在耳邊低聲說：「我陪你去樂園。別生氣了。」
笑笑扭頭看他兩眼，將信將疑：「你真的陪我去嗎？」
鷹眼回答得斬釘截鐵：「去。」
笑笑：「……」
笑笑：「那你可以把鬥篷給脫下來嗎？」
鷹眼套上鬥篷帽，彎腰把小嬌妻扛到肩上：「走吧。」
香波地樂園有許多分區，笑笑坐在鷹眼肩上左右張望，決定先去坐摩天輪。
鷹眼看了一眼密得看不出有幾列的粗長隊伍，轉身往出口走。
笑笑：「誒？等一下，你去哪裏？」
鷹眼臉色冷淡：「排隊。」
笑笑確信自己聽出了幾絲咬牙切齒的味道。
時隔兩年，笑笑故地重遊，發現樂園裏許多改進的地方和增加的項目，甚至又並購了兩個小島增添園區分類。但摩天輪果然還是最熱門項目，特別是今天，嗯，周末，節假日排隊排到大門口，很正常。
笑笑居高臨下地挑起鷹眼的下巴，邪魅一笑：「沒事寶貝兒，咱們不用排隊。」
接著亮出一張卡，上頭的字樣在陽光下閃閃發光：SVIP
笑笑一揮手：「想玩什麽盡管說，姐姐全部滿足你！」
鷹眼一挑眉，嘴角勾出點若有似無的笑意。
手持SVIP，笑笑領著男人從容地坐進了專屬貴賓包廂，包廂內的座椅是對坐的兩排寬大沙發，鋪著粉色的絨毛毯，地上也鋪著同色的毯子，包廂門口有專門放鞋的架子和木質的階梯，正中間的小茶幾上擺著小食品櫃，香波地諸島特色小吃飲品整齊排列其中。
笑笑得意洋洋：「這個包廂是特加的，軌道和轉速是不一樣的，你想坐多久，就能坐多久。」
當初強勢入股香波地諸島建設企劃果然是正確決定。
鷹眼指尖在窗戶上敲了敲，眸色微動。
笑笑脫了鞋盤腿坐在柔軟的沙發上：「窗戶也是特制的哦，從外面看不到裏面的，而且是防彈玻璃，按下那個紅色鍵，裏面的人出不去，外面的人進不來。」
這種設置當然是為了安全考慮，香波地諸島魚龍混雜，是很好的藏身之處。別看樂園裏一片歡聲笑語，不知多少見不得光的勾當都是在這種密閉包廂裏達成協定的。
像她這種純粹為了遊玩用包廂的，可以說是絕無僅有了。
「出不去？」鷹眼低聲笑了，突然摁下床邊小巧的紅色鍵。
「很好。」
笑笑拿了個草莓在嘴邊咬，聞言還沒反應過來：「什麽？」
鷹眼把鬥篷一脫，扔到另一邊沙發上，轉身走向笑笑。
笑笑敏銳地覺出什麽不對勁，警惕地往後挪了挪：「米霍克？」
鷹眼在她身邊坐下，溫柔地將她抱起來，放在自己腿上：「嗯？」
求生欲使笑笑抗拒：「不許抱我，二十年後的鷹眼才是我的合法丈夫。」
鷹眼動作輕柔地將她的手反扣在她身後，一只手輕而易舉地捏住了她兩只手腕，扣住她小巧的下顎往上擡，低頭嗅了嗅她的耳根：「不是連親都親過了嗎，嗯？」
被迫仰頭露出脖子的笑笑被貼著耳廓的低沈嗓音震得頭皮發麻，腦袋頑強地運作著：「你…米霍克桑…？！！」
「在。」
男人的鼻尖順著她的耳根挨挨蹭蹭，一路滑到喉嚨，叨住一塊皮肉舔咬了一會兒。
笑笑給啃得沒忍住哼唧兩聲，扣住她雙腕的那只手不疾不徐地將她往裏推，逼她兩條腿夾在他腰上，動彈不得。
「你…你什麽時候…」
鷹眼擡起頭，手掌接住她往後縮的後腦勺，似笑非笑：「說全部滿足我的時候。」
笑笑轟的一聲腦袋炸了。
「滿足我嗎？」鷹眼不放過她，貼著她的唇瓣戲謔一笑：「姐姐。」
「……」
「不是說了要等我嗎，」男人捧著她的臉，笑容淡淡的，眼睛裏有風暴在肆虐，「你總是不聽話。」
作者有話要說：
鷹眼：我醋我自己。
各位小可愛們，Z君在隔壁開了新文，古言穿越：《成楓》。感興趣的小夥伴可以去看一眼，歡迎留言，覺得可口的話請收藏哦。
成楓文案：
「見過世叔，世叔安好。」
「去哪？」
「這幾日天氣不錯，表弟約我去城南踏青。」
「入春時節最是寒涼，你身體不好，莫去了。去書房，世叔給你看看字練得如何。」
「……」
——————
「世叔安好。」
「去哪？」
「茗時樓出了新菜色，虞家二妹妹約我一同去看看。」
「可是前幾日在殿上舌戰群儒的虞不言虞小大人家的妹妹？」
「正是。」
「聽說近幾日你偶有咳嗽，茗時樓那道新出的白玉羹裏頭有許多不適宜的食材，莫去了，去書房，世叔看看你字練得如何。」
「……」
第72章 來嗎？
海圓歷1522年，草帽海賊團聯合極惡的世代之一「教父」卡彭·貝基，暗殺四皇之一BIG MOM夏洛特·玲玲行動失敗，草帽小子路飛打敗兩名幹部，成功逃出萬國島，懸賞金額再度上升，媒體稱之為「海上的第五位皇帝」，五皇。
笑笑從摩天輪上下來時腿都是軟的，不由得幽怨地瞪了一眼跟上來的人模狗樣的鷹眼：「走開！不許碰我！」
正暈頭轉向地往外走，香波地樂園的大屏幕突然開始播送關於草帽海賊團的新聞。
「這可真是個，大驚喜啊。」
笑笑仰著頭，屏幕上放出蒙奇·D·路飛的通緝令，dead or live和後頭那個十位數倒映在她眼裏，讓她喜半參憂，真是又驚又喜。
兩年不見，這麽出息了啊。
笑笑站在那看路飛通緝令上笑出八顆牙齦的笑容，微微勾著嘴角，驕傲又擔憂。
「思麥爾。」
轉頭，鷹眼突然俯身將她抱起來坐到肩膀上，「回家了。」
笑笑把眼神從大屏幕上收回來，低頭看著男人金色的瞳孔，笑得溫柔。她摸摸他的頭發，彎著眼睛回答：「好呀。」
是了，她跟自己保證過什麽來著？
只要那場世紀之戰結束，無論結果如何，她一定再也不摻和海軍和海賊之間的紛爭。她會好好養傷，好好休息，等他安排好婚禮，然後做他的新娘。
「吶，阿娜達。」
鷹眼頓了一下，若無其事：「嗯。」
「要上報紙公告一下嗎？」
「什麽。」
「婚禮啊。」
「……」
「親愛的？」
「要。」
「那等你準備好了…」
「現在就可以聯系報社。」
「咦？可是婚禮？」
「今天就能辦。」
「誒？可是婚紗和鉆戒，還有場地…」
「都準備好了。」
「那請柬呢？」
「不是會通知報社嗎。」
誰愛來誰來。
笑笑哭笑不得，拍拍鷹眼的腦袋：「你放我下來。」
鷹眼把她放下來，依然圈在懷裏。
笑笑握住他的掌心，嗯，幹燥溫暖。
摸摸額頭，嗯，體溫正常，也沒有出汗。
看看表情，嗯，非常冷靜有條理，除了眼睛亮著更嚇人以外，一切正常。
笑笑踩著男人的皮靴，傍晚彩霞漫天，在美麗的天空下，她仰起頭笑得明媚燦爛：「這段時間，辛苦你了呢，朱洛基爾桑。」
*
「這個是婚禮場地設計企劃案，你看看喜歡哪個吧。」
「呃…謝謝你啊羅維亞姐姐，但是鷹眼他說想在克萊伊加納島舉報婚禮…」
國王舅舅橫眉冷目，拍桌而起：「胡鬧！那種死氣沈沈的死島哪裏適合辦婚禮了！」
「爸爸，你現在應該在船上才對吧。」
羅維亞微笑著拍拍手，蘿絲迅速竄進來架住她爸爸：「好啦好啦爸爸，我們該出發去瑪麗喬亞啦~」
「什麽瑪麗喬亞！跟笑笑親的婚禮比起來…唔…！！」
國王被王次女捏住嘴巴拖出去了，羅維亞合上門，笑盈盈道：「撒，接下來我們來討論一下婚禮細節吧！」
「可是米霍克…」
「嘛嘛，先聽我講完再說。」
哥來特·仲肯·歐莉文，前任庫勞得首席外交官，著名女政客，談判專家，曾以其出眾口才與強大親和力為庫勞得爭取到為期二十年的年五萬億貝裏純利潤外貿交易。
哥來特·仲肯·羅維亞，庫勞得現任首席外交官，師承歐莉文，也是出色的談判專家，邏輯縝密，思路清晰，擅長文字遊戲。
總而言之，笑笑最終被暈頭轉向的說服同意舉報兩場婚禮，送嫁婚禮——在皇宮舉辦由庫勞得報社獨家直播專訪，以及面向世界媒體進行實時轉播——合法有效的結婚公告；
私人婚禮——克萊伊加納島城堡婚禮，邀請名單自定，形式自定，場地自定，服裝自定，時長自定——想怎麽搞怎麽搞，騷斷腿都沒問題。
所以最頭疼的是邀請名單了。
「這個你最好小心一點哦…」拉芙試穿完伴娘服，湊到她旁邊一起看名單初稿，「我覺得卡普中將和你舅舅肯定會吵起來的，卡普中將還好，有吃的就行。」拉芙在名單寫下一串名字：
「你看，光HIVE這邊，就有布朗和拉博特，海軍那邊除了卡普中將和戰國前元帥，最難搞的其實是…」
拉芙看著笑笑的表情立刻剎住：「好啦，我不說他。但是你不是還有紅發和白胡子那邊的…」
笑笑抓著筆，在家長一欄停了很久，輕輕地寫上老爹的名字。
晚上回到房間，笑笑剛把羅維亞給的婚禮企劃打開，鷹眼就從浴室的窗戶爬進來了。
笑笑：「……」
鷹眼現在對她看得可以說是非常嚴了，哪怕國王舅舅搬出結婚前新郎新娘見面不吉利這種理由，鷹眼也毫不客氣地頂回去：「我不信這種習俗，如果一定要這麽做，我們可以不在這邊辦婚禮。」
羅維亞姐姐的手段不可小覷，今天總算讓鷹眼有超過八個小時沒有看到笑笑，這讓他非常不滿。
鷹眼把小嬌妻摟進懷裏吻了一下，隨手拿過企劃書，看得眉頭緊蹙：「送嫁遊輪？三天？還有這套婚紗…」
整個背都露出來，太多了。
「不行。」
笑笑吃驚地誒了一聲：「你原先明明說可以的啊。」
鷹眼把外衣脫下裹在笑笑身上：「走吧，我們回去了。」
「蛤？至少要和羅維亞姐姐…」
「走吧，你說不過王儲小姐的。」
還很有可能被她帶跑偏。
鷹眼話不多說，抱起笑笑就踩著窗柩出去了。
正當笑笑以為皇家婚禮要泡湯，在宮殿頂飛檐走壁的鷹眼突然停止腳步，若有所思地盯住王宮的圍墻。
「啊啦，不過去嗎，朱洛基爾桑？」
羅維亞穿著利落的騎馬裝從正門外進來，手上牽著一匹白馬的韁繩，攏著馬鞭，笑意盈盈。
笑笑在鷹眼懷裏探出頭心虛地叫：「羅維亞姐姐…」
鷹眼把她的腦袋掰回懷裏，並強勢地對她說：「睡會兒。」
笑笑：「……」
羅維亞把馬鞭放進腰袋裏，溫和地笑道：「久別重逢的小情侶真是親密得令人羨慕。」
「只是晚上還是不要亂逛比較好喲，在經歷過了一系列的問題後，我們家就和hive就安保問題進行合作了呢。」
笑笑一震，hive？她的集團？那就是說，那個當初她提出來的電網全覆蓋企劃案落成了嗎…
鷹眼面無表情：「這種東西也想攔住我？」
羅維亞非常淡定：「怎麽會呢，但是電網的價格還是很貴的，如果要砍，加上圍墻的維修費，請照價賠償哦。」
鷹眼低頭看了一眼笑笑。
笑笑緊閉雙目，把臉埋進他懷裏。
我睡了，別吵我。
鷹眼：「……」
鷹眼不動聲色地擡起頭：「婚禮取消，我自己回去辦。」
羅維亞氣場秒變，做出談判的態度：「這是已經約定好的事情，而且笑笑醬是我們庫勞得的成員，基於家人的立場做出的決定，朱洛基爾桑無權幹涉。」
鷹眼毫不猶豫地接上話：「沒有人跟我商量，所以不存在什麽約定。思麥爾出席過幾年前的庫勞得亞當舞會，影像已經傳遍世界，現在完全不一樣的容貌會給她引來猜疑和危險。如果是作為家人，你們應當事先考慮好到一點。」
羅維亞和鷹眼的第一句交鋒就已經火花四濺，笑笑拽緊自己的前襟：修羅場！
羅維亞面容一僵，笑笑睜開一條縫的眼睛敏銳地捕捉到她一瞬間的呆滯，心下暗道：不好！姐姐怕不是太高興一下子沒想到這一茬！
「看來王儲沒有考慮到這件事情。」
鷹眼仿佛和笑笑心有靈犀般點破羅維亞，乘勝追擊：「在王儲冷靜下來之前，庫勞得婚禮的事情不必再提，我帶她先走一步。」
笑笑以一種收著下顎歪頭靠在鷹眼胸膛上的姿勢，安穩如山的瞇著眼偷看後續，這種技巧是在無數次關於：
海軍—海賊—革命軍—王下七武海—集團長輩—革命軍—海軍
…的修羅場循環圈裏鍛煉出來的，可靜可動，既能掌控局面，必要時也可隱匿氣息，及時逃走…
羅維亞不愧為名揚四海的女政客，幾乎無縫銜接地接上鷹眼的話：「其實這也不是不能解決的，本來婚禮企劃裏就有假面婚禮的提議，只要加個面具，一切都不是問題。」
鷹眼目光銳利：「王儲未免太小看報社和海軍的情報收集能力了。」
羅維亞話鋒一轉：「就算出於安全考慮，不面向世界公開婚禮實況也是可以的，發個公告也是一樣的。」
鷹眼：「我才是公告首發的第一資格人。」
羅維亞：「笑笑親身份特殊，男方如果是真心想結婚就應當有所心理準備喲。」
鷹眼：「一切身份的特殊性在她的安全面前都不算什麽。」
羅維亞：「以我庫勞得一國之力，難道保障不了區區一個內部婚禮的安全嗎？」
鷹眼：「思麥爾不可能在庫勞得定居。」
羅維亞：「嘖。」
笑笑：……羅維亞姐姐剛才咂嘴了對吧？那個羅維亞姐姐！？
在接下來的兩個小時內，鷹眼和羅維亞進行了非常激烈的唇槍舌戰，從勉強讓雙方都可以接受的定下婚禮到婚禮時長，從她婚紗的款式修改到捧花顏色…
雙方最後終於達成共識後，笑笑已經聽得昏昏欲睡，然後真的睡著了。
睜開眼時鷹眼光著上身站在床邊擦頭發，背部利落緊實的線條隨著他的動作舒展收縮，水珠在漂亮的肌理上一顆顆滑下，在微弱的室內光裏折射出細碎的動人光芒。
笑笑沒忍住咽了口口水。
鷹眼立刻側過臉，眼睛危險地瞇起來，薄唇微動：「醒了？」
笑笑一抖：「還…還沒，我再瞇一會兒。」
鷹眼覆上來捏住她的下巴，低頭細細親吻：「不準睡。」
笑笑立刻乖覺地勾住他的脖子，親親鷹眼的唇瓣：「對不起嘛，可是羅維亞姐姐一番心意…」
鷹眼似乎是興致來了，挑出她脖子上的白繩，上頭掛著她的粉鉆和戒指，兩樣小東西在他手上靜靜散發著屬於它們主人的熾熱溫度，鷹眼將東西撥到一邊，低頭在笑笑脖頸上親了親，慢條斯理地解開小碎花的睡衣扣子。
笑笑眼皮一跳，發覺鷹眼只在腰間圍了一條浴巾，皮膚上的水珠也散發著寒氣，明顯是沖了冷水澡。
大半夜的沖冷水澡，不用猜她也能肯定是為什麽，偏偏好死不死這時候醒了…
今夜，註定睡眠不足。
作者有話要說：
啊…婚禮啊…要不要讓赤犬出現呢…
C君：元…元帥大人…你、你要來嗎…
打卡。
佛了，我佛了。
第73章 再見
海圓歷1522年某日，繼草帽海賊團暗殺四皇之一夏洛特·玲玲事件後，王下七武海朱洛基爾·米霍克，人稱鷹眼的世界第一大劍豪，在以庫勞得新聞社為首的世界性報刊上發表結婚公告。
僅兩個小時後，庫勞得皇室發表第三繼承人結婚公告。
不管這則新聞在新世界內外掀起了多大的風浪，作為這次震驚四海的新聞標題兩名主人公卻在一個令人意想不到的地方。
偉大航路前半段 無風帶 世界第一大監獄推進城（Impel down）
「米霍克桑，你不進去比較好吧？」
笑笑在進入電梯前終於忍不住開口阻攔。
不管怎麽說，鷹眼還是現任王下七武海，一般來講這種地位在海軍律法部和各個監獄面前是很尷尬的，尤其忌諱和推進城這種地方扯上關系。
特別是在連續進了三任前七武海，被一任前七武海劫過獄以後，海軍和推進城對七武海們頗有點敬謝不敏的態度。
所以這次鷹眼的到來，算是繼女帝漢庫克後第二位走正規程序拜訪的七武海了。笑笑在確定說服不了鷹眼讓自己單獨進去大約兩個鐘頭後，費了姥姥勁才爭取到讓鷹眼可以不用戴著手銬進去的特權。
這麽做的前提條件就是麥哲倫必須一直跟在鷹眼身邊。
如果可以，笑笑也不太想來這個地方。
這是艾斯死前待過最久的地方，是個充滿了血腥恐怖的不祥氣息的終結之地，她可以肯定這裏絕不會給艾斯留下好的回憶。
她離開的時間就她自己來說沒有很長的時距感，艾斯的死亡仍然歷歷在目，笑笑慢慢握緊拳頭，想停止手臂不由自主的顫抖，努力壓下翻滾的情緒。
如果不是HIVE發來的關於李的消息，她一輩子都不會踏進這裏。
李是極驕傲的人，對於當下海軍和政府的體系他是不屑一顧的，而且他忍耐世界政府很久了。但同時李又不是個有耐心的人，他不會像多拉格那樣，花費數十年建立起一支武裝部隊，招賢納士，隱忍，周旋，悉心布置，他也不可能加入革命軍，聽從命令，一步一步奠基。
他太有才能，太不拘一格，並且常常喜歡挑戰規則。所以做事通常不考慮後果。
她不知道希爾羅爸爸在的時候是怎麽壓制住這個鬼才的，她是沒有這個能力。但她實在不能接受再一次災厄降臨，在繼白胡子海賊團之後。
鷹眼站在她身側後一點的位置，半邊肩膀擋在她身後，能清楚看見她隆起的眉頭和眼裏的憂愁：「放心，這裏關不住我。」
大概是她表現得過於嚴肅和緊張，鷹眼頓了頓又道：「你的狀態改天來會比較好。」
「不用了，我不想在這種事情上，在這個地方拖拉。」笑笑抱歉地沖他笑：「對不起啊，在結婚前還要任性地要跑到這種地方來。」
鷹眼擡手，把她的腦袋壓下去：「走吧。」
這次進推進城，她是給波魯薩利諾打的招呼，當然，肯定有經過薩卡斯基的耳目。通過審批有波魯薩利諾就夠了，但如果元帥想駁回，她也是沒有辦法拒絕的。
自從麥哲倫引咎降級，作為副署長，他在推進城巡邏的時間也多了很多，這次由他親自領路的主要原因，也是因為他對推進城地形的了解和掌握能力。
漢尼拔升任署長後恐怕沒少折騰他，但笑笑能感覺到麥哲倫的精神狀態很不錯。
不如說這就是他所想要的，提升實力的同時更全面地掌控整個監獄動向。
「你如果想去第六層，應該也沒問題吧？」
笑笑搖搖頭：「沒必要，第五層足夠了。」
其實她去哪一層都見不到想找的人，只不過五層都是多少有點能耐的大佬，勢力劃分更加覆雜，李不會白放著不用。她去露個面應該會有效。
時隔兩年，推進城的巡邏制度更加嚴密了，各項設備也升級許多，她甚至在三層看到了自家集團最新研發的電話蟲。
居然搶生意搶到海軍科技馴養部，也是很大膽了。
第五層極寒地獄在下暴雪，為了不招惹到不必要的麻煩，笑笑把自己裹成一個球後，在球上披了鬥篷。
笑笑繞著邊緣線走了一圈，留下足夠的記號，準備離開，突然從四面八方沖出來一群人，直奔鷹眼和麥哲倫。
在裏頭待了兩個小時，除了漫天暴雪就是一片雪原，笑笑都快雪盲了，壓根看不出這群人是從哪裏沖出來的。
地下五層關的都是懸賞金上億的罪犯，目測五十個以上的人沖上來，鷹眼和麥哲倫一瞬間難以應付，笑笑站在包圍圈外，強烈的危機感覆蓋了她的神經系統，她迅速把鬥篷翻過來，趴在雪地上。
前面忘了說，她早知道這次行程不會那麽順利，為了以防萬一，讓蘿絲幫忙定制了雙面的鬥篷，一面是顯眼的黑紅色，讓鷹眼可以輕易在雪地裏找到她；
一面是白絨面，翻過來披很容易就能淹沒在大雪裏，可以迷惑敵人，爭取時間。
危機感愈發濃烈，笑笑覺得是撐不到鷹眼收拾完這群海賊了，一邊凍得齜牙咧嘴，一邊哆嗦著從袖袋裏掏出一只小盒子。
那是海原給她的微型定位機器，大概就米粒大小，裝了一盒，藏是好藏，在這種溫度裏機能就不太好。盒子上有可以旋轉開的小孔，到掛著系在腿上大約每移動二十米會落下一粒，以量補質，便於追蹤，保險。
剛給腿上系好，笑笑感覺腰上被猛地一勒，騰空而起。
茫茫雪地不見有其他蹤跡，笑笑甚至看不到是誰用什麽綁了自己，她的狀態在旁人看來，簡直就是裹著袍子在天上飛的毛絨球。
雖然看不見對方，笑笑幾乎可以肯定始作俑者是誰了，心裏「咯噔」一下，往下看已經不見鷹眼和麥哲倫身影。
她似乎，已經，被某個流氓，綁架了？
無色的細線把她從頭捆到腳，笑笑白著臉掙紮著甩了甩腿，正巧有一道線在腳踝處牢牢地紮緊，她的追蹤器被掖在鬥篷裏，根本掉不出來。
鬥篷緊緊地，緊緊地，把她在淩冽風雪中包得嚴嚴實實，沒有讓一絲風灌進她的衣服裏，也不讓她留下一粒追蹤器…
笑笑熱淚盈眶，但是生怕被凍住所以眼淚不敢落下來：我嗶——你大爺！
但很快她就意識到一個問題：馬甲掉沒掉？
目前為止只有鷹眼和赤犬一眼看破她的真面目，就連國王舅舅和羅維亞姐姐剛見到她都根本沒認出來，在她自己交代身份的時候都還保持了兩秒鐘的遲疑狀態。
別人好說，那個人的話…她還真是搞不太懂。
眼前一暗，熟悉的粉色羽毛拂到她臉上，失重感之下，笑笑幾乎是下意識地扒住了來人的肩膀。
時間靜止了兩秒。
笑笑：哦豁。
來人緩緩地揚起唇角：「呋呋呋呋呋，好久不見啊，小崽子。」
*
極寒地獄邊緣，常年被冰雪覆蓋的內墻從兩道巨大的刀痕裏露出巖灰色的海樓石，大雪呼嘯著填了許久，兩道裂縫依然深不見底。
兩米外，一只紫色的巨大牢籠在雪地上蔓延。
麥哲倫搖搖晃晃從地上爬起來，滿臉是血，「住手吧鷹眼！你真的想和海軍決裂嗎？！」
擁有銳利鷹眼的男人淡淡掃了他一眼，麥哲倫驚出滿頭冷汗。
「那又怎麽樣。」
這個男人，簡直太任性了。
麥哲倫勉強站直，他的身後堆著被劍氣震暈的罪犯們，如果不是他動作快，這個七武海會毫不猶豫地把他們絞成碎肉。
「極寒地獄不是你可以撒野的地方，鷹眼。你知道這裏關的都是什麽人嗎？」
他絕不會讓兩年前的大規模越獄事件再次發生，麥哲倫向前走兩步：「如果你執意要毀掉level 5，只會把希爾羅置於更加危險的境地。她現在很弱吧？」
鷹眼靜靜站了一會兒，終於還是將那柄寒光閃爍，殺氣驚人的黑刀緩緩收回刀鞘。
麥哲倫脫力地坐下，同時他用毒做的紫色牢籠也迅速收起。
背對著他，鷹眼從脖子裏掏出十字架小刀，上面嵌著一只微型追蹤器。
他差點忘了。
「等等，鷹眼！你去哪裏！」
*
笑笑被夾在多弗朗明哥腋下進了一個山洞，她已經巧舌如簧地和多弗繞了半個鐘頭。這廝一如既往地死精死精，楞是沒給她套出半句有用的話，也沒讓她腳沾地過，更別提給她松綁。從頭到尾他就只會給她陰陽怪氣和「呋呋呋」。
「看好這個小崽子。」多弗朗明哥隨手把她扔到地上，地上有什麽大塊的尖銳的東西硌到她脊骨，即使隔著厚重的衣服，也還是疼得笑笑差點嗷的一聲叫出來。
恨恨地瞪著多弗朗明哥：「呵喲，囚衣不錯啊。」
多弗朗明哥也不生氣，「呋呋呋」地坐到高高在上的主位，支著下巴饒有興致地看著她。
是的，主位。
地下五層的極寒地獄這種破地方，除了風騷無雙的人妖王伊萬，也就這只臭屁悶騷的火雞能在個小破山洞裏整出個推進城版王位登基了。
還有用土堆砌的長餐桌上鋪的白桌布，王位正前方的篝火堆，食物，酒水，餐具，罪犯培訓上崗的侍從…甚至他還搞到了他的羽毛大衣和墨鏡！
一應俱全！
還有分列他左右的兩行幹部，在火光的映襯下醜出新高度。好嘛，妖魔鬼怪也全部到位。
背上壓著的那塊石頭還是什麽東西突然憑空消失，笑笑頓時感覺疼痛緩解許多。
她詫異地瞥了一眼站位離她最近的男人，冷淡硬派的表情，肥碩身材也擋不住的某種大哥魅力和可靠氣質——
塞尼奧爾·皮克沒有穿嬰兒裝的樣子居然有點帥，她差點認不出來…
他剛剛好像敏銳地看了她好幾次來著。
「少主，這個女人是誰，新的女仆嗎？」
多弗朗明哥下首左邊第一位的男人開口問，看向笑笑的目光陰郁而滿含惡意。
笑笑也瞇起眼睛，冷冷道：「看來baby-5不在這裏，真是太好了。不過…能在這裏看到你倒是令人很欣慰。」
「你好啊，迪亞曼蒂。」說實話她不爽這個拼色豎條紋男很久了。
從很久以前開始，這個人和托雷波爾就喜歡一味地引導並縱容多弗朗明哥成為一個「暴君」，並且成功地把他從這條道上越推越遠。
什麽摔了一跤的那條街要鏟平整個鎮子。
什麽失敗的下屬已經不配作為堂吉訶德家族的成員要清理掉。
什麽少主的意志才是唯一正確，違抗者都該死。
多弗朗明哥本身就是那種不需要這種攛掇也可以自己把「惡」成長成龐然大物的人。
迪亞曼蒂是加速了這種「惡」成長的人。
換言之，他是加速了羅西南迪的死的人。
盡管羅西南迪說過「他是個無可救藥的怪物」這種話，但她和他都不能否認多弗內心還存有的那片尚未被汙染的土地。
關於家族，關於他們的母親，以及到最後的最後，對著弟弟開那一槍的那個時刻，他連裝模作樣的笑容都消失的那張臉，那出現憤怒和茫然的神情的極短的0.1秒鐘。
多弗到至今為止，從來不是沒有一點人性，不懂愛和珍惜的人。雖然那點情感少得可憐，令他更加吝嗇於顯露和付出。
即使是惡，堂吉訶德·多弗朗明哥也是個有自己的原則風格的惡人，從年少時就如此。所以迪亞曼蒂的最終目的雖然達到，但他那種葷素不忌的惡並沒有影響到多弗，大概是因為多弗非常自我，非常適合做暴君。
只是迪亞曼蒂惡心到她了。
塞尼奧爾·皮克猶豫了一秒鐘：「你是…那個胖丫頭？」
笑笑：……
笑笑：「我很高興能再次見到你，皮克叔叔。」
迪亞曼蒂，古拉迪烏斯，琵卡，馬哈拜斯，喬拉，拉奧·G從不同方向轉過頭來，用見鬼的表情盯住她。
笑笑掙紮許久，終於能自己用正常的姿勢坐起來。她看了一眼依然在對她詭笑的多弗朗明哥，對大家露出禮貌的微笑。
「各位，好久不見。」
作者有話要說：
再不更是不是有點過分了…
你的明哥突然出現！jpg
婚禮容我略微想一想。
第74章 對峙
任何土質在極寒地獄的超低溫裏，都會被凍成硬度堪比鉆石的優質建材。
在第五層想找到一個寬大幹燥的山洞並不容易，而想要占領為數不多的其中一個，那就需要絕對的實力了。
笑笑吸著鼻涕緊靠篝火，手裏握著一只啤酒杯的把柄，裏面裝著半杯塞尼奧爾不知道從哪裏搞來的牛奶，拿回來的時候它還是一塊硬邦邦的奶磚。
她耐心地盯著杯子裏的牛奶，等待山洞裏這堆唯一的熱源給它傳遞足以溫暖她腸胃的熱量。
屁股底下傳來輕微的震動感，笑笑擡頭仔細看了看山洞頂部，幹燥，堅固，紋絲不動。
大概是多弗他們和對方幹架用到了重型火器，應該不要緊。
確認不會出現塌方或者落石後，她把杯子轉了個面，繼續烘烤。
留下來陪她…或者說看守她的是琵卡。
因為聲音的緣故，琵卡平時不是很愛說話。但笑笑從來不覺得他的聲音好笑，所以她算是琵卡為數不多的可以安心聊天的人之一。
琵卡已經蹲在她旁邊絮絮叨叨兩個小時了，自從多弗朗明哥帶著幹部們出去以後，他就沒閉上過嘴巴。
「吶吶，你為什麽不幹脆答應少主留下來呢？少主對你那麽好，以前還經常單獨帶你出去玩。」
笑笑嘆氣：「那不是出去玩，而且我那時候還不到四歲啊琵卡。你知道帶一個不到四歲的小孩去找仇家火拼不是正確的帶孩子方式吧。」
「反正你也沒事啊，而且少主也絕對不會讓你出事的。你可以和以前一樣留在家族裏…」
「不可以。」
笑笑平靜地打斷他：「不可能和以前一樣了。琵卡，這件事我們不必再討論。」
琵卡安靜了兩秒鐘，還是忍不住開口：「是因為柯拉松…」
笑笑再次嘆了口氣：「琵卡，你一定要說出來嗎？」
琵卡：「可是…」
「琵卡，我已經長大了，而且我要結婚了，所以不可能，明白了嗎？」
琵卡呆滯地望著她，笑笑和他對視著補充了一句：「是真的。」
琵卡呆呆地：「可是…可是未婚夫什麽的，會被少主肅清…」
「不是baby–5那種性質的未婚夫們啦！」笑笑忍無可忍地拿杯子在琵卡頭上篤地敲了一下，反正因為果實性質他也不會痛，「是真的可以結婚，僅此一個的結婚對象，我會一直和他生活在一起的那種！」
「結婚？呋呋呋，你居然要結婚？果然是和鷹眼那家夥嗎。」
多弗朗明哥身上的羽毛大衣披著厚厚的一層雪進來了，琵卡吃了一驚，屁顛顛跑過去給多弗朗明哥脫大衣：「少主！您怎麽沒有叫人給您把雪撣掉，不是最討厭別人把雪帶進來了嗎…」
「呋呋呋，思麥爾，你真的要嫁給那家夥嗎，明明是個比我還大的老家夥了。」
多弗朗明哥推推墨鏡，走到篝火旁，在她身邊蹲下。
笑笑往邊上挪了挪：「嗯？不去坐你高高在上的寶座了嗎？」
「你想坐的話也不是不可以，只要…」
「我不要。」
「嘁，小鬼頭。」
多弗朗明哥擡手，往她的杯子裏丟了一樣東西，笑笑探頭看了一眼，是把銀色的小勺子，勺柄上有個還很新鮮的刻痕，是堂吉訶德家族的標志。
「戰利品？給我沒問題嗎。」笑笑摸了摸那個標志，又想起羅西南迪的臉。
「小玩意而已，拿著玩就是了。」
「塗層顏色怪怪的，不會把什麽有毒物質摻進牛奶裏吧？你現在可沒有醫療設備和醫生隨時待命。」
「呋呋呋，毒死了就把你凍在外面的雪堆裏，缺食物的時候分掉。不會浪費的，放心吧。」
笑笑翻了個白眼：「那你們不一樣會被毒死，白癡嗎？」
多弗朗明哥按住她的腦袋：「所以放心喝下去，蠢崽子。」
笑笑咧咧嘴，咬著杯沿啜了一口，微燙的熱度從喉嚨口一路暖到腸胃，舒服得她愜意地瞇起眼睛。
「那麽，你是怎麽做到的，嗯？」
笑笑眼皮一跳，喝口牛奶保持冷靜：「什麽？」
「呋呋呋，還是喜歡裝傻，這麽多年沒有一點長進嗎？」
多弗朗明哥拿根幹柴戳了一下火堆，火焰猛地躥高，一點帶著火花的木屑彈到她腳邊。
笑笑舉起杯子，杯底對著那朵小火花，緩慢而用力地摁下去，火焰堅強地從杯子底端的空隙竄出來，但終究燃料有限。在笑笑的鎮壓下，火花滅了，穩穩壓在杯底，冒出一縷白煙。
「多弗，想都不要想。」
「看來傳聞也不是完全胡說的嘛。」
「所以說，」笑笑深吸一口氣，轉頭看他：「從來都沒有起死回生這種事，我只是被找到了，所以回來了。」
多弗朗明哥挑挑眉：「用和以往完全不一樣的軀殼？」
「不死、長生和再生這種事，你指望從我這裏找答案，還不如指望羅。」
笑笑撥開在頭上作亂的手：「別揉了…我受了嚴重的傷，加上遺傳特性，為了保命變個模樣很稀奇嗎？」
男人扶著墨鏡若有所思：「唔…那看來你說的是真的了。」
在多弗朗明哥思索的時候，笑笑嘟囔了一句：「再說如果不是鷹眼找到我，我應該是不可能『活』過來的吧。」
空間突然變得靜謐，笑笑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好像說了不恰當的話，但挽回已經來不及了。
「是嗎？」男人的註意力突然久違地完全集中在她身上，「這就是你要和他結婚的原因嗎？」
笑笑心如擂鼓，指尖因為用力過度泛出蒼白。
太詭異了，現在這個情形。
她和多弗朗明哥的關系一直處於保持微妙平衡的狀態，十分熟稔，有時候稱得上是隨意親昵，但始終留有嚴格的界限，雙方都不允許踏入半步。
這種關系的維系點是羅西南迪。
或者說對於她來說是羅西南迪，對於多弗朗明哥來說，是羅西南迪的死。
如果不是因為羅西南迪，她不會維持和多弗朗明哥的這種奇怪但緊密的聯系；而如果羅西南迪沒有死，多弗朗明哥不會對她有這麽客氣，簡直可以說是彬彬有禮的態度。
她試圖過斬斷這種聯系，但多弗朗明哥早在她還無力反抗的時候，就非常強勢地滲透在她的生活裏，不停歇地猛刷存在感，用盡手段加強她和他的聯系。
至於這麽做的理由，細想下去實在過於覆雜，說不準還很有哲學性，所以她從來不多想。因為懶得，也因為羅西南迪。
總之，也許對於多弗朗明哥來說，只要她還活著一天，就必須保有和他的這種聯系，誰都可以認為她希爾羅和堂吉訶德家族沒有任何關系，但她自己不行。否則無異於背叛了他。
但她非常清楚自己在做什麽，所以他和她之間的聯系，到此為止不可能再越界半步。
「這也許是我和他結婚的理由之一吧。」
笑笑把牛奶捧在手裏，下巴擱在膝蓋上：「但你要知道，我回來的主要原因，是因為答應過他的求婚。」
火焰舔舐著木柴，幾乎要燒到多弗朗明哥拿著的那一端。
笑笑伸手，從他手裏把那根木柴抽出來，丟進火裏。
「鷹眼是我回來這裏的主要原因，如果不是他，我不會回來的。」
「呋呋，你還是一樣會把這種蠢話堂而皇之地說出口…」
多弗朗明哥拍拍手裏的碎屑，緩緩站起來，居高臨下地俯視她：「聽起來真是個好男人吶，世界第一的大劍豪。」
「不過你口中的那個好男人，和我所知道的那個人可不太一樣啊…你懂得我在說什麽吧，嗯？」
「我懂的。但是夠了，多弗。」
「你懂什麽？你知道什麽？那個男人在溫情脈脈之下的殘暴本性和冷酷人格嗎？」
多弗朗明哥的語氣十分古怪，某種強烈的情緒似乎正在從他的身體裏溢出來，使他逐漸臉色猙獰：「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思麥爾！」
笑笑平靜地望著火堆，輕聲道：「你覺得你有立場說這種話嗎，多弗朗明哥。」
他伸手掐住她的下顎，輕而易舉地迫使她仰起頭，墨鏡幾乎貼到她臉上：「至少我從來不裝模作樣。」
「好好考慮，思麥爾，再好好考慮一次，你到底要不要來我這邊。」
笑笑擡起眼簾，透過墨鏡真切地感受到多弗朗明哥的目光：「我真的很高興你從來不在這件事情上逼迫我，多弗。」
「謝謝你，很抱歉。」
多弗朗明哥緩緩松開她的下顎，轉而捧住她的半邊臉，嘴角的弧度淺淡：「要不是因為柯拉松…」
笑笑糾正他：「羅西南迪。」
「呋呋呋呋呋，明明是我撿到你的，你卻好像更親近他呢…吶，你說說這是為什麽？」
「別說傻話了。」
「想離婚的話隨時歡迎來我這邊。」
「閉嘴吧你。」
感覺似乎糊弄過去了，笑笑暗自松了口氣，「把你的手…」
一道劍氣擦著她的話音掠過，回過神來，多弗朗明哥已經摟著她躍出洞口，風裹著雪粒打在臉上有點疼，笑笑眨了一下眼，再睜開，本來被雪地覆蓋著隆起的山洞，已經變成一片平地。如果不是記得方位，還能聽到沈悶的轟塌聲，笑笑根本看不出來哪裏曾經是山洞。
與此同時，從後方傳來輕微的踩雪聲，沈穩而規律，帶著從容不迫的節奏，氣勢迫人地靠近了。
笑笑擡頭看見多弗朗明哥突然咧開的嘴角，熟悉的惡趣味神情浮現在那張囂張的臉上，不祥的預感使她不由得頭皮發麻。
「多弗，你放我下來！」
多弗朗明哥用只有她能聽見的聲音低聲笑：「呋呋呋，別急啊，那多無趣，這種難得的機會當然要把握住好好利用了。」
說著他把她提到臂彎裏，摟得更緊，同時轉過身。笑笑剛看到熟悉的風衣顏色，一個可以稱得上溫柔的吻落在她的臉頰上，微涼，柔軟，還帶點意味不明的低笑。
笑笑：「………」
「迪亞曼蒂他們快回來了對吧。」
「那是當然的。」
笑笑遠遠能望見熟悉的身影停頓了兩秒，內心深處響起了蒼涼的背景曲。
「你知道我真的很想嘴都給你撕爛來對吧。」
「誒~我知道，但是現在你是只虛弱的小崽子不是嗎？」
鷹眼來了。
說實話笑笑看不出他臉上的情緒，因此有點惶恐。
「米霍克，我…」
「噓，還不是時候，小崽子。」
多弗朗明哥的手指開始神經質地揮動，笑笑立刻陷入動彈不得的狀態，她張著嘴，聲音被堵在喉嚨口出不來。
「接下來，是男人們的遊戲時間。」
說著她被轉了個方向，埋進多弗朗明哥的羽毛大衣裏，臉頰貼著他結實溫熱的胸膛——真的，他在暴雪天的極寒地獄裏也就穿一件囚衣和一件羽毛大衣。
感官被蒙蔽了，她什麽都看不見，耳朵好像也變得不太好使，見聞色霸氣在這種狀態下並沒有什麽鳥用，於是她心想：我可去你媽的吧。
鷹眼眼睜睜地看著小嬌妻被別的男人擁入懷中，臉色已經不能更難看一點。多弗朗明哥仿佛看不見他烏雲罩頂刀鋒長鳴的危險狀態，猶自露出囂張又陰險的笑容。
「撒，鷹眼，我們需要談談你的婚禮。」
鷹眼執刀而立，神色冷峻：「我和你沒什麽可談，還給我。」
多弗朗明哥眉梢一挑，「還給你？還什麽給你？」
「明知故問。」
多弗朗明哥揣著笑笑幾乎笑得停不下來：「呋呋呋呋呋…你覺得她是你的嗎？呋呋呋…呋呋呋呋呋呋…鷹眼，我放開她的聽覺，你敢不敢再說一次？」
鷹眼目光懾人，聲音冰冷：「她會一直是我的。」
「別做夢了鷹眼，如果你是抱著這樣的想法和她結婚，趁早死了這條心吧！」多弗朗明哥笑得肆意張揚：「無論變成什麽樣，她絕不會是任何人的附屬，沒人可以永遠囚禁她…她三歲的時候就讓我明白這件事了。」
「你想炫耀什麽。」
「嘛，別誤會。我知道你有一雙多麽明察秋毫的眼睛…它幫你找到了這個萬裏挑一的寶貝，是嗎？」
多弗朗明哥安撫似的摸了摸懷裏的小腦袋：「別激動，鷹眼，這裏是我的地盤，你最好不要亂來。不然誰知道你會不會需要發布婚禮延期的公告呢。」
鷹眼沈默了，勉強收斂了兩分劍氣。
「這就對了，和平地聊一聊…」說著他低頭貼著笑笑耳朵道：「畢竟這也是我的小寶貝呢，呋呋呋。」
笑笑：「……」
這句台詞使我感到自己錯過了一個億的劇情。
鷹眼：「……」
小寶貝。
第75章 wedding
庫勞得，馬爾伽群島，諾比吉蘭港口。
標志著庫勞得金黃麥穗的皇家遊輪發出悠長的一聲汽笛鳴響。庫勞得國民圍在港口岸邊歡欣鼓舞地慶祝第三順位繼承人的婚禮，鮮花和手帕被高高拋向船艙，配合著人們五顏六色的鮮艷服色，港口沸騰成一片彩色沸騰地海洋。對於皇家婚禮，庫勞得民眾的熱情程度遠遠超過了笑笑的想象。
「呃…港口今天不對外開放了嗎…」
「不用在意。」羅維亞身著高貴典雅的金色長裙，深栗色的長發披散在身後，標志王儲規制的水晶皇冠端正地戴在她頭上，非常優雅美麗，「公告半個月前就發出去了，再過二十分鐘就會全面鎖國。」
「鎖…鎖國？！！」
用嚴苛的審美眼光把笑笑從頭到尾掃視了一遍，羅維亞還算滿意地點點頭，慢條斯理地說：「老習俗了，庫勞得歷代公主大婚，民眾如果有意願，都可以鎖國歡慶的。可惜這次不巧，正趕上瑪麗喬亞的會議，商討後決定只維持一天一夜——你媽媽當初可是鎖了七天的。」
所謂鎖國，其實嚴格意義上來說並不是字面意思的完全封鎖整個國家，只是除國王護衛隊和軍隊、公職人員以外的大規模休假歡慶日而已，實際上提前準備好一應事宜，該做的事還是會有條不紊地進行下去。
「還…還是一天就好…一天就好。」
笑笑小心地拿絹絲手帕在額角摁了摁，吸掉那一點潮濕的汗意。這個妝化了她三個鐘頭，雖然最後她也沒看出什麽大的不同來，但要是她敢擦掉一點粉，羅維亞姐姐和化妝師都不會放過給她補妝的機會的。
「笑笑親，不可以這麽容易滿足哦，今天是你一生中可能只會有一次的日子，只要你想，就讓他去做才行哦。」
羅維亞到現在為止似乎對鷹眼都保有不滿態度，這對於這位一向非常大度的王儲來說是很不可思議的事。
「當然，你也可以把這次婚禮當排練，下次婚禮還能改進。」羅維亞面不改色如是說道。
笑笑：「……」這個敵意已經濃烈到她沒辦法忽視的地步了餵。
笑笑打著哈哈瞄了一眼墻上的金色大鐘，被羅維亞一眼看穿：「不要再算時間了，你和他分開只有一夜而已。」
笑笑神色憂愁地掐著指頭數：「已經快超過12小時了…怕不是晚上要發瘋啊…」
羅維亞斜睨了她一眼，顯出一股氣勢來：「他只是你的結婚對象而已。笑笑親，庫勞得隨時可以接你回來，不需要怕他。」況且她絕不可能讓那男人晚上就能接到她心軟好說話的妹妹的。
笑笑：「唉，羅維亞姐姐你不懂，跟他提分居也會瘋的…其他的都沒關系，別當場擄走我中斷婚禮就好了…」
羅維亞溫柔地替她理了理頭紗，語氣如春風般溫和：「他不會的。」
笑笑莫名打了個冷顫。
不知道鷹眼和羅維亞達成了什麽共識，總之婚禮最終還是被盡量簡化，合二為一了。
遊輪會一邊舉辦婚禮一邊朝克萊伊加納島所在的海域行駛，大約傍晚時分，船上被邀請的賓客都會在庫勞得以旅遊地著名的西部群島下船，在那裏享受兩天一夜的豪華海島遊。
而接下來的旅程…
一艘雙桅帆船「咚」地一下撞在船尾，笑笑正要從窗口探頭出去看，站在窗邊的羅維亞隨手就把她的腦袋摁下去了。
她還沒反應過來，一枚炮彈從她眼前掠過，船頭的方位傳來一聲巨大的爆炸聲響，高大的水簾遮擋住她往外探查的視線。
遊輪平穩前行，筆直地行駛在預定的航道上，那麽大的爆破沖擊沒有撼動它一絲一毫。
笑笑掃一眼鎮定自若的羅維亞，外頭甲板上來來去去有條不紊的侍者，和恭謹候在門外，頭發絲都不亂一根的利候，不由得眼皮一跳。
炮擊聲密集地在四周響起，大約是遊輪上裝了什麽對抗裝備，所有的炮彈都完美避開船身，均勻地在船身周圍描邊發射，炸起一道道巨大的水幕。
從笑笑的視角來看，她坐的船就像是在漫天水霧中航行，因為天氣很好，有夕陽的霞光落在海面，每一顆騰空的水珠都在奇妙的自然光中折射出夢幻般七彩的光影，每一道水簾都美輪美奐。
笑笑在這美麗的景色裏短暫地失神了片刻，回過神，窗外齊頭並進相隔不遠的軍艦上某中將軍銜將領鐵青的臉色正好撞進她優秀的動態視力範圍。
笑笑：「……」
房門突然被叩響，羅維亞意猶未盡似的收回看向窗外的目光，很明顯，她是完全沈浸在海軍制造的人工夢幻噴泉裏了，並且毫無負罪感，看得理直氣壯。
不過為了顧及門外還在等候的人，羅維亞還是伸手拉上窗簾，隔絕來自外面的窺視。
幾個身披鬥篷的人湧入笑笑的艙室，帶著一身水汽，雖然蒙得嚴嚴實實，但微妙的氣息還是難以遮蓋地露出來幾絲。
笑笑猶疑地站起來，兩只手不自覺糾結地纏繞在一起。
她有一種強烈的直覺和熟悉感…
來人伸手揭下帽子。
熟悉的菠蘿頭。
熟悉的半耷拉著的眼皮。
熟悉的…馬爾科。
笑笑楞了兩秒，隨即尖叫一聲，撲了上去。
長了一副漫不經心模樣的男人毫不猶豫地張開雙手，略微一俯身，將小炮彈似的沖過來的女孩抱個滿懷。
笑笑緊緊摟住馬爾科的脖子，微涼的不死鳥體溫柔和地包裹住她的那一刻，她鼻子一酸，眼淚就毫無預兆地掉了下來。
馬爾科抱著她，像第一次從青雉手裏接過那個小女孩，兩只手環著，小心翼翼的作出保護的姿態。他一遍一遍耐心地拍撫手下纖瘦的脊背：「笑笑醬是個好孩子，不哭了喲咿∼」
笑笑的眼睛貼在他肩膀上，直將那裏的布料泅出一大塊深色，才擡起頭，紅著眼睛對門口其他人露出一點笑：「好久不見，比斯塔。好久不見，布拉曼克，拉克約，那謬爾。」
「我好想你們。」
馬爾科帶著四個隊長明目張膽地上了遊輪，其他隊長似乎兵分兩路選擇路線，先行一步去了克萊伊加納島。於是笑笑這頭就被海軍追了一夜，由於遊輪上有庫勞得皇室旗幟和徽章，海軍沒有下重手。
其間從軍艦發來16封電報，10道警示和三道搜捕令，羅維亞全當沒看見，只吩咐利候監督船員保持航速，直線前進。
笑笑很感激她。
因為沒忍住掉了眼淚，笑笑後來還是被羅維亞勒令坐在化妝台前補妝。
她和馬爾科他們有太多話想說，卻不知道從何說起，畢竟他們分開已經有一陣子，各自都有所經歷。馬爾科不急，靜靜地候在一邊。卻見笑笑的目光總是在化妝台的鏡子上左右遊移。
馬爾科敏銳地發現了她這個小動作，猜到她是在找他，便幹脆一直坐在她的視線範圍內，讓她看個夠。
笑笑就朝他笑得直瞇眼，被化妝師提醒了好幾回。
黎明的時候，利候敲門進來，在羅維亞耳邊說了句話。
沒過一會兒，馬爾科披上鬥篷出去了。走前安撫地摸了摸她的腦袋。
窗外齊驅並進的軍艦不知什麽時候換成了狗頭軍艦，由於主人不在，比起先前猛烈的攻勢，這艘軍艦顯得格外安靜。
卡普出現在她面前的時候，還帶著他標志性的粗獷笑聲，遊輪上沒有其他客人，都是侍從和船員，整體來說是很安靜的，他的笑聲就毫無遮攔地回蕩在整艘船上。
當然，卡普中將自己是不會有突兀失禮或者尷尬的自覺的。直到看到笑笑時，他才收斂笑聲，略帶審視和嚴肅地看了她一會兒，又若無其事地笑開：
「啊哈哈哈哈！居然沒有死嗎哈哈！真是命大呀臭丫頭！」
笑笑：「……」
看到爺爺一如既往地這麽欠揍，她就放心了。
羅維亞雖然待人很禮貌，這時卻並沒有很給卡普面子，她彎下腰對笑笑說：「今天的話，你發脾氣也沒關系哦。」
笑笑淡定地搖搖頭：「不了。我爺爺可喜歡看別人想揍他又揍不過他的樣子。用不著理他，讓他自個兒憋著就好。」
十多年的祖孫不是白做的。
她從小比起艾斯三兄弟就極少接受過卡普「愛的鐵拳」的洗禮，該挨的揍，赤犬在訓練場上早就給她超額完成了，所以嚴格講她並不怎麽需要卡普愛的磨煉。
當然，赤犬也非常在意笑笑在他計劃之外的「鍛煉」，所以非常放肆地給過卡普很多次警告，大概意思就是「我可以訓練她但你不可以你只會亂來擾亂步驟而且不科學。」
她記得赤犬在威脅無效，反而差點被贈送一頓愛的鐵拳後，甚至使出了幫卡普處理一周公文的賄賂手段…她記得是因為卡普的副官博加特那一周正好有比幫卡普處理公文更重要的任務來著…
總而言之，卡普幾乎沒有對她動過手。
如果除去六歲的時候把半夜從軍艦床上把她丟到海裏叫她自己去青雉；
八歲的時候在東海碰上回家看艾斯路飛的她以「海軍的立場」舉著「愛的炮彈」硬生生把她追進顛倒山；
以及十歲的時候說請她吃飯結果領著她糊裏糊塗把天龍人的午餐吃個精光害她落荒而逃還差點被通緝…等等事件。那卡普也算沒動過她一指頭了。
於是她就有大把機會在卡普虐路飛三兄弟的時候好好觀察卡普的無腦邏輯，並且總結出一套百試不爽的應對手段，成功讓卡普吃了人生中第一個來自孫輩的悶虧，而且很快他就迎來了第二個，第三個…第N個。
卡普悶虧吃多了，再沒心沒肺也多少有點郁悶，於是就想用「愛的鐵拳」和笑笑講道理，但在海軍本部方面各位同僚、上司、下屬的多方壓力下最終沒有講理成功。
眾所周知，她小時候是一只可愛乖巧又懂禮貌的小甜餅，和卡普這以任性出名的狗頭中將起了沖突，全世界都會站在她這邊，包括卡普的副官，真正擔起照顧她這一職責的博加特叔叔。
怎麽搞她搞了她哥哥們的爺爺曾經是她童年時期最耗費精力時間的研究選題之一，這些年，在爺爺的配合下，她真的過得很充實。
嗯，謝謝爺爺二百五一般的情商，孫女永遠愛你。
卡普意思意思帶人在船上搜了一通，當然沒找到馬爾科他們，就要叫屬下全都回軍艦上去。還好副官博加特幫卡普多長了一顆腦子，撥開自家長官，一本正經地讓羅維亞做了口述。
「從昨天傍晚到今早，負責抓捕的我方中將總共給貴方發了29封簡訊要求配合海軍公務，其中13封是加蓋了本部最高級公章的強制性命令，請問為什麽貴方沒有作出任何回應？」
利候作為羅維亞的發言人站出來：「這是一艘婚禮遊輪，按照庫勞得的風俗，在到達目的地之前，遊輪是不能停止航行的，這代表著新娘的婚姻生活會一帆風順。」
笑笑努力地回憶了一下這條很有華夏傳統風味的習俗…emmmm…庫勞得並沒有這種習俗。
但是看利候說這句話時慎重誠懇的模樣，她…她都快信了。
博加特還在按流程審訊，看起來並無不妥，但實際上笑笑已經兩次發現他在隱晦地觀察她，而且仔細聽聽博加特和利候的對話，如果是熟悉的人就會發現，博加特這個速度比平時慢太多了…
笑笑楞了一下，突然看懂了那道目光裏隱藏著的一點凝視和渴望。
「那個…博加特叔叔，你願意和爺爺一起來參加我的婚禮嗎？」
她的婚禮，本來預計是沒有海軍的。
博加特停頓了一下，難得沒有批評她貿然插話。
嚴肅的副官整整衣領，波瀾不驚地說：「我還在出任務，這是工作時間，不合規矩。」
笑笑提著婚紗裙擺上前兩步，輕輕握住他的手晃了晃：「可是，今天是我結婚的日子呢。」
博加特實際上是最毫無原則寵她的長輩之一，她從小就愛抱著他的手扭來扭去的撒嬌，只要這麽做，不管是糖果糕點，還是漂亮的小飾品，或者香波地樂園一日遊，只要她想要，他全都會滿足她。
就算把卡普的爛攤子挪到一邊也要陪她去遊樂園玩，對比起被他用劍術虐得半死的克比哥倆，博加特對她是真的特別寵溺。
可惜赤犬作風嚴酷畫地成牢，老爹胸懷寬廣浪天浪地，她沒有很多的機會給博加特監護。
面對笑笑時隔數年的再一次撒嬌，博加特沈默了一會兒，微微昂起下顎，冷淡又矜驕：「那好吧。」
說著，他把一直挽在胳膊上的外套輕輕一抖，熟練地披在身上——那是一件極為考究精細的西裝外套，高級布料的嶄新色澤甚至在晨光裏緩緩流轉起來。
總之，披上外套的博加特簡直可以去參加任何一場高級典禮了，笑笑都有點擔心新郎官的婚服會被壓下去的說。
作者有話要說：
笑笑：看￣ ￣)σ我還是博加特的小寶貝哦~
鷹眼：哼，真是不知廉恥…
笑笑：嘿嘿嘿
鷹眼：這群老男人。
笑笑：……？
第76章 wedding
在進入下一片海域之前，卡普的軍艦離開了，在主人沒有歸船的情況下。
笑笑一直待在屬於她的艙室裏沒有出去過，這時也僅僅是從窗口看了兩眼，就低下頭，靜靜地喝了口水。
卡普難得沒有紮進餐廳裏，也沒有去沖浪釣魚，在她邊上此地無銀三百兩，生硬地說了句：「我的軍艦要回本部維修一下哈哈哈！」
笑笑靜靜看著他，挑眉不語。
卡普心虛地把眼珠轉到一邊，撅著嘴說：「才、才沒有什麽討厭的家夥在上面偷看你呢！」說著還吹了兩聲口哨。
笑笑：「……」完全不會撒謊啊。
笑笑：「哦。」
她不松口，卡普也不在意，做到這個程度就已經是他的極限了，何況對於那個男人，連他都早就懶得顧及什麽情面，更別說笑笑。倒是博加特從遊輪的花圃親自摘了一束花，送到她的艙室：「沒關系，慢慢來吧，你已經不是海軍了。」
笑笑靠在窗邊看書，聞言沒有說什麽，翻了一頁書，良久才輕不可聞地「嗯」了一聲。
航行的時間比她預想的要長很多，問羅維亞，對方只叫她放心，想必是有什麽計劃，她也就不再多問，非常寬心地把自己的婚禮完全交出去了。
不過既然離到達目的地還有點時間，她也不用一直穿著那套繁覆沈重的華美婚紗，維持臉上的妝容，幹脆換了寬松的睡裙，在艙室裏讀書看報吃點水果，過得十分愜意。
四年一度的世界會議即將在瑪麗喬亞舉行，笑笑瀏覽與會成員國信息時，突然皺了皺眉頭，指尖在德雷斯羅薩這一行停頓了一下。
她把報紙往下挪了挪，擡頭瞅了一眼報紙日期。
她對德雷斯羅薩的位置還算熟悉，上面刊出的德雷斯羅薩王族出發時間…太晚了。
如果想準時到達馬麗喬亞，至少要比報紙上提前三天，而按照力庫王的性格，應該會提前四到五天才對。
不對。
笑笑眸光一涼，起身走到門口，望了望天，她不經意對侯在一邊的利候說：「不知道米霍克桑怎麽樣，總覺得有點擔心呢。」
利候溫和地回答：「殿下不要擔心，如果航路天氣不錯的話，大約晚上就能到達克萊伊加納島的海域了。朱洛基爾先生一定會以最好的狀態迎接殿下的。」
笑笑彎彎唇角：「也是呢。」轉頭朝侍者說：「把我專用的電話蟲拿來，我要跟拉芙通話。」
侍者猶豫了一下，利候看他一眼：「快去。」
笑笑輕輕瞇了瞇眼，很快又恢覆正常的神情。
拉芙原本說是提前抵達克萊伊加納島了，然而笑笑一旦用點心就能發現很多不對勁。
「拉芙，我待你不薄啊！」
甫一接通電話，笑笑語氣沈痛地譴責她。
拉芙沈默了一下，張嘴就招了，嚎得比她沈痛：「我也沒辦法啊！你那個王儲姐姐和你男人簡直都不是人啊！！我敢跟你說他們會搞死我啊！」
笑笑：「……」
等到達克萊伊加納島海域，笑笑已經差不多理清思路。
首先，世界會議的召開時間是略微有所變動的，這個事早就登過報，但被鷹眼和羅維亞攔下來沒給她知道；
然後，HIVE集團內部傳來情報，她前腳離開推進城，後腳堂吉訶德·多弗朗明哥就被關回level6的無限地獄，由副署長麥哲倫親自負責看守——這個也被鷹眼截下來威脅拉芙不準跟她講；
最後，革命軍似乎對這次世界會議有所行動，薩博作為主戰力之一已經出發了。
笑笑垂著眼，在紙上圈出世界會議，多弗朗明哥，和革命軍。
時間延遲什麽的暫且不提，羅維亞和鷹眼想要她好好舉辦完婚禮再操心這些，也是勉強可以理解的。
重點是多弗。
關回…無限地獄？
說明他一開始就是被關押在第六層，不知道是做了什麽手腳，可能是他使了手段，可以在五六層比較自由的活動，這應該是獲得了上頭默許的。他有這個能力她是一點也不奇怪，不過既然被關回level 6…
說是因為她，那她是打死都不信的。
那就只能是因為…世界會議了。
筆尖一頓，她把天龍人寫進這個關系鏈裏。
D之一族的秘密，遲早是瞞不住的，她甚至不用主動去探索，心虛的人自己會露出馬腳。
多弗暫時死不了，他的事放到一邊。
來說說革命軍，既然革命軍行動了，那說不定李也會搞事情，布朗和拉博特大概愁得頭發都要白了吧。
那麽並不是去開會的國王舅舅和蘿絲也就是…去秘密走訪革命軍解放的國家…嗎？
畢竟是國王呢，居安思危，未雨綢繆，以及…野心果然很不小。
笑笑想了想，拋開世界會議，提筆先給薩博和李各自寫了一封信，讓私人送信鷗馬上出發了。
世界會議，多弗朗明哥，李，薩博，一一扯出來研究完發現還是有說不通的地方。那麽隱瞞她的真正原因是…
鷹眼吧。
emmmm，這次是什麽後遺癥呢？
笑笑丟開紙筆，沖窗外已經隱約可見的島嶼挑挑眉。
——————
鷹眼一睜開眼睛，就發現不對。
他的房間很奇怪。
還是那個房間，簡潔幹凈，擺件的位置也沒有變。
但是他的床上多了一個枕頭。
這不可能是他的。
他從來都是一個人睡，從不會留女人在自己的床上，也沒有女人可能上他的床。
突然眉心一蹙，腦袋針紮似的疼了一下。
女…人。
鷹眼鼻翼微動，一股淡淡的清香混雜在他充滿自己氣息的房間內，曖昧又自然。
鷹眼的目光落在自己枕頭邊的另一個枕頭上，兩個枕頭之間幾乎沒有空隙，挨得很緊，柔軟地互相依偎著。
他看著看著，伸手想把這枕頭撥到一邊，即將觸及潔白的枕面時，又不由自主地停下手，幹脆地下床洗漱去了。
衣櫥裏的睡裙，洗漱台上多出來的牙刷，甚至他黑刀旁放著的巨大熊玩偶…
有了這些鋪墊，當他走出房間，看到被紅白玫瑰和各種輕飄飄掛飾淹沒的城堡，他…他還是一時沒有辦法接受。
幽靈小姑娘抱著那只破破爛爛的補丁熊，從門外哼著歌飄進來，手裏捧著一大束紅玫瑰，放進一只花紋淡雅的矮花瓶裏。
鷹眼多看了她的寶貝熊兩眼。
和他房間裏的不一樣，房間裏那只比他就挨半個頭，大，胖，是毛茸茸的雪白，脖子上系著粉色的緞帶蝴蝶結，兩只分得很開的小黑眼睛上還有睫毛。
果然另有其人，是…誰呢？
想不明白的問題可以問問別人，這棟城堡裏除了他，還有羅羅諾亞·索隆和幽靈小姑娘，他們也許知道怎麽回事。
羅羅諾亞走了有一陣子，那就只能問幽靈小姑娘了。
「餵，你…」他剛開口，幽靈小姑娘轉過頭看到他，突然大叫了一聲，飄上樓梯圍著他轉兩圈，「居然變回來了！啊…還好及時變回來了…」
感嘆了一會兒開始數落：「什麽啊！你還在做什麽？！居然就穿成這幅德行出來了，禮服呢？！！」
說著她又飄到窗口張望：「不知道什麽時候送嫁船隊就到了，你作為主角不應該早點做好準備嗎…啊呀！賓客們早就起來了，你也稍微管管那些家夥吧！尤其是那個紅頭發的男人，島上的狒狒都要讓他吃光了好嗎！！！！」
鷹眼：「……」
他探出頭看了一眼，紅發，白胡子海賊團的隊長，海軍，還有不認識的人在他的花園裏喝酒。
他的…花園裏。百花齊放，萬紫千紅，最中間的地方種了四色玫瑰，整整齊齊排列過去，一片嬌艷欲滴。
鷹眼把頭慢慢縮回來，按著眉心冷靜了一會兒。
大門砰的被推開，紅發抱著酒杯急匆匆跑進來：「鷹眼她們來啦！」
貝克曼跟在他身後，見到他先是松了一口氣：「還好變回來了，要是還是昨天那個十四五歲的毛頭小子的樣子…」
然後又皺緊眉頭：「怎麽還沒有換好衣服。」
紅發沖上去扯住他的手：「總之快點去準備，笑笑醬可馬上就要到了。」
鷹眼聞言又隆起眉頭：「你在說什麽？」環視一圈，又道，「為什麽你們會在這裏。」
紅發和貝克曼同時沈默了一會兒，幽靈小姑娘突然沖出城堡尖叫：「他又犯病了啊！！！！」
一大波人迅速湧進城堡，鷹眼可以肯定他從這群人臉上看出了「來看熱鬧」的神情。
貝克曼眉毛一豎，冷冷道：「都在這裏發什麽呆，你們真想把笑笑的婚禮毀掉嗎？」
話音一落，眾人急急忙忙又散開了。
他看見白胡子海賊團那個矮個子的隊長帶人沖進他的倉庫裏，搬出幾十套白色的鏤空花紋桌椅，另一個塗了滿臉□□的隊長拉著一個女海軍去化妝，看軍銜是個女上校。
一個人沿著從樓梯慢慢朝他走上來，這人披著灰色的披風，一頭銀灰色卷發隨意搭在肩上，鼻梁上架著的圓框眼鏡反光遮住了他眼底的情緒，只是揚起嘴角的笑意使他看起來彬彬有禮。
鷹眼瞇起眼睛，反手握住刀柄：「西爾巴茲·雷利，大名鼎鼎的海賊王右手，哥爾多·羅傑海賊團的副船長。你來此有何貴幹。」
來人擡起頭，露出笑瞇瞇的一雙眼睛，他把手放到鷹眼肩上：「年輕人不要這麽急躁，我是作為新娘家屬來參加婚禮的。」
「說起來，你現在要做的應該是趕緊換衣服吧。」
鷹眼站在換衣間，盯著鏡子裏衣冠楚楚的高大男人，內心的疑惑沒有得到解答使他愈發煩躁，出於謹慎的性格，他只能忍耐地摁住額頭，壓下波動的情緒。
他也並沒有頭疼的時間，紅發和貝克曼很快穿著配套的禮服出現在他眼前，二話不說壓著他上了紅發的海賊船。
應該是紅發的船沒錯，去掉船頭的巨大花環，桅桿的鮮花藤蔓，甲板上的紅毯和在半空與海賊旗肩並肩的一束束氣球，以及橫跨左右的粉藍色「迎娶」橫幅…的話。
直到啟航，紅發和貝克曼把他推上船頭，一左一右站在他身後，他才不可置信地反應過來，紅發是在給他…當…伴郎？
貝克曼還好說，他天生有嚴肅冷酷的氣質，穿上伴郎禮服十分像樣，但平時跟猴子似的上躥下跳的紅發…鷹眼扭頭瞟了一眼被貝克曼摁著依然左顧右盼滿臉寫著「想搞事情」的紅發，轉過頭，面無表情。
暗搓搓想去拿惡作劇□□的紅發敏銳地瞅了一眼前面身姿挺拔的好朋友，疑惑地撓了撓頭：「奇怪，怎麽總有種被嫌棄的微妙感覺…」
貝克曼揪住自家船長的後衣領，阻止了他想要溜到酒庫的腳步，露出了和新郎同款的面無表情。
半個小時前就據說「到了」的這場婚禮的另一個主角，此刻仍然不見蹤跡，在鷹眼的耐心被耗盡的前一秒，被護衛艦簇擁著的巨大的白色遊輪出現在海平面。
已經在海上停了一刻鐘的紅發的船立即前往迎接。鷹眼擡眸掃了一眼，皺皺眉。
不認識的旗幟和徽章，按規制看應該是某個聯盟國，從護衛艦的數量和材質可以推測出是個實力強悍的國家。
兩船相接，一位大約是侍長的老人出面迎接，一見面，對方神色無奈地宣布：「公主殿下剛剛不知道躲到哪裏去了，很抱歉，我們已經在盡力查找，請各位稍等一下。」
香克斯和貝克曼很快被請去休息等待，只有鷹眼被理所當然地留下來，仿佛他會堅持等在這裏是一件必然的事情。
船上都是紅發得船員，非常不拘小節，一聽說有酒喝馬上跑光了，雷利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拍拍他的肩膀：「嘛，她總是在關鍵的地方很敏銳，都跟你說過不要急了嘛。」
說完，雷利也越過鷹眼到對面船上去了，獨留鷹眼一個人莫名其妙地站在甲板上。
對面是一艘高達三層的超豪華遊輪，如果要找人，估計還要一會兒，他並不想站在這個地方傻等。扭頭走了兩步，他突然猶豫了一下，靠著桅桿坐下，抱起胳膊，半闔雙眼，開始了安靜而令他自己摸不著頭腦的等待。
再…等等。
這是他今天第二次猶豫，希望能等到值得他這兩次猶豫的東西。
隔壁遊輪上人聲嘈雜，紅發喝什麽酒都喝得沒心沒肺，想想一會兒婚宴上他特別準備的珍藏版紅酒，突然覺得很浪費。
珍藏了十年的紅酒，當初到手的時候年份就已經很可觀了，他平時甚至不怎麽舍得喝，這次特地拿出來…
鷹眼猛地睜開眼睛，臉色鐵青。
那幾瓶年份比他還大的紅酒，他怎麽可能隨便拿出來分給別人喝！
還有他的刀！
他甚至把刀留在城堡裏，就這麽過來了！
旁邊船上四處走動的聲音還在繼續，想來該找的人還是沒有找到，以至於有人已經往他所在的船來了。
鷹眼如同被當頭澆了一桶冷水，突然清醒過來。冰冷的神色驅散了眼底的疑惑，他的雙目重新銳利起來，如果有人在他暴露在他的目光下，還能感受到其中隱約的一絲殺氣。
他到底在做什麽？陪紅發玩家家酒不是他的趣味，哪怕是冥王雷利，也休想輕易左右他的想法。
腳步聲越來越近，鷹眼眼底劃過一絲不耐煩，冷冷轉過身，「這裏沒有…」
「米霍克桑！」
對方的船從第二層開始放下的接駁梯，因此位置比紅發的船高很多。
一道身影突然從高很多的第二層躍下，他甚至沒有時間思考，下意識張開手穩穩接住一具溫熱柔軟的軀體，緊緊摟進懷中。
潔白寬大的紗質裙擺幾乎把他下半身的褲腿完全包裹起來，柔軟的腰肢被他掌握在手裏，優美的脖子和肩膀線條毫無遮掩地貼在他眼鼻之下。
他抱著這具身體，突然失聲。
這種舒服得想喟嘆的滿足心情，震驚到他了。
懷中人艱難地從他胸膛前掙出頭來，說：「好了好了，一會兒再抱嘛，快走，不然等下給他們發現了！」
鷹眼沈默地釘在原地，紋絲不動。
女孩蹙起小小的眉頭，妝點過的嫣紅唇瓣苦惱地抿了一抿，臉頰邊陷進去兩只淺淺的酒窩。
「好嘛」
她踮起腳尖，敷衍似的親親他的下唇，柔軟的觸感伴以某種溫熱的香味，像羽毛在他心尖上掃了一下。
他任由她拉著跑了兩步，突然反握住攥著他手腕的那只細白手掌，將女孩拽進懷裏，話不過腦，脫口而出：「你，和我結婚吧。」
什麽酒，刀，現在都不重要。
留下她。
作者有話要說：
黑刀·夜：？？？主人再愛我一次？？
第77章 浪跡
鷹眼緊抿雙唇，面容冷峻。
他覺得自己大概是中邪了，居然對著第一次見面才不到十分鐘的女人求婚。
該死。
女孩兒還被抱在他懷裏，可是此刻他居然有些遲疑，不敢松開去看她的表情。
總要做點什麽才好。
解釋一下吧，就說是…開玩笑的？
這種話怎麽說得出口，她甚至還穿著婚紗。
等等…穿著婚紗的話，就意味著…她就是紅發口中所說的，他的新娘吧。
那麽…
女孩突然掙紮起來，他手一松，被她掙開，低頭看見她嚴肅的神情，突然心頭一涼。
她是要拒絕他嗎？
雖然還沒弄清楚狀況，但說不定這個婚禮也只是某種突發情況所做出的臨時決定，也許根本沒有什麽婚禮…
「啊啊~你這個笨蛋肯定怕自己出什麽狀況給香克斯他們許了超多好處吧！」
還是很苦惱的表情，她拉著他上了一艘救生用的小船，「我剛才看過了，只來了香克斯和貝克曼船上的人，那布朗和以藏他們肯定還在城堡裏等著…啊豈可修，你肯定都承諾了什麽好處！」
「這麽大方可以嗎？結婚以後不要過日子的嗎？話說在這方面你至少要先和我商量啊！」
「不行，這筆賬必須賴掉，話說回來本來應該是他們帶結婚禮物和禮金來給我才對吧！你不要發呆快點劃啊，我們得快一點趕回島上做準備！」
「唉，這群混蛋長輩居然從你這裏下手坑我，我不是他們的寶寶嗎！」
鷹眼靜靜地聽她喋喋不休，突然就踏實下來。
唇角微動，他試探著叫了句：「寶寶？」
姑娘似乎是沒忍住，翻了半個白眼又硬生生縮回來：「好嘛，以後就是你一個人的寶寶了，這個可以過去了？」
說著鼓著臉頰撅嘴對他做了一個很可愛的表情。
鷹眼喉結上下一動，垂了垂眼。
可愛。
想…捏。
對方仿佛看穿他在想什麽，把臉湊過來：「還裝，喏，給你。」
他擡眼，手指蠢蠢欲動。
「給你親一下，輕輕的哦，把妝弄花了羅維亞姐姐又要逼我補妝了。」
鷹眼猛地擡頭，把手縮回去了。
他…沒有親過女人的臉頰。
猶豫了這一瞬間，對面無奈的聲音傳來：「咦，不親嗎？那算了吧…」
他迅速擡手捏住她柔軟的臉頰，斬釘截鐵道：「過來，給我親一下。」
突然被扯住臉的笑笑：「……」
島上除了紅發帶來的船員，革命軍派來的幹部，集團的高層，甚至還有和諧相處的白胡子海賊團成員(哈爾塔)和本部海軍(拉芙)。
雖然姑且算是不被發覺地溜回了城堡，蹲在花園外墻，笑笑看著一園子齊心協力的客人，並沒有感到欣慰，她只覺得頭疼。
「所以說，你到底許了多少人什麽好處？」
「我不知道。」
「話說你現在是什麽狀況自己有數嗎？」
「沒有。」
「你…」笑笑氣得一個仰倒。
「那你跟著我跑什麽啊！」
「這種做夢一樣的境況，不需要過於理智的判斷力。」
「……」
不是，你醒醒啊大哥。
花園裏百花齊放，氣味芬芳，蹲在墻外的笑笑的肚子突然不合時宜地發出了鳴叫聲。
鷹眼垂眼，將目光放在她平坦纖細的小腹上。
笑笑摸著肚子泛出了饑餓的淚花：「死鬼！看什麽看啦，會這個樣子都怪你吧！看你兒子做的好事！」
鷹眼：「……」
他差點就信了呢。
笑笑靜靜地盯住他，若有所思。
鷹眼疑惑地對上她的眼神。
「啊…果然出狀況了啊。」
笑笑摳摳下巴，眉心緊蹙：「我早該發現的…」
鷹眼：「什麽。」
不知道該怎麽說，笑笑煩躁地咬著嘴唇，遲疑地說道：「嗯…你不認識我吧？」
鷹眼沒回答。
笑笑嘆口氣。
「果然，不然你一定會一本正經地說你根本還沒有睡過我哪裏來的孩子然後吃我豆腐。」
鷹眼：「……」我不知道我自己是這種人。
笑笑愁眉苦臉。
唉，明明那麽不穩定，怎麽就這麽著急要結婚呢？她又不會跑。
兩個人挨得很近，笑笑一扭頭就能和鷹眼鼻尖碰鼻尖，她伸手攥住他西服外套的領口，把頭抵在他胸口上蹭了蹭：
「不要急啊，我很清閑的，可以等你很久。」
「所以不用勉強自己馬上覆原，我們慢慢來。」
「我會一直在你身邊的。」
老實說，他完全不明白她在說什麽，可是很神奇，聽她這麽說，他就真的安心了。
當他放松的那一瞬間，強烈的睡意突然襲來，困頓感是他很多年很多年都不曾有過的感受，這令他不自主地開始警惕，但他引以為豪的自制力這一次並沒有發揮作用。
嗅著鼻尖柔軟發絲清淺的香味，困倦的他仿佛陷入了一個奇妙的夢境。
從什麽時候開始的呢，一切突然有所轉變——
那天，他正打算出島散散心，一只強壯兇狠的狒狒攔住了他的去路。很快，以他為中心，四周出現了其他狒狒的身影，似乎是在觀戰。
離他把上一任狒狒王砍飛才過了兩天，這群靈長類生物還真是頑強。
不過也罷，學習能力十分卓越的狒狒這兩年已經多多少少能夠臨摹出他的劍術，假以時日應該會更加強大，屆時說不定能陪他練練手。
抱著這種想法，他對這群鬧騰的家夥一直是保持寬容態度的。只要不靠近城堡，擾他清凈，他一般也就隨它們去。
眼前這個大概是狒狒們經過兩天的角逐選出來的「新王」，身上還掛著踏上王座的路時留下的代表榮譽的猙獰傷痕，急於奠定王位的狒狒王大概是把他當做奠基石了。
想明白來龍去脈只是一瞬間的事，狒狒王沒有打算給他反應的時間，扛著把不知道從哪裏翻出來的大刀三爪並用地向他發起了進攻，不得不承認速度的確快了許多，但對他來說，還是不夠看。
彼時他在島上待得有點膩，只想出海去吹吹海風曬曬太陽，因此就沒有什麽耐心陪狒狒玩，隨手抽刀，把刀鋒一背，將狒狒一道劍氣揮出森林。
其他狒狒識趣地落荒而逃，他才收回刀，不緊不慢地邁著筆直的步伐前往海岸。
剛出森林，原本預計會掉進海裏的狒狒王口吐白沫躺在離森林邊緣不遠的地段，往前幾部是一個背著巨大黑色雙肩包的小姑娘，背對著他低頭似乎是在揉搓手腕，長長一條馬尾辮垂到後膝，在克萊伊加納陰沈的光線裏流轉著柔順的光澤。
他沒有停下腳步，徑直走在自己的軌道上，她很快擡起眼睛，轉頭朝他望來，兩只黑色的眼珠仿佛浸在溪水裏的黑濯石，沈靜而清潤，泛出一絲孤寂的淡漠，直直地撞進他的眼睛裏，猝不及防震動了他的心臟。
這不是一個小姑娘該有的眼神。
然而只是一瞬間，大約是在他走到能被她看清的距離，那絲淡漠就化為和軟的暖光，他幾乎能從裏頭覺出一點沁人的溫熱。
失神的片刻，腳步已經在她兩米開外停下來，他仿佛驚醒一般回過神，平生第一次主動避開別人的目光，在觸及昏倒的狒狒王時又立即強迫自己把眼神轉回去，張張嘴：「是你擋下來的，這只狒狒。」
女孩輕輕勾起唇角，用清亮又溫柔的嗓音回答他：「是。貿然登島，打擾您了，朱洛基爾先生。」
隨著最初的交談展開，接下來的一切順理成章，他像是踏入內心深處丟失的一塊領域，開始一場尋找某段記憶的旅程。
他漫不經心地允許她在島上暫住，接下陪同她出席一場盛大皇室舞會的委托，見過她的家人，陪她處理了許多庫勞得的辛秘事件，同她走了很遠的路，遇見過許多有趣的事，然後順其自然地牽手，擁抱，親吻，求婚。然後…
然後是一場震驚世界的戰爭，美夢的部分結束了。
她氣息奄奄，渾身浴血，明明近在咫尺，但他觸不到她，一眨眼，她就消失在他眼前。仿佛被上天突然收回的，一份短暫又殘忍的美麗饋贈。
他陷入無可遏制的低沈之中，所見之處皆是冰冷的灰暗…
遙遠的半空隱約傳來呼喚聲，一陣天旋地轉，他嘗出舌尖濃烈的血腥，猛地一擡頭，四周的景象像年久脫落的墻皮開始無聲地崩壞。
他來不及發出聲音，眼前一黑。當光明再次降落時，第一時間映入眼簾的是那張他刻在心底的臉龐，她靜靜地望著他，黑濯石一樣的眼仁泛出溫柔的暖光，沁出一絲笑意。
「你回來了。」
他恍惚地轉動眼珠，他半跪在城堡外的某處地方，小妻子雙手捧住他的臉，腰身被他死死扣在懷裏，右手腕抵住她，緊握著他的黑刀。
天色很亮，時間似乎並沒有過去多久，他松開刀，任由刀柄重重砸在地上，一只手仍然不知為何警惕地環住她。揉了揉鼓脹發痛的額角，他無意識咽下嘴裏滿口的血腥：「我…」
話音戛然而止，他睜開銳利的雙眼，順著小妻子含笑的眼眸往下看——
他往日裏最愛將下巴擱上去的肩頸處的那個優美的弧度，赫然是一枚皮肉翻湧的牙印，傷口很深，血早已經止住了，他甚至能看清楚壞死的表皮和肌肉組織。
這個猙獰的咬痕在她嬌嫩白皙的肌膚上突兀可怖，血跡順著她的肩膀和鎖骨往下蔓延，斑斑點點浸在潔白的婚紗上，前胸後背都有分布，本來極美的一件婚紗如今倒像是從哪個兇殺案裏拿出來的血衣。
鷹眼的臉刷地一下就白了。
嘴裏的味道還很濃郁，他根本不需要向她求證。
他將她摟緊，看著那道觸目驚心的傷口，氣息一點一點地沈下去：「我…」
吐出喉嚨的音節沙啞得不成調，他狠狠咬住自己的舌尖，新鮮的血液很快湧出來，刺痛感一瞬間喚醒他混沌麻木的頭腦，理智回籠，眼角眉梢恢覆冷靜和鎮定的神色，他抱著她站起來，膝蓋異常的酸麻感令他遲緩了一瞬。
不動聲色咽下嘴裏的血：「婚禮延期，我們出島去找醫生。」
笑笑摸摸他的臉，笑瞇瞇地：「我沒事啦，不要緊的。而且客人們昨天都走了哦，這樣婚禮還要辦嗎？」
「昨天？」
「嗯吶，因為你一直不清醒，手裏還握著刀亂跑，很容易誤傷的嘛。」
她親親他的唇瓣，語氣淡定：「但是我知道你沒有問題的，只要我在這裏，你一定舍不得讓我等太久，對不對？」
他深深望進她明亮的眼睛，許久才沙啞著嗓音說對。
習慣性地想把鼻尖蹭進她的脖頸，入目猙獰的牙印卻使他僵硬地停下，轉而心疼又愧疚地親親她的臉頰：「疼不疼？」
她轉過頭，撇著嘴喊疼，眉尖都故意嬌氣地蹙起，一副委屈巴巴的樣子跟他撒嬌：「你親親我，親親就不疼了。」
他淺嘗輒止地在她唇角親了又親，卻被她咬住唇瓣，滑軟的舌尖探進來，靈活地點在他舌尖咬破的傷口上。
鷹眼眉梢一跳，垂眸就看見她不知何時輕輕瞇起來的眼睛。顯然是發現他剛才咬自己，證據確鑿之後要發作了。
他迅速反客為主，避開她還在小心查探的舌尖四處掃蕩，企圖以高超的吻技蒙混過關。
然而笑笑並不被他的節奏帶著走，極其迅速地追著他看似蠻橫其實極富技巧的躲避，固執地要去探傷。並且把眼睛大睜，臉貼臉直勾勾盯著他的眼睛不放。
他被看得越來越心虛，一個分神被她扭頭分開緊貼的唇瓣，鮮紅的唇膏被他吃得一幹二凈，露出粉白的唇色以及紅腫潤澤的吮痕，她確定什麽似的舔舔嘴唇，看得他眸色漸深。
笑笑板著小臉，責問他：「是不是傻，疼不疼？」
他張口：「不疼。」嗓音依舊沙啞，卻帶了幾分微妙的情欲味道。
眼見她臉色越發嚴肅，鷹眼清清嗓子，轉移話題：「我們去醫院。」
笑笑搖頭：「不了，回去用醫藥箱處理一下就好啦。」
鷹眼皺皺眉，正想反駁她，突然察覺到她眼底蓋不住的疲倦，嘴唇雖然因為他的親吻顯出紅潤，但缺乏水分導致的小裂口並沒有逃過他的眼睛。
他差點忘記自己發了一天一夜的瘋，帶著她到處亂跑，還咬傷了她的事情。
沈默片刻，他低聲道：「好。」
將她放下，換個穩當的姿勢打橫抱起，鷹眼帶著她迅速回到城堡內，一路過來四處狼藉，外墻和花園遍布他的刀痕，一直到城堡內情況才好轉。然而鷹眼的臉色卻不可逆轉地陰沈下來。
笑笑不用擡頭都知道他是個什麽死樣子，有氣無力地伸手，安撫地摸摸他下巴上的短須，「沒關系的沒關系的，我都不嫌棄的，不生氣了，嗯？」
鷹眼默不作聲，找來醫療箱給她清理傷口。
說不疼肯定是假的，但笑笑當時更多是在擔心鷹眼的狀況，即使很疼也沒分心去註意，現在清理傷口反而有點疼得受不了。不過為了避免她男人陷入更加低沈的情緒漩渦，再疼她也不會表現出來。
不會表現出來的。
不會…表現出來的。
不會…
啊豈可修！！！
清理壞死的肉真的好疼啊啊啊！！！
本來以為換了身體神經敏感不存在的說，話說因為體質太渣連承受能力也跟著下降了嗎？！
笑笑虛弱地靠在鷹眼懷裏，呼吸著獨屬於男人的醇厚氣息抑制疼痛的刺激，想著別的話題：「啊，忘了說，佩羅娜我拜托紅發帶她出去逛逛了，要過好一陣子才能回來呢。」
鷹眼反應平淡地嗯了一聲，專心給她清理傷口。
「你就沒點反應嗎？」
「什麽。」
「笨蛋，無人島嶼的城堡，孤男寡女，還是新婚夫婦…」
鷹眼頓了一下，穩穩地用醫用鑷子清理完最後一點壞死的表皮，接著拿起一罐藥膏。
這就很意外了。笑笑支起腦袋對著他上下打量。
鷹眼扶著她的頭放回自己胸前：「看什麽，不要亂動。」
笑笑狐疑：「我在看你是不是我知道的米霍克桑。」
鷹眼垂眸，好一會兒才說：「以後如果我…這樣，就躲遠一點。」
笑笑挑眉：「我不。」
鷹眼無動於衷：「聽話。」
笑笑不動聲色：「不。」
鷹眼沈默兩秒：「那算了。」
笑笑不慌不忙：「你敢自作主張，我就去找別的男人。」
鷹眼臉色冰冷，烏雲罩頂：「隨你。」
笑笑臉一沈，起身就走：「那行，趁著婚紗還穿在身上，我就…」
鷹眼手疾眼快，一把將她撈回懷中用力抱住。
笑笑：「……」
「放開。」
鷹眼不做聲，空出一只手繼續給她上藥，纏紗布時動作不大方便，但他這會兒無論如何不敢松手了。
笑笑撐開他的胸膛，「朱洛基爾·米霍克，你給我放開。」
鷹眼一僵，緩緩又把她壓回胸前，「對不起。」
笑笑氣得直捶他：「對不起什麽！你對不起誰？你多厲害啊，又能把我找回來又能給我辦婚禮！現在還能為愛放手呢你多牛逼！」
鷹眼把頭擱在她另一邊肩膀，低低道：「別生氣，我錯了。」
他一這樣，笑笑就心軟了，但還是生氣，不肯理他。
「我只是擔心…」
「有什麽好擔心的，擔心你自己發病還是擔心海軍內部的改革對你不利會連累我？」
笑笑沒好氣地把他真正煩心的事道出，迎著他略帶詫異的目光哼了一聲，「你以為我是誰，好歹也是新世界數一數二的情報販子，這點破事也想瞞過我？」
鷹眼眉頭一展，搖頭笑了笑。
也是，如果不是全然信任他，放手任他為她安排一切，他匆忙之中的粗陋安排和隱瞞哪裏可能瞞過她。
說到底，他自負保護者的一方，護她愛她為她掃平一切，卻不知她自也有寵他包容他的方式。
他其實更怕自己會不自覺傷到她，今天他在失去意識的情況下幾乎咬掉她一塊肉，下次是不是就有可能傷她性命了？
小妻子卻豁達得很：「不會的，這次是意外，我不想看你一個人掙紮故意讓你咬的。米霍克就算不記得了也不舍得傷害我的。」
鷹眼臉色陰郁：「你讓我咬我就咬了，這算什麽不舍得。」
笑笑：「我會保護好自己嘛。」
鷹眼：「你今日就沒有保護自己。」頓了頓：「除了我，誰都不可信。可現在連我自己都不安全…」
笑笑不耐煩：「那怎麽辦，分手嗎？」
鷹眼目光寒冷，神色陰鶩，語氣暴戾：「你說什麽？」
笑笑一看，句尾居然帶上了問號，這是真生氣了，耐心道：「那你要怎麽辦呢？你一出問題，我就離開嗎？要是你一直不好，我就一直一個人孤零零地在海上漂？」
這當然是不可能的，有集團和馬爾科在，她有的是地方能去，有興致的話還能去看看路飛和薩博。但這個不能說，不然怎麽叫他心疼改變主意。
鷹眼果然抿住嘴唇，開始猶豫，笑笑趁熱打鐵，幽幽嘆口氣：「人啊，都是會變的，這會兒如影隨形不離不棄，一眼望不到指不定沒忍住誘惑跟哪個帥哥打情罵俏呢…」
鷹眼被說得面色鐵青，終於認輸：「別說了，我知道了。」
笑笑得意地挑眉。
不過話說回來，海軍那頭針對七武海的動作她比鷹眼更清楚一些，搞不好確實會很棘手。到了這個地步，赤犬絕不會作出看在她的面子上對鷹眼手下留情的事，不如說他巴不得殺了他，最好把她身邊的海賊統統殺光，讓她無處可去，只能再轉頭回海軍本部。
「米霍克桑。」
「嗯。」
「親愛的。」
「…嗯。」
「我們出海吧？」
鷹眼被她推開一點，擡頭看她。
「吶吶，我們出海嘛，去遊玩，去冒險呀！管他們想怎麽樣，我們走我們的，不讓他們找到，找不到就煩不了我們啦！」
他眼前的女孩子眼角眉梢都透著敞亮的笑意和向往，她雀躍著，充滿希望地，迫不及待想要奔向廣闊的大海，他曾經最愛也最不安這副模樣，好在如今，她記得要捎上他。
「我們可以先從四海開始，先去東海唔…」
他吻著她神采奕奕的眉眼，溫柔含住她柔軟鮮活的唇瓣，把她同她香軟的氣息吞入腹中。
他扣住她的左手，摸出一只典雅精美的鉆戒，聲音低啞：「等等…」
也不是第一次如此親密了，笑笑聽著他的聲音莫名臉紅起來，被吻得霧氣蒙蒙的雙眼懵懂望著他。
鷹眼瞳仁深處劃過一道異常明亮的光芒，淺淡的笑容裏摻雜著滲人的兇狠，像是即將發起進攻的猛獸：「…那個不用急，今天，可是新婚夜啊。」
第78章 新婚
克萊伊加納島的傍晚已經是一片灰暗，城堡中的主臥裏亮著一盞微弱的床頭燈，橙黃色的光線打在床邊，在柔柔地勾勒出主人若隱若現的深邃側臉。
笑笑半坐在鷹眼腿上，艱難地一動不動保持平衡，襯衣下兩條向後折的小腿止不住地微微發著抖。她的身子盡力往後仰，卻怎麽也逃不出男人的氣息範圍，在鷹眼霸道的愛撫下忍不住嗚咽了一聲。
鷹眼頓了頓，眸色一深。
笑笑趁機從他密不透風的親吻裏掙紮出來，膝蓋難以忍耐地抵在床單上，紅著眼睛抖抖索索地哀求：「別…還不…不行…你等等…」
男人聞言挪回目光，遺憾地停下放在纖細腰肢上緩緩往前推的手掌力度，掌心狀似安撫地摩挲幾下。
直到帶著薄繭的滾燙熱度將她熨得輕輕顫抖起來，鷹眼不由得勾勾唇角。
他很少很少看到她這樣因為生澀懵懂而帶點迷茫害怕的模樣。他這小妻子，看似溫和，實際上膽子大得很。她這裏，從來只有該不該做，想不想做，沒有敢不敢做。
當初當著鐵血元帥的面就敢到四皇的地盤來來去去，還跟海賊和革命軍做兄弟，最後更是幹脆叛出海軍，直接站到海賊那一邊跟海軍對打。
他總覺得她這些年莫名維持著的好脾氣和謙遜也多半是心虛所致。其實按他的眼光來看，她完全沒必要心虛，做都做了何故多此一舉——無非是想做個厚顏無恥之人卻又總學得不像。
海軍於她確實有些養育栽培之恩，然如若她父母健在，也輪不上海軍獻殷勤，更何況海軍和政府都對她是有所圖謀的。
她父親為海軍賣命半輩子，卻幾乎等於死在海軍和政府手裏，這筆賬算起來，她還真是誰都不欠。
無非是她又想做自己，又誰都不願意辜負。赤犬那廝也沒說錯，她太重感情，很多時候不夠堅毅，又過分倔強。只有他知道，從她自己那個世界帶來的某種道德感像一把沈重的枷鎖壓在她肩上。他卸不下來，她也不肯卸。
再譬如她對那只騷包的粉色海流氓也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責任感，明明不耐煩到極點了，卻還因為心裏壓著某個死人而屢次退讓。
想到這，鷹眼瞇起眼睛，低頭咬住被她嵌入貝齒的下唇，指尖順著優美的脊線刮了刮，一下下帶出突然不悅的威勢，逼得她一頭霧水，進退兩難。
笑笑雙手環住男人的脖頸，半吊在他懷裏，難得有些畏縮。
她太低估鷹眼對這事兒的執念了，此刻這個男人的饑渴幾乎化為實質，鋪天蓋地朝她壓下來，那雙犀利眼眸被猩紅的欲念填滿，泛出嗜血的暗芒。
偏偏他平日裏的穩重理智似乎還完整地存留在一舉一動中，慢條斯理，不容抗拒。
這種氣場讓她想逃而不敢逃。
從她洗完澡走出浴室門開始，事情的走向就完全不受她的控制了。
鷹眼穿著一身黑色的浴袍，堅硬的發質沾過水汽以後伏貼地搭在額上，這使他整個人看起來柔軟許多。
她穿的是他拿來的一件酒紅色襯衫，是他的尺碼，上身後幾乎穿不住，他的襯衣最頂端的位置沒有扣子，即使扣到最上面那一顆扣子，領口對她來說還是太低，肩膀鎖骨和一小片背全露出來了，衣擺也沒過膝蓋。
穿鷹眼的衣服，她看起來簡直就是個小孩。
然而關鍵是鷹眼這廝明顯故意沒給她拿內衣，其用心之險惡可見一斑。
他在外面的浴室洗澡，比她快很多，洗完就等在門外，她一開門直接給她擄到床上去了，壓著親了好一會兒才松開她。
完了敞開浴袍，靠坐在床頭，把她拎到懷裏面對面讓她坐在他身上。
笑笑臉色通紅，眼睛都不知道往哪放，這廝裏頭啥都沒穿，她毫無心理準備就被迫看了她男人的如嬰兒一般赤條條的…正面。
身材是很好沒錯啦，但一開始就這麽刺激，她覺得自己可能有點接受無能，囁嚅著同他商量第一次能不能稍微保守傳統一點。
男人愛憐地捧著她的臉蛋，眼睛裏是肆意翻騰的暗湧，幾乎要沸騰起來，聲音低沈溫柔得讓她腿軟：「不可能一次就放過你，前戲和初始體位都是設計過的。不這麽做你會受傷，乖。」
笑笑：「……」瑟瑟發抖.jpg
實不相瞞，她覺得這件事絕對被他蓄謀已久，這個執行度和事前宣告明顯在他內心排演多遍，熟的不能再熟了。
…這到底是什麽時候有的預案！？
「做訂婚戒指的時候想好的，」鷹眼用他能做到的最溫和的語氣，說出讓她不寒而栗的事實：「不要怕，不要逃，你逃不掉的。」
大哥，大哥我是你的老婆啊大哥，狩獵play不約，我們不約。
笑笑還在胡思亂想，鷹眼已經強行帶她入境。
鼻腔溢出一聲猝不及防的痛哼，少女咬著牙緊繃身體，雙手抵住男人的胸膛不滿地推拒著，一雙明亮的眼睛升起氤氳水汽，帶著點譴責和委屈瞥向眼前的男人。
殊不知這一瞥，卻令男人原本就灼熱的目光幾近燃燒起來，他瞇著眼睛，扶住少女，緩緩曲起一條長腿。艱難跨坐在他身上的笑笑毫無防備地向前又滑了幾寸，痛呼和不可置信的小聲驚叫被他突如其來的動作擠成破碎的音節，揉進他猛然靠近的唇齒之間。
原始欲求的霸道蠻橫終於占了上風，臥房柔和的橙光裏肢體交錯，夜風拂開窗簾一角，從房內泄出幾絲火熱和暖的春光。
夜還很長。
笑笑睜眼時見天又是黑的，不由得顫抖了一瞬，眼睛裏閃過驚恐。
她難得趴著睡，掌下是堅硬溫熱的觸感，鷹眼平穩有力的心跳聲貼著她的臉頰。
這種趴在鷹眼身上睡的姿勢並不很舒服，只是覺得親密安心，而他又很喜歡。
「醒了。」
笑笑嚇得一哆嗦，唯恐他又來一句「那就繼續吧」，這句話她聽都聽怕了。這個睡姿就是這點不好，她一醒來有點不自覺的小動作立馬就能被他察覺。
「餓嗎？」
床頭放了一盅溫在湯盆熱水裏的粥，鷹眼長臂一伸端到手裏，隔著薄薄的被單撫了撫她的腰：「先吃點東西。」
吃完了再給你繼續嗎？笑笑仰頭悲憤地瞪了他一眼。
鷹眼這會兒已經恢覆平時的包容和從容淡定的氣度，只是眼角眉梢都是掩不住的靨足神情，氣得笑笑簡直想撓他一臉。他是神清氣爽了，但她可是又乏又累精神憔悴，尤其那塊依然有難以忽視的脹痛和酸麻感。
偏癱估計也就這麽著了。
她鬧的小脾氣鷹眼自然盡收眼底，然而這男人既不愧疚也不心虛，一臉好脾氣的樣子抱著她坐起來，聽得她痛呼還放慢了動作，等她稍好一些，給她餵粥。
她實在太累了，睡得很沈，壓根不知道鷹眼什麽時候放開她去熬的粥，雖然沒什麽饑餓感，但出於身體狀況的實際考量，她還是配合地一口口吃下肚。
「還疼嗎？」
笑笑警惕地瞥他一眼，她坐在他身上，知道這男人還精神著呢。
「疼。」
鷹眼愛惜地吻吻她眼角疲倦的媚色，撫摸她青紫斑駁的纖細軀體，唇角帶出一絲隱約的笑意：「疼就對了。」
笑笑瞅著自己本來好好一身白皮子現在沒一塊好肉，正氣不打一處來，聽他低沈溫柔的嗓音卻是一楞。
「疼才知道聽話。」
過分溫柔的語氣加上很有些變態味道的內容聽得她頭皮發麻，她眉毛一皺，掰開他的脖子，盯著他嚴肅道：「魔怔了？你可別搞什麽黑化，有病好好治！」
她好歹是在海軍本部出生，長大後也很是待過幾年的，帶她的長輩都非常硬氣，至少在她面前從未表露出陰暗的一面；哪怕後來上了莫比·迪克號，老爹和馬爾科也是極其幹脆利落的人，大氣得很，連帶著她也算見多識廣。
這世界上扭曲的東西多了去了，變質的人性比比皆是，她很早就很知道自己想要怎樣的人格，在一條大道上稍微出現細小的分叉時，她絕不會放任自流。
這世界不穩定的誘因太多了，某些時候頑固一點反而更輕松省事。
鷹眼愕然望著她眉宇間透出來的勃發英氣，眼睛裏情緒翻湧。
激烈的□□帶給她的身體上的疲乏和初嘗人事的嫵媚氣質當然很誘人，這是他最初想達到的目的。但這股從骨子裏透出來的英氣，這股鮮活的生氣，卻讓他無法自扼地，怦然心動。
他突然清醒了似的，用力將她嵌進懷裏，不顧她喊疼埋怨。
「我愛你。」
懷裏的身軀安靜了一瞬，緩緩放松得十分柔軟，細白的兩條胳膊環住他的背，安撫地給他順毛：「好啦好啦，我也愛你，最愛你啦。」
「…對不起。」
「嗯嗯，沒…」上下溫柔安撫的小手頓了一下，抻直了去夠床頭櫃上的報紙，整個人緊緊貼住他往後帶了一點。
鷹眼體味著懷裏的綿軟溫熱剛有點心猿意馬，就聽小妻子擱在他肩上的下巴動了動，緩緩念道：「世界會議今日…？」
環著他背的兩只手開合了一下，報紙嘩啦啦地翻動，鷹眼突然自心頭湧上一股強烈的不詳之感。
翻回頂部看到報紙日期的笑笑：「……」
鷹眼摟緊小妻子，小心翼翼地問：「還餓嗎？」
小妻子深呼吸，再深呼吸，最終還是沒忍住，把報紙一摔，驚天動地地爆發了：「三天！三天三夜啊你個牲口！腦髓跟著那玩意兒一起射出來了嗎我日！！！你是發情的海獸嗎？三天！三天啊混蛋！！！」
被冷落了好幾天的電話蟲從不遠處響起，笑笑氣憤地推開鷹眼，猛地從他身上起來，立刻有什麽東西從她大腿上熱熱地往下墜，讓她瞬間軟了腳。
原來趁著她發火，這廝恬不知恥不聲不響地又塞了進來，她火氣上頭一時竟然沒有察覺，這會兒雙眼瞪鷹眼瞪得有如銅鈴，氣得整張臉都漲紅了，差點沒厥過去。
她拖著半癱的身子接起電話，聽到對面的詢問，腦子被氣得一塌糊塗，哆哆嗦嗦地回：「他…這牲口…三天！三天吶！還繼續…還疼…還乖聽話…給熬粥…還給我設計姿勢…牲口啊！」
對面諾瓦爾一頭霧水，沈吟良久才開口安慰道：「鷹眼的病不是一天兩天就能好的，你不要著急，耐心一點，慢慢來就好了。」
笑笑氣急，哢嘰把電話給掛了。
鷹眼在她身後殷勤地噓寒問暖，給她揉腰，「離天亮還早，再睡一會兒。」
「難受嗎，我可以幫你洗澡。」
「還想吃點東西嗎，我做給你。」
雖然語氣生硬，用詞簡陋，但以他的性格而言，這確實已經是極其難見的殷勤和生澀的討好了。
何況手裏有數，給她揉得挺舒服，至少腰沒那麽酸疼了。
笑笑剛要緩下臉色哼哼兩聲，只聽他又說，「你看起來精神已經恢覆不少，那我們…」
笑笑一腳把他踹下了床，然後捂住用力過度拉著筋的小腿，眼淚汪汪地沖他罵：「出去！你個牲口！」
鷹眼猶豫了一下，只見笑笑面色猙獰：「信不信老子讓你今年都守活寡？」
於是他麻溜地帶上房門出去了，臨走前還不忘在她唇角偷了一個香：「寶寶不生氣。」
城堡大門處有專門為她漆的郵筒，她從來不鎖。鷹眼隨意將浴袍系好，從裏面拿出一封信大致看了一遍。
大概是她那個女性朋友給她寄的，上面提及了海軍近期秘密研發的一些武器，以及七武海政策的…初步撤銷計劃。
男人淩厲的眉目冷漠淡然，臉上還殘留著愉悅的慵懶，他將信封放回原處，扭頭看了一眼城堡上方某扇亮著燈的窗戶，眼裏露出一點柔軟的笑意。
他怕什麽，他什麽都不怕。只要她不離開他。
第79章 生計
東海，雙子岬燈塔。
在塔頂吹了半天的風，笑笑心情平靜地下去看鷹眼修理他那棺材小船。
「錢包。」笑笑理所當然地朝他伸出手。
鷹眼手裏木錘一頓，停下來從口袋裏摸出張一千貝裏的紙幣遞給老婆。
笑笑拿著紙幣不想說話。
「我說，這是我前天讓你買牛奶找的錢吧。」
鷹眼回憶了一下，猶豫道：「應該是。」
昨天遇上海上暴雨，船上的行李全被卷走了，包括她的衣物後全部財產。
鷹眼年輕時慣常是沒錢了就在海上砍海賊，砍完了有錢拿錢，沒錢就拿海賊換賞金。後來年紀長了，也知道錢要稍微存一存以備不時之需，畢竟一文錢難倒英雄好漢的日子他也算是領教過了，於是就在世界銀行裏開了戶。
偶爾有空閑他也饒有興致地做做投資，他在這方面頗有天賦，幾次下來竟然掙了不少，點亮這個技能後他從此就愈發懶怠於錢財生計，一心一意鉆研劍術和看熱鬧。
再後來他定居在克萊伊加納島的城堡裏，城堡金庫雖然被大肆掃蕩過，但各處留下來的值錢東西多的是，他要出門隨手揣一件就能換錢。住在主臥裏不過兩天，前任主人留下的五六個藏金子的暗格就被他隨手翻了個遍。
總之，黃白之物從此不再存在於世界第一大劍豪心上。
仔細想想，訂婚戒，婚戒，婚紗，婚禮場地，他也是沒有花一毛錢，不是自己去挖鉆石礦就是給人家賣人情換東西，除了佩羅娜做主買的那些婚禮裝飾。可以說是個非常勤儉持家的boy了。
笑笑：「你知道結了婚以後是要過日子的吧？」
鷹眼踢開腳邊的工具包，一把摟住她，淡淡的語氣裏帶著不易察覺的歡喜：「我知道。」
笑笑：「你知道夫妻過日子需要什麽嗎？」
鷹眼捧住她的臉親了一下：「愛。」
說著又在她嘴巴上親了一下。
笑笑冷靜地推開他：「不，是錢。」
鷹眼已經把她打橫抱起來，朝海岸邊的一塊礁石走去：「嗯，我會去搶的。」
笑笑：「………」
今日是陰天，海面風大，吹得笑笑的一頭秀發直往臉上糊。鷹眼抱著她坐在岸邊的礁石上，美其名曰增進新婚夫婦感情。
「你放心，婚前我做過理財規劃，如果不出意外，未來二十年的生活不會有問題。」
「你和海軍合作了？」
「沒有。為什麽這麽問。」
「不是未來二十年抓捕懸賞海賊這種規劃嗎？」
鷹眼幫她撚開鼻尖的一縷頭發，淡淡地笑：「說什麽傻話，海賊抓著玩玩就好了，怎麽能當正業呢。」
啊？不是你說要去搶的嗎？
鷹眼接著說：「真正掙錢的投資也就那幾個，那些大商人咬得很緊，不用搶的拿不下來。」
哦哦這個她是知道的，每次從新世界商業協會回來，幾個負責投資業務的負責人都跟打了雞血一樣，眼睛都放著綠光，活像餓了幾百年的狼。
「尤其是你的集團裏那位布朗…叔叔，」鷹眼停了一下，大概叫同齡人叔叔還是需要調整心態，「他搶起來，很…兇。」
說罷補了句：「不過我還是從他嘴裏上下來兩筆。」
…那你很棒棒哦。
鷹眼對她這頭的親朋好友一向措辭比較寬容，能讓他形容成從嘴裏搶下來，想必戰況是真的很慘烈。
說完正事，鷹眼自覺可以進行情感交流了，捧著笑笑的臉正要親下去，這時一波大浪翻來，把兩人徹頭徹臉淋了個透。
笑笑淡定地抹把臉，拍拍懟到岸邊的拉布濕冷粗糙的皮膚：「好久不見啊，拉布。」
拉布興奮地在海裏翻了個身，笑笑眼前一黑，一大波海水湧上岸沒過她和鷹眼的頭頂。拉布毫無自覺，愉快地用兩只腹鰭啪啪拍打肚皮，熱情地歡迎她上去坐一坐。
喲——喲——
笑笑很喜歡躺在他肚皮上吹風的呀，他在海面仰泳很穩噠！
笑笑果然心動，剛擡腳踩上拉布的肚皮，鷹眼就臉色冷漠地把她抱走了。
拉布：…噫？
鷹眼：呵，區區鯨魚，也想跟我爭女人。
庫洛卡斯在塔屋裏支了口鍋，從拉布肚子裏現拿的新鮮魚蝦，清理幹凈了直接和著米煮，他打算煮一鍋海鮮粥招待笑笑夫婦倆，但是他本身是沒有什麽很精湛的廚藝的，一個老單身漢煮出來的東西也不過是能吃而已。
笑笑多少跟庫洛卡斯有這麽些年的交情，也清楚他的水平，於是打發鷹眼去修船，然後進屋給加了勺鹽。
「庫洛卡斯桑，你好歹把魚切一切啊，這麽整條放下去要怎麽吃啊？」
庫洛卡斯毫不在意：「嘛嘛，這不是已經清理得足夠幹凈了嗎？」
在鍋裏翻滾著白肚皮的魚憋屈地貼著鍋邊彎出弧圓，幾乎就要首尾相連，身上確實光溜溜沒有半片魚鱗，或者說連處理時的刀痕都看不見。
「所以說不要把手術刀當菜刀用啦。」
庫洛卡斯揮揮手：「話說回來，你是真的打算隱居了？鷹眼那小子沒問題嗎？」
這個話題轉得極其生硬，笑笑無奈地抽抽嘴角：「也不算隱居啦，就是我們兩個人到處走一走，遇到喜歡的地方就住一住這樣。」
「這樣啊，」庫洛卡斯若有所思：「你和鷹眼商量好的嗎？」
「是啊。」
「他同意了？那個鷹眼？」
笑笑：…？
你這樣說話我就不能當沒聽到了。
笑笑挺起腰板：「話說你們是不是對我家米霍克桑有什麽意見？」
從羅維亞姐姐到馬爾科再到多拉格…沒錯，這位先前特意給她來電，說什麽「你已經決定了嗎，和鷹眼結婚？如果以後覺得不如意革命軍的基地大門永遠為你敞開」雲雲。
現在連庫洛卡斯都？
庫洛卡斯笑得非常無辜：「咿呀，你看嘛，鷹眼這家夥成名也有個二十年了，光看著就會覺得他不會是願意隱姓埋名踏踏實實過日子的人啊。」
笑笑眨眨眼。
這種理由聽起來好像有點道理。
然而她並沒有打算和鷹眼兩個人過上隱姓埋名踏踏實實的小日子。
而且…擔心她跟著鷹眼不能踏踏實實過日子？
誰啊那是，她沒有會產生這種擔心的親友。
「嘛，」庫洛卡斯接過她手裏的勺子，「其實只是覺得不可思議而已吧，結婚什麽的。」
「對於我們這種人來說，保持獨身也是一種善行了，畢竟羅傑死後的那種狀況其實也不是什麽難以預料的事。大家，都有心理準備的吧。」
笑笑盯著爐火，烏黑的瞳仁倒映出明滅不定的光澤，清冽冰涼。
她咧開嘴笑道：「放心好了，他不會有事，我…也不會。」
東海風車村
臨近港口的宴會酒吧內，熟客們喝著酒高聲交談，氣氛熱烈。店門突然被推開，一高一矮兩道身影相繼走向吧台。
馬琪諾露出甜美溫柔的微笑招呼：「兩位客人要喝點什麽嗎？」
酒吧裏的聲音突然降低許多，前幾天看到報紙上有路飛的消息，達旦心情很好，連續幾天帶著小弟們趁夜下山到馬琪諾的酒吧喝酒，此時她正坐在偏角落的沙發上，對新客人目露警惕。
雖然不是什麽大牌面的團體，但做了那麽多年的山賊，又時不時和卡普打交道，達旦的山賊團對那兩人身上微妙的氣場是有所察覺的。
何況大晚上還用鬥篷裹得嚴嚴實實，真是怎麽看怎麽可疑。
個子更為嬌小的客人開口了：「不好意思，可以給我一杯牛奶嗎？」
從鬥篷下傳來的聲音十分溫和清脆，聽起來是個很有禮貌的年輕姑娘，馬琪諾微微楞了一下，笑著說：「好的，沒問題。那這位客人呢？」
緊跟在嬌小客人身後的客人十分高大，氣勢上也有種更加難以接近的感覺，雖然隔著鬥篷，他的目光還是讓馬琪諾有種心跳一頓的緊張感。
這位客人淡淡開口說了一種紅酒，馬琪諾抱歉地回答：「對不起，這位客人，我們酒吧沒有這種新世界專產的酒。」
聞言他略略擡起頭，似乎要看看酒櫃上的酒，目光掠過馬琪諾，一掃而過。雖然只是一眼，馬琪諾卻忍不住屏住呼吸，手也握緊成拳頭。
這時，嬌小的客人輕輕咳嗽一聲，那位高大的客人頓了一下，不自然地伸手拉了拉鬥篷，氣場和目光都收斂了幾分：「那就來一杯你們店的招牌酒。」
「好的，請稍等。」馬琪諾松了一口氣。達旦那頭也若無其事地收回目光喝酒，不過氣氛沒有之前熱烈了。
牛奶送上來，馬琪諾突然鬼使神差地問了一句：「要加點蜂蜜嗎？會更好喝哦。」
那客人捧著牛奶杯頓了一下，緩緩擡手將鬥篷帽子褪下來，瞇著眼睛笑：「好的，請給我加兩勺蜂蜜。」
馬琪諾的手抖了一下，鎮定地拿出蜜罐，同她閑話：「兩位是從新世界來的嗎？聽說那邊最近出了不少大事件呢。」
對面的女孩喝口牛奶，一臉滿足，清亮的目光盈滿笑意：「是啊，我和我家老公剛剛完婚，想找個清凈點的地方度蜜月，就來東海這邊了。」
說著扯扯愛人的衣袖：「是吧，米霍克桑？」
鷹眼應了一聲，慢吞吞把鬥篷帽摘下來了。
「這是我的丈夫，朱洛基爾·米霍克，接下來我們可能要在這裏待一段時間，請多指教啦。」
世界第一大劍豪朱洛基爾·米霍克與庫勞得皇室第三順位繼承人結婚的新聞過了不到一個月，自從路飛艾斯進入新世界，風車村每個月都會訂閱新世界的報刊，不為別的，就因為額外訂閱會比東海本地報紙的刊出快兩天。
希爾羅·丹蒙溫·思麥爾，這個名字很少出現在報紙上，一旦出現從來都是以庫勞得皇室成員的身份登報。距離這個名字上一次登報已經時隔兩年。
馬琪諾看著幾乎要哭出來，笑笑卻俏皮地眨眨眼，將手指豎在嘴唇上作出噤聲的手勢。
鷹眼看一眼她笑意盈盈的臉龐，在桌下扣住她的手，把皺巴巴的衣角從她緊握的掌心裏拉出來，換了自己的手指放進去。
「你這…」壯碩的身影罩在兩人頭頂，逆光的角度看不太清楚達旦的表情，笑笑剛想開口叫一句達旦，一根木棒就迎面砸下來：「你這混賬丫頭！！！」
小小的宴會酒館一片雞飛狗跳，笑笑抱頭鼠竄，達旦揮舞著木棒追在後頭，已經很有些年齡的門被失手砸壞，門外暖黃的吊燈光線撒進來，照出達旦涕泗橫流的臉。
笑笑楞了一下，被當頭一棒敲個正著。
來不及喊痛，她摟住達旦粗壯的腰肢，把臉埋進她的胸脯裏：「對不起，達旦。」
達旦一手抱住她一手捂住臉，對小弟們大吼：「嗚嗚嗚…看…看什麽看！嗚…老娘…是眼睛被風吹了…」
眾小弟抹著眼淚：「是是是，風太大。」
笑笑緊緊抱住這具並不柔軟然而十分溫暖的身體，在這粗糙的懷抱中第一次有種久別而歸的淚目感：「我回來了，達旦。」
雖然達旦極力相邀，最終笑笑和鷹眼還是暫時留宿在了馬琪諾這裏。
馬琪諾閨房裏的搖籃讓笑笑傻了眼，她瞪著裏頭睡得口水直流的小嬰兒，半天說不出話來。
馬琪諾也不解釋什麽，只輕輕搖著搖籃，臉上散發出母親獨有的柔軟光輝，笑得幸福甜蜜：「這是我的寶寶哦，笑笑醬是第一次見他呢。」
笑笑半天憋出一句：「這孩子…」
馬琪諾像她先前一樣，俏皮地眨著一只眼，手指抵在唇邊，帶著笑意低聲道：「是喲。」
笑笑反而松了口氣，也不知道是惆悵還是了然地舒口氣：「果然…」
腦袋裏不由自主響起庫洛卡斯的話——【對於我們這種人來說，保持獨身也是一種善行了。】
她立刻甩甩腦袋，把這句話從腦海裏丟出去，轉頭看著馬琪諾臉上溫柔的微笑，抿著嘴唇——既然你作出這種決定，想必會好好保護這母子倆的吧。
況且有她在，怎麽也不會讓馬琪諾出事的。
「吶，很辛苦吧。」笑笑看著馬琪諾，盡管她是非常柔韌有耐性的女子，但疲憊和憂慮是不可能對她毫無影響的。
雖然依舊從容安寧，馬琪諾眼底已經累積了厚厚的疲憊的陰影。
馬琪諾眼底綻開笑意：「畢竟笑笑醬是的很溫柔的孩子嘛。」
小嬰兒睡得熱了，一腳踢開身上的小被子，馬琪諾看著笑了：「說不累肯定是騙人的吧，可是，我覺得我是沒問題的。」
她重新為孩子掖好小被子：「因為，我可是這孩子的母親啊。」
馬琪諾的神情堅定決絕，笑笑動動嘴唇，終究還是把質疑吞回肚子裏，回給她一個鼓勵的微笑。
門外鷹眼已經在等了，笑笑跟馬琪諾道過晚安，心事重重地回了房間。
晚上洗漱完被鷹眼擁進懷裏時，笑笑突然若有所思地問了一句：「吶，如果我懷孕了，想要生下孩子，你會怎麽辦呢？」
鷹眼的手剛好覆在她柔軟的小腹上，聞言不由得頓了一下，疑惑在面上閃過，但他還是毫不猶豫地回答：「那就生。」
「那如果這時候你剛好有很重要的事情必須離開我，你…」
話音未落，鷹眼神色冷峻打斷她：「不會有這種事發生。」
笑笑楞了一下才回過神，趕緊捧著他的臉邊親邊哄給他順毛：「好啦好啦，我就是隨口一說而已，突然知道馬琪諾居然已經有了小寶寶…我有點感慨嘛。」
鷹眼臉色稍微緩和，隨即微微蹙眉：「你…想要個孩子？」
笑笑一時沒反應過來：「哈？」
鷹眼一個翻身壓住她，一邊上下其手一邊嘴裏念念有詞：「養小孩很麻煩…可是如果你想要，那我也可以努力一下…」
最後一個音節被他塞進她的唇齒之間，笑笑費力地掙紮了一會兒，還是在他熾熱的索求之中束手就擒。
作者有話要說：
emmmm…最近好忙嘛…
小劇場：
笑笑：這個孩子…
馬琪諾：沒錯。
笑笑：…到底是誰的？
馬琪諾：反正是我的沒錯。
所以說是紅發嗎？是紅發吧！Z君希望是紅發啊！不管怎麽說有人說是艾斯的實在太扯了叭！！！
尾田說的【果然是那個人吧】…到底是哪個人你說清楚啊尾田老賊！！！！！
第80章 後來…
東海·羅格鎮
上午十點，天色漸漸陰暗，從海面遠遠望去，大團大團的雷雲積雨雲翻滾著，以極快的速度氣勢洶洶而來。
這是五十年一遇的暴風雨，羅格鎮居民前幾天就收到預警，早早就準備起來了，商販收攤關門，家家戶戶都給房屋上好了加固措施。
港口一艘漁船邊，漁夫大叔無奈地跟客人講道理:「這個情況你也看見了，現在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出海的，你還是等兩天再說吧。」
客人順著大叔的手望了一眼海面，語氣淡淡：「無妨，你只要把船賣一艘給我就好。」
大叔當然沒有答應，反而生氣地教訓了這位客人一頓：「不管有什麽重要的事情，要是沒命了就什麽都沒有了！這種簡單的道理你不懂嗎！」
雷暴看著遠，來得卻很快，港口已經不見其他人。客人腳邊堆著鼓鼓囊囊的行李，按住鬥篷帽子無言地看著被風雨打得巨浪滾滾的烏黑海面，身上的袍子被雨水浸透了，依舊不影響強風將濕透的布料吹得獵獵作響。
身後有人冷冷地叫了一聲：「餵。」
客人微微側頭，從帽檐陰影下露出一只如鷹隼般犀利的眼睛。
來人嘴裏咬著兩支雪茄，煙霧絲毫不受風雨影響，霧蒙蒙地遮住那人的銀發和海軍制服肩章，原本兇惡的眼神在雨霧裏顯得格外朦朧。
客人微微蹙眉：「我知道你，你是…那個煙男。」
斯摩格額角暴起十字，煙嘴差點沒咬斷。
這個稱呼讓他想起他追了很久的一個海賊，當初沒能斬草除根，那草帽小子如今已經是新世界頂峰的人物之一，自願歸附的人物形成了一股連世界政府都不敢輕易撼動的強大勢力。
海軍不是不敢，但現在沒有足以對抗的籌碼，元帥再鐵血，也只能咬牙暫時以牽制為主。
而眼前這個人，說來和草帽小子還有一點扯不開的關系，無論是草帽海賊團副手師父的身份，還是船長妹妹丈夫的身份…
最近形勢越來越緊張，如非迫不得已，他最好不要在自己的老地盤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斯摩格深吸一口氣，冷聲道：「看在那臭丫頭的份上，我今天可以當做沒看見你，但你最好盡快離開。」
那人瞥他一眼，不置可否地掏出懷表看看時間，背起腳邊的巨大行囊，左手拎著大包裹，右手提著行李箱，本來還算高大的體格在風雨中被一堆行李遮得密不透風。
他兀自往港口最偏僻的角落走去，那是廢舊船只遺棄處理的地方，斯摩格皺著眉頭「嘖」了一聲，咬著煙不緊不慢地跟了過去。
一片被繁盛和熱鬧自然隔開的淺灣，各式大船擠做一堆，鐵的木的，銹的銹，腐的腐，明明挨挨蹭蹭地在水面上浮在一處，看起來卻偏偏形單影只。
如果妻子看到了，估計會感嘆一句：真是太寂寞了。
這是她一貫會有的思維。
他抿抿嘴角，心裏焦躁起來。
好想回家。
體型差不多的大船互相牽制著，拉扯著，在這樣的暴風雨天裏勉強不被卷走沖成一堆殘骸；小一點的船只牢牢堵住了大船之間的縫隙，雖然狼狽淩亂，卻將水流會湧進來的地方密密地填了個結實。
比起大船，熙熙攘攘擠著的小船更像是一堆難以區分的海上廢料，想從裏頭找出一艘能正常行駛的幾乎不可能。
他左右看看，目光停在一截綠色的桅桿上。
雖然船身被其他船體遮蓋得嚴嚴實實，但在一片斑駁殘破的不完整色調裏，這根塗層完好，顏色鮮活的桅桿實在太顯眼了。
斯摩格冷眼看著，在羅格鎮這麽多年，哪怕只是根桅桿，一眼看過去他就知道這艘船材料做工都是上乘的。不過看看這裏的環境略微細想一下也知道沒有什麽大問題的船只是不可能被丟棄在這裏的。
那人擡頭打量一眼堆積成山的廢料，反手握住背後負刀的刀柄，斯摩格臉色一變，抽出十手。
因為披著鬥篷又背著巨大的行囊，他一時間都沒註意到被貼身背在鬥篷內的刀。
數年之前在頂上戰爭襲向白胡子的那一刀，他到今天也沒有忘記。雖然被白胡子海賊團上的鉆石果實能力者給攔截下來，但經過削弱轉向後的劍氣，依舊輕易地破開青雉半個冰河時代，其威力之巨大可見一斑。
港口防護堤有很長一段都已經老化嚴重，其中毫無疑問包括這片少有人來的半廢棄港口，那堤只是為了好看一點有稍微粉刷過而已。
這人一刀下去，堆積的船只轟塌離散是一回事，只怕霸道的劍氣連同港口長堤一並劈開，這種暴雨天，說不好會海水倒灌，臨港的商業街和居民區都會被淹掉。
斯摩格警惕地握住武器，眼睛微微一斜——如果不是暴雨天，這樣品相的木材，哪怕只是殘骸也早被人撿幹凈了，哪裏留得到現在，也更輪不到這個家夥撿便宜。
真是會給他找麻煩。
厚重的刀柄上系著一個紅色的繩結，在風雨中晃動著，斯摩格緊盯著那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黏在了那抹鮮紅上。
那是一個很精致的繩結，大紅色調鮮艷得幾乎可以用喜慶形容，看起來是十分繁覆的編織手法，底下的穗子上壓著兩顆碧綠的小小的玉石，上面似乎刻了字，只是在狂風裏晃動得太厲害，斯摩格看不太清楚是什麽字。
握住刀柄的那只手一並握住了繩結，接著立即停頓了一下，斯摩格猛然將註意力拉回，緊盯著他的一舉一動。
男人微微側過臉，淡漠的臉上不知道是什麽思緒，冷硬的唇角抿出些微弧度，有一瞬間似乎整張臉都泛出柔軟的表情，定睛一看又只見他臉色一如既往地冷淡，手上把抽出幾寸的刀柄放回原處，只熟練地背著手取下那只繩結，仔細收進了胸前內袋。
握在他手裏的那兩個字，斯摩格終於看清楚了，是漢字的平安二字。
男人盯著那截桅桿看了一會兒，伸手握住幹脆利落地往斜下方一扯，一艘…半艘小型雙桅帆船。
帆船尾桅已經斷了，後半截船體幾乎完全掉底，圈在上頭的船沿看起來就是一個孤零零的架子，隨手就能掰下來。
這是一艘完全不能用的船，斯摩格皺著眉頭看他若無其事地將包裹行李一一放在半邊完好的船上，捆好，蒙上厚厚的防水布，接著用港口貨運用的手腕粗細的麻繩將船五花大綁後，繩子另一頭系在腰上，接著他脫下鬥篷上衣，連同那個「平安」繩結塞進包裹裏，赤著上身跳進了海裏。
風暴逐漸有更加激烈的勢頭，豆大的雨粒打得斯摩格有些睜不開眼睛，面上一痛，他擡手一抹，指頭大小的冰塊半融化在他手心。
望望天，一片暗沈，海面盡頭已經分辨不出與天空交匯的顏色，濃稠的黑令人心生畏懼。
男人已經遊出港口，模糊可怖的天色，不停湧動翻滾的駭浪驚濤，突如其來的冰雹…這些似乎都對他無法造成任何影響。目之所及的海面像是雌伏著蠢蠢欲動的狂躁海獸，大張著意欲吞噬一切生命的深淵巨口。
海裏不是他這種能力者可以放肆的地盤。
斯摩格吐出幾口煙圈，直到再也看不見那人的身影才收回目光，離開港口。
天色漸漸亮起來，鷹眼抹了把臉上的水漬，擡頭看看天。
晴空碧洗，萬裏無雲。
濃重的墨色雲層在他身後劃出一道涇渭分明的長線，那頭依舊巨浪滔天漫天風雨，這裏卻是天朗氣清惠風和暢。
拉著那半只小船上岸，鷹眼將行李拆出來大致檢查了一遍，發現沒有什麽損壞，就整理好行囊準備出發。
海岸另一頭有兩個小黑點漸漸靠近，鷹眼看了一眼，放下東西大步流星地迎上去，黑點看到他十分激動，一面拼命搖手示意一面撒開丫子邊跑邊叫：「爸爸！爸爸！！」
鷹眼一個箭步上前，將奔跑中的兩個團子一手一個拎了起來。
弗裏頓跑過來的時候就沒指望對面那人能像媽媽或者馬爾科舅舅一樣把他抱起來，只是順勢放開了牽著姐姐的手，很熟練地讓他可以一手一個提著。
鷹眼從頭到腳仔細打量了兩個一遍，依舊白白胖胖，小胳膊小腿結實有勁，精神也很好，便不動聲色地滿意了一下，開口就問：「媽媽在哪裏。」
弗裏頓軟軟地撇了撇小嘴巴，很習慣他的偏心眼了：「元帥爺爺又來了，媽媽前幾天就躲去綠頭發師兄的師傅家的道館裏了。」
另一邊的赫爾茜瞪了一眼毫無脾氣的弟弟，鼓著臉頰不想理偏心媽媽到要把自己姐弟倆擠到胳肢窩裏的爸爸。
鷹眼沈吟一會兒，放下兩個孩子，指指身後的行囊：「黑色那個包裹不要開，其他的包裏有給你們的禮物，自己去找。」
赫爾茜本來氣鼓鼓，聽到這話眼神一亮，勉為其難地拍拍爸爸的小腿，好心提醒：「媽咪不許你去和元帥爺爺打架的，不然就很有可能再讓你睡客房半個月哦。」說完就邁著小方步領著弟弟去看禮物了。
鷹眼：「……」
現在的小崽子怎麽回事？！連這種事都知道的嗎？他明明每天起的比雞早，就是怕被兩個小崽子發現自己沒睡主臥，要是趁機給兩個小鬼頭又賴回主臥睡覺怎麽辦？！
鷹眼瞅著熟練拆包裹的姐弟倆，沈重地嘆了口氣。自從姐弟倆出生，他就沒再好好跟妻子享受過二人世界。
姐姐赫爾茜今年五歲，光看外表是個軟萌的小姑娘，臉型鼻嘴都像媽媽，可偏偏一雙眉眼和膚色和他像了個十成十，瞳孔裏頭泛著金黃的色圈，大眼睛一瞪，全村的小孩都不敢鬧騰。
再加上強勢霸道的性格和在武術體術上過人的天賦，又有這孩子的曾爺爺和那個煩人的海軍元帥不時指導，赫爾茜已經在他和妻子不註意的時候打遍方圓二十裏上至十六下至八歲無敵手，成為東海以東這一代當之無愧的孩子群話事人。
要不是十六歲往上沒人願意和她打，八歲以下她自己不樂意打，這個範圍可能還會更擴大一點。
弟弟弗裏頓三歲，他倒是和鷹眼五官都很相似，只有眼睛是和媽媽一樣的黑潤清濯，皮膚也是更加柔嫩細致的黃種人面孔。
雖然和爸爸一樣有淩厲立體的五官，但由於年紀小，肉嘟嘟的臉頰柔化了這種鋒利感，加上弗裏頓確實天生是個好脾氣的孩子，笑瞇瞇的神情和媽媽如出一轍，說話又軟又糯，做什麽事都不緊不慢，很有一番氣度，因此非常受到長輩們的喜歡。
和姐姐不一樣，弗裏頓的天賦更多的展示在頭腦方面，雖然體術上也很有天分，不過顯然他更喜歡動小腦筋，也剛好顯露出繼承媽媽家族能力的端倪，並且已經懂得利用這份能力散發「個人魅力」收攏人心了。
於是他完美接手姐姐摒棄在勢力範圍外的「八歲以下」，也有了一群自己的小簇擁。
雖然在外面對著小屁孩們吆三喝四呼風喚雨，實際上姐弟倆非常喜歡粘著媽媽。
兩個孩子從小就知道家裏最弱小的就是媽媽，比起他們見風都能長的強壯身體，媽媽的體質實在是太虛弱了，夏天怕熱冬天怕冷，容易累著還動不動不小心受傷，雖然能力很驚人，但性格太好很容易心軟被人欺負…為了保護媽媽，他們真是操碎了心。（笑笑：……）
自從有了孩子，鷹眼就和妻子在東海找了個安靜的地方定居下來了。妻子本身身後有個一手創立的大集團，出於生計和覆雜人際關系的考量，也為了掌控一些海軍革命軍以及新世界大海賊的動向，她一直都在集團內部掌事，雖然時間比較自由，但也不是可以時時刻刻都陪在他和孩子們身邊的。
至於鷹眼自己，從七武海這一名號被海軍徹底撤銷之後，前來剿殺挑戰的各路人事讓他簡直不堪其擾，為了孩子們和親友的安寧生活，他只好常常回新世界故意流露出一點蹤跡，解決幾個心懷不軌的人以儆效尤。
好在妻子的集團總部就在新世界，他每每回去十有六七次都還可以去找妻子溫存片刻，不然真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氣。
妻子陪孩子的時間不算特別多，和他獨處的時間更少，所以他總是不得不爭分奪秒拼湊少得可憐的碎片時間…
又有兩只豆丁從遠處跑來，沖他女兒報告：「老大，那個大爺過來啦！」
赫爾茜神色一肅，圓嘟嘟的小臉崩出更加Q彈的弧度，扭頭跟弟弟交換了一個眼神，推著鷹眼：「爸爸快走，去找媽媽！這裏我們兩個拖住！」
鷹眼：「……」
磅礴的警告性威壓重重針對他撲來，鷹眼一手護住兩個天真的孩子，神色冷峻：「去找媽媽，這裏有爸爸就夠了。」
作者有話要說：
…到底在寫什麽啊…嚶
這幾天整改整得C君頭暈腦脹…
好吧這個無恥的作者君就是犯懶了瞎jb亂寫。
第81章 番外
忙碌了整整一年，拉芙攢到了一個小長假，她背著諾瓦爾去了東海探望損友和幹女兒幹兒子。
到了東海她才得知薩卡斯基元帥又跑到東海來拐孩子的消息，當事人孩子的母親蔫蔫地癱在廊下，頂著碩大的黑眼圈對兩個孩子試探道：「其實吧，媽媽覺得當海軍也不錯啊，這個，單位福利待遇好，幹得好還分房…」
幹女兒赫爾茜手持木劍一下一下在劈庭院裏的假山，認真嚴肅，滿頭大汗，聽得母親絮絮叨叨，眼角一挑，手下一個沒控制住，把綠藻頭師兄的第一任師父家最後一樣庭院裝飾物劈得粉碎，假山四散的小石子剛好彈到剛進門的拉芙腳邊。
拉芙：「…」
幹兒子弗裏頓頭頂一碗水，雙手手腕掛著兩只盛滿的大水桶往前伸直，手上還捧著一本磚頭厚的藍皮書，看得津津有味。聞言他從書裏擡起兩只烏溜溜水汪汪的大眼睛盯著媽媽，奶聲奶氣地說：「媽媽去哪裏，寶寶就去哪裏鴨~」
笑笑：「……」
正中紅心，笑笑滿臉紅暈地陣亡了。
拉芙5.0的視力瞥見幹兒子手上書面封皮上寫著：優秀的商人應該了解的語言技巧和微表情…的副標題，默默地咽了口口水，往後退了一步。
笑笑想起隔壁島上不依不饒堅持不懈的赤犬和見到赤犬就劍氣翻湧滿面寒霜的鷹眼，還是垂死掙紮了一下：「那…那不如去舅公那裏玩幾天？利候爺爺可想你們了呢。」
姐弟倆聞言都頓了一下，互相對視一眼，赫爾茜搖頭：「我不去，我可以請利候爺爺到我們家玩。」
笑笑默了一下。
羅維亞姐姐至今沒有結婚，連個有可能發展起來的對象都沒有，國王舅舅既心疼她年紀輕輕就遭情殤，又憂心她後半生一人孤苦伶仃，無兒無女沒有愛人陪伴，更何況還有繼承人的問題。嘴上雖然不說，可笑笑每年回去探望，舅舅滿頭霜白都多添幾分。
他是英明君主，也是不動聲色野心蔓延的政治家，國事政事都無法動搖他的心智，一生唯二令他早衰的人，一是妹妹，二是長女。
羅維亞不是不知道父親心事，也逼過自己，然而不行的事就是不行，於是她早幾年就打定主意要從妹妹們的孩子裏選繼承人，可惜妹妹蘿絲不知何故也至今未婚，倒是笑笑先有了孩子。
自從有了赫爾茜和弗裏頓，哥來特一家三口對兩個孩子真是愛若珍寶，看得跟眼珠子似的，孩子們在庫勞得真是指哪打哪要啥給啥，鬧得全國人民都知道國王和儲君的意圖了，因為羅維亞甚至經常帶著兩個孩子去議事。
赫爾茜和弗裏頓其實也很喜歡舅公和兩位公主姨媽，可懂事以後，他們反而越不願意去庫勞得。
怎麽說呢，笑笑覺得可能是基因問題，孩子爸爸是海賊不說，遇到她之前是無牽無掛自由瀟灑的劍客；她雖然從小就聰明乖巧謹言慎行，但脾氣倔起來也是說翻臉就翻臉，想做什麽眾叛親離也要做，固執得九頭牛都拉不回來。
說白了，鷹眼和她，一個自由自在，一個我行我素，實在不能無理苛求兩個孩子深明大義，放棄自由人生，回家繼承皇位。
赫爾茜和弗裏頓其實都很敏銳，舅舅和羅維亞姐姐的期待和愛太沈重，他們還是兩個仗著長輩疼愛四處撒野的小人兒，害怕了而已。
笑笑早早跟舅舅講過了，這件事要看孩子自己樂意，不可強求。可惜舅舅和羅維亞姐姐被這一塊心病折磨多年，難免有些操之過急，對姐弟倆就用了些不太好看的小手段，弄得兩個孩子有好一段時間悶悶不樂，開朗活潑的小圓臉都瘦了兩圈，笑笑為此事和舅舅慪了好大一場氣，很久沒帶孩子們回庫勞得。
鷹眼後來知道，也為此事大發過雷霆，不過笑笑不確定他是不是趁機想和羅維亞姐姐撕破臉皮，畢竟就算孩子都生了倆，羅維亞姐姐還是堅持「我妹妹完全可以離婚再嫁」的觀點不肯動搖，鷹眼看她不爽很久了。
弗裏頓眨眨眼：「我想去找師兄玩。」
笑笑斬釘截鐵：「不行。」
弗裏頓：「為什麽？」
笑笑：「你絕對是想去找路飛吧。」
弗裏頓：「沒有鴨媽咪…」
笑笑：「哦，那我怕你碰到你路飛舅舅，不許去。」
弗裏頓：「可是爸爸說了可以常常去新世界看舅舅噠。」
笑笑：「所以我是媽媽呢。」
弗裏頓：「……」
拉芙好笑地看著這兩母子魔高一尺道高一丈，笑笑是能耍海流氓和狗頭卡普的人，弗裏頓雖然有點小聰明，跟他媽媽比還是差太多了。
所以說弗裏頓這種詭辯的天賦果然是來自媽媽的基因遺傳啊…
外頭突然傳來輕微的收刀歸鞘的聲響，拉芙臉色一變，看見笑笑不知什麽時候已經撈起兩個孩子猛地從廊下躥回了屋裏，於是腳尖一點也跟了進去。
院墻「哢嚓」響了一下，斜半面墻往左下滑下兩分，轟然倒地，摔落斷裂的磚塊砸起大片煙塵，一個身影大搖大擺地跨進來，一邊拍拍滿腦袋的灰，一邊自言自語道：「總算到了，真是偏僻又難找的地方。」
拉芙定睛一瞧，臉色頓時難看：「草帽海賊團的大海賊，劍豪羅羅諾亞·索隆。這可真是…他怎麽偏偏這個時候來了？」
笑笑一揚眉，沖腋下的弗裏頓挑挑眉稍：「喏，不是說想找你師兄玩？」
弗裏頓：「……」
笑笑繼續：「你師兄回趟老家得花兩個月，不容易，別浪費機會，去呀。」
綠藻頭的劍士抹把臉，洋洋自得：「你說什麽呢，這次我可只用了五十二天就回來了！」
弗裏頓：「……」夠了師兄。從你新世界的地盤到東海，以你的腳程，正常來說一個星期就能到了。
笑笑打量了兩眼劍士，隨口道：「衣服不錯，這是我們集團旗下在北海剛發售試水的地域特別款式，那邊穿的人多嗎？」
弗裏頓：…咦？
索隆撣了撣一身墨綠色敞胸大衣的下擺，扶著腰間的劍，不耐煩道：「我怎麽知道，看到街上都這麽穿就買了。」
赫爾茜：「不是吧，你還真迷路到北海去了啊！白癡師兄！」
索隆：「昂？說什麽蠢話呢小鬼頭，我可是長輩。」
赫爾茜：「明明是平輩！平！輩！笨蛋綠藻頭路癡師兄！」
「小鬼說誰綠藻頭！」
笑笑摁下赫爾茜不服輸的小腦袋，皺著眉頭看向索隆：「索隆桑，雖然這麽說很失禮，不過拉芙擔心的沒錯，你還是趕緊回去比較好。」
索隆：「嗯？說什麽呢，我回來看看那老頭子…他人呢？」
館主一早就去隔壁鎮上拜訪老友了，估計也是沒想到這次他這傻徒兒能在兩個月之內趕回來。
索隆毫不在意：「麻煩死了，羅賓那個古代文字的研究好像差不多了，我可是馬上就要出航的人啊。去隔壁鎮上找他好了。」說罷轉身就走。
笑笑：「……」
等回過神來，索隆早就已經不見蹤跡。
笑笑憂心忡忡地給娜美打了個電話，聽到那頭咬牙切齒：「豈可修…明明給他準備了好幾個永恒指針！…我這邊也很忙的好不好！等我找到這綠藻頭…」
弗裏頓看了看媽媽的臉色，安慰道：「沒關系的媽媽，說不定師兄一會兒迷路走回新世界了呢？」
笑笑嘆口氣，揉著小兒子柔軟的發頂：「不會的，你舅舅船上的人運氣沒有這麽好，大多都是事件找上門的體質。」
話音剛落，隔壁街上就傳來了巨大的轟炸聲，笑笑屁股下的木地板震得快散架，屋頂也搖搖欲墜，一波波熱浪夾雜著鋒銳的劍氣掠過。
弗裏頓：「……」
拉芙抱頭鼠竄躲進櫥櫃：「絕對不可以暴露我哦！不然元帥不會饒過我的！！」
笑笑：「嘛嘛，放松一點，他不會進來的。」
拉芙：「屁咧！！！」
笑笑：「上次是意外嘛，不信你等著看好啦。」
去年赫爾茜生日的時候，赤犬估計是受到路飛轟了一個新的海軍支部還不小心流出帶著赫爾茜玩的照片的刺激——盡管只是一個背影的說…
總之赤犬他受不了這個委屈，企圖把孩子拐回海軍本部，於是趁鷹眼去海灣對面鎮上取蛋糕，笑笑上街買菜的時候突然襲擊，撈起赫爾茜就走。
結果船到半路被抄近道從對面海灣直接坐船回來的鷹眼截住，鷹眼二話不說拔刀在軍艦就跟赤犬上打起來，把悄咪咪跟上通風報信的拉芙誤傷，重癥監護室躺了半個月。
後來赫爾茜回來之後匪夷所思地表示爸爸打架的時候表情很奇怪，笑笑留了個心眼，去看拉芙的時候問了問，拉芙回憶了一下，不是很確定地說：「嗯…本來鷹眼是很生氣，但是後來好像又有點高興的…感覺？怎麽說呢？怒從心起，然後又喜上眉…梢？」
笑笑大概了解了一下老公的心裏路程，然後半個月沒讓鷹眼進房，而且直到拉芙出院為止，卡普都沒能再見到小孩。
卡普：誒？？？！！！！薩卡斯基目！辣雞元帥！連累老夫！
笑笑信誓旦旦，拉芙卻什麽都不想說，只想躲進櫃子裏追尋心靈的平靜。
鷹眼很快就從被索隆劈爛的院墻外跨進來，只見他面若寒霜，嘴角還噙著一絲嘲諷的冷笑，笑笑見狀拍拍赫爾茜的屁股。
女兒嘟嘟嘴，隱秘地對媽媽翻了個白眼，屁顛顛地迎上去抱住爸爸的大腿捏著嗓子睜著大眼睛撒嬌：「爸爸你怎麽才回來呀我好餓哦！」
鷹眼的表情立馬肉眼可見地柔和起來，雖然還是沒有什麽笑模樣，但卻把孩子抱起來，嘴上淡淡道：「爸爸帶你們去吃飯。」
笑笑松了口氣。
赫爾茜能哄，就說明事態不算很嚴重。
說起來她當初也完全沒想到鷹眼在教養兒女方面居然很傳統，赫爾茜剛出生的時候她還沒發覺，鷹眼一直都是照顧她比照顧女兒多得多，弄得她一度憂心將來親子關系不好。
結果等赫爾茜會說話，第一次叫爸爸的時候，她居然看到鷹眼抱著女兒楞在原地，不知不覺露出一個異常溫柔的，她從未見過的微笑。
那一刻她眼眶有點濕潤。
這個男人，出乎意料地默默地很寵女兒呢。
笑笑感慨著起身，正要披上外出的大衣，櫃子裏的拉芙「嗷嗚」叫了一聲，音調極其淒慘。
笑笑頓了一下，緩緩坐回去，望向赫爾茜：「吶，赫爾醬，你其實還不是非常餓吧？」
鷹眼：「……」
赫爾茜：「……」
弗裏頓：「姐姐餓了的話，爸爸先帶姐姐去吃吧，我和媽媽一會兒就來。」
笑笑摸摸小兒子柔軟的頭發：「我們弗裏真貼心呢~」
於是鷹眼遲緩而堅定的放下女兒，坐了下來。
赫爾茜：「……」媽的有病。
交戰並沒有持續很久，不到十分鐘，索隆臭著臉抄著手飛上半空，背上帶了一套空島之翼，兩秒鐘內就飛得無影無蹤。（註：空島之翼是HIVE新研發的一款便攜式飛行裝備，由於制作工藝較為覆雜，貨源也不是很穩定，目前還在試行階段，只有極少數老客戶和幾個高層擁有一整套裝備。）
不一會兒，布朗從前門大搖大擺進來了，笑笑挑挑眉：「啊啦，你今天挺大方嘛。」
布朗笑瞇瞇從懷裏掏出一張新航路圖紙：「不虧，不虧。」
笑笑眼尖，一眼望見邊角上娜美的署名，搖頭失笑。
哪裏是不虧，賺大了好嗎！
布朗攤開圖紙邊看邊感慨：「啊呀，不愧是世界上頂級的大海賊航海士，有了這條隱蔽路線，天龍人經營產業在我們集團面前算什麽。」
布朗話還沒落音，瞥見好奇地睜著眼看他的小姐弟倆，立馬合上地圖，微笑中帶點嚴肅對孩子們說：「小爺爺剛剛太高興了，不小心亂說話，在外面不可以說這種話，知道嗎？」
赫爾茜回頭看看笑笑，沒說話。弗裏頓倒是很認真地點了點頭：「嗯，天龍人什麽的，不能亂講，我知道的喲。」
布朗就揉揉弗裏頓的小腦袋：「弗裏頓真是個好孩子吶。」
然後盯住赫爾茜，火紅色的眼睛泛出深厚的嚴厲：「赫爾茜，小爺爺跟你說的話，你聽見了嗎？」
赫爾茜抿著小嘴不吭聲，目光漫無焦距的落到一旁。
布朗見狀皺皺眉，看了一眼笑笑，笑笑揚揚下巴示意自己不插手，鷹眼倒是張了張嘴，被笑笑神色淡淡地看了一眼，又默默地閉上了。
布朗就正對著赫爾茜坐好，語氣嚴肅：「如果你是這種態度，以後就不必跟著我出航了。」
赫爾茜擡頭：「為什麽！我不說了還不行嗎？」
布朗一改往常和藹可親的模樣，態度強硬冷酷：「我不知道你從你父母和身邊的長輩嘴裏偷聽到了多少東西，又和你那些小夥伴都說了些什麽，但你記住了，你惹怒了那些貴族王族，自然有你的爸爸媽媽替你扛著。但你那些平民出身的夥伴，在貴族手裏只是不值一提的螻蟻，隨手就能碾死。」
赫爾茜委屈巴巴的紅了眼眶，但還是瞪大眼睛和布朗對視，很犟的樣子。但布朗無動於衷，眼睛裏是一概的冷酷嚴厲。
弗裏頓安靜地縮到笑笑懷裏，抱住她的腰，眼睛卻一瞬不瞬地望著姐姐的方向。笑笑也盯著赫爾茜小小的但直挺驕傲的脊背，一只手無意識地捧住弗裏頓肉乎乎Q彈溫熱的小臉蛋，唇瓣微微抿起來。
鷹眼看看小妻子，再看看小女兒，眼神裏透出一絲無奈的笑意。
這母女倆，連心情不好時抿嘴的弧度都一樣。
最後赫爾茜是含著淚水委屈巴巴在笑笑懷裏睡著的，赤犬來的時候，笑笑只冷靜地說了一句「請離開」，海軍元帥沈默了一會兒，留下一句「我會再來的」，就離開了。
拉芙：「……」
赤犬的軍艦剛離崗，笑笑跳起來：「快快快，把東西收一收我們跑路啦！」
鷹眼抱著女兒攬住她：「別收了，我身上帶夠了錢。這次你想去哪？」
笑笑拍開他的手，回屋撿起了赫爾茜的木頭模型小船和弗裏頓的圖畫本，最後抓過櫃子裏鷹眼收藏很久的一瓶紅酒。
「米霍克桑真是的，這些用錢可買不到哦。」
鷹眼一把撈起正要去拉媽媽手的弗裏頓，問她：「你的東西呢。」
笑笑一攤手，做了個把父子三人圍起來的手勢，笑瞇瞇旋出小酒窩：「嗯，都在這裏呢，打包好了呀。」
鷹眼頓了一下，把弗裏頓轉了個方向，屁股朝前夾在腋下，彎腰吻了吻她盈滿笑意的唇角。
拉芙來的時候身體年齡還很小，小到連自己全名的記憶都沒有，睜眼就差點被一把火燒死。
拉芙在這個世界的媽媽撐著一口氣把她從窗戶扔了出去，她掉進海裏，被嗆個半死，好容易才撿回一條小命。
從另一個口岸上岸以後，拉芙先在海邊找了個礁石上小小的凹洞蜷著睡了一晚。天亮後她看看自己肉乎乎的小手，四處打聽了幾天，在餓暈過去之前找了個孤兒院往門前一躺，於是基本生存條件得到了保障。
然而沒住兩天，她和十幾個小孩子被打包賣了…
在這個軍政不和，政體各異的異世界，這種海軍不插手的非聯盟國，丟幾個孩子，只要不是貴族家裏的小孩，那還真沒人管。
被關在船艙餓了兩天沒有等到任何救援的拉芙從此養成了默背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的習慣。
非聯盟國大多各自為政，似乎是因為各懷鬼胎的原因也不很互相通商，於是大家一起窮著。人口販子理所當然地會把「商品」偷渡到海軍或者世界政府麾下繁榮雜亂的地區去做買賣。
於是拉芙誤打誤撞地見到了名為人魚的美麗的奇特生物。
以及一個菠蘿頭很沒精神的男人牽著的圓滾滾的小胖團。
後來就是這個菠蘿頭和小胖團救了她，胖團徒手把關著她的籠子掰開的時候，還沖她天真無邪地笑出了八顆可愛的小米牙。
爾後她被遲來的海軍送到了海軍本部的福利院，送她去的那個年輕軍官朝胖團已經走開很遠的身影望了好幾眼。
十年以後她某一天突然回想起來，才發現這種宿命的味道一般的奇遇，不論是當年的胖團，還是如今的諾瓦爾。
很多很多事情她都記不太清楚了，包括自己的姓名，從前的，和更久之前的，但是因為有笑笑這個老鄉的存在，她一直未曾害怕過，哪怕是她消失不見的那兩年，她也是按著她給的節奏和方向平平安安活到她回來為止。
拉芙覺得這很好，她和她是彼此的風向和燈塔，一直努力照亮彼此，告訴對方「我是存在的」的真實感。
盡管戲份不多，拉芙還是毫不介意到老鄉的主場裏蹭兩個鏡頭，她覺得這就很夠了。
作者有話要說：
emmmm…就這樣完了…吧。
稀裏糊塗地結了個尾的說…
感謝大家堅持看這篇很不怎麽樣的文文到如今
雖然很不怎麽樣…（我保證下一篇不會這麽淩亂散漫和不怎麽樣了）
第82章 番外之婚禮篇
「聽說閣下結婚了？連孩子都有了？真的嗎？」
一句狀似無心的問話輕飄飄地滑進黑暗，炸出一片寂靜。
寥寥幾人的偌大空間裏針落可聞，壓抑的氣氛使其余幾個人甚至不能正常呼吸。
被提問的人一直漫不經心地合著眼假寐，此時終於緩緩睜開吝嗇於搭理別人的眼睛。
兩只金黃色的瞳孔就著微弱的光線折射出一點冷酷的暗芒，像蟄伏已久的巨大猛禽獵食時冰涼的目光，在黑暗中顯得分外驚心動魄。
這兩只眼睛靜靜註視著問題發出的那個方向，片刻之後，在恐懼的氣息終於無法遏制地蔓延開來時，眼睛的主人從鼻息裏發出一聲輕嗤——像是失去了興致，他起身離席了。
————
今天天氣很好，香波地諸島一如既往地熱鬧，小商販們的吆喝聲在人聲嘈雜裏也曉得有些吃力。
鷹眼披著鬥篷，緩步走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由於氣場太強大，他的周身自帶了一條「生人勿近」隔離帶
陽光燦爛地撒進他的鬥篷縫隙裏，因為角度問題，無法避免的，鷹眼的一小塊下顎也浸在了這暖融融金燦燦的光線裏。
但舒適的天氣沒有撫平一絲他眉間的深刻褶皺。
鷹眼手裏握著電話蟲的話筒，聲音低沈地問：「最近有什麽特別的日子。」
對面躲在廁所裏偷偷摸摸接電話的拉芙：「…哈？」
鷹眼：「今天有人問我是不是結婚了。」
拉芙：「哈…？」
鷹眼：「我覺得有必要補辦一個婚禮。」
居然還有認識他朱洛基爾·米霍克而不知道他已婚的人，簡直不可置信。
拉芙：「哈？」
鷹眼：「就像你前天因為什麽紀念日約她出去玩一樣，最近還有什麽紀念日。」
拉芙：「可…前天是我生日啊！」
鷹眼：「那倒確實不太合適。」
拉芙：「哈？」
鷹眼：「她的生日還早啊…」
拉芙：「你…不會完全忘記了吧？」
鷹眼：「什麽。」
拉芙：「明天是你和笑笑的結婚紀念日啊！」
鷹眼：「？」
拉芙：「早幾年諾瓦爾不就托關系給你們在政府私改了檔案，給你們把結婚證補辦了嗎？」
鷹眼一頓，想起這一茬來。
他和笑笑身份覆雜，想走官方流程拿結婚證是不太可能的。
笑笑的戶口至今被扣在軍籍，算是軍屬，他知道薩卡斯基那個死老頭一直沒有死心，要不是笑笑態度一直非常堅決，冷臉也沒有對他融化的跡象，他早蹬鼻子上臉來搶人了。
記得赫爾茜出生那一年，赤犬厚著臉皮硬是登門了，話裏話外都透著想要他們往新世界搬搬的意思，說什麽海軍本部附近地區的教育水平普遍會更高一些。
笑笑當時沒說什麽，晚上睡覺前嚴肅地跟他闡述了一個事實：由於沒有在政府部門扯證，他們的女兒赫爾茜至今還是非婚生子女，不僅如此，這個娃娃她還是個黑戶。
如果不解決這個問題，沒有正規學校會接收赫爾茜，如果他們不想以後把寶貝女兒送到革命軍基地/海軍本部/草帽海賊團/庫勞得…或者夫妻倆自己帶的話，戶口是必須上的。
鷹眼當時就頭大了。
笑笑的戶籍被海軍元帥死死地攥在手裏。
而他…
他的情況更難搞，嚴格來說，作為劍豪和七武海，他卻並沒有普通戶籍或者軍籍，而且仔細想想其他七武海裏除去海流氓堂吉訶德·多弗朗明戈和海賊女帝波雅·漢庫克本身就是國王以外，基本上都是黑戶。
於是嚴格來說，他老婆在檔案上估計還是「未婚」狀態，他是絕對不相信海軍本部的老頭子會好心給他和笑笑扯證改檔案的。
庫勞得倒是有他們的戶籍和已婚證明，但僅限國內有效，而且笑笑的姐姐和舅舅都抱著讓夫妻倆帶著孩子定居國內的想法，或者認真來說他們是希望讓笑笑帶著孩子回庫勞得，他是可有可無最好不要帶的那個。
想也知道不可能。對於這個提案鷹眼的反對非常強烈和堅決，無論是老婆還是孩子，他都不可能交到那位對他極其有偏見王儲小姐手裏。
於是諾瓦爾開始了漫長而覆雜的托關系之路，由HIVE集團的外貿部部長萬事通小町，科技部首席研究員海原，以及神龍不見首尾的李從旁非法「協助」。
最後的結果是，赫爾茜成為了新世界政府聯盟國裏某個發達國家的小城市裏的小貴族之家的女兒，笑笑和鷹眼成了「愛好旅遊常年不在家的貴族小夫妻」。
出於信息安全考慮，諾瓦爾他們費盡心思找了個犄角旮旯的檔案區，小心翼翼把假資料毫無破綻地編入體質程序內，為了確保不會在例行檢查裏被篩出來，海原還冒險加了好幾道防護罩。
在一切都準備好，赫爾茜也剛好到年齡可以去任何一家正規幼兒園上學的時候，笑笑查出四個月的身孕，小寶貝弗裏頓來了。
剛脫身的參與潛入政府戶籍系統的人員集體失聲。
當拉芙歡欣鼓舞笑逐顏開地為未出世的小寶寶準備長命鎖時，諾瓦爾面沈如水地添了一只鐲子，然後讓拉芙加了一個月的夜班。
拉芙：…誒？
撇去這些舊事不提，鷹眼想要重辦婚禮的意圖還是很值得理解的。
回想起當年那個婚禮，鷹眼不得不承認那是他人生中少有的一大敗筆，簡直不堪回首，慘不忍睹。每每紅發拿這個笑話他，他都忍不住違背自己「不和失去一只手的對手戰鬥」的原則抄起黑刀對著紅發就是一頓胖揍。
於是蠻不講理地要求拉芙想辦法拖住笑笑後，鷹眼打通了貝克曼的電話蟲，同時一張貼在服裝店門口的服裝展海報映入他的眼簾——
新世界著名服裝設計師凱洛琳的『天使之翼』個人服裝設計秀將於今日上午10:00開展，地址…
海報上的模特身後的巨大潔白雙翼翼尾幾乎垂在腳邊，身上的紗裙有如迷霧般朦朧，精美的裙擺流蘇輕靈飄逸，美輪美奐。
劍豪先生瞇了瞇眼睛。
*
當天下午，拉芙一臉菜色地守在了某帝國公立小學門口。
正是放學時間，下課鈴一響，一群小蘿卜頭排著隊從教學樓裏整整齊齊走出來。
這個學校的校服頗有特色，每個孩子都戴著黑色貝雷帽，穿著白色立領小襯衫，打著黑色小領結，男生穿黑色小西褲，女生穿黑色及膝裙。小學生們排好隊走出來時活像一大塊行走中的奧利奧。
拉芙遠遠望著這塊奧利奧好不容易走到校門口，當第一個孩子的腳邁出學校大門的那一刻，等在門口的家長們的呼喚有如一記重錘把奧利奧方隊砸個稀碎，孩子們像受到沖擊的餅幹碎屑「唰」地一下向各處四散。
拉芙左等右等等不到赫爾茜，眼看小蘿卜頭們走得只剩三兩只，拉芙納悶了一會兒，幹脆繞過大門保安從側面圍墻翻了進去。
她上個月幫笑笑來給赫爾茜參加過一次家長會來著，知道她的班級在哪裏。
還沒走近教室，果然遠遠看見赫爾茜，她手裏牽著本來在隔壁幼兒園的弗裏頓，兩個小孩子手牽著手站在教室外走廊上，對面趾高氣昂地立著一個高挑的女人，那女人牽著一個男孩子，男孩鼻青臉腫，低頭耷腦，一副受氣包小媳婦的模樣。
拉芙一看，頓時覺得不妙，這場景怎麽看怎麽像是她家赫爾茜欺負了人家小孩被家長尋仇了啊！她趕緊沖上去擋在赫爾茜身前，生怕赫爾茜一個不高興，把人家家長打得半身不遂。她笑瞇瞇地說：「這位夫人，有什麽事我們好好說，別跟小孩子一般見識嘛。」
女人一挑眉，高傲地揚起下巴，用非常有節奏感的語調說：「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或者誤會了什麽，但顯而易見，我是在為我的兒子卡文·加杜裏亞，對朱洛基爾同學表示感謝，並邀請她來參加卡文的生日派對。」
拉芙眨眨眼，確認了一下卡文小同學明顯是被人揍得一臉淤青的臉，再看看加杜裏亞夫人腳下十五厘米的恨天高和仰得幾乎與她頭頂齊平的尖下巴，不太確定地問道：「那個…我是赫爾茜的幹媽，我姑且問一句，這位加杜裏亞夫人，您是…感謝我們赫爾茜？」
剛才隔得遠沒看清，走近了瞧拉芙才發現，這位夫人正從金光閃閃的小手袋裏拿出一張金光閃閃的小卡片，想必就是邀請函了。
加杜裏亞夫人稍稍放低了腦袋上昂的弧度，把邀請函遞到赫爾茜跟前大約胸部的高度：「作為卡文的母親，我對於朱洛基爾小姐將卡文從敲詐他的高年級生手裏救出來，並對他們實施了合理的體罰懲戒表示感謝。我謹代表卡文向你發出邀請，希望你可以來參加後天下午卡文的生日派對。」
聽完這一長串話，赫爾茜小眉頭一皺。拉芙一看她幹女兒的小表情就知道這小丫頭又嫌麻煩了，趕緊咳了一聲，在赫爾茜轉頭看她時說：「那個，赫爾茜，我覺得你完全可以接受這個來自同學的友好的邀請，你爸爸媽媽那邊肯定會同意的，你不用顧慮太多喲。」
加杜裏亞夫人聽罷，收回對拉芙插話流露出的不滿目光，眼風一掃，有意無意地瞥了一眼一直乖巧站在旁邊的弗裏頓，掠過他烏溜溜的大眼睛和肉嘟嘟的臉頰肉，清了清嗓子開口：「當然，如果你願意，也可以帶你家裏的其他孩子一起來。」
夫人又瞥了弗裏頓一眼，加了一句：「生日派對上準備了巧克力瀑布和糖果屋。」
拉芙迅速在赫爾茜耳邊小聲說了一句：「海軍本部內造的新式軍用火箭筒給你搞一個。」當然炮彈是不給的。
赫爾茜對著加杜裏亞夫人露出甜美的笑容：「好的，屆時我會帶著家弟赴宴，感謝夫人邀請。」
時間緊迫，拉芙帶著兩個孩子違規飆車去了五公裏外一家頗負盛名的私人服裝定制工作室，二話不說掏出鷹眼的錢袋給倆孩子一人訂了一套禮服。
邊看著赫爾茜和弗裏頓量尺寸，拉芙一邊就把事情大概給兩個孩子講了一下。
赫爾茜聽完了舉手問：「當花童的話，我可不可以穿男孩子的禮服呢？」
拉芙看了看小外甥女，委婉地回答：「赫爾醬，你覺得爸爸愛不愛你呢？」
赫爾茜思考了片刻，勉強但確定地點頭：「爸爸很愛我和弟弟的。」
拉芙再問：「你剛剛為什麽猶豫了一下呢？」
赫爾茜扭扭捏捏：「因為…因為…」
弗裏頓舉手，拉芙點他講話，弗裏頓誠懇地回答：「因為爸爸最愛的人是媽媽。」
赫爾茜在邊上嘟著嘴不情願地承認了。
拉芙毫無同情心地摸摸兩個小腦瓜，繼續說：「現在你們爸爸鐵了心要給媽媽補辦一個完美婚禮，赫爾醬你覺得他會答應讓你換禮服嗎？」
赫爾茜眼睛溜了溜，期期艾艾：「那我可不可以…可不可以…先斬後奏？」
拉芙先誇獎了她一句：「成語學得不錯，也很有膽量。」
然後無情否決，「你敢先斬後奏，我們就會被你爸爸先斬後揍，為了我倆的小命，你歇了這份心思吧。」
赫爾茜委委屈屈地低下了頭。膽大如她，也還真不敢在這個時候觸她老爸的黴頭。
弗裏頓看看無精打采的姐姐，烏黑的大眼睛眨了眨，擡頭對幹媽說：「拉芙媽咪，我可以穿女孩子的紗裙喲，你讓姐姐穿男孩子的禮服好不好？」
拉芙的心瞬間就被弗裏頓小甜心化成了一灘水，幾乎立刻就想答應他。
赫爾茜聞言立即否定了弟弟的想法：「笨蛋阿福，你穿女孩子衣服肯定會被香克斯他們耍的！」
說罷她也不沮喪了，擡頭對拉芙說：「我穿裙子就好了，不要阿福穿裙子！」
拉芙極其欣慰地捂住心口，於是赫爾茜的小西服和弗裏頓的白紗裙也都到手了。
香波地諸島某小島上，凱洛琳抱著自己的壓軸設計鬼哭狼嚎，痛斥鷹眼無理取鬧：「你知道這套設計費了我多少心血嗎你說拿走就拿走你說改就改你把我堂堂新世界年度首席設計師當什麽了你！？」
鷹眼淡淡瞥了她一眼，目光裏帶點嫌棄：「我不要你手裏這件，你有備用的樣品吧。照著這件改一下，具體尺寸和改動方案我放在這裏，晚上會有人來拿，你動作快點。」
凱洛琳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你這…你這萬年直男癌！看不上我的設計嗎？！就是因為這種自以為是的強硬作風你的婚禮才會亂七八糟！做你的新娘真是太可憐了！」
鷹眼停下筆，慢慢擡起頭盯著她看，目光寒冷。
凱洛琳霎時恨不得咬斷自己的舌頭，此時她只能在鷹眼冷酷的註視下瑟瑟發抖，用她這輩子最輕柔的嗓音說：「我…我今晚一定把您要的婚紗做出來，請您看在婚紗的份上務必饒了我一條小命好嗎？」
鷹眼本來只是抿著嘴唇，聽了這話連眉毛都微微皺了起來，直勾勾盯著凱洛琳看了整整十分鐘。
凱洛琳先是心中一涼，然後整個人慢慢冷下來，十分鐘過去，在氣候溫暖的香波地諸島上，她已然快被凍成一座冰雕。
鷹眼終於開口：「我現在不想要那件婚紗了。」
凱洛琳宛如被晴天霹靂劈到腦門上，心中淒涼地想看來這次是要死了。
鷹眼停頓了一下，又慢慢說：「這次的婚紗，由你來設計，天亮之前送來。」
凱洛琳：起死回生。
鷹眼說完就起身走了，只是步履格外沈重，等凱洛琳喜極而泣完成了她的個人服裝秀回到工作室準備趕工時，看到桌上那人沒帶走的一沓稿紙，才隱約琢磨出他離開時背影裏透出來的一點不甘。
「啊。」
婚紗做到一半，凱洛琳突然擡起頭，一邊犯迷糊的小助理猛地擡起頭：「是！您有什麽吩咐？」
「西邊有這樣的婚俗吧。」
「什麽？」
「新郎在婚禮開始前絕對不能看到新娘穿婚紗的模樣來著。」
「確實是呢。」
凱洛琳看著手裏的布料，無語了一會兒。
怎麽說呢，這強盜頭子總是在這種時候格外有了一點人情味呢。
*
拉芙趕在天亮前取回了孩子們的禮服，然後貓著身子躡手躡腳地挪到了房間門口，一絲不響地開了門，接著正對上笑笑烏黑的眼仁，裏邊明明白白寫著四個大字：關愛智障。
笑笑：「說吧，我家那位又逼你做什麽了？」
拉芙：「我不能說。」
笑笑：「行叭，要幹什麽你安靜一點，我回去補個覺。」
拉芙靜靜看著笑笑躺回了被窩裏，掏出裝備。
笑笑閉了一會兒眼睛，感覺臉上涼涼的的，睜開眼看拉芙：「…你幹什麽。」
拉芙放下手裏的小瓶子，換了一把小刷子，溫溫柔柔：「沒什麽，你睡吧。我就給你悄悄化個妝。」
笑笑：「……你想趁我睡著給我化妝？」
拉芙拿起筆在她眉毛上比劃：「狗東西要我給你化妝還不能吵醒你，你怎麽看？」
笑笑：「我看他真是個想屁吃的智障。」
拉芙滿意地笑著，並放下了赫爾茜的油性黑色馬克筆。
最終笑笑還是穿上了一身特別好看的婚紗，然後在休息室裏見到了馬爾科。
馬爾科垂下眼睛笑的時候一點都沒有平時漫不經心的痞樣，反而顯出一股特別柔軟的溫文，他打量著眼前的姑娘，將一枝兩朵的開得很盛的淺紅色的不知道是什麽名字的花兒輕輕別在她耳邊。
「上次沒有來得及給你，這是今天老爹和艾斯墓前開得最好看的花喲依。」
「這就算他們正式給你送嫁了喲依，他們一定很高興。」
笑笑猝不及防紅了眼睛，她笑著說：「孩子都能打醬油了，那我這算未婚先孕？」
馬爾科：「老爹才不在意這個，孫子孫女也得管他叫老爹。」
笑笑：「哈，也是。」
馬爾科端詳了她一會兒，遞出胳膊肘：「時間差不多了，走吧。」
赫爾茜和弗裏頓等在門外，乖乖地穿著配套的白色小紗裙小西裝，手裏還拎著裝花瓣的小籃子。兩個孩子看到笑笑的一瞬間都楞了楞。
赫爾茜自以為小小聲跟弗裏頓咬耳朵：「媽媽不像媽媽了誒！」
弗裏頓：「媽咪好漂亮，我要跟媽咪結婚！」
赫爾茜：「不行啊！」
弗裏頓：「為什麽不行啊？」
赫爾茜：「媽媽是爸爸的新娘，你跟媽媽結婚，臭爸爸怎麽辦？」
弗裏頓：「啊…」
笑笑和拉芙聽到這裏相視一笑。
拉芙：「別看赫爾茜平時很煩她爸爸的樣子，心裏還是很喜歡爸爸的嘛。」
赫爾茜：「我才不要給臭爸爸做新娘，全世界只有媽媽才會喜歡他！」
笑笑：「……」
拉芙：「果然呢，鷹眼這種性格脾氣親生的女兒都嫌棄。」
笑笑：「好了，不要再墻頭草了。」
利候敲門進來，順手為赫爾茜小殿下撫平裙擺的褶皺：「客人那邊已經處理完畢，稍後樂團起奏，請兩位小殿下默數三下再出去哦。」
赫爾茜和弗裏頓：「好噠利候爺爺~」
笑笑敏銳地問了一句：「處理什麽？」
利候微笑著指指休息室窗戶外，笑笑和拉芙靠探頭去看，只見最右邊的的一條走廊推過一輛回收餐具的餐車，車上回收的餐具幾乎堆到了天花板，高大強壯的服務生氣沈丹田，推著這輛餐車緩緩過去了。
接著是第二輛，第三輛…五分鐘後，笑笑縮回了腦袋，朝著利候露出了尷尬的微笑：「真是讓舅舅破費了呢。」
利候維持著略帶一點敬佩的笑意：「庫勞得一年一度的新年國宴也差不多就這樣了。」
笑笑只能把頭埋進了捧花裏。
拉芙的頭還沒收回來：「25，26，27…」
弗裏頓扯了一把幹媽，阻止她繼續積極地為媽咪丟人現眼。
目下局勢緊張，國王舅舅和羅維亞姐姐沒辦法親自過來參加婚禮，蘿絲倒是喬裝了一番，拐彎抹角地溜了過來給她當伴娘。
除此之外，隱退已久的卡普和戰國，已經是中將在職的諾瓦爾和布歐姆，當年在洛華德女子學院遇到的烏琳也已經擢升上校，連米洛達·斯庫裏婭都莫名入職世界政府。
另有從金玫瑰號上救下來的孩子們，從學院地下囚禁室裏救出來的學生，其中參軍的人裏能來的都來了，今天能到場的其實不算多，但海軍這一派坐下來也是數目可觀的十桌。
白胡子海賊團的隊長們沒能來齊，原先老爹麾下其他船長們倒是來了不少，勉勉強強也湊了個十桌人。
此外路飛薩博多拉格混坐在一桌，革命軍的幹部們與草帽海賊團的諸位相談甚歡，旁邊是布朗為首的集團高層，由於笑笑是名義上的大老板，被李和布朗宣布老板結婚下屬全員放假，於是又硬來了三四桌的人。
以上算是新娘娘家人和親友團。
反觀鷹眼，拉了紅發海賊團的船長副船長做伴郎兼「男方家屬」，把他自己膈應得臉色不善。雷利只好帶著香波地諸島眾小弟於心不忍地嘆著氣從路飛那桌挪到紅發桌上，總算湊出了稀稀拉拉五桌人。
笑笑數著二三十桌人從小町那裏要了份婚禮賬單，當場自閉。
別看她和鷹眼好像都賺錢很多，但她這裏支持著革命軍和自家集團私下的許多科研項目，鷹眼那頭帶著兩個孩子修行，幾乎成了拆遷專業戶，到哪拆哪，一天天的賠錢的速度幾乎要追上鷹眼賺錢的速度，成婚這麽多年，他們家，其實是一戶沒得存款的窮人家啊！
小町在她自閉時又慢吞吞掏出了禮單，四海內外，偉大航道前後，來了的沒來的全都補送了結婚禮物，笑笑點著禮單總算松了口氣，甚至還眉開眼笑：「賺了賺了。」
手裏單子還沒放下，外面樂團突然開始奏樂，拉芙沖進來催促：「快快快！小祖宗們，花籃呢？快拿好，花瓣管夠，一定要輕輕的灑在地上，知道嗎赫爾茜？」
笑笑被趕鴨子上架似的推到門口，外堂熟悉的熱鬧氣氛和著悠揚的音樂撲面而來，盡管仔細一聽就會發現，看似毫無違和感的談笑聲，因為海軍海賊的立場其實涇渭分明。但高朋滿座親友齊聚一堂的場景，隆重而傳統的西式婚禮會場布置，這種鄭重的氛圍使笑笑一直沒有什麽實感的心情突然緊張起來。
會場裏彌漫著巧克力和蛋糕的淡淡的甜香味，每個角落都幹凈雅致。這是因為有利候在的緣故，不然整個會場一定會被無法無天的海賊們搞得亂七八糟，場面狼狽。
笑笑的目光掃過肚皮吃得滾圓，撐得只能半躺在椅子裏動彈不得的路飛和烏索普喬巴三人組，又瞥見戰國摁住卡普不許他去找兒子孫子的一張怒發沖冠的冷臉，整個婚禮現場看似一派祥和眾賓和樂，實則群魔亂舞波濤洶湧，笑笑胡思亂想了一會兒，一擡頭看到她家男人直直射過來的註視，不由得心臟在胸腔裏砰砰碰撞，劇烈的心跳聲如雷貫耳。
「什麽嘛…也算老夫老妻了…」
笑笑無法理解自己當下失控的心理活動，只能茫然地挽住馬爾科遞過來的胳膊，亦步亦趨地跟著往外挪，行走間頗為忸怩猶豫。
拉芙和蘿絲對視一眼，兩位伴娘上前一左一右左右從後方夾住笑笑，兩人幾乎是不動聲色架著她往前拖，迅速恢覆了應有行進速度。
拉芙：「祖宗誒，孩子都生了倆，你這時候可不能退縮。不管多猶豫，把今天這場婚禮糊弄過去先！絕對不可以露出一絲絲抗拒的情緒！你家那個老男人多會搞事不用我提醒你把？」
蘿絲：「好妹妹，你可千萬不能溜，我就靠著來參加你婚禮這幾天躲過父王了，何況還有拍攝任務，你落跑了，我可就完了！你知道相親宴對我來說是怎樣一件尷尬到死的可怕事情麽？」
幾乎要被越說越激動的兩位伴娘擠出紅毯的馬爾科：「……」
拉芙和蘿絲一路拖著笑笑，連帶往前半步本該挽著新娘從容邁步的馬爾科也被推得踉踉蹌蹌，赫爾茜和弗裏頓看出爸爸今天隱藏在面癱之下異常激昂的情緒，都繃緊了神經，眼觀六路耳聽八方。於是兩個孩子居然在這時敏銳的配合了兩位姨姨的節奏，小腿兒邁得飛快，花瓣撒出漫天飛舞的效果，一行人一路花團錦簇美不勝收極其快速而順暢地走完了長長的紅毯。
五分鐘的紅毯走了不到兩分鐘，場外奏樂的樂團指揮不得不跟著新娘的腳步變奏三次，才將將在新人匯合的瞬間完美結束這一支曲子。
樂團指揮抹了把汗：「我有一句M…」
利候：「薪酬會漲的，年假給你批。」
樂團指揮：「…美好的祝福要送給兩位新人。」
博加特作為副官力壓群雄當選本次婚禮的神父，捧著巴索羅繆·熊的聖經站到了台上。
巴索羅繆：「憑什麽，明明連聖經都是借我的…」
博加特：「在下不才，年輕時拿過聯盟大學宗教學學士學位證書。」
眾學渣/校霸/文盲紛紛閉口不言。
於是圍繞在路飛卡普敲鑼打鼓，紅發拉芙吹口哨起哄，以及眾人的鮮花掌聲中，笑笑情緒高昂糊裏糊塗地說了「我願意」，戴上新的大鉆戒，親吻了舊的老男人，愉快地換下婚紗在準備給海軍和貴族賓客的舞池裏跳舞，去拼酒劃拳的海賊桌上玩船長遊戲…
是夜，笑笑臉頰酡紅陷進床裏，瞇著眼含含糊糊地問鷹眼：「怎麽突然想到要補辦婚禮？」
鷹眼熱氣騰騰地從浴室出來，坐到她身旁：「把頭發擦幹再睡。」
笑笑遲鈍了兩秒，勉強擡起腦袋，把下巴擱在鷹眼腿上，睡袍的絲綢質感冰冰涼地貼在臉上，她忍不住舒適地多蹭了兩下。
鷹眼正給她擦頭發，警告地捏了捏她的後頸：「別亂動。」
笑笑老實了：「孩子們呢？」
鷹眼動作輕柔：「送人了。」
笑笑：「收錢沒？」
鷹眼：「倒貼二十萬。」
笑笑：「哈哈哈給哪個倒黴蛋了？」
鷹眼：「多拉格。」
笑笑：「…我覺得再補二十萬吧。」
鷹眼捋直一縷垂到她嘴邊的長發，將發梢放在指尖輕撚：「又長長了。」
笑笑撐開眼簾瞥了一眼：「嗯，這兩年都沒時間好好修理一下。」
鷹眼撫著半幹的的黑發，纖細柔軟，一路鋪過腰際線，帶繭的指頭捏著她軟熱的臉頰，觸感令他有些愛不釋手：「喝了多少。」
笑笑：「嗯…不記得了。」
鷹眼：「頭發留著吧。」
笑笑半闔著眼嗯了一聲，撐起上半身在親了親他的下巴，「辛苦你了，很棒的婚禮，我很喜歡哦。」
說罷她翻個身，趴在枕頭上睡了。
鷹眼垂眼盯著一段細弱白皙的後頸，眸色幽深，線條硬朗的臉龐在她看不到的地方逐漸冷峻。
笑笑不安地蹭了兩下床單，過分冰冷的目光放肆地刺激著她敏銳的第六感神經，覆雜詭異的氛圍下，獨屬於她男人的味道包裹在周身，她疲憊又不適地皺著眉，不安地繃緊了肩胛骨。
鷹眼靜靜地把弄著落在手邊的發梢，漫不經心。
笑笑似乎要在這陌生的氣氛裏醒過來了，她動了動指尖，緩緩擡起手，搭在了他的腿上。
他挑挑眉，在她手背上安撫地點了點。
她安靜了一會兒，又近乎掙紮地把頭從另一邊貼著床扭了過來，對著他，眼睛仍然緊閉著，眉頭緊鎖。手上用了幾分力，輕重適中地揉捏起來。在她方才枕過的位置。
他凝住目光。
過了好一會兒，她停下了手上的動作，呼吸綿長，眉間褶皺變得淺淡，安心地睡了過去。
而他，他只覺得心頭化作一汪血水，汩汩地沸騰起來，燙暖了四肢百骸。
鷹眼緩緩勾著嘴角傾身而上，低下頭顱，貼上她溫熱柔軟的臉頰，帶著不自知的笑意。
「我覺得，我還能陪你很久。」
「先不睡了，乖。」
作者有話要說：
◎思來想去，磨磨蹭蹭給笑笑補了一個完整的婚禮
◎在下一直jio得鷹眼背景不一般
◎以及鷹眼此人，在下想給他一點hentai設定（多弗朗明哥式笑容逐漸消失.jp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