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 三年,穿越事
就穿越而言。
葉月尋這種狀況大概算是比較罕見。
正所謂小穿怡情,大穿傷情,當她第三次在鏡中看見自己熟悉卻又陌生的臉龐時,不得不仰天感嘆一聲命運弄人。
然,天雖不公,她卻感懷於人世之美好,因而不曾怨聲載道,仍舊如往常一般洗漱,穿戴,叼著面包上學去也。
「葉月。葉月尋。」
班導的聲音穿過整間課室,直擊靠窗第三排的座位。融融陽光下,女孩的臉頰緊緊貼著課桌,秀氣的眉擰成一團,她的睫毛一顫一顫,似乎在做著什麽噩夢。
四次了。四次了。兩個禮拜之內第四次在他的課上睡著,難道他的課就真的這麽無聊麽?
數學導師澤田恨恨地想。
更何況這個睡神不是別人,而是他班上唯一的恥辱葉月,要知道上個月校長已經下了死命令,倘若葉月的理科成績再持續飄紅,他們今年的獎金可就要隨風而去了。
正所謂一顆老鼠屎,壞了一鍋粥。
而此刻,這顆全校聞名的尖子班裏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老鼠屎正口水橫流地徜徉在不知如何美好的旖旎夢境中。
「葉月尋!」澤田導師咬牙切齒地說,隨手一甩,粉筆頭正中葉月尋的鼻尖。
「疼!」驚醒的少女拍案而起,隨即尷尬地朝四周望了望。「那個,澤田老師……」
「葉月,上來把這道題解一下。」
「哦。」葉月尋點頭,掏出手帕抹了抹嘴角,不緊不慢地走到黑板前。
好奇怪的符號。
仰起脖子,反反覆覆看著黑板上的習題,她的後腦不自覺地掛上黑線。
這個符號……她確定,從來沒有學過。
如果直說的話不知道澤田老師會不會被氣炸了肺。
猶豫片刻,她一臉英勇的轉過了身,「咳咳,澤田老師……」
「葉月,你又怎麽了?」
「關於這個問題……」
「嗯?」
「其實……」
「什麽?」
「我想說……」
「葉月你能不能一次把話說完?」
「其實……」
下課鈴聲傳來。
「澤田老師其實我想說既然下課了那麽這個問題不如下次再答吧。」一口氣說完,葉月尋飛快地跑下講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乖乖坐得筆直。
如果這個時候有人再遞一支粉筆頭給澤田老師,他大概會使出全力瞄準,一次性正中葉月尋的腦門。
「葉月,放學之後留下來補習。」
「但是……」
「沒有但是!」
「但是……」
「葉月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的成績有多差?」
「還好吧……」
「厚顏無恥幾個字怎麽寫你知道嗎?」
「當然。澤田老師,我的國語成績一直是年級第一。」
澤田突然覺得自己很不幸,這種不幸大大淹滅了他接手三年A組時感激涕零的幸福感。
如果說,藤森的人氣之王同時成為自己的門生是件無上的榮耀,那麽當他了解到葉月尋素來就與傳說中的「理科教師殺手」劃上等號時,其心情之五味雜陳實在難以言喻。
葉月尋。
私立藤森女子高中三年A組文娛委員。
生日是三月二十一日,熱情洋溢無拘無束的白羊座,雖然時常強調自己處在雙魚座的邊界上,浪漫纖細,多愁善感。
後援團人數過百,與好友井上、水木並稱藤森三寶。
「葉月學姐,請收下這個。」
粉色的信封,清秀的字體。女孩的肩膀因為緊張而顫抖,捏著信封的手指亦不自覺地加大了力氣。
「謝謝,我收下了。」葉月尋眨了眨眼,纖長濃密的睫毛撲閃撲閃。
「我,我告辭了。」女孩猛地低下頭,轉身飛奔而去。
「造孽啊造孽。」戲謔的聲音自身後傳來,肩膀的位置隨即被一雙素手霸占。水木雅子故作深沈地搖頭,一邊將下巴擱在了葉月尋的肩頭,「阿尋,你還真是毀人不倦。明知長了雙勾人的狐貍眼,還從早到晚眨啊眨的。」
「你有沒有常識?」即使是不屑的哼聲,只要發出者是井上優的話,總會有一股別樣的風情,「三雙狐貍眼都沒她大。她那是基因突變,基因突變懂不懂?」
「優,你就不能誇獎我一句麽。」葉月尋作捧心狀,怨責的語氣配合得恰到好處,「我的玻璃心可是受不了你的連番打擊的。」
「得了吧你。」井上優冷冷地瞥了她一眼,「如果你有本事讓那顆該死的心碎成一片一片的,我就提供強力膠替你免費拼起來。」
葉月尋語塞。三人不約而同笑出聲來。
藤森女高的校園人氣票選在東京高中界久負盛名,由於采取的是全校學生人手一票的現場公投方式,其權威性與公正性皆受到廣泛認可。票選的勝出者,不僅在校內是偶像一般的存在,更是眾多外校男生憧憬的理想對象。
長得如瓷娃娃一般可愛且以全校第一的成績通過入學考試的井上優,自一年級起便是NO.1的不二人選。同樣從一年級起便霸占著三甲席位的還有現任空手道社社長,自稱「群架兼職者」的水木雅子。而葉月尋,則在二年級的時候順利擊敗前任田徑社副社長,一舉躍上榜眼寶座。
據說,票選前一天她提出了決鬥。
據說,決鬥後她意氣風發面滿紅光,而對方面如死灰形容枯槁。
據說,那一天有無數師生因為好奇前往觀鬥,最終卻掃興而歸無人堅持到最後。
據說……不,這不是據說。
午後的烈日下,紮著雙馬尾的少女唱著「我是公轉的地球」圍繞400米的田徑場跑了整整50圈。
「對了,阿尋,這個月的稿子寫完了沒?」午休的時候,三人習慣性地在天台解決便當。藤森的後援會組織合理管理有序,因而即使一天內三人有絕大部分時間都聚在一起招搖過市也從未出現過被瘋狂粉絲圍堵的現象。
「OK,OK。」葉月尋捧著便當盒狼吞虎咽,不忘做了個「搞定」的手勢。
「她肚子裏就那點貨,倒來倒去炒冷飯有什麽難的。」井上優伸出筷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之勢夾走葉月尋飯盒中的鳳尾蝦,意猶未盡地數落著她。
「餵餵,優。吃人嘴軟知不知道?」
「我說的是事實。」
葉月尋憋屈,鼓著嘴蹭到水木雅子身邊,「雅子,優太過分了,幫我解決她!」
「好了好了,你又不是第一天認識她。」水木雅子無奈地笑了笑,隨即大力拍了拍葉月尋的背,結果把她剛吃到嘴裏的章魚腸拍了出來。
「說起來,你最近有新連載吧,是什麽內容?」
葉月尋嗆了半晌,可憐兮兮地看著落在地上的美食,「關於一個……被兩大魔王蹂躪的穿越少女的故事。」
「兩大魔王?」井上優捕捉到了關鍵。
「穿越少女?」水木雅子顯然對主角更感興趣。
「對!這是一個正義戰勝邪惡的故事!」葉月尋握拳,向著陽光作凜然狀。「當然,也是個愛情故事。」
她聳了聳肩,又坐下繼續解決午餐。
穿越事,說起來並不罕見。
葉月尋仍然記得,自己第一次見到現在這張臉時,甚至沒有察覺到任何的不對勁。直到拿起椅背上截然不同的制服才發現,自己在不知不覺間似乎被某種邪惡的力量附體,因而遇上了最最惡俗的穿越時空。
而穿越後的目標人物,是她自己。三年後的自己。
雖然平白無故長了三歲,卻並未給她的生活帶來任何不變。人長高了,頭發長了,搬了家,換了學校,除此之外她仍和國中時的自己一般,做著自己最喜歡的事情,有一群好友,無憂無慮。
於是決定淡定地接受事實,淡定地融入三年後的世界。
一切本該回到正軌。
如果……如果該死的她沒有在四天之後再度穿回三年前的話。
恍若一場夢境,歷時四天的奇幻夢境。
葉月尋也確實將這次時空之旅當作了自己平生從善太多所得到的饋贈。老天是要讓她安心,讓她知道三年後的自己依舊好好地活在這個世界上,沒有因為拯救地球而英勇犧牲,也沒有被掠到外星成為不明生物體的新娘,更沒有遭奸人陷害含冤受屈最終被迫害致死。
這的確是美好的禮物。
如果一周後的星期天,她從夢中醒來的時候沒有發現自己躺在三年後的床上的話。
心理素質足夠過硬,所以她沒有精神分裂。所以當她事隔十天又再坐進國三的教室時,終於不再自作多情地以為自己受到了穿越大神的額外眷顧。
是事故,絕對是事故。
這樣的現象如果不是時空機年久失修的話,一定是某位大神故意把自己的名字寫進了實驗對象的黑名單裏。
俗話不是這樣說的麽,生活就像那啥啥,如果無力反抗的話,不如就此享受吧。
14歲的少女葉月尋其實很享受,在三年後的自己和現在的自己間玩一場不知何時會停止的偽·角色扮演遊戲。
☆、CHAPTER 2 關門,放女王
每天的放學時間,藤森女高的校門總被各式各樣的護花使者占領。玫瑰花、玩具熊,幾乎將恢弘的校門擠得水泄不通。
水木雅子在下課鈴響後匆匆說了句「今天有工作」便意氣風發地絕塵而去。
葉月尋提著書包,一手挽著井上優,一邊不停地向外校的「優雅佳人」後援會成員揮手。她向來精力充沛,翹補習翹得臉不紅心不跳,名正言順地在校門口招搖過市。
「吶,優。你的後援會還真是遍及各個學校各種職業各年齡層次啊。」朝人群中的黑西裝公文包努努嘴,葉月尋笑得單純無瑕,「優,要小心怪蜀黍哦。」
「你才是。」井上優臉不變色,「最近遞『情書』給你的女生好像有直線上漲的趨勢吧。」
特意強調了「情書」,井上優適時地補充道,「說起來,你的後援會裏到底有幾個非雌性生物?」
「嗨嗨,我知道我不受男生歡迎了。」葉月尋咧了咧嘴,一臉訕色。
「對了,今天早上的那封信你看了沒?」
「啊,還沒。」
「那念來聽聽。」
「優……這可是私密信件,私密信件知道不?」
「那你以後都不要纏著讓我幫你回信。」
「但是如果我自己回的話……一定會傷害到純潔的少女心的。」
「那不回就行了。」
「不行!來信必回是做人的基本禮節。」葉月尋一臉正直,說得大義凜然。隨即便瞟到井上優眼中的鄙夷之色,只得默默掏出信來,「我念,我念還不行麽。」
「葉月學姐你好……」才念了個開頭便停了下來。井上優用余光掃了葉月尋一眼,見後者正緊抿著嘴唇,似乎強忍著即將破體而出的笑意。
「怎麽了?」她知道葉月尋速讀能力極強,想來是後面寫了什麽刺激到她的內容。
「咳咳。」葉月尋清了清嗓子,喜形於色,「吶,優。冰帝就是那個有名的貴族學院吧。」
「嗯。怎麽了?」
「那麽,你知道冰帝的王者跡部嗎?」
「跡部?你問他幹什麽。」井上優的臉色在聽到人名的時候有瞬間的尷尬,但她很快掩飾得無影無蹤。
「因為……」葉月尋眨眼,揚了揚手中的信紙。
「葉月學姐你好,我是二年B組的工藤有理。我從一年級開始就非常崇拜學姐,你在我心裏是最完美的。其實,我一直有一個喜歡的人,他是冰帝的王者,跡部大人。我是這樣渺小,所以從來不敢奢望能夠得到跡部大人的青睞,但是,葉月學姐是不同的!學姐和跡部大人非常相配,好像陽光一般照亮了我的世界。所以,請學姐務必和跡部大人兩情相悅喜結連理琴瑟合鳴白頭到老。」
聲情並茂地朗誦完畢,葉月尋臉上的笑意更濃,「這簡直是我收到過的最好的信。優,我的冬天終於要過去了。」
井上優的臉色卻黑得像鍋底,「是麽,萬一那個跡部是個變態腦殘或者身心障礙怎麽辦?」
「不會這麽慘吧……」葉月尋皺眉,顫顫地指著井上優,「優,你是不是又想詛咒我?」
「不。我只是實話實說。」井上優沈思片刻才說道,「事實上,我有跡部的照片,你要看嗎?」
「要!」葉月尋高舉雙手。
「不後悔?」
「決不後悔!」
「是嗎?」井上優側過頭,低笑兩聲,「既然如此……」
打開手機按了幾下,井上優將屏幕遞到葉月尋的面前,一臉深不可測。
「……是他?」葉月尋沈默三秒,終於開口。
「是他。」
「優,這照片哪兒來的?」
「你忘了麽,我是新聞社社長。藤森的女生們可是對冰帝最有名的網球部有著濃厚興趣哦,跡部是網球部的部長。他可是下一期校刊的封面人物。」
「……這樣?」
「怎麽了,你的臉色不太好。」
「不,沒事。」幾乎是從牙縫中擠出的聲音,「優,我要去一下冰帝。」
「去搭訕?」
「當然不是。」
「那……?」
忽然,葉月尋擡起了始終低著的頭。她扯了扯有些僵硬的嘴角,望向井上優的眼中滿是淚花。擡手,面色沈痛地拍了拍井上優的肩,「優,我實在咽不下這口氣啊!」
告別了井上優,葉月尋心不在焉地踏上了冰帝之旅。一路上,腦中不停閃現著傳說中的和自己極其相配的「跡部大人」的臉,她搖了搖頭,又搖了搖頭,那張臉卻揮之不去。
刺猬般的黑色短發,膚色暗沈且毫無表情的臉龐,魁梧健壯的身軀。
葉月尋承認,自己的確是以貌取人的小人,也的確偏好纖細卻不單薄的美少年。但是!她發誓!即使上天賜給她的命定之人只有平平姿色,甚至丟進人堆裏便再也無法找尋,她亦會服從命運的安排,與之攜手走完那一條布滿荊棘的康莊大道!
呃……扯遠了。
但是現實以其最為殘酷的姿態提醒了她,所謂的美少年只是童話故事裏才有的虛幻假相,即使她四十五度角仰望蒼天睜大了眼睛拼命尋找,也頂多只能看見空氣中飄散的塵埃。
夕陽斜斜地照進冰帝校園,為建築物的外墻攏上一層薄薄的橘色融光。沒有社團活動的學生大都已經回家了,因而葉月尋雖穿著外校制服,卻鮮少有人向她投去探究的目光。她如一縷幽魂般飄蕩至大幅校園全景圖前,心中仍舊翻江倒海。
「網球部……網球部……」準確定位之後,葉月尋努力調整呼吸,一路碎碎念著向網球場而去。
還沒見到網球場的影子便已經聽到震耳欲聾的加油吶喊聲。雖然出發前井上優反覆提醒她要小心冰帝名產「萬人吼」,但真正見識到的時候著實讓她吃驚不小。
藤森女高的運動類社團人氣都不高,而空手道社之所以能成為人氣第一的社團完全是因為有水木雅子這樣的偶像級人物坐台。
穿過樹叢,黑壓壓的人群映入眼簾。葉月尋有一瞬間的怔忡,隨即感嘆網球部人氣之高果然令人嘆為觀止。有如此一位部長,竟還能吸引冰帝千百少女前呼後擁,果然自己是膚淺了……膚淺得早該羞愧退場。
穿著灰白相間制服的少年迎面跑來,他們似乎正在做熱身運動,慢跑的同時偶爾伸展手臂。葉月尋歪著頭,伸手攔下跑在前面的灰發少年,「那個……打擾一下。」
鳳長太郎停下腳步,微微楞了一下,「有事嗎?」
「嗯。請問,跡部君在嗎?」
「外校的女生要找跡部?」原本跑在後面的宍戶亦停了下來,有些奇怪地看著葉月尋,「是熟人?」
「不,但我有重要的事找他。」
「啊?」宍戶皺眉,「難道又是來找他表白的?」
「不,但我有重要的事找他。」葉月尋重覆。
「宍戶學長,要不要告訴部長一聲?」鳳猶豫。其實很少有女生會在網球部全員面前向跡部表白,而且任誰看到葉月尋一臉嚴肅及沈重的模樣都會產生疑慮。
「小心被罵。」 宍戶哼了一聲,自顧自地向前走去。
鳳朝葉月尋點了點頭,示意她跟自己走。
「部長,有人找你。」遠遠的,鳳提高音量沖著半邊場地喊道。
葉月尋從他的身後探出頭來,不偏不倚正對上那個高大的身影轉過頭來。
心臟,仿佛漏跳了一拍。
她咽了咽口水,一步一步向前走去。走著走著,場地周圍漸漸開始喧嘩,可她卻置若罔聞。快走到少年面前的時候,網球場邊的議論聲戛然而止。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不約而同地等待著這個突然出現卻始終一言不發的女孩究竟有何驚天動地之言。
站定,擡頭。
深深仰望著足足高出自己快兩個頭的少年,葉月尋閉眼,再睜開的時候平日神采奕奕的大眼睛竟淚光閃閃,臉上盡顯痛不欲生之色。
不知不覺間就讓人想起了那句有名的詩。
為什麽我的眼中飽含淚水,因為……
「我是為了見你而來的,跡部君。」
她哽咽地說。
時間恍若靜止。
直到有一管好聽的嗓音在耳畔響起,「為了見本大爺而來的女人你在看哪裏,啊嗯?」
停滯的時間終被擊碎。破爛的碎片撒了葉月尋一身,激得她猛然回過神來。
銀灰色的飛揚發絲占據了絕大部分的視線,但她仍在第一時間註意到了少年右眼下方的淚痣。
總覺得,非常的……拉風啊。
美少年,鑒定完畢。
「請問你是……?」
少年譏誚地勾起嘴角,「剛剛還說是為了本大爺而來的現在卻要裝作一無所知麽。完全不符合本大爺的美學,對吧,樺地。」
「是。」
頭頂傳來的應答,如同一道天雷,狠狠地劈中了沈浸在美少年效應中的葉月尋。
她猛地擡頭瞪向樺地,聲音有一絲詭異的顫抖,「所以說……你不是跡部咯?」
高大的少年沒有回答,顯然是默認了。
她突然有一種熱淚盈眶的感覺,「人生,還真是無常啊。」
例如你在空虛的人生中突然聽人說有一個和自己很相配的少年,然後這位少年又頂著「王者」「部長」之類閃閃發亮的頭銜。再然後你滿心歡喜想要試圖了解一下這位少年的存在,而當你在腦中描繪完一張美少年的臉龐後又看到類似於樺地君的臉時……雖然這麽說很低級,但葉月尋寧願頂著受人唾棄之名也要親眼見證一下這位令她夢碎的少年。
雖然結果還真是……一言難盡。
她臉上的表情一變再變,跡部雖一直以洞察力為傲卻也被她弄得一頭霧水。
紮著雙馬尾的女孩從走進網球場起似乎就沈浸在自己的世界中,雖然不知是什麽讓她如此風中淩亂,但她似乎已經走出了陰霾,整張臉都明亮起來。
「咳咳。」葉月尋清了清嗓子,不著痕跡地向後退去,「非常抱歉,打擾了。」
說完,她一溜煙地跑出了冰帝。
「我是為了見你而來的,跡部君。」忍足推了推眼鏡,繞到跡部身後,「還真是感人的話啊,如果她沒有搞錯對象的話。」
「的確。」剛剛結束準備活動的向日也跟著忍足進場地,「我還以為終於有女生敢在兩百人的註視下向跡部告白了。」
「說起來,那好像是藤森的校服吧。」忍足笑了笑,頗有深意地看向跡部,「你的那位,也是藤森的吧。」
「別給我提那個女人。」跡部皺眉,語氣有些不耐,隨即拿起網球拍走進場內,「忍足,單打練習賽。」
嘴角的笑容頓了頓,忍足終於掛不住臉上閑散的表情,「餵,跡部,你這可是公報私仇。」
跡部不語,退到發球線處。反倒是向日好心地補充,「侑士,你最近的話實在太多了。」
且說葉月尋從冰帝繞道回家時天已經完全黑了下來。吃完飯後她回到房間,直直地倒在床上,突然後悔起今天幹的蠢事來。
原本,只想去冰帝看看那個深深折磨了她的玻璃心的「跡部大人」,沒想到卻搞了個大烏龍,最後雖然見到了信中的正主,但顯然經此一役,她是絕不敢再踏足冰帝一步了。
就算是號稱「臉皮極限厚」的她,果然還是擺脫不了「同性相吸,異性相斥」的宿命。
為何她的人生總是充滿意外,為何這接二連三的意外又好像魔障一般破除不去,為何……啊啊,亂七八糟的事情實在太多害她的文藝細胞也全都死得一個不剩現在就連最簡單的排比抒情都實踐不能了。
葉月尋望著刷得雪白的天花板,數著吸頂燈上的點點繁星,突然有些困。困著困著就睡著了,臨睡前還不忘提醒自己明天要去學校好好拷問井上優。可惜對她而言,明天什麽的,就算做好了詳細的計劃能否實行也全看天命。
而天,似乎從來都不打算順著她的意思。
☆、CHAPTER 3 過去,立海大
天那麽藍,那麽藍,讓我連流淚都不敢。
你說向往天空的孩子,總是寂寞的。但我與寂寞對話,只是因為不願相信你已離開。
悄悄地問你,天堂擁擠嗎?
如果在那長長的隊列裏,不曾有過你的位置,那麽可否陪伴我,共赴地獄猖狂。
——選自《與天堂有約》
作者:代表月亮消滅你
葉月尋是被鬧鐘震醒的,刺耳的響聲險些讓她從床上翻滾而下。揉了揉額角,才註意到屋中的擺設與昨晚不同。
果然,又穿回來了。
時針指向七點。萬年歷上不幸地顯示著水曜日,又是一個上學天。
輕巧地綁起頭發,換上許久不見的制服。對鏡照了照,果然還是立海大的制服比較順眼。
匆匆忙忙殺到學校,剛巧趕上打鈴。葉月尋氣喘籲籲地趴在課桌上,感嘆著自己沖刺的能力似乎又有所退步。
「阿……尋。」腰間的瘙癢讓她猛地彈起身來,側過臉,正對上好友淺倉理得逞的笑意,「少女,緣何一大早就籠罩於愁雲慘霧之間?」
葉月尋懶懶地打了個呵欠,淡定了拍了拍淺倉的肩,「無知了吧少女,慘綠乃是一種氣質,想我日日強顏歡笑,難道就不能做一回真的自己?」
淺倉微楞,隨即笑得肩膀抽動,「好了好了,明媚而憂傷的『月亮大人』,請容我略盡綿薄之力,撫慰一下你受傷的心靈吧。」
說著,掏出一個未拆封的信封在葉月尋眼前晃了晃。
「啊,我的食糧!」前一刻尚且歪著頭做頹喪狀的少女突然拍案而起,化身惡狼撲食,眼明手快地奪過信封,放在臉側蹭了又蹭,「真是……太感動了。」
「餵餵,用得著如此淚流滿面麽。」淺倉鄙視地斜了她一眼,伸出手指對準葉月尋的左腰,戳。
葉月尋慘叫一聲,軟軟地癱在了椅子上。
淺倉理單手叉腰,猖狂地揚了揚重新掠奪在手的信封。美滋滋地撕開封口,瞇起一只眼向裏瞟了瞟,「還不錯哦。固定收入者,你不會一毛不拔吧。」
「是是,今天的午飯我請。」葉月尋認命地點頭,雙手攤開,鄭重地伸到淺倉理面前。
「這還差不多。」免費的午餐到手,淺倉理心滿意足地將信封撂到葉月尋的手上。「吶,阿尋,剛才的報亭那裏又看到你的粉絲了哦。」
「誒?」
「新一期的《誰的後媽誰的淚》是昨天出的嘛,剛才路過報亭的時候就聽到有人在說『月亮大人寫的東西就是好看』『太感人了,我哭了好久啊』『好唯美好唯美』『真不愧是月亮大人啊』什麽什麽的,老實交代,這次又寫了些什麽酸腐小說來騙稿費?」
「才沒有。」葉月尋翻個白眼,單手支著下顎,「我這叫少女情懷總是詩,灰姑娘的故事從來就不缺讀者。」
「那你也不用每次都把男主角弄死吧。」
「我是後媽嘛。」葉月尋不以為然,「而且你不知道一般掛掉男主角之後,女主的內心活動能扯很多字麽?字數就是力量,字數就是生命,字數就是……」
「錢。」淺倉波瀾不驚地說,打斷了葉月尋的慷慨陳詞。
代表月亮消滅你。
一年前開始嶄露頭角的人氣寫手。
在國中女生中最受歡迎的小說期刊《誰的後媽誰的淚》之「糖衣炮彈」專欄作者。
擅長以「美好相遇」開頭,「矛盾相愛」發展,「你死我活」□,「一拍兩散」結尾的超人氣作者。其魅力在於,即使常年穩坐「讀者最想掐死的作者排行榜」第一的寶座,卻依舊在每期雜志裏雷打不動地占有五頁紙,文章標題亦以大號字體久久霸占著封面。
而此筆名,版權歸葉月尋所有。
其實大部分時間裏,葉月尋都秉持著人生苦短應及時行樂的原則樂觀積極開朗向上地迎接每一天的朝陽。但在她看來,少女心是一樣轉瞬即逝的奢侈品,如果不趁熱打鐵好好利用,等到滄桑了必定追悔莫及。所謂「好好利用」便是……極盡所能榨取最高利得。
立海大附屬中學3年E組。
班導管生百合,標志性的著裝是印花的白襯衣和湖藍色的碎花長裙。葉月尋很喜歡她,曾在期中測試的時候對面「最美」的命題,洋洋灑灑上千字,將管生導師的音容笑貌描繪得淋漓盡致,恍若從畫中走出的隔世美人。
毫無意外的,拿了年級的最高分,並在年級大會上深情朗誦到管生桑羞澀難擋暈倒歇菜。
但事實上,管生對葉月尋抱著更為覆雜的心情。
作為國語導師,葉月尋無疑是她的得意門生,但作為班任,卻無法忍受這位偏科到極致,狠狠地拖著班級升學率後腿的學生。
可惜葉月尋本身,對此並無多大感想,照舊上課睡下課醒,理科試卷上永遠只簽大名,綜合排名雖算不上墊底,卻也被列進了學校重點觀察黑名單。
「阿尋,待會兒去社團活動嗎?」
下課鈴響了很久,葉月尋依舊沈浸於夢中。直到淺倉理揮起熊掌一陣猛拍,才動了動肩膀漸漸轉醒。
「社團?……去吧。」迷迷糊糊地答了一聲,她機械式地收拾起書包。
「話說回來你到底為什麽要參加理科社啊。」明明一看到理科就會痛苦地扭過頭去。
「因為我肩負著重要的使命!」
「把理科導師氣死的使命麽……」
「理,你真是太小看我了!」葉月尋拍了拍臉,大義凜然地邁出教室。
「阿尋。」淺倉理又叫住她,「部長昨天又催了,我都快擋不住了。」
葉月尋停住腳步,轉過身來對淺倉豎起大拇指,「少女,堅持住!祖國和人民都會感激你的!」
「但其實我也很希望你加入,立海大的女子籃球社可是很強的,你加入的話我們一定能報去年的一箭之仇。」
「但你也知道我對這種技術性的運動完全不在行。」葉月尋攤了攤手。
「你只要站在三分線上不動就行了,其•他•什•麽都不用做!」
「那我豈不是變成了吃軟飯的……」
「不,你是秘密武器。」
「哈?」葉月尋呵呵一笑,「理,像我這種一上場就插蠟燭的根本算不上秘密吧。」
「NO~NO~NO~」淺倉搖頭,故作神秘地笑了笑,「反正距離縣大賽還有一段時間,我絕對會讓你加入籃球社的。」
「理,我這種人加入籃球社是立海大的恥辱啊。」
「只要能贏,什麽手段我們都會出。」
這就是立海大的行事風格。
作為王者,絕不能容忍兩次跌倒在同一個地方。
待到順利擺脫淺倉理,社團活動早就開始了大半。葉月尋大大咧咧地從後門閃進理科教室,理所當然地被全班同學視為了空氣。走到自己常坐的角落,放下書包,撐著頭興趣盎然地向窗外望去。
所謂「肩負著重要使命」之類的,當然是笑談。
之所以選擇理科社的原因,是她喜歡這個教室。聽起來很奇怪,明明對這門課厭惡得要死要活,卻對教室情有獨鐘。
葉月尋將之歸結於青春期少女飛來的靈感與難以言喻的內心悸動。
午後的陽光,紛紛揚揚地映射在窗台上。斑駁的光影,在搖晃間形成各式各樣的奇異形狀。葉月尋很喜歡看它們隨著時間的推移漸漸排列組合,最後在一輪陰影下消失得無影無蹤。更喜歡順著光影的階梯,將視線延展到樓下整片草坪。
那是一塊有坡度的草坪,迎著校園主幹道的上坡鮮少有人盤踞,相反,背面的下坡卻是如無預訂少有空座。
國中部最有口碑的「情人坡」。
除卻擁有本部眾人的熱情支持外,亦時常可見高中部大學部的學長學姐們的友情出演。
葉月尋一直認為,才能這種東西可遇而不可求。但在某種外因的引導下,卻往往會成倍地增長,極限不可預計。
而她,只要看著那一片青蔥嫩綠,便能將平日裏視如敝屣的肉麻文字修飾點綴成一篇可歌可泣的催淚佳作。
為賦新詞強說愁,對她而言從來不是難事。甚至於,「無病呻吟」是她用來調劑生活壓力的一大良方。
「葉月同學。」
溫和的男聲在耳邊響起。
「嗯?」葉月尋似乎沒有聽見,卻不知不覺應了一聲。
「葉月同學,社團活動時間已經結束了,課室要上鎖了。」男生不急不緩地說,很客氣卻不容置疑。
「嗯。」葉月尋仍舊神遊天外,握著筆的手不停在面前的白紙上塗塗寫寫。
「可以請你離開了麽?」平淡而自持的催促。
葉月尋卻正是熱情高漲期,腦中思如泉湧,想停也停不下來。她隨便敷衍地回答了一句「馬上走」,又繼續沈浸在紛亂的思緒中。
不知過了多久,她突然停下筆尖。手指因為用力而有些顫抖,卻怎麽也無法再寫下一個字來。
似乎有陰影照過自己,投在課桌的邊緣。她有些茫然地擡頭,正對上少年在夕陽下略有反光的鏡片及他別在臂上的風紀委員袖標。
「誓言只是童話的專屬品吧,用來掩飾華麗下的腐爛不堪。」她說。
戴眼鏡的少年起先沈默了片刻,然後冷靜地答道,「遊戲時間結束了,葉月同學。」
葉月尋如夢初醒,先是一楞,隨即尷尬地用手遮住了臉。
「抱歉抱歉。」有些心虛地道著歉,不忘向對方點頭哈腰,「我馬上就走,風紀委員大人。」
說著開始飛速收拾書包,收了一半見少年仍舊站在原地一動不動,便又停了下來,「還有事嗎?」
難道是要把她拖到風紀委實施再教育?
「不,我只是來拿忘記的筆記本。」少年答。
「筆記本?」
他指了指被葉月尋擋住的桌肚。
「啊,不好意思。」彎腰,掏出課桌裏的淺藍色筆記。封面的一角,工工整整地寫著「柳生比呂士」,嚴謹卻不失鋒芒。
有些耳熟的名字,但是似乎並未被自己歸入「認識的人」這一檔。
雙手遞上本子,笑容變得有些諂媚,「柳生同學……我不會被記過吧?」
霸占教室,影響放學秩序之類的。
柳生不著痕跡地彎了彎嘴角,「我還沒有檢查完,所以你算不上滯留不返。」
葉月尋重重地舒了口氣,突然想起一個問題,「柳生君怎麽知道我的?」
柳生淡淡的說,「我是A組的理科代表,所以……」
他還未說完,葉月尋卻已心領神會,「所以無數次地在辦公室裏看到過我被三木老師罵得狗血淋頭體無完膚是吧……」
柳生滿意地點頭,坦然地說道,「正解。」
一箭穿心。
☆、CHAPTER 4 上吧,神射手
立海大附屬的校訓中有一條是,「以強健的體魄活潑生活」。
作為一所體育教育馳名全國的名校,每一年的運動會自然也是辦得風生水起。葉月尋的運動細胞其實很差,凡是與技術有關項皆是其軟肋,但她的耐力卻很好,因而年年被選派參加女子10000米長跑,5000米長跑和3000米長跑,並勇奪桂冠。
第一次領獎的時候,老師對她報以讚許的微笑。第二次領獎的時候,老師的眼中微露詫異。待她第三次站上最高領獎台,體育組的負責老師終於下意識地脫口而出「怎麽又是你?」。
這樣的情況兩年不變。而今年,她自然也是三年E組提前囊獲三冠的堅強後盾。
「關於這一次的運動會。去年我們雖然盡了最大努力,卻還是被A組和B組奪去了總分一、二名。但是,今年的我們已經不是去年的我們了。為了奪冠,女生們要拿出男生的氣魄,男生們更要拿出不把自己當人使的覺悟來勇往直前,遇神殺神遇魔殺魔。大家,絕對要讓他們對我們E組刮目相看!」
班長椎名一席慷慨激昂的動員,恰到好處地點燃了全班沈寂一年的鬥志。男生們接二連三地拍著桌子叫好,大部分女生也高舉雙手躍躍欲試。
椎名清了清嗓子,拿起項目列表說道,「大家也知道,我們的長處在於徑賽。耐力賽和短程接力都有奪冠的實力。弱項卻是球類團體賽,去年除了排球和躲避球拿到了第三之外,其他幾乎一無所獲。所以,今年我們的重心就是要放棄始終墊底的室內足球和手球,專攻處於中遊的男女籃球,爭取拿下名次。」
「所以說……有實力的同學千萬不要藏著掖著,為了班級榮譽而戰吧!」
男子籃球的隊員很快就定了下來,E組男生的平均身高不錯,雖然大夥兒都不是運動類社團的主力幹將,卻勝在熱情高漲鬥志滿滿。不消一刻,五位主力及三位替補便在講台前站成一排,接受全班同學的掌聲鼓勵。
女子那邊反倒出了點狀況。
淺倉理是校籃球隊的能人,自然被選為隊長召集有志之士。而她第一個看上便是大吼著「我不行我不行我真的不行」的死黨葉月尋。
班級同學大都覺得奇怪,雖然葉月尋在長跑上天賦異稟,但三年的同學足夠讓他們充分了解到,這位繞圈強人在其他任何一項運動上都是廢渣到人神共憤。尤記得剛入校的第一節體育課上,那個因為最簡單的跳馬而摔得正臉朝下呈「狗吃屎」狀的少女,是如何在老師的要求下實踐了一次又一次,直到鼻青臉腫,成功地驗證了傻瓜是沒藥救的真理。
「阿尋,你逃不掉的。」淺倉理自許百折不撓,因而只是頗為淡定地單手托著籃球,示威似的看著葉月尋。
「都說了我是廢柴啊。」葉月尋仰天高呼,隨即扯住椎名的領子,「班長,你可以為我作證的,上一次籃球課上的運球考試,我可是唯一一個沒有及格的人。你忍心麽?忍心麽?在我班美好的奪冠之路上擺上我這顆礙眼的絆腳石。」
她說得激情澎湃,誠懇萬分。不僅班長,就連其他同學也都認同地頻頻點頭。
「淺倉,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你又何必強人所難呢?」
「不,班長。你有所不知。」淺倉理堅定地搖頭,「這次我們能不能在女籃上拿到獎牌,全都要靠阿尋了。」
「騙人。」葉月尋縮在課桌一腳,可憐兮兮地向淺倉理眨眼。
「是不是騙人的,你心裏清楚。」淺倉瞇了瞇眼,似乎笑意閃過,「阿尋,別忘了你可是有一二三四……不知道多少年把柄握在我手上哦!就好像……『月』……」
「嗷……」葉月尋猛地發出一聲哀嚎打斷了淺倉的話。她氣鼓鼓地瞪著好友,險些就要淚流滿面,「你·威·脅·我?」
「不,是要你盡身為E組一員的責任。」
「我明明就有三項耐力跑在身了!」
淺倉無辜地聳了聳肩,回答道,「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燃燒吧,少女!」
無論葉月尋如何反抗,最終還是逃不過淺倉理的威逼利誘。從幼稚園開始就知曉對方的所有秘密,這樣的死黨有時候才是最危險的存在。更何況,在此之後淺倉原原本本地將她極力想要掩藏的根本稱不上技術的籃球天賦昭告全班,於是乎,殷切的目光們成功將她逼上了梁山。
運動會當天全校停課,葉月尋一大早就被迫套上了定制的女籃隊服跟著淺倉隊長進行熱身活動。她被安排到的位置是小前鋒,雖然任何位置對她而言都沒有區別。
「葉月,要拿出全力來哦。」擔任中鋒的是體育委員小林,她雖然並不擅長籃球,但勝在有高度,動作也夠敏捷。「我們特地放棄了小前鋒的位置,就是決定賭這一把。」
「餵餵,什麽叫『特地放棄』啊。」葉月尋歪著頭抱怨,雖然心裏百分之百認同她的說法。
「也就是說,如果你敢偷懶的話,別想活著走出校門。」淺倉一把拍在葉月尋的肩上,臉上的表情有些猙獰。
葉月尋一凜,繃緊了身體,「是是,我一定會拼死完成任務的!」
班級籃球賽安排在上午,淺倉在抽簽前特地將手放在陽光下照了又照,口中念念有詞。一抽果然抽中了好簽,第一輪輪空,第二輪對上B組和C組間的勝者。B、C兩組的實力都不算太強,一旦對上勝算都比較大。淺倉理滿意地將抽簽結果告訴隊友,帶領眾人一同往一號場地走去。
由於同一場地的比賽是男女輪番進行,E組女籃輪空的時間,恰好是B組和H組的男子對抗賽。
場地的四周被圍得水泄不通,加油聲一浪高過一浪。人肉圍墻硬生生地將淺倉等人攔在了最外層,花了好大力氣卻也擠不進內圈。
「好奇怪,為什麽會有這麽多其他班的人來圍觀。」葉月尋打了個呵欠,突然有些困。明明其他場地邊緣都很空,為何偏偏這裏爆棚了?
「這麽說起來的話……」淺倉理想了想,茅塞頓開,「是因為B組的仁王君和丸井君吧 。」
「那是誰?」
淺倉頓了頓,不可思議地回過頭來,「阿尋,雖然以前我就想問,但是你腦子真的沒問題吧。」作勢便要伸手覆上好友的額頭。
葉月尋一掌拍掉淺倉的手,「切,你才有問題!」
「但是要說沒有問題也說不過去啊。」站在兩人身旁的小林聽到對話也湊上前來。「因為三年級裏沒有人會不知道仁王君和丸井君吧。」
「所以說那兩個到底是誰?」葉月尋皺眉,突然想起了什麽,眼睛變得閃亮閃亮,「難道是美少年?」
「確實是美少年,但是關鍵不在這裏。」淺倉鄙視地瞟了她一眼,接著說道,「所以,你當然也不知道幸村君,真田君,柳君,柳生君,切原君和……」
「如果是風紀委員柳生的話,我知道。」葉月尋插嘴,「嘛,不過我也就知道這一個柳生。」
淺倉詫異,「誒?你知道的麽?」
「因為是風紀委員嘛。」雖然在幾天前她還不知道有這個人的存在。
「你還真是……」淺倉揮拳,恨不得敲開她的腦袋看個究竟,「你到底是不是立海大附屬的學生啊!」
「當然是!」而且有一顆熾熱的愛校之心!
「那你知不知道立海大最有名的運動類社團是哪個?」
葉月尋仰頭,思考了片刻,「……網球部吧。」
「這不確定的語氣是怎麽回事啊!」淺倉發現,『恨鐵不成鋼』已經不足以表達自己此刻的悲憤心情了,「你知道網球部但是卻不知道網球部的正選嗎?」
「因為我對這種需要技術的運動不感興趣嘛。」葉月尋攤了攤手。事實上,她對所有自己不擅長的東西都喜歡以一句簡單的「不感興趣」來打發。「不過話說回來,我們的話題為什麽會跳躍到『網球部』上?啊,難道……」
淺倉點頭,示意她『你終於知道為什麽這塊場地上女生的尖叫會超過人類可接受的分貝數了吧』。
葉月尋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忽然深深吸了口氣,看準人與人間的縫隙死命地往裏擠去。
「阿尋,你幹什麽呢。」淺倉理扯了扯她的衣服,試圖把她拉回外圈。
誰知葉月尋卯足了勁,恨不能削尖腦袋往裏沖,一邊揮手甩開淺倉理,「不要阻礙我!」
「傻瓜,你不是對網球部的人沒興趣的麽。」
「沒錯。」葉月尋停下了動作,微微側過頭來對著淺倉詭秘一笑,「但是,我喜歡看美少年!」
話音落,她突然大吼一聲,恍若神功附體一般殺到了最前排。
場內的比賽正進行得如火如荼。白發少年一路帶球突破,先是用假動作避過了兩人的防守,隨即一個側身將球傳給了另一名紅發的少年,紅發少年佯裝射籃,卻敏感地捕捉到籃下那抹耀眼的白光,一個遠距離傳球,後者接球後飛身而起,迎著對方的防守隊員單手將球送了籃筐中。
雷鳴般的掌聲自場邊響起,夾雜著連續不斷的「仁王君真是太帥了」「丸井君也傳得漂亮」之類的喊聲。
葉月尋定睛,直直地註視著白發少年球衣上的名字。
NIOH。
仁王。
伸手想要摸口袋,卻發現因為換上了運動裝的關系,平日裏一直隨身攜帶的速記便簽被留在了教室裏。葉月尋楞了楞,隨即掏出手機劈裏啪啦地打下一段話。
『天使一般的少年在這一刻插上翅膀,五月的陽光勾勒出他宛如神祗的輪廓,空氣中的氣流亦盤旋在他腳下。如果這僅僅是一場夢境,那麽可否讓我在醉生夢死間逝去,那樣我往後的記憶裏,便只有印刻著他的存在的破碎永恒。』
保存進記事文本裏,她合上了手機,又再專註地看起比賽來。美少年是靈感的源泉,葉月尋很擅長捕捉契機,看到仁王的短短幾分鐘內便又構思好了下一篇小說的大概框架。
她知道大部分女孩子們喜歡怎樣的小說。兩個帥氣的男主,和原本不怎麽氣眼的女主,如命中註定般相遇相知相戀。他們都是優秀的男孩子,卻唯獨只愛這一個平凡的女孩。她的心裏誰都放不下,卻不願傷害他們中的任何一人。因愛而生的誤會幾乎要將她淹沒,而他們的默默守護是她唯二的避風港灣。可惜誰都不能善始善終,因為愛是枷鎖,是牢獄,是令人發瘋的毒藥。
八點檔的惡俗言情劇,往往有著一擊必死的效果。
葉月尋在見到仁王雅治的瞬間就認定,他很有悲情男二號的氣質。總在女主傷心的時候給予寬厚的肩膀,卻又被半路殺出的男主輕而易舉地擊倒的苦情專業戶,這種太過容易讓女孩子一見鐘情的帥氣少年總不會是最後的贏家。
想到這裏,她不禁同情地看著他的背影搖了搖頭。
比賽結束的哨聲亦同時響起,B組以微弱的優勢獲勝,晉級下一輪。
「阿尋。」人群不知已在何時散開,淺倉理和其他幾名隊員走到了場邊,「女生那邊也結束了哦,B組贏了。接下來,就要看我們的了。」
「了解了解。」葉月尋將目光從仁王身上收回,跟著淺倉一同去裁判處報道。
「三年E組,隊長淺倉理。」
「三年B組,隊長本田茉莉。」
B組的隊長本田是淺倉在女子籃球社的隊友,兩人彼此都很熟悉,在與對放方握手的時候相視一笑。
「理,我不會讓你的。」本田茉莉微笑,雖然在之前與C組的比賽中已經消耗了部分體力,她和她的隊友已經對勝利充滿渴望。
「我也一樣。」淺倉理自信地朝她點了點頭,眼角的余光若有似無地瞟向葉月尋,「這次是我們贏定了。」
「那可未必。」本田回道,「就勝負而言,雖然實力是至關重要的一環,但是啦啦隊的氣勢也是很重要的哦!」說著,她略帶挑釁地指了指場外。
先前剛贏下比賽的男隊成員三三倆倆地站在場邊,醒目的紅發少年一手抓著毛巾擦汗,一手不停地向場內揮舞,「本田桑,加油哦。」
「好狡猾。」淺倉控訴,「竟然利用丸井君和仁王君來吸引啦啦隊。」
「這叫充分利用資源。」
「哼。」淺倉揚起下巴,「別以為這樣就可以打敗我們,我們的隊員可是有著必勝的信念,絕不會被美色所惑的。」
「是嗎……?」本田淺笑,向右側努了努嘴。
早就掉了隊的葉月尋此刻正心不在焉地四處張望。她的視線偶爾停留在仁王身上,之後又仰著頭看向空中的雲朵,肩膀抽動了幾下後又回到了仁王所在的方向。
淺倉氣急,飛起一腳,「阿尋,你這個叛徒。」
「痛痛痛!你在踢哪裏啊,理。」
「我踢不死你我……」淺倉雙手叉腰,兇惡地瞪著葉月尋,「別告訴我你看上了仁王,打算繳械投降了。」
葉月尋回頭,略略有些心虛,「嘛嘛,理,無視美少年是被遭天譴的。」
「但是如果你敢輸掉這場比賽的話就算是天也阻止不了我譴了你。」
葉月尋語塞,隨即垂下了頭,「遵命,BOSS。」
哨聲吹響,B組爭球得勝。本田帶頭一路突破,眼見就要突入三秒區卻被淺倉從身後斷球。一個轉身傳給了小林,後者發起快攻。女生的速度比起男生來要差不少,小林又是E組的短跑主力,很快就拉開了與回防隊員的差距。
原以為她會一路單打獨鬥帶球上籃,卻不想在三分線附近停了下來。
仁王雅治正側著頭和丸井說著什麽,見到這一幕也被吸引了目光。
班級對抗賽裏,每隊頂多只有少數幾人是籃球社成員,三分球對業余選手來說並不是隨隨便便就能使出的招數,對女生而言尤為困難。
所有人的註意力全都集中在了小林身上,誰知她卻沒有做出射籃的姿勢,反將球傳給了距自己一步之遙的女孩手中。
這時他們才註意到,那個球衣背後印著Hazuk
i的女孩自比賽開始起便沒有離開過三分線。
她在接到小林傳球後有些許的猶豫,似乎還小小地嘆了口氣,隨即屈膝,擡頭,握著球的雙手自下而上做出了拋射的動作——
球在半空滑出一道優雅的弧線,正中籃心。
3-0
E組領先。
場邊突然很安靜。葉月尋吐了吐舌頭,視線集中在了腳下。
所以說她才不想參加什麽比賽,用這種丟人的「馬桶式」來贏球,連她自己都感到不好意思。
最該死的是,對籃球幾乎一無所知的她,只有這一招百發百中如有神助。
清亮的,上揚的口哨聲打破了寂靜。下一刻,場邊的氣氛又再熱鬧了起來。葉月尋回頭,下意識地尋找聲音的出處,卻最終一無所獲。
心跳,不合時宜地加快了幾拍,那是她從未體驗過的,就連觀賞美少年也無法比擬的感覺。
作者有話要說:
俺蛋碇地抽著風……順便在風中呼喚回帖=V=
☆、CHAPTER 5 極限,二三事
即使是在淺倉的脅迫下不得不為之,葉月尋仍舊很好地完成了使命。命中率百分之百的三分球,順利將B組斬落馬下,之後面對I組的挑戰再度展現驚人威力,可惜事無完滿,決賽中由於A組采取了一對一的盯人策略,葉月尋這招奇兵每每尚未出手便被人把球截去,所謂巧婦難為無米之炊,無球在手自也無三分可言。最終E組只得含恨屈居第二。
午間休整的時間不算長,葉月尋捧著面包一陣猛啃之時又再聽見廣播裏通知參加男子15000米和女子10000米的選手到田徑場邊報道。她匆匆灌了兩口水,一手拿著未吃完的面包向田徑場跑去。
「女子10000米報道。三年E組,葉月尋。」
負責登記的人在聽到她的名字時猛地擡頭,隨即笑意滿滿,「葉月學姐,我是你的粉絲。」
「誒?」
「去年學姐不是也拿下了10000米的冠軍麽,那個時候我在終點計時。」
「哦哦。謝謝啦。」葉月尋點頭,並沒有很高興的樣子,只是擡手看了看表,趁著還有時間死命把面包往嘴裏塞。
「啊,是剛才E組的女生。」丸井文太原本只是路過,卻在余光掃到報名處的葉月尋時一把拉住的身邊的胡狼桑原,「桑原,她就是我剛說的,連中七個三分把我們班淘汰的女生。」
他的聲音不算小,葉月尋隱隱約約聽見有人議論便回過頭來,正對上丸井吐出的越來越大的泡泡。
啊,剛才的美少年。
她的忘性很大,但對於某種特殊生物的記憶力卻是好到令人發指。
「嗨,我是三年B組的丸井文太,我們在籃球場見過吧。」
「見過哦。」吃到一半的面包有半個角露在嘴外,葉月尋用力戳了戳,半鼓著嘴點了點頭,「我是E組的葉月尋。聽說你們拿到了冠軍,祝賀你們。」
含混不清的話語,丸井卻聽明白了。
「謝謝。你們最後很可惜呢,不過你的三分球真是太厲害了。」擡手,做了個上拋的動作,「不過話說回來,你到底是怎麽瞄準的呢?」
「這個我也不知道呢。」葉月尋皺眉,突然擊掌嘆道,「也許這就是命運吧!」
「命運啊……」聽起來真是玄乎。
「嗯,命運。」堅定地點頭。
「但是與其說是命運,不如說你是三分球的天才吧。」
「不不,我是天才的反義詞。要說天才的話,應該是丸井君才對。」
「誒?你也覺得我很有天才的創意麽。」
「嗯嗯,絕對天才!」
「那你覺得哪個招數最好呢?」
「招數啊……如果你說的是網球的話我完全沒看過呢。」
「沒看過= =||」
「但是用想也知道丸井君肯定很厲害。」
「這樣?」
「我們是立海大嘛!」而且美少年都是絕對正確的。
「嗯,我們是立海大。」
兩個人都是自來熟的個性,雖然是第一次講話卻絲毫不感覺陌生,你一言我一語搭配得恰到好處。胡狼聽著他們的對話,也沒有要插嘴的意思。直到廣播中開始提醒選手到起跑線準備。葉月尋才止住了話頭,「我先走了,下次見。」
「葉月要參加長跑麽?」丸井問,一上午的籃球賽應該很消耗體力才是。
葉月尋理所當然地點頭,「嗯,先是10000米,然後是三千和五千。」
丸井張了張嘴,驚訝得無言以對。反倒是胡狼表現得較為平靜,「葉月同學,三項比賽都要參加?」
「嗯。」
「但是對女生來說,負擔是不是太大了?」
葉月尋擺手,笑得一臉輕松,「還好啦,反正也不是很長距離的比賽,一會兒就結束了。」
說完,她朝兩人說了句「BYEBYE」便向起跑線沖去。
直到她跑出很遠,丸井才回過神來,「難以置信……桑原,我們學校有這種女生麽?」
「這不就是一個麽。」胡狼答道,拍了拍搭檔的肩,「我們是立海大嘛。」
事實上,葉月尋每年都能拿到冠軍其中亦有巧合因素。女子項目中,越長距離的耐力跑參賽人數就越少,就拿10000米來說,三個年級歸在一起比賽,參賽者也不過14人,大部分班級都放棄了這一項,畢竟體力這一環節是女生的弱項,參賽者中也很少有人能跑完全程。
前兩年,葉月尋最大的對手是田徑社的主將筱原,但她去年就畢業了,因而今年的比賽變成了葉月形單影只獨領風騷。
「阿尋,加油哦!」
跑到第十圈的時候,葉月尋已經超上了排名最後的選手。淺倉理和班裏的其他幾個女生站在場外給她助威,喊得多了就有些力不從心,但葉月尋卻是越跑越帶勁越跑越輕松。
再一次路過休息區的時候,她朝淺倉招了招手,「理,我要桃子口味的Ponta。」
淺倉理露出一個『我就知道』的眼神,三兩步跑到場邊將罐頭拋給了她,「早就給你準備好了。」
「謝了。」葉月尋拿著Ponta揮了揮手,隨即拉開罐蓋。
噴射而出的果汁濺了她一臉。
「那個白癡。」淺倉理無奈地搖頭,掏出手帕打算下一圈的時候遞給她,「所以才叫她跑步的時候不要喝碳酸飲料。」
「但是不喝Ponta的話跑步的動力會減半。」平淡的聲音自頭頂傳來,淺倉理側過頭,正看到某人手上拿著的筆記本。
「柳同學,你怎麽會來看徑賽?」
柳蓮二家和她住在同一幢公寓,上下學的時候兩人偶爾會在電梯裏遇見,因為對方是學校裏的名人,即使不是同班淺倉也識得他,打了照面得時候便會問一聲好。
「我們的副部長有參加15000米的比賽。」
「真田君?」淺倉先是一楞,隨即便覺得沒什麽好詫異的,「不愧是真田君啊。」
「他也是今年有了絕對的把握才參加的。」柳穩穩地說道,「要說厲害,你們班的葉月才是最讓人佩服的。」
「確實。」淺倉讚許地笑了,「不過沒想到,阿尋也進得了柳君的DATA啊。」
柳不著痕跡地點頭,「說起來還要感謝你,早上的籃球賽讓她的數據又詳細了。」
說話間,葉月尋又繞回了兩人所在的休息區,淺倉適時地遞上手帕,誰知後者並未拿來擦臉而是在半空揮啊揮地向他們致意。
「別揮了,傻瓜。」淺倉撇了撇嘴,好氣又好笑,「跟揮白旗似的。」
葉月尋當然沒有聽到她的抱怨,而是一路意氣風發。飛揚的雙馬尾在腦後躍動搖擺,她把淺倉的手帕紮在了腕間,跑起來的時候在半空劃出一道小巧的弧度。
路過沙坑的時候突然又看見那抹眼熟的紅發身影,他似乎在給人加油,看到她迎面跑來便做了個V的手勢,「葉月,加油!」
「沒問題。」葉月尋也回了個V,繼續穩步向前。
「文太,你怎麽胳膊肘往外拐的,給別的班的人加油?」仁王剛跳完,還沒拍幹凈手上的沙就搭上了丸井的肩,「這個背影有點眼熟啊。」
丸井嫌惡地掰開他滿是細沙的手,說道,「這有什麽,反正我們班也沒派人參加。」停了半秒,又補充道,「是E組的葉月,你早上不是還說很欣賞她的麽。」
「葉月……?」仁王沈思,突然想起了某個一邊望天一邊馬不停蹄地將球往籃筐裏拋的身影,「哦,是她啊。」
於是在下一圈葉月尋再度路過沙坑的時候,他也學著丸井先前的動作對她比了一個V,「葉月桑,祝你好運。」
受到了來自美少年的鼓勵,葉月尋動力全開,一鼓作氣加速沖向終點。
50分鐘37秒。比起自己保持了兩年的校記錄又快了近五分鐘。沖過終點的時候接受了淺倉理一個大大的熊抱,葉月尋難得地仰天長笑,心情好得就差鼻孔朝天。
「阿尋,今天狀態不錯嘛。」淺倉理捅了捅她,若有所指,「吃興奮劑啦?」
葉月尋意外地沒有反駁,而是偏著頭,甩了甩先前淺倉給她的手帕,「討厭,我可是很有班級榮譽感的。」
淺倉理懷疑地看了她一眼,「但是你就算不沖那麽快,第一也是我們班的。」
葉月搖頭,「這麽說就不對了,人生啊……就是要向極限發出挑戰。」
淺倉接口,「沒錯,人生啊……就是要向美少年發出進攻!」
葉月未察有詐,自然而然地順著她說了下去,「理,GOOD JOB!」
隨即收到了淺倉了然外加鄙視的眼神。
休息了大半個小時之後五千米的比賽也緊接著開始。葉月尋是那種,一旦燃燒起來了便好像有著用不完的精力,比太陽更會發光發熱的人。先前丸井和仁王的雙V鼓勵如同給她打了一針強心劑,以至於之後面對隔壁跑道出發的B組選手時,她鄭重其事地拍了拍對方的肩,一臉嚴肅地說道,「我對你,深表同情。」
結果對方被她說暈了,槍聲響了好久仍停留在原地。
結果不出所料,E組再次包攬女子長跑項目的全部冠軍。葉月尋上台領獎的時候,學校新聞部的人正巧來采訪。攝像機對準她的臉給了個大大的特寫,隨即問到了「今年可以蟬聯冠軍,最想要感謝的人是誰」,葉月尋思考了十多秒,突然對著鏡頭一臉嚴肅地說道,「這個問題,我要鄭重地回答。」
說著,她清了清嗓子,伸手做了個極其誇張的V形手勢,「我要特別感謝B組的丸井君和仁王君,你們的鼓勵就像那明亮的北極星,照亮了我前進的方向。」
微笑,露出一口白牙。
全校的大直播,立海大的每個角落都能看到。正在更衣室裏換裝的丸井和仁王同時楞在了原地,肩膀不自覺地顫抖了下。
「文太,我們會被班長殺掉的吧……」
「會被殺掉的,絕對……」
作者有話要說:
阿尋,你極限了ORZ
明天考概率論,於是我來瘋狂更新積累人品=V=
繼續呼喚回帖╮(╯_╰)╭
☆、CHAPTER 6 路人,少年乙
每個月總有那幾天,葉月尋的心情會很好。
而且時間準得讓人很難不產生什麽聯想,聯想著她是不是有著這樣或那樣的特殊癖好以至於在那幾天總會時不時地傻笑。
但不可否認的是,那幾天她的心情好過一個月中的其他時間數倍。
因而如果在那幾天間發生穿越的話,她非但不會覺得麻煩,反倒求之不得。
所以說,當運動會結束後的第二天,葉月尋再次穿上藤森女高的制服時,她笑得一臉燦爛,腳步輕快無比。
領稿費的日子喲……又要到了。
穿越前和穿越後的稿費發放日,銜接得多麽完美無瑕,就好像是老天特意為她而設定的。
——神才不會這麽無聊。
踏進教室的時候,井上優正和往常一樣坐在位子上安安靜靜地看書。她不說話的時候,漂亮得讓人連靠近都怕褻瀆了她,但說起話來……只有葉月尋和水木雅子才知道有多狠厲。
「優,早上好!」
井上優擡眸,不冷不熱地說,「你今天竟然沒有遲到。」
葉月尋笑瞇瞇地說,「遲到這種事怎麽可能發生在我身上呢?」
「但是能讓你在響鈴之前踏進教室的只有一件事。」井上放下書,側頭過來,「收發室的信收到了?」
葉月尋揚了揚頭,「呼呼~~當然。」
見她一臉得意,井上淡淡地說道,「鈴木編輯的時間掐得可真準,現在不是很流行拖欠稿費的麽。」
「才沒有,鈴木編輯這麽喜歡我,怎麽可能有拖欠。不過優,如果你是主編,一定是個黑心肝的。」
「是嗎?」井上優淺笑,「那是因為她受不了你的騷擾吧,我就不一樣了。」
井上優再了解葉月尋不過。
每個月到了結算稿費的那幾天,葉月尋總會一天三條短信,打著噓寒問暖之名對她的責任編輯鈴木小姐實行不間斷騷擾。定時,定量,定內容,保準收信之人早中晚三餐沒一頓能吃得安心。
因而鈴木小姐向來在郵寄稿費之時都采用掛號急件,這才能少受某人一信三笑臉的荼毒。
葉月尋心知她意有所指,心虛地斜視著門口,「對了,雅子怎麽還沒到?」
井上斂了笑容,「她今天請假。」
「請假?」
「有工作要做。」
「工作……」葉月尋猶疑半晌,一掌拍在桌上,「你是說她又去決鬥了!?」
井上優肯定地點了點頭。
「群架兼職者」是水木雅子對自己的戲稱。據說她從國中開始,就在附近稱王稱霸。這一帶的不良少年裏大都是她的小弟,就連成人暴走族也常敬她三分薄面。翹課對她而言,是再平常不過的事,因為即使她安安分分地待在學校裏,也總有這樣或那樣的突發事件找上門來。久而久之,她的曠課被班導默認為了事假。畢竟她雖然出勤率不高,成績卻很好,父親是學校的董事,本人也是藤森三寶之一。。
「啊啊,雅子太不夠意思了。」葉月尋小聲抱怨。她自來到三年後,和井上優及水木雅子的關系一直很好,繼承了三年後的自己與兩人間的好友關系,對她們的了解也日益加深。只可惜,她雖幾次聽說水木雅子的決鬥事跡,卻從未親眼目睹過。「吶,優。雅子一個人沒問題吧……」
井上優眼中微露笑意,「你還不相信她的實力?」
葉月尋一陣猛點頭,「相信,當然相信。但是總是讓她孤軍奮戰實在太不夠義氣了……我們應該做她堅強的後盾才對!」
「所以今天放學你負責送筆記和作業給她。」
「不夠不夠,我們應該在開戰前就好好鼓勵她,給她加油才對!」
「那麽你現在就打電話過去吧,決鬥應該還沒開始。」
「電話太沒誠意了,我們應該在身邊支持她才對。」
「那你就視屏吧。」
「優……你難道沒想過,也許雅子會需要我們的幫忙?」
「你能幫上什麽忙?頂多逃的比較快。」
葉月尋痛苦地別過臉去,心有不甘地說,「優,你怎麽就這麽冷血無情你……」
井上優滿意地笑了笑,「是啊,我就是這麽冷血無情所以如果你想翹課去看決鬥的話我也絕對不會幫你編理由騙班導的……」
葉月尋臉上的表情一僵,向後退了一步,「優你知道我……」
「你有什麽事是我不知道的?」
葉月尋轉過身,小聲嘀咕道,「大魔王,不愧是大魔王。」
井上優托腮,將她的話聽得清清楚楚,「那麽可憐的小紅帽要不要大魔王替你請假呢?」
葉月尋回頭,立刻換上諂媚的笑,「要!」
雖然有了井上優作保,但她最後仍是悄悄翻墻出了學校。雅子和人決鬥的地方離藤森並不遠,就在相隔三條街的街頭網球場。葉月尋不懂,決鬥難道不是該設定在某條不為人知的暗巷或者泛滿鐵銹味的廢棄工廠麽,網球場這種陽光滿點朝氣蓬勃的場所實在是太沒有決鬥氣氛了。
因而當她興致沖沖地跑到目的地卻只見到空無一人的網球場時,反而有點慶幸自己的思維果然和正常人是一樣的——不正常的是喜歡把她耍得團團轉的井上優。
想起出發前井上優嘴邊的那一抹笑,不知為何頭頂便烏雲籠罩。
忍足謙也路過網球場的時候,見到的就是一團環繞著黑霧的不知名物體靠在球網邊,陰暗的氣息幾乎可以蔓延到整個球場。
任它自生自滅——這是一個過路者最理智的判斷。
可惜理智這種東西對一個17歲的少年來說,遠敵不過好奇心。
猶豫了片刻之後,他走近那團半徑一米內蘑菇叢生的異物,「餵,你沒事吧?」
葉月尋聽到人聲,便從自我的世界中脫離出來。她擡頭,仰望的視線恰與俯視自己的謙也連成一線,「有事。」
謙也挑眉,「那麽,請問你需要幫忙麽?」
葉月尋沈默,隨即一臉痛苦地垂下頭,「你是幫不了我的。」
「呃……」謙也的嘴角抽了抽,「你什麽都不說,怎麽知道我幫不了?」
葉月尋突然站起身,拍了拍早就蹲麻了的雙腿,重重地嘆了一口氣,「翹課的少年,趁現在還來得及,趕快回學校去吧。很快你就會發現,翹課是一個多麽不明智的舉動……」
謙也微楞,隨即說道,「雖然很想感謝你的提醒,但是我並不是翹課出來的。而你,才該是翹課的少女吧。」
葉月尋猛地擡頭,正對上少年似笑非笑的黑亮眼眸。
先前她只瞟了眼他的臉,因而判斷他該是高中生的年紀,而此刻定下神來,才發現他並沒有穿制服。一身淺色的休閑裝,桀驁帥氣的臉龐在陽光下棱角分明。葉月尋突然想起他對自己的稱呼,不知為何有些憋屈,「請叫我被人戲耍的少女甲。」
「戲耍?」
「啊,是啊。」雖然不是第一次了,但是想起來還是讓人忍不住捶地。
「那麽,被人戲耍的少女甲,如果可以的話能請你幫個忙麽。」
「幫忙?」
「事實上,我是來東京找人的。可以告訴我冰帝學院怎麽走麽?」
「哦哦,冰帝啊。」葉月尋點頭,一叉腰,「冰帝那是什麽啊。」
謙也若有所思地點頭,「不用裝了,你的臉上都寫得一清二楚了。」
葉月尋驚恐地睜大了眼,「寫了什麽!?」
「『人生就是一場悲劇』……呵,騙你的。」
葉月尋望天,咕噥了一句,「了解了解,反正我是被戲耍的少女甲。」
說著,她聳了聳肩,繞過面前的謙也筆直往球場外走去。
「餵,少女甲,你還沒告訴我冰帝怎麽去呢。」
葉月尋停下腳步,回眸一笑,「少年乙,冰帝是魔窟,不可去不可去。」
她的笑容晃眼,背著光令人一陣目眩。
謙也勾起嘴角,抄著手笑道,「你不知道麽,路人甲乙丙通常都能開外掛,所向無敵通關到底。」
葉月尋皺眉,「這不是主角定律麽?」
謙也歪著頭,目光定格在了葉月尋的身後,「誰知道呢。」
最後,少女甲還是帶著少年乙來到的疑似藏有大BOSS的冰帝學院正門口。正是上課時間,葉月尋的一身外校制服和謙也的便裝十分引人註目。門衛大哥朝他們看了幾眼,見他們沒有進一步的行動便也選擇性地無視。
葉月尋一臉痛不欲生,仿佛有瘟疫般躲在謙也的背後,「少年乙,我就送到這裏了,你一路保重!」
謙也看了她一眼,說道,「我叫忍足謙也。」
「哦哦。」葉月尋點頭,繼續說道,「少年乙,別說我沒提醒你,冰帝真是……」
留下了她人生中堪稱第一悲慘回憶的地方。
謙也嘴角一抽,顯然被那句『少年乙』擊倒了少許,「那麽,好心的少女甲,可以告訴我你的名字麽。」
「少女甲,都說了我叫少女甲。」
謙也妥協地說了句「好吧」,然後掏出手機撥了個號碼,「侑士麽?我和少女甲在校門口,你現在能出來麽。」
怨毒的目光自身旁射來。謙也揚著頭,裝作沒有察覺少女足夠殺死人的氣場。
這樣的情況持續了一段時間,最後還是葉月尋敗下了陣來。
「我叫葉月尋。」說完,扭頭就走。
謙也好笑地看著她的背影,剛想說什麽,卻聽到一個再熟悉不過的嗓音比自己更早開口。
「那邊那個,你又是來見跡部的麽?還是……樺地?」
前進的少女瞬間石化。平地一聲雷,眨眼間將石像劈成兩半。
☆、CHAPTER 7 前進,甲乙丙
忍足侑士在遠遠地望見那個熟悉的背影及制服時,腦中突然就回放起那天葉月尋所說的話。鑒於那話的效果太殺人,以至於他回想起來都忍不住勾起了笑意。
「喲,謙也。」一手搭上表弟的肩,忍足侑士玩味地看著前方三米處定格不動的身影,「還有……少女甲?」
葉月尋抖了抖,拔腿就想跑。沒跑成,反倒被人拎住了衣領。
忍足侑士輕笑,鏡片的反光巧妙地掩蓋了神色,「不是來見跡部的麽?上課時間雖然不可以,但是等到部活的時候我帶你進去吧。」
葉月尋縮了縮脖子,小聲道,「不,不用麻煩了……」
忍足松開她,搖頭道,「不麻煩,我們部長可是對你『念念不忘』……」
雖然每次提起都是一張臭臉。
葉月尋背上一寒,轉過身來強裝鎮定地看著忍足侑士,「這位同學……你不會是翹課少年丙吧。」
忍足卻不吃這一套,揚了揚手中的紙條,「我可是有合理假條的。所以說,少女甲你是特地『翹課』來見跡部的咯。」
原本冷靜的神色有些許崩壞,葉月尋撇了撇嘴,硬擠出幾個字來,「你到底有完沒完?」
忍足作勢推了推眼鏡,「生氣了?你現在的語氣很可疑。」
「你才很可疑你們全家都很可疑……」葉月尋突然噤聲,眼珠在忍足侑士和忍足謙也身上來回掃視,沈痛地握拳,扭過頭去小聲嘀咕,「一個在上課時間穿著便服出來找人,一個手握假條招搖過市,可疑……太可疑了……」
看著她一臉鬼鬼祟祟的模樣,兩人失笑。謙也順手甩了個爆栗給她,笑道,「想什麽呢。不管怎麽樣,謝謝你了。侑士,我們走吧。」
轉身欲走,卻被人拖住了衣擺。
「等,等一下……」
「怎麽了?」
葉月尋死命眨了眨眼,褐色的瞳孔瞬間水霧泛濫,「我是無校可歸的少女甲……」
「所以呢?」
葉月尋咽了咽口水,期待滿滿地看向兩人。
站前。冷飲店。
忍足侑士在聽葉月尋痛心疾首地陳述完告白事件的前因後果後終於忍不住趴在桌子上哈哈大笑。謙也雖然不曾目睹當時的慘狀,但聽著聽著也不自覺地把臉別向窗外,以免自己的笑意對葉月尋造成更大的打擊。
葉月尋攪著面前的紅豆冰,不停地瞟著兩人,「忍足同學,你的笑聲讓人很想掀桌啊……還有那位忍足同學,你的臉都抽筋了。」
忍足侑士清了清嗓子,終於恢覆了平靜,「不過,既然你喜歡美少年的話,跡部還是很符合標準的。不過你學妹說的『很配』什麽的……」
葉月尋斜了他一眼,見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便也破罐子破摔,「啊啊,我知道。反正我的異性緣向來是呈負值的。現在的少年都不喜歡纖細而敏感的少女嘛……」
謙也插話,「纖細而敏感……你在說誰?」
「說她自己。」忍足侑士道,深表同情地搖頭,「定位錯誤果然是致命的……」
葉月尋攪冰的動作一滯,隨即狠狠地向下鑿去。
忍足兄弟對望一眼,不約而同地領會了對方眼中的深意。
詭異的氣氛持續了一會兒。葉月尋一邊鑿冰一邊顧影自憐著,而另兩人則看戲一般地欣賞著她的表演。待到三人所點的甜品都消耗得差不多了,忍足侑士問,「那麽接下來要去哪裏呢?」
謙也因為學校公休的關系被父親派來東京辦事,該辦的辦完了也不急著回大阪。而他既然請了假出來幫忙自然也不用再回學校去,至於某位號稱「無校可歸」的少女其實才是最不該出現在此時此地的人。
「葉月桑,為什麽會翹課出來?」
葉月尋臉色一黯,陰郁氣氛更重。
忍足侑士頓了頓,瞟向謙也,後者卻也是不明所以地聳了聳肩,「我是在街頭網球場遇到她的……」
話未說完,便見葉月尋一伸手,一拍桌,目光炯炯地看著兩人說道,「知道麽……決鬥乃是熱血青春之奧義!」
兩人被說得一楞,靜候下文。
「但是我的決鬥之魂被狠狠踐踏了……」
象征性地捶了捶桌,葉月尋簡明扼要地概述了自己被井上優欺騙決鬥地點的遭遇,說到一半的時候,謙也突然「啊」了一聲,隨即說道,「說到決鬥,其實之前我在路過網球場的時候的確有看到一群類似鬥毆的人經過。」
葉月尋微楞,「誒?什麽時候?」
「就在你蹲在球網邊發黴的時候。」
「騙人!」
「騙你作什麽?」
「你一定是嫌我不夠慘故意再來打擊我!」
謙也黑線。他一手支著頭,呵呵笑道,「侑士,東京的女生都是這麽『特別』麽……」
忍足侑士佯裝沈思,答道,「不,大概是藤森的女生都這麽『特別』……」
謙也瞇眼,搖頭道,「不,我看也不是全校的女生都這麽『特別』的……」
忍足侑士心領神會,「的確,能夠『特別』至此的還真是稀有度十顆星……」
聽著他們一搭一唱,葉月尋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兩位,夠了,夠了。我現在要去決鬥遺址參觀,以後我們各走各的獨木橋,後會無期。」
說著,她故作豪邁地雙手抱拳,然後一臉正義地轉身離開,全然忘記了之前是自己死拖活賴地跟著人家,就連兩人在辦正事的時候也如同被遺棄的小狗一般眼巴巴地跟在主人身後。
背後生風。
一陣一陣的陰風。
葉月尋很難形容自己此刻的感受,但她知道自己被「盯上」了。雖然不知道跟著自己的究竟是背後靈還是怨魂,但她知道這種感覺非常不好,就好想有成群結隊的螞蟻在背上喊著一二一的口令穩步向前。
原本打算憑借意志力頑強抵抗,但似乎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是白費力氣。
三條街之後,她終於忍無可忍地回過頭來,「餵,你們跟著我作什麽?」
五米開外的兩人不甚在意地聳了聳肩,一人一句地說道,「我們只是恰好方向相同。」
「哦哦,是嗎。那麽請問方向相同的兩位要去哪裏呢?」
「決鬥之地!」異口同聲。
「哦,決鬥啊……誒?決鬥!?」突然意識到了自己覆述的話,葉月尋猛地睜大眼,跑到兩人面前,「你們也要決鬥?」
忍足侑士點頭,「算是吧……」
葉月尋沈吟,「但是美少年決鬥的話萬一傷到臉就不好了……」
忍足侑士敏感地捕捉到「美少年」三個字,故作深沈的說道,「的確,如果傷到了的話以後就不能靠臉吃飯了,但是我的決鬥之魂也不會因此熄滅!」
他的語氣堅定,讓葉月尋不由好生敬佩。
擡頭,拍了拍忍足的肩,「少年,有勇氣!有魄力!雖然你長著一副小白臉吃軟飯的樣子但是沒想到也是如此青春熱血,我對你徹徹底底完完全全裏裏外外都改觀了!」
忍足輕笑,「客氣客氣。」
「但是!」葉月尋突然提高音量,「果然臉還是比較重要,少年你要三思而後行啊……」
忍足還想說什麽,一旁的謙也卻忍不住插話,「侑士你還沒玩夠麽,放心,四天寶寺的球風很文明,我不會對著你的臉打的。」
葉月尋猶疑,「但是打架很難不打到臉吧。」
謙也嘆氣,「誰說我們要去打架了?」
「但是你們不是要決鬥麽?」
「我們說的決鬥是網球。」
「網球?」
「對,網球。」
葉月尋的雙肩抖了抖,然後緩緩轉過頭,怨毒地看向一臉無辜的忍足侑士。
「你誤導我?」
忍足搖頭,「我可是沒有說過一個誤導你的字,全都是你臆斷的。」
葉月尋的臉色一變再變,最後竟然笑出聲來。
恍若看破紅塵的笑聲,搭配著因少女的氣場而產生的,秋風掃落葉般的淒涼背景,有一種格外風中淩亂的美感。
謙也看了看表兄,問道,「她瘋了?」
忍足侑士摸了摸下巴,「看起來情況的確不容樂觀。」
「這麽說就錯了,少年。」葉月尋止住了笑,煞有其事地看著兩人,「放心放心,反正我是被人戲耍的少女甲嘛,多你們兩個不多少你們兩個不少。」
她頓了頓,揚起頭,鬥志昂揚,「讓暴風雨來得更猛烈些吧,我會敞開懷抱迎接你們的戲耍的!」
最後,忍足兄弟去了不知名的地方繼續他們的決鬥,葉月尋則被一個電話召回了學校。連井上優都擺不平的只有號稱「藤森一枝花」的年級主任山田老師,她天生是葉月尋的克星,而且破壞力可謂一擊必死。
葉月尋匆匆殺回學校的時候,正看到水木雅子站在校門邊對自己招手。她一邊對著身旁的山田大神頻頻點頭,一邊向著葉月尋擠眉弄眼。
葉月尋了然地轉了轉眼珠子,故意把頭發抓得有些淩亂,隨即沖向校門。
「山、山田老師……」
一身職業套裝的山田轉過頭來,皮笑肉不笑道,「哦,葉月啊……速度不錯,不錯。」
山田主任年逾五十,嗜穿淺粉、湖藍、水綠。每日妝容必不少於十層,回眸一笑便可見臉上面粉巴拉巴拉往下落。
此刻,只見她那如同剛咳完血般艷麗異常的唇瓣微微上揚,拉開一個詭異的弧度,「葉月,我等你等得好苦啊……」
葉月尋抖了抖,一股寒氣從腳底竄上頭頂。
「山、山田老師……我想你也想得好苦啊……」
山田嘴角微抽,揮起手上的教棒就往校門上抽,「葉月!膽子不小啊,我們藤森女高向來紀律嚴明,作風正派,也從來沒有學生敢在進了校門之後再翻墻出去,你真是讓身為導師的我感到痛心疾首……水木,笑什麽!你也是,別以為你們班導默認你事假就可以明目張膽地曠課,你在外面做了些什麽我可是一清二楚……葉月你又在笑什麽!你們兩個笑夠了沒有!」
「哈哈哈哈……」葉月尋彎下腰,笑得肚子酸疼。水木雅子趴在她的背上,也險些笑岔了氣。
「山田老師,您別生氣,真的別生氣。」
山田皺眉,「你也會怕我生氣麽,餵,都叫你別笑了。」
水木雅子直起身,拉著葉月尋筆直站好,「山田老師,皺眉會加速衰老的,您雖然老當益壯……不,是年輕貌美,但是也不能經常皺眉呢。」
更何況每皺一下粉落一克,她們實在很難冷靜地面對那飛散而下的白霧。
山田斜了她一眼,不為所動,「別以為這樣就可以過關了。葉月,如果你給不出一個正當理由的話,就等著被記過吧。」
葉月尋幹笑,捅了捅水木雅子。雅子望天,隨即丟給她一個「既然栽在老巫婆手上你還是自求多福吧」的眼神。
葉月尋嘆氣,低頭不語。
見她一言不發,山田導師冷笑一聲,握著教棒的手微微用力。她正打算發飆,卻見葉月猛地擡起頭來,水靈的大眼睛裏淚水湧動。
「山田老師,你一定要聽我解釋……」
她眨了眨眼,哽咽地說,「其實……我表哥從鄉下來了……」
似乎有烏鴉飛過頭頂的聲音。
水木雅子痛苦地捂著臉,不忍見到如此拙劣的借口被山田巫婆當場拆穿。
可惜山田尚未開口,葉月尋又搶先抽泣著說了下去,「我家表哥,長得英俊瀟灑帥氣逼人,沒想到路遇流氓嫉妒他的美色,白白被人強行拖去決鬥。表哥手無縛雞之力,怎敵那惡霸之矯健身手。我一接到醫院電話就趕了過去,誰知……誰知……」
她說得深情並茂,附帶幾滴清淚,水木雅子聽得入神,就連打定主意要處分她的山田都漸漸信以為真,脫口問道,「那你表哥到底怎麽樣了?」
葉月尋吸了吸鼻子,淒然一笑,「表哥的臉,破相了……」
水木雅子終於忍不住仆地。山田雖心知這事十有八九是假的,卻見葉月一副傷心欲絕的模樣也不知該如何驗明真偽,最終只得問道,「那麽那個打你表哥的流氓被抓了麽?」
葉月尋擡手抹淚,小聲說道,「我等良民怎敵那財大氣粗的惡霸,他仗著有冰帝撐腰,早就不知所蹤……」
「冰帝?」山田一楞,見她說出了「冰帝」校名,不由為此事的可信度加了幾分,「那你知不知道那個惡霸的名字?」
葉月尋咬牙,臉不變色的說道,「知道!他叫忍足……忍足……」
三流劇本,一流演員。
男主角一號,妒人美色強制決鬥的惡霸。
飾演者——少年丙。
男主角二號,難得從鄉下來卻不幸破相的表哥。
飾演者——少年乙。
以及路過打醬油的女配角。
飾演者——少女甲。
作者有話要說:
網王啊……就是一個全民打醬油的世界……
☆、CHAPTER 8 書信,故人來
放學的時候突然下起了雨。
葉月尋其實很討厭下雨,因為她那僅剩的一點少女情懷都會在下雨天奄奄一息,喘不過氣來。小雨的時候她一般不撐傘,說是撐傘的感覺猶如泰山壓頂,而且長期撐傘不利於長高。事實證明,即使她堅持當了十多年的落湯雞,身高上的長進仍可以忽略不計。
一路跑回家,進門的時候頭發和制服都在滴水。母親照例丟給她一條毛巾,然後大嘆一聲「我們家真的沒有窮到連傘都買不起啊」。
葉月尋不甚在意地擦起頭發,一邊揉著肚子嘶吼,「母親大人淋雨不會死人但是餓是餓得死人的……」
動作如慢鏡頭重放的母親依舊按照己的節奏在廚房裏忙活,「餓的話就先吃桌上的餅幹。對了,小理的信到了。」
「信?」葉月尋小聲嘀咕,拿起了桌上的信封。
寄信人:淺倉理。
雖然剛來到三年後的時候她就註意到了自己抽屜裏大疊大疊的信件,但這確實她第一次親手收到理的信。
不過這個時代真的還有人選擇寄信這種老土的方式聯絡麽?理和她都是怕麻煩的人,電話、短信、MSN、E-mail,什麽都可以用,為何偏偏要寫信?而且從信件的日期看,似乎從三年前起每月都有兩到三封,這樣的耐性還真……不是她們兩個的風格。
撕開封口,抽出薄薄的信紙。
信不長,才一頁不到,說的無非就是些學業社團之類的瑣事。信的最後,是理常用的表情符號,生氣的、怨毒的表情符號。
和整封信的基調完全不符。
葉月尋不明所以,掏出手機翻到淺倉理的電話號碼,按下了撥號鍵。
撥號音響了很久很久。
當她幾乎就要以為無人接聽時,電話突然通了。
對方沒有講話,卻可以聽到話筒中傳來有些沈重的呼吸聲。
打錯了?
葉月尋試著叫了一聲,「理?」
「……」
呃……難道是錯誤的號碼?
「對不起我好像打錯了……」
正準備掛機,卻突然聽到那個威脅過自己無數次的熟悉嗓音說道,「死女人……你終於肯回來了啊……」
淺倉理的聲音像要噴火。
葉月尋確定,如果不是隔著電話,她可能已經被淺倉理掐死了。
她心虛地縮了縮脖子,小聲說道,「那個,理……」
想說的尚未說出口,便聽到那話那端淺倉大吼一聲,「死女人我不想看到你這個人渣你給我去死!」
語畢,通話結束。
「我……我……」楞楞地看著依舊響著忙音的手機,葉月尋莫名地按上了掛機。
不到一分鐘,電話鈴又響了起來。來電人果然是淺倉理。
「餵……」
「葉月尋你這個王八混蛋腦殘變態給我洗幹凈準備好被我先OOXX再XXOO吧!」
通話完畢。
葉月尋黑線。看來理是真的生氣了,她只有生氣的時候才會把她那套貧乏得不值一提的罵人專用語反反覆覆地說。
鈴聲再次響起。
這一次,葉月尋明智地將手機放在距離耳朵五公分的地方以免再遭「淺倉怒吼」的荼毒,但意外地,聽筒中沒有傳來意料之中的罵聲。
電話那端沈默了好一會兒,才聽淺倉有氣無力地說道,「阿尋,我很想你了。」
呃……暴力篇演完之後是溫情戲碼?
葉月尋掐了掐自己的臉頰以確定不是在做夢,隨即說道,「理,我也很想你很想你啊。」說完,想起自己打電話的本來目的,又補充道,「以後我們不要再寫信了吧,電話多方便。」
淺倉不屑地哼了一聲,「你以為我喜歡用這種老掉牙的聯絡方式麽也不知道是誰當年說的……『如果我想通了打算回來的時候就會打電話給你,但是在此之前都不要聯系我讓我自生自滅去吧』。然後就真的電話不接短信不回MSN也不上了,一開始寫信給你也不回害我以為寄錯了地址……」
「啊啊,說到這個我就想起來了……」葉月尋插嘴道,「理你的詛咒也太惡毒了吧……」
葉月尋突然就想起來,之前翻過的信件中,日期最早的那幾封,幾乎每一封裏淺倉都會在最後寫「如果沒死的話記得給我回信」之類的話,而從某一封之後,那些催回覆的話便沒有了,信件中的內容也從淺倉的單方面陳述變為了兩人的交流。
那封分水嶺般的信上寫著——既然你已經死透了死絕了死得連渣都不剩了那應該也不介意我把仁王雅治扒皮抽筋燉肉骨頭拿去煮湯吧。
讀到這裏的時候,猛地想起了自己不久前才對仁王作出的評價——很有悲情男二號的氣質。
雖然這下場也忒慘了點。
「惡毒?」淺倉理笑了笑,聲音變得有些陰郁,「你當初不是還說要挖他十八代祖墳的麽……」
葉月尋幹笑,「哈,哈,是麽……」
這種邪惡的想法可是會遭天打雷劈的啊。
淺倉似乎不打算繼續糾結這個問題,轉問道,「對了,你打算什麽時候回來?」
「回來?」
「你肯主動打電話給我難道不是因為想通了打算回來了麽?」
「回來是指……?」
「當然是回立海大來,東京的空氣實在太差了,會影響你的茁壯成長。」
葉月尋想了想,才明白淺倉的意思,「你是叫我轉學?但是高中只剩下一年了……」
「在國三只剩下一個月的時候轉去東京的人沒資格說這種話吧。」
「呃……但是……」
「再說一個『但是』就把你殺了。」淺倉理飛快地說完,語調又有些降低,「不管怎麽說,這周末我來找你,敢躲的話哼哼……」
葉月尋訕笑,下意識地扯了扯僵硬的面部肌肉,「不敢不敢……小人不敢……」
掛掉電話的時候,母親大人的晚飯也新鮮出爐。
葉月早繪奇怪地看了眼冷汗直冒的女兒,問道,「阿理說什麽了?」
葉月尋目光閃閃地盯著桌上的菜,答道,「說她周末要過來玩。」
葉月早繪布菜的動作頓了頓,說道,「那我多準備幾個菜招呼她,你們也三年沒見了。」
拿著筷子的手在半空停滯下來。忽然想起之前淺倉所說的話,難道這三年來她們一直都只通了信卻不曾打過電話也沒有見面麽。按淺倉的說法,似乎是她故意轉學到了東京,也和過去的朋友斷了聯系。但是……
「媽媽,我們怎麽會搬到東京來的?」
「你傻了麽,是爸爸工作調動的關系。」
「但是,幼稚園的時候就和理約好,國中、高中、大學都要一起上立海。我是這麽沒信用的人麽……」
「啊,是的。」
「可是……」葉月尋沈默了一會兒,低著頭一言不發。
「裝可憐是沒有用的。」母親大人雙手叉腰,即使穿著可愛的維尼圍裙仍然氣勢十足,「怎麽,過了三年才後悔也太渣了點吧,當初毅然決然說要轉學一哭二鬧三上吊都使出來了,現在卻擺一副這種表情麽。」
上吊上吊上吊……
葉月尋忍不住顫了顫,「媽媽你開玩笑的吧……」
「誰跟你開玩笑了。」母親大人平日裏雖然動作極慢但說起話來卻是一等一的快,「那個時候不是還吵著說『我要一個人去東京闖蕩你們記得到時候給我收屍就好了』麽,原本爸爸還在猶豫要不要接受東京的調職結果被你一嚇哪還敢拒絕……」
憤憤不平地舉著筷子,葉月早繪恨不能把女兒戳在墻上嚴刑拷打,「既然今天你自己提起來了就給我說個清楚,之前每次問你都給我裝深沈,今天別想逃了。」
葉月尋眨了眨眼,有退縮之勢。媽媽向來是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人,但是就算今天把她吊起來打她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那三年的空白是她無法逾越的距離。
幸好在這個時候有開門聲傳來。
葉月健吾的歸來成功解除了兩人間的僵持,他敏銳地接到女兒求救的神色,不甚在意地摟住妻子,自顧自地講起了工作上的趣聞。
『爸爸你是神!』葉月尋眼底燃起崇拜的火焰。
『惹媽媽不高興,你死定了!』葉月健吾面色不改,談笑風生間便將訊息傳遞給了剛松一口氣的女兒。
『爸爸你不分青紅皂白……』嘟嘴,不滿的眼神。
『我可是救你於水深火熱,臭丫頭給我好好感恩戴德。』
『不公平不公平,我要上訴!』
『抗議無效,維持原判。』
葉月尋垂眸。她從來不是爸爸的對手,葉月檢察官素來以鐵面無私著稱,在家裏卻是個妻控。眼見翻身無望,葉月尋只得化悲憤為食量,拼死與晚飯搏殺。
幸好之後爸爸媽媽都沒有再提起那件事,她稍稍松了口氣,略有些期待幾天後淺倉的到來。三年後的阿理是什麽樣呢?長高了麽,胖了還是瘦了,見到自己的時候會不會就一拳揮上來,還是甩著手帕一陣痛哭?
但最終她仍舊沒有見到三年後的淺倉理,因為在約定見面的前一天她又回到了三年前。
屬於自己的這一年,期中測驗正要拉開序幕。然後葉月尋突然就發現了混亂穿越的弊端,她落下的那些課,要怎麽辦?
作者有話要說:
端午節快樂=V=
☆、CHAPTER 9 仁王,圖書館
落下的那些課,要怎麽辦?
——涼拌。
葉月尋一直很佩服自己的決斷力,旁人要反覆斟酌許久的問題她大都能在瞬間作出決定,淺倉常說她過於沖動總有一天會壞事,她卻堅持瞻前顧後乃浪費生命之行為。因而沒有什麽事能讓她苦惱,因為無論好壞,她對自己的判斷從不後悔。
所以這天她照例在午休時來到圖書館,熟門熟路地摸到數學參考教材那排書架,借的不是與課程有關的輔導書——她從不借那類書,而是自己偷偷藏在其間的小說《櫻花樹下》。
葉月尋對於喜歡的小說會反覆閱讀,但立海大附屬的圖書館最高借書上限是四本,想要看的太多,不想還的也太多,還掉的話說不定就會別人借走,於是在占有欲與新鮮感的共同壓迫下,她終於挖掘了一塊風水寶地——藏書的風水寶地——只要藏起來的話,就不會被人借走。
在她看來,會來借數學參考的人大都不會對她的小說感興趣,即使看見了也不會拿走,因而再安全不過。
「第三排倒數第五本……第三排……啊啊,有了……誒?」
滑過書脊的指尖停頓了下來,葉月尋揉了揉眼睛,死死盯著第三排書架。
沒有了!
她藏的書竟然不見了!
「騙人的吧……竟然會有書呆子要看這種書麽。難道是被管理員收走了?但是……」
失落的情緒尚未平覆,她猛地睜大了眼。視線穿過書架間的縫隙,定格在了一雙白皙的手上,那人指節修長纖細,握書的姿勢十分好看,而他手中拿著的,除了一本半舊不新的《幾何參考》外,便是那本橙色封面的《櫻花樹下》。
「竊我書者,死。」
葉月尋貓著腰,躡手躡腳地轉過整排書架,雙手合攏作持槍狀,直直抵向那人的後背,「不許動。」
那人起先一怔,隨即配合地將雙手舉在肩旁。
葉月尋滿意地勾起嘴角,「你有權保持沈默,但你所說的每句話都將成為呈堂證供。」
「噗哩。」那人輕笑,轉過身來,「葉月桑,圖書館可不適合玩警察遊戲。」
葉月尋微楞,擡頭仰望著少年,「啊啊,原來是仁王君啊。」
擺放參考書的書架來的人不多,因而位於整座圖書館的最深處,光線亦不明亮。葉月尋瞇著眼好一會兒,才終於看清仁王的臉。帥氣的輪廓在昏暗中投下更為深刻的線條,招搖的發色越發醒目。
事實上,仁王的長相恰好是葉月尋最喜歡的那一類。她對美少年的喜好很廣泛,分類卻很鮮明。例如跡部那般的,是刺眼的華麗,她只願從指縫間偷偷地看,但絕不會去招惹。例如忍足那般的,是深不可測的瀟灑,靠近就會拉響危險警報,是她對付不了的類型。
而仁王,他雖然看起來瘦卻不會讓人覺得弱,臉型和眼神透著一股銳利的鋒芒,大概算是……非常具有攻擊性的長相。
很強的「攻擊性」,卻不危險。
「仁王君,可以把書還給我嗎?」
說著,就要伸手去拿。仁王動了動手腕,避過葉月尋的掠奪,裝作不經意地問道,「什麽書?」
葉月尋鼓了鼓嘴,眼明手快,「當然是這本!」
指尖擦過書脊。
不知何時,仁王已側身而立。他倚著身後的書架,掂了掂手中的《幾何參考》,「葉月桑也要借這本書麽,那邊的架子上還有哦!」
「哦哦,原來如此。」葉月尋點頭,隨即走向仁王所指的書架。她面色平靜,瞇著眼鉆研書架上的編碼。仁王略略遲疑了一會兒,正打算說什麽,手中突然一空,再回過神來時原先的橙色已落入葉月尋手中。
女孩輕聲笑了笑,盡顯得意之色,「聽說仁王君很會騙人,我也會哦!」
仁王微微睜大眼,似乎有些意外,卻也來了興致,「葉月桑,那可是我先看到的書,奪人所好非君子所為。」
「這句話仁王君是說給自己聽的吧。」葉月尋撇了撇嘴,轉身要走。仁王勾起一抹笑,一個箭步繞到她身前,指尖輕輕點了下她的手腕,葉月尋倏地一松手,書便又回到了仁王的掌控之下。
「仁王你是不是決心和我卯上了?」葉月尋頓了頓,向後退了兩步。
墨色瞳孔中閃著細碎的光,她似乎在考慮著什麽,眼中若有似無地現出笑意。
仁王似有察覺,卻看不出個所以然來,故作嚴肅地說道,「葉月桑,偷偷把書藏起來可是違反校規的哦!」
葉月尋不以為然地聳了聳肩,擺出一副『說你卯上你還真卯上了』的無奈神情。忽然,她擡起頭,半開玩笑地說道,「仁王君,你是不是喜歡我?」
仁王向來自許處變不驚,卻也楞了足有三十秒。他捂著嘴別過頭,雙肩一陣顫抖,斷斷續續的笑聲自指縫間傳來。
葉月尋擡頭望了望天花板,小聲說道,「這位同學,想笑的話可以出去笑,圖書館請保持安靜。」
「嘖,葉月你還真敢說。」仁王止住笑,朝她走進了幾步,「第一次有女孩子,用反問的語氣問我這句話。」
「哦哦,是麽。」葉月尋的聲音雖輕,回起嘴來卻分毫不讓,「能夠成為你的NO.1還真是榮幸啊。」
仁王險些仆地。他清咳了幾聲,才勉強壓制住笑意問道,「我很好奇,你是怎麽得出『我喜歡你』這個結論的?」
「因為你是第一個和我說這麽多話的男生。」葉月尋據實以告,無意掩飾自己常年盤踞於低谷的異性緣,「一般人在和我說了十句話之後就會自動選擇敬而遠之。而且……」
突然,她的唇邊揚起一抹詭異的笑,「三流電視劇不都是這麽演的麽,男主角為了吸引女主角的註意才故意找茬,裝出跟她很不對盤的模樣。」
你也知道這是三流電視劇啊。仁王忍不住在心裏吐槽。
他想了想,決定配合葉月尋的少女情懷偶爾文藝一把,「可惜你不是故事裏的女主角,而我也不是你的男主角。」
女孩似乎顫了顫,隨即重重點了點頭,「我明白。」
她的聲音沈重,仿佛受了很大的打擊。仁王有一絲閃神,剛想出聲安慰,卻見她猛地擡手抓住了自己的左臂,踮起腳拍了拍自己的肩,「男主角什麽的無所謂啦,仁王君你放心,我不會讓你淪落到悲情男配的位置的!」
這個家夥根本就不需要別人安慰。
仁王松了口氣,心情逐漸明快起來。一邊繞著自己的辮子,他若有所思地說道,「葉月你啊……難道打定了主意要當女主角了?」
「這麽說就不對了。別看我這樣,其實我還是一個很現實很普通的少女。所以說……」葉月尋雙手抱胸,輕嘆一聲,「人生啊……人生雖然不是一場乙女ADV,但是成為GALGAME中的女主之一我還是有信心的。」
說著,她滿懷期待地看向仁王,而後者正沈浸於所謂「乙女ADV」和「GALGAME」的淩亂中。
思緒尚未理清,便聽葉月尋決定性地合掌說道,「那麽,仁王君,要不要交往看看?」
「不,不用了。」仁王脫口而出,「其實你和柳生更配,他才是個阿宅。」
千鈞一發之際,果然出賣搭檔才是最優選擇。
作者有話要說:
請不用對葉月少女抱有太多幻想,她是想男人想瘋了,撿到籃裏就是個菜ORZ
☆、CHAPTER 10 暗戀,跟蹤癖
仁王雅治最近很憂郁。
不,與其說是憂郁,不如說對現狀產生了類似「絕望」的情緒。
這種絕望源自身後時不時會出現的某道視線,以及由此所引起的搭檔柳生不願再配合他互相COS的被拋棄感。
「我可不想被奇奇怪怪的東西盯上。」柳生一邊整理著《尼羅河慘案》的破案線索,一邊堅定地對搭檔搖頭,「而且那個人根本就無法判斷我們兩個,這個時候變裝只會惹禍上身。」
仁王有些泄氣地趴在課桌上,不死心地說道,「你不是很喜歡推理的麽,這個時候正好能把理論運用於實踐,幫我把那個禍首抓出來。」
柳生推了推眼鏡,不為所動,「這件案子太沒技術含量了,我不接。」
仁王反駁,「無處不在的背後靈——難道不算是立海大十大不可思議之一?」
柳生停下筆,不著痕跡地勾起一抹笑容,「E組的葉月尋。一點懸念也沒有。」
仁王的面部笑容有崩毀的趨勢,他「嘖」了一聲,正想說什麽,突然有一陣不祥之感襲來,激得他渾身一顫。
「又來了……」
柳生瞟了眼門口,淡淡的說道,「作為A組的一員,我不得不對你下逐客令了,我可不希望自己的班級成為兇案現場。」
仁王撇了撇嘴,盡可能地將使視線遠離門口,「真是無情啊,拍檔。」
柳生微笑,拍了拍仁王的肩,「祝你好運,拍檔。」
跟蹤這種事,其訣竅在於能夠隨時隨地將自己化為背景。即使心思隨跟蹤目標而動,至少表面上仍要穩如泰山地保持不看、不聽、不動,將對方視作空氣或草木。假使對方突然出現在自己面前或朝自己走來以至於完全沒有回避的時間,那便需要更為淡定地維持原狀,或直視對方雙目,或直接友好地打個招呼。總而言之,便是要將一切當作巧合,不能讓對方看出絲毫刻意。
這大概是一種境界,需要長時間的修煉。
可惜葉月小妖道行不深,恰是將那跟蹤大忌「刻意」二字發揮得淋漓盡致。
仁王雅治抄著手走出A組的時候,她正趴在後門玻璃上向裏張望。
眼角的余光不經意間在她身旁掠過,仁王幹咳一聲,打算裝作什麽都沒有看見。轉身欲回B組,卻聽身後突然傳來抽氣聲。回頭的瞬間便發現自己所犯的錯誤,卻也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原先掛在後門的少女捂著嘴一臉驚恐地看著自己,隨即轉身飛奔而去。飛揚的發絲剛隱沒於走廊轉角,便又見半張熟悉的臉龐自墻後探出。
她的手中握著一片樹葉,鬼鬼祟祟地遮在眼前。
仁王嘆氣,認命地朝她走去。快走到拐角的時候停下了腳步,墻後的女孩似乎略有退縮,卻仍堅定地舉著眼前的樹葉。
「葉月,我看到你了。」
無人回應。
從他的角度其實恰好能將葉月尋的表情看個清楚。剛才那一瞬間,她似乎露出了極為不屑的神情,而嘴角的弧度清清楚楚地傳達著主人的想法。
『像我掩飾得這麽好怎麽可能會被發現,別以為這樣就能引我出來╮(╯_╰)╭』
「葉月,再不出來的話我就要過來了。」
『少年你的演技實在太拙劣了,想破我的一葉障目大法可沒那麽容易╮(╯_╰)╭』
午休時間,走廊上來來往往的人群不時向他們投去好奇的目光,仁王漸漸有些尷尬,葉月尋卻渾然不知。
仁王擡手揉了揉額角,試圖將逐漸成型的十字路口撫平,「葉月,把你手上那片該死的葉子放下來。」
倒吸冷氣的聲音。
葉月尋捂著嘴,死命搖頭。半晌,她似乎想通了什麽,垂下手,翠綠的葉片自指尖緩緩下落。剛落地,便被其原先的主人踩在腳下,意料之中地,被碾成粉末。
泄憤完畢,葉月尋仿佛什麽都沒有發生一般拍了拍手,大大方方站到了仁王面前,對他露出了笑容,「喲,好巧啊,仁王君。」
這種時候應該回答什麽才能顯示出自己是個正常人?
「的確好巧啊,葉月同學。」——原諒他真的沒法逼自己說出這種話來。
「好巧啊好巧啊巧你個頭!E組明明在樓上這哪裏算是巧合了!」——這雖然是他的真實想法但直說的話會不會很傷人?
「這種巧合正說明了我們是被命運的紅線連在一起的。」——餵餵,這應該不是被跟蹤者說的台詞吧。
仁王深吸一口氣,摸了摸鼻子說道,「我們談談吧,葉月。」
非常符合三流言情小說的套路。
——「我們談談吧。」
接下來是不是就該上演「你為什麽要跟著我嗷」「因為我喜歡你嗷」「你為什麽要喜歡我嗷嗷」「我也不知道但我就是喜歡你嗷嗷嗷」之類的咆哮橋段?
如果葉月尋真的如她自己所說是個普通少女的話或許便會如此。
可惜她並不打算配合仁王將惡俗的劇情進行到底,而是一臉正氣地回絕了他的建議,「不,我和你沒什麽好談的。」
「但我有話要對你說。」仁王不死不休地繼續著如韓劇般模式清晰的台詞。
「可我沒話想對你說。」葉月擡手做了個STOP的手勢,突然想起了什麽,改口道,「不,應該說我有很多話想對你說,但我不能說……」
握拳,扭頭作沈痛狀。
仁王嘴角微抽,艱難地保持住了笑容,「你想說什麽?」
葉月皺眉,「都說了不能說了……」
「為什麽不能說?」
「因為……」葉月眨了眨眼,目光晦暗不明。揪了揪胸前的領結,她面壁說道,「因為……我暗戀你啊……」
這樣算是表白麽。
仁王對於女生的表白,向來都會鄭重拒絕。
雖然喜歡騙人但本質上卻是純良正直的好少年。——柳蓮二的DATA裏,對每個人的註解都十分簡潔透徹。
可惜對方是葉月,以至於他將原先準備好的說辭忘得幹幹凈凈。
「因為我暗戀你啊」這種話,普通人會當著被暗戀者的面說出來麽?
紛亂的思緒尚未理清,面前的女孩突然轉過頭來。
細碎的劉海在額頭掃過,她的眼睛很亮,一眨一眨地像會說話。望著她的眼睛,仿佛會被吸入其中,周圍的一切都被隔絕,他所身處的只是她眼中的世界。
「葉月你啊……」
「噓——」食指覆於唇上,葉月尋打斷了仁王的話,朝他了然地點了點頭。踮腳,按住他的雙肩,「仁王君,請當作從剛才開始就沒有看見過我,拜托了!」
「為什麽?」
「都說了是因為我暗戀你啊……」
「為什麽暗戀就要當作沒看見……不,問題不在這裏,什麽叫做你暗戀我……」
話音未落,便見葉月尋同情地看了他一眼,「好可憐,竟然連『暗戀』都沒有經歷過……」
「所謂暗戀啊……就是戀愛過程中最美好的那部分呢……」
默默地,默默地望著那個人的背影,從不奢求他能回過頭來看自己一眼。只要看到他就會覺得很幸福,然後在望著他漸漸遠去的過程中,品味心頭那一番酸甜。
多麽完美而純潔的愛戀……
想到這裏,葉月尋滿臉陶醉。
仁王沈默片刻,終於明白自己扮演了怎樣的角色——少女夢中的假想標的物。
與其說她喜歡的是自己,不如說她喜歡的是「啊啊我有喜歡的人了」這種感覺。仁王突然就想起很久以前曾聽柳蓮二講過的,性格分類中最棘手的那類人——極端自我中心。他們只因自我而快樂,亦沈醉在自己的世界中,旁人無法幹涉,亦不會對他們造成任何影響。
葉月尋大概就屬於那一類,因而能將這一切看作理所當然的事,絲毫不曾感到尷尬。
如此一想,被困擾的自己反倒顯得可笑了。
因而當葉月尋從幻想中脫離,並調整情緒一本正經地說出「所以仁王君,暗戀你是我自己的事你千萬不要理我」的時候,他忽然松了口氣,豁然開朗起來。
擡手,拍了拍女孩的頭,「葉月桑,你的跟蹤技術很差哦,下次要註意改進。」
葉月尋起先一臉茫然,隨即重重點頭,「了解,失敗乃成功之母。」
仁王滿意地點頭,「孺子可教孺子可教。」
葉月也笑出聲來,清了清嗓子說道,「但是仁王君,下回就算發現了我也要當作沒看見哦!」
「好的,我盡量。」
不過是一場遊戲罷了,誰都不必介意。
可惜他們都不知道,年少時候的很多事,彼此都不當真的時候,反倒會變得如假包換。
期中測驗在三天後拉開序幕。
第一天的第一門,是葉月最擅長的國語。她向來是喜歡先完成作文的人,因而在拿到卷子的那一刻便心急火燎地翻到了最後的作文題。
命題作文——『我眼中的風景』
有許多話在心中沈澱,頃刻間呼之欲出。
轉了轉手腕,筆尖流暢地滑過卷面,那一行標題筆墨飛揚。
我眼中的風景——致仁王雅治君的一封信。
作者有話要說:
於是這就是赤裸裸的情書。。。。女兒你的期中考試就這麽給毀了ORZ
順,這兩周準備考試緊張,更新速度不定,想抽我的話就用力抽吧= =
☆、CHAPTER 11 情書,廣播台
仁王一直知道自己很受歡迎。
事實上,網球部的大家雖不是個個如部長那般是立海大附屬宛如神一般的存在,卻也有著各自壯大的後援會。因而即使走在校園裏時常被人指指點點,他也不會太上心。
但如果某一天突然變成了眾星捧月的焦點,即使是他,也會感到些許的不自在。
「仁王同學,這是你的選修課報告,老師讓我順便帶給你。」學習委員前田,特征是遮住半張臉的超大黑框圓鏡片,說話聲音平淡低淺,性格冷靜穩重。
「哦,謝謝。」
「啊啊,他對我笑了對我笑了……」
——誰能告訴他這個捂著臉飛奔而去的人是誰?
好吧,也許是他看人的眼光實在太差。
「仁王,你對前田做了什麽,快從實招來。」
午休的時候,幾人聚在天台啃面包。身為同班好友,目擊了課間一幕的丸井正繪聲繪色地向眾人轉述『書呆女變身小蘋果』的奇幻經歷。
仁王弓著背,有氣無力地咬著熱狗面包,「拜托,饒了我吧。」
「但是你周圍最近的確不怎麽平靜。」柳生推了推眼鏡,隨手撒出一疊粉色信封,「就連托我轉交情書的人也有劇增的趨勢。」
仁王搖頭,一臉苦澀,「立海大的女生,不是最喜歡部長那一型的麽。」
「但是時代在進步。」始終沈默的柳蓮二不動聲色地拉開書包,翻出一本16開面的雜志,淡淡地說道,「根據最新出爐的立海大附屬•夢中情人排行榜顯示,仁王你在上周首次超過部長登上了第一名的寶座。而源頭似乎是這本雜志……」
雖然很想吐嘈一句「柳你怎麽對這種事這麽清楚啊難道以為自己是二八少女麽」,話頭卻被掐斷在丸井的朗讀聲中。
「我的世界滿目漆黑。天空,日光,湖水,草地。——啊,好嚴重的汙染。」
「文太,這裏不適合吐槽。」柳指出,「繼續走深情路線。」
「了解了解。」丸井清了清嗓子,繼續念道,「你卻是夜色中唯一的白色融光。仰起頭,回流的淚水苦澀難耐,但我不會停止前進,在伸手不見五指的迷途中,尋找有你存在的方向。」
「小雅,你是我眼中唯一的風景,從眼中一直印刻到心裏。」
適時的掌聲響起。
丸井作勢點了點頭,以示謝幕。忠實讀者柳生與胡狼默契地一笑,而仁王早已楞得忘了撿起掉落的下巴。
「《誰的後媽誰的淚》,看封面就知道是女生喜歡的雜志嘛。柳,你這個會有這個?」
接過丸井手上的雜志,柳神秘一笑,並不正面回答,「這本雜志在立海大女生中的普及率是69.3%,要弄到並不難。」
「但這和仁王的人氣排名有什麽關系?」
「大概是因為男主角的關系吧。」柳生別過頭,拍了拍搭檔的肩,「我妹妹昨天還拿著雜志問過我,『哥你有沒有辦法開個後門讓我當上仁王學長的女朋友』。」
「小葵?咳……」吞咽中的面包噎在喉頭,仁王拿起水瓶灌了幾大口,才終於緩過氣來,「她不是副部長後援會的成員麽,而且……」
「而且我們都還記得,當初她可是指著仁王的鼻子口口聲聲地說過,『所有學長裏最靠不住的就是仁王學長,所以我就算只能淪落到和我哥搞亂倫也絕對不會看上他』!」丸井掐著嗓子,將柳生葵的語氣模仿得惟妙惟肖。
「文太你應該去話劇團的。」胡狼揉了揉額角,正直地說道,「不過這句話我似乎也有印象。」
「所以說時代在進步。」柳打開數據秘籍,一字一字地念道,「最新數據顯示,25.7%的女生表示,第一次閱讀最新一期雜志的主打文章《風景》時,腦中便會浮現出仁王的影子。36%的女生認為,雖然仁王和小說中的男主仍有著極大的差別,但若是將他代入男主的形象中又不會覺得違和。並有81.3%的女生承認,將仁王想象成小說中的男主角『小雅』讓她們感覺到前所未有的幸福和充實……」
「也就是說我成功地滿足了她們在現實中YY的欲望是吧……」仁王托腮,總結性地歸納了自己的處境。「這種情況下我是不是應該順勢扮演一下她們心中的『王子殿下』,為全校作出一點貢獻呢……」
「呵。」柳生節制地笑了笑,向搭檔點頭,「仁王你真是太有覺悟了……」
「而且很有犧牲小我的精神。」丸井補充。
「集體觀念很強。」胡狼評價。
柳想了想,發現自己似乎沒什麽好說的了,便總結道,「放心,部長會為你替他受苦受累的壯舉記上一功的。」
仁王翻了個白眼,有些憤憤地扯著自己腦後的辮子,「你們四個,幸災樂禍。」
「哪有!」丸井第一個叫了出來,隨即無辜地望天。
「從理論上來說雖然有這樣的可能性,但事實上我並沒有這麽幹。」柳生解釋。
胡狼沈默片刻,說道,「不要用成語啊,你戳到我痛處了。」
柳抿了抿唇,剛想說什麽,卻聽空氣中傳來廣播台午間節目的開始音樂。
「啊啊……仁王君,三年B組的仁王雅治君請註意……」清澈上揚的嗓音傳來。負責每周二「情感驛站」欄目的播音員是二年級的小澤。
「應某位忠實聽眾的來信要求,本周的『情感驛站』將會做一期仁王君的專題。沒錯,就是網球部的仁王學長哦,大家如果在校園的任何角落看到他記得馬上五花大綁送到廣播室來。謝謝配合。」
「忠實聽眾……」柳生側過臉,光線的角度恰好掩蓋住他的表情,「那個忠實聽眾不會是……」
「今天我們請到的特別嘉賓是來自三年E組的葉月學姐。對了,葉月學姐一定是仁王學長後援會的骨幹吧?」
「不,不是的。」回答的女生似乎很興奮,音調雀躍,「事實上我也是最近才知道有後援會這個東西的存在。」
「誒,真的麽。這麽說來的話我的後援會閱歷還比葉月學姐豐富呢……不過我是柳生學長那派的,啊啊,扯遠了。」
「哦哦,柳生君啊。雖然也很帥不過他老是冒充仁王君,這點很討厭。」
——「仁王真對不起,我老是冒充你。」
——「不,沒關系。如果你願意多幹幾次我就給你跪下了。」
「說起來,葉月學姐怎麽會想到來參加我們的節目呢?」
「你們的傳單很醒目。『長江後浪推前浪,幸村死在沙灘上——解讀立海大附屬在沈默中崛起的新星』,一般人都會有興趣的。」
「不過葉月學姐能夠主動來當特別嘉賓真是難得,畢竟在大家面前坦誠地表達自己的『愛』是一件很需要勇氣的事。啊啊,不知道柳生學長有沒有在聽呢我也好想表達我的——不好意思,跑題了。」
「放心,柳生君一定在聽,立海大的校園廣播可以到達全校的任何一個角落,就算他躲在廁所裏也絕對能夠聽清楚你說的每一個字。而且……風紀委員不會逃學的吧。」
「學姐你這樣說我要不好意思的,我對學姐的勇氣可是萬分敬仰。」
「立海大的女生都很有勇氣。」
「誒?是嗎?但是雖然我們有到每個班發傳單征集嘉賓但是最後卻只有學姐一個人來報名了呢……」
「那是因為我叫她們都回去了。」
「誒?」
「雖然『我打從娘胎裏就暗戀仁王君了你們誰跟我搶我就死給誰看』這種話說起來有些害羞,不過我也是該出手時就出手的女人啊。」
——「柳生,我覺得你有必要把我五花大綁送到廣播台去。」
——「為什麽是我?」
——「如果是你的話一定能一路暢通無阻地進到錄音室去。」
——「但你不是答應過葉月要裝作不知道她暗戀你麽。」
——「我……什麽都沒說過。」
天台上的氣氛有些詭異。
柳生被仁王以義氣為由拖去了廣播台,意在提醒某位少女所謂的暗戀是必須一個人躲在墻角畫圈圈而不是在大庭廣眾散播謠言的。
丸井平躺在水泥地上吹泡泡,胡狼則百無聊賴翻閱著之前柳提供的雜志。
「這篇文章……你們不覺得有些奇怪嗎?」
「奇怪?ジャッカル你難道也和那群女生一樣……腦中浮現出仁王的影子?」
「不,我是想說,這篇文章裏的男主角,原本就是仁王吧。」
柳蓮二停下手中的筆,眉頭微皺。他並沒有插入兩人的對話,而是嘴角微微上揚,翻過筆記本,在記錄胡狼DATA的欄目下寫下一行小字。
『敏銳度UP,重點觀察。』
然後,在兩人尚未察覺到的時候就翻回了原本正在書寫的頁面。
那一頁上只有一個名字。寥寥數行的資料末端是最新添上的內容。
『國三第一學期期中測試。國語——0分。
作文內容與某雜志小說雷同。
常用馬甲:代表月亮消滅你。』
另一方面,本打著壯膽之名拖柳生同行的仁王,一路上卻悠閑自得。廣播台的節目,為他引來更多的註目禮,他卻目不斜視心無旁騖。到達廣播室外的時候,屋裏的閑聊似乎正好告一段落。婉轉的樂聲傳來,正是休息聽歌時間。
仁王敲了敲門,很快便聽到一聲軟軟的「來了」。
開門的女孩有著一頭淺褐色的中長卷發,看到仁王的瞬間露出了意料之中的笑容,小小的酒窩像在示威。
「仁王學長你來了啊……歡迎歡迎。」
仁王輕笑,瀟灑無比地斜靠著一邊的墻壁。
「學妹,我給你送柳生來了……」
所謂的搭檔關系,是絕對值得出賣一次又一次的。
作者有話要說:
考試月終於結束了哦耶~
今天開始恢覆更新。。。兩個坑都會勤快更新的,握拳!
☆、CHAPTER 12 應對,後援會
每個少女都愛私奔。
葉月尋在WORD中打下這句話的時候,距廣播台事件已經過了三天。當她被拽著手臂穿過大半個立海大附屬的校園,受到各種各樣目光的洗禮後發現原來招搖過市的白毛是柳生,而被打上蝴蝶結送給小澤的才是仁王的時候,感覺實在難以言喻,但還是作為重要的靈感素材被記錄了下來。
「所以我才說,柳生君這點很討厭啊。」葉月尋整了整制服領結,不怎麽情願地說道,「你拉我出來幹什麽?」
柳生除下假發,「原本只是想借機轉移廣播台的話題,但是仁王想出的歪點子當然要他自己來擺平麻煩。」
「不過你們兩個實在太像了。」葉月尋感嘆,「到底有什麽方法可以分出你們兩個呢?」
柳生看了她一眼,狀似無意地問,「你不是喜歡仁王麽,這樣也分不出來?」
「喜歡和辨人是兩回事吧。」葉月尋回答,「不過即使是柳生君假扮的,剛才的情形也讓人很神往啊,簡直就像是為愛私奔一樣。」
柳生微微笑了笑,平靜地問道,「所以說就算不是仁王也沒關系是吧,那麽葉月同學為什麽不喜歡我呢?」
葉月尋吃驚地看了他一眼,似乎碰到了什麽稀奇的事。她低著頭沈吟半晌,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般地握住了柳生的手臂,「柳生君你面相這麽好,絕對不是當悲情男二的料啦。所以只要耐心等待,一定會找到屬於你的女主角,完全不需要我花力氣來把你扶正!」
少年眉宇間的冷靜有些許崩毀。柳生咳了咳,猶豫著說道,「也就是說你想要把仁王……呃……『扶正』?」
葉月尋點頭,「的確,這種一看就知道桃花爛到死絕對沒人愛的天生的男配一定要我親自出馬才行啊!」
桃花爛到死絕對沒人愛。
雖然柳生在聽到此話後極力表示了不讚同,但幾天後葉月尋卻再度堅定了自己判斷的絕對正確性。
如果這種桃花不算爛桃花,這種喜歡也算有人愛的話,她寧願穿著兔女郎裝站到神奈川的最高點大吼退出言情小說界。
「三年E組葉月尋,你給我出來。」很招牌的決鬥宣言,招牌得幾乎被睡夢中的人直接無視。
正在擦黑板的淺倉理皺了皺眉,趕忙推了推側趴在桌上裝屍體的葉月,「阿尋。餵,阿尋。」
少女紋絲不動,只極小幅度地瞇開了一只眼,「理,吵人睡覺是會被馬踢死的。」
「要死的是你才對。」淺倉撇了撇嘴,毫不客氣地踹向葉月坐著的椅子腳,「外面有幾個黃毛找你。」
「黃毛?」
「準確地說是黑毛、黃毛、紫毛、紅毛和雜毛。」淺倉伸長脖子朝窗外張望了片刻說道,「嘖嘖,品種齊全,風格各異。清純的、世故的、溫柔的、潑辣的,總有一款你喜歡。仁王後援會的物資很豐富嘛。」
「後援會?她們走錯地方了吧。」葉月尋打了個呵欠,坐直了身體「連B和E都分不清楚,視力有夠差的。」
「我看她們分得很清楚。」淺倉搖頭,鄭重其事地拍了拍好友的肩,「上帝保佑你!」
直到一群人停在了早已被廢棄多時等待拆遷的舊教學樓下,葉月尋才終於明白此時上演的何種戲碼。
其實她不擅長寫這種有惡毒女配前來挑釁的故事的。
例如這句以「你和仁王君是什麽關系」為開場白的話,就讓她不知該如何接下去才好。
「勉強算是……我暗戀他的關系吧。」
不知是不是她承認得太過爽快,以至於對方原先準備好的台詞就這樣擱淺了。
「告訴你,仁王君是不會喜歡你這種類型的,不想受傷的話還是早點放棄比較好。」清純佳人代表,少女A如是說。
葉月楞了楞,一臉稀罕地說,「誒……真難得。上門挑釁的惡毒女配現在竟然也會這麽溫柔地為人著想。」
「餵你說誰是惡毒女配啊!」白玫瑰瞬間化身母夜叉。
「和子,不要跟這種人計較。」前任退場,性感少女B替補而上,「看你這小胳膊小腿的幹癟身材,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有幾斤幾兩。」
好耳熟的台詞。
「我說這位同學,你們後援會的設定台詞是不是無論對象都有統一模式的?」葉月尋舉手,作好學狀。
「什麽?」
「不然的話你看……我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都算不上小胳膊小腿吧,而且也和幹癟完全扯不上關系。」說著,某人誇張了扯了扯制服領口,傾身向前,「75C啊75C~少女啊,別以為多墊了幾層插片我就看不出你是個70A的料!」
少女B臉色變了變,求助地看向自己身後的人。
「葉月你啊,難道就不明白雙拳難敵四手的道理麽。在我們整個後援會的面前,你就像一只小小的螞蟻,一踩就死!」終於進入角色的少女C,首次呈現了惡毒女配該有的面目猙獰。
葉月尋滿意地點頭,忙不叠地說道,「這個道理我當然明白啊,但是少女你的比喻能力實在太差了,正所謂『一只螞蟻倒下了,還有千千萬萬只螞蟻站起來』,這種怎麽踩都踩不完的生物跟我不是一個屬性的啦。」
這家夥其實腦子有病吧。不然為什麽一臉樂在其中的模樣。
疑似領隊的少女D這樣想著,一狠心下了最後通牒,「葉月,我限你三日之內加入仁王後援會,不然後果自負!」
「誒?加入後援會?」始終心不在焉的少女終於有了一點反應,「為什麽?」
少女D瞇眼一笑,揚眉不語。
很多年之後,當葉月尋巴著仁王吹噓當年勇戰後援會的壯舉時,後者萬分不解地問了「為什麽?」
「這你就不懂了吧,立海大附屬各大後援會的入會血書第一條上就有寫,不可動搖的基本戰略方針是『XX是大家的XX,誰都不許獨占』——其中的XX請自行填入你們網球部眾的名字。」
「所以呢?結果你怎麽回答她們了?」
「你猜?」
「猜得到就不必問你了啊餵……」
「呼呼~~~」葉月尋深吸一口氣,拐著彎地說道,「你還記得我當初說過的人生理想麽?」
「人生理想?哪一個?」要知道她說過的理想堆起來可是比富士山還高。
「哦哦,不記得了啊……那就算了。」
「該死的你不要賣關子啊。」
「哼哼我就是吊你胃口的怎樣?」
怎樣?還能怎樣?
仁王扼腕,一臉悻悻地看著自我感覺良好的女孩。
『人生啊……人生雖然不是一場乙女ADV,但是成為GALGAME中的女主之一我還是有信心的。』
那個時候,自己是這麽說來著的吧。
之後每每想起,她都不自覺地感嘆自己的英明神武。
所以才會在那個時候一臉正氣地拒絕了入會邀請,並且大無畏地告訴攔在自己身前的少女ABCD——
「請懷著一百二十萬分的誠意祝我成功擄獲仁王君吧,到時候一定拿來給大家分享!」
作者有話要說:
這章比較短,關鍵是最近白毛狐貍出場太多,於是俺決定暫時掐掉他的下一次出鏡,下章回到三年後線=V=
☆、CHAPTER 13 相親,再相遇
石子擦過墻壁的聲音攪得人心裏直發毛。
水木雅子翻墻進入藤森校園的時候,正看到自己的死黨葉月如一團垃圾般蹲在距離自己落地處不遠的墻角,背對著自己不知在搗鼓些什麽。走進了,才發現她的手上拿著一顆不大的石子,一下一下地在墻上刻著什麽。
「阿尋。」
恍若生根發芽中的某人隨意「嗯」了一聲,仍舊專註於鑿刻大業。
「阿尋,幹什麽呢?」
這一回,迎來一聲重重的嘆息。
「哎……」
水木雅子抓了抓頭發,彎下腰來。
只見葉月反覆刻畫的地方,是兩個大大的「正」字。每一道痕跡似乎都被描摹數遍,盡管力道不均,卻都有一定的深度。
「這是什麽?」
又是一聲嘆息。
水木雅子思量半晌,卻得不出結果來,正打算伸手去扯好友高高豎起的馬尾,卻見她突然回過頭來。
她看起來很低落,眼中的神采較平日黯淡了一半。
「見不到仁王君的第十天……」細碎的磨牙聲。
「什麽?」水木雅子豎起耳朵,沒聽清她嘟囔的話。
葉月尋站起身,揉了揉蹲得早已麻木的雙腿,「雅子你是不會理解我的心情的……」
雖然穿越之類的對她而言不算什麽了不得的大事,她也一直秉持著既來之則安之的原則泰然處之。但在這種關鍵時刻——這種與仁王君幹柴烈火的時刻(一廂情願的烈火根本點不著幹柴的時刻)——穿越簡直就成了一場悲劇。
「好了好了,別無精打采的。」似乎早已習慣了葉月偶爾會碎碎念些有的沒的,水木雅子極自然地勾搭上好友的肩,將她先前的話當成了耳旁風,「話說回來,幫我一個忙吧,阿尋。」
***
「也就是說,你要我們幫你想辦法甩掉下一個相親對象?」
中午的時候,井上優也聽完了整件事的來龍去脈。她對所謂的「相親」從來不屑一顧,甚至有些疑惑像水木雅子這樣的落跑大王為什麽每次都會乖乖地服從家裏的安排前去相親。
「反正只是吃頓飯而已,我關註的向來是飯而不是人。」她這樣解釋。
「那你這次也就只關註飯不就行了。」
「這次不一樣,呵呵。」水木雅子幹笑兩聲,平日的帥氣灑脫轉眼消失得無影無蹤。她有些泄氣,眨了半天眼才略有些勉強地說道,「這次是爺爺親自定下來的,和之前叔叔嬸嬸們介紹的不一樣。」
「所以說,這次這個才是老太爺看上的正主咯?」
說到水木家的家主,葉月尋也不禁打了個冷顫。她其實只遠遠地看到過一次,雅子匆匆忙忙迎向停在學校門口的豪華轎車。她從未表現得如此乖巧聽話,簡直就不像是她所認識的永遠意氣風發的水木雅子了。
想到這裏,她猛地合上便當。
突如其來的響聲,將另外兩人硬生生從沈默中驚醒。
「雅子。」葉月尋握拳,象征性地在水木眼前揮了揮,「放心交給我,絕對幫你一次性搞定。而且,永絕後患!!!」
***
盡管葉月拍著胸脯下了保證,但相親當天水木心中仍有些忐忑。她知道死黨只要認準了一件事就絕不會輕易罷休,但她卻拿不準葉月的底線,希望她用和平的方法解決問題才好,別扛著幾門大炮來把對方直接送下十八層地獄。
飯局約在晚上六點。
抵達飯店的時候正接到葉月的電話,說是在路上碰到了孕婦臨盆趕著送人家去醫院所以要遲到片刻雲雲。
不用想也知道這家夥又看錯了時間。
「我一定會如救世主一般踏著五彩祥雲從天而降的,公主殿下。」
掛斷電話的時候耳邊還回蕩著她一聲一聲的狂笑,哪裏像是要送孕婦去醫院的語氣了。
水木雅子撥了撥頭發,感嘆著自己所托非人又無可奈何,抱著必死的決心推開了預約包廂的門。
且說葉月尋悠哉悠哉地晃到酒店時,時針與分針恰好微妙地重合在了六與七之間。
不早也不晚,正是適合英雄出場的時間。
扯開一抹笑,撥通井上優的號碼。
「餵,優。車子已經準備好了吧。」
「放心放心,交給我萬無一失,你只要掐準時間在後門等我們就好了。」
「愛的大私奔哦,好久沒有上演這麽勁爆的戲碼了!」
「吶,優。敬請期待本王子擊倒大魔王拯救公主的精彩表現吧~」
掛掉電話的當口正瞟見某張被自己垂涎過的臉。雖然只是匆匆一瞥,但她對自己辨認美少年的能力有著十足的信心。
要不要給他個surprise呢?
反正也是順手而已。
葉月尋貓起腰,偷偷摸摸地竄到少年身後,看準時機猛地一扯,將他扯進了一旁的過道裏。
壓低對方的身體,敏捷地擡手捂住那人的嘴。
「哼哼哼……少年啊少年,終於落到我手裏了吧。」一臉獰笑。
被擄者並未露出想象中驚恐的表情,反倒一臉鎮定地瞇起眼。
他輕聲笑了笑,棱角分明的臉龐在陰影中反倒顯出一股淩然的氣勢,似乎此刻被摁在墻上的另有其人。
擡手,扯下捂住自己嘴的手,「被人戲耍的少女甲,怎麽,化身綁架犯了?」
葉月尋悻悻地放開手,不屑地「切」了一聲。
「忍足同學,你真是太不好玩了。」
「不知道葉月桑的『好玩』是哪種定義?」
不好玩的少年——忍足謙也,此刻正懷著一種極為覆雜的心情期待自己能夠更好玩一些,起碼……能娛樂到面前的少女,使後者不至於露出現在這般,愁雲慘霧的表情。
「這些都不重要啦。」葉月尋擺擺手,決定跳過例行問候直接進入正題,「忍足君怎麽會到這裏來?」
「被人拖來幫忙。」
「哦哦,幫忙啊。」這個世界上果然還是有某種可以稱為緣分的東西存在,「其實……我也是來幫忙的。」
忍足謙也退了一步,臉上寫滿了『你難道不是只會幫倒忙麽』『萬分同情被你幫忙的人』『你去忙你的千萬不要和我攪和在一起』之類的難以掩飾卻又無法直述的情感。
可惜某人並不打算就這樣放過他。或者說,在她看來,這位忍足同學和自己尚算合拍,畢竟比起他哥來,他簡直就是個天使。天使自然是會眷顧她這樣心底善良純潔美好的少女的。
「忍足君……或許我可以幫到你的忙哦。」
「你?」忍足謙也先是一楞,隨即笑出聲來。他似乎想到了什麽有趣的事,主動勾上葉月的肩,一副哥倆好的模樣,「說不定你真的能幫我呢,準確地說,是幫侑士。」
「誒……原來是那位忍足少年啊,他的事我可不想管。」以免又惹禍上身。
「拜托!」謙也雙手合十,一臉誠懇,「侑士讓我幫他解決麻煩的相親對象,但是這種事我根本做不來。如果是你的話……」
「難道你是想讓我假扮忍足侑士少年的女友之類的沖進去大吵大鬧然後讓他趁亂脫身麽。」
在某些方面,葉月尋的思維比常人快上十倍。因而她也很快發現了問題所在。
「等一下,你說少年丙也在相親?」
「嗯。」
「哪間包廂?」
「303。」
「哦哦……幸好不是304。」
幸好。幸好。幸好。
如果雅子的相親對象是這個家夥的話,她就……雖然她也不能怎麽樣,但腳底抹油溜之大吉也是再所難免的。
「304怎麽了?」
「不,沒什麽。」葉月尋勾起嘴角,朝忍足謙也勾了勾手掌,「吶,忍足君,看在我們都曾是甲乙丙丁家族的一員我就告訴你一個好辦法,保證少年丙的相親對象以後絕對不會再煩他!」
「什麽辦法?」
「哼哼……附耳過來。」
&%*¥#@*……&#……*@¥¥
電梯乘上三樓。葉月尋一臉鎮定地走到包廂304的門口。
忍足謙也一臉菜色,站在距她不遠的門前。對於葉月先前說的辦法,他仍心有余悸。盡管她一再保證這是一個絕無後患的S級好辦法,對他而言卻是一個極大的挑戰。
也不知道接下來會不會被侑士砍死。
「放心吧,忍足君。絕對OK~」葉月一臉笑意地比了個V,按下了給水木雅子發送的短信。
『親愛的,我進來了哦。』
「葉月,你知道你在做什麽嗎?」
「不用擔心啦,反正都是不認識的人。出了這個門,不會有人認出你的!」葉月小聲說,「他們要報仇,也只會找忍足侑士!」
她刻意壓低了聲音,卻藏不住幸災樂禍的竊笑。
「好吧,我明白了。」謙也如壯士斷腕般點了點頭。
「那麽我數一二三我們一起進去哦,加油!」
「嗯,加油!」
葉月尋深吸一口氣,在推開門的瞬間大聲吼道,「臭小子,敢搶我女人不想活了是不是!?沒聽過我們道上的規矩麽!!!」
然後她聽到了。
在自己說話的同時。
十秒鐘前還對自己說著加油的聲音。
以同樣響亮的音量說出了……自己教他的話。
「臭丫頭,敢搶我男人不想活了是不是!?沒聽過我們道上的規矩麽!!!」
作者有話要說:
正所謂一個大包廂它是有兩個門的。。。。。
最近有點卡文,於是在世界中心呼喚動力╮(╯_╰)╭
☆、CHAPTER 14 入局,偽戀人
所謂被無視大概就是如此了吧。
仿佛過了有一個世紀之久,水木雅子才慢慢回過頭來。她看了看葉月尋,又看了看同樣楞在門邊的忍足謙也,轉而若無其事地對餐桌那邊的少年說,「對了,忍足君,我們剛才說到哪裏了?」
穿著休閑西裝的少年一派瀟灑坦然,故作沈思後答道,「應該是講到……惡霸我妒人美色強制決鬥然後把……」
他頓了一下,瞇著眼一笑,「把某人給弄得破相了吧。」
葉月尋的嘴角有一瞬間的抽搐,說出來的話倒是一本正經,「啊,忍足君,好久不見了,你怎麽會在這裏?」
目標人物忍足君——忍足謙也君,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避過葉月熱情的招呼,卻躲不過她眼中清楚明了的暗示:如果敢說那句話是我教你的你就死定了!
「謙也,你好遲。」忍足侑士指了指身旁的位子,示意他入座,「不過現在已經不用麻煩你了,水木桑是很有趣的人呢。」
「哦,也就是說你們相親成功咯?」謙也接口,隨即察覺到了不對勁,「不對,有古怪。」
忍足侑士點頭,和水木雅子默契一笑,「的確,雖然我們都認為彼此可以成為很好的朋友,但也不打算遂了雙方家長的願。」
謙也拉開椅子坐下,「那你們打算怎麽辦?」
「關於這一點……」忍足侑士勾起嘴角,搖晃著手中的高腳杯朝水木雅子點了點頭,後者了然地做了個OK的手勢,隨即走向仍站在門邊的葉月尋。
「吶,阿尋,我們是好朋友吧。」
葉月回過神,信誓旦旦地握拳,「當然!所以雅子你千萬不要靠近那個人渣!」
說著,惡狠狠地瞪了忍足侑士一眼。
忍足無辜地攤手,「拜托,我可是犧牲小我充當了拯救你於水火的惡霸角色,怎麽說我們也扯平了吧。」
葉月白了他一眼,不依不饒,「玩弄我純潔少女心的代價可不是這麽容易就扯平的。」
「餵餵說是玩弄也太誇張了吧,決鬥的事可完全是你臆斷的。」
葉月正想反駁,卻被水木雅子扯住了手臂。不容置疑地將她拖到了餐桌旁坐下,水木鄭重地拍了拍她的肩,「阿尋,身為好朋友的我如果對你有一個小小的請求,你會答應的吧。」
「如果你想說你要和那個人渣在一起就免談。」葉月扭頭,作沈痛狀。
「不是啦。」水木否認,「其實剛才我和忍足君商量過了,怎麽才能讓婚約不了了之。」
葉月聞言,臉色稍有好轉,「這不是很簡單麽,就說我把你搶親搶走了~」
「這種話爺爺不會信的。」水木搖頭,「你也知道,爺爺那邊根本不會聽我的意見。」
「那……」
「所以如果是由忍足君來拒絕婚約的話,大概就比較容易了。」
忍足侑士附和地點頭,謙也卻提出了疑問,「侑士,以叔叔對這次相親的認真程度不是這麽容易就推得掉的是吧。」
不然也就不用把他從大阪拖來幫忙。原本,他們的計劃是由他沖進相親地點,然後謊稱侑士的女友在飯店外大吵大鬧以此脫身,這樣一來,對方應該也會對他懷有惡劣的印象而使相親告吹。雖然是老套的做法,但總比什麽都不做要好。
「放心,沒有問題的,只要葉月桑願意配合就好。」
葉月尋一楞,突然有一股不祥的預感籠罩心間,「我?」
「嗯,一切都靠你了,阿尋。」水木雅子自信滿滿地點頭,「雖然獨角戲演起來很有難度,但是只要兩人配合的話,忍足叔叔一定也會相信的。」
「相信什麽?」
忍足侑士站起身,走到葉月面前。他微微傾身,趁女孩還在發呆的時候牽起她的手放在唇邊,「相信我對相親途中闖進來的你……」
「一見鐘情。」
***
葉月尋和忍足侑士是戀人關系。
括號,偽。
該死的這到底是誰下的決定啊。
葉月尋睡在床上,腦中反覆回響著先前忍足送自己回家時所說的話。
「葉月桑,什麽時候陪我回一趟本家吧。」
「這位少年其實我不認識你啊。」她飛快地說完,轉身就想溜。
卻被人抓住了手腕。
「放心啦我對你完全沒有興趣。」忍足漫不經心地說,不忘推了推圓框眼鏡,「只要解決了這次婚約問題我就會馬上和你『分手』的。」
整一張斯文敗類的臉。說出來的話也夠敗類的。
葉月咬牙,一字一頓地說,「我絕對不會幫你,就算是雅子的請求也一樣。」
「為什麽?」
「因為只要看到你,我的少女心就會被撕碎成一片一片。」
紅艷艷,還帶血的。
忍足咳了一聲,強忍住笑意說道,「這一點完全不用擔心,你本來就沒什麽少女心的。」
就算有,也堅硬得跟石頭一樣。
當然,這句話他吞進了肚子裏。
「這位少年你怎麽這麽說話的。」葉月撇了撇嘴,仔仔細細盯著忍足的臉審視半晌,「從長相來看明明應該是……」
「是什麽?」忍足好奇。
「甜言蜜語的花花公子派,雖然輕佻不可靠,但也勉強算是白馬王子吧。」她認真地說道,又補充,「我看人很準的。」
忍足彎下腰,特別把臉湊近到葉月眼前,「所以說你喜歡王子咯?」
「每個少女都會喜歡的吧。」就算王子是人渣也一樣。
「那麽我也可以扮演王子的角色哦。」忍足輕笑,向面前的少女行了個紳士禮,「很高興認識你,我的公主殿……」
話未說完,他便直起了身。臉上的表情有一絲勉強,隨即眉頭緊皺,「啊啊,果然還是不行啊。看著這張臉根本說不出『我的公主殿下』這樣的話啊……」
粉紅泡泡瞬間破碎。
葉月猛地回過神來,擡腳就想往忍足身上踹,卻被後者敏捷地躲過。
「我想如果是葉月桑的話,多余的敷衍就不必了,直截了當才比較適合交談。」
「這算是恭維麽?」葉月雙手叉腰,一副很不耐煩的樣子,「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你根本就是連敷衍我都懶得做是吧,完全無視我的少女情懷嗎?」
忍足聳了聳肩,算是默認。
「你找抽啊……」葉月狠狠,擡腳又想踹。思及先前的失敗,便有些泄氣地放棄了,「算了,要我幫忙也可以,但是有條件。」
「條件?」忍足挑眉。
「劇本,我來編!」
有一瞬間,兩人都沒有說話。
然後是忍足再也壓抑不住的笑聲。他單手撐著墻,雙肩不停地抖動著,一掃先前在飯店裏優雅灑脫的形象。
「餵餵,就算我答應幫忙也不用開心得撞墻吧。」
笑聲戛然而止。
忍足重新回過身來,目光有些遊離地看著街道上偶有過路的行人,「葉月桑的劇本,真是讓人……」
一時找不到合適的形容詞,他抿了抿唇,向著葉月豎起大拇指。
葉月反倒不以為然,「放心,為了配合你『一見鐘情』的說辭,我絕對會把劇情安排得惡俗爛俗庸俗,俗得讓你家父母挑不出一根刺來。」
「那就拜托你了。」
「我是為了雅子。」她說,臉上的表情前所未有的認真。
夜色中,女孩一步一步向前,路燈的微光拉長了她的影子,卻照得她臉上的表情越發模糊。
忍足沒有動,他不知受到了何種驅使,面對葉月的靠近卻不曾移開腳步。
直到女孩陰森怪異的聲音傳來,他才意識到臉上拂過她迎風飛揚的發絲,很癢。
「我警告你,敢打雅子的主意就等著余生都跟著謙也少年過吧。」
小腿傳來一陣微痛。再擡頭,女孩已穿過鐵門,消失得無影無蹤。
還真是不踢中就不死心啊。
忍足忽然想。
有毅力這種品質,因人而異也未必是件好事。
作者有話要說:
於是大家明白阿尋最後那句話的意思了吧。
「敢打雅子的主意就等著——余生都跟著謙也少年過吧。」
也就是要把忍足少年那啥啥……哈……
☆、CHAPTER 15 宴會,灰姑娘
很多年以後想起來,仍會覺得當初答應幫忍足的忙是自己平生做過的最悲劇的決定。
當然此刻真正的悲劇尚未上演,而身為主角的葉月尋也只是小戳幾下紙人,並未對「罪魁禍首」忍足侑士痛下殺手。
「吶,葉月桑,這個周末會有一個特別的宴會,陪我一同出席吧。」
略有些輕佻的嗓音從電話那端傳來,葉月尋狠狠地撫過掛機鍵卻遲遲沒有按下。
如果這不是她剛拿稿費新買的手機現在絕對已經斷成兩半了。
鬼鬼祟祟地朝四處張望了片刻,她縮著脖子從教室後門蹭了出去。
「該死的忍足侑士你不知道我在上課嗎!!!」
「哦,抱歉,冰帝的課間休息似乎和藤森不同呢。」狀似無害的聲音聽不出一點道歉的意味,反倒有一絲幸災樂禍,「葉月桑,這次的宴會父親大人也會參加,我想把你介紹給他。」
「はいはい,我知道你嫌我死得不夠快了。」
忍足侑士絕對是那種,把你打暈了還一定要補上一刀的家夥,夠小心夠謹慎,讓被算計的人連反撲的機會都沒有。
——雖然是她自己送上門的。
「葉月桑,沒有忘記我們之前的約定吧。」
那語氣和著窗外格外明媚的日光,刺得葉月尋忍不住瞇起了眼。
簡直就像擺了個大規模殺傷性武器在你面前,還笑得一臉桃花,牲畜無害。
她不想跟忍足侑士這種人形兵器講話= =
「那麽,周六晚上我來接你。」他似乎笑了笑,隨即又似安撫地說道,「葉月桑不用擔心的,宴會上都是熟人,你絕對不是孤立無援。」
掛機的瞬間,下課鈴聲恰好響起。葉月尋拿著電話的手顫了顫,目光在教室門上定格片刻,然後一溜小跑穿過整條走廊沖到了盡頭的曬台上。
「忍足侑士你給我去死給我去死給我去死給我去死給我去死——!!!」
回到家就一刻不停地翻箱倒櫃起來。
忍足所說的宴會,想來也不是什麽小場面。她迄今為止也只參加過編輯部的聚會,所見過的大人物頂多不過雜志社的總編。雖然要丟大不了也是丟忍足的人,但她卻不允許自己被這個人形兵器看了笑話去。
「吶,媽媽,參加宴會的話要穿什麽衣服比較好?」
如風卷殘雲般裏裏外外打掃著房間的葉月早繪猛地停了下來,她起先有些茫然,但很快直起了身,手中的拖把如神槍一般矗立在地,滿身威武讓葉月尋不由後退了一步。
「阿尋你要去參加宴會?」
「嗯,朋友邀請的。」
葉月早繪沈默三秒,隨即揮起拖把在地上重重一擊。
「宴會啊,那可是女人的戰場!」
她只說了這麽一句,就一言不發地轉身進了房間。葉月尋有些奇怪,卻礙於她離開時的氣勢不敢繼續追問,正想著要不要打個電話問問雅子的意見,便見母親大人已除去了打掃時的居家服,手裏提著大包小包從房裏殺了出來。
「阿尋,你是我唯一的後繼者啊!」母親鄭重地拍了她的肩。
鄭重得好像她從此就要遠走他鄉保家衛國,指不定哪天就客死異鄉埋骨青山了。
「媽媽,我只是去參加宴會而已。」
一語驚醒夢中人。
終於恢覆理智的葉月早繪馬不停蹄地為女兒打扮起來,附帶的……是長達兩個小時的葉月媽媽講故事時間。
故事的開頭很惡俗。過程……其實也很惡俗。結局倒是出乎意料。當然,如果在某人的意料之中的話那麽如今的葉月尋早已不知道因為基因的轉變而變成了哪家莫名其妙的胚胎。
每個女孩都有一個灰姑娘夢。
而十七歲的加藤早繪則是中了一種名為「灰姑娘」的毒。
穿著手工縫制的華美禮服,腳踩玲瓏剔透的水晶鞋,她甚至準備好了如假包換的南瓜車,只為在那一曲跨越午夜的輪舞中邂逅王子。
——可她還沒有踏進舞會的大門,就被半路上跌跌撞撞沖出來的青蛙折斷了腿。
「幸好後來發現冒失的青蛙也是遭了詛咒的王子,嘻。」
葉月尋滿臉黑線。
「快把你那怪笑收起來,媽媽。」她皺著眉,扯了扯自己被發箍固定的頭發,「真虧你能把這麽一段毫無亮點的肥皂故事編得如夢似幻風中淩亂。」
「說什麽呢,臭丫頭。」葉月早繪的招牌鐵砂掌,毫不留情地招呼上女兒的腦門。
「但事實就是如此——在從宿舍去畢業舞會的路上,好不容易借來的劣質馬車被同學院騎自行車的男生撞掉了一個輪子,然後肇事『司機』只能背著從馬車裏摔出來的落難公主殺到醫務室,結果發現連保健老師都去參加舞會了,於是孤男寡女幹柴烈火BLABLA……爸爸早就已經念叨過幾百遍了啊,你們命運的——相遇。」
那一年沒有用上的禮服和水晶鞋(《=絕對真貨的水晶鞋),如今穿在葉月尋身上不僅如同量身定做(《=有水份的量身定做),更平添了幾分覆古與優雅。
「阿尋,要遇到王子哦。」即使過了二十年,葉月媽媽的童話癖絲毫沒有消逝。
葉月尋望著鏡中的自己,懨懨地將手舉過頭頂比了個V。
媽媽,如果你知道我是去送死的話就不會把我打扮得這麽漂亮了……
正所謂啞巴吃黃連,打落牙齒和血吞也不過如此。
***
星期六早上睜開眼,第一件事便是一掌揮開床頭的鬧鐘。
可惜木質地板上的碎片一點也沒有讓她的心情轉好。
穿越大神啊,為什麽到了這種時候你就不肯仗義出手呢?
認命地翻下床洗漱,不出所料地在鏡中看到眼眶下深深的黑眼圈及眼角的細紋。
「忍足侑士你這是謀財害命……」
一想起昨天臨睡前的那個電話氣就不打一處來。
「葉月桑,忘了告訴你,明天的宴會在跡部家。」
「忍足侑士你想死可以試試看啊。」
於是當晚便對月祈禱穿越大神的眷顧,可惜神這種東西——只會雪上加霜,從不雪中送炭。
臨近傍晚的時候門鈴鬼魅般地響起。端坐在客廳的葉月尋顫了顫,深呼吸又深呼吸。盡管保持著脖子僵硬目光平視的動作,耳朵仍抵不住某人勾魂的嗓音。
「阿姨你好,請問葉月桑在嗎?」
『我不在我不在我不在我不在……』
這個時候突然想,當初對仁王君用過的一葉障目大法,真的沒有效嗎?
但是如颶風一般刮到她面前的母親再次證明了偽科學的不真實性。
「媽媽,請你不要用比平時快三倍的速度走路好嗎,我頭暈。」
無視女兒的抱怨,葉月早繪一把拉起她的手就往門外拖。「阿尋,王子殿下來了哦。」
「我知道,無視人渣本質光從皮相來看的話那家夥確實是個王子來著……」
尾音瞬間消逝。
葉月尋猛地噤聲,緊緊地閉上眼又睜開,最終面無表情地別過了頭去。
太耀眼了。
耀眼得人神共憤!
她從不覺得一個高中生可以將西裝穿得如此好看,盡管她在為小說設定男主角時總會下意識地使用較為成熟的服飾裝扮,但在現實中……她確實從來不曾在哪個人的身上,看到如此完美妥帖的契合。
這個時候心跳還不加快的話那她一定是個死人。
於是她很淡定地安撫著心跳,慢吞吞地走向手捧玫瑰站在門外的少年。
「花很漂亮。」
典型的沒話找話,對忍足而言卻很受用。
他優雅地朝葉月早繪笑了笑,隨即將花束遞到葉月尋面前。
「你才是今晚最美的,公主殿下。」
『真是難為你終於說出來了。』
心裏雖然這麽想,葉月尋卻還是心安理得地收下了花,然後提起裙擺邁起正步一二一地向門外走去。
忍足的車停在大門外,雖然她一再置疑他是否屬於無證駕駛,但他只以一記果斷的油門回答了她的疑問。
「葉月桑今晚真的很漂亮哦。」車停在跡部家的停車場裏,忍足率先下車為葉月拉開車門。視線,遊離片刻後停在了白皙的足踝以下,「水晶鞋?原來葉月桑的設定是灰姑娘嗎?」
葉月尋勾起嘴角,露出了意味不明的笑容,「是從灰姑娘手中奪了水晶鞋的壞心眼的姐姐。」
忍足微微詫異,很快又瞇起了眼,「呵,這樣可不好哦,王子是不會娶壞心姐姐的。」
葉月尋聳肩,作出無所謂的樣子,「那如果是大魔王呢?是不是就和壞姐姐天生一對了呢?」
忍足搖頭,「壞魔王或許也喜歡純潔的白雪公主。」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註定沒人要了是嗎……?為辛德瑞拉制造夢境的仙女。」葉月尋挑眉。
忍足不置可否,只淡淡地看著她。
今晚的她和平時全然不同。沒有在見到他的瞬間抱頭鼠竄,也沒有對他惡言相向。他知道她有些討厭他,與其說是討厭不如說是避免交集。但是裝扮成公主的葉月尋卻好像脫胎換骨般,狡黠中透著睿智與優雅,不再是他先前所認識的那個單純爽朗,大喜大悲都寫在臉上,又讓人忍不住戲弄的葉月了。
「其實……從現狀看來,我似乎更像為灰姑娘駕駛南瓜車的小老鼠呢。」
「噗。」葉月險些仆地。她揉了揉眉心,好不容易才止住笑意,「就算是老鼠,也是最帥的鼠國王子。」
語畢,她自然地挽上忍足的胳臂,「走吧,王子大人。」
***
兩人到得並不算晚,宴會才剛剛開始。忍足朝四周張望了一圈,示意葉月目標父親大人還尚未到達。
「要吃些什麽嗎,跡部家的廚師可都是精挑細選的。」
葉月皺眉,盯著桌上的食物半晌,卻還是搖了搖頭,「不用不用,給我一杯水就好……」
「葉月桑還沒有吃晚飯吧,我可不希望戲未開場,我們的編劇大人就餓死了。」
忍足說得誠懇,不一會兒便端了一整盤食物回來,「給。」
「不,真的不用了……」葉月尋擺手,恰對上他疑惑的眼眸,「餵餵你那是什麽眼神啊,我可不是在跟你客氣,跟誰客氣也不會跟你客氣的……」
只是這一言難盡的窘狀,卻是殺了她也不會說出口的。
是的,不會說出口。
絕對不會告訴這個人渣媽媽高中時候的身材和自己現在相比是雲泥之別,也不會告訴他雖然自己好不容易塞進了裙子裏但只要隨便亂動那該死的拉鏈就有崩開的危險,更不會告訴他空落落的胃此刻正嘶吼著與肚子上的贅肉搏殺。
而他手中的食物則是萬惡的天敵。
絕對不會給他嘲笑自己的機會!
忍足正想說什麽,燈光卻忽然暗了下來。
聚光燈打在旋轉樓梯的頂端,漸漸引出兩個人影來。
「跡部那家夥還是那麽喜歡萬眾矚目。」忍足輕笑,將臉湊到了葉月尋耳旁,「葉月桑,今天跡部會和他的未婚妻一起登場哦。」
心跳停滯了一拍有余。
當然不是因為忍足呵在她耳旁瘙癢的氣息而停滯,而是因為她看清了跡部身旁那個穿著銀色禮服的女子的臉。
葉月尋動了動唇瓣,險些叫出聲來,卻被忍足恰好好處地捂住了嘴。
但她的目光卻片刻都未曾移動,始終停留在那個銀色的身影上。
是井上優。
作者有話要說:
於是乃們知道為啥井上優少女一開始提供給阿尋的是樺地君的照片了吧= =||
突然很想開新坑……捶地!
但我會努力忍到這文上了10W再挖的ORZ
七月目標:兩個坑裏至少有一個上10W(握拳
☆、CHAPTER 16 賭約,見家長
井上優知道自己總有一天會被葉月尋拖到某個不知名的小角落嚴刑拷打。
但沒想到是現在這般……三堂會審的狀況。
「你們兩個在這裏幹什麽?」
「因為本大爺也有很多問題需要你來回答。」
跡部的臉上寫滿得意,赫然是『你也有今天』的挑釁神色。忍足斜靠在墻邊,眼中自然而然流露出好戲開場前的興奮。
「井上優,本大爺的名字和長相就這麽難記麽?」跡部打了個響指,接過侍者遞過來的酒杯,目光若有所指地瞟過葉月尋,「你還真是一個失職的婚約者啊。」
「我不是你的婚約者。」井上優面不改色,「只是候補之一。」
「候補!?」猛然提高了幾度的音頻來自葉月尋,「還是之一?!」
忍足輕聲笑了笑。他一直說不清,葉月尋究竟是太淡定還是太遲鈍,盡管她在面對自己的時候總免不了吹胡子瞪眼,但他至今也沒見過什麽事能讓她真正吃驚。她在行事之前似乎把所有的結果都想到了,即使出乎自己的意料也只選擇性的無視,絲毫不會對其造成影響。
「不過聽說和井上家的事已經確定了八成。而且……」擡手捅了捅跡部,後者很不給面子地白了他一眼,「跡部你也對井上小姐很滿意吧。」
「勉強合格吧。」
下一刻,似乎有淒寒的光束刺破空氣。
「讓這種人渣滿意是在降低我的格調。」
如果眼神可以殺人,大少爺可能早已千瘡百孔。
但井上優很快也笑不出來了,因為她正漸漸被一種布滿黑氣的煙霧包圍,而且是那種只要被纏上了就絕對再也脫不開身的詛咒。
「阿尋你要化身惡鬼麽?」
「如果惡鬼能讓我回到『那一天』之前的話我會樂意之至的。」葉月尋陰陽怪氣地幹笑了兩聲,繞到井上優的身後,將脖子擱在了她□在外的肩膀上。「優……我死得好慘啊……」
「死你個頭啊,如果你真這麽想死的話我可以替你放把火燒得連灰都不剩超度也免了。」
「切~沒勁。」葉月尋直起身,捶了捶有些酸疼的腰部,「優你不知道我那天有多慘,被他、他,還有整個冰帝的人嘲笑!」
說著,她怨恨的目光瞪向跡部,卻在大少爺的氣焰下趨向弱勢。轉而瞪向忍足,又被他毫不在意地化解。
「我只是不希望你去接近這個人渣。」井上優正色,無視跡部越來越難看的臉色,「比起跟這個人渣扯上關系來,被嘲笑已經好太多了。而且……我也不認為你是會被別人的看法而影響的人。」
「你直接說我臉皮厚就行了……」葉月尋有些喪氣,但在察覺到忍足隱忍的笑意時瞬間振作,「不過話說回來,優你竟然也會心平氣和地接受一個人渣當你的婚約者。」
「餵餵你們兩個,一口一個人渣夠了吧。」
「反正結婚之前都有變數,有人渣當擋箭牌也不錯。」
兩道聲音同時響起,卻因為截然不同的音調語氣很容易就被分辨開了。
「這麽稱呼本大爺可不算是愛的表現。」
「如果有比人渣更適合你的稱呼我不介意改口。」
又是異口同聲。
「你們兩個說好了的吧……」葉月尋的聲音有些恨恨,來來回回掃視著兩人,「不要以為在這裏曬恩愛就能打擊到我這個孤家寡人了。」
「葉月桑這麽說的話可真是太傷我心了。」
猛地被人攬住了腰。別過頭,正對上忍足一刻不停湊近的臉龐。
「你如果算是孤家寡人的話,那豈不是視我為空氣?」
如果你真是空氣那會更好。
默默地腹誹了一句,葉月尋掙了掙,想從忍足的懷中脫離開來,誰知他卻加大了手上的力道。
「父親大人到了哦。」
父親大人降臨=一級警戒狀態=現在的身份是忍足侑士的女朋友
「那麽,要開始了嗎?」葉月尋問。
「如果你還沒準備好的話,我們可以待會兒過去。」大部分時候,忍足體貼得讓人無可挑剔。
「無所謂,再醜的媳婦也要見公婆的。」葉月尋一肘拐向忍足小腹,看著後者一副呲牙咧嘴卻不便反擊的模樣愉快地笑了,「而且我是你選的,老爸也是你的老爸,就算他對我再不滿倒黴的也只是你。」
這樣算來,她穩賺不賠。
作為忍足侑士生命中的路人甲,她最終會被路人乙丙丁戊所覆蓋,因而無所畏懼,也因而沒什麽值得在意。
「那就走吧。」忍足朝跡部點了點頭,攬著一臉壯烈的葉月尋轉身而去。
井上優註視著他們的背影,半瞇著眼,神色有些凝重。
跡部順著她的視線看了好一會兒,指尖摩挲著手中的高腳杯,突然興趣盎然,「要不要來打個賭?」
「什麽賭?」
「就賭……他們兩個會不會假戲真做好了。」
井上優微微詫異,似笑非笑地說道,「我還以為你想賭,忍足的魅力能不能迷倒阿尋呢。沒想到你賭了雙方。」
跡部擡手,指尖覆於眉心,正是他在觀察時最常見的動作,「賭單方的話豈不是太無趣了,那家夥的本事我可很清楚。」
「這麽說你賭『會』咯?那我就賭『不會』好了……」井上優揪著頸間的發絲,目光堅定,「我贏定了。」
「我可不這麽認為。」
「忍足君怎麽樣我是不知道。但是……」她微微垂下頭,額前的發絲掠過眼前,晃過一片陰影,「阿尋不是那種會輕易喜歡上什麽人的女孩子。」
「就算她一直咋咋呼呼地說著『喜歡』之類的詞,但其實真正能夠左右她的人,是不存在的吧。」
***
忍足爸爸是個很神奇的人。
之所以神奇,是因為他能在一語之間就收服「來者不善」的葉月尋,並使其感激涕零淚流滿面就差沒抱著大腿表達她的仰慕之情了。
「葉月小姐的外貌的確很出眾,但你和侑士不合適。」
如此起伏有致先揚後抑的一句話,前半句穩穩當當地落入了葉月尋耳中,而後半句則還未入耳就被一個叉叉打回原形。
「忍足叔叔,您真是太有眼光了……」葉月尋誠懇地說道,在收到某位少年的一堆白眼後極不情願地補充,「當然,您的兒子更有眼光……」
忍足侑士突然很後悔。
他在哀悼自己的看人眼光,盡管在前一刻他還認為身邊的女孩至少可以保證百分之八十以上的成功率。
「爸爸,即使您反對,她也是我認定的女孩。」
雖然女主角根本不為所動但還是不得不承認這是一句感人肺腑的話。
可惜忍足功力再深厚,始終勢單力薄難定大局。而父親似乎早有準備,連正眼都沒瞧他一眼,只面無表情地看著葉月尋問,「侑士,也是葉月小姐認定的人嗎?」
接收到警告訊號,某人點頭如搗蒜。「是啊是啊,我對忍足君……最喜歡最喜歡最喜歡了!」
多說一句不會少一塊肉,少說一句倒是有被忍足劈死的危險。
飛快地衡量完利弊,葉月尋不遺余力地說道,「忍足叔叔,我很強壯的!」
「所以呢?」
「而且,我很大度的!」
「所以呢?」
「我很專一的!」
「……」
「我很會理財的!」
「……」
「算命的還說過,我很旺夫的!」
「葉月小姐……」
「所以忍足君和我在一起的話不必擔心早年喪偶不必擔心紅杏出墻不必擔心財政赤字而且他想劈腿就可以劈腿家族企業也會蒸蒸日上——百利而無一害啊。」
一口氣說完,她的臉上有些許緋紅,連呼吸都變得急促。
忍足楞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憋笑憋得很辛苦,終是忍不住打趣道,「吶,阿尋,廣告打得不錯,我都不知道你有做婚介兼職。」
葉月尋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不再說話。
反倒是忍足爸爸不在意地擺了擺手,「葉月小姐很有趣。事實上,你是侑士第一個想要介紹給我的女孩子,或許真的有你的特別之處吧。但是葉月小姐真的喜歡侑士嗎?」
「喜歡!」
「喜歡他哪裏呢?」
葉月尋沈默。
突然,她拎起裙擺向著反方向跑去,忍足剛想開口阻止,卻見她已跑上了樂隊所在的舞台。
四重奏恰好告一段落,葉月尋環顧四周,握住了直立在台中央的話筒。
「餵餵……大家晚上好。」
突如其來的說話聲成功地引起了眾人的註意。原本正在交談的人們逐漸安靜下來。
「那家夥想做什麽?」跡部皺了皺眉,放下手中的電話。
「大概是……」井上優抿唇,猛然想起了前兩天葉月尋給她看過的,新一期小說連載的原稿。
同樣的宴會。同樣的舞台。
散射的霓虹落在她的身上。
然後,她說出了那句早就設定好的台詞。
「我喜歡忍足侑士,全部都喜歡。就算是個人渣,也喜歡得不得了!」
作者有話要說:
實習能忙成我這樣也算可以了……回到家就萬分地想睡覺。。。碼字什麽都是浮雲啊……
但是多一個空章總覺得很別扭,於是我更新了……
話說俺很糾結……寫狐貍的時候俺覺得狐貍好有愛……寫到狼了俺又覺得小狼好有愛……
男主怎麽辦呢捶地!
☆、CHAPTER 17 相似,約會日
很多年後回想起來,忍足仍然覺得,葉月那時的表白確實挺有感覺的。
因為音量過大而引來的話筒的嗡嗡聲穿過人群刺進他的耳膜,豪華吊燈的熱量不知為何就讓他溢出了汗來。隨著時間的推移,會場越發躁動,父親叫了他好幾聲,他卻充耳不聞。
眼中只有那個女孩的身影。
自信的笑容,堅定的氣勢,和她眼中看不出一絲謊言的真實。
擡手接住騰空而來的單只水晶鞋,正對上她眸中閃耀的星光。
「餵,我都表白了啊。你怎麽說?」
他沈默不語,飛快地穿過人群跳上台去,然後在女孩的驚呼聲中將她緊緊抱在懷中,走下台,走過父親的身邊,直至走出會場。
公主抱,向來只抱公主。
「差一點就為你淪陷了啊。」那天晚上送她回家的時候,忍足仍心有不甘。
「什麽叫『差一點』啊……?」葉月尋撇撇嘴,瞇著眼湊近忍足,「明明就已經被我迷倒了!」
「少來。」一掌拍開她逐漸放大的臉,卻揮不去路燈照在她眼底或明或暗的光影,「要迷倒我的話,你還要再接再厲!」
那個時候,幾乎就要脫口而出。
他當然知道差的「一點兒」在哪裏。
真正擅長謊言的高手就連眼神也會說謊。言語、表情、肢體動作,沒有一絲破綻。葉月尋曾說,撒謊從來都是她的弱項,但那是指對別人。對自己,她精於自欺。所以她在說著「喜歡」的時候眼中閃爍著讓人為之動容的情感,因為她告訴了自己——她喜歡忍足侑士。
但現在的她,又將他們之間那一連串的鬧劇鎖進鐵盒扔進了回收站裏。
忍足推了推眼鏡,巧妙地轉變了話題,「不過話說回來,如此美好的表白實在是被那句『人渣』給徹底毀了。」
「我只是實話實說。」葉月尋說,「而且就算在你爸面前裝羞澀也一眼就會被看透的。」
「你對自己這麽沒有信心麽?」忍足不甚讚同,「在我看來,阿尋的演技可是很棒的。」
「被你誇我一點也不感到高興。」葉月尋故作生氣地斜了他一眼,「還有,我們還沒有熟到可以互稱對方名字的地步,光是從你口中聽到姓氏就已經足夠讓我的胃翻江倒海惡心得不能自持了。」
忍足無奈地聽著她的形容,卻絲毫沒有妥協之勢,「剛才在宴會上也沒見你反對,現在抗議可是已經超過時效了哦。」
「在你爸爸面前反對不是擺明了替你打包送你回老家麽?我可是很有犧牲小我的精神的。」
「那就拜托你再犧牲一下吧……」忍足繞到葉月身後,趁她不備,冷不防從身後抱個滿懷,「明天去約會吧,阿尋。」
晦暗不明的夜色使她的側臉看起來模糊不明,但他卻能確確實實地感受到她的顫抖。
一陣又一陣,無法抑制的顫抖。
以及伴隨而來的,沈默後愈發清晰的嗓音,「如果你想斷子絕孫的話可以再抱緊點試試……」
仿佛被無形的氣所擊倒,忍足猛地彈開,識趣地舉起雙手退後了三步。
歪著頭,一閃一閃的鏡片似在訴說主人的無辜,「我說真的,如果不好好穩固我們的『戀人』關系,老爸可是會懷疑的。」
雖然很想大吼一聲「他懷疑他的我管他去死啊」,但也許是夜風吹多了的關系,她的大腦也格外清醒。
「那麽,你想怎麽做呢?」
「當然是做一些『戀人』才會做的事咯,例如看電影什麽的。」
「看電影啊……還真是老土。」葉月尋毫不留情地批評,「原來你光長了一張好看的臉其實追女孩子的本事爛到極點。」
這絕對不是在說他!
忍足當即就斷定,葉月尋是個沒常識的家夥,畢竟從來沒有人會說他「追女孩子的本事爛到極點」,盡管大部分時候他根本不需要追也會有人送上門來。
所以他決定不和這個常識缺乏者計較。
「那麽不知道,公主殿下能否賞光呢?」
「我說不賞你會不會直接綁了我上電影院?」
「不會。但是會敲暈你然後拖著走。」
「果然是惡霸……」葉月尋握拳,大義凜然地說道,「電影是吧?那就去看吧,不過午夜場怎麽樣?」
「午夜場……?」忍足別過頭虛了虛眼,在胸口畫過一個小小的十字。
上帝寬恕他剛剛有了不好的……聯想。
葉月尋渾然不知他的想法,自顧自地說道,「不如就看《下水道謀殺案》好了……我期待了很久啊……」
果然是很嗶——的片名,讓人很自然地就把案發地點和先前不怎麽好的聯想再度……聯想了起來。
忍足舒了口氣,繼續在胸口畫著十字。
「餵,怎麽樣啊。」
「既然是公主大人的意願,那麽在下自當遵從。」飛快地扼殺掉自己的聯想,忍足不怎麽在意地聳了聳肩。
反倒是葉月尋瞪圓了雙眼,「你說真的?」
「當然。」
「哦,那就算了。」果斷地擺手,仿佛先前一臉期待的人並不是她。
「為什麽算了?」
「因為……」她頓了頓,毫不猶豫地回答,「我只是想看你不想看的電影罷了。」
「誒?」
「例如你正好是個恐怖片恐懼者,然後聽到我說的片名一定會大吼著『抵死不去抵死不去』,這樣的話我就算下藥也要把你拖過去不然可就太便宜你了……」葉月尋說得義正詞嚴,全然不曾註意到忍足額角爆出的十字路口。幸好他對自己的涵養和忍耐能力有著足夠的自信,不然他可不確定自己是否會趁其不備把面前的女孩掐死了事。
而陰謀泡湯的某人心情亦有些低落,說起話來也少了三分力氣,「所以還是去看愛情片吧……這是我的最愛,反對無效!」
這次是忍足睜圓了雙眼。
「怎麽了?」
「看你的樣子,絕對想不到你喜歡愛情片。」客觀、公正的評價。
「餵餵我可是花季少女啊……」葉月尋彎下腰,撿起路邊的石子就朝著忍足丟去,「而且我也是需要靈感的……」
「靈感?」
「沒什麽。反正一句話,你愛看不看。」
「那就這樣說定了。」忍足倒也很爽快,約好了時間地點便告別離開。車門還沒關上,便見葉月尋已經穿過了院子外的鐵門。
她倒是無絲毫留戀。
突然,腦海中萌生了一個古怪的想法。許是太過古怪,他連權衡都沒有就開口叫住了那個離去的背影,「吶,葉月桑。」
「什麽事?」女孩不怎麽情願地轉身,卻懶得再跨出院子來。
「總是演戲很麻煩啊。所以……要不要真的交往看看?」
果斷地撿石頭,扔。
「真你個大頭鬼!」語畢,閃人。
忍足呵呵笑了兩聲,看著葉月尋的背影又說了句什麽,卻未等她回答就猛踩油門絕塵而去。
因而他沒有看到,停下腳步的女孩在原地站了很久很久,最終一腳踢翻了院子裏的花盆。
「被人渣這樣說,感覺糟透了。」
***
第二天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雖說從名義上來看是約會,但對象是忍足的話就根本不需要打扮什麽的。
因而當瀟灑帥氣的忍足少年在電影院門口見到頂著一雙黑眼圈,頭發散亂,T恤松垮的葉月尋時,所能想到的只有一句話。
「阿尋,我們不趕著去逃難。」
忍足選的片子是新上檔的《戀》,有夠簡單的名字,故事其實也很俗。但卻是這種難以言喻的俗,讓手握爆米花的少年整整一百二十分鐘目光不離熒幕,讓咬著可樂吸管的女孩流了比大杯可樂更多的眼淚。
「阿尋,你現在的樣子怎麽看都是快被我甩了啊……」忍足盡可能平靜地說,眼皮卻跳得厲害。
從電影結束後,兩人便來到了影院旁的咖啡店,其間點了兩回飲料一回蛋糕,葉月尋卻仍舊淚眼婆娑抽泣不止。
在外人看來,儼然是一場花心少年要向純情少女提分手的死局。
「要甩也是我甩你!」嘴上一點也不客氣,但她若能將淚水止住想必才更有說服力。
忍足好心地遞上手帕,一手托著腮笑道,「這樣的情況……連我自己都快覺得自己是人渣了。」
他自嘲地笑了笑,下一刻,卻見女孩已停止了哭泣,咬著手帕一臉幸災樂禍地朝自己眨眼。
「既然你這麽有自知之明,那麽需不需要我來推波助瀾?」
「你這是煽風點火添油加醋吧。」
「錯,頂多也就是落井下石!」
「阿尋,昨晚的建議考慮一下吧。」
空氣猛然凍結。
原以為,她會毫不留情地把他罵一頓然後故作冷酷地擺出一副「你死心吧」的神情,誰知她只是一言不發地擦幹了臉上的淚痕,就著吸管將杯中的飲料喝得幹幹凈凈,吃完盤中的蛋糕然後——若無其事地走出了店外。
就好像從一開始……她就只有一個人。
他不存在。
要真是一個人的話為什麽不買單啊可惡。
但忍足卻好像松了一口氣。
他又在店裏坐了好一會兒,其間有可愛的店員前來搭訕,他自然無比地說著動聽的話,還留下了對方的郵件地址。
就如同一個真正的花花公子那般,好不容易擺脫了無趣又難纏的女友,隨即一刻不停地開始狩獵。
但他又忽然想起了自己昨晚對葉月尋說的話。
其實,很想聽她的回答。卻不知為何選擇了逃走。
簡直不像他忍足侑士會幹的事,理智卻好像著了魔一般,脫韁而馳。
「我們兩個很像的,都不是那種會認真去談戀愛的人。」
因而一眼就看穿了她。
也看穿了自己。
作者有話要說:
猛然發現我只有日更3000+才有可能在七月沖上10W大關。。。。但是這樣我會死的吧……
親們給我動力吧……俺要日更!日更!
於是下章狐貍出場……其實小狼這裏我寫得意猶未盡根本不想斷啊囧,但是話說乃們有人想過麽……阿尋是魂穿,那麽當她在三年後的時候,三年前她自己的那具身體咋樣了?
☆、CHAPTER 18 交錯,睡美男
「雖說憂郁偶爾也能增添氣質,但如今這幅淒淒慘慘戚戚的臉可不適合你呢,阿尋——你還能裝得再像一點嗎?」
淺倉理一早走進教室的時候,見到的就是好友單手支頭目光悠遠,整一個「我欲乘風歸去」的飄渺境界。想然是又陷入了某篇小說的角色中去,畢竟她太了解葉月尋的寫作風格——會把自己全身心地代入故事裏,感受角色的喜怒哀樂。
俗稱,瑪麗蘇。
她走到桌前,揮起課本砸上葉月尋的正臉,然後在眨眼間退出五米開外。
整套動作一氣呵成,毫無破綻。
卻沒有看到好友如往常那般,暴怒掀桌。
「我被詛咒了啊,理。」好一會兒,葉月尋才回過頭來,「竟然有人說我不會認真地去談戀愛,他憑什麽啊他……自己有病卻還要拖我下水。」
一想起忍足大魔王的斷言,她就恨不能把他碾成肉醬。
可惜報覆行動尚未實施,一覺醒來便已身在三年前自己的世界。
所以她才討厭神這種東西,擺明了喜歡和她對著幹。
「他?」敏銳地捕捉到好友口中的稱謂,淺倉理若有所指地笑了笑。
她對詛咒什麽的,完全提不起興致,卻對阿尋提到的那個「他」好奇萬分。
但葉月尋只搖了搖頭,不願再繼續說下去。
「我明明就想要認真地談戀愛啊,仁王君仁王君仁王君……」
「說起這個我倒想起來了。」淺倉理突然說,三兩步走到葉月身邊,湊到了她的耳邊,「你和仁王君是怎麽回事?」
「什麽怎麽回事?」
「不要以為裝失憶就可以滿混過關!」淺倉理一把揪住她的領結,氣勢洶洶,「別告訴我你已經忘了兩天前把仁王君踹下鯉魚池的事情了。」
葉月尋有一瞬間的怔忡。
她微微張大了嘴,撲閃的睫毛難以掩去眸中的詫異。喉頭發出單音節的嘆詞,卻像被什麽卡住,斷續難繼。
那表情簡直就像在說——她什麽都不知道。
「真失憶了?還是壓根就還沒睡醒?想來也不是被後援會那群人欺負了去。」
「我為什麽會把仁王君踹下鯉魚池?餵餵,我明明喜歡他都來不及怎麽會幹這種傷天害理大逆不道謀殺親夫的事啊!」
而且兩天前,她明明就還在三年後。
等等,如果霸占了三年後自己的身體的是她,那麽在如今自己身體裏的,又是誰?
「我怎麽知道原因?」淺倉理挑眉,「起先看你不怎麽往B組跑了還以為你熱情過了,現在看來反而更像『因愛生恨』吧……」
「我像是這樣的人嗎?」
「嗯,我看很像。」
哪裏像了啊。
且不論她對仁王全然沒有所謂「恨」的感情,即使真要「因愛生恨」那麽落在她手中的話不死也要脫層皮絕對不會輕輕松松就被踹下鯉魚池了事。
腦中突然就閃過當初所看過的淺倉理的信。
『既然你已經死透了死絕了死得連渣都不剩了那應該也不介意我把仁王雅治扒皮抽筋燉肉骨頭拿去煮湯吧。』
以及那句『你當初不是還說要挖他十八代祖墳的麽』。
怎麽看都覺得……若是真有一天她要和情殺扯上關系的話,那麽對象或許還真是仁王了。
「仁王君我對不起你……不過你要相信我真的是無辜的。」
葉月尋默默灑淚,轉念一想又覺得自己似乎並非全然無辜,畢竟那個頂著自己的臉和名字一手導演情殺好戲並親力親為的……或許就是自己也不一定。
從來沒有人向她提到過自己缺勤的事,但她每次的穿越分明都會持續十天以上。
也從來沒有人懷疑過那個葉月尋不是她,而只有最了解她的人才能表演得如此淋漓盡致。
或許本就不是表演,而是和在三年後的她一樣,本色地演出自己。
只除了對待那個人的態度不同。
某種意義上來說,她還真是失敗。
從淺倉理的信來看,無論是轉學或是和以前的好友斷了聯系,多多少少都和仁王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甚至於……那或許就是他一手造成的。
只是以她對自己的了解,她並不是那種會因為「情傷」而一蹶不振的人。
即使被拒絕了,也能繼續勇往直前。
好人卡什麽的對她而言大概還算殊榮,畢竟她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仁王會在拒絕的時候直接遞給自己一張壞人卡。
所以說什麽因愛生恨什麽憤然轉學什麽再見時雙目赤紅都是不可能發生在她身上的啊。
其中真正的原因,說實話,讓她很好奇。
好奇到她幾乎迫不及待地想讓仁王遞給自己一張……什麽卡都行啦。
午休的時候興致沖沖地跑到B組。
鑒於小賣部和樓下草地旺盛的人氣,教室裏只剩下了零星幾人。白發少年出乎意料地坐在位子上看書,神情專註,絲毫不受外界的影響。
突如其來的綠色占滿整片視線。
白發少年擡眸,不明所以地對上舉到自己面前的大束碧草以及……幾朵盛放在學校花壇裏的不知名的野花。
「葉月桑這是做什麽?」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鮮草和美少年,當然是絕配。」葉月尋說得理所當然,笑容卻微妙地停頓了片刻,「吶,仁王君在看什麽書?」
「《意念殺人案》。」
「意念?殺人案?」葉月尋皺眉,「意念什麽的也能殺人麽,聽起來就像是天方夜譚。仁王君也喜歡看這種東西麽,簡直就像柳生君一樣……誒?柳生君?」
白發少年挑眉,言下之意赫然是『我從沒說過我是仁王』。
但他不主動點破,其中亦有私心。
因為他仍然記得,幾天前在縣立圖書館,葉月手中就拿著這一本《意念殺人案》和另一本講述精神力的書,對他說,「我到現在為止,還後悔得不得了。」
手中的書猛然被人抽走。
女孩漫不經心地翻著書,速覽的速度快得讓人瞠目結舌。「主人公其實是魔法師吧,竟然能隔著時空把過去自己年少時的仇人殺掉。而且,還是讓未來的自己動手。」
「這也並不是不可能的事。」柳生摘下假發,重新戴上了眼鏡,「因為某一個時間點上的執念,而將知曉一切未來的自己送回到過去,對當時不明所以的自己而言確實是個好主意。畢竟很多時候,人要在經歷過後才能明了過去的錯誤,盡管那時傷害已經造成,一切都無法挽回。」
「柳生君說得就好像真的一樣。」葉月尋搖頭,「別看我這樣,其實還是個科學論者來著。」
「關於時空穿越的科學論證,並不是無稽之談。」柳生肯定地說。
葉月尋失笑,「啊啦,我們怎麽討論起這些事來了呢,我可不是學術派的。」
柳生微微一笑,從葉月手中接過書,朝教室門口走去,「我先回班級了,葉月桑要找仁王的話他在保健室睡覺。」
「保健室?」
「嗯,好像有點發燒。大概是感冒了吧。」
六月的神奈川,空氣中泛著燥熱。
窗外風和日麗,蔚藍的晴空幾不見雲,日光透過玻璃射進教室,照得她亦有些浮躁。
「啊啊,這種天氣會感冒的是白癡啊。」
柳生但笑不語。
「要說白癡的話那家夥也確實是呢,不然也不會被某人連續踢進池子兩次。」
「兩•次?」右眼皮不住地跳動,老天保佑老天保佑。
「嗯,好不容易爬出來了,不知道為什麽又掉了進去。」雖然鏡片掩去了他眼中的神情,但葉月尋卻清楚地看到了柳生嘴角的弧度,「那麽,我先告辭了。」
拜托你在說再見的時候能不能不要露出這種欲言又止,企圖留下懸念靜待下回分解的表情啊。
葉月尋踢了踢桌腿,緊跟著柳生走出了教室。
她可還不想把命留在B組。
「那個,我進來了。」
小聲拉開保健室的門,卻根本無人回應。
午休時間老師也很少留守,葉月尋在門口站了好一會兒,才下定決心走了進去。
屏風後的床上,少年睡得正熟。
葉月尋瞇起眼,仔仔細細地將他的臉看了個遍,尤其是發根處更是謹慎檢查以防有詐。
「不像是戴了假發的樣子……」
而且她也不認為只先她一步離開的柳生有時間改頭換面到這兒來等她,但她是真的被這兩個家夥耍怕了。
心情漸漸放松,連帶膽子也大了不少。
拖了張凳子在床邊坐下,不知為何突然有了種偷腥的快感。
「嘻嘻……熟睡雖然不是你的錯,但是睡到如此毫無防備還被我看到就是大大的錯了。」
睡美男可是難得的景色,白白放過絕對會後悔終生。
「仁王君……餵,仁王君。」象征性地叫喚還是必需的,盡管她不認為那樣有氣無力的聲音能把人叫醒。
擡手探了探溫度,看起來燒得並不算厲害。
「其實我不想趁人之危的啊……」
但所謂天賜良機擺在面前,不好好利用的話大概會被老天鄙視的吧。
而且若是面對清醒的仁王,她或許就沒有那個膽子了。
有賊心沒賊膽,說的就是葉月尋這種小人。
「仔細看起來,仁王君長得真的很好看……嘴唇很薄啊……」
沈迷於美色雖然是件不光彩的事,但不知為何,她總對仁王另眼相看。明明柳生和丸井也很好看,交談起來卻不如仁王那般能激起她高昂的興致。
已經不是簡單的長相論便可解釋。但除此之外,她卻找不出一個理由來說服自己。
也許她真的陷入了所謂的『萬惡的一見鐘情』吧。
「那麽,我就不客氣了。」
雙手合十,欺身向前。
「いただきます~」
看準方向,合眼。
『仁王君,你的初吻我收下了哦。』
「啊。」帶著詫異與驚悚的男聲迎面而來,伴隨而來的是「咚」的一聲悶響。
葉月尋睜開眼,只見雪白的床單上空空如也。
而床的另一邊,白發少年一臉痛苦,翻倒在地。
很多年後每每有人問起她是否還記得初吻時的情景,她總會一臉遺憾地說,「記得啊,當然記得。雖然那根本不能算是初吻……連嘴角都沒碰到。」
然後就會被人一臉鄙視地譴責,「沒碰到算什麽初吻啊,阿尋你耍人是不是?」
「但是所謂的初吻,不就是指第一次有了想要KISS的意圖然後才幹的事麽。」義正嚴詞,據理力爭,「不許因為我的失敗就剝奪我美好的初吻回憶!」
「那麽到底為什麽會沒碰到呢?」好友終是無奈妥協。
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
「因為仁王君逃跑的時候滾到床底下去了啊……」
作者有話要說:
いただきます=》吃飯前說的「我開動了」=》阿尋你真的把仁王當美餐了啊ORZ
其實這章本來想讓阿尋偷吻成功的,但是這樣的話似乎小狼的競爭力就會銳減啊= =於是我徇私地把狐貍的福利砍掉了。。。。。
日更是王道!霸王的全部砍死!
☆、CHAPTER 19 病院,拜部長
屋漏偏逢連夜雨。
尚未從前兩天偷吻失敗的打擊中恢覆過來,課間的時候又接到媽媽的電話說爸爸在東京辦事的時候出了車禍。
葉月尋嚇得差點把手機從五樓砸下。
「爸爸……嗚……」瞬間淚奔,隨即便拔腿朝校門沖去。
電話那端沈默了片刻,響起一聲無奈的笑,「哭喪呢死丫頭,你老爸我還沒進棺材呢。」
幸好情況並不算嚴重,多個部位擦傷外加左手骨折。
翹課的打算被一票否決,媽媽只說放學後去醫院便可。但葉月尋卻仍是一整天提心吊膽,好不容易熬到放學,拎起書包就消失得無影無蹤。淺倉理怕她在路上橫沖直撞再出個什麽事,便提出陪她一起去東京。
「東京啊……簡直是我的災禍之地。」
兩人坐在電車上,葉月尋難得沒有什麽話題,一臉陰郁悶悶不樂。
淺倉拍了拍她,示意她放心,「阿姨不是也說沒什麽大礙麽,你這個樣子才更讓人擔心。」
東京都綜合病院。
骨科病房在六樓,葉月尋心急火燎地沖到掛有『葉月』銘牌的病房前,便聽到屋裏傳出一陣一陣的笑聲。
淺倉捅了捅她,「看吧,都說了沒事。」
葉月尋楞了楞,才像下了很大的決心似的旋轉了門把手。
靠在床上的男子一手打著白色石膏,一手卻激情洋溢地指向前方,正笑容滿面地對身旁的女子說著什麽。
嘈雜的說話聲從電視機裏傳來,似乎是某檔很受歡迎的綜藝節目。
註意到楞在門邊的女兒,葉月健吾招了招手,「喲,阿尋,你來了啊。」
葉月尋突然感到一陣暈眩,隨即抄起書包便朝床上的人扔去。
「老爸你信不信我一腳把你踹回鬼門關去啊。」
葉月早繪甩手一個爆栗,毫不手軟地把女兒從丈夫的身上扒了下來,「不孝女啊不孝女,你想壓死你爸爸麽。」
「你們兩個才是,媽媽剛打來電話時候的語氣簡直就像明天要出殯了一樣,之後又很鎮定地跟我說只是小傷,這種話誰會信啊。嗚……嗚嗚……」氣不打一處來,萬分憋屈之下,葉月尋幹脆撒腿席地而坐,哇哇大哭起來。
正所謂破罐子破摔。
「好了好了,這次就算媽媽不對,當時我接到醫院的電話也嚇傻了。」葉月早繪遞上手帕,試圖把女兒拉起來。
誰知葉月尋卻像生了根一般,死死賴在地上不肯移動片刻。
「爸爸你快告訴我是哪個混蛋撞了你,看我不化成地縛靈纏得他永無寧日。」
淺倉忍不住仆地,又好心地提醒道,「阿尋,地縛靈可不是惡鬼,要報仇的話變這個可一點用也沒有。」
「我才不管。」某種程度上來說,葉月尋在蠻不講理方面功底頗深,「總之那個家夥就洗幹凈脖子待宰吧。」
「這麽說的話……現在這個樣子洗澡也很麻煩啊。」幽幽的聲音傳來,靠在床上的葉月健吾下意識地撫上脖頸,「待宰什麽的還是算了吧,阿尋。」
葉月尋瞪圓了眼,甚為不解。
「其實是爸爸自己撞上了高速公路的護欄來著。」葉月早繪摸了摸鼻子,瞅著女兒的臉色朝丈夫一個勁兒地眨眼。
「哦~原來如此啊……」葉月尋突然笑了笑,聲音變得有些陰森,「這麽說來還是地縛靈算了……紮根在這間病房裏正好。」
葉月健吾默默地哀嚎一聲,故作鎮定地說,「吶,阿尋。這裏有媽媽在就行了,你早點回去休息吧,明天也不用過來了。」
「這怎麽行呢……我要留在這裏陪你啊,爸爸。」葉月尋扯了扯嘴角,「有個地縛靈天天圍繞著你念叨『安全駕駛』也不錯啊。」
「阿尋,我錯了。」
「爸爸怎麽會錯呢。」葉月尋擺手,笑容格外明媚,恍惚間如同身後綻開數叢鮮花,「病人最大,病人最大嘛。」
最終還是淺倉理死拖活拽地把誓要在病院紮根的葉月打包帶走。
她的心情較先前平靜了不少,卻仍有些憤憤。
「理,我不想回去。」路過了電梯卻沒有乘,葉月尋懶懶地順著安全樓梯一階一階往下走。
淺倉理無奈地跟在她的身後,「阿尋,你要去哪裏啊?」
「不知道,先在醫院裏隨便逛逛吧。」葉月尋回眸,眼中透著一絲狡黠,「說不定能遇到真的地縛靈呢~」
淺倉嘆氣,「真是的,從來沒見過有誰會熱衷於逛醫院。小心被護士小姐趕出去哦!」
「沒關系沒關系,我會很安靜的!」葉月尋擡手做了個靜音的手勢,笑盈盈地穿過安全出口。
她確實很安靜。走過每一間病房,過門卻不入,甚至連張望都沒有。她對醫院並沒有什麽好奇,只在路過有哭聲或笑聲的病房時對停一下腳步。
五樓是心血管科,四樓是血液科。
「生命還真是脆弱啊。」拐進三樓的時候,葉月尋感嘆,「知道爸爸沒事的時候,整個人都好像被釋放了,之前嚇得心跳都快停止了。」
淺倉理從身後挽上她,煞有其事地拍了拍葉月尋的頭,「所以說不管平時怎麽抽風,阿尋到底也是個普通的女孩子啊。」
「你才抽風呢。」葉月尋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卻發現淺倉定住了腳步,朝著左前方的病房楞楞地出神。
「理,怎麽了?」
淺倉搖了搖頭,聲音難掩詫異,「不會吧……這麽巧?」
病房的門半敞開著,順著淺倉的視線看過去,恰能看到一個穿著病服的背影,藍紫色的頭發十分醒目。
「這種發色還真是罕見呢,像是藍鳶尾的顏色。」葉月尋眨了眨眼,「是理的熟人?」
「噓——」淺倉理示意她噤聲,拉著葉月尋竄過門口,指了指屋外墻上的銘牌。
『幸村』
「幸村?理認識嗎?」
淺倉握拳,狠狠捶向葉月尋的腦袋,丟給她一個『你沒救了』的眼神,「笨蛋,幸村君是網球部的部長!」
「網球部!?」葉月尋猛地叫出聲來,「部長!?」
淺倉的表情有一絲抽搐,剛想拖著葉月逃跑,卻聽門縫間傳來一個溫和卻不容置疑的嗓音,「門外的客人,有事的話就進來的吧。」
「啊,是!」兩人條件反射般地答道,覆又悔恨不已。
「我們打擾了……」有些心虛地推開門,只見先前坐在床上的少年已轉過身來。
葉月尋有瞬間的閃神,險些撞在門框上。
「又是美少年……」雖然別過了頭,但她低聲的碎碎念卻仍分毫不差地落入了幸村耳中,「為什麽網球部全都是美少年呢……」
「兩位也是立海大附屬的學生嗎?為什麽會在這裏呢?」幸村客氣地說,眼中含笑聲音卻給人以無形的壓力。
「三年E組淺倉理。」淺倉率先說道,招供起來毫無保留,「這家夥的爸爸住院了,我們來探病。沒想到會遇到幸村同學,好巧。」
「同樣是三年E組,葉月尋。」說話間,葉月已向前走了幾步。
幸村對她的靠近並未表現出不悅,只是眼中的笑意更深了些。
「不愧是部長啊……就連美色也是網球部之最。不過,不是我喜歡的長相啊。」
幸村不語,若有似無地瞥了葉月尋一眼。許是終於認識到自己的失禮,葉月尋飛快地向後退了幾步,舉起雙手狀若投降,「抱歉,幸村君,我並沒有別的意思。」
「沒關系。」幸村笑著搖了搖頭,「很少有人會對我說這些,葉月桑很有趣。」
見幸村並沒有生氣,淺倉終於稍稍放下了心。有一句話,卻不知該不該問。
「之前在學校的時候就聽說幸村君病了,沒事吧?」她稍稍停頓,音量又減小了不少,「這一層……應該是神經科的病房吧……」
「嗯,不是什麽嚴重的病,馬上就能恢覆了。」清澈的眼底一片坦然。
「太好了……」淺倉似乎松了一口氣,「那麽我們先走了,不打擾幸村君休息了。」
擡手扯了扯葉月尋,卻發現後者根本紋絲不動。
「餵,阿尋。」
突然,葉月尋抽回了手,再次走到幸村面前。
「幸村部長,我是葉月尋。」
幸村點頭,「葉月桑剛才已經自我介紹過了。」
葉月尋一臉嚴肅,口齒卻很清晰,「雖然之前完全沒怎麽聽說過幸村桑,但是網球部的部長絕對不是什麽池中之物。」
幸村的眼底閃過一抹驚訝,聲音卻十分很平靜,「謝謝……葉月桑的誇獎。」
「所以幸村部長一定大人有大量不會跟我計較剛才的失禮之處。」
詫異漸漸變成了疑問。幸村雖在心中打下了一個問號,卻並不打算問出口。
「嗯,葉月桑不必放在心上。」
「那麽如果小人有事相求的話,善解人意的部長大人一定也會拔刀相助的吧!」
幸村君=》幸村部長=》部長大人
稱謂轉換之快著實讓人瞠目。
雖確定自己手下並無如此一位部員,但幸村也無意打擊女孩正昂揚向上的興致。
「葉月桑有什麽請求呢?不妨說來聽聽。」
恍若接到了敕令,葉月尋滿意地點頭,後退,伏跪在地。ORZ
「部長,請把仁王君許配給我吧!!!」
作者有話要說:
阿尋的動作參見下圖=》
然後表情是這樣的=》
關於幸村所住的醫院,翻了很久動畫找來找去也只發現「綜合病院」四個字。
鑒於和橘大佛是一家醫院,大佛折了腿應該不會蹦出東京,於是就設定成東京的醫院了。哪位親知道具體醫院的知會俺下=V=
其實我很想更另外一文,可是每次打開這文的文檔就停不下來了= =||
話說我應該努力忘記這文的存在才好ORZ
☆、CHAPTER 20 書店,疑問生
長久的沈默幾乎就要讓葉月尋以為自己受到了幸村的深刻鄙視,雖然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但她其實並不是擅長忍耐的人。直到頭頂傳來一聲若有似無的輕笑,被靜止的空間才仿佛終於恢覆了生機。
擡頭,正對上幸村未曾掩飾的笑容,整個人都如同籠上了一圈耀眼的光環,明亮得讓人不禁瞇起了眼。
「葉月桑……怎麽說呢,還真是讓人意外啊。」幸村微微偏過頭,目光順著葉月尋的方向移到了半敞的門上,「真田,你們還是進來比較好。」
終於察覺到有第四者存在的女孩猛地挺起身,可惜為時已晚。推門進來的少年面容緊繃,帽子遮去了他的大部分神情,周身的氣場卻不容小覷。
而他的身後……紅發少年和有著一頭黑色卷發的少年正抱頭狂笑不止,還有隱約可見的幾道身影聚集在門外。
「啊……丟臉丟到家了。」淺倉理痛苦地扭過頭,恨不能在胸前掛塊牌子寫上『我和地上的家夥毫無關系』。
「葉月桑,先起來吧。」幸村微微傾身,把處於完全呆滯狀態的女孩從地上拉了起來,轉而問真田,「仁王呢?」
皇帝一臉慘痛沈默不語,反倒是一旁的柳蓮二回答道,「在門外撞墻。」
咚。咚。
這麽說來,似乎還真的有聽到一聲一聲的悶響。
幸村點頭,若無其事地對葉月尋說道,「葉月桑,關於這件事,我想你還是直接問本人更妥當些。」
說著,嘴角揚起一抹使人如沐春風的笑容,葉月尋卻不自覺地顫抖了。
「啊啊,你還真是無處不在。」無奈中略顯憊懶的聲音傳來。仁王似乎終於調整好了情緒,弓著背走進病房,隨手一扯將葉月拉到自己的身旁,「部長,這家夥我先領走了,請當作她從來都沒有出現過。」
說著,毫不猶豫地提著某人的衣領走出了病房。
「啊啊,等一下。」葉月尋掙紮了兩下卻無功而返,只得在被拖出門口的瞬間象征性地朝幸村揮了揮手,「那個……我先告辭了。祝部長大人早日康覆。」
雖然已近傍晚,天邊的殘陽卻如火燒一般釋放著融融熱量。出了醫院之後仁王就一直自顧自地向前走著,沒有和身邊的女孩說話,甚至也沒說是不是要她跟著。
「那個……仁王君不是來看幸村君的嗎?」好不容易找到了話題,說出口的時候卻不知為何總覺得有一些別扭,「不回去的話沒關系嗎?」
少年突然停下腳步,漫不經心地看了她一眼。
『你覺得我會讓你再回去嗎= =+』
只一眼,又再沿著街道筆直向前。
「抱歉,我太沖動了。」葉月尋抿唇,擠了半天才說出一句道歉的話,「給仁王君添麻煩了吧。」
「啊,是很麻煩。」毫不留情的批評,但聽起來卻不是很嚴厲,「葉月你在做事之前,都不會考慮後果的嗎?」
身後忽然就沒了動靜。仁王回過頭,一眼就對上女孩水霧繚繞的雙眸以及……順著臉頰淌下的,寬面淚。
「餵,拜托,現在這樣看起來完全是我欺負了你啊……」路上行人越來越古怪的眼神,和渾然不知沈浸於自我世界的女孩,都讓他第一次有了仰天呼救的沖動。
幸好,罪魁禍首並不是那麽難哄。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了。」擡手拍了拍女孩的頭,雖然在外人看來這動作怎麽看都像是怪蜀黍在拐賣迷路少女,「我要順便去一下書店,一起嗎?」
「要!」前一刻尚且楚楚可憐的少女身邊瞬間開出了一朵一朵不知名的小花。
被打敗了。
仁王揉了揉眉心,拐進了街邊的書店。
雖然之前就有聽說仁王的成績很不錯,但是真正看到他手捧數本參考書認真比較閱讀的時候,葉月尋還是覺得有一些不可思議。
平時看起來是很隨性的人,但認真時候的樣子卻不會輸給絕對知性派的柳生。
難怪兩個人可是隨心所欲地互相扮演,某種程度上來看,還是有不少共同之處。
因為仁王始終停留在輔導書區的關系,葉月尋便也沒有走遠,可惜紛繁覆雜的理科參考對她而言就像富士山一般可遠觀而不可褻玩,因而只能隨手翻閱隔壁書架上的作文選摘。
不知過了多久,視線被一本藍色封皮的書所占據。
「全理科模擬試題……?」一字一字地念出書名,胃中如有感應般湧起一股不適。
「今天剛到的新版本,葉月要嗎?」仁王的手上還拿著幾本別的參考書,其中就有與遞給她的這本相同的封皮。「雖說立海大附屬采取直升制,但是畢業考試的成績還是很重要的。」
「哦。」葉月尋默默地接過,右手原因不明地顫了顫。
「怎麽了?葉月不需要嗎?」原本握在手中的書因為本就不怎麽情願的關系很容易就被抽走了,「那麽我就放回去了。」
「不!需要,非常需要!」雙手緊緊握著封皮,葉月尋堅定地點了點頭。
望著女孩一臉痛不欲生又拼命死撐的模樣,仁王突然就很想笑,可礙於書店環境只節制地彎了彎嘴角,「沒想到葉月這麽積極,我這裏還有幾本不錯的參考書,要看一下嗎?」
說著,挑釁似地揚了揚手中的書,其中一本的書脊上赫然印著『國中數學競賽指導』。
原本還笑意滿滿的女孩瞬間垮了臉,懨懨不振似乎隨時都有口吐白沫的危險。
「噗哩。」
一陣一陣的輕笑伴著少年抖動的雙肩而來,葉月尋張了張嘴,終於知道了自己存在的價值,「很高興我成功娛樂了你。」
仁王以手掩唇,因為憋笑太久而有些岔氣,「被你娛樂了的,又何止我一個。部長雖然看起來平靜,其實也早就在心裏笑翻了吧。」
「啊啊,話雖如此,但是要說取悅了幸村君的話,可不止我一個,是我們!」壓低聲音反駁,卻發現仁王的臉色忽然變得有些難看。
又踩中地雷了。
葉月尋咳了兩下,見他並未再說什麽便含糊地問道,「現在就要回去了嗎?」
「嗯,剛才柳生發郵件來說他們也已經回去了。你同學也在一起。」
「那我們也走吧。」
一路上,兩人都沒怎麽交談,仁王似乎已經忘了先前的事,只漠然地看著窗外流動的車流,不自覺地哼著小調。
葉月尋站在他的身邊,深呼吸的間隙隱約能聞到少年身上的味道。
淡淡的,不怎麽張揚的香味。
她摸了摸鼻子,突然就覺得運動香水什麽的,和仁王給人的感覺十分搭調。幹凈、清爽的運動少年,卻有那麽一點捉摸不透。
「啊,糟了。」
頭頂傳來的自語,將她從思緒中拉了回來。「怎麽了?」
仁王扯了扯腦後的辮子,略有些苦惱地嘆了口氣,「突然想起來今天家裏人都不在,現在去買菜的話也來不及了吧……晚飯怎麽辦呢。」
「仁王君的家人都出門了?」
「嗯,似乎是爸媽的朋友請吃飯,就帶著老姐和老弟一起去了,我因為有社團活動才沒去。」
「誒……原來仁王君還有姐姐和弟弟啊。」女孩一邊感嘆,一邊露出了羨慕的星星眼,「真好呢~」
「一點也不好。」一句話戳碎女孩身邊冒出的粉紅泡泡,「搶東西的時候既打不過姐姐又不能欺負弟弟,這就是排行第二的悲哀。」
「會嗎……?」葉月尋摩挲著下巴,倒像真陷入了沈思,「我一直想要一個哥哥和一個妹妹來著,這樣被人欺負的時候就有哥哥出頭,還可以把妹妹打扮得像洋娃娃一樣可愛。」
頭頂的空氣猛地陰郁了下來。
戰戰兢兢地擡頭,只見少年面如鍋底,目光中還透著說不清的……殺氣。
「所以你也說了要哥哥和妹妹,而不是姐姐和弟弟……」
「仁王君我錯了……」繼續寬面淚。
「葉月……」
「在!」
「很多人在看啊……」仁王斜靠著扶手,盡可能地不註意從車廂各個角落傳遞而來的……詭異的眼神。
「仁王君我錯了……」果斷地展開手帕,蒙面。
「你這樣更引人懷疑。」一把揭開女孩覆面的手帕,順手抹了抹她面頰上的淚痕,「雖然才認識不長時間,但是卻好像已經被你弄得暈頭轉向了。」
幾乎每天都要在學校見面,但所看到的她都和之前不同。明明之前兩年都沒有任何交集,但命運卻不知從哪一點開始旋轉,就好像揭開了潘多拉的魔盒,很多始料未及的事就在他毫無準備的時候迎面而來了。
起先還是玩笑的心情更多一些,漸漸地卻又好像不是這麽回事兒。原以為自己早已有了一切盡在掌控的自信,但或許這個女孩原本的名字就叫「意外」。
明明前一天還悄悄地躲在課室外等著適當的機會實施突然襲擊,後一天在過道裏巧遇的時候卻將自己當作空氣一般視若無睹。
一如往常對著每個人微笑的少女,視線不再與他相交。
原本只當是她的「一頭熱」終於告一段落,誰知兩周之後又再恢覆如常。
直到某一天……偶然見到獨自一人站在小樹林後鯉魚池邊的她,普通的招呼卻引來濃重的敵意。
那個時候的她,沈默了很久,最後只丟下一句模棱兩可的話。
「你其實什麽都不明白。」
「葉月……」
「仁王君……」
兩人同時楞了一下,隨即又說道。
「那個……」
「那個……」
「啊啦,這應該叫什麽來著……心有靈犀?」葉月尋吐了吐舌頭,對難得的巧合頗感滿意,「仁王君想說什麽?」
仁王嘆了口氣,目光漸漸地遊離到了電車扶桿上,「你先說吧……」
「那個其實……」少女系的語氣,配上怪蜀黍一般的神情,使得仁王不由自主地有些後怕,「其實我想說,如果仁王君不介意的話,可以到我家來吃晚飯……」
反正媽媽每天做的飯都會多到把她和爸爸活活撐死,昨天剩下的吃上個三天也仍綽綽有余。
「那麽仁王君想說什麽呢?」
「哦,沒什麽。」少年不在意地聳了聳肩,卻好像下了什麽決定。
「=口=仁王君你作弊……」明明就有話要說卻裝作什麽事情也沒有早知道就讓他先說了。
似察覺到怨恨的目光,仁王一臉認真地說道,「葉月你家在哪兒?」
「就在下一站!」
因為過於興奮而被轉移話題卻不自知的某人。
默哀。
作者有話要說:
戀愛啊,就是要在糾結中發展……越來越覺得我在寫懸疑劇= =||
關於狐貍和阿尋不得不說的愛恨情仇(!?)會在四十章左右解釋清楚,之後阿尋的穿越之旅就會告一段落了……
不過其實未來早就因為很多事情的發生……而偏離了原定的軌道了啊ORZ
☆、CHAPTER 21 晚餐,半決賽
「請進。」
「我打擾了……」
仁王走進葉月家的瞬間有一種被群星閃花了眼的錯覺。分明是再普通不過的家具擺設,卻因為許多不起眼的配飾而使整個房間亮堂起來。每走一步都會有新的發現,待走進起居室的時候已感覺置身……童話中的城堡。
「葉月,你家的裝潢……?」
「怎麽,是不是有一種眼前一亮的感覺?」女孩得意地挑眉,拉門進了廚房——門把手上,鑲嵌著一個迷你皇冠。
「何止是眼前一亮啊……」仁王默默地汗了一把,繞過令人眼花繚亂的裝飾櫃,坐到了沙發上。
背後一排整齊的靠墊,儼然是……
「七個小矮人麽,我到底是闖進了什麽地方啊。」
「今天媽媽大概也不會回來了,所以我們兩個要把這些菜全部吃完哦。」葉月尋一盤一盤地把熱過的菜端上餐桌,拉開標有『公主專座』的凳子坐下,「仁王君一看就很能吃,加油!」
雖然很想申辯一句自己其實並不是這麽能吃,但令仁王感到更棘手的是,他不知該坐在哪個位置。
『王的專座』
『王後專座』
以及依次而列的『大臣甲乙丙丁專座』。
似乎註意到了他的遲疑,葉月尋暗暗做了個鬼臉,笑道,「仁王君隨便找個位子坐就好了,還是說……」
拉開餐桌旁的矮櫃,取出備用掛牌,「你想要這個?」
『王子專座』。
「不,我還是當大臣甲好了。」
飯桌其實是戰場。
葉月尋所習慣的戰場,是在爸爸和媽媽的魔爪下保護自己的食物,常年以一敵二的訓練讓她深諳虎口奪食之道。但若是沒了人與她戰鬥,反倒變得無所適從起來。
於是展開一場與仁王雅治間的新的戰鬥。
「不許把青椒挑出來!還有蘿卜也是!」望著對面漸漸堆起的小山,葉月尋終於忍無可忍地拍桌,「仁王君,國小導師難道沒有教過你,光吃肉會營養不良嗎?」
一口吞下送到嘴邊的肉,少年無辜地咬著筷子,「但我不喜歡吃這個。」
還真是有夠任性的話。
「偏食的壞孩子!」少女的循循善誘聽起來老氣橫秋。
仁王嘆氣,又再夾起一整塊肉,「葉月你的口氣好像我媽。」
萬箭穿心。
「既然都已經被你這麽說了……我就幹脆管到底好了。」少女恨恨地說,做了個撩起袖管的動作便將一大筷青椒夾進了仁王的碗裏,又蠻橫地將飯菜攪在了一塊兒,「哼哼,這下你吃也得吃,不吃也得吃。」
仁王起先一楞,隨即耐心地將碗中的青椒一絲一絲挑了出來,「我才不吃。」
「那我們就來比比看好了。」葉月尋一不做二不休,幹脆拿起整個盤子不停往仁王碗裏撥。少年先是抵擋了幾下,見敵不過她的來勢洶洶便懶懶地靠著椅背放棄了掙紮。
「這就對了。」葉月尋滿意地點頭,剛想罷手卻被仁王抓住了手腕。少年一手制住了她的動作,一手探向她的腰側。
誒?誒?誒?
葉月剛想後退,便見三根纖長白皙的手指將自己的碗挪了出來,同時握著自己手腕的手一松。仁王心滿意足地扒了幾口未遭汙染的飯,又順手將自己早已被青椒填滿的碗推到葉月面前,「好孩子不能浪費糧食哦!」
低頭,超出碗沿的青椒早將米飯蓋得嚴嚴實實。擡頭,只見自己的碗被某人捧在掌心幾近見底。
而那個罪魁禍首此刻正不停地向自己投來『真好吃啊』『多謝招待』的眼神。
「真是的……看在我暗戀你的份上就放過你了。」
仁王成功噴飯。
「吶,葉月桑,喜歡這種話可不能隨便就說出口哦。」放下碗的少年收起了先前的嬉笑,聲音壓得有些低,聽起來格外嚴肅,「『狼來了』的故事沒有聽說過嗎?」
整棟房子突然就安靜了下來。
兩個人默契地保持了沈默,徒留下碗筷相互碰擦所發出的脆響。
少女仰著脖子楞了片刻,瞪著天花板直到眼睛略顯酸澀才終於慢慢低下頭來,「吶,仁王君要吃飯後甜品嗎?」
***
縣大賽終於如火如荼地展開,立海大附屬向來以運動見長,眾多運動類社團名震全國,其中又以網球社為最。
在部長幸村和副部長真田的帶領下,目前已實現了全國二連霸,是國中網球界毫無疑問的第一軍團。今年,自然而然瞄準了第三座王座。
立海大附屬的強勁不僅在於正選球員的深不可測,亦在於強大的替補陣容。不需耗費正選一兵一卒便能橫掃縣大賽,之後在關東大賽中也一路過關斬將以驕人戰績殺入半決賽。
半決賽當天,葉月尋被淺倉死拖活拽拉去觀賽,美其名曰『你家仁王君的比賽怎可輕易錯過』,但後者看起來比她來得更興奮。
「理,我對網球是一竅不通,就算去觀賽了也只是站在旁邊有礙觀瞻吧。」
淺倉理甚為痛心地賞了她一個鐵砂掌,手上的力道卻一點也沒減少,「看不懂也要去加油,這是身為立海大附屬一員的義務和責任!」
「你饒了我吧……」眼看逃無可逃,便只能消極抵抗。正想著找個什麽借口開溜,遠遠地便聽到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
回頭,紅發少年迎面跑來。
「喲,葉月。」丸井提著蛋糕盒,一路小跑沖到兩人面前,「真難得,你也會來看比賽。」
「不要小看我的學校榮譽感哦!」女孩的笑容燦如六月暖陽,「丸井君要加油哦,一定要把對方殺個片甲不留。」
「我還以為你是為了看仁王才來的,哼哼~等著看我天才的表演吧。」
「丸井君這麽說可真是太傷我的心了……」故意做了個拭淚的動作,葉月煞有其事地揮了揮手帕,「對了,這次的對手是?」
「東京的不動峰。」丸井歪著頭,若有所指地笑了笑,吹起一個泡泡,「連比賽對手都不知道,這就是你的學校榮譽感嗎?」
「啊啦,被看穿了。」
按淺倉理的話說,雖然不動峰是今年勢頭強勁的一匹黑馬,但對於立海大附屬而言也只是小菜一碟。
「我們的目標是全國冠軍,怎麽可能在關東大賽就輸掉?」眉眼中的驕傲就好像是她自己站在球場中央叱咤風雲。
「但是『常勝』這種事其實也很無趣啊。」同淺倉一起站在拉拉隊後的看台上,遠遠就望見那一抹醒目的發色,「『輸掉』說不定也是不錯的經歷。」
腦袋被人狠狠地拍了一下。
「真沒志氣,阿尋你這個叛徒!」
「嘛嘛~怎麽說作為一個典型的文藝少女我也繼承了悲觀主義者的血脈,熱血的運動少年對我來說太晃眼了啦,再在這裏待下去我可能就會被照耀致死了。」懶懶地提了提肩上的包,作勢就要離開看台,「理,我先去找個地方蹲蹲,結果出來了再通知我好了。」
淺倉卻一把拉住她的手,目光中略有不解,「怎麽,仁王君的比賽你也不看了?」
「會不會出場也不一定吧。」從看台高高地俯視過去,正選們全都穿著外套,似乎昭示著他們能不費吹灰之力便拿下比賽,「而且從這麽遠看過去,根本就看不清臉啊。」
豎起一根手指,葉月尋不緊不慢地搖了搖,「我喜歡的是美少年,不是網球。」
耳根不知為何就有些瘙癢,葉月尋回頭,正對上看台前排少年的眼。他在看到她的瞬間下意識地側過了頭,停滯片刻又慢慢轉了回來,視線再次與她相交。
「仁王君,FIGHT!!!」雙手V字高舉過頭,赫然是她一貫的招搖個性。
少年幾乎在聽到加油聲的剎那別過了身,一旁的丸井拉著他說了什麽,他誇張地搖頭,肢體動作盡顯主人的無奈,直到柳生拍了拍他的肩,兩人才脫去外套朝場內走去。
「Double two,立海大附屬,柳生•仁王組合。」
「阿尋,開始了開始了。」淺倉有些激動地拉住了葉月尋的手,前排拉拉隊的喊聲也在頃刻間淹沒了整片球場。
「嗯,開始了啊。」目光在場中遊離,最終延伸至某個悠長的死角。
「立海大附屬,仁王發球。」
一上來就連取四球保住了發球局。
對方不動峰的選手似乎也不是省油的燈,葉月尋雖然站得很遠,卻似乎也能感受到球劃破空氣的震動。
「那種球……被打到的話會很痛的吧。」
淺倉奇怪地看了她一眼,隨即安撫似地拍了拍她的肩,「放心放心,這種球對仁王君和柳生君來說不算什麽。」
話音未落,立海大附屬已然破發。
「怎麽樣,後悔之前沒有來看網球部的比賽了吧。」淺倉理捅了捅身旁的葉月,卻發現後者目無焦點,似在楞楞出神。
「餵,阿尋,阿尋!!!」
「誒?怎麽了?」終於回過神來的少女不經意間動了動唇,卻最終未將口中的話喊出聲來。
「我才要問你怎麽了,突然就不說話了,難道是看傻了?」
「才沒傻呢。」葉月尋鼓起嘴,故意別過了頭,「只是突然覺得,仁王君打球的時候,給人的感覺完全不一樣。」
「不一樣?」
「總覺得……非常帥氣啊。」
淺倉牌爆栗順利抵達後腦。
「說什麽傻話!」
心情突然變得明快起來,葉月抿唇,嘴角上揚間重重點了下頭,「嗯,的確是傻話。」
作者有話要說:
這一章其實還有蠻多伏筆的,雖然看起來很平淡其實對話之間有很多矛盾。
不管怎麽說,每個人其實都有表象性格和內在性格之分,最近幾章阿尋都有一點點內在性格流露出來,雖然還不是很明顯,但最後都會串起來的。
下面打算加快進度了,戀愛急展開啊急展開=V=
阿尋終於要見到三年後的仁王了HIAHIA~
☆、CHAPTER 22 合宿,偶相逢
雖說那天比賽結束之後曾信誓旦旦地拉著淺倉理說「決賽的時候一定要做一面大橫幅掛在看台上為仁王君加油」,但事實卻是,關東大賽決賽當天葉月尋同學正坐在藤森女高的教室裏聽班導澤田老師激情昂揚地大談升學規劃與美好未來。
「葉月!」對於數學導師澤田而言,葉月尋這種人就算一天點名批評十遍也未必能激起她的一點警覺,但例行的點名批評還是必要的。「葉月,以你現在的成績是絕對不可能通過入學考試的!」
臨窗而坐的女孩單手支著頭,漫不經心地舉起另一只手,「老師,我完全沒有想過選考數學和理科啊,只考國語、公民和外語的話不是也足夠了麽?」
粉筆斷裂的聲音自教室前方傳來。臨近正午的日光透過教室玻璃張揚地散射在地,澤田導師突然就覺得口幹舌燥,反覆吞咽了幾次口水卻無濟於事。恰好此時下課鈴聲響起,倒不知是幫了誰的忙。
「雖說是事實,但是當面說出來的打擊還是很大的啊。」午餐時間,照例是井上優席卷葉月便當的時候,「阿尋,你今天看起來心情很差,早上澤田導師也被你的負面能量打壓得夠嗆。」
「才沒有,我是誠實的好孩子!」鬼鬼祟祟地把筷子伸進水木雅子的便當盒裏,卻被對方一眼識破。
「阿尋,難道你心情差的原因是……」飛快地把最後幾口飯扒進嘴裏,水木雅子含糊不清地說,「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應該是暑假和忍足君去合宿的事吧。」
「噗——」噴出的飲料灑了井上優滿面,但作為罪魁禍首的某人似乎看起來更為狼狽,「你、你怎麽知道?」
「因為我和忍足君一直有MAIL聯系啊。」水木忙著給井上優遞紙巾,全然不把葉月形如掉落的眼球當回事,「他還拜托我務必要把你『送』到集合地點。」
「我想他拜托的應該不是『送』而是『綁』吧……」那個家夥,一定早就知道她會爽約,才故意從雅子下手,「話說回來,你們兩個的關系什麽時候這麽好了……」
「我們一見如故。」水木雅子挑眉。
井上優插嘴,「不是一見鐘情麽。」
「『一見鐘情』是我扮演的角色啦。」葉月尋一臉奸笑,說話間帶著詭異的尾音,「他們兩個可不是像你和跡部大人一樣的關系哦~」
井上優一時語塞,但很快又面色如常,「阿尋,你的語氣就好像急於要為他們兩個撇清關系一樣。真不是一般的可疑。」
「胡說!」雙手交叉胸前,色厲內荏的招牌動作。
「是不是胡說你自己心裏清楚,不過這樣的話我總算有伴了,可喜可賀。」井上優瞇起眼,撩起自己頸間的碎發一圈一圈地繞,「那麽到時候我會派車來接你的。」
「優,你也要去?」誤會誤會一定是誤會。
「BINGO!」水木雅子好爽地拍了拍兩個好友,「好好享受吧!」
***
但是就算被說了『好好享受』,可從最初決定了同行人員後葉月尋便知道這根本是一場受難之旅。
巴士平穩地行駛在盤山公路上。葉月尋斜了眼身旁戴著耳機閉目養神的人,恨不能拉開車窗直接把他扔在這條山間小路上。
既然是冰帝的合宿,為什麽她這樣的無關人員也要加入?
「就當是給我做伴吧。」井上優如此解釋。
「但是優為什麽也要去冰帝的合宿?」明明就和跡部很不對盤。
「因為他們合宿的地方是我家的別墅。」似乎早就對這種情況習以為常,井上優甚至能惟妙惟肖地模仿出父親大人在回答跡部電話時的語氣,「跡部少爺要借別墅的話無論多長時間都沒有問題,優一定會好好招呼您的!」
「所以你就被你爸打包出售了?」
「不,是被當做贈品免費贈送了。」
舒緩的曲調透過耳膜而來,葉月尋猛地回過神,只見身旁的人仍一臉閑適,眉頭松松平平,似乎睡得正熟。
如果他右耳的耳機顏色不和自己的這個配成一對的話。
自那天起就再沒有和他好好說過話,就連之前在冰帝大門口集合的時候也只隨便點了個頭,上車之後他卻順理成章地坐在了自己身邊。
窗外的景色勻速後退著,原本有些煩躁的心情也因為耳機中傳來的小提琴聲漸趨平緩。
拿出手機,飛快地按了幾下,然後若無其事地捅了捅身邊的人,「餵,你手機響了。」
忍足茫茫然睜開眼,嘀咕了一句「我明明就靜音了」,掏出手機一看,果然短信燈一閃一閃。
『別以為這樣就能賄賂我了,哼。』
隨意按了回覆,右手邊即刻響起短信音。
女孩直直地看著窗外,從忍足的角度看過去,恰能看見她濃密的睫毛可疑地顫抖了下。好一會兒,她才慢悠悠地翻開手機蓋,面色瞬間由紅轉青,由青泛白。
右耳耳機被粗魯地摘走,只見葉月氣鼓鼓地塞起耳朵,別過頭死命瞪著窗外。
『其實你別扭起來的樣子也蠻可愛的。』
雖然有戲耍的成分在裏面,但這樣一看,確實很可愛。
忍足撥了撥頭發,故意把IPOD中的小夜曲換成了進行曲,然後如願以償地看到女孩拼死忍耐的表情。
***
「所以說其實跡部大爺在對面山頭也有一棟別墅咯?」
下車的時候才聽井上優說跡部派了他們家的廚師來負責合宿期間的夥食,進而又提到這座山上唯二的兩棟私家別墅其一是姓跡部的,所以就算晚上在山裏迷了路也不用擔心會對別人家的土地造成非法入侵。
「那麽他為什麽還要借你們家的別墅?」
「因為他看上了這裏的八片網球場。」井上優語氣不善,似在哀悼自家球場被某位大爺看上的不幸命運。
「能讓本大爺看上是你的榮幸。」跡部打了個響指,不知何時已站在兩人身後。
葉月尋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半瞇起眼阻擋某人光芒萬丈的出場。
「對了,他們那邊有來聯絡嗎?」跡部問。
井上優點頭,「嗯,都說傍晚左右會到。」
葉月尋微楞,緊接著問,「還有人要來嗎?」
「還有青學和立海大附屬。」
「誒?不會吧。」
「怎麽不會。」跡部不以為然,「本來這次合宿就是為了準備全國大賽,一起集訓也沒什麽可奇怪的吧。」
「但是……」葉月尋沈默了一會兒,不聲不響地走開了。
立海大附屬。
雖說隔了三年的時候,但直覺告訴她,這一期的陣容應該和國三的時候相同。
某扇塵封已久的大門終於被推開,一直以來被自己忽略的細節隨著某一個契機的到來,一點一點浮出水面。
當她身處自己原本的世界時,從來沒有刻意地去想過,那時的井上優和水木雅子在幹些什麽;來到三年後,也只是簡單地和淺倉理通通電話。離開神奈川之後,仿佛就和過去的自己成了兩條平行線,但真正的平行線是不會相交的。
與其說是期待,不如說有些害怕,害怕自己所不知曉的,和那個人有關的全部過去。
下午的時候,大少爺領著手下的蝦兵蟹將們去登山以增強身體素質,雖說三校合宿是他發起的,但其目的或許並不僅在互相切磋,興許還打算趁開賽前搓搓對手的銳氣。
葉月尋坐在別墅後的院子裏啃西瓜,大口大口地往嘴裏塞,然後如子彈發射一般將西瓜籽吐個幹幹凈凈。
比起她來,井上優則淑女得多,兩人坐在遮陽傘下有一句沒一句地聊著,沒聊多久就沒了話題。
七月裏,風中亦透著熱氣。樹葉的陰影在兩人腳下搖晃,井上優出了一會兒神又忽然想起了先前葉月尋的異樣。
「這麽說起來,你之前國中的時候是在神奈川吧。」
「嗯。」葉月點頭,回答得出奇爽快,「立海大附屬。」
「誒……那怎麽會想到來東京?」
「因為總是待在一個地方的話豈不是太無聊了?」葉月猛地從椅子上跳了下來,走到陽光下伸展手臂,「我可是不斷向未知世界發起挑戰的青春期少女啊!」
「其實是因為垂涎東京的美少年吧。」井上優白了她一眼,隨即接聽了先前響起來的手機,「餵?……嗯,好的,我明白了,就請在原處稍等片刻吧。」
掛了電話,牽起葉月就往回走,「立海大那邊的司機說在上山的時候迷路了,所以我們現在要去找他們。」
「迷路?為什麽我也要去……」
井上優淺笑,「聽說立海大附屬網球部皆為美少年,你去是不去?」
就算不去的話待會兒也會見到啊,而且那些人的臉……明明不久前才見過。
「去去,當然要去!」
雖說是迷路了,但其實上山的分叉路並不多。井上家的司機只稍稍饒了幾個彎,便很快找到了停在某條分叉路口的巴士。
走近幾步,果然是神奈川的車牌。
與此同時,巴士的門緩緩打開。一身黃色運動裝的少年走下車來,被風吹起的藍色發絲描畫出他幹凈漂亮的面部輪廓。盡管葉月尋曾腹誹過無數次立海大附屬網球部的制服,但她仍不得不承認那沈悶的黃色被他穿來也格外有氣質。
在那之後,時間已流轉了三年,少年美好的輪廓在歲月間磨礪得愈顯成熟。
明明在不久之前自己還拜倒在他的聖光之下幹出了丟人至極的事,現在卻突然有一種時光荏苒白雲蒼狗的唏噓感。
「你們好,我是部長幸村。」少年的聲音一如三年前那般溫潤動聽,和著熾熱的空氣卻不會讓人覺得煩悶。他禮貌地朝兩人點了點頭,視線終定格在葉月尋的臉上,「你是……」
汽車發動機的隆隆響聲蓋過了她說話的聲音,但僅憑口型,幸村仍輕而易舉地辨出了先前梗在腦中一時回憶不起的名字。
「你好,我是葉月尋。」
作者有話要說:
歐歐我最喜歡合宿了……一提到合宿就是一連串狗血到猝死的少女情節啊=3=
☆、CHAPTER 23 如舊,好遊戲
最害怕的,莫過於四目相對卻裝作未曾相識。
因而當諸如「喲,葉月,好巧啊」「啊啊,仁王君能見到你真是太好了」「葉月你怎麽會在這裏」「當然是為了和你一起共度美好的合宿時光」之類的對話在半空碰撞出燦爛的火花時,兩名當事人都如釋重負般地松了一口氣——盡管他們都以為對方沒有看出任何破綻。
和立海大的巴士一起回到別墅的時候,恰好碰到跡部大爺與他的手下們登山歸來,大家的臉都被曬得通紅,三三倆倆地喊著「熱死了熱死了」「洗澡,洗澡」就往別墅裏跑。
大爺雖然汗濕發絲卻仍一派優雅地和幸村部長寒暄,眉宇間的悠然閑適全然不像走過了幾十公裏的山路,大氣都不喘一聲,看得葉月尋好生佩服,忍不住激情鼓掌就差沒拿出喇叭吹響號角。
忍足原本和向日走在一塊兒,看到葉月迎面走來就立刻調轉方向棄好搭檔而去。
熟門熟路地傾身勾住女孩的脖子,下一刻就收到對方的招牌鐵肘攻擊。
「該死的都是汗,離我遠點離我遠點。」葉月尋誇張地捏著鼻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踩向忍足的腳背。
忍足敏捷地跳開,換了一邊繼續剛才的姿勢,「阿尋還真是冷淡啊,一起出來合宿明明就是增進感情的好機會~」
葉月歪著頭掙脫不能,伸直了手臂一個勁兒地往前借力,「拜托,我下午剛洗過澡來著……」
忍足聞言輕笑,故意把手臂收得更緊。
葉月的表情瞬間變得更為扭曲,她的目光始終聚焦在不遠處的大巴旁,直勾勾地盯著正在講話的跡部和幸村……不,應該說是那兩個人身後穿著立海大制服的人群。
之前和立海大交手過好幾次,對他們的選手雖不能說了若指掌,但也是知根知底。要說沒有敵意是不可能的,畢竟他也算是爭強好勝的少年,雖不如隊友那般在意輸贏。
分神的當口便被葉月掙脫了鉗制,女孩一溜小跑朝著自己先前註視著的目標沖去,後者似乎也盯著她看了一會兒,卻在她朝自己跑來的同時不經意般轉過了身。
「仁王君,我拿部長大人的人品擔保我跟剛才那個家夥一點關系也沒有!」合掌於胸前,拜倒成九十度角。
仁王起先一楞,隨即苦笑地看向葉月身後。同樣光芒萬丈的兩位部長同時轉過身來,而空中持續已久的電光火石亦因為女孩響亮的聲音猛然停滯下來。
「餵,葉月尋。」率先開口的是跡部,微微蹙起的眉和他上翹的發絲交相輝映,「本大爺可沒答應過給你作保。」
一旁的幸村則若有所指地笑了笑,語氣平和卻絲毫不肯退讓,「聽起來還真是讓人懷念啊,久違了呢,『部長大人』的稱呼。」
三校間微妙的平衡讓大夥兒明裏始終一團和氣,而暗中較勁這種事卻更像是彼此都默認的消遣。
兩位部長同時表態,便表明了誰都不會輕易罷休,可惜作為公允指針的葉月尋,卻對天平的兩端全無眷戀,甚至沒有註意到瞬間冷卻下來的,詭異而和諧的氛圍。
而身為事件的起因,仁王便也責無旁貸。副部長警告的眼神準確地抵達他的後腦勺,讓他不由自主地一激靈。
擡手,借著身高差本能地拍了拍女孩的頭。那動作仿佛與身俱來的熟練,連貫得不曾有一絲猶豫,「我知道了哦,尋桑。」
破除魔咒的話語解凍了整個空間。
兩位部長皆以勝敗無從判定為由以眼神邀請對方下次再戰,立海大的隊員們一個一個提著行李往別墅方向走去,前一刻還把眼睛瞪得大如外星生物的葉月尋也重重地舒了一口氣,如風一般刮進了別墅裏。
最後一個走進別墅的是忍足。
***
晚飯的時候青學也抵達了別墅,迷路的狀況和立海大極為相似,不過青學眾似乎更信任自己的野外求生能力,憑著青學特產「人肉探路機」竟也在九曲十八彎後成功找到了目的地。
葉月尋第一眼見到部長手冢的時候,就覺得自己以後如果要拿誰的人品作保,那大概便是手冢最為可靠。
和真田截然不同的嚴肅,氣場更為強大數倍。說話的時候會始終直視著你的眼睛,你說一句他必回一句,字數還總是那麽巧合地比你少上幾個。待到你終於無話可說之際,他則能用最後的回答將話題結束得毫無瑕疵。
青學部長,實乃高人。
晚飯之後,跡部大爺作為東道主發布了接下來幾天的日程安排。以大少爺頭像為模板的PPT打在足有一面墻大的投影布上,怎麽看都很有喜劇效果。
而這份喜感,成功地讓手冢及真田以外的所有人噴笑出聲。
「難怪我聽說冰帝的作戰會議向來高效,這一招的確不錯。」柳蓮二打開筆記本刷刷地寫著,一邊在心中計算該如何騙到幸村的大頭照以制作PPT模板。
「看起來很有趣的樣子啊,不過如果是手冢的話,效果大概會翻倍吧。」青學某位常年掛著天才牌的少年短暫地睜開了冰藍色的雙瞳又飛快閉上,但嘴角上揚的弧度卻掩飾不了其心中飛閃而過的邪惡念頭。
「真不愧是跡部大人。不,應該說真不愧是優的婚約者啊……」雖說將Ponta噴了一桌,但葉月尋的註意力卻仍集中在PPT上舍不得移開目光。
「那個蠢材……我就知道。」井上優揉了揉額角,直接選擇了無視某人得意的笑臉。
紛紛議論終在清脆的響指聲下戛然而止。台上的少年瀟灑地撥了撥額發,進而揚起一抹獨一無二的笑容,「本大爺的美貌每天都在散發著耀眼的光彩!」
自我陶醉主義者跡部景吾,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也算是高人一枚。仿佛受到了傳說中「耀眼光彩」的感召,葉月尋順利地將好友的諄諄教誨拋至腦後,堅定捶桌道,「果然,我還是加入跡部大人後援團吧。」
「我寧願你加入樺地後援團。」井上優面無表情地說,在看到葉月以臉撞桌的悲摧狀後滿意地笑了。
合宿時間將會持續一周。
按跡部的話來說,「為了使大家的精神不必從早到晚都繃得如在弦之箭一般」,特地在每天晚上都安排了不同的余興活動。
雖說參加與否純屬自願,但除了極少數堅持「一刻都不能松懈」的怪異人種之外,大家的興致也都頗為高漲,第一天的「國王遊戲」參加者就達二十人之多。
國王遊戲。
葉月尋一生中最恨的就是國王遊戲。
雖然不想承認自己天生就沒有大富大貴的命,但事實卻是,無論實踐多少次她永遠都與國王的霸權無緣,當個旁觀者已是上上簽了,稍有差池便如俎上之魚——任人宰割。
因而她自然而然地拒絕了第一天的遊戲。
可惜命運這種東西,你逃得越快,它逼得也越緊。早就註定要充當一回悲劇人物的葉月尋,自然也沒這麽容易逃過這一劫。
『阿尋,青學的菊丸君要跳「貓之舞」了哦,不來看嗎?~\(≧▽≦)/~』
向來不怎麽使用表情符號的井上優為了實施誘拐計劃也不惜狠下血本。
——不看不看不看,與其被好奇心殺死不如把自己鎖在房間裏發黴啊發黴。
『阿尋,慈郎那家夥被青學的手冢罰出去跑圈五十了。對了,只穿短褲哦~』
一擊未遂,忍足侑士英勇地接過接力棒,扮演起拐賣犯二號的角色。
——啊啊,不過就是跑圈而已嘛。雖然對美少年的肌肉很感興趣但是外面烏漆抹黑的能看出什麽來啊。
『餵,葉月尋。下來的話本大爺就讓忍足給你當仆人。』
顯然是受到了某邪惡力量威脅的跡部大爺出賣起自己的隊友來也毫不手軟。
——謝謝跡部大爺您的好意了不過那家夥的氣場實在太過強大要他當仆人我實在消受不起。
『葉月你再不來當替死鬼的話我就要被折磨致死了啊啊。』
雖然看起來像是求救信息但仔細一看分明就是挖了個坑等著自己去跳而且還是沒見過的手機號。
——不知名君,你自求多福吧。
***
再看底樓客廳。
正所謂三足鼎立說的大概就是現在這樣的狀況。
冰帝仗著主人家的優勢牢牢盤踞中央的拐角沙發,雖少了宍戶、鳳、日吉三元大將但井上優的加入總算稍稍填補了戰鬥力不足。青學以部長手冢為首,齊刷刷搬了凳子坐成一排,全員到齊的陣容自然不可小覷。立海大雖缺兵少將但好在有幸村坐鎮,盤踞餐桌一角聲勢也頗為浩大。
由於參戰人數眾多,因而也對遊戲規則做了小小的修改。保留「雙人受罰」的傳統,但若「國王」所指名的受罰者皆為本校人員,則可享受豁免,避免引發內戰;若一者為本校一者為他校則懲罰內容的主動權握於本校人員手中;若兩者皆為他校成員,則按常理實施懲罰。
正因如此,井上少女指名的「蛋糕摁臉」計劃中,樺地摁得前所未有的瀟灑,而丸井受得痛不欲生淚流滿面。
正因如此,大偵探柳生指名的「兇殺案再現」計劃中,青學某特殊飲料開發者毫不猶豫地將一整杯青綠色液體灌進了前一刻尚且活蹦亂跳的向日君口中。註意,是「前一刻」。
也正因如此,白毛狐貍雖脫口而出「不如就激情擁吻吧」,最終卻無緣得見自家部長和好搭檔的驚天之舉,反遭聖光普照一輪。
葉月尋偷偷摸摸下樓倒水的時候,正看到跡部大爺揚起下巴不足四十五度,性感的唇瓣距離青學冰山不足三厘米。
如果此時她後退一步按下相機,絕對不會有人相信這紅果果的JQ是在借位。
一不小心就大叫出聲,再想掩飾身形已無濟於事。然後只能在樺地君「善意」的邀請下(當然是某人指使的)加入冰帝一方,然後在第一輪抽簽過後不幸地發現自己是被國王點到名的兩個倒黴蛋之一。
「剛才那個『激情擁吻』的想法不錯啊,雖然遺憾地沒有看成。」國王忍足單手支頭,臉上的表情反倒看不出一絲期待,「不如這次就讓4號和13號來一場『激情擁吻』吧。」
回答他的,是葉月尋滾落沙發的響聲。
她也懶得再爬起身,躺在地上一不做二不休地裝個屍體,任四號簽落在自己的胸前,控訴某人的不良行為。
「那麽……十三號是誰呢?」早就私下交流過簽數的青學軍團派出不二少年為代表催促懲罰的進行,幸災樂禍之勢溢於言表。
沈默並沒有持續很長的時間。
倒不如說在葉月尋看來那回答的聲音幾乎沒有停滯就穿過了她的耳膜。
「是我。」
說話的,是這個勁爆懲罰案最初的提案者。
仁王雅治。
作者有話要說:
私很喜歡國王遊戲啊=V=
小狼你幹了一件好事,雖然這個餿主意最先是狐貍出的。你們兩個是典型的害人害己啊(捶地
這兩天實習比較忙,日更大概會有困難,不過大家可以使勁地鞭策我啊,說不定俺就發奮圖強了=V=
☆、CHAPTER 24 偷吻,掉坑了
作為女性向雜志的當紅寫手,連初吻都沒有過絕對是件丟人的事。
盡管葉月尋不知道自己現在霸占的這具身體,也就是三年後的自己的初吻獻出去了沒,不過至少真正的她,還把初吻牢牢地捂在懷裏,無人能夠觸及。
當然,要撇開不久前那一次失敗的偷吻。
所以當她聽到懲罰為「激情擁吻」時,大腦瞬間產生了短路,隨即在地上躺了半晌,好在另一名受罰對象的確定拉回了她的神志。
躺在地上的少女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終於猛地彈起身,捂住嘴控訴般地指著忍足侑士大喊,「變態!」
「哦呀,看你的表情,不會是至今仍為某人守著初吻的純情派吧。」忍足摩挲著下巴,笑得一臉不懷好意。
「胡、胡說!」辯駁的同時,葉月雙手叉腰,仿佛這樣就能增加其言語的說服力,「我可是如花般的十七歲,結婚年齡已到,怎麽可能還沒接過吻?」
「哦?是嗎?這樣就最好了。」忍足站起身,示威似地揮了揮手中的國王簽,「不過就是一個吻罷了,西方人的日常問候不就是如此。」
說著,他拉起葉月半扯半拖地朝立海大眾的根據地走去,走到一半的時候又湊近她的耳邊小聲說,「當然,如果你有那個守著初吻的對象的話,我也可以法外施恩。」
「去死吧你。」葉月刻意揚起下巴,咄咄逼人地瞪著忍足,「我可是很受歡迎的,接過吻的對象也早就不計其數了。」
「HAIHAI,我知道了。我可從來都不敢小看藤森的人氣女王的受歡迎程度。」說著,他一把將葉月推到前方,「兩位,可以開始了哦。」
身後竟然傳來了鼓掌聲。
不知是誰起了個頭,掌聲此起彼伏越發響亮了起來。
葉月挺直了背脊,裝作不經意地轉過頭,偷偷瞥了仁王一眼。
少年倒坐在椅子上,頭擱在椅背頂端,目光微微向下傾斜,正專註地看著左手上木制的細簽。
之前並沒有時間仔細觀察他,現在看來,三年後的仁王似乎比當初更瘦了些,皮膚依舊很白,眼睛很亮,鼻梁高挺,薄唇紅潤如昔。雖然並沒有多大的改變,卻不知為何散發著一種讓葉月尋感到陌生的氣質。
之前說話的時候,他叫了自己「尋桑」,不是「葉月」,也不是「阿尋」,感覺明明應該很親近卻又透著說不清道不明的疏遠。但若是普通朋友,絕不會用那樣覆雜的神情看著自己。盡管他什麽都沒有說,對待自己的態度一如三年前那般輕松自然,但那卻已經不是自己原先認識的仁王了。
真要說起來的話,大概是畏懼感。
14歲的葉月尋所見到的仁王雅治,雖然長相很有攻擊性,也是眾人知曉的「欺詐師」,卻只會對自己開一些不足掛齒的小玩笑,從來未曾讓她感到過危險。
但是17歲的仁王雅治,卻讓她害怕。
想要靠近,卻又無所適從的畏懼感,從心底為她拉響了警報。
仿佛是身體本能的動作,當仁王站起身向她走來的時候,她下意識地後退了。
僅一步的後退,就讓所有人明白了她的拒絕。
「真是無聊的遊戲。我要退出,退出~」仁王雙手枕著後腦勺,長長的尾音間目光已不知飄到了何處。
「這可不行哦。」第一個舉反對牌的是青學那位唯恐天下不亂的天才,「就算是『擁吻』什麽的其實難度也根本比不上『穿著女仆裝躺倒在海堂懷中』是吧,桃城。」
「不二學長!!!」桃城武噗通一聲摔了個四腳朝天,顫顫悠悠爬起來的時候還不忘捂住臉,不忍回憶先前自己所遭受的慘痛懲罰。
「而且就像忍足君所說的,在西方也不過是一般的問候禮吶。」不二笑著補充,「幸村君覺得呢?」
「只要當事人雙方願意的話,我自然沒有意見。」幸村微微勾起嘴角,弧度較不二而言一度不多一度不少,「而且我們立海大附屬的學生,從來都不是輸不起的人。」
「但是那兩個人的話……」柳生推了推眼鏡,看著搭檔的背影略有些遲疑,「偏偏是他們兩個。」
「那麽既然是民心所向,兩位就請務必再接再厲了。」忍足鄭重地拍了拍葉月的肩,「身為『男朋友』的我都不介意了,你不用有顧慮哦。」
「誰會因為你有顧慮啊白癡。」因為自己對仁王的認知而有些低落的心情,因為某人的蓄意挑釁再度燃燒起來。一掌拍開忍足的手,葉月尋一臉凜然地走到仁王面前,「反正吃虧的是仁王君,說不定人家才是為了命中註定的女主角而拒絕其他所有人的從一而終的超完美男主角呢……」
「不是的哦。」未說完的話被仁王截斷,他難得瞇起了眼,眸光自葉月尋的臉上掃過,定格在了她的唇上,「沒關系嗎?」
很想回答一句『沒關系的請放心大膽地上吧』,身體卻又再度後退。葉月尋狠狠地揪了把自己的手背,心中難掩對自己有賊心沒賊膽的強烈鄙視。
「尋桑。」仁王沒有在繼續向前,而是站在原地微微出神。他的目光始終停留在葉月尋的頭頂,臉上的表情卻透出懷念,「再見到尋桑的時候感覺很不可思議,過去的事就好像發生在昨天一樣。明明就已經三年了,卻能清晰地回憶起每個細節。」
那三年間彼此都沒有刻意約定,卻默契地不曾見面。東京距離神奈川並不遙遠,他們卻好像置身兩個世界。
可再度見面的時候卻幾乎感覺不到時間的流逝,不知是因為她的刻意配合,還是自己自始至終的自我欺瞞,兩個人的時間仿佛從三年前停止的那一點起開始連結,17歲的仁王雅治眼中看到的,仍是14歲的葉月尋。
「完全陷入自我世界了啊……」
作為受罰監督人的忍足撫額,葉月尋的話其實只要用激將法就很好擺平,但是仁王那一臉若有所思卻讓他著實感到好奇。所謂的「三年」怎麽聽都有那麽些排外的意味,除了那兩個人之外便無人知曉的秘密,還真是有夠挑戰他的神經的。
「餵,我說。」抄著手走到葉月身邊,側身,鼻梁上無度數的鏡片距離女孩圓潤的臉龐不足五厘米,「兩個人都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該不會是不知道『擁吻』的定義吧。」
近距離看,才發現葉月的皮膚好得出奇。白裏透紅,既沒有煩人的粉刺,毛孔也小的幾不可見。之前一直熱衷於和她唇槍舌劍,反倒忽略了她的長相。宴會時候的裝扮雖然也很漂亮,卻是在妝容的修飾之下,只是如今不加粉飾的她,卻也讓自己產生了類似於「可愛」的觀感。
言語未經大腦便脫口而出,動作更甚。
「不如讓我來示範一下好了」的話語飄散在空氣裏,尚未抵達眾人的耳膜,尾音已消逝在兩人相接的唇瓣中。
女孩在瞬間睜大了眼,呼吸恍若停止。
「你你你你你……」用一秒的時間作出反應卻已經太遲,葉月尋幾乎是用摔的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口、口水……」
眾人的訝異並不亞於葉月,反倒是忍足泰然處之,雖然女孩的反應讓他終於確定了一件事,「真的是初吻?」
某人的臉成功地從蘋果變成了番茄。
「笨蛋!」在腦中思考了一圈該如何面對現在的狀況後,葉月終於選擇了如自己小說中的女主角一般的,極具主角feeling的處理方法——溜之大吉。
「侑士這個白癡。」終於結束看戲模式的跡部放下手中的酒杯,轉而問井上優,「不需要阻止那個家夥嗎?」
「晚上的話山裏的確會有野獸出沒什麽的。」井上優不冷不熱地說道,「不過阿尋的話……」
她頓了頓,不再說話。目光遊移至大門口,井上優刻意朝著向門外走去的背影提高了音量,「阿尋的話,就算是野獸也會怕了她的。」
門口的少年頓了頓,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臭丫頭,竟然瞞了我這麽重要的事。」雖然那個家夥表面看起來沒怎麽在意的樣子,但會在第一時間追出去的絕不可能是一般的舊識,「餵,那邊的『男朋友』,就這樣讓別人去追自己的『女朋友』好嗎?」
「啊啊,這麽說起來的話也的確是呢……」忍足聳肩,又問,「井上桑,這裏附近真的有野獸嗎?」
「真的。」井上優正色,「以前還特地準備過很多捕獸裝置呢。」
「真的假的啊?」雖然一臉的不相信,但忍足仍下意識地解開了領口的紐扣。心情不知為何有些煩躁,讓向來以冷靜自許的他也一時間毫無頭緒,「真是的。」
轉身匆匆跑出別墅,卻早已看不到葉月和仁王的蹤影。空中意外地沒有雲層的遮蓋,月光灑在別墅外的坡道上,隱隱約約間也能照出路來。忍足猶豫片刻,選擇了通向山下的小路。
***
葉月尋覺得,自己的人生或許就是一出悲劇。
之前因為頭腦一熱就跑了出來,跑到一半的時候才想到——自己剛才的反應分明就是在告訴所有人什麽「接過吻的對象早就不計其數了」是徹頭徹尾的大謊話,而她葉月尋,是個活到十七歲(雖然是偽的)卻還連初吻都沒送出去的滯銷產品。
「我才是笨蛋啊……」明明遭殃的是自己三年後的身體所以就算報仇也要等三年後的自己回來了再報,她卻在這裏幹郁悶,分明就沒有一點價值。
而且說起來,只要想做是「被狗咬了」的話其實也不是那麽令人難以接受,畢竟要說KISS的話,她和淺倉理家的兔子也早就不知道K過多少次了,這麽說來……忍足豈不是和兔子醬……間接接吻了。
「噗。」被腦中浮現出的圖畫所逗樂,心情也豁然開朗起來,「阿兔,你的吻我已經確實地傳送給忍足少年了哈……」
踢了踢腳下的石子,順便為忍足少年的命運哀悼片刻,葉月尋決定掉頭往回走。
但是……
「誰能告訴我這裏是哪裏啊。」
山間迷路分明是落難公主專用的戲碼,對她這種路人甲可是無效的啊。但是先前因為跑得太快,也沒怎麽註意方向,現在回過神來一看才發現,自己已經不知不覺離開了大路,雙腳踏在一片泥土與落葉之上,風吹過樹葉的響聲在夜晚聽來總有這麽幾分陰森,更何況頭頂若隱若現的月光起到了更好的渲染氣氛的作用。
「這個時候如果再聽到狼嚎的話,大概就能拍攝『美女與野獸』了吧。」葉月尋小聲嘀咕,卻在下一刻一腳踏空,「哇——」
所以說這不是《人與大自然》的紀錄片,而是確確實實的《落難公主記》。而美麗的公主殿下,此刻正灰頭土臉地癱坐在某個並不算深的坑底翹首仰望天空。
「還真是原始的陷阱啊,真的會有野獸上當嗎?」微微向旁邊挪了挪,葉月尋皺著眉抱怨,「可惡,屁股好痛。」
沒有手機,更別提繩子之類的必備逃生工具。腳上還穿著拖鞋,現在唯一慶幸的是先前還未換上睡衣。
「誰來救救我啊……」漫不經心的叫喚根本就不像是在呼救。
不知是從何處而來的信心,腦中總有一個念頭在反覆告訴她,別害怕,一定會有人來救她的。
沒有絲毫的不安,沒有絲毫的困擾,甚至不確定那個拯救自己的王子會不會真的到來。
但坐在坑底的葉月尋,卻好像被無數的勇氣所保護著,不知不覺間就……睡著了。
醒過來的時候,有強烈的光照在臉上。
睜開眼,光影後的人模糊了視線。那人雖居高臨下,但視線所及的、充耳可聞的,是再熟悉不過的輪廓與嗓音。仿佛真的是上天派給她的,專屬於她一個人的王子殿下。
「餵。」
夢終於醒了。
作者有話要說:
猜猜最後出來英雄救美的是誰=V=
小狼這章又渣了,於是俺終於發現了雙男主最大的弊端,偏心是大忌啊大忌但是為毛俺的心已經偏得無法挽回了ORZ
於是為了補償狐貍,阿尋真正的初吻(<=三年前的那鍋)就獻給狐貍吧,不過要看到還得等個十幾章吧ORZ
其實寫到現在兩位男主都還米喜歡上阿尋吧(<=女兒你做人真是失敗T T)
不過要是真要排個喜歡程度的順序的話大概就是:三年後狐貍>三年後某狼>三年前狐貍,雖然順位最高的那只距離說出「我喜歡你」啊「你是我重要的人」啊之類的話還差得遠,路漫漫其修遠兮……
☆、CHAPTER 25 夜談,練習賽
如果是王子大人的話,一定會伸出手來擁抱她。
可當她下意識地展開雙臂,迎來的卻是「王子殿」嘲諷般上揚的音調。
「餵,這麽淺的坑竟然都爬不上來,你是笨蛋嗎?」
舉在半空的手臂微微一滯,隨即有些泄氣地垂了下來,「什麽啊,原來是優啊。」
「是啊是啊,是我真是不好意思了。」井上優嫌棄地朝坑底望了望,揮手找人扔了幾塊石頭下去,「可惜你的兩位王子都太無能了,像傻瓜一樣地跑出去卻根本不知道應該往哪兒找人。」
「兩位?」原來她還沒有被遺忘在陰暗的小角落啊。
葉月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不情不願地踏著井上優給的石頭往上爬,一邊還不忘小聲嘀咕,「落難公主竟然要自救,真是太沒成就感了。」
「這點你可以去向那兩個人抱怨,剛才已經打電話讓他們回去了。」井上優促狹地笑了,「找不到公主殿下,想必王子也很挫敗吧。」
但事實證明,挫敗這種事因人而異。當葉月尋好不容易回到別墅的時候,王子一號據說已經洗洗睡了,而王子二號則是一臉「我很困擾啊」的表情把她拖到墻角數落了一通。
「要偷襲的話我可是會大叫的哦!」剛洗完澡就被忍足拉出去再教育,即使是葉月這樣的人也不禁提起了十二萬分的警惕。
「放心啦,反正我們也很快就會分手的嘛,『女朋友』。」
「那麽我現在就申請分手可不可以?!」有機會就要把握,是葉月尋的人生格言之一。
忍足停下腳步,回眸笑道,「啊啦,沒想到你已經這麽有『我們正在交往』的自覺了。」
先前明明就還抵死否認著男女朋友的稱呼。
「你……」葉月尋握拳,強忍住了想要朝面前這個家夥比中指的沖動,「忍足侑士你是不是很討厭我?」
「討厭?」
「所以才一直把我往火坑裏推,推完還故意裝作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站在坑旁示威。」
「沒想到你還挺敏銳的。」忍足走進廊道盡頭的陽台,倚在圍欄上一動不動,「不過該不該說你是悲觀主義者呢,說不定我是因為很喜歡你的關系,畢竟我是那樣千方百計地成了你的『男朋友』啊。」
「別說笑了。」葉月揪著披散在肩的長發跟在他身後,七月的風溫熱柔和,不消一刻便將頭發吹得半幹,「你不會是已經忘了之前對我下過的定義了吧,雖然有夠錯誤的,扣在你自己身上倒是很合適。」
「錯了嗎?那也不一定。」忍足攤了攤手,「你和立海大的仁王是舊識?」
「忍足同學,我國中可是在立海大附屬念的。」
「還真是會打擦邊球啊。」忍足有些無奈地歪著頭望向遠處的山巒,「那麽我換個方式問好了。你們,是舊情人?」
葉月撓墻,「還真是多謝你的擡舉啊,忍足同學。」
「誒……這麽說來的話,是你被發卡了?」
「哦呀哦呀,不愧是忍足同學,一眼就看透了事件的真相。」葉月極其阿Q地鼓起掌來,「要不要附帶一下『兇手就是你』的招牌動作呢?」
「猜錯了啊……真失望。」忍足故作泄氣地聳肩。
「才沒有猜錯呢……」葉月尋眨了眨眼,盡可能真誠地看向忍足,「吶,看著我的眼睛,像是在說謊嗎?」
「是說謊喲。」
葉月忍不住做了個失意體前屈,頗有些招架不能之勢,「難得我想要誠實一次,忍足君竟然都不相信我呢,好受創。」
「不過,看得出來你還挺喜歡那個家夥的。」
「誒?」葉月猛地後退三步,將一驚一乍表現得恰到好處,「也不知道是誰說我不會認真去談戀愛的。」
忍足彎曲食指,自女孩耳邊勾起一縷發絲,若有所思地繞了幾個圈,「不會認真地去喜歡一個人並不代表『喜歡』這種情緒不存在啊,雖然被你喜歡上的那個人是有夠慘的。」
「拜托不要說得好像世界末日一樣。」明明處於單戀狀態下的她才是比較倒黴的那一個。
「你相信的是什麽?」忍足突然問。
「誒?」
「正是因為你的『不信任』才會讓自己產生了錯覺,越想要用言語來證明的是才越是虛假。」
深奧得讓人覺得莫名其妙。
葉月尋抓了抓頭發,煞風景地說道,「忍足同學,你再這樣繞下去的話我的頭發就要打結了。」
「逃避話題可是不好的行為哦,阿尋。」
「但是我微小的腦容量已經超過了負荷極限,完全無法理解忍足大神您的人生哲理了啊。」葉月望天,突然大叫道,「啊,滿月。原來今天是滿月啊。」
說著,她仔仔細細地將自己的頭發從忍足的魔爪下解救出來,還煞有其事地拍了拍忍足的肩,「少年我原諒你了,畢竟滿月會讓人頭腦不清醒的。」
忍足正想反駁,卻見女孩面帶同情地看了自己一眼,然後打了個大大的呵欠,說了句「我去睡了」便一路沿著走廊蹦跶而去。
滿月麽,或許真的是滿月的效應吧。但是受到影響的,又何止他一個。
第二天才算是真正開始了合宿的訓練,上午是由各校自行安排的獨立訓練,而下午則是由抽簽決定的練習賽。由於是三校合宿,兩兩之間的練習賽便會持續三天,合宿的最後一天按照計劃則是總結大會和自由比賽。
葉月尋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偌大的客廳又只剩下了井上優一人。
跡部大爺不知是那根筋抽了帶著冰帝眾繼續去攀爬昨天沒開發的半座山頭,青學眾人則據說在部長的指引下占據了別墅後不遠某處小溪,實施他們蓄謀已久的捕魚訓練法,唯有立海大留在了球場裏進行基礎訓練。
「果然還是幸村部長比較正常。」葉月尋咬著面包,含糊不清地說,「啊啊,我的愛校之心又燃燒起來了。」
「但你早就不是立海大附屬的學生了。」井上優冷冷地瞥了一眼窗外,「而且其實他們也正常不到哪裏去,一大早就內戰了不知多少回合了。」
「真的呢……」
從窗口望出去,恰好能看到幸村他們訓練的那兩片球場。僅從發色來辨認的話,似乎仁王和戴著帽子的真田站在對立的半片場地上,而丸井對面的是幸村。
「情況不妙。」井上優端起咖啡杯,目光仍停留在窗外,「從這裏雖然看不清楚,但是你的王子殿下似乎有麻煩了。」
「優,我和仁王君不是這樣的關系啦。」
「那是什麽樣的關系?」
「這個……還真是一言難盡。」
「那就長話短說。」
葉月撓了撓頭,冥思苦想半晌,最終小聲說道,「大概是……我在等待被發卡的狀態吧。哇,好痛。你打我幹嘛?」
井上優收回手,後悔起剛才用的力還不夠大,「哪會有笨蛋這樣形容自己的戀情啊。」
「我錯了。」葉月可憐巴巴地皺了皺眉。
「你啊……」井上優放下杯子,整了整衣服便往門外走去,「就算真被發了卡也是活該。」
「優你真是太壞了……」葉月尋哀嚎,匆匆跟上了前面的身影。
下午的時候青學眾和冰帝眾皆神采奕奕地出現在了球場邊,仿佛整個上午的體力消耗對他們而言沒有半點影響。葉月雖暗暗懷疑是不是跡部大爺在午飯裏灑了某種不知名的添加劑,卻在反覆確認自己並沒有半點亢奮征兆後遺憾地放棄了追查。
「今天是冰帝對青學啊……」四片場地同時進行單打練習賽,另外四片則做熱身及自由訓練用。
熟悉的響指聲如同比賽開始的號角,前半部分的四場分別是忍足VS菊丸,向日VS河村,樺地VS不二,日吉VS桃城•海堂(因為青學有九個人的關系所以日吉同學不幸抽到了那支以一敵二的上上簽不過話說回來青學的九人陣容真的很可疑啊= =)。
「阿尋,要給我加油哦。」忍足同學即使已經站在了發球線上仍不忘朝場邊散發那不值錢的荷爾蒙。
「是是,請一定好好加油。」葉月刻意拖長了音調,懶洋洋的聲音如同泄了氣的皮球,「需不需要我去找個可樂瓶裝一袋小鋼珠來給你制造後援團氣氛呢?」
正在發球的忍足顫了顫,手上的力道不知為何就加重了幾分。
「發球失誤。」
不甘心地掏出球準備二發,忍足默默地祈禱某人能和平時一樣幹幹脆脆地忘了加油這檔子事,可惜他剛將球上拋,便聽身後傳來響亮的女聲。
「好好加油啊,男朋友!!!」
「——發球失誤,0-15。」
雖說很想一直就保持這樣的狀態加油下去,但葉月尋對網球的興趣缺缺最終導致了她和井上優一起坐在遮陽傘下昏昏欲睡。不知過了多久頭上猛然傳來劇痛,葉月睜開眼,便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已將頭撞在了擺放飲料的桌上,先前的痛感正是因為磕到了桌旁凸起的把手。
「比賽怎麽樣了?」
井上優指了指場內,笑道,「少了你的加油,忍足君當然如魚得水,已經5-3領先了。」
「哪有……分明是因為我的鼓勵才贏的。」葉月尋鼓著嘴狡辯,說得毫無羞愧之感,「算了,我回去洗把臉,睡得都是汗。」
因為只想簡單地用涼水沖一下的關系,葉月並不打算回房間而是直接朝底樓的洗手間走去,路過廚房的時候恰好有人從裏面走出,兩人錯身而過,險些撞個滿懷。
「仁王君?」葉月微楞,隨即笑著打了個招呼,「仁王君沒有去看比賽嗎?」
仁王一手拿著水瓶一手抓著毛巾,額上的汗珠順著面龐淌下,似乎剛剛進行了劇烈運動,「練習賽的話有柳去看就足夠了,我們自己的訓練計劃也不能被打亂。」
「這樣啊……」葉月頓了頓,欲言又止。
果然還是說吧。
咬了咬牙,終於把心一橫。
「對不起!」
「對不起!」
誒?
葉月擡頭,正對上仁王同樣閃著驚訝的眼眸。
他們兩個,還真是喜歡異口同聲啊。
作者有話要說:
第三次了,這兩個人異口同聲的頻率還真高= =||
25章達成=V=這文終於也進行了四分之一了啊(感慨
很久沒有寫長篇了都不知道這文會不會半路就被坑掉= =不過以俺對某人和某人的愛來說應該不會坑吧(《=嚴重底氣不足)
不管怎麽說俺會再接再厲的,開學之前再完成四分之一應該沒有問題吧(《=還是底氣不足
其實這一章最後本來還有某狼的英姿的,不過再寫下去估計又要爆字數於是還是留在下章吧。俺終於完全陷入了寫某狼時極其順暢一到狐貍就卡殼的狀態了ORZ
☆、CHAPTER 26 道歉,提琴聲
道歉的話一旦說出了口,一切便無法再回頭。
原本正確的事,會被認定為錯誤。過錯的責任,也因此被轉嫁。
那麽人為什麽總是會將道歉的話輕易說出口呢?
「仁王君為什麽要道歉?」詫異只是瞬間的事,聽到對方口中說出和自己相同的話,竟莫名地有些竊喜。
「你先說。」仁王斜倚在門欄上,懶散間透著若有似無的笑意。
「又是我先說……」葉月垂下頭,小聲嘀咕道,「我先說的話仁王君倒時候又會說『哦,沒什麽』來滿混過關。」
仁王將她的竊竊私語聽得一清二楚,沈默著就是不表態,儼然一副『不管你怎麽掙紮都是你先說』的自信態勢。
心中的小天使和小惡魔經過一番纏鬥,終於有了結果。
葉月尋對了對手指,頗為委屈地說道,「其實也沒什麽……就是昨天的事。」
口口聲聲說著喜歡他的自己,竟然會對他的靠近產生『畏懼』『退縮』這樣的情緒,簡直就像是一種背叛。
「昨天的事?」仁王似乎還未進入狀態,楞了好一會兒才有些哭笑不得地說,「我看上去就這麽像喜歡占女生便宜的人嗎?」
葉月一怔,支支吾吾了半晌才發現他錯以為自己說的是KISS未成的事。
「不是的啦,我說的不是這個。」慌亂地擺了擺手,卻不知該如何糾正這個誤會,「總而言之就是對不起……不管為了什麽事。」
「你這樣說還真是讓我無地自容。」仁王側過臉,故作傷心地說道。
「那麽仁王君又是為了什麽而道歉呢?」
仁王收斂了笑容,雙手抱胸一字一句地說道,「哦,沒什麽。」
「早就知道你會來這招=口=」葉月尋想了想,雙手叉腰,氣勢洶洶地擋在了仁王面前,「這次休想用借口搪塞我。」
「啊啦,混不過去了。」少年皺眉,看似很苦惱的樣子,「要怎麽辦才好呢?」
嘴角上揚的同時,仁王猛然欺身向前。少年修長的身形在滿室陽光下掠過一道忽閃即逝的光影,運動過後仍有些急促的呼吸與心跳就這樣穩當地落在女孩耳邊。不到五公分的距離使她頃刻間略有恍惚,待回過神來的時候少年已抄著手越過了自己。
「這件事晚上再說。對了,昨天忙得忘記了說,能再見到尋桑,真是太好了。」
***
能再見到你,真是太好了。
整個下午,葉月尋沒有再回到場邊去,而是在這句話的催眠下飄飄欲仙醉生夢死,一口氣就將積壓了快大半個月的稿子寫完了,不僅爆了字數狗血也灑了不少,想來也知道下一期雜志發行後又能賺到不少少女淚。
仁王君,感謝你說出了如此言情的台詞。
果然不愧是被她看上的悲情男二號啊。
匆匆把稿子通過mail發給了鈴木編輯,一看鐘,才發現已過六點。葉月尋從來都不是會為了趕稿而廢寢忘食的人,可之前放下筆的時候,突然就感到一陣陣的饑餓,想來必是因為先前太過投入而麻木了知覺。
「好餓好餓……」揉著肚子走下樓,只見三大桌人早已狼吞虎咽地吃得熱火朝天。
井上優註意到葉月的出現,便指了指身旁的位子。
「感謝我吧,給你留了不少東西。」
葉月埋怨地盯著盤子瞧了瞧,「你們欺負我……連吃飯都不叫我。」
「我可是上去請過三次了。」忍足舉著手為自己申辯,「可惜公主大人的房門上掛著『擾我者殺』的牌子,那個『殺』字艷紅艷紅。」
「我還以為你根本不會在意這種東西。」接過忍足遞來的雞腿,惡狠狠地咬上一口。
「公主大人果然很了解我。」適時地遞上一只螃蟹,忍足笑著公布實情,「事實是,公主大人的門反鎖了兩圈,而有品的王子是不會幹爬窗這種事的哦。」
「哦哦,原來如此。」一口飲盡杯中的果汁,葉月尋恍然大悟地說道,「那你竟然還不爬?」
「誒?」忍足一楞。
「她的意思是說你本來就沒品。」第一個反應過來的是跡部,大少爺端著酒杯,樂見自家天才出醜。
「部長,不用解釋也可以。」忍足難得才會叫跡部一次『部長』,也正表示他對某人的看戲狀態極為不爽。
「忍足,部長我對你的『沒品』也非常痛心疾首。」以華麗著稱的大少爺在落井下石的時候也依舊不忘華麗一把,「本大爺的美學你可是一點都沒學到。吶,樺地。」
「是。」
——對話終於結束。其實樺地少年才是冰帝真正的幕後BOSS。
晚飯之後舒舒服服地泡了個牛奶浴,盡管葉月尋一再要求和井上優共浴,卻仍被後者毫不留情地踢出房間,最後只能悻悻回房。
雖然仁王之前有說晚上再繼續之前的話題,但他似乎晚餐之後就不知所蹤。按照日程表的計劃,第二日晚的例行活動是紙牌遊戲,但興許是因為昨天的懲罰太過激烈,在聽說今天輸家仍會有神秘懲罰之後大部分人都打了退堂鼓,唯有不怕死如丸井、向日等人才一如既往的熱情高漲。當然,青學眾依舊全員出席。部長曰——勞逸結合。
葉月尋對紙牌不敢興趣,因而只留在了房間裏看電視。井上優被她老爸催得緊,一日三個電話地匯報和某位大爺的進展情況,即使是敷衍也並非三言兩語便可打發,而這個時間恰好便是第三通電話會議的監察期。
「還真是無聊啊。」以前就覺得仁王十分神出鬼沒,但那是因為他時常和柳生互相變裝的關系,「但是明明就有約了我啊,該不會待會兒來的還是柳生君吧。」
正想著,隱隱約約傳來一陣小提琴聲。穿過房間和窗台間敞開的門,琴聲吹起落地窗簾,和著微涼的夜風斷斷續續地傳進屋裏。
葉月尋怔了怔,輕輕閉上眼,倒向柔軟的床鋪。
漆黑的夜幕,浸染著懶散不羈的琴聲,在空氣中分崩離析,又重新組合成與先前截然不同的音符。
美麗,卻冷漠的聲音。
不知為何就想起了很多事,一幕一幕地在腦中閃過,透過某種可稱之為思念的情緒,漸漸滲入心脾。
葉月尋猛地睜開眼,從床上彈坐起來。
「簡直就是惡魔的顫音。」低聲咒了一句,心情早已跌至最低谷。有些粗暴地拉開抽屜,取出先前在巴士上所霸占的,忍足的IPOD,泄憤似地丟在了床上。
那個時候在巴士上聽到的曲子,都是很溫柔的樂曲,靜靜地流淌在心澗,讓人不知不覺就豁然開朗。而如今的這首,雖然也是曾聽過的,熟悉的曲子,卻怎麽都讓人愉快不起來。
「所以我才討厭聽現場版啊。」恨恨地抄起耳機就往外走,一邊還不忘使勁貶低,「水平爛就不要拉,他以為他是誰啊。比拉鋸子還難聽。」
拉開門,恰對上某人懸在半空的手。白皙的手背與輪廓分明的指骨,一點也不像是一雙打網球的手。
「晚上好。」少年收回手,習慣性地插進了口袋裏。「要出去嗎?」
「完•全•不•打•算出去。」葉月尋果斷地搖頭,回身把IPOD拋在了進門處的置物櫃上。
「那我可以進來嗎?」仁王問,「或者出去談也可以。下午的時候約好了的,這次不打算再打馬虎眼了。」
「請進請進,請務必要進來。」女孩狗腿的笑容,像極了急於等待小紅帽上鉤的狼外婆。
「抱歉,這裏只有Ponta。」雙手捧著自己的至寶遞到仁王面前,臨放上桌的時候又不由自主地縮回了手,「對了我想起來優那裏有咖啡豆來著……」
「沒關系,Ponta就可以了哦。」仁王接過飲料罐頭,無視葉月的一臉留戀咕嚕咕嚕喝了幾口,「之前剛出去跑了兩圈,喝Ponta正好。現在終於明白,為什麽尋桑在長跑的時候不喝Ponta動力就會減半了。」
少年輕輕地將汽水罐放在桌上,猶豫片刻,又略帶後悔地抓了抓頭發。「果然,就算反覆練習了這麽多次,真正想說的時候也還是會退縮。」
「仁王君想說什麽?」印象中,他一直是瀟灑自如的,從未在自己面前露出這樣苦惱的表情。即使是被自己折騰得全無辦法,也能從容地應對,進退得當。
「那個……對不起!」仁王猛地站起,認真的表情看不出一絲玩笑,「那個時候是我太過自以為是,以為自己什麽都知道,以為自己的洞察力無人能敵,所以才會說出了那樣的話。」
那樣的話……?
葉月尋坐在沙發上,微微仰頭。少年的臉因為發絲的晃影而模糊了輪廓,說出的話卻如一針一針刺在心上。
「那個……原諒我說一句煞風景的話吧。」葉月弱弱地舉手,當仁王的目光投向她時適時地說道,「其實聽你這麽說,我很有成就感來著。即使被發卡,也值了。」
「發卡?」仁王皺眉,似乎還想說些什麽,卻被葉月尋打著哈哈往門口拖去。
「請忘了我剛才說的傻話吧,哈哈……其實我偶爾也會抽風一下的,不管怎麽說今天已經很晚了不如我們都洗洗睡吧明天你們不是還要繼續集訓的麽。」
「但是……」被推到門口的仁王單手撐著門框,一改先前的猶豫快速說道,「說了那種話被討厭也是無可厚非的,但我只是想來道歉而已。那麽,晚安。」
語畢,輕輕帶上了門。
葉月尋楞楞地看著空無一物的門背,眨了眨眼,不甘心地朝門後踹了一腳。
「真是的,我什麽都不知道啊,談什麽討厭。而且……」
她突然就不再出聲,只是快步穿過房間沖到了陽台上,雙手支著圍欄探出身,向著自己右手邊側上方的陽台大喊道,「忍足侑士該死的你再拉信不信我把你的弦一根一根全剪斷!!!」
作者有話要說:
再這樣下去這文要成深夜檔了。。。不如下次幹脆我放存稿箱然後定時在12點發吧=V=
☆、CHAPTER 27 香草,真心話
忍足其實並不喜歡小提琴。
從小學到大的樂器,最初的目的也只是打發時間而已。他很少會對一件事上心,大都是短暫的熱情抑或忽閃而逝的興趣。迄今為止,真正想過要抓住的,大概就是網球。
合宿很快臨近尾聲,最後一天雖說是自由訓練,反倒更像是各校宿敵間的大混戰。忍足做了些簡單的熱身運動,便拿起球拍朝某個正無所事事的閑人走去。
「來一局嗎?」全然不像是征求別人意見的語氣,倒像是命令。
仁王回過頭,掂了掂手上的拍子,「給個理由。」
「不是正好都閑著麽?」忍足說。盡管冰帝和立海大曾經交手過數次,但他和仁王卻從未在單打比賽中相遇過,「雖說是最後一天了,但是就這樣荒廢掉也有點可惜呢。」
「可你像是有備而來。」仁王指了指一邊空著的球場,「這麽有信心贏過我?」
「因為有一千種絕技可以對付你。」外界的傳言雖然誇大,但忍足對自己的得意技向來很有把握。
「那還真是可惜啊。」仁王走到場邊,豎立球拍,「我不巧就有一千零一種絕技。Which?」
忍足不動聲色地挑眉,「Smooth。」
葉月尋雙手握著甜筒走到場邊的時候,八片場地意外地都被占滿。她一眼就看到了忍足和仁王對戰的場地,圍觀的有向日和青學的桃城。
「大家還真是精力充沛。」同時舔著雙手的甜筒,插足到向日和桃城中間,「比分多少了?」
桃城似乎被嚇了一跳,猛地朝旁邊退了幾步才驚魂未定地喊道,「忍、忍足的女朋友!」
「你好。」葉月尋點頭,也懶得向他解釋,「青學的選手竟然也會來看他們兩個的比賽啊。」
「反正場地滿了也無事可做。」桃城聳肩,「何況以前曾經輸給過忍足,有點不甘心呢。」
「原來他這麽厲害啊。」之前當她一覺醒來發現自己正身在三年後時,便知道必然會錯過三年前那一場關東大賽的決賽,因而急急忙忙地上網查了查比賽結果,竟發現不僅關東大賽,就連之後的全國大賽,立海大附屬都輸給了同一個對手——青學。
青學是神。這是葉月尋腦中延續至今的認知。
因而在她看來,忍足竟然贏了『青學』的桃城,實在是件非常了不起的事。
「侑士對付他,當然綽綽有余。」一旁的向日忍不住插嘴。不顧桃城險些爆發的怒容,他的臉色突然又很凝重,「但是這次的對手卻不一樣。侑士最擅長的就是利用對手的心理弱點攻擊,但在這一點上,立海大的仁王也是不遑多讓。」
「有這麽嚴重嗎?」葉月尋歪著頭伸出舌頭,以防融化的冰激淩順著甜筒的脆皮淌下。「說到底,不就是把球打過網就行了麽。」
向日鄙視地斜了她一眼,心想著要不要為她補充補充基礎知識,恰好此時忍足被破了發,走到場邊來喝水。
4-3,仁王領先。
「Ice-cream?是我喜歡的香草口味呢。」忍足眼尖,拿著水瓶走到場邊,隔著鐵絲網直勾勾地看著葉月尋手上的甜筒,「阿尋是特地來拿給我的嗎?」
雖然很想回答一句『這其實是原味』,卻在話要出口的瞬間想到『看得到吃不到』才是最折磨人的,於是得意地對忍足笑了笑,張嘴咬了一大口,「哼哼~我最喜歡的香草味,才不會讓給你。」
「沒關系,我吃剩下的那部分也可以。」指了指葉月還未來得及吞下的剩下半個筒,忍足的眼中赫然寫著『就算是間接接吻也不算什麽反正我們都那啥啥過了』。
女孩果然飛快地將剩下半個也塞進了嘴裏。
「阿尋再幫我去拿一個吧。」忍足揮了揮手,重新朝場內走去,「等你拿回來的時候比賽大概也結束了。」
難道是怕輸了丟人現眼所以故意要把她支開?
在某一瞬間頓悟了的葉月尋抿唇一笑,慢吞吞地舔著另一個手上的甜筒,大大咧咧賴在場邊。雖然不懂網球,但是輸贏總還能看懂。她倒要看看忍足那個家夥能輸得多慘。
5-3,仁王領先。
「我還是進去拿甜筒吧。」偷偷摸摸向後退去,雖然知道向日和桃城都專註於比賽,她卻仍不忘左顧右盼了一番,「反正要輸總是會輸的,仁王君這麽厲害當然是打遍天下無敵手哈……哎哎,我的立海之魂又燃燒起來了。」
拉開冰箱,裏面整齊的兩排甜筒,香草和巧克力占了一半多,也有少數幾支草莓或是藍莓口味的。
伸手就是一支香草,直到關上了冰箱才記起,某人似乎剛說了這是他喜歡的口味來著。
「我是笨蛋啊……」明明這種事忘了就好。
不知為何就站在原地楞楞地出神,直到手上傳來一陣粘糊糊的感覺才發現因為手掌和天氣的溫度,捏在掌心的甜筒正在慢慢融化。
「哇……好粘……」葉月尋皺著眉把甜筒重新塞進了冰箱裏,洗了洗手又拿出一支新的。
仍舊是香草。
「才不是拿給那個人渣的呢。」女孩盯著天花板看了一會兒,終於想通了什麽似地一蹦一跳地跑出了別墅,一邊還不忘小聲哼哼著「我最喜歡香草~我最喜歡香草~」。
再回到場邊的時候,原先的場地裏已經換成了慈郎和丸井。正猶豫著,手中的甜筒卻被突然被人抽走。回眸,只見忍足得意地撥開了外層的紙殼,毫不猶豫地吃了起來。
「你偶爾也是蠻稱職的女朋友哦,阿尋。」
葉月尋勾起嘴角反擊道,「沒想到這麽快就結束了啊,輸得一敗塗地了吧。」
「什麽叫『這麽快』啊。」忍足不滿地皺眉,「你可是去了有半個多小時,我還以為你不打算回來了。」
「而且他們兩個打到6-6就停手了,雙方都不想再打下去。」向日走到兩人身邊,朝忍足伸出手,「侑士,留半個給我。」
「那可不行,岳人。」忍足裝模作樣地搖了搖頭,一本正經地說道,「這可是『愛心』冰激淩。」
葉月尋掐著脖子作幹嘔狀,目光向著周圍掃視卻沒有看見仁王的身影。
「竟然最後是打平,真沒勁。」她向來是個結果主義者,再精彩的比賽,如果不贏下來的話就沒有意義。記得過去向淺倉理提起這個觀念的時候,被她大罵了「你到底有沒有體育精神啊」之類的話,但葉月尋仍舊堅持,這也是她不怎麽願意答應淺倉理參加籃球賽的原因之一,沒有把握一定會獲得勝利的比賽,她不會嘗試。
某種意義上來說,膽小又偏激。
***
最後一天的夜間活動,參加人數又和第一天一樣多。也許是想到明天大家又要各分東西,這一晚所有人都搬了凳子圍坐在一起,氣氛較之前幾日都來得熱烈得多。
「……所以規則就是如此。」井上優簡單地介紹了一下『數字遊戲』的規則,並說明考慮到最後一天大家都已經很累了所以體力上的懲罰就取消,直接將懲罰措施設定為傳統的「真心話」。
以某個人為起始,選取0~100之間的某個數字,然後由下一個人開始按順時針的順序進行猜測,每猜一個便能縮小一部分的範圍,而最後中標的那個人則是受罰對象。
看似不怎麽需要動腦的遊戲,實則極需推理及觀察能力,數字設定者的表情,他人在報數時他的反應等等,都將成為自己逃過一劫的重要助力。
葉月尋並不是各中高手,運氣卻還算不錯,接連幾次險險地從槍口下躲過,反倒是素來以洞察力著稱的跡部大爺,一而再再而三地落入陷阱,一時間成了最大的輸家。
「跡部你打算什麽時候和井上桑結婚?要說真心話哦!」這一輪的數字設定者是忍足,即使面對自家部長,他卻從未有過絲毫拘謹,反倒將挑釁跡部當作茶余飯後的樂趣。
「這種勉強才夠上及格線的女人要和本大爺結婚?別開玩笑了。」跡部說話的時候連眉頭都不皺,仿佛自己陳述的是世界上獨一無二的真理。
忍足剛想說「你別裝得跟什麽似的了」,卻被一旁井上優的掌聲所打斷。女孩美麗的臉龐沒有絲毫表情,掌聲卻很愉悅。
「跡部大爺我對你的自不量力真是深感佩服,不過你的滿分線大概只有火星少女才能達到了吧,祝你早日覓得如意伴侶,實現銀河系跨種族跨星球的結婚壯舉!」
「噗。」葉月尋默默地捂住了嘴,背過身趴在椅子上一陣悶笑。
「夠了,輪到本大爺設定數字了。」跡部不滿地打斷她,拿過用來記數的紙片寫下了一個數字又將紙片反扣,指名道,「葉月,從你開始了。」
「了解了解。」葉月舉手,隨口說道,「100好了。」
——一陣沈默。
直到大少爺標志性的響指聲在耳邊炸開,才終於聽清他上揚的音調,「你真走運,猜中了。」
跡部大爺你果然是有完美癖麽T T
葉月尋突然感到欲哭無淚,只得黑著一張臉翻過之前跡部扣著的紙片,中央處果然是個醒目的「100」,她猛地就後悔起來自己明明就坐在跡部旁邊卻為什麽沒有想到偷看。
「那麽……本大爺的問題是。」跡部托著腮想了片刻,故意看著忍足的眼睛問道,「如果侑士對你說『請和我結婚吧』,你會怎麽回答?」
典型的一報還一報。
忍足還沒來得及說出「餵餵你用得著這麽睚眥必報麽」便已經被葉月尋脫口而出的話截斷。女孩幾乎沒有思考就喊出了答案,未了,又重覆了一遍。
「不好意思我喜歡的是女人謝謝。」
——又一陣沈默。
冷場終於在忍足的一句「真可惜啊我不是女人」中結束,可惜他的關西腔拿來說冷笑話實在不怎麽合適,說完很久才聽青學那邊擠出了零零碎碎的幾聲「哈……哈……」。
之後又平靜了幾輪。各校在面對自家隊員提問時大都肆無忌憚,問及他校卻略有保守,直到忍足掙紮許久之後說出的數字28在仁王的一聲「BINGO」中浮出水面,半空中似又有電光閃過。
「忍足君,現在有喜歡的人嗎?」
再爛俗不過的問題。仁王問出口的時候,恰看到自家搭檔柳生歧視的眼神。
猶豫了一秒要不要參考葉月尋的回答模式幹脆回一句『要說喜歡的男生的話當然是有的』,最終卻被自己的理智所制止。
「沒有的喲。」充當一回誠實的好孩子,感覺也還不壞。
「誒???明明就是有女朋友的……」率先叫出口的是桃城,隨即一眾同情的目光落在了葉月尋身上。
忍足似心領神會般地轉頭看向葉月,被後者投以『總算你還不是無藥可救』的眼神後漫不經心地靠在了椅背上。
他在很多事上,比大部分人來得誠實。至少,遠遠領先於那位總喜歡將話題東拉西扯企圖滿混過關的偽女友。
十七歲的忍足侑士仍舊沒有什麽熱衷的東西。一時的激情並不代表著熱愛,暫且的無視也並不意味著永遠的厭惡。
或許是覺得沒什麽特別的東西值得自己耗費時間去把握,因而也就自然而然地不想要再執著於什麽。
十七歲的忍足侑士也沒有在意的人。生命中的那些匆匆過客,停留的時候就未必能讓他記住,離開後的瞬間便能輕而易舉地遺忘。
忍足侑士不喜歡葉月尋。
卻不想放開她。
作者有話要說:
☆、CHAPTER 28 七夕,許願箋
葉月尋偶爾也會比較焦躁,起因不外乎是拖稿被責編追打,或是一時暴飲暴食之後體重如牛市股票一般急速漲停。
但有時也會因為一些別的事,例如此刻她正被媽媽屋裏屋外地拖來拖去,試穿著那堆看上去根本沒有盡頭的浴衣。穿了脫,脫了穿,手腳都像不是自己的了,磨難卻還在繼續。
「媽媽,不過就是一個七夕祭罷了,用得著像參加選美一樣麽。」葉月尋扯了扯身上的橙色浴衣,感覺自己被包裹得就像節日裏用來裝飾的糖果,「這件就很好了,我喜歡橙色。」
「但是可愛有余,氣質不足。」葉月媽媽搖頭,伸手就要往女兒身上扒衣服,「所謂的七夕……當然是和王子私定終生的日子,不好好打扮的話可是會被拋棄的!」
「被拋棄那就好了。」葉月尋小聲說道,淡定地拍去向自己伸來的魔爪,「媽媽,時間到了哦,優她們就要來了。」
話音剛落,便傳來了門鈴聲。
葉月早繪一邊念叨著「真可惜」一邊跑去開門,井上優穿著櫻色浴衣,襯著整個人白皙瑩潤,水木雅子則是一襲粉藍,帥氣間不乏女孩子的嬌俏。
「果然這就是資質的差別……」葉月早繪不甘心地瞪了女兒一眼,見她大搖大擺地晃著手袋朝玄關走來,越發遺憾沒從小把她送進禮儀培訓班去磨練磨練氣質。
「喲,優,雅子。」直接越過欲哭無淚的母親,葉月尋飛快地沖到兩人身邊,一手挽上一個。
「嗯……阿姨的手果然很巧。」井上優擡手扯了扯葉月披散在身後微卷的長發,忍不住讚嘆道,「是用發卷弄的嗎?」
「不是哦,就用卷發棒弄了一下而已。」葉月尋望天,「不過我的頭發實在太直了,弄了好久也就這樣而已。」
「這樣很好。」水木雅子撥弄著劉海上小巧的發夾,一臉羨慕地看著葉月,「阿尋的頭發好長,留了多久?」
「不記得了。從國中開始就沒有剪短過吧。」葉月尋摸了摸胸前的發絲,仍對自己的卷發不怎麽習慣,「不過因為頭發太厚了,所以也不能像優這樣盤成髻呢。」
三人說說笑笑很快就到了廟會,她們來的不算晚,卻早已人山人海。水木雅子直接拋棄好友沖向了狙擊攤位,葉月尋頭也不回地說了聲「BYEBYE」便賴在丸子攤上不肯走了,井上優揉著眉心在各處閑逛,沒逛多久便被人從身後拉住了手腕。
「美麗的小姐,一個人的七夕不寂寞嗎?」來人微微傾身向前,墨藍色的發絲在滿目琳瑯的各色燈光下泛著熒熒的光。
「寂寞的話,你會陪我嗎?」井上優順勢答道,右手支著下巴,眼角上挑。
「你們兩個夠了吧!」如果這個時候有人遞給跡部一塊板磚,他絕對能直接拍上兩人的腦門。
確實有這樣一個人的存在。
不過她遞的是一盒丸子。
「吃完了?」井上優問。明明剛才還說到祭典結束之前都要留在丸子攤的。
葉月搖頭。
「那你怎麽過來了?」
葉月繼續搖頭。
「你光搖頭我怎麽知道你想說什麽啊。」
這一次,她一言不發地蹭到忍足身邊,面無表情地扯了扯他的衣袖,毫不猶豫地拖著就走。
「她的意思難道是要去享受二人世界麽?」雖然這種可能信很低,井上優仍抱著一線希望說出了口。
「這種事問問不就知道了麽。」跡部哼了一聲,揮手間樺地已經遞上撥完了號的手機,「餵,侑士。你說什麽?……葉月又坐下開始吃了?那她拉你去幹嘛……付賬?」
所以最終結論是,從來沒有想過要吃霸王餐的少女甲卻在進食過半的時候發現自己沒帶錢包,心灰意冷之際猛然發現攤位不遠處站著數位足以將整個攤的丸子都買下來的大少爺,其中某位是自己「交往數月」的男友,某位是與自己的好友即將在未來數年內「可能成婚」的友之男友,既然如此當然一不做二不休先撿個便宜錢包再說。
而斟酌再三後定下的「便宜錢包」,是狼皮做的。
「真難得你們也會來祭典,全國大賽不是近了麽。」嘴裏塞滿了丸子,說話極其不便。好在忍足的聽力不錯,勉強還能領會葉月的意思。
「網球部每年的例行活動。」忍足回答,「掛竹箋來祈求全國大賽勝利。」
「沒想到跡部大爺是這麽迷信的人啊。」腦中不由自主地想象了一下跡部墊腳夠竹子的景象,丸子險些哽在喉間,「咳咳……那麽願望實現了嗎?」
忍足瞇著眼沈默半晌,才不輕不重地說道,「大概是我們掛得還不夠高吧。」
「輸了就輸了有什麽可不好意思的啊笨蛋。」葉月揮手,又找老板上了一盤丸子,「其實你們的願望實現不了只有一個原因啊。」
「什麽?」
「七夕本來就是求姻緣的節日你們卻求運動,大神會睬你們才怪了吧。」
忍足被噎得好一會兒說不出話來,幹咳了幾聲才想到,以葉月尋的個性根本不可能會說出什麽安慰的話。要是她真的說了……大概自己也會以為坐在身邊的是火星怪獸吧。
「不過今年還是要去許願。」女孩猛地拍桌打斷了他的沈思,然後理所當然地拿起他之前擱在手邊的錢包,理所當然地和老板討價還價,理所當然地抽出紙幣然後揮手說不用找零,理所當然地以錢包為餌引著自己跟她擠入人群。
「既然都不要找零的話一開始又為什麽要討價還價。」忍足憑借著身高優勢才在人群中找到葉月尋的身影。她似乎很擅長在人群中穿梭,沒一會兒就領先了忍足數步之遙。
「因為那是樂趣啊。」女孩頭也不回地回答,一邊催促道,「再不快點的話,竹林那裏就沒有好位置了。」
「你也說大神不會聽我們的願望的了,所以不許也沒關系的吧。」忍足撥開前方的人,好不容易才緊跟到葉月身後。
「笨蛋,許一個願大神聽不到的話多許幾個不就行了。」葉月尋鄙視地斜了他一眼,繼續說道,「群眾效應,群眾效應知不知道。」
他還真是不知道。
忍足侑士從來不相信命運,自然也不相信所謂的求神拜佛。盡管每年仍會跟著跡部一起寫許願箋,然後借著身高掛到很多人都望塵莫及的地方,但事實上,他從不相信許願這種事能夠和全國大賽的勝利有哪怕一丁點的關系。
身體卻不由自主地跟著葉月尋一起起哄。
「快寫快寫。」
手中被塞了筆和箋,早就完成任務的女孩此刻正晃著手中的紙箋,不耐煩地催促著自己。忍足低頭,一字一字地寫上『冰帝,全國大會勝利!』,放下筆,隨手抽走了葉月手中的字條,「讓我看看你寫了什麽。」
『冰帝,全國大會勝利!』
和自己完全相同的句式,字跡小巧娟秀。
微微出神的瞬間,肩上被人重重地拍了一下。葉月笑得瞇起了眼,臉上赫然寫著『施恩莫望報』,「不用一臉感動的樣子啦,反正我也沒什麽想許的願,幫你們許也是一樣的。」
「你看我的樣子像是感動麽?」額上的青筋一跳一跳,忍足費了很大的力才終於把它摁下。
「很像啊。」葉月誠實地點頭,「所以才叫你不用放在心上嘛,我偶爾也是會做好事積德的。」
「那我就代替部長謝謝你了。」
「餵餵笑得這麽假早知道就幹脆寫立海大勝利好了。」好歹她也是立海大附屬的一員盡管她對網球什麽的完全沒有興趣。
「出爾反爾的話可是會被大神詛咒的。」忍足高深莫測的笑道,聲音浮滑。語畢,迫不及待地把兩張箋掛到了很高的地方,遠遠高於底下一叢一叢紙箋,很招搖很醒目。
往回走的時候正看到跡部等人在竹林的另一頭寫許願箋,而由樺地同學親力親為掛上的箋自然也是鶴立雞群。葉月尋不滿地嘟囔著「早知道我們的箋也讓樺地來掛了」,忍足卻反覆強調樺地掛箋的方向不對所以還是他掛得比較高。
「你們兩個還知道出現,啊嗯?」
跡部大爺因為過於華麗而變得有些扭曲的音調在竹林間的沙沙聲中飄散,葉月尋戳了戳忍足示意他來回答那個「啊嗯」的後續問題,卻被對方指著手表的動作弄得有些迷糊。
「什麽意思?」
「時間快到了哦。」忍足指了指天空,「這個時候要不要捂住耳朵比較好呢?」
示範的動作尚未做完,頭頂便猛地傳來了「砰——砰——」的炸裂聲,一束束花火接連不斷地沖向天空,炫目的光灩映在每個人臉上,斑斕奪目的光彩襯著夜幕中盛開的花,輕而易舉間便迷花了眾人的眼。
「真漂亮……」葉月高高地舉起手,張開五指,「指尖的流星……啊啊,我的少女心又開始騷動了。」
「你的少女心還真是容易騷動呢。」井上優不知何時已來到葉月身邊,水木雅子也跟在了她的身後,「第一次吧,三個人一起看煙花。」
「說是『三個人』還真是讓人傷心呢,井上桑。」忍足趁著下一輪煙花尚未開始的時候湊上前來,頗為郁悶地指了指自己,又指著跡部等人說道,「難道我們都是空氣嗎?」
井上優抿唇,朝葉月尋和水木雅子使了個眼色。三人心領神會地互相點頭,然後直直地轉向忍足,立正、敬禮,異口同聲,「空氣君,你好!」
下一刻又再綻放的煙花蓋住了忍足不滿的抗議聲,他懶散地撐著一旁的圍欄,故意擺出了一副被全世界拋棄的模樣,惟妙惟肖。女孩子們不約而同笑出聲來,就連跡部也落井下石地說道「冰帝沒有你這麽丟臉的軍師」雲雲。
葉月尋的十四歲,永遠難忘的七月七。
盡管在未來的歲月中,那將是只屬於她一個人的回憶。但她始終相信,在某一個時空,某一個時間點上,他們仍在一起,一起笑看漫天熒彩火樹銀花。
作者有話要說:
新坑
☆、CHAPTER 29 選擇,小黑屋
這一年的夏天,格外漫長。葉月尋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整個暑假都留在了三年後,未再穿越過。其間和淺倉理通了幾次電話,讓她越發想念起三年前的朋友們來。她雖然在哪裏都能混得如魚得水,但這樣的生活卻仍有著些許不習慣。
於是便思考起自己穿越的緣由來。
可惜她並不擅長這種腦力活動,還未想出個所以然來,又在一夜之間回到了三年前。
開學的前一天,而她的暑假作業,分毫未動。
「就算是三年後的我也不可原諒……」暑假的最後一天,在葉月尋的哀嚎中悄然流逝。
開學之後的不久,便是一年一度的海原祭。葉月尋對學院祭之類的事還是有著比較高漲的熱情,畢竟停課來吃喝玩樂,一年也就這麽一次機會。只是在例行活動上,E組還是產生了比較大的分歧。
首先是每年都有班級出的傳統項目,例如咖啡店、鬼屋之類的。班長大人說這太俗太俗,根本不可能在人氣上拔得頭籌。於是Pass。
其次是最近在網絡上很是流行的Host俱樂部,以女性為目標客流短時期內迅速風靡。偏偏E組實在沒什麽能拿得出手的人物,立海大眾體育類社團皆是美色雲集,可惜E組時運不濟未曾分攤上一二。於是也只能Pass。
淺倉理想了很久說「不如我們就出舞台劇吧」,雖然麻煩了點但是勝在有創意,最終卻因為劇本遲遲無法定奪而不得不被Pass了。
正當E組籠罩於一片愁雲慘霧之中時,葉月尋猛地拍桌諫言。
班長大人聽後頗為認同,說是符合時下流行。一審通過。
班委集體開了小會之後也覺得,只要實施人員表現得好,的確大有可為。二審通過。
最後則聽取了全班的意見。葉月尋作為解說者站在講台上講得繪聲繪色口沫橫飛,下面的同學也聽得聚精會神滿臉陶醉。毫無意外的,全票通過終審落定。
接下來便是緊鑼密鼓的籌備階段。由於葉月的創意並不需要很多實體性的道具,因而後勤組反倒有了更充裕的時間來修飾原本並不繁覆的布景設置,小到燈光的亮度與射角,大到背景板的色彩與圖案,無一不花了許多心思以求盡善盡美。好在E組有不少繪畫人才,大夥兒合作無間,很快便準備好了賞心悅目的布景。
海原祭如期而至。
第一天以班級活動為主,由於派出了不少人手在校園各處散發傳單,三年E組的門前很快就人頭攢動,門庭若市。巨大的指路牌,醒目的標語,引人遐思的宣傳單,當然最讓過路的人們因感興趣而停留的,是E組這次主題活動的名稱——
~尋找•命中註定~
從入口開始,參加者便走上一條不能回頭的迷宮之路。為了刻意營造氣氛,前方只有一點虛晃的光源作為指引,而每到達一個分叉路口,則會出現不同的類似於心理測試的問題。不同的選擇通向不同的岔路,而最後一條岔路通向的,即是那個被稱為「時光」的房間。
『那是你的一種未來』
『那裏會有一個人在等你』
『他(她)會是你全部的美好』
『不想要……見到他(她)嗎?』
收到傳單的時候,仁王正和丸井爭搶新鮮出爐的章魚燒。他們班裏搞的是cosplay咖啡屋,兩個人都被勒令要穿上宮廷騎士裝以作鎮店之寶,天知道今年的九月比往年要熱了不少,而那騎士裝的厚度絕非常人可以忍受,於是兩人一路裝傻充楞,腳底抹油溜了出來。
「這個,不是很有趣嗎?」丸井揚了揚手上的傳單,聲情並茂地念著宣傳語,「在夏天結束的時候,和你心中的那個人相遇吧。」
仁王聽了也很有興趣,但當看到傳單右下角所印著的「三年E組」時臉色不由黑了一半,「總覺得有不祥的預感啊……」
盡管如此,兩人還是興致勃勃地朝E組的方向走去,剛拐過樓梯轉角就看到迎面而來長龍般的隊伍。
丸井的嘴張成了O型,「竟然這麽受歡迎麽……」
仁王撐著墻張望片刻,「那樣的話,我們還是先走吧。」
「不行。」丸井一把攔住他的去路,「這種情況才讓人更想進去看看啊。仁王,幹脆叫葉月出來吧,替我們插隊。」
「插隊不好吧……」
「你也不想一直在這裏排隊排一個下午吧。」
「但是……」
「哼哼~難道是因為不想去拜托葉月的關系?啊啦,被本天才說中了?」
仁王語塞,賭氣似地快步向前走去,「拜托就拜托,誰怕誰。」
好不容易擠過人群,靠近後門的時候恰看到兩個同班的女生走來。她們顯然是剛從主題屋裏出來,臉頰紅紅的,一個勁兒地討論著什麽。
「今年E組的遊戲真好玩。吶,真希最後走到了哪個主題?」
「我是『彩虹之橋』哦,好感動。鈴呢?」
「『夜色喧囂』……啊啊,好想知道另外幾個主題是什麽呢。」
「但是他們說因為命中註定的人只有一個,所以每個人都只能走一次不能重覆玩呢。」
「可是不知怎麽的讓人意猶未盡,不如我們再混進去一次?」
「不可能的啦……剛才都拿學生證出來登記過了。」
「真可惜……」
「命中註定啊……還真是誘惑人的詞語。」仁王勾起嘴角,一把勾上丸井的脖子,「這是女孩子玩的東西,你確定要去湊一腳?」
「笨蛋。」丸井舉起傳單,貼在了仁王臉上,「上面有些分男生版和女生版啊。」
設想得還真是周到。
仁王笑了笑,這才註意到排隊的人中男女比率幾乎各占一半。這種一看就知道是騙小女生的遊戲竟然激發了這麽多人的少男情懷,看來不玩一玩的話反倒有些可惜。
門口負責登記工作的女孩披著神神叨叨的黑紗,手握水晶球,可惜少了把笤帚。仁王和丸井出現的時候,她的眼睛顯而易見地亮了亮,隨即又恢覆了神秘莫測的樣子。
「吶,請問葉月尋在嗎?」
女孩擡頭,應聲的同時眼中赫然寫著『仁王君你和葉月果然是有關系啊』。
自從廣播台事件之後仁王早就習慣了這種眼神,因而只是雲淡風輕地回笑著,全然不當回事兒。
葉月很快探出頭來,聽說仁王和丸井想插隊便痛痛快快地答應了,還一臉『仁王君你肯想到我真是太讓人感動了』的表情,不過眾目睽睽之下總不好隨便就放他們進入,因而葉月又縮回了教室裏,再探出頭來的時候手上已多了兩張紙片。
『預售票』
「小田,記得下一個就讓他們進來哦。」說著,指了指兩人手上的紙片。
排著隊的眾人雖然心中也疑惑他們怎麽就不知道有『預售票』這回事,卻也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兩人站到了隊伍最前端。而負責登記的小田則若無其事地舉起手中的水晶球問道,「仁王君和丸井君,你們兩個誰先來呢?」
「不能一起嗎?」
「不能哦……」小田低著頭笑了笑,聲音有些飄渺,「『未來』這種東西可是不能讓別人窺視的哦呵呵……」
所以隊伍才會排得這麽長麽。
按照這種流動速度,一個人少說也要花上十分鐘左右,而現在的列隊人數早就可以排到明天早上了吧。
仁王腹誹著屋裏不知有些什麽妖魔鬼怪,卻還是舉起手來,「我先吧。」
拉開門,便隱約可以聽到一陣輕柔的樂聲,大概是抒情曲之類的,讓人在不知不覺間便平靜了下來,忘記了與自己僅有一門之隔的,是吵鬧的過道。
不錯嘛。
仁王將手插進口袋,向著前方微弱的燈光走去。
盡頭的地方掛著一張用熒光筆寫成的紙板。
『男生版:問題一:現在有喜歡的人嗎?
A、有=》請往左邊走 B、沒有=》請往右邊走』
越發覺得這個遊戲像是少女情感專欄。嘛,既然來了,就玩到底吧。
仁王嘆氣,走向了右邊。
『問題二:喜歡的女孩是什麽類型的呢?
A、溫柔寡言的=》請往左邊走 B、熱情多話的=》請往右邊走』
這其實真的是新聞部那群八卦的攤位吧= =
算了,勉強……就往右邊走吧。
『問題三:如果你喜歡的女孩喜歡的是你最好的朋友你會怎麽辦?
A、敢搶我女人當然是跟他絕交=》請往左邊走 B、有我在竟然還喜歡別人的女人誰要啊=》請往右邊走』
餵餵這到底是什麽問題啊……好吧他知道如果不回答完這些莫名其妙的問題是出不去的那麽,果然還是向右走吧……
『問題四:你單身了很久之後發現還是對那個喜歡你好朋友的女孩念念不忘,於是你會?
A、找個相似的湊活湊活算了=》請往左邊走 B、搶過來吧反正也被人搶掉過一次了=》請往右邊走』
這種三流言情小說男主才會做的事為什麽一定要他來選?
仁王在一瞬間陷入了某種糾結之中。「搶過來」這種做法其實並不符合他的作風,但是「找個相似的」卻更是絕對會讓他唾棄自己一輩子的做法。握了握拳,他不怎麽情願地走向了右邊。
『問題五:好了現在我知道你是個優柔寡斷的人了,那麽請問如果這個時候女孩對你說她喜歡的一直是你而你的好朋友只是配合她演戲來測試你的話你會……?
A、罵他們兩個一頓然後原諒=》請往左邊走 B、什麽都不說直接走人=》請往右邊走』
還真是俗套的劇情啊……
仁王突然想起之前葉月經常說他很適合去演被女孩子們眾星捧月的王子角色,但他其實不是王子,所以做不來那些寬容大度釋然一笑的事。
他走了右邊。
『問題六:上一個問題中,你為什麽會生氣?
A、自己的愛從來都沒有得到信任=》請往左邊走 B、被騙了=》請往右邊走』
一般而言不會有人選A的吧,不管怎麽說都太……惡心了。
仁王掐著脖子幹嘔片刻,終於平覆了心情向右邊走去。
——話說回來他走了那麽多次右邊為什麽還沒有到頭啊。
『問題七:沒想到你是個眼睛裏容不下沙子的人啊,那麽請問——你相信永遠的愛情嗎?
A、相信=》請往左邊走 B、不相信=》請往右邊走』
簡單得出乎意料的問題。
前方的岔路是兩扇禁閉的門,也就是說……這是最後一題了。
推開門,燈光沒有如預料中那樣亮起。令人窒息的黑暗中,女孩子的聲音慢慢響起。略有些低沈沙啞的嗓音,卻不知為何讓人聯想起陽光下的煦煦融光。
仁王在一開始就認出了這個聲音,卻難得耐心地沒有打斷她。
「歡迎你來到有我在的未來,但是這個未來裏……你已經不在了。」
作者有話要說:
(捂臉)寫到學院祭我又要爆字數……這樣爆下去何時才能回到主線= =
於是這文終於10W了……撒花=V=
☆、CHAPTER 30 腳本,知情人
海原祭之前,淺倉理就曾問過葉月尋,這次為主題屋設計的,是怎樣的劇本。
「阿理親自來體驗一下不就知道了?」葉月尋有時候很喜歡賣關子,尤其是對雖咬牙切齒卻不能把她怎樣的好友。
雖然一開始並沒有想過要擔當編劇的重任,但一手策劃了這個主題屋的她無疑也是最終劇本的最佳編寫者。
「尋找•命中註定」的主題屋雖說是打著「在不斷的選擇中向著自己的某一個未來進發」的幌子,事實上卻是通過文字、語言、音效和場景來實現一場虛妄的戀愛。
五種不同的主題,被賦予了不同的含義與劇情。參加者所到達的隔間中其實空無一人,而躲在幕後的工作人員則僅僅通過語言與你交流,看不見彼此的神秘與揣測,引導中漸漸分離出來的情感與理智,最終都將匯成一個早就設定好的結局。
「所謂命中註定的戀愛啊……也許並不都是甜蜜而美好的呢。」葉月尋趕稿到深夜的時候,發了一條短信給淺倉。
淺倉第二天起床才看到,邊刷牙邊回信息道,「『月亮大人』我知道你的悲情功力了,真是萬分同情抽到那支下下簽的人。」
「那個人只能怪他自己三觀不正,不能受到戀愛大神的保佑。」葉月尋滿意地反覆審視自己的腳本,暗暗有些期待究竟是哪個可憐的家夥會撞上槍口。
而仁王雅治,就是這個倒黴蛋。
「歡迎你來到有我在的未來,但是這個未來裏……你已經不在了。」
坐在幕後的葉月尋饒有興致地勾起嘴角,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手提電腦屏幕上所羅列的文字。她一字一字敲擊出來的對白,演繹起來自然也是得心應手。只是……右手邊擺著先前小田遞進來的參加者姓名,沒想到先進來的是仁王,而他走到的恰是自己負責的這個結局。
負責音效的山下已漸漸調輕了音量,原本清澈溫柔的樂曲在愈趨寂寥的尾音中轉為了悲傷中透著冰涼的大提琴聲。每一個音都如同在人心中刻畫,烙下深深的刻痕,莫名地疼痛。
「曾經那樣用力地喜歡過你,但是現在,已經可以輕松地說ByeBye了。」
指尖滑過屏幕,在轉折的地方片刻停頓。
當初寫這一段腳本的時候並沒有什麽特別的感想,但是卻在這樣的情況下念給這個人聽,仿佛真的是命運的安排。
三年後的仁王所說的話,一點一點在腦中浮現。他說「對不起」時候的神情,連睫毛的顫抖她都能記得清清楚楚。印象中似乎是自己一直繞在他的身邊自說自話地喊著一些有的沒的,而事實上,他卻不是始終被動的那個人。
「並不是故意想要忘了你哦,只是……沒有辦法再讓你留在我的心裏。」
葉月抿唇,眼神瞟向下一句台詞。尚未說出口,卻突然聽到自己前方的道具隔板後,男生特有的音調破空而來。
「我知道了。但是,就這樣被判了死刑的話似乎也有點不甘心呢。」
緊繃的弦毫無征兆地斷了。
雖說在策劃這個遊戲之初的確有考慮到參與者和工作人員之間的對話問題,所以在挑選工作人員的時候也特地選擇了班裏最擅長隨即應變的人。但是,如果參與者所受到的引導始終停留在葉月所設計的正軌上的話,便不會有意外。而仁王,卻不是個按常理出牌的人。
「即使不甘心,也不能解決任何問題。」葉月尋下意識地接口道,說完才發現和自己原先寫好的腳本不一樣。話已出口,只能硬著頭皮繼續,「你難道還想繼續束縛著我嗎,作為先放手的那個人。」
同為工作人員的長谷川詫異地看了葉月一眼,她負責的是「空庭遙想」的主題,之前幾人曾一起排練過,因而熟知葉月的台詞。而此刻,從她口中吐出的字句卻是前所未有的陌生。仔細一看,才發現葉月的目光早已離開了電腦屏幕,而是若有所思地看著前方。
「先放手的人就是錯的麽,我倒覺得總是說著這些冠冕堂皇的話的你,才是不可理喻的。」
身處黑暗之中的仁王在聽到對方的回答時忽然玩心大起,盡管身邊圍繞的仍是沈寂的樂聲,他上揚的語調卻帶著些挑釁的意味。
葉月尋的嘴角抽了抽,眼皮有些跳。
仁王這個家夥,完全偏離主題了啊。要知道他所走到的這個主題名為「忘卻紀念」,明明就該是一場以女主角哭訴為主,男主角自責為輔,徹頭徹尾的悲情戀歌啊。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極可能演變成的,如同在法院開庭審理離婚案時夫妻雙方為了爭奪財產而互相怨責互推責任的口水戰。
「你真的是這樣想的嗎?從來沒有回應過我的你,有資格說『喜歡你』是冠冕堂皇的話麽?」
女孩子厲聲的斥責壓過綿延的樂聲與空氣中的沈悶,直直地劈向仁王。他的眼睛已經習慣了黑暗,漸漸地能看清周圍的輪廓來。四面封閉的隔板,不知畫著什麽樣的圖案。雖然先前早就從聲音的距離上判斷出葉月並不和自己在一個隔間裏,可現在卻突然感到有些失望。
那個家夥,戰鬥力很強嘛。
他所知道的葉月尋,表情很誇張說話也沒什麽邏輯,雖然很熱情開朗卻也意外的難纏,腦子裏經常蹦出一些稀奇古怪的想法,行為模式也常讓人大跌眼鏡。
簡而言之就是,麻煩。
但是現在看來,還蠻好玩的。
仁王想了想,盡可能淡定地說出了醞釀好的反駁台詞,「你是真的喜歡我嗎?」
隔板的那頭突然沈默了。
仁王轉了轉脖子,發現自己攻擊有效,趕忙補上一刀,「你其實,從來都沒有真正喜歡過我吧。」
「喜歡的。」意料之外的回答。堅定,不容置疑的聲音,「很喜歡很喜歡。但是,那是以前。」
「現在已經完全不喜歡了。」
燈光猛地亮起。
仁王微楞,隨即發現自己所身處的隔間四周皆是雲霧繚繞,很幹凈明亮的畫面,不知不覺就引人遐思。
「感謝您來到『忘卻紀念』主題區,今次的旅程到此結束,請勿長時間滯留。」
右手邊的門不知何時已經打開,透過門縫隱約可見人來人往的過道。仁王聳了聳肩,走出了教室。
「我玩得很開心哦,葉月桑。」
「不愧是仁王君,回答的對白都好有殺傷力。」直到出口的門關上,長谷川才重重舒了一口氣,「但是葉月也很厲害啊,最後竟然又繞回到設定台詞上來了呢。要是我肯定就被仁王君牽著鼻子走了……怎麽了,葉月?」
單手撐著桌子的女孩久久沒有說話,直到長谷川拍了她好幾下才勉強回過神來。
擡手,輕輕按上自己的胸口。
「我要死了啊……心律不齊了。」
「葉月,你沒事吧?」長谷川見她臉色不好,便拍著她的背替她順氣。
「吶,長谷川。」葉月尋深呼吸了幾次,問道,「突然之間心動過速的話,不會是絕癥吧?」
「不會吧……」長谷川被她嚇了一跳,戰戰兢兢地回答,「你要不要休息一會兒?下一個參加者就要進來了哦。」
「不,我沒事。」葉月靜靜地坐下,雙手按在桌上,赫然是要掀桌的前兆,「啊啊,因為仁王君的關系劇本完全亂套了,不過真不愧是我暗戀的人……非常有悲情男配的感覺呢。」
長谷川古怪地看了她一眼,猛然想起之前關於葉月和仁王的種種傳言,不由地掏出手帕擦了一把汗。
***
所以說人品這種東西一直是守恒的,繼仁王不幸走到了最悲摧的BAD ENDING之後,丸井所抵達的則是極少數人中標的超GOOD ENDING,「完美夏日」。
「丸井君很厲害啊,本鄉被你迷得原地轉了三圈然後歇菜了。」雖然原則上是由工作人員引領參加者體驗劇情,但是偶爾也會出現參加者攻擊性太強以至於工作人員舉手投降的狀況。
「這不算什麽啦。」丸井吹了個泡泡,「不過這次的劇情場景還蠻有意思的,聽說是葉月策劃的?天才呢。」
「啊啦被丸井君這樣誇獎我會不好意思的。」葉月尋捧臉,一點也看不出所謂的『不好意思』。
「不過話說回來為什麽我會這麽衰?」仁王翻了個白眼,為自己打抱不平,「剛才小田說我的那個劇情是故意拿來整人的。」
「怎麽能說是整人呢?」葉月搖頭,「失敗的戀愛也是一種經驗的積累嘛。」
「被你這麽一說越發覺得未來晦暗無光……」仁王故作泄氣地垂下頭,「不過葉月你的反應能力還不錯,沒有掉進我的陷阱哦。」
「陷阱?」
「嘛……其實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
「仁王君你這麽說反而讓人更在意啊。」
少年毫不在意地轉過了頭,午後的陽光描摹出他清晰的輪廓,落在葉月的眼中,又不自覺地想起初次見到他時腦中閃過的詞句來。自那以後差不多有半年了呢,雖然又網羅了不少美少年,但還是仁王君最符合她的口味。
但是她竟然也會看美少年看到心動過速麽,果然還是道行尚淺,仍需修煉。
下午的工作進行得也很順利,只是在仁王和丸井的廣而告之下,網球部眾似乎都一一前來要求插隊。一臉和善的幸村部長雖然也抽到了下下簽,卻楞是把一出怨女報仇記演成了葉月的自我批鬥大會。同樣下下簽的柳同學卻是對面葉月的強力控訴風平浪靜地陳述著根據DATA一二三他絕對不可能走出BAD ENDING來。
其實你們都是來砸場子的吧。
葉月尋這樣想的同時恰逢柳生同學送上門來,可惜她尚未從幸村和柳的雙重打擊下恢覆過來,因而即使是美少年的召見她也沒給對方好臉色看。
「柳生君也要插隊嗎?」將早就準備好的『預售票』遞到對方面前,對方卻沒有接。
「不,我是來還書的。」柳生微微向前傾身,揚了揚手中的書,「剛才正好想起來,暑假的時候問葉月借的書還沒有還你。」
「而且,也想繼續聽葉月同學說下去呢,關於那個穿越時空的故事。」
作者有話要說:
終於回到主線劇情,俺在支線開始以前一定要把這些亂七八糟的事理幹凈= =
話說俺很想寫一鍋番外。。。。關於網球部眾在玩這個遊戲時候的精彩表現,那群強人……ORZ
☆、CHAPTER 31 來吧,講故事
「聽葉月姐姐和柳生哥哥講故事」的場所選在了校門外的某家奶茶店,這個時間大部分人都在享受學院祭,因而奶茶鋪的生意很冷清。
柳生點了杯名為「什麽都有」的奶茶,加了珍珠、椰果、西米、竟然還有龜苓膏。葉月尋看他喝得津津有味,不禁對柳生同學的胃動力之強大表示深深敬佩。
「那個……柳生君說的『穿越時空』的故事是指什麽呢?」和柳生恰好相反,葉月所點的是什麽都不加的純奶茶。
「葉月同學忘記了嗎?」少年托腮,側過臉的同時,鏡片折射出犀利的光,「還是說……現在坐在這裏的,已經不是三年後的葉月桑了麽。」
「噗——」葉月尋顧不上失態,拍著胸口感嘆幸好自己的奶茶裏什麽都沒加,不然此刻她大概已經成為了第一個喝奶茶喝到噎死的人。
「柳生同學你的BOSS屬性掩藏得真好我竟然到現在都沒有發現你是穿越大神的化身啊。」葉月尋向來都不是什麽拐彎抹角的人,她喜歡有話直說,一般早有定論的事也就不會再故意打馬虎眼。
「雖然我很想說一句『謝謝誇獎』,但是……」柳生咬著吸管,姿勢卻極為優雅,「很遺憾,我不能冒名頂替偉大的穿越大神來接受你的褒獎。」
不愧是紳士……無論何時何地都如此紳士著。
葉月尋默默地按下想要吐他槽的沖動,極為誠懇地說,「既然如此,柳生同學又是怎麽知道這件事的呢?」
「剛才已經說了吧,是你告訴我的。三年後的你。」
這麽說起來三年後的自己還真是不可靠啊,連她都能守口如瓶的事竟然就這麽抖了出來,還是抖給了某個一看就對不可思議事件充滿熱忱的……據說是個阿宅。
「其實我到現在也還沒有搞清楚狀況呢。」葉月摸了摸頭,有些汗顏地說,「如果可以的話,拜托柳生君將你所知道的都告訴我吧,三年後的我,說了些什麽。」
時間仿佛停止了一般,在兩個人的沈默中悄悄流逝。過了好久,柳生才掏出眼鏡布不緊不慢地擦起鏡片來,斯文且從容的動作讓人無從窺視他的內心,因而葉月也不知道早在剛才的那幾分鐘裏,柳生就已在心裏把她從頭到腳罵了個遍,畢竟他原以為能再查到些線索但沒想到眼前這個當事人卻比自己更派不上用場。
「我第一次遇到三年後的你,是在縣立圖書館。」他終於開始敘述,語速卻格外慢,「那個時候你正好在查閱精神力方面的書,看到我竟然拔腿就跑,沒跑幾步又沖了回來,對我說,『柳生君,我是不是很喜歡仁王君?』。」
「騙人……」葉月尋瞪大了眼,一臉追悔莫及地撲在了桌上,「真是太丟臉了……」
柳生心想,再丟臉的事你也幹過這不算什麽,表面卻看不出什麽情緒地繼續說道,「我回答你『應該不怎麽喜歡吧』……」
「STOP!」葉月突然伸出手,打斷了柳生的話,「我能不能提一個小小的要求?」
「什麽?」
「請在敘述以下客觀事實的時候把主人公『你』換成『她』,雖然是三年後的我自己,但是聽到『你』的稱呼還是覺得自己會精神分裂。」
「好吧,『她』。」柳生點了點頭,「她大概是生氣了,卻也沒有反駁,只說『算了,反正是我自作自受』,然後就走了。」
「誒……這樣啊……繼續繼續。」葉月聽得津津有味,捧著奶茶一臉聽故事的專註表情。
柳生也並不在意,嚼著特制珍珠,說得興致勃勃,「之後的幾天她一直沒怎麽出現在我們周圍,偶爾在走廊上看到的時候也裝作沒有看見——這和你完全不同。之後有一天我路過花園附近的時候就聽到了她和仁王的聲音。他們似乎吵架了,然後仁王就掉進了水池裏。那個時候我們雖然都覺得有些好奇但仁王說以你的個性說風就是風說雨就是雨,善變也不是什麽奇怪的事。所以我們都沒有特別留心,直到後來在醫院裏聽到你對部長說的話。」
柳生說的雖然都是一筆帶過,但葉月尋卻隱約能夠猜到其中發生了不少事情。柳生所不知道的,也許仁王知道,連仁王都不知道的,大概也就只有三年後的自己知道了。
「柳生大偵探,你說……我會不會是因愛生恨,然後穿越時空來報覆之類的?」葉月神秘兮兮地欺身向前,鬼鬼祟祟地朝柳生擠了擠眼。
「這種可能性不高,因為她並沒有做出任何報覆性的行為。」
「她不是把仁王君踹到水池裏去了麽?」
「仁王說他是自己掉進去的,不過我想就算和她有關也應該不是報覆之類的事,畢竟那個池子水深不到一米。」
「這樣的話,看來我還是有點良知的。」葉月點了點頭,不知不覺間又將自己角色代入,全當自己和三年後合體了。
「之後我們就覺得你的反覆無常有點奇怪,但那個時候誰也沒有想到她不是你。」柳生的聲音聽起來有些遺憾,似乎是在懊惱憑借自己的推理能力竟然連這麽大的破綻都沒有抓住,「接下來一段時間大家都忙著全國大賽不能分神,而她出現的頻率也在不斷降低,當我們幾乎都快忘了這件事的時候,卻聽到了她和部長的對話。」
「她好像是去勸部長接受手術,信誓旦旦地說著『手術一定會成功』,然後部長就開玩笑說如果真的成功了就把仁王許配給你,結果她說……」柳生的神情暗了一下,很快又恢覆了正常,「『雖然到現在還喜歡著那個人,但是如果當初沒有遇見過他就好了』。」
=口=
這和自揭老底有什麽區別?
葉月扼腕,心想著三年後的我你真是太沒用了有本事就別出來丟人現眼既然都上了我的身了起碼敬業一點扮個十足像啊。
她從來沒想過有一天,竟然要吐自己的槽。
「那句話……仁王君也聽到了?」聽到了的話她可就徹底玩完了。
「不,那天去看部長的只有我和柳。」
還真是罕見的組合。
葉月吐了吐舌頭,笑瞇瞇地朝柳生招手道,「柳生君,繼續說繼續說。」
「然後我就在醫院門口等她出來,她和你一樣,聽說我的來意就爽快地把一切和盤托出了。包括她的身份,還有會時不時來到三年前的事情,不過她並不知道穿越的原因。」
「啊啊……這麽說來的話跟沒說一樣啊。」葉月泄氣地垂下頭,「結果我還是不知道到底惹了哪位大神害得我連自己的身體都保護不好T T」
柳生見她一臉失落,反而笑道,「其實也並不是毫無頭緒,你還記得麽,之前說過的那本《意念殺人案》,主人公因為某一個時間點上的執念,而將知曉一切未來的自己送回到過去。」
「記得記得。」葉月搖頭晃腦地答應著,「但是三年後的我不是也說了,她並不是這件事的始作俑者。」
「理論上只說是『某一個時間點』上的執念,並未說是哪個特定的時間。」柳生謹慎地說出自己的推測,這是他和三年後的葉月尋用了半個暑假在圖書館裏翻找資料所得出的結論,「那個將你們兩個調換的人,或許就存在於這三年間,她應該是想要改變些什麽,所以才有了這樣的想法。」
「越說越像科幻劇了啊……」葉月揉了揉額角,隨口說道,「那麽那個存在於三年間的罪魁禍首,不會是第三個我吧。」
柳生聳了聳肩,若有所指地勾起了嘴角。
「哇……饒了我吧……」葉月仰起脖子作暈眩狀,寧願自己之前什麽都沒有聽見過。但她很快又想起了某個重要的問題,迫不及待地問,「柳生君,三年後的我有沒有告訴過你我為什麽會轉學?真的是因為被仁王君發了好人卡的關系?」
「應該不是。」柳生搖頭,「她並沒有提到過轉學的事,我也有問起過仁王,她只說『天譴果然還是存在的啊,狼來了的故事還真有道理』。」
「狼來了?」葉月微楞,突然想起了什麽,悶悶地不再說話。
之後葉月便被柳生拖著繼續研究他的穿越理論,還被他套出了許多三年後的信息,例如網球部雖然今年敗在了青學手下,卻在之後三年的高中聯賽又拿到全國三連霸。柳生同學顯然對這樣的信息極為滿意,在消滅了三杯「什麽都有」之後瀟灑地揮揮手買了單,放過了早已連去四次廁所的葉月。
臨走的時候葉月拍著柳生的肩說以後我們就是戰友了有什麽事我一定來找你商量,柳生起先還點了點頭卻又馬上搖頭說我才不是你的戰友哪天你要是和仁王打起來了我還是會站在他那一邊的,葉月不滿地說你真不夠義氣不過沒關系我這麽喜歡仁王君才不會跟他打起來呢,柳生若有所思地看了她很久才說,看來這一劫是非遭不可了。
葉月疑惑地問他是什麽意思,柳生只反問她為什麽一直都說喜歡仁王。葉月說喜歡就是喜歡了哪有什麽理由,然後柳生就笑了,說我雖然對這種事情也不太了解但我可以很清楚地告訴你——
沒有理由的喜歡壓根就不叫喜歡。
作者有話要說:
大家有興趣的話可以去看下我給梨醬的長評的回覆,裏面有簡單地整理狐貍和阿尋至今為止的感情發展線索,或許能解了很多朋友的疑惑。
距離支線開始大概還有十章左右,於是我可能會在支線開始之前寫一個情感梳理和伏筆揭露,畢竟這文是輕松校園風,雖然我向來喜歡把很多重要的hint都放在不起眼的地方,但若是大家都看不明白了也就沒意義了吧T T
☆、CHAPTER 32 心情,雙人舞
葉月尋從來不是一個會自尋煩惱的人。
雖然她從柳生的話中的確尋到了一些蛛絲馬跡,但更多的時候,她願意當作自己什麽都沒有發現。這樣的話,她就能照吃照喝照睡,什麽都不用憂心。
學院祭的第二天偏重社團活動,網球部不知是不是前天晚上被隕石砸了,竟然搞出了一個host部的活動來。
幸村部長說全國大賽的時候從冰帝那裏聽說了不少有趣的事,我們網球部就是太沈悶了所以這次趁著學院祭也要好好改變改變。愛玩如仁王、丸井,自然沒什麽大的意見,柳、柳生和胡狼也秉持著中庸態度聽之任之,切原似乎興奮得有點過頭,嚷嚷著「無論是網球還是別的都要打敗學長們」,情緒極為高漲,唯有真田自始至終黑著一張臉,最後被幸村說了一句「不茍言笑型也算是一種賣點」,反駁無效只能拂袖而去。
不過,網球部的活動無疑是成功的。這從海原祭最後一天的人氣票選就能看得出來。毫無疑問地獲得了社團部分的人氣冠軍之後,網球部終於實現了在幸村部長的帶領下海原祭三連霸的夢想——也許能稍稍彌補他們在全國大賽上的失意吧。
然後迎來了第三天晚上的群魔亂舞大會
——不,是學院祭傳統項目,愛的篝火舞會。
葉月尋向來很看重自己的少女心。因為有了在三年後的那一次經歷,她在早上出門的時候果斷地問媽媽要來的那件極具灰姑娘效果的禮服和水晶鞋。葉月媽媽的眼中難掩驚訝,卻還是獻寶似地給了她。
再一次穿上的感覺真好,自己現在的身材比之三年後要略微偏瘦,因而穿起禮服來比那時更妥帖合身。當然,最讓她慶幸的是,這一次要去和真正的王子相遇,而不是那個拉南瓜車的臭老鼠。
天漸漸黑下來的時候大操場裏早就熱鬧了起來。葉月提著裙擺到處晃悠,偶爾遇到幾個同班的男生,大夥就勾肩搭背地去跳舞。大夥兒說著葉月你穿起裙子來也挺有女人味的嘛,她就甩甩頭臭屁地笑道現在才發現我的魅力真是有眼不識泰山,男生們互相搖頭說果然還是不能把你這家夥當女孩子來看,葉月也不在意只說總有那個欣賞我的人存在。
然後他們就一個輪著一個跳舞。難得有點眾星捧月的感覺,雖然那群家夥個個都說我們是不忍心在這個月黑風高的夜晚看你一個人孤苦伶仃,純粹的哥們兒義氣。
跳得肚子有點餓了的時候,葉月便到一旁擺著烤肉自助的地方找東西吃。
路過中心篝火旁正巧看到淺倉理和柳蓮二晃來晃去地跳慢三拍,葉月心想著有JQ啊有JQ一邊已經開始計劃以他們兩個為原型的愛情小說並在肚子裏打著腹稿,雖然之後被淺倉一句「鄰裏間聯絡感情」給打發了,卻並不妨礙她扯出一篇青梅竹馬兩小無猜的酸小說來。
「葉月,一個人嗎?」專心致志地啃著雞腿,聽到身後有人叫喚反倒嚇了一跳。
「哦……原來是柳生君啊。」如同見到了知己一般,葉月隨手遞上另一個雞腿,「要吃嗎?」
「不用了,謝謝。」柳生看著油光滿面的少女,不知為何很想笑,但為了紳士的風度還是忍住了,「說起來葉月沒有跳舞嗎?」
「柳生君是想問我有沒有和別人跳舞,還是想問我有沒有和仁王君跳舞?」
柳生推了推眼鏡,默認了女孩子的猜想。
「那樣的話,我可以回答你。」葉月揮手,準確地將雞骨頭扔進了垃圾桶裏,「雖然很想跟仁王君跳舞,不過到現在也沒看到他的人影吶。」
柳生不著痕跡地移開視線,瞥了瞥身後的小樹林。
「柳生君在想什麽?」
「我在想,女孩子的執念有時候真是奇怪的東西。」 比起偵探小說裏的懸念來更難捉摸。
「也許吧。」葉月點頭,「那麽……作為紳士,為了滿足我小小的執念,柳生君能不能扮成仁王君來和我跳舞呢——餵,別這樣看著我,你們不是很喜歡角色扮演的麽。」
「這樣我豈不是很冤枉?」柳生無辜地說,「我和那個變裝癖沒有共同點。」
真不愧是好搭檔。葉月心想。這兩個人在出賣好友方面如出一轍,為了自己脫身可以隨時拿搭檔出來當擋箭牌。
雖然他們外表看起來像是紳士和痞子的兩個極端,其實兩個人相似得不得了,看似穩重優雅的柳生其實也有一肚子壞主意,總是嘻嘻哈哈的仁王卻在某些事上格外的較真。
「那就請柳生君仍然以柳生君的身份和我跳舞吧,難得的篝火舞會呢。」葉月尋笑了笑,將先前的想法拋諸腦後,「我看柳君也跟阿理跳舞跳得一臉很HAPPY的樣子啊。」
沒想到柳生一聽竟然自言自語著「平時被他不聲不響地收集去了不少DATA這種關鍵時候怎麽可以放過八卦不看」一邊朝篝火中心走去,葉月哭笑不得地跟在他身後大喊柳生君我們好歹也是同盟戰友你這樣丟下我也太不上道了吧,結果柳生停下腳步,指了指右手邊的小樹林說,「仁王大概在裏面,你自己看著辦。」
葉月楞了半秒,才朝著柳生逐漸遠去的背影豎起大拇指,「柳生君,GOOD JOB!!!」
但她很快就笑不出來了。立海大向來註重校園景觀,雖說是小樹林但其實真正走起來一點也不小,葉月穿著高跟鞋,原本就有些蹩腳,踩在滿是石子凹凸不平的地面上更是不爽,結果兜了有大半個小時卻連仁王的影子都沒有看到。
「說起來,我們兩個躲在這裏真的夠安全嗎?」有些耳熟的聲音傳來,葉月低頭想了想,順著出聲的方向走去。
「能躲一會兒是一會兒吧。」仁王無力地癱倒在草坪上,「沒想到我們學校的女生這麽瘋狂……如狼似虎真是的。」
「就是。」丸井的面前擺著一大盤燒肉,是他們先前從場上逃離的時候順手牽出來的,「我的腳都快被踩爛了,說起來……仁王你的紐扣也被扯掉了吧。」
「啊,真的。」仁王扯了扯自己的襯衫,果然發現領口向下的第二個紐扣不見蹤影,「海原祭就這個陣勢,要到了畢業的時候該怎麽辦啊。」
「最好的方法就是找個人提前把紐扣送掉。」丸井提議,「不然到時候就慘了。」
「就算想送也要有人啊……」仁王嘆氣。
「你的話,很容易的事吧。」嘴裏雖然塞滿了食物,但丸井的聲音仍舊清晰,「我看葉月就不錯啊,她其實還蠻可愛的。」
前進的腳步,突然停止下來。
雖然她偶爾對聽壁角還挺有興趣,但是如果主角是自己的話就讓人不得不猶豫一下了。
進也不是,退也不是。葉月尋第一次感到有點尷尬,有點後悔自己出來找人的行為。
「葉月的話,還真是……」仁王想了想,沒再繼續說下去。
「真是什麽啊,話說一半會噎死自己的。」丸井急於想聽後續,胡扯了一通理論。
「的確蠻可愛的。」仁王輕聲笑了笑,雙手墊在腦後,透過樹葉間的縫隙直直看著漆黑的夜空。今晚的天氣很不錯,雲層不密,隱隱約約能看到不少星星。
「雖然很沖動,也很會惹麻煩,說起話來好像永遠不經過大腦思考,常常做一些莫名其妙的事,還會把人弄得很尷尬……」
「餵餵,這些都不是優點啊……」丸井不禁對葉月表示同情。
仁王動了動手,換了個舒服的姿勢,「但是卻意外的單純,熱情,讓人覺得只要看到她,無論什麽樣的困難都是小事一樁。」
葉月尋微楞,轉身找了附近的一棵樹,趴在樹幹上大口喘氣。
臉漸漸地有些發熱,她使勁揪了揪面頰,卻抑制不住溫度上升的趨勢。
她就知道偷聽別人講話是會遭報應的,這下可好,完全沒臉出去找仁王邀舞了啊。
正猶豫著,卻聽丸井的聲音再度響起,「這不是挺好麽,被這麽有趣的女孩子喜歡的話……」
「不是這樣的。」仁王出聲打斷,「她的心裏,也許並不是這樣想的。」
「誒?」
「葉月啊,我對她一點都不了解呢。」仁王說著,有些無奈地抓了抓頭發,「她其實,一點都不喜歡我的吧。」突然意識到這麽說似乎存在誤解,他又改口道,「也不能說是『不喜歡』,只是……並不是普通的那種喜歡吧。」
「仁王你文藝小說看多了麽?」
「餵餵我可是從來不看文藝小說的啊。」他喜歡的明明就是和騙術相關的書,「你大概不會相信吧,其實就連我自己也不相信呢,但這是直覺——直覺是沒有理由的。」
「是是我明白了。」丸井舉雙手投降,將面前的餐盤推給仁王,「反正你就是頭頂長了天線最擅長探查風吹草動了。烤肉似乎拿多了,你還要麽?」
「也好,我正好餓了。」果然看星星也是要耗費體力的,「舞會到底什麽時候才結束啊,這裏蚊子好多。」
仁王皺著眉抱怨,伸手一拍,掌心又見血。
此時,躲在樹後的葉月尋反倒一臉平靜。先前的緊張和心虛已全數沈靜了下來,她不聲不響地靠著樹幹,手指卷著發絲一圈一圈地繞。
「啊啊,都到了這裏了,不去邀舞太可惜了啊……」拍了拍臉頰,她故意向後退了幾步,然後提高音量喊道,「啊啦,好奇怪哦……仁王君到哪裏去了。」
仁王和丸井皆是一驚,尚未作出反應已看到穿著白色長裙的女孩左右張望著向自己走來。
「哇,還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丸井笑瞇瞇地拍著仁王的肩,一邊朝不遠處的身影揮手道,「餵~葉月,這裏這裏哦……」
仁王咬牙切齒,「你竟然出賣我……」
丸井聳肩,「沒關系啦,反正我們都被發現了,你就犧牲一下成全我的自由吧。」
女孩聽到丸井的叫喚詫異地轉過頭來,一雙眼睛在夜色中顯得格外明亮透徹。仁王見無處可逃便挨著丸井說了句「下次請我吃冰」然後抄著手朝葉月走去,不知他在女孩耳邊說了什麽,只見她信誓旦旦地拍著胸脯,然後兩人便有說有笑地走出了樹林。
篝火晚會已進入了尾聲,火勢漸漸減小,卻仍舊照亮了女孩明媚的笑顏。
葉月尋的舞跳得還算不錯,但或許是她太過活潑好動的關系,仁王總覺得自己手裏牽的不是女孩子,而是小猴子。
完全看不出任何的淑女氣質,卻仿佛能夠感染到他,因為站在他面前的這個人會自己發光發熱,明亮得不需要任何人的襯托。
「葉月,我們下次不要跳慢三拍了吧。」仁王審視著懷中並不安分的少女,最終只能無奈地嘆氣。
「但是音樂是廣播台隨機放的啊。」葉月尋擡起頭,目光在與仁王交匯的時候再度閃爍出微弱的光芒,「而且仁王君跳得很好呢。」
少年的手很大,扶在自己的腰部,給人以難以言喻的安全感。盡管他看起來並不投入,前進後退間卻格外認真。
耳根毫無預兆地燒了起來。
葉月尋勉為其難控制住呼吸。為了擺脫尷尬,竟然有些手忙腳亂起來。
「我還真是傻瓜啊……」
以前從來沒有遇到過這種狀況。她向來敢說敢做,自認沒什麽事能夠難倒她。從認識仁王開始似乎就是自己一直保持著主動,但是現在看來……卻好像陷入了某種怪圈。
「我啊,最喜歡仁王君了。」玩笑一般的語氣,碎在木柴的劈啪聲中,彌漫於火光,讓人分不清真假虛實。
「唔……這樣啊。」少年的聲音亦在夜色中含糊不清,「那還真是謝謝你了。」
作者有話要說:
仁王最後那句「謝謝」的意思,乃們自己慢慢體會吧(毆
問題差不多要完全解開了,接下來幾章就會突飛猛進的。不過大家也需要看得仔細些,才能搞清楚這文的空間觀吧。
下一章應該是情感發展中最重要的一章。俺要好好醞釀醞釀╮(╯_╰)╭
PS:上一章的留言好少,就算是俺這樣阿Q的人也會內牛的T T
☆、CHAPTER 33 未來,日記本
『20X1年2月X日
終於來到東京了。
雖然之前也有來玩過好多次,但是真正住在這裏了感覺完全不一樣。這是一個忙碌得讓人停不下來的城市,所以……我也要抓緊忙起來才好。
雖然就這麽不告而別有點對不起阿理,不過,像我這種逃兵根本沒臉去見她吧,還是灰溜溜地藏起來好。
嗯,縮起尾巴,低調做人。』
快十二月的時候才又回到了三年後,其間和柳生商量了很多種穿越的可能性卻都沒有得出結論,後來兩人都一致同意下一次穿越再發生的時候,由葉月去三年後尋找線索,可能的話也可以留些字條什麽的和三年後的自己商量,而柳生則負責和來到三年前的葉月繼續調查。
雖然很難理解為什麽長著一張優等生臉的柳生同學會對此等靈異事件如此感興趣,所幸有了他的幫忙讓一切看上去並不是那麽糟糕。
因此,當葉月尋一覺醒來發現自己又再躺在三年後的房間時,第一件事就是尋找傳說中極有可能出現的秘密日記本。
如果想要給三年後的自己留言的話,果然日記是最安全的方法吧。
可是……
「媽媽,你有看到我的日記本麽?」
葉月早繪正縮在沙發上看她的八點檔連續劇,眼淚一把鼻涕一把的,聞言頭也不回地說道,「臭丫頭你也會記日記麽,記了就自己放放好,我怎麽知道在哪裏。」
「媽,你難道對你正處於青春期的女兒的內心秘密一點也不感興趣麽?」她一直以為,日記本的擺放位置,父母會比本人更清楚。
「哦,你要是願意說的話我洗耳恭聽。」葉月媽媽說得誠懇,一邊不忘抽出更多的紙巾擦拭她橫流的眼淚。
媽媽你這個樣子就算哪天我跟人私奔了你也不會註意到啊。
葉月尋默默地擦汗,回到房間翻箱倒櫃起來。
雖然她並不確定三年後的自己是不是有記日記的習慣——畢竟現在的自己是不寫這種廢話的,但還是抱著姑且一試的想法翻遍的所有的抽屜。
——沒有。
「如果是我的話……對了,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小的時候,自己總會看一些催淚小言書。那些書雖然是頂純潔的,書名卻總會給人這樣那樣的聯想。
偷偷買回家,卻不知該往哪裏放。最後便幹脆拿花色不同的包書紙包了書皮擺在書架上,混在一摞教科書間,反倒隱蔽得不得了,從來沒被媽媽發現過。
爬上凳子,順著書架一排一排往上找,果然在最上面一排的書架間找到了一本包著粉藍色書皮的日記本。書脊上還大言不慚地寫著——高等學校理科指南。
『20X1年3月X日
阿理來了兩封信。
當初走前只留給了她一封E-mail,然後就換了手機號碼QQ號碼MSN號碼也不再使用那個郵箱。不知道她是從哪裏打聽到的住址,但信卻確實寄到了。
不想回信。
想要把神奈川的事全部都忘光……對,忘光忘光。
阿理,對不起。等哪一天我開竅了就會回來的。到時候你再抽死我吧。』
之前和淺倉理打電話的時候她也提到過這件事,但是原因……
『20X1年4月X日
新的學期終於開始了。我竟然也是高中生了。
媽媽選的藤森女高,果然是花團錦簇美人如玉啊。第一天上課就忍不住流了口水,我沒救了內牛T T』
『20X1年5月X日
新的學院生活很開心,大家都是很好的人,雖然我的理科還是爛到死也經常被班導罵,不過好在藤森的大家都不怎麽在意成績的事。
雜志連載的事也終於邁上正軌,鈴木編輯說東京其實不算很遠,而且我向來都是網上交稿的所以沒什麽大的影響。稿費也會寄到新的學校……啊,我的稿費~\(≧▽≦)/~』
『20X1年7月X日
今天又收到了阿理的信。
雖然之前的信一直沒有回卻還是不斷收到阿理的信。
說的都是一些學習、社團之類的事。她沒有問我不告而別的原因,只叫我想通了就回去。
但是……真的不想回去。
回去的話,就沒必要一開始逃到這裏來了吧。』
還真是沒出息。
葉月尋一邊打著呵欠一邊翻頁,心想自己什麽時候竟然變成了話癆,而且這種碎碎念根本就不是她的風格。
於是決定跳過這段亂七八糟的糾結期,直接從日記的後期開始看。
『20X2年5月X日
新一年的人氣票選又開始。
說實話,藤森的人氣票選真的蠻好玩的,獲勝就會有小賣部的優惠券啦體操館的特別使用權啦,說不定還會有很多後援團。想想都會心動呢。
今年努力爭取一把吧。』
『20X2年6月X日
終於如願以償。
先前特別挑了我最擅長的長跑去挑戰田徑社的人,應該聚集了不少人氣,雖然有一點無恥不過這也是實力啊實力。
結果出來之後和水木桑還有井上桑一起去吃了飯。她們兩個也很有趣啊,果然參加票選是正確的選擇!
對了,下次給阿理寫信的時候也要炫耀一把\(^o^)/』
然後就是二年級時候一些亂七八糟的事。葉月尋看得昏昏欲睡,卻仍撐著最後一口氣閱讀。但是出乎她意料之外的,日記裏竟然根本沒有提及那個關鍵的人物。不止那個人,除了淺倉理之外,日記裏沒有提到任何與神奈川,與立海大有關的事。
她雖然不是個懷舊的人,但這絕對有著特別的原因。
就好像急於要將那些事從自己的生命中抹去,就好像國中時候的那些人,與自己從無瓜葛。
『20X2年11月X日
今天阿理又在信裏問我什麽時候回去了。
我真的有勇氣再回去嗎?
雖然阿理說不就是張好人卡麽你根本就不是會被這種小事打擊到的人,但我確實被打擊到了……原因不是好人卡,而是那個一直都不想正視的自己。』
『20X3年1月X日
這種時候應該叫做紀念日——紀念葉月尋被仁王雅治發卡兩周年。
嗤,我還真有阿Q精神,那個時候明明恨不得掘地三尺把他埋進土裏,現在回想起來的時候竟然還會偷笑。
我從來不相信什麽「時間能夠沖淡一切」的理論,因為即使過了兩年,730個日夜,我仍舊記得那一天他所說的每一句話。
葉月尋,我鄙視你一萬遍啊一萬遍。』
『20X3年2月X日
俗話說得好,得不到的東西永遠是最好的。
同理可證,我至今仍然對仁王念念不忘是有原因可究的。雖然這念念不忘裏很大一部分是因為在不停詛咒他,詛咒他出門撞到鬼蛋糕買到發黴,每次變裝都被識破,啊啊哈哈哈!
我是神經病啊我。』
翻到這裏的時候葉月尋停滯了片刻。
接下來幾頁的日記都不是寫在日記本紙面上的,而是從電腦上打印下來的印刷體。日期恰好是她身處三年後的那幾天。想來是三年後的自己將日記打進了word再存儲到郵箱裏等到重新穿回來的時候再打印出來的吧。
『20X3年4月X日
我一定是瘋了。
睜開眼的時候突然就發現自己睡在過去的房間裏。裏面的擺設我記得清清楚楚,就連椅背上的制服,也掛著「立海大附屬」的銘牌。
如果不是我瘋了,就是這個世界瘋了。
難道我三年的生活都是在做夢?
但我很快發現不是,因為兩個禮拜後我又回到了現在的家裏。
我還是我,十七歲,藤森女高三年級的葉月尋。』
『20X3年5月X日
我果然還是瘋了吧。
在走廊裏閑晃的時候遠遠就看到一個紅頭發的人在對我招手。
我當然認識他,B組的丸井君,網球部正選之一。
靠,該死的網球部。
丸井說葉月好久沒見了啊你最近怎麽沒到我們班來望風?我啊了一聲還沒回答又聽他繼續說道之前你在廣播台的告白我們都聽到了哦仁王那家夥臉都白了真是太好玩了不愧是葉月。
於是我大概知道發生了點什麽事。
三年前自己幹過的那些蠢事我記得清清楚楚。
雖然到現在也談不上什麽後悔不後悔,但事實上如果當初自己能成熟一點的話之後也不會逃到東京來了吧。
仁王君遇到我還真是倒黴,當然,我也很倒黴。』
『20X3年5月X日
立海大附屬標志性的鯉魚池。
中午的時候仁王很喜歡在池邊睡覺。因為我曾經跟蹤過他很多次的關系所以這天中午,我很準時地埋伏起來等他出現。
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這麽做。明明想過再也見不到這個人就好了,身體卻自然而然地動了起來。只是看到了他一眼,三年前的記憶全都慢慢蘇醒。』
『20X3年5月X日
我喜歡仁王雅治。
一開始的時候其實是開玩笑的。
美少年的話人人都會垂涎,我不是個抵擋得住誘惑的人,而且……不得不說,仁王君的悲情男配氣場真的很能激發靈感。(捂臉)
跟他說話很輕松,這個人也很好玩。他從來都很好心地配合我,就算我給他惹了不少麻煩也頂多朝我多翻幾次白眼。
那個時候我們兩個都沒當真,所以相處愉快。一遍一遍地說著「我最喜歡仁王君了」,我投入得不得了,他也沒怎麽反對。
我以為我們是一樣的人。從來不會輕易喜歡上誰。』
『20X3年6月X日
但是我錯了。
錯得很離譜。
葉月尋不喜歡仁王雅治的時候,可以隨口說出「喜歡」。那個時候仁王通常會說「謝謝你哦」來迎合我。仗著身高一個勁地揉我的頭發,然後露出無可奈何的表情。
等到葉月尋真的喜歡上了仁王雅治的時候,仍舊可以隨口說出「喜歡」。但那個時候仁王的回答仍是「謝謝」。
他已經不再相信葉月尋的「喜歡」了。』
『20X3年7月X日
不知道為什麽我竟然會整個暑假都待在了過去。
抽空去看了全國大賽,雖然早就知道結果卻還是忍不住為他們加油。我明明不是這麽熱血的人啊。
比賽結束之後很多人都哭了,王者立海大的三連霸終結在了青學手中。
仁王君輸給了青學的不二周助。我以前好像從來沒有這麽認真地看過他打球,那個人無論哪一方面都很出色。
但我很討厭他出色的洞察力。』
『20X3年8月X日
今天又在圖書館遇到了柳生,他似乎是唯一一個註意到我異常的人。仁王或許也知道,但他沒有追究。
我向來討厭遮遮掩掩,柳生既然問了我就據實以告,他看起來沒多大驚訝,還說要幫我一起找出原因。
我說如果你真的想幫我就記得給三年前的我敲敲警鐘讓她趁早對仁王死心,那種倒追男生的遊戲其實一點也不好玩。
柳生說雖然是三年後的葉月不過果然還是葉月啊,個性一點也沒變。不過看不出來你會這麽討厭仁王。
我說你要是也被人發張卡就會跟我一樣了,但我其實一點也不討厭仁王。
是的,我討厭的是我自己。』
『20X3年9月X
終於回到了三年後。在三年前待得我都快發黴了T T
不過話說回來,三年前的我自己啊,你難道從來就沒有想過要給我留點話麽?雖然我也是剛剛才想到的啦《=真笨
如果你看到這本日記的話會怎麽想呢?
會不會放棄現在自己正在進行的愚蠢的行為?
現在想來的話,三年前的自己真是個傻瓜。雖然現在的我也很傻。
從來沒有告訴過阿理不想回去的理由。
是因為沒有辦法接受這樣的自己。
沒有辦法接受心中一直否認的自己就這樣被看穿。』
『20X3年10月X日
吶,三年前的我,如果你真的找到了這本日記的話,就稍稍留下只字片語吧。
雖然我們這樣蠻奇怪的,會被認為自言自語,不過想想似乎還有點意思。
其實希望你可以聰明一點,就可以永遠保護自己。但是我很清楚,你就是個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家夥。啊啦,這樣說自己似乎不太好呢。不過反正我一直都是個看見槍口還往上撞的廢柴,撞死了也只能怪自己自作自受。
仁王君什麽都沒有做錯。是我太想掩飾,才會遷怒於看穿了自己的他。
也許我真的沒有喜歡一個人的能力吧。』
『20X3年11月X日
下次如果再穿越的話一定要給三年前的白癡自己留言。(握拳)
已經十一月了,葉月尋被仁王雅治發卡三周年祭快到了呢。
會感到害怕麽?
三年前的我自己。』
日記到這裏沒有再繼續。
葉月尋眨了眨眼,突然就感到有溫熱的液體滑過臉頰。
「真是的……我哭什麽啊……」
從這本日記她大致能夠猜到自己是因為什麽事情而轉學,這種感覺真的很不好,但是心中卻沒有想象中那麽堵得難受。
並不是不介意,而是不如三年後的自己那樣在意。
三年後的自己說,只有在失去了之後才發現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無論是不是掩飾的話,至少她還喜歡著仁王。
那麽自己呢?
尚未曾體驗過失去的自己,是不是就不如她那樣地喜歡著仁王呢?
無論會不會被當做是愚蠢的行為,她都很想要親眼確認所有的事實。雖然害怕自己會受傷,也害怕好不容易築起的水晶宮墻就這樣破碎,但她會坦然接受。因為早就有一個人對自己說過相似的話,不過不曾遇見他的話,她也許還會走在和過去相同的路上,經歷這個既定的未來。
只是命運的齒輪在卻某個拐角轉錯了彎,而她,也早已不是過去的那個她。
☆、CHAPTER 34 起點,追夢人
你有沒有遇到過這樣一個人?
心情低落的時候可以把他拖出來暴打一頓。
打得盡興了他還會請你吃蛋糕。
雖然你很想直接把蛋糕摁在他臉上,卻早就被他一眼識破,別有居心地描述著蛋糕的美味。
於是你懨懨地瞪著他,他卻好像什麽都沒有發生一般地保持著,他最優雅的貴公子形象。
「忍足侑士你很討人厭啊。」葉月尋右手揮舞著不銹鋼叉子,似乎全然忘記了是自己把眼前這個討人厭的家夥約出來見面的。
「阿尋我知道你表達『愛』的方式比較特別,但是在公共場合還是要註意形象為好。」忍足紳士地舉杯,一派瀟灑卓然。
當然,如果他手中的高腳杯裏裝的不是檸檬水會更好。
「忍足,你難道沒有什麽要問我的嗎?」
「什麽?」少年的眼中絲毫不見疑問。
「你……如果不是好奇心滅失就是故意裝傻。」葉月毫不客氣地陳述,「而且,後者的可能性是百分之一百。」
「阿尋,你現在說話的語氣跟我認識的一個人很像。」忍足聳了聳肩,並不對葉月的推斷作出評價,「很可怕哦。」
「那個,你真的不感到奇怪嗎?」葉月故意壓低了聲音,語氣神情活脫脫就像是拐賣小紅帽的大灰狼,「我為什麽會突然找你出來?」
「男女朋友之間約會不是很正常的麽。」忍足勾起嘴角,補充道,「而且你肯主動找我真是讓人受寵若驚啊。」
女孩意外地沒有反駁。她看起來精神並不太好,眼睛也有些紅腫。一大早接到她電話的時候,略有些沙啞的嗓音讓他險些沒有辨認出來。但忍足是個識趣的人,也懂得分辨時機場合,他想自己或許會是個很好的聆聽者,盡管在見到女孩的瞬間又忍不住想要戲弄她一番。
好一會兒,葉月才有些頹喪地說道,「吶,忍足。我失戀了。」
她雙手抱胸,翹著二郎腿,說話的時候眼睛斜視著桌腳,半冷不熱的語氣仿佛在說「看,忍足。地上有只蟑螂。」
忍足扶了扶眼鏡,以免跌碎,「阿尋,你現在的交往對象應該是我吧。還是說……你想提出分手了?」
「餵餵別說得好像我們真的在交往的樣子啊。」
忍足攤了攤手,大意是『無論你再怎麽否認我們在交往也是事實』。
葉月終於舉雙手投降。
「真可惜呢。沒有辦法認真喜歡上一個人的你,和根本無法確認『喜歡』這種心情的我,這種樣子也能算在『交往』嗎?」
「阿尋,今天很坦率嘛。」忍足的心情似乎很好,揮揮手又叫了兩份冰淇淋蛋糕。
「我一直都很坦率。」葉月一字一句地強調,不客氣地拉過盤子繼續進行消滅活動。
「是嗎?」忍足挑眉,「可惜你的『坦率』所展現出的始終只是你想要展現給別人看的一面,真正的你又在哪裏呢?」
「這位少年你偵探懸疑劇看多了吧。」葉月拍案而起,出其不意地摘走忍足鼻梁上的眼鏡,又架在了自己眼前。一手扶著鏡架,一手直指向前,「兇手就是你——哈,忍足你接下來不會是想要做這個動作吧?」
「果然呢。」少了鏡片遮掩的少年,犀利的目光展露無疑。他微微側過頭,任額前的碎發遮擋住視線,「果然不能表揚你呢,現在又恢覆到了之前的那樣——如果你非要稱之為坦率,也未嘗不可。」
「所以我才說你很討厭。」葉月小聲地嘀咕了幾句,突然一陣一陣笑了起來,「嘛,算了。反正原本今天找你出來就是想說這件事的。或許你是正確的吧,我總是到了臨場就突然退縮了。」
明明之前就在心裏重覆練習過多次,也一而再再而三地告誡過自己沒有什麽不能戰勝。
因為這個人和自己太過相像,所以在他面前的時候總是會不自覺地全身帶刺,狠狠地攻擊。不讓人發現這樣的自己,不想失去一直以來都高高築起的屏障,不想承認自己也有著如此膽怯、無能的一面。
說到底,還是她將自己鎖死在了城堡裏。
「啊啊,我還真是沒用呢。」堅固的壁壘仿佛在瞬間出現了裂縫,有陽光灑射進來,有和煦的風緩慢吹過。葉月擡手拍了拍自己的腦門,萬分懊惱地說道,「外強中幹,色厲內荏,繡花枕頭一包草。以前都不知道有這麽多的形容詞和我相匹配呢。」
忍足節制地笑了笑。
「阿尋,自知之明是好事,但是也不用罵得這麽過分啦。」
「少年你不會明白我的心情的。」因為自己的固執和軟弱,給很多很多人添了麻煩。身在未來的她所付出的那三年,是命運給她的教訓。
但是,正如三年後的自己所說,她是個沒用的傻瓜,明知前方是懸崖卻還是會一個勁地往前沖。但這一次並非因為愚昧與沖動,而是她想要抵達一個終點。如果無法為一切做個了結的話,仿佛就無法再向前進。
「我們兩個都不是那種會認真去談戀愛的人。」脫口而出的,是當時忍足所說的話。
那個晚上,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尷尬。一直埋藏在心中的自己,就這樣輕而易舉地被看穿。所以她討厭忍足侑士,他做不到的事,她也做不到;她逃避的,他卻能輕松地直面。
「但我認為,並不是這樣的哦。」
現在或許還沒有找到那個能為自己打破魔咒的人,但世界上總會有那樣一個人的。他會拿著唯一一把屬於你的鑰匙,滿身彩霞,迎接你的歸來。
「雖然我也不知道,那個人什麽時候會出現。但我相信,『最喜歡的那個人』總是存在的。」
女孩說話的時候,眼睛比平時更大更亮。她沒有如往常那樣笑得花枝亂顫,也沒有故意皺著眉頭和他擡杠。她的雙手交握在身前,臉上的表情也有些不自然,卻恍若新生一般,透出濃濃的暖意與希望。
「阿尋,最近遇到什麽好事了嗎?」忍足對她的話不置可否,雖然顧左右而言他,卻也是無聲的默認,「你的樣子,突然讓我覺得沒有辦法再玩下去了呢。」
「也不一定是好事啊。」葉月回答,若有所思地望著頭頂的吊燈,無意識間將叉子叼在嘴裏,「忍足,你想要知道未來嗎?」
「誒?」突然轉換的話題讓他一楞,但他很快又恢覆了正常,「未來麽,不想知道呢。」
「為什麽?」
「因為如果知道了既定的命運,不就會失去了許多樂趣與刺激?」
「命運不是既定的哦。」葉月歪著頭,終於取下了先前所霸占的忍足的眼鏡,「我很高興哦,如果能知曉未來的話。雖然自己的力量還是很渺小,卻好像能獲得新的勇氣。只要願意的話,也許會獲得一個不一樣的未來呢。」
「還真是樂觀派的想法。」忍足哭笑不得,「某種意義上說,很有冒險精神。」
「當然。」葉月揚起頭,甚為鄙視地看了忍足一眼,「我和你可是不同的哦,安於現狀不思進取的少年!」
「餵餵不要突然轉變風格啊。」忍足一邊抱怨一邊伸手奪過眼鏡重新戴上,「我還是比較喜歡你剛才憂郁少女的模樣。」
「我的三觀沒有問題所以絕對和憂郁少女扯不上邊。」葉月鼓著嘴,拿起桌上的蘇打水一飲而盡,「忍足同學我要告你誹謗啊誹謗。」
「抱歉,我錯了。」忍足乖乖低頭,雖然沒啥誠意但對葉月而言卻很受用。
「這還差不多。」簡單地理了理背包便站起身來,「今天多謝款待了,我先走了。」
「啊啦,難得能聽到你說『謝謝』呢。難道阿尋已經不討厭我了?」忍足並沒有要和她一起離開的意思,只自顧自地品嘗著面前的布丁,「我們現在這樣算不算是愉快的交往?」
「不,我還是很討厭你。」葉月一本正經地搖頭。背過身,略略側個頭來,「但是有時候也會想,能遇到你這個人渣,真是太好了。嘻嘻……很狗血吧。」
「所以說不要什麽時候都加上這句『人渣』啊。」望著少女逐漸遠去的背影,忍足有些苦惱地揉了揉額角,「這樣的話,我會連感動都做不到的。」
***
告別忍足之後葉月又一個人到處閑逛了一會兒,先去了藤森,又拐到冰帝。因為是周末的關系,學校大門緊閉,只能隔著鐵柵欄觀望。
她每到一處便雙手合十說上一句「再見」,七夕時候舉辦廟會的地方如今空曠安靜,她特地在許願的竹林邊站了很久很久,盡管那時的紙箋早已不見蹤影,那時的願望最終也未能實現,但是沒有關系,明年……也一定還會來的。
雖然會有一段時間不見。但是要等著我哦,東京的大家。
晚上折騰到家的時候已過了十一點,葉月尋偷偷摸摸地爬上樓,生怕吵醒了爸爸媽媽。
睡前又再瀏覽了一遍三年後自己的日記,然後在空白的頁面上寫下短短的留言。
『20X3年12月10日
馬上就是聖誕節了呢。
今年,要不要回神奈川過節呢?
——要幸福哦,三年後的我自己。』
暗暗感嘆了一下自己的少女情懷,葉月蒙著被子上了床。整個人都漸漸放松下來,合上眼,下一刻已不知身在何處。
夢中有繁花盛開,碧草清風綻放出別樣的光芒。她聽到有人在叫她的名字,女孩子的聲音,和男孩子的聲音。她擡手朝遠處揮了揮,又再心滿意足地向前奔跑。
奔跑,奔跑。
突然就被腳下的石子絆倒。
「痛!」葉月猛地睜開眼,揉了揉緊貼著冰涼地面的屁股。從屋內的擺設赫然可見是自己在神奈川的家。
她回來了。
樓下傳來吵吵鬧鬧的聲音,似乎是媽媽和爸爸,還有誰?
她胡亂抓了抓頭發,沿著樓梯向下走去。
「你這孩子真是的,國三只剩下一個月了啊,竟然要轉到東京去!」媽媽的音量比平時高了不少,似乎是在生氣。
但她在和誰說話?
葉月一臉莫名地走進客廳,只見背對著自己而站的女孩穿著她甚為熟悉的立海大附屬制服,招搖的雙馬尾正因為主人身體的晃動而左右搖擺。
「因為神奈川太無聊了啊,我要去東京~東京!」
再熟悉不過的聲音。
連每一句話結束時的尾音都是她一貫的風格。
是她自己。
這個大聲說著『不想再留在神奈川』的女孩——是她自己。
作者有話要說:
還有兩章哦耶!
第一卷還有兩章哦~~~
終於快進入分支劇情了捏=V=
☆、CHAPTER 35 勇氣,給自己
不需要鏡子,就能看清自己的臉,這是一件很微妙的事。
如果說當葉月尋第一次穿越到三年後時,看到自己十七歲的長相仍有些不習慣的話,那麽當她繞到穿著制服的女孩面前,終於看清她的臉時竟感覺不到一絲違和。
那是屬於她的臉。
十四歲的葉月尋的臉。
「餵……開玩笑的吧。」用力掐了掐自己的臉頰,她終於忍不住大聲問道,「到底是怎麽回事啊。」
無人回答。
和自己長得一模一樣的女孩此刻正鼓著嘴,一臉諂媚地圍著爸爸和媽媽繞圈,「拜托。反正爸爸也說要調職去東京了啊,早去一些也沒問題吧。」
「但是爸爸也沒有決定要不要接受調職啊。」葉月早繪顯然不吃這一套,把牛皮糖一樣的女兒從身上扒了下來,「你,是不是有什麽特別的原因?」
「沒有。」女孩堅定地搖頭,「我真的很喜歡東京啊……如果能早點到那裏生活就好了。」
餵餵說這話你難道不會心虛麽。
葉月尋極度不自然地扯了扯嘴角,心想著自己果然還是比較喜歡神奈川。就像她和阿理約定的那樣,國中、高中、大學,都要一起上立海大。
於是她再度提高了音量,「餵,誰能告訴我發生了什麽事啊!」
依舊無人回答。
屋裏僅有的三人似乎全然沒有註意到她的到來,盡管她多次從他們的面前走過,卻好像透明一般,連腳步聲都不曾留下。
「穿越大神,你終於拋棄我了嗎?」
葉月仰頭看著天花板。突然,被一旁墻上的掛歷吸引了視線。
『20X1年2月15日』
如果她沒有記錯的話,先前她去到三年後的時間應是20X3年的11月末。她在哪裏待了十來天,入睡前的日期仍是20X3年的12月10日。那麽……她為什麽沒有再回到三年前?
為什麽來到這個……存在於兩年又10個月前的時空?
而且……似乎只有她能感受到這個世界,這個世界裏的他們卻察覺不到她的存在。
「雖然說穿越大神偶爾也會有打瞌睡的時候。但是這回的BUG也未免太大了吧。」尚未理出個頭緒來,便見另一個「自己」一臉郁悶地沖上了樓。
葉月尋猶豫片刻,跟在了她的身後。
「吶,兩個月後的我自己,現在只能靠你了啊——該死的,為什麽我弄得像精神分裂一樣。」
「兩個月後的我自己」,果然沒有讓她失望。
雖然她也幹了很多無用的事,比如趴在床上對著等身抱枕一陣狂毆,比如沖上網去開了個新的博客取名為「發卡天堂」,比如站在落地鏡子前擺出各種各樣的古怪造型,再比如拉開窗戶對月發呆。
但在眾多的「無用」中,總算也沒忘了自己幹這些蠢事的源頭。
比如她在毆打抱枕時吼的是某位白發仁兄的名字,比如新博客的第一篇日志便是所謂的「收卡全紀錄」,比如明明鏡子裏的自己笑得閃閃發亮,但直勾勾地盯著那一輪並不明亮的滿月的她,卻最終只說了一句不痛不癢的話。
『如果沒有遇到那個人就好了』
眼中皆是霧氣。
頭,突然一陣一陣痛了起來。伴著若隱若現的耳鳴,和不知從何處傳來的絮語。
『如果沒有遇到那個人就好了』
『如果從頭到尾一點都沒有喜歡過他就好了』
『如果我還是原來的自己……就好了』
紛紛揚揚的話語如潮水一般湧來。葉月尋怔怔地環視著空曠的房間,卻找不到聲音的來源。
「這是你的想法嗎?」她捶了捶額角,視線停留在另一個「自己」的身上,「我聽到的……是你心裏的聲音嗎?」
探出的手掌,輕而易舉地穿過女孩的肩膀。葉月尚未回過神來,又被忽然而至的話語擊得猝不及防。
『人如果能知道未來就好了』
『如果早知道會這樣,當初就不會接近他了』
『這樣的自己很討人厭啊。那個人說得一點也沒錯,我大概……真的沒有喜歡一個人的能力吧。』
『這個時候就應該瀟灑地揮手說再見。我是誰都打不倒的葉月尋,所以這只不過是小事~小事。』
『……真的是小事。』
一股強大的引力襲來,接著便是伴著暈眩的黑暗。
猛地睜開眼,視線所及是透著粉色的日光。
葉月擡手,揉了揉略有些幹澀的眼角。視線再度恢覆清明,床頭櫃上的鬧鐘指向七點。
台歷翻開在新的一頁——20X0年,12月11日。
「我回來了?」雖然這句話已經被說到爛了,但是覆雜的心情卻沒有辦法用別的語言來描繪,「剛才的一切,都是夢嗎?」
還真是個有夠丟臉的夢。
哭得唏哩嘩啦全無形象的自己,懦弱無能卻又別無選擇的希冀。這難道就是兩個月後的自己嗎——如果走在既定的軌道上。
「這麽一來反倒和柳生君的說法想匹配了呢,」翻身從床上坐起,扯了扯自己因為不良睡相而有些打結的頭發,「什麽『因為某一個時間點上的執念』,而使時空發生了扭曲。」
「啊啊……我果然是超人!!!」
雖然期待著自己會不會從此就有一些不可思議的能力,就算不拿來拯救世界單用來豐富課余生活也不錯,但一整天毫無變數的校園生活卻告訴她,葉月尋還是個紮進人堆裏就再也找不出來的普通到毫無特色的家夥,就算她拿著喇叭到廣播台裏大吼一萬遍「我會穿越時空」大概也不會有人相信。
「你說你要對仁王君表白?」放學後和淺倉理一同去了學校附近新開的飾品店,順便表達一下自己挑戰極限的勇氣。
「嗯。聖誕節不錯吧,很有紀念價值的日子啊。」
淺倉看向她的眼神有一瞬間的猶疑,隨即大笑著拍了拍她的肩,「祝你好運,少女!」
「阿理你的眼神讓我覺得自己是去送死。」
「才沒有。我可是很誠懇地為你加油鼓勁啊。」淺倉一個勁兒地搖頭,不忘象征性地給好友一個擁抱,「等你打進了網球部內部,別忘了關照關照老朋友。幸村君他們的寫真可是超熱銷的!」
「阿理原來你還經營這種生意麽……」葉月詫異地著淺倉,半開玩笑地說,「其實寫真什麽的問你的好鄰居要不是更容易嗎?」
淺倉泄氣地搖頭,隨即大嘆柳蓮二防禦措施之嚴密,以至於她這個「熱情好客」的左鄰右舍根本沒機會取得網球部一星半點的小道消息。
「吶,阿尋。成功了固然好……但是。」淺倉頓了頓,終於還是說,「失敗了的話,也不用氣餒——大不了咱回火星去,那裏帥哥照樣很多。」
「阿理阿理你又詛咒我……」葉月苦著一張臉,故作心痛地皺著眉,「出征前說這些太不吉利了。不過……謝謝你。」
深深擁抱著努力想要掙脫自己的好友,葉月把頭埋在淺倉頸間小聲說道,「阿理其實也不相信我喜歡仁王君吧。」
淺倉下意識地點了頭,下一刻卻感到自己的小臂被人惡作劇地擰了一把。
「『喜歡』到底是什麽呢?」葉月的聲音越來越低,幾乎就要消散在空氣中。但淺倉仍聽到了她接下來的話,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她都以此來取笑好友。
「所謂的『喜歡』,會不會就像我在寫小說的時候,總是舍不得把男主就這麽給了女主的那種感覺呢。」
所以說葉月還是沒有開竅。
但這個世界上總有一些事,無論別人如何教導,不親身實踐過的話就無法體會其中的真意。那些冠冕堂皇的話說得再好聽,作為旁觀者的人也根本無法讓自己化身入局。
正如她在這個既沒有飄雪,天也不夠晴朗的午後,將仁王約到了國中部著名的表白勝地時,全然沒有考慮過該如何讓自己這一場傳統意義上的告白有著更高的成功率。
她只是簡單地說,「仁王君,請和我交往好嗎?」
然後收到了一張卡。
少年雙手插著口袋,表情卻比任何時候都來得嚴肅。葉月突然想起立海大附屬的大部分人對他的評價——狡猾的欺詐師。
但在她看來,卻是個再認真不過的少年。
那個時候怎麽就會產生了錯覺呢?
怎麽就會以為……他是一個絕佳的玩伴呢?
仁王的回答,早就在意料之中。如果她還抱著一絲僥幸,那麽大概會很失望。但葉月尋始終是個現實的人,雖然腦中總是被各種各樣可稱之為夢幻的垃圾填滿,卻最終並不是個依托於夢想的人。
「葉月你其實從來都沒有喜歡過我吧。你喜歡的,只是『我有一個喜歡的人』這樣感覺。」
「這樣的你,真的有喜歡一個人的能力嗎?」
說得好,說得真是太好了!
如果這句話不是用來評價她的話,大概她會死命地拍手以示讚同。但事實是,葉月尋在命運的軌跡上繞了幾個彎,又回到了那個無法改變的終點。
從起始到末端,連成了一個圓。
作者有話要說:
OHOH要完結了~~~~~=》雖然是第一卷
不過似乎松了一口氣呢。
於是話說俺的情感梳理已經寫了8000+,簡直就是廢話連篇。不過作為「那一年·解」還是決定放上來。
看看這個禮拜有沒有希望寫完好了=V=
☆、CHAPTER 36 再會,神奈川
畢業之日如期到來。
國三的最後兩個月,葉月再沒有遇到穿越的事。她也沒有轉學,而是如願拿到了立海大附屬的畢業證書。
高中的升學志願上填寫的,卻是「私立藤森女子高中」。
淺倉理為此一個禮拜沒有跟她說話,把她從頭到腳罵了無數遍,還信誓旦旦地嚷著要絕交,說是絕對不會跟一個收張卡就要死要活的家夥來往。
「阿理,都說了不是這樣的啊。」這個時候就要發揮緊迫盯人攻勢。從踏進教室到放學回家,每一分鐘都不能松懈,「吶吶,阿理你抽我吧……我也知道這個決定很突然。」
「突然?」一周後的下午,淺倉似乎終於想起了始終跟在自己身後的小尾巴,「我寧願聽說地球要毀滅了。」
「對不起啦!」葉月討好地搖著好友的手臂。
「真是沒出息。」淺倉鄙視地看了她一眼,皮笑肉不笑道,「既然如此,那你倒是說說看非要去東京上高中不可的原因。」
「嘛……這個……」葉月撇了撇嘴,又不知該從何說起。
淺倉絕對不會相信所謂的穿越時空,即使她能將前因後果說個清清楚楚也大概會被當做癡人說夢。
「總之,東京很好啊。我向往東京很久了呢。」
「信你才有鬼了。」淺倉擡手甩上一個爆栗,「叔叔、阿姨怎麽就沒阻止你?叔叔回絕了東京那邊的調職吧。」
「嗯。老爸老媽說搬家太麻煩,而且他們也更喜歡神奈川。結果就讓我自生自滅去了……」
「所以說你其實是腦袋開花了吧。」淺倉理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仁王雅治這個罪魁禍首我要詛咒他全家……」
「阿理阿理,消消氣啦。」葉月飛快地捂住淺倉的嘴,「仁王君真的是無辜的。我一點也不介意發卡的事,說起來……還有點慶幸。」
淺倉有些意外,因為她知道的葉月向來是睚眥必報的性格,若真是觸到了她的底線,她絕不會善罷甘休。
「真受不了你。」淺倉白了她一眼,突然想起了什麽,「對了,之前情人節的那天,你有送巧克力給仁王吧。」
「嗯,仁王君被嚇了一跳。」葉月瞇起眼,笑得有些奸詐,「而且我送的……是惡作劇巧克力哦~」
淺倉不由為仁王捏了一把汗。
葉月尋從來就不是擅長料理的人,手工巧克力雖然制作流程並不覆雜,但要真正做出美味來卻也不易。更何況是原本就含有特殊成分的「惡作劇巧克力」……但願仁王沒吃才好。
春假快結束的時候,葉月終於收拾好行李前往東京。
爸爸已經替她在學校附近租了單人公寓,也有拜托東京的親戚多加照顧。但一想到此後就要一個人生活了,心裏總還是有些忐忑。
幾個要好的朋友前來送行。除了她之外,大家都選擇了直升立海大附屬的高中。雖然不解葉月的決定,但聽到她說「要去東京尋找美麗邂逅」便多多少少有些羨慕。
「說好了哦,每天都要短信,每周一個電話,半個月回來報道一次,假期全部要回來。」淺倉理在她耳邊小聲地說,聲音惡狠狠的,像是威脅。
「阿理我知道你舍不得我了……但是這樣會讓人對你的取向產生誤解的啊。」葉月有些感動,卻還是忍不住調侃。
「反正你是註定沒人要了,我不介意接手的。」淺倉好氣又好笑,扯著葉月的面頰拼命往兩邊拉。
葉月正呲牙咧嘴地喊痛,卻聽不知是誰說了一句,「啊,仁王君和柳生君!」
少年仍似初見時那般神采飛揚,他遠遠地就朝目瞪口呆的女孩招手。待走近了,才見滿臉戲謔。
開口第一句話便是,「葉月,巧克力我吃了。」
葉月先是一楞,很快又反應過來他說的是什麽,隨即笑著鼓起掌來,「恭喜恭喜~仁王君,很美味吧?」
「的確美味。」仁王嘴角微抽,笑得找不出一絲破綻,「真是……殺人的美味啊。」
葉月抿著唇一個勁兒地直笑,擡手拍了拍仁王的肩。後者不滿地瞪了她一眼,又不約而同笑出聲來,儼然一副哥倆好的模樣。
「你們兩個還真是……」終於不甘再當隱形人物的柳生同學苦笑,看著葉月尋問,「已經沒關系了嗎?」
「嗯,沒關系了。柳生君幫了我很多,謝謝。」葉月重重地點頭,也不顧身旁幾人疑惑的目光,似打暗語一般朝柳生鞠躬,「雖然還有很多要學習的事,但我會努力的!」
早就習慣了的自己,並非那麽容易就能改變。但她也會長大,也終有一天能獨當一面。
得到了勇氣,就能向著未來前進。雖然也會害怕,也會仿徨,信心卻不會隨著時間衰退。正如她曾對忍足說過的,雖然不知道最喜歡的那個人何時會出現,但她會懷著希望一直等待下去。
世界上總有那樣一個人,會成為她的「最喜歡」。
列車緩緩駛進站台。和爸爸、媽媽,好朋友們一一抱別,輪到仁王的時候,卻停滯不前。
不知從何處而來的力量,讓她猛地踮起腳,勾著少年的脖子,在他頰邊印下一吻。
「喜歡仁王君的事情是真的哦。雖然說不上來有多喜歡,但是這樣的心情……突然在某一天,在我自己都不知道的時候,溢滿了心間。」
說完,飛快地提起行李跑進了車廂,徒留車門外不斷抓狂的少年和好友間此起彼伏的八卦唏噓。
其實很舍不得神奈川。從小到大生活的地方,留下了自己最美麗的回憶。但她要去東京,一定要去。
面對淺倉理時所說不出口的理由,在心中卻早已重覆千萬遍。
因為想要和大家相遇。
優,雅子。還有很多很多人。
第一卷·完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看到這裏的大家。雖然只寫完了第一卷,但我突然有了一種全文完結的快感orz
☆、寫在第一卷結束之際
作者有話要說:
這篇解我寫HIGH了,因為完全不需要動腦子的關系,不知不覺就字數爆棚,既然如此就幹脆單獨列為一章,免得放在「作者有話說」裏那個綠色的小字看得眼睛發麻~
也許算是人物性格分析,也許算是情感梳理,也許算是hint揭露,總而言之我就廢話了這篇文,大家有興趣的話就看看,算是解惑吧,也算是整理思路。
不能說我是一個很嚴謹的人,文科生的邏輯思路也有限,但關於這篇文的空間論其實還是很簡單的,我也不可能留下一個重大的BUG來,所以大家聽我解釋的話應該還是能明白的。
關於穿越的原理我不想多作解釋,之前的幾章應該講得挺明白了,大部分親也看懂了。大概就是說穿越大神的正體是十四歲那年,國三第三學期結束前一個月(二月)的阿尋.
這篇文章的開頭,其實存在著三個平行空間。
第一個是整篇文章的落腳點,也就是在國三第一學期的四月,發生了穿越的阿尋。姑且就稱她為阿尋A。第二個是在同一時間發生穿越,也就是和阿尋A進行了間歇□□換的,存在於高三第一學期的四月,十七歲的阿尋B。第三個則是國三第三學期的二月初,被仁王「發卡」之後的阿尋C。
將空間設置為平行的話,她們三個是同時存在的。
而正是因為阿尋C的執念,造成了將過去的自己送到未來的穿越事件。
說到這裏就不得不提一下阿尋本身的個性。
單從表面性格來看的話,她是非常樂觀開朗的,性格直率,也有著很嚴重的抽風和腦殘因素。但事實上,她卻是像忍足所說的那樣,是一個「不會認真去談戀愛的人」,也就是說,她其實並不會輕易地喜歡上什麽人。
她心裏當然是知道這一點的,但卻不願意承認。(參見33章日記中的自述)而且她一直覺得自己掩飾的很好,或許不能說掩飾,她用了更誇張的行為和舉止試圖讓自己忘記這些事。
阿尋絕對不是一個會自怨自艾顧影自憐的人,事實上她的生活態度是積極向上的,正如第一章所說,她遇到穿越的事也沒覺得有什麽大不了,而是泰然處之。但她又是一個很現實的人,因此她為雜志寫了很多少女小說,僅僅是因為少女心應該好好利用,是刻意的「無病呻吟」。(參見第3章)
所以當她被仁王說了「你真的有喜歡一個人的能力嗎」之後,會受到不小的打擊,因為自己一直最討厭的那部分被人輕而易舉就看穿了,仿佛之前所做的一切掩飾都是無用功。仁王所說的「你喜歡的只不過是『喜歡我』這種感覺」其實正符合她當初的心態,但這個時候她其實已經對仁王產生了喜歡的感情,卻不再被他相信。這種感覺是很糟糕的,所以她選擇了轉學,不是因為被拒絕了,而是因為無法認可這樣的自己。
當然,這一切發生在既定的軌道上,也就是建立在如果沒有穿越這件事的基礎上。
然而,因為阿尋C的關系,將A和B進行了調換。她原本的目的是想要讓過去的自己了解未來的事,這樣就不會去接近仁王,也就不會受到傷害。但是意外的是,因為穿越的關系,阿尋A遇到了三年後的忍足,這是在原先的命運中,阿尋B和C沒有遇見過的事。
因為忍足和她某種意義上存在著相似點,所以他在第一眼就看穿了阿尋。然後對阿尋說出了那句「我們兩個很像的……」的話,在聽到忍足這麽說之後,阿尋「在原地站了很久」,然後暴躁地「踢翻了院子裏的花盆」,說了一句「被人渣這樣說,感覺糟透了」(參見17章),這應該是文章中第一次對阿尋的隱藏個性作出暗示,她的反應正說明忍足的論斷是正確的,而且她被戳中了痛腳,感到很懊惱。
——這句話其實和仁王發卡時所說的話是相同的效果,但因為這個時候阿尋A並不喜歡忍足,所以只感到生氣和不安。
也正是因為忍足的出現,讓命運出現了分叉點。
最終仍然在國三的十二月對仁王作出了類似於表白行為的阿尋A(35章)其實已經了解到了所有的事,無論是從三年後自己的日記,還是從三年後的仁王對自己的態度,而她也在閱讀了日記之後坦然地接受了忍足原先的說法(34章)。她之所以仍然會進行這場註定會失敗的告白,只是覺得如果不做個了結的話,一切都不會重新開始。
當然,這個時候她在聽到仁王那番話的時候,心境已經和原先阿尋B在三年前的心境完全不同了,因而也就不會出現阿尋C的行為。穿越的事,就此畫上句號。
但是就空間而言,這三個時間點其實還是平行的。
阿尋A在長大的時候,阿尋B和阿尋C也在長大。第一卷結束的時候,阿尋A已經國三畢業,然後決定去東京上高中(36章)。同樣的,阿尋B應該也高中畢業,準備進入大學。而阿尋C則高一結束,正要升高二。並不會因為阿尋A的想法改變了,之後的兩個自己就消失了。時間是平行移動的,並不會交錯。
只不過阿尋A走的是一個新的未來,也就是和阿尋B所經歷過的不一樣的未來。不再因為逃避被看穿了的自己而遷怒於仁王,也不再是因為無法面對自己而想要斬斷過去才轉學,而是如她自己所說,「為了和那些人相遇」(不然也就不會有之後的忍足支線了)。
但問題在於,經歷了穿越的阿尋B卻未必能對過去的事情釋懷,經歷了三年的時間,她其實已經成熟,也並不怎麽在意過去的事了,但她並不會被新的未來所取代,因為正如我所說的,三個空間的時間在同時推移。而不是在改變了過去之後,舊的未來被覆蓋。
因而這裏就出現了一個最關鍵的問題。
阿尋A因為穿越而認識了忍足侑士,忍足謙也,跡部景吾等等的人,但在她原先的世界裏,也就是對即將升上高一的阿尋來說,這些人和她互不相識。這也就是為什麽七夕祭的時候會寫到雖然她永遠不會忘記這個七月七,但「那將是只屬於她一個人的回憶」,因為在阿尋A的世界裏,即使她將來仍然會認識忍足,但這個忍足卻是沒有任何關於之前那些事的記憶的。
記得那些事的,是存在於平行空間的另一個永遠比阿尋A大三歲的忍足,他們兩個人不會再有交集。
即使三年後的忍足最初所認識的是阿尋A,但在未來的歲月中,與他相處的也只能是阿尋B了。兩個人到底會如何發展,也成了未知。
如同將這篇文章之前的一半內容全部抹去。
或許有人會問,既然如此為什麽還有這麽一長串的篇幅給了忍足?
如果沒有他的存在,就不會有現在的阿尋A。況且,如果感情已經埋下了種子,即使那個人沒有這一年的記憶,也仍然會重新喜歡上他。他們會更早地相遇,更早地了解彼此。(其實之前有想過,在設立支線的最初就將忍足支線設定為阿尋因為某種原因而留在了三年後,再也穿不回去了之類的,但是太不合理,最終無法說服我自己,就放棄了。)
關於這篇文章的空間論,差不多就解釋到這裏。=》請原諒我的廢話吧。
下面來談談兩位男主的感情問題。(咳咳,~撒花~)
我想先說小狼。
對於忍足,從34章開始阿尋顯然是已經將他看作了不一樣的人。最初會對他有抵觸情緒,完全是因為第一,她在冰帝丟過臉,而初次見面忍足就拿這件事挑釁她。第二,三人行的時候忍足有故意誤導之嫌,雖然是因為阿尋自己臆斷的關系,但忍足卻是有意為之,逗她好玩。(參見第7章)
兩件事下來,阿尋對忍足的印象實在不怎麽樣,因此之後在相親飯局上遇到的時候,直接跟水木雅子說「不要靠近那個人渣」,可惜忍足少年聯合了她的好友繼續算計她,把兩人搞成了「偽戀人」的關系。但正如忍足所說,這個時候,他對阿尋是「完全沒有興趣」的,而且「只要解決了婚約問題,就馬上跟你分手」。(參見第14章)之後阿尋說忍足傷害了她的少女心,但忍足的回答卻是說對著阿尋根本說不出「我的公主殿下」這樣的話,這個時候他就已經對阿尋的本性有所感知,因而不會跟她拐彎抹角。
就忍足的角度而言,他對阿尋也不存在類似於「喜歡」的情感,只是覺得她有點意思罷了。
之後兩個人一起去參加了跡部家的宴會。當忍足到阿尋家來接她的時候,阿尋看到穿著正裝的忍足,感覺是「耀眼得人神共憤」,之後的內心活動則是「這個時候心跳還不加快的話那她一定是個死人」。(參見15章)
也就是說,她心跳加快了,但並不是因為喜歡忍足,而是受到美□□惑。截止到這裏,兩個人對彼此也沒有產生異樣的感覺。
但接下來兩個人就灰姑娘的故事進行了一番辯駁,這也是忍足第一次感到「今晚的她和平時全然不同」,也是他第一次對阿尋產生了一點好感。而這個時候的阿尋也已經不如先前那樣對忍足懷有抵觸情緒,而是「自然而然地挽上忍足的胳膊」,說了一句「走吧,王子大人」。(參見15章)但她仍然認為自己只是「忍足侑士生命中的路人甲,最終會被路人乙丙丁戊所覆蓋」(參見16章),所以沒什麽後顧之憂地開始對忍足他爸扯謊。
這一章中,有講到跡部和井上優打賭的事,跡部賭了他們兩個都會喜歡上對方,但優賭的是不會,因為作為阿尋的好朋友(尤其她最初認識的還是阿尋B),她很清楚「阿尋不是那種會輕易喜歡上什麽人的女孩子」,而且「就算她一直咋咋呼呼地說著『喜歡』之類的詞,但其實真正能夠左右她的人,是不存在的吧。」
這裏其實是對仁王和阿尋之間的關系所給出的最早的提示,雖然很遺憾大家都把註意力放到了這章最後那句「就算是個人渣,也喜歡得不得了」上去了,卻沒有人註意到這一點。
而在聽完16章阿尋的偽表白之後,忍足於17章中的反應則是「會場越發躁動,父親叫了他好幾聲,他卻充耳不聞」以及「眼中只有那個女孩的身影」,雖然明知是謊言,卻還是被觸動了,所以他果斷地實施了公主抱,並且在晚上回家的時候對阿尋說「差一點就為你淪陷了啊」。
這是第一卷中小狼說出的唯一一句類似表白的話,但可惜,他知道阿尋說的是謊話,他也不是真正的動了心。因為忍足侑士,正如他自己所說,也不是一個「會認真去談戀愛的人」。截止到這裏,兩個人雖然不能說關系很好,但至少已經沒了什麽敵意,而是能像朋友一般地拌嘴,盡管阿尋死鴨子嘴硬的仍然罵忍足是人渣。
某種意義上說,這兩個人都不願意去直面心中的那個自己,不願意承認自己沒有喜歡別人的能力,因而忍足在對阿尋說了那句話後,「卻未等她回答就猛踩油門絕塵而去」,這「簡直不像他忍足侑士會幹的事,理智卻好像著了魔一般,脫韁而馳。」
兩個人都不約而同選擇了逃避,其實很相似。
因為之前兩個人鬧得有點不愉快,所以在前往合宿的路上彼此一開始是冷戰的。直到忍足塞了一只耳機給阿尋示好,兩個人才終於和解。而在這裏忍足所說的那句「其實你別扭起來的樣子也蠻可愛的」(參見22章),也並不全是玩笑,應該是真的有點喜歡阿尋了吧。因而也就有了之後的「接吻事件」,忍足向來是一個直攻型的人,因而想吻就吻並沒有什麽大不了。但在「接吻事件」的最初,他因為是國王所以本該接吻的是阿尋和仁王,在這裏,忍足並沒有表現出任何的不滿,反倒是興致勃勃地戲弄、挑釁阿尋,由此可以看出他並沒有產生「嫉妒」之類的情緒,也就是他對阿尋並沒有特殊的感情。
一點點的「喜歡」,根本不能當回事。這也就是為什麽當阿尋跑出別墅的時候,率先追出去的是仁王,忍足則是在井上優的提醒下才跟了上去。(參見24章)盡管如此,「忍足仍下意識地解開了領口的紐扣。心情不知為何有些煩躁,讓向來以冷靜自許的他也一時間毫無頭緒」,這也表示並不是完全地不在意。
事實上,回顧忍足和阿尋的相處過程,多半是在鬥嘴,互不相讓,各有勝負。但其實兩個人的關系確實越來越和諧,從最初的看都不想看一眼,到彼此挑釁還樂在其中,是有所改觀的吧,盡管他們對對方仍未產生很深的感情,卻已經有了一定的基礎。
不過話說其實俺是故意淡化這兩個人之間的感情的,畢竟在阿尋的未來中,這個三年後的忍足是不會出現的,兩個人沒有交集,所以他們兩個現在的互動最終所奠定的,只是阿尋對忍足的——單方面的情感=》忍足少年的支線會很坎坷啊(我是萬惡的劇透君
26章中,阿尋聽到了忍足的小提琴,她將之稱為「惡魔的顫音」,甚至發泄在了IPOD上,毫不留情地批評說「水平爛就不要拉,他以為他是誰啊。比拉鋸子還難聽」,這當然不是說他拉得不好,而是因為琴聲雖然美麗,卻很冷漠,透過這樣的琴聲,讓她「想起了很多事」,因為忍足的琴聲所觸動的,是她心中一直不願承認的自己。而之後因為仁王來找她道歉(整個道歉的過程中忍足童鞋就在那裏不停地拉啊拉啊的),才更讓她產生了煩躁的情緒,揚言要把忍足的弦全部剪斷。
但這個時候,她心裏已經默認了忍足先前的說法,關於那個他們兩個的相似點的說法。
之後的「甜筒事件」不想多做解釋,只是培養感情的必要工具罷了,重點是在27章忍足玩「真心話」時面對仁王所問的有沒有喜歡的人的問題所作的回答——「沒有的喲」。他對阿尋從來都稱不上是「非你不可」的那種「喜歡」,有好感的是肯定的,但也僅此而已。
在這裏有寫到忍足覺得「他在很多事上,比大部分人來得誠實。至少,遠遠領先於那位總喜歡將話題東拉西扯企圖滿混過關的偽女友。」
這是關於阿尋和仁王之間的關系所給出的第二個提示,也就是說,阿尋向來不是一個誠實的人。所以她所說出的「喜歡」能讓人相信麽?顯然不能。
所以常常看到有人問我「阿尋到底喜不喜歡仁王」的時候總覺得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她所叫出來的「喜歡」當然不能作數,但也並不代表她從來沒有喜歡過誰。
七夕的事就不多說了,沒什麽大的伏筆在,只是給兩個人灑些砂糖而已,雖然最後會被這些砂糖影響到的只有阿尋=皿=
忍足部分差不多就是這樣。兩個人的感情都不深,但不可否認,他已經成為阿尋心中不可能被抹去的人了,等到支線的時候才會真正展開後來的故事。(雖然我當初想過要炮灰他,畢竟那些重要的事情都只有單方面有感觸的話,俺家女兒的情路未免太過坎坷)
下面是仁王部分。其中部分是摘自我給梨醬的長評的回覆,當初寫的時候就比較詳細,這裏也僅作補充而已。
關於阿尋到底喜不喜歡狐貍。如果分PART來說的,截止到第一PART也就是第五章結束,她對狐貍是完全抱著欣賞美少年的心情的。作為一個酸腐小說的撰稿人,美少年的誘惑無疑是很大的。之所以會特別註意到仁王,也完全是因為「他的長相是她最喜歡的那一類」,是「非常具有攻擊性,卻不會讓人感到危險」的長相(參見第9章)。
其實這篇文裏對仁王最初的設定就是一個「好少年」,因為官方資料上有寫仁王是在面對女生告白時會十分認真拒絕的類型,而且各方面成績也很好。欺詐師之名並不能成為把他塑造成「痞子」或者「花心」的形象的借口,所以自始至終我都是把他往「對待感情極其認真」的角度上設定的。和忍足恰好相反。
這也就是為什麽阿尋第一次見到仁王的時候就覺得他「不危險」,而忍足卻是「危險」的。
而截止到第二PART,也就是第十二章結束,大概算是兩個人之間真正的第一次發展。
第9章中,阿尋在圖書館裏看上了仁王,其基礎是建立於她覺得仁王向她挑釁是喜歡她的表現(三流小說作者的慣性思維),也就是所謂的「男主角喜歡找女主角的茬」(雖然在這種模式更適合套用在某狼的身上)。因為有了這一層認知,所以她對仁王產生了興趣也是順理成章的事(因為這位姑娘之前是完全同性相吸異性相斥的類型).再加上她本身比較火星的性格,所以出現了考場情書事件和廣播台事件包括後援會事件。
但在這一系列的事件中,阿尋其實完全處於一個自我陶醉的狀況中,也就是她對仁王完全是其本人的一廂情願,而出發點是,仁王可能成為她有生以來的第一個戀愛對象,所以她主動出擊了。但她其實對仁王也沒有特別的感情,換句話說,那個戀愛的對象換成其他任何一個人也是可以的。這也就是為什麽她會完全無法分辨清楚柳生和仁王的互相cos,面對後援會的時候也會說出「到時候拿來給大家一起分享」這樣的話。(參見12章)
立足點是——她從未真心喜歡過仁王。
而在這一段劇情中,仁王對阿尋,也就僅僅停留在覺得這個女孩子很有趣順帶也很麻煩的觀感。不涉及任何喜歡的因素。正如他在第10章中所領悟到的,自己所扮演的是「少女夢中的假象標的物」,因為葉月的自我中心而被趕鴨子上架,所以他覺得「為此感到困擾的自己反倒顯得可笑了」,因而也就釋懷,決定在不涉及原則的前提下陪葉月玩玩,因為他認定了葉月說喜歡自己是隨口胡言的。
接下來是第三PART,也就是18到21章。這一部分裏有一個重要的人物出場,也就是三年後的阿尋B。這一場原因不明的穿越,其造成的結果是三年前後兩個人的互相交換,但由於我始終是以十四歲的阿尋的視角來寫的,所以十七歲的阿尋就成了隱藏人物。這一部分揭露了一點點三年後的阿尋對待狐貍的態度,一定程度上應該算是負面情緒,但並不存在因愛生恨之類的情況,因為阿尋自己也有說過,「她並不是一個會因為情傷而一蹶不振的人」,甚至覺得「好人卡什麽的對她還算是殊榮」(18章),這很大程度上也和忍足所說的「我們都不是那種會認真去談戀愛的人」有關,所以她之所以會轉學,並不是因為告白被拒之類的事,而是因為「一直隱藏的自己被看穿了」。
同時,18章中也有提到,阿尋發現自己找不到對仁王另眼相看的理由,也覺得並不能完全歸結於沈迷美色,「明明柳生和丸井也很好看,交談起來卻不如仁王那般能激起她高昂的興致」。所以她將之看作是「萬惡的一見鐘情」。
這一段在寫的時候雖然用的是調侃的語氣,但並不是沒有道理的,只是阿尋自己不知道她對仁王的感情轉變而已。順便一提,第4章中有講到,阿尋在投籃完後有一瞬間的尷尬,此時「清亮的,上揚的口哨聲打破了寂靜」,而她的反應則是「心跳,不合時宜地加快了幾拍,那是她從未體驗過的,就連觀賞美少年也無法比擬的感覺」。
口哨的出處,當然是仁王。所以俺家女兒對他其實是真正的•一見鐘情。(抽
而後,之所以會出現偷吻事件和拜部長事件也是因為阿尋將「喜歡仁王」當成了一件很開心的事,至少她自己是很沈迷於這件事的,但離真正的喜歡的情感也差很遠。直到21一章裏去看了仁王的比賽,才第一次有了不一樣的感覺,不知不覺就看呆了。雖然此時她自己還全然不當一回事。
而29章開始的第四PART中阿尋的感情也再度有了起伏,也就是在遊戲對白結束之後所出現的類似於「心率不齊」「心動過速」之類的癥狀(雖然這姑娘腦殘地以為自己得了絕癥= =)。這兩個人之間的對白其實完全影射了仁王發卡時的心態,雖然當時都只是腳本台詞而已,卻好像是未來的預演。
篝火舞會的時候仁王所說的那句「謝謝」其中所包含的情感更多。已經完全不是簡單的發卡或是婉拒了,更多的是無奈。因為他除了「謝謝」之外根本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什麽,從之前20、21等幾章來看,其實仁王和阿尋是很合拍的,雖然他們彼此都沒有產生特別異樣的情感,卻不可否認這兩個人的相處很愉快。因而比起總是聽到那不知所謂的「喜歡」,仁王更願意和阿尋保持一種好友,或是好哥兒們的感覺,但這種感覺卻又在女孩大聲說著「喜歡」的時候化為了泡影,所以他只能說「謝謝」,別無其他。
因為在設定的時候,他和忍足就是完全不同的類型,忍足也許還會因為好玩而接近,仁王卻始終都是一個對待感情很認真的人,所以要讓他對一個人產生「最喜歡」的感覺,必須要經過時間的沈澱,而忍足則適合速戰速決。
所幸在卷末36章的時候,不僅是阿尋,他也終於釋然了。收到女孩子的巧克力,雖然有著殺人的美味,卻仍能明白她想要表達的意思。所以之後才會像普通朋友那樣來送行,兩個人都決定忘記過去那段孩子氣的時光,給大家一個新的開始。但最後的那個臉頰吻,他也許會記得很久很久吧。
以上。
感謝堅持不懈看到這裏的你,我的廢話實在太多,都快變成話癆了。
最初寫這篇文的目的只是想寫一些開心的事,給自己轉換一下心情,結果沒想到寫HIGH了,反倒繞進了怪圈裏。
說起來,我看的網王文實在不多,也不知道我心中對於WW世界的定義是否和大家一樣。
05年的時候開始混JJ,最初其實是從網王開始看的。當時的許多文在現在看來也許雷了白了聖母了萬能了,但當時確實看的歡樂,因為那些文章無一不充滿了青春歡樂的氣息。06年開始網王文越來越多,可惜至今快三年,我看過看完的也大概就十幾篇。(毆)
主要是我看文太挑剔,至少就有「四不看」。不看女主冠有王子姓氏的文,不看女主穿越前有悲慘遭遇的文,不看女主穿越到的身體曾經被人陷害而被王子討厭的或者給王子生過孩子的文,也不看每天強調自己的路人甲屬性卻碰到王子就說「XXX你算什麽東西」「XXX你不要來招惹我」的文。
即使其中有些文的文筆再好,情節再引人入勝,我也是不看的。畢竟同人文的最初就是有愛而寫,為愛而寫的,我從初三開始看網王,動畫漫畫也追了快六年,到現在為止仍然會不停地發出「好帥啊」「好萌啊」的想法,回顧DVD的時候還會在床上激動得滾來滾去。那麽為什麽還要用各種各樣的事來抹黑他們呢?或許有人會說我這樣的想法幼稚,或是以「社會本就覆雜現實」為由,但我仍然願意將網王的故事停留在那群少年最美好的年華裏。
所以有了現在的這篇文,年少時候的很多事是沒有對錯的,就像我從頭到尾都沒有寫過仁王對阿尋所說的話是錯誤的,阿尋之所以會糾結完全是她自己的原因,因而一旦她想通了,曾經可能會出現的傷害也都煙消雲散。這也是一種成長。
寫著寫著突然感覺我像在寫全文完結的後記,明明文章進行到這裏只是三分之一而已= =
不過乃們一定要相信我,這文從頭到尾都不虐,也許會有人覺得小白之類的,但我只會這樣寫下去,畢竟最初只是想博大家一笑而已。所謂的深刻不是通過虐身虐心來實現的,
如果你在看這文的時候捧腹了,噴飯了,傻笑了,那我的任務也就圓滿了。
到今天這文終於也滿了三個月,但願能在十月懷胎的時候把它完結掉!
接下來幾天可能會稍稍停更,整理一下支線的思路和大綱,一個禮拜左右吧。俺會很快回來的=V=
後續大概還有20W左右,分為「想要傳達給你•仁王part」和「說不出口的話•忍足part」兩卷,看卷名就知道側重點了啊哈!
砂糖會有的,JQ也會有的~
欲知後事如何,請聽支線分解(飛速竄逃
☆、番外:那些青梅竹馬
作者有話要說:
於是感謝梨醬贈送的番外=V=
爆字數爆得吾只能內牛滿面了T T
於是這番外的吐槽點很多啊,首先就是梨醬原本給的文名《配角,也有愛》,怎麽看都很別扭啊,於是一度被俺篡改成了《蓮姬,吾之愛》《梨醬,蓮之愛》BLABLA……
最後還是原諒俺選了個最普通的名字吧ORZ
其實一開始設定阿理和蓮姬是鄰居的時候壓根就沒給這兩只打上JQ標記,而且原本卷一裏柳生同學擔任的角色是要由蓮姬來擔任的(抽
但是梨醬竟然看出了JQ來。。。。。
不過話說吐槽的事還是留給大家幹吧,比如俺家杯具的阿尋竟然莫名其妙成了紅娘,比如遭到伏擊附身說著「好像很有趣」的村哥,比如始終瘋魔著的阿理和那個「奪命XX」的詭異稱號,於是蓮姬的命果然被奪了麽……
順,其實吾很想看推倒,可惜沒有ORZ
總而言之番外就當作七夕節禮物放上來了,謝謝梨醬的饋贈=3=
不過仔細想想的話,這篇番外是建立在阿尋憤然轉學的基礎上的,也就是在和正文無關的平行空間裏啊。果然平行空間才是王道麽(抽╮(╯_╰)╭
番外:那些青梅竹馬的事 文/梨落瀲翩
柳蓮二早上5點50分起床後,吃完母親特地早起做的早餐,拿起母親做的愛心便當,臨走時聽著溫柔的嗓音說著慢走,雖然是個男生,也難免會覺得自己挺幸福的。於是每天6點20分便懷著好心情準時去上學。
在這種時間段,除了他因為7點開始訓練,基本上也就只有……
「哎!電梯等等!!」一道女聲伴著跑步聲直沖過來。
柳按住開門鍵,等到聲音的主人一陣風似的沖進電梯。
「呼,趕上了~萬分感謝啊!」淺倉理只顧著平伏呼吸。
「早上好,淺倉同學。」
柳很明顯看到剛才淺倉理整個人石化了。話說回來,今天距離葉月桑轉學5天、距離淺倉說出「遠離網球部宣言」4天。
所謂的「遠離網球部宣言」,原話應該是:「仁王雅治你這個混蛋我不管你和阿尋之間有什麽不得不說的事情,反正現在怎麽看都是因為你的關系而轉學的!你別讓我看到你,不然我絕對會把你扒皮抽筋燉肉骨頭拿去煮湯,煮完的骨頭拿去河裏餵烏龜!連帶的網球部各位仁兄請盡量別出現在我面前,不然被怨氣波及就自認倒黴吧反正我就是遷怒你們不爽就找仁王雅治對就是那個白毛的!」
眼前的石化人經過幾秒的內心交戰,最後還是礙於禮貌僵硬地說出:「早、早上好,柳、柳君。」
別扭的沈悶氣氛就這樣一直維持到電梯門打開,淺倉理立刻沖出幾步,但又突然剎住腳步,回頭別扭地說:「那個柳君,我訓練快要開始了,我先走一步了。」然後胡亂地鞠了一躬,就拼命跑走了。
柳拿出隨身攜帶的筆記本,記下一句「勝利者——柳蓮二」後微微一笑,念了一句「籃球社訓練時間,早上7點15分。」後悠悠地邁步離開。
自從那震驚全校網球部正選特別是仁王後援團的宣言後,聽說了這事件的網球部正選都來了興趣,而好事如丸井便攛掇起大家進行「誰能和淺倉理說上三句話就算贏」的比賽,笑得仿若春風的主上便一句「好像很有趣啊,對吧,真田。」徹底堵住了想吼一句「太松懈了!」的皇帝大人,且後者無奈被迫參加。
可惜的是幾天過去了,無論是強大如幸村,紳士如柳生,自來熟如丸井,甚至是真田,都是同樣的對待:帶著陰郁鬼畜氣息的官方微笑,然後冷颼颼的一句,「麻煩借過,你擋著我的路了,謝謝。」
於是當天中午午飯時間,正選們依然占據著天台這一風水寶地吃飯。
「不公平啊不公平,會計大人你和她是鄰居嘛~」丸井咬著面包,對結果甚為不滿,轉而對著另一方「仁王你又不肯參加,我敢用我最愛的青蘋果味泡泡糖打賭,淺倉對著你絕對能說出三句以上!」
「我可不敢拿小命打賭。」仁王一臉無奈,這幾天他可不好受,來自各方包括自己的壓力都快要把他埋起來了。他把目光轉向柳生,最近搭檔又不肯互相cos……
「請把你那『來替我死吧!』的邪惡請求目光離開我的方向。」柳生淡定地開口。
仁王雅治vs柳生比呂士,第27次完敗。
柳把數據更新後,看著在打打鬧鬧的朋友,突然想起那個別扭的鄰居。葉月轉學了,現在,有誰和她一起吃飯呢?
淺倉理
立海大附屬中 3年E組14番,
校籃球隊主力,主打前鋒,擅長搶斷、中距離投射
身高:169cm
體重:暫無數據
生日:1月20日
星座:水瓶座
家庭成員:父親
……
在柳的data筆記本中的淺倉理就是這麽一堆蒼白的數據,而深究下去,還有:是典型的水瓶座女生,喜於做一個幕後的看客,有自己的「生存」方式。重點——有極強的報覆心,怪意層出的思想使她有很多方法來滿足自己的報覆欲望。
而現在很明顯,在之後的日子裏,仁王沒少受到頗具淺倉特色的報覆。連帶的,網球部的正選也有過幾次無妄之災,但偏偏只有柳安然無事。奇怪的是大家都很順理成章地就把這歸為「鄰居情」。
「不過話說這也太差別待遇了吧?!柳前輩你和她就是住在同一幢公寓吧?」終於有一天爆發的切原童鞋。
「不,聽說還是同一層。」柳生推一推其實完全沒有下滑的眼鏡。
柳只是不鹹不淡地:「嗯。」
其實淺倉還隔三岔五到他家吃飯。
柳家自從搬家到神奈川後一直居住至今的公寓樓,臨近市區,交通方便。附近有個公園,綠化相當不錯。在天台還有個空中花園,且能遠眺神奈川最引以為豪的美麗大海。公寓內采光充足,冬暖夏涼,實為合家、新婚、養老居住的好選擇。所以雖然價格相對高昂,但這個社區的居民還是覺得相當值得的。
話說有女人的地方就有頭發碎,更何況是流動率近乎零的居民社區。於是柳也不用特地去調查,日子久了,對鄰居這家人還是掌握了相當的資料。
淺倉家,只有父女二人。
淺倉太太因為生淺倉理時難產而死。而淺倉先生個性頗為大大咧咧,是位臉上總是有著燦爛的笑容的爽朗男性,雖然很是疼愛這用愛人生命換來的女兒,但是為了給寶貝女兒好的生活而努力工作因而總是做「空中飛人」,全世界到處跑。由此養成淺倉理的個性古怪(誤)和持家能力(真)。
善良的社區大眾尤其是母愛泛濫的婆婆嬸嬸阿姨們便格外疼愛這小女孩,因此淺倉理甚至可以說是吃著「百家飯」長大的。而其中,就住在隔壁、有著如大和撫子般溫柔個性的柳媽媽,就當然隔三岔五便拉著淺倉理到柳家吃飯了。
但這些柳都覺得沒必要說出來,因為這其中牽涉到淺倉的私隱,這是內心其實很溫柔的柳不會犯的錯誤。
於是在那麽一個平常的傍晚,溫柔美麗的柳媽媽柳和子一邊做著晚飯菜式之一的山藥牛肉卷,一邊對洗好澡一身清爽的柳說:「小理最近都沒來吃飯呢。」
柳平淡地回應,「是嗎。」
「是啊,聽秋川太太說,淺倉先生最近去了英國呢。」柳媽媽一臉擔憂,繼而瞬間就笑瞇瞇地繼續說,「蓮二,去隔壁邀請小理來吃晚飯吧,今天我恰好買了小理很喜歡的螃蟹呢~」
「可是……」立海大軍師還在作垂死掙紮。
「我知道,一向都是你姐姐去請小理來的,可是小茗幫媽媽送糕點給櫻田嬸嬸去了,今天就麻煩你去吧,好嗎?」
柳看到明明應該很專心在一旁看報紙的父親一個眼神過來,微微嘆了口氣,決定妥協。
按動門鈴。
「請等等!」後,裏面叮叮咚咚一陣聲響,然後門一打開,門內門外的兩個人都呆住了。
淺倉理小姐從頭到尾的形象就是:劉海紮成一沖天炮狀,此刻還在上下晃蕩;後面的長發混亂地被一個大發夾盤起,還有幾縷散下;口中咬著手裏拿著的筷子頭;只穿著一件寬大的T恤,但因為她頗高,衣服下擺只能確保她不會讓人看去什麽便宜,當然其實那麽纖長白皙的兩條腿還是挺有看頭的。所以在嚴謹的家教下養出來的正直的柳同學立刻把頭甩到一邊,其速度之快還挺令人擔心他會不會因此而感覺暈眩。
然後意料之中的狠狠的關門聲傳來……
3分47秒後,衣冠楚楚(?)打扮正常的淺倉同學再次打開門,雙方都是尷尬地同時道歉,其中各自的含義不言而喻。
「我以為來的人是北川婆婆,她說今天要帶些遠方親戚種的水果來給我嘗嘗,所以……哈哈……」淺倉理試圖解釋以如此「驚人」的形象出場的原因。
「嗯……母親讓我來請你去我家吃飯。」柳輕咳一聲,表達來意。
「啊……不用了,我煮好開水準備泡泡面了。你替我謝謝和子阿姨吧。」
「這樣啊……」
「嗯,這樣呢……」
正在談話快要僵化時,一句「我就知道小蓮請不動小理你呢~」傳來。
簡直是柳和子翻版的柳家長女,柳佳茗笑意盈盈地走過來,不由分說地就拉住淺倉理的手就往自家裏帶。
「蓮二~幫小理合上門吧~」
柳佳茗,柳家爺爺以一句「女兒就要以泡一杯好茶般嚴謹細致地養育。」來命名。所以那麽嚴謹細致地養大的她,自然是各方面都無可挑剔。
但淺倉理卻對這類型的很沒轍。她比較習慣欺負像葉月尋那種類型的……雖然如此,但她很喜歡柳家。空氣中有著透著溫馨的飯菜香,還有經年不散的淡淡的茶香。柳家爺爺奶奶很慈祥,柳叔叔看起來很淡,但其實很好相處,至於和子阿姨更是把她當自家女兒般。
當淺倉理還沈醉在這種難得的家庭氣氛中歡快地吃著飯時,卻因為柳佳茗說出的話而嗆到了。
她親愛的佳茗姐姐對著她敬愛的和子阿姨說:「我突然想起來,母親,小優告訴我哦,之前海原祭晚上那愛的篝火晚會上她的妹妹看到蓮二和小理跳了好久的舞呢~ 」
於是,在接下來的時間裏,雖然淺倉理試圖以「鄰裏間聯絡感情」來解釋,但也改變不了柳家各位長輩以異樣火辣熱情的眼神「關心」著,柳媽媽更是一副「看未來的好兒媳」的感覺。
其實真的只是跳一下舞而已啊!淺倉理在心裏悲慘地申訴著。
「哎呀,小理那麽快就要走了?那蓮二,你就送一送小理吧。」柳媽媽絕不放過任何一個「讓二人單獨相處培養感情」的機會。
其實,她家就在隔壁啊送毛送啊啊啊啊啊!淺倉理真的快要抓狂了,但自小就沒有媽媽的她即使外表怎麽火星,對著那麽喜歡的和子阿姨時也只能僵硬地笑了笑。
所以,她只能把希望寄托於和子阿姨的兒子身上了,可惜的是——
「好。」配合語言的是利落起身的動作。
出門,右轉,走上六小步。還能聽到柳媽媽在那邊門裏微微擡高音量叮嚀:「一個女孩子在家萬事要小心啊……」
「額,柳君,我到了。」其實理真的很想吐槽,那些話快要憋死她了……
「嗯。」依然是那麽清淡的回答。
「那,我進去了。」
「淺倉。」柳突然出聲。
「怎麽了,柳君?」
淺倉理看著眼前明顯在猶豫掙紮著的男生,鼓勵性地微笑,「柳君直說吧,我不會介意的。」淺倉理料想柳也不會說出什麽奇怪的話,哪像是阿尋啊……想到這,微笑又收斂了一點。
「淺倉,我希望你能原諒仁王,也原諒……大家。」柳說完,就那樣定定地直視著淺倉理。
淺倉理突然覺得眼前的人不愧是擁有達人、高手、立海三巨頭之一等等稱譽的人,她覺得她的內心所思所想他都很了解,只是之前由著她任性地發泄。
可是既然明白,為什麽現在又來阻止她?
「已經足夠了淺倉。」柳覺得最近自己嘆氣的頻率提高了79%,這樣可不是什麽好趨勢。
「……」淺倉低下頭,不語。
「你再責怪仁王,」他頓了頓,「和自責,葉月同學還是不會再轉回來,所以,夠了,小理。」柳伸出手,摸了摸淺倉的頭。
小理……這個小名一瞬間把淺倉的思維帶回以前。
在他們還是小學生時,那時的柳剛搬來,是淺倉理第一個對他伸出手,把他拉進這個社區的孩子堆中。柳是所有家長眼中最好的孩子的榜樣,淺倉是他們最憐愛的孩子,而他們曾經是最要好的玩伴。
年幼無知的小孩嘲笑淺倉是沒有媽媽的棄童,淺倉拼了小命地把他們打得需要提前換牙。不幸被她連累的柳只是拍拍兩人的衣服,淡淡地對她說:「差不多時間了,我們回家吧,小理。」
而獲得慘烈的勝利的淺倉就笑嘻嘻地說:「對不起呀蓮姬,不對不對,是蓮二~」
……
太多純粹美好的童年回憶洶湧如潮水把淺倉理瞬間淹沒,等到她回過神來時,她只看到柳的背影,耳邊似乎聽到了一聲嘆息。
「什麽嘛,哪有說完那麽多刺激性的話就這樣把人丟下的啊……」
考試周,立海大附屬進入一級警戒。大家都在談論著考試和做著最後的覆習。雖然如此,但午飯還是要吃的,所以中午時間的天台,還是少女的夢幻場所~
「你們不知道,今天早上我和仁王去考室的路上那麽巧居然碰見淺倉了!」丸井今天依然元氣滿點。
「哦?那為什麽仁王還能坐在這裏吃飯不用去找保健室的小島老師?」柳生開始拿出他研究偵探小說的熱忱出來。
「這就是最奇怪的地方!」聽眾的配合令丸井開始越發「專業」起來。
「嗯?怎麽了?」幸村適時地回應丸井的「熱情」。
「那時,我們正面相對,風沙飛舞,四周無人,那如魔女般的淺倉同學對著我們如小白羊般的仁王陰測測地笑了笑,然後突然飛起一腳!」丸井此刻手舞足蹈,而且口水四散。
「搭檔,那麽你的腳已經是烏青一片了?忍耐力又上了一個台階啊。」柳生一臉「我同情你」但明顯聲音帶著笑意地慰問道。
今天一直很安靜的仁王此時也沒說什麽,只是搖搖頭。
「哎我還沒說完啊!」丸井灌了一口果汁,繼續道,「最奇怪的事情發生了!那淺倉同學居然在半路剎住了腳!然後一臉的糾結!她的表情就像那變臉表演那樣轉換得太快了我都看不過來!最後她狠狠跺了跺腳,對著仁王放了一堆狠話後居然就走了!她就那樣帶著雷霆萬鈞的氣勢走了!!」
「什麽時候丸井你說故事的水平像那戰時物價那樣急速上升了?」柳生今天可能還沈迷在偵探世界裏難以自拔……
「不過這確實挺奇怪的。」國際友人巴西哥哥終於開口了。
「嗯~我倒覺得可能淺倉桑開始想第二種報覆你的方法呢,仁王~」幸村笑得春花蕩漾。
「我就是在擔心這件事啊……」仁王抓抓頭,
一臉的無奈。然後把希冀的目光投向柳,「柳你覺得呢?」
「數據不足。」柳臉上的表情充分演示了何為「睜眼說瞎話」。
說完,柳不禁想,她真的聽進去了呢……然後不禁嘴角上揚。
「柳啊不帶這樣的啊你不幫我想想就算了居然還偷笑~」仁王懶散的聲音打斷了柳的腦內活動。於是柳同學決定短期內都不告訴欺詐師其實小理可能已經不會再報覆他了。
小理……
柳的笑容更明顯了。
「笑得太明顯了啦柳~」雖然說著這話的幸村也是笑得很欠揍。
「太松懈了!」依照慣例還是要吼一句的皇帝大人。
…… …… ……
他們的國中生活,要結束了呢……
於是他們的高中生活,要開始了……
淺倉理和本田茉莉加入籃球部了再次成為新人,所以今天依然被訓練得慘兮兮的。當她們拖著疲累的身體走出部室,就看到本田的男友成田君靠在墻上。於是前一刻還直嚷嚷說要趴地上的本田瞬間HP恢覆,立馬跑到成田君的跟前,然後回過頭來和淺倉告別後就歡歡喜喜地挽著男生的手臂離開了。
「嘖嘖,真是的……有異性沒人性啊~」淺倉不禁對著那甜蜜的情侶背影撇嘴。
淺倉看著地上自己孤零零的影子失神片刻,然後蹲下來,用手點啊點,輕聲說:「餵,你也想念它了嗎?」
立海大附屬高中的某一間房間,是上至大學下至小學每一個立海大女生心裏的夢幻花園,腦海裏幻想各種小劇場的禦用背景,那就是——更衣室。當然前綴是網球部,最重要的是「XX正在裏面換衣服」,XX的選擇有幾個,如幸村、真田、柳生、仁王、柳……排名不分先後,自個挑自己喜歡的就好。
那麽,如此香艷的情景此刻正在上演。
「最近淺倉是怎麽了?自從高中入學後她一直都一副『你們欠我五千萬!』的討債臉耶。」丸井做著和他那比女生還要精致可愛臉孔不符的事情——幾大口吃完一塊蛋糕。
「因為入學時發現葉月尋真的沒有回來因而郁悶的幾率達到97.5%。」柳一邊打著領帶,一邊報出數據。
「那仁王你最近要小心了。」不知道有沒有人想看但此時上身□的桑原同學同情地拍了拍隔壁剛套上襯衫還沒扣紐扣因而若隱若現很是誘人的仁王君。
仁王還沒來得及感謝巴西哥哥的好意提醒。無論何時都衣冠楚楚出現在眾人面前的紳士童鞋推了推眼鏡,「我記得柳好像和淺倉桑現在是同班同學了。」
仁王轉過身來,懶懶地靠在櫃子上,語氣無奈地說:「怎麽淺倉同學最近在你們的口中出現的頻率高得那麽離譜?我真的感謝大家的關心了……」
「不~是因為有趣~」美人自然要代表大家說出心聲了。
柳不是很確定前面在路邊踉踉蹌蹌搖搖晃晃地前進著的人是否應該用「蠕動」來形容。
快步走上前,支扶起來,「果然是你啊小理。」
其實要認出是淺倉理並不是難事,因為就頭部來說,她只是頭發亂了點而已,甚至假如你忽略她正在滲血的右手臂和扭到了的左腳,她真的沒啥改變的。
「我帶你去醫院。」柳當即決定好對策。
「不要!我不要網球部的人幫我!」一聽就知道在賭氣的回答。
「我並沒有在詢問你的意見呢。」柳沈聲說道。
淺倉當即被柳少有的嚴肅和略帶命令式的語氣驚到。
而柳對此的回應很幹凈利落,直接拉住她完好的左手臂和避開傷處的右手腕往背上一帶,「上來。」
想著夕陽行走的兩人……
「哪,柳君你生氣了?」淺倉小心翼翼地問。
「沒有。」
「騙人……」
「沒錯,我生氣了。」始終一樣的語氣。
雖然被對方爽快的承認囧到,但還是要問:「為什麽生氣?」
「因為小理又把自己弄得一身傷啊……」
「……」
「怎麽了?」突如其來的安靜令柳稍稍皺了皺眉。
「你不是叫我淺倉同學的嗎。」
沒頭沒腦的一句話,但柳聽明白了。
「明明是你先叫我柳君的啊。」一聲低笑。
淺倉一聽就來火了。
「那是因為你國中一入學就開始不理我了!」
「我那時剛進網球部,整天都要訓練啊。你不是也要訓練籃球嗎?」
「……」
「理虧了?」柳偏偏得理不饒人。
「餵,你要用走的去醫院啊?我痛啊!」淺倉理拙劣地轉移話題。
「這種地方有計程車嗎?我們要走到路口那裏才能截到車啊。」
「哦……那那話說正常人看到我這幅德行不應該是問『你怎麽了?』的嗎?什麽叫果然是你啊……你的思想回路真是一如既往的怪異啊!」
「嗯,我是一如既往,那小理你呢?」
隔了很久背後都沒有回答,柳只是感覺到環著他的手慢慢收緊了。
「對不起,蓮二。」
低得假如不留意就會聽不到的音量,但柳卻覺得自己聽得非常清楚。
這別扭的個性,果然還是一如既往啊。
自醫院回到柳家的二人,自然是一石激起千層浪。
當被問道為什麽受傷時,回答是:被人搶劫。
根據描述,大概是幾個小流氓看到落單的淺倉,覺得女生比較容易得手,所以……
柳奶奶手安撫地拍著淺倉的左手,而柳媽媽已經眼中含淚。
「沒事和子阿姨,我把他們全部打倒了,不過幾個大男生果然還是不好對付,就是因為這樣掛彩了~」淺倉理還比出一個「V」字出來。
柳奶奶的手僵住了,柳媽媽的眼睛直了……
結果就是……
第二天早上
「蓮二,這份是你的,這份是小理的。」
柳蓮二接過兩份便當,點點頭。打開門,就看到淺倉已經站在他家門口了。
沒錯,從今以後,兩人被要求一起上下學,雙方有個照應。
淺倉理覺得這要求處處透著古怪,稍一推敲就會發現有很多問題,但偏偏柳已經在旁邊點頭答應了。
柳配合傷員的現況,減慢步速。
「你受傷了暫時不需要訓練,那樣你可能要等我訓練完。抱歉。」
「沒有,這還不是因為我的關系,應該要抱歉的人是我啦。假如你有什麽聚會之類的你也不用管我,告訴我一聲就好了。」淺倉小心地把「聚會」兩個字念重
柳搖搖頭,什麽也不說。
歡樂祥和的午飯時間,柳拿著兩個便當,走到淺倉的座位前,「母親給你準備了便當,你和本田一起吃飯的嗎?」
「沒啦,她要和成田君一起吃的。我自己一個人可以了。」
「你願意和我們一起吃嗎?」沈吟良久,柳提出邀請。
……
淺倉顯然預料不到柳會讓她進入正選們的圈子,他們不是很排外的嗎?
不過淺倉隨即——
「嗯哼哼,這倒是一個可以嘗試新的折磨仁王的方法,咯咯咯咯……」一個瞬間,淺倉的表情已經把「邪惡」二字刻在臉上了。
柳突然開始為仁王祈禱了……
走向通往天台的路上,淺倉小聲地碎碎念:「你們不論是國中還是高中都是那麽囂張拉風啊……不怕被人打啊……」
「有幸村和真田,你認為會發生這種事?」
淺倉撇撇嘴,「那我欺負了仁王那麽久,也沒見他們來找我啊?」
那是因為他們覺得很有趣……柳在心裏默默想道。
推開天台的鐵門,雙方人馬一照面,正選們這邊除了幸村真田和柳生,集體往後退了一步。
「柳你出賣我!」仁王一臉「悲憤」地控訴。
「軍師你想我們被折磨致死嗎?」第二位哭訴者——丸井童鞋。
「哦呀,好像會有很有趣的事情發生呢,對吧,真田?」雙手環胸,外套隨風而動,風華絕代的代名詞,立海大當之無愧的校花……咳咳,校草——幸村君發話了。
「太松懈了!」真田對著居然往後退的正選咆哮。
「不關柳君的事情哦,這是我剛想出來的新的折磨你的方法。然後以鄰裏交情威逼利誘柳君帶我來的~」淺倉聳聳肩。
「我也不想的啊,誰叫我受傷了呢,最近沒辦法把傷害施諸於肉體上,只能退而求其次地施加在精神上了。」淺倉笑瞇瞇地說完,「最近要多多指教了~仁王君~」
「歡迎,淺倉桑。」幸村率先開口。至於是歡迎她來一起吃飯還是歡迎她來折磨仁王……各位請自行猜測。
幸村發話了,大家也沒膽量反駁,乖乖圍坐一圈開飯了。
果然在淺倉「關愛」的目光下,仁王君一直有種自己掉進陷阱的感覺,最後他終於下定決心,站起來。
「淺倉桑,我們談談吧。」
「不。」淺倉一臉「你玩兒我啊」的表情,「我剛才千辛萬苦才坐下來的,才扒了幾口飯你就要我爬起來?」
「我被打敗了……」從仁王的臉上清晰可見的話。
「吃完飯再說吧……」淺倉低下頭吃飯,悶悶的聲音從便當中傳來。
從一開始就觀望戰局至今的幾個人在空中交流了幾個心照不宣的微笑。
淺倉理和仁王雅治說了什麽,至今還是沒人知道,只是結果有點出人意料。
因為自那以後,本來和網球部水火不容的淺倉居然和網球部非常融洽,一躍成為和網球部關系最好的女生,最維護她的竟是仁王。
一時之間,各種版本在立海橫流,從「一切都是淺倉追仁王的招數」到「仁王被淺倉下毒了」再到「仁王最不為人知的秘密被淺倉知道了,例如說其實他和柳生君不止是一對,而且他還是受!」
……
故事的主角依然故我,被問到時——
「男生不要和女生計較嘛~」仁王還是那麽奸猾。
——觀眾反應:「切~」
「呵呵,無可奉告呀~不過其實事情的真相和你們聽到的那個已經很相近了……對,就是和柳生君的那個……」淺倉一臉的神秘。
——觀眾反應:「呀~~!!!」
其實,也只是淺倉說的一句,「我就留著你的命給阿尋以後她自己親自來了結你吧,只要到時記得留個機會給我鞭屍就好了。」
淺倉開始慢慢習慣柳重新進入她的生活。
早上一起去上學,中午大家一起吃飯,傍晚時一起回家。因為兩個人都要訓練,所以其實作息時間挺接近的。
「恭喜了,聽說你今天正式進入正選。應該說不愧是有國中籃球隊的『奪命前鋒』之稱的淺倉理。」柳語帶讚譽。
「餵餵,距離隊長的宣布只有1個小時耶!你怎麽知道的?!」難道他的線眼遍布整個立海大?淺倉實在覺得這個猜測很有可能。
「嗯,沒錯,我的線眼遍布整個立海大。」
「我想什麽很容易猜到嗎?」淺倉囧到了。
柳沒有回答,只是伸出大手摸摸淺倉的頭。他很喜歡這個帶著寵溺味道的動作。
「哎~你最近很喜歡摸我頭耶!我又不是狗!」可惜某人就是不解風情的代表。
走出電梯,走到柳家門前,卻驚奇地發現門上貼著一張便利貼,上面用線條粗重的紅色墨水筆寫著一句:「請兩人左轉,前進六小步,到達門牌上刻著『淺倉』的第二關。」
「看字跡是茗姐姐寫的吧?」淺倉仔細觀察道。
「先到你家看看吧。」
於是來到「第二關」的淺倉家。
這次是兩張便利貼,上面一張上寫:「小理,我們本家有事需要我們立刻回去,不過明天應該就回來了。今晚蓮二的晚餐就拜托你了。和子阿姨上。」
「本家?!你果然是名門貴族之後啊……難道是茶道世家?」淺倉問道。
「我們家只是旁系的分支而已,你不要想太多了。看看下面還寫著什麽吧。」
而下面一張則是:「任務接收完畢,請到第一關處,揭開第一張指示紙,獲取幫助。」
兩個人忍住要XXX的沖動,又走回柳家,揭開便利貼,下面還是便利貼(不然你以為是什麽):「冰箱裏還有一些食物,大概煮咖喱會是個不錯的選擇~ 最近愛上通關遊戲的柳佳茗留。」
於是淺倉終於忍不住作出失意體前屈了……
雖然柳說其實出去吃快餐也無所謂,不過淺倉覺得自己吃了人家那麽多年的飯,現在也是報答的時候(?)吧。
「可以的啦,你去洗澡吧!洗好就能吃飯的了!」淺倉堅持不需要柳幫忙。
「那,好吧……」柳勉強答應。走開時開始盤算家裏廚房的整修費用,提醒自己一會記得找一下外賣電話和胃藥。「嘛,要一展廚藝這樣少女心還是要尊重的……」柳苦笑著自言自語。
洗完澡,換上居家衣服,順便抄好外賣電話和啃下幾顆胃藥,柳走下樓來,心裏還在思考還有什麽需要提前做好。
實在不能怪他,因為有著溫婉面容和玲瓏剔透心的柳佳茗他姐姐,就是一個廚房殺手。這是全家人至今不明白的一件事,明明有著一位廚藝極佳的媽媽,怎麽遺傳出來卻是那麽極端?由此,柳想著擅長運動尤其是籃球、性格詭異又別扭的淺倉,實在是信任不能。
所以說,人不可貌相真是老祖宗的絕妙總結。
鍋子了傳來一陣陣香味,穿著圍裙、袖子挽到手肘的淺倉理在料理台上動作利落地切著配料,聽到聲音於是擡起頭對著他一笑,「你動作比我想象得快,你去看看報紙吧。」
柳覺得心裏有股熱浪在拼命翻湧,眼前的情景他很熟悉,他經常看到的父母之間的小互動。那麽一剎那,他有種錯覺……
柳就那樣呆站在那裏,看著理翻炒蔬菜,攪動湯汁……
這是他希望能一直一直每天都看到的情景,他在這一刻無比確定自己的心。
「你放了咖啡粉進去?」柳嘗了一口後問道。
「是啊,真田告訴我的,說之前你們參加青少年選拔時吃的咖喱飯挺好吃的,就是因為加了咖啡粉……哎!到底好不好吃啊?」淺倉緊張地問。
「很好吃
。」柳點頭。
「真的?可是你喜歡口味清淡的食物啊,我覺得咖喱飯是挺好,但味道太濃郁了,如果是蔬菜卷可能會好點,但是可惜沒有材料啊……」淺倉自顧自地說著。
「那你下次做給我吃好了。」柳趁機提出。
「啊?可是我覺得和子阿姨就做得很好吃啊。差距還是挺明顯的啦~」
「我想吃一下你做的。」柳堅持。
「嘛~也好,吃過我做的你才會明白自己有和子阿姨是多麽幸福~」
「不,我覺得我現在就很幸福了。」柳舀起咖喱飯,對著理微笑。
「哼,算你小子識貨,和子阿姨簡直是完美媽媽啊~」淺倉一副「與有榮焉」的樣子。
柳只是笑著,看著對面的理開始細數自己母親的種種優點。
自己,真的很幸福呢……
日子就那麽慢慢走過,他們也成為二年級生,一切好像沒有改變,也好像有些東西悄然改變……
例如阿尋終於開始和淺倉理通信了;
例如柳生和仁王的「緋聞」因為柳生同學墜入情網而宣告失敗,雖然還是有人堅持那女生是障眼法……
例如巴西哥哥的爸爸(巴西爸爸?!)開了間巴西烤肉店因而成為立海大聚會頭號地點;
例如柳和淺倉會因為茗姐姐「買好的電影票因為被人放鴿子與其浪費不如你們兩個一起去吧!」(還有遊樂場門票、動物園門票、餐廳贈券)而外出遊玩過幾次;
…… …… ……
真的是沒有什麽變化嗎?
淺倉理發誓自己真的只是偶然路過的!絕不是在意仁王那混蛋說有女生約柳去國中的告白聖地!絕對不是,她只是……對!在尋找幸福的四葉草時得到仙女提示這塊地方有四葉草!
蹲在一個角落了,只看到兩人交談了幾句,柳稍稍鞠一鞠躬後就離開了。
哦呀,被發卡了?淺倉不知為何心裏挺涼快的,嗯,自己這種心態是要不得的呀,不能把自己的快樂建築於他人的痛苦上啦~
她站起身,拍了拍裙子上黏上的草屑,正想離開,卻被那女生看見。
「淺倉理!」對方大叫一聲。
「到!」淺倉條件發射地應一聲。
那女生一個瞬間來到她身前,強忍著淚水問道:「你!你和柳君!」
「我和,嗯,柳君怎麽了?」差一點就把「蓮二」叫出來。都怪和子阿姨啦,說什麽柳君太見外了之類的。
「你、你還在裝傻!」女生惱羞成怒,高高揚起手,狠狠地扇下來。
其實淺倉的反射神經真的很靈敏,但是這真的太突然了,她也沒防備,正要眼睜睜看著那芊芊玉手打下來時——
「明神同學。」冷漠的聲音和緊抓住女生手腕的大手的主人——柳。
「你怎麽跑回來了?」淺倉歪著頭問。
「走了沒幾步,碰見仁王,他問我『怎麽沒看見淺倉?她應該去了找你啊。』我就折回來找你了。」
被人自動忽略的美艷少女甩開柳的禁錮,恨恨地問:「你們真的是那種關系?!」
「啥?」淺倉秉持不懂就要問的學習好態度問道。
「每天都一起上下學和一起吃午飯。」女生開始了她的「罪證列舉」。
那是因為是鄰居啊,而且和子阿姨要求的嘛……
「上上周周六,你們去了上野動物園。」
嗯……那是茗姐姐第7次被人放鴿子了。話說姐姐的朋友真是過分啊~
「然後上上周周日,你們兩個人一起去超市采購生活用品。」
「?」淺倉用眼神向柳提問。
「母~親~」柳用口形「說」道。
啊,對啦,只是和子阿姨拜托他們去買東西啦。
「上周的周六,網球部聚會,柳君竟然帶著你一起去。」女生用半是羨慕半是怨恨的語氣繼續說。
啊,那很奇怪嗎?既然可以一起吃午飯,那聚會多搭她一個人有什麽所謂?巴西哥哥家的烤肉味道真的很正宗的說~
「上周的周日……」
「我們在家呆了一整天。」——各自的家——柳打斷了女生那疑似怨婦的控訴。
「什麽!竟然……」女生明顯受到了打擊。
「你們果然是那種關系嗎?」女生不甘心地問。
「對。」柳環過淺倉細瘦的肩頭,把她攬進懷中。
女生飛奔而去……
淺倉理看著就在自己身邊的柳,問道:「我們什麽時候是那種關系了?」
柳反問:「我們什麽時候不是這種關系了?」
淺倉理正想反駁,柳嘆了口氣後說:「小理,我喜歡你,我們交往吧。」
淺倉理盯著他看,腦海一瞬間好像有千軍萬馬在奔騰。
兩人都沒再說話,就那麽直直地對看了一分鐘。
柳蓮二覺得這是他人生至今為止最漫長的一分鐘。
理綻開一個可愛的笑容,說:「我頂多承認從此刻開始我們是那種關系。」
至於之後立海大傳出兩人正在同居的消息,和之後種種的麻煩,已經不重要了……
P.S:其實女生是問兩人是否是同居的關系,但兩人誤會在問是否是情侶關系……畢竟整天都粘在一起和一起選購生活用品還是挺容易令人誤會的說……
很久以後——
柳坐在沙發上做著每天必做的一件事——看報紙。旁邊的淺倉理突然搖了搖他的衣袖。
「蓮二,你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喜歡我的?」經典的女朋友必問問題之一。
柳放下報紙,想了想。
「從我每天的嘆氣頻率高出正常值開始。」很有data man特色的回答。
「餵餵那是什麽意思?!說我聽得懂的啦!」女朋友顯然不滿意這個一點都不浪漫的回答。
於是柳又嘆了口氣,但隨即微笑,用懷念的語氣輕聲說:「在你伸出手邀請我加入你們的遊戲時,我記得你向著夕陽,全身是溫暖的橘紅色,臉上是燦爛的笑容。」
某位女朋友很滿意這個答案,笑得一如既往的燦爛。
「那你呢?又是什麽時候喜歡我的?」輕易從他手中拿走數據?怎麽可能~
「不告訴你。」淺倉理笑嘻嘻地回答。
柳把她從身邊抱到腿上,頭埋進她的肩窩處,對著她的耳朵輕聲說:「話說回來母親昨天問我,我們訂婚那麽久究竟什麽時候結婚?你說我應該怎麽回答好呢?」
「唔……」淺倉理竟然臉紅了,然後妥協地回答,「比你還要早。」
柳卻用眼神示意他並不接受那麽一個含糊的答案。
淺倉理放棄掙紮,雙手環上柳的頸,整個人縮進他的懷裏,學著剛才柳那樣在他耳邊小聲說:「我對你是……」她頓住了,柳也不催促,耐心等著答案。
「一見鐘情哦。」
THE END
想要傳達給你
☆、01、屬於自己的未來
作者有話要說:
一年後。
葉月尋。
女。
目前是充滿青春躁動的十六歲。
私立藤森女子高中二年A組文娛委員。除「欣賞美少年」外沒有不良嗜好。
特長是毫無共通點的耐力跑和寫作,軟肋是一切技術性運動和理科。雖然表面看起來並沒有任何特殊的地方,在學校裏卻意外地受歡迎,一年級起便與好友井上、水木並稱藤森三寶。
午餐時間,三個人總是習慣聚在天台解決便當。葉月的手藝雖然不怎麽樣,但經過了一年多的獨居生活,總算勉強能養活自己。相比較而言,井上優的超豪華便當就惹眼得多。
「餵餵你這個大胃王給我留一點啊。」井上不滿地用筷子阻擋葉月的進攻,一邊努力把自己的飯盒挪位,「既然這麽能吃的話下次自己帶兩份便當啊。」
「但是我要節省生活費啊……」葉月苦著一張臉,頗為委屈地撇撇嘴,「再這樣下去又只能吃泡面過活了,我可是艱難獨居的少女啊。」
「獨居的少女只要你不再亂揮霍絕對就餓不死的。」井上面無表情地陳述著事實,又在心裏把向來無法控制自己購買欲的葉月狠狠罵了一輪。
「嘛嘛~你們兩個就別再大眼瞪小眼了。」一旁的水木雅子終於出來打圓場。她是典型的面包一族,也因為經常不在學校的關系,無便當可接濟葉月。
井上優重重哼了一聲,自顧自地夾起三文魚卷,「這麽說來,那個家夥的邀請你一定會答應了。」
「那個家夥?」敏銳地嗅到了正在召喚自己的好運,葉月猛地豎起耳朵來。
「跡部說這個周末要去輕井澤度假,問你要不要一起去。」井上托著腮,似乎並旅程興趣缺缺,「包車包吃包住。」
「要去要去!」葉月果斷地舉手,眼中是顯而易見的興奮,「啊啊……跡部大人你是神……」
「別讓我聽到這個惡心的稱呼。」井上優皺眉,作幹嘔狀,「那個家夥雖然有幾分美色,不過應該不是你喜歡的類型吧。」
「欣賞美麗和喜不喜歡完全無關啦。」葉月毫不介意地擺了擺手,「而且現在像跡部大人這樣閃亮閃亮又肯供人瞻仰的實在不多了。」
「就是因為有你這樣的家夥存在他才會變本加厲。」井上嘆氣,一掌拍上葉月的後腦勺,「你既然這麽喜歡美少年,為什麽不去念冰帝?」
「因為……」葉月嘿嘿兩聲,張開雙臂,同時勾住了井上和水木的脖子,「當然是為了和優還有雅子相遇啊!」
「也對呢!」水木雅子笑道,也伸出手挽住了好友,「這就是命運的安排啊!」
「你們兩個……」井上無奈地被兩人拉拉扯扯,頭暈目眩間又想起了什麽,「對了,這次的事忍足竟然沒有跟你說?」
「完全沒說╮(╯_╰)╭」葉月攤手,「忍足最近很忙啊……交了新的女朋友,一定還在蜜月期吧。」
「這就是『一代新人換舊人』啊。」水木雅子調侃道。
「拜托,我可不是什麽『舊人』!」葉月豎起食指晃了晃,「我們是很純潔的友人關系!」
「還真是純潔啊……」井上優攤開手掌,開始一一細數,「七夕節,聖誕節,情人節。對戀人來說一年當中最重要的節日你們都一起過了,一般不會有人相信你們只是純友人關系吧。」
「因為他實在是太倒黴了,每次到了關鍵性節日之前就被甩,我就當好心安慰這個悲劇人物啦。」
「不過要不是你之前去搭訕他的時候說的那句話太勁爆,誰都不會相信這樣的說辭吧。冰帝史上最佳情人NO.1忍足侑士——戀人節日裏的玩伴卻對他根本沒意思。」
葉月瞇了瞇眼,笑得不置可否。
認識忍足其實是因為一個很偶然的機遇。
雖然最初也有想過,是否應該順其自然,若能相遇便是緣分,若無從相識也算是命運。但她畢竟不喜歡處在被動的地位,也從來不會被所謂的「既定」所束縛。因而彼時才剛與井上優結為好友,聽她提起家裏的相親便提出要一起去湊湊熱鬧,原本只是打著從跡部大少入手的算盤,卻沒想到最終來赴約的卻是忍足侑士這個代打的。
「忍足君,請以『絕不交往』為前提和我做朋友吧!」
忍足的表請可謂十分精彩。大概是一貫養成了自我感覺良好的脾性,他甚為優雅地撥了撥頭發,不動聲色地回道,「同學,你的表白很有創意。」
事實卻是在此之後他被葉月從頭到腳狠狠數落了一通,無論是外貌身材人品性格,所幸忍足同學涵養夠好竟然耐心聽到了結束,最終也只自言自語了一句,「我的記憶力竟然退化到了這種地步?」
如果曾經遭遇過如此女子,絕對不可能輕易忘記。可惜的是,他對眼前這個意氣風發笑容明媚的女孩子確實全無印象——雖然這並不影響他們成為關系好到掉渣的異性友人。
「說起來,忍足君後來其實有追過你一段時間吧。」水木雅子對忍足的印象其實很好,盡管井上優一再強調這家夥和跡部一樣都不是好東西。
「有啊。」葉月攤開手,一根一根地掰著手指,「一,二,三……差不多有五個禮拜吧。」
「誒~他還挺有毅力的嘛。」井上優漫不經心地說。
「拜托不要擺出一張『原來如此』的臉好麽。」葉月扶額,「優,那個時候你明明就和跡部兩個看戲看得不亦樂乎啊。」
「那大概是我們唯一的話題了。」井上優笑言,「每次被家長安排吃飯的時候都會討論你們兩個的進展如何。」
「那還真是抱歉啊,讓你們失望了。」
她從一開始就很清楚,自己不會喜歡上忍足。
看到他的時候,會不由自主地想到自己。一直在尋找的勇氣,也仿佛能從他的身上看到折射的光。
所以想要和這個人相遇。
就好像世界上的另一個自己那般,親切而溫柔。
但卻無法成為戀人。
忍足也很快發現了這一點,欣然地接受了她充當狐朋狗友的建議。
「但是阿尋你的品味的確值得質疑。」井上優終於掃完了便當盒,白凈的臉頰因為日照的關系而泛上一抹不易察覺的緋色,「那個有川明有什麽好的?」
「很好啊。」葉月仰著臉,又不知神遊去了何處。
「是是,如果『無趣』『刻板』『傲慢』『假正經』『自以為是』『大男子主義』都能算是優點的話,他倒是個不錯的人。」
「優……好刻薄。」
無視好友的怨念,井上優勾起嘴角,似笑非笑地問,「還是說……你看上了他的那張臉?」
葉月哀嚎一聲,終於繳械投降。
有川明。
慶應大學文學院一年級生。心理學專攻。
原本是冰帝學院高等部的風紀委員長,現在是葉月尋的男朋友。
交往中。第三個月。
「對於這種之前根本沒說過一句話結果卻在畢業那天拿著自己的扣子來告白的蠢材應該果斷地拒絕才是。」
「但是這樣更加夢幻啊。」葉月顯然並不認同井上的觀點,提起有川的時候眼中笑意閃閃,「『如果你現在沒有男友的話,就請和我交往吧』——不覺得是很偉大的話嗎?」
「完全不。」不僅是井上,連水木都果斷地搖了搖頭。
她們都無法理解,為什麽葉月會接受有川的告白
明明就是毫不相關的人,卻在某一天突然出現在校園裏,說是要在畢業前完成一個藏在心中許久的願望。
那個時候,葉月只發出了三個音節。
「啊?」「誒?」「哦。」——然後她成了有川明的女朋友。
就連男朋友的名字也是在之後交換手機號碼時才知道的女、朋、友。
「學長真的是很好的人。無論是學習、運動還是個性之類的……」
做他的女朋友是一件輕松且愉悅的事。
盡管他看起來過於正經,也總是用說教的語氣戳著她的軟肋。偶爾會嫌棄她無能又廢柴,但也始終寬容地寵溺著她。
文學院的校區在橫濱,雖然到東京不過是很短的車程,但他總要每隔幾周才回東京一次。兩個人見面的次數不多,反倒樂得自由,也不存在思不思念的問題,因為兩個都怕麻煩的人每天卻會定時定量地短信轟炸對方。
明:『這周六會回東京,一起吃晚飯吧。』
葉月洗完澡出來,正看到沙發上的手機閃著橙色的短信燈。
『周六啊……但是我這個周末要和同學去輕井澤呢。』
和有川約會的話只能解決一頓晚餐,而跡部大神卻是三餐全包。怎麽算,都是後者合算。
雖然和他也有快兩周沒見,但每天都有互報近況的關系,反倒不怎麽思念。
明:『那你玩得開心,帶上照相機。』
『遵命!絕對會拍下美美的照片回來的!不要太想念我啊=V=』
關上機蓋,又掏出吹風機來。
有川從來不是個多話的人,簡訊也常常是三兩句話,和葉月的嘮叨完全不同。兩人的相處卻意外的和諧。
頭發終於吹到半幹。
收起吹風機,倒了杯果汁坐到電腦前。
早先已經登錄的MSN此刻正在屏幕下方一閃一閃。
柳生手機號預售期 說:『這周末要來東京,有空不?』
打三小分隊 說:『說沒空你會不來麽?』
柳生手機號預售期 說:『(滴汗)……你什麽時候改的昵稱,真可怕|||||||』
打三小分隊 說:『(口哨)最近在幫附近的阿姨抓老公外遇,怎麽,偉大不?』
柳生手機號預售期 說:『(心碎)怪阿姨我不要和你一起走在大街上。』
打三小分隊 說:『噗。你是柳生還是仁王?』
柳生手機號預售期 說:『自己看ID。』
打三小分隊 說:『所以說你不要學柳生君一樣用宅屬性詞匯啊= =兩個人用一個聊天號真討厭。(憤怒表情)』
柳生手機號預售期 說:『那麽你到底有沒有空?我們和青學練習賽。(微笑表情)』
打三小分隊 說:『哦,行啊。反正我一直都很空。(大笑)』
柳生手機號預售期 說:『那好,到時候見。』
打三小分隊 說:『(花謝)怪阿姨我不要和你一起走在大街上……』
☆、02、不曾忘記的過去
仁王雅治。
男。
目前是瀟灑帥氣每天都能引爆回頭率的十六歲。
立海大附屬高中二年B組學習委員,網球部正選之一。
擅長充滿理性思維的數學和極需感性情懷的縫紉,缺點是挑食和任性。足智多謀且擅長交際,但又是個凡事都很認真的人。表面看起來玩世不恭,卻總是進退有度,分寸拿捏得當。
立海大附屬「最受憧憬戀人」排行榜連續兩年的榜首——目前單身,無女友。
當然,向他告白過的人兩只手都數不過來。但仁王對於自己不喜歡的女孩子,向來會鄭重地拒絕,而且也因為常常會露出很困擾的表情,反倒讓對方覺得不好意思,主動收回告白。
但這其實很奇怪。
從理論上來說,既然喜歡仁王的女孩子已經默默地踏入了兩位數的大關的話,那麽單從種類分配上來說也應該足夠齊全——無論是沈魚還是落雁,管她閉月或是羞花,總有一款你喜歡。
但這一款始終沒有出現。
打三小分隊 說:『你這樣不對。』
某位自我感覺良好的少女即使在事過境遷之後仍然很喜歡翻舊賬。
當初其實沒想過,兩個人竟然能成為無話不談的好朋友。或許有時候真的必須踏過那條線,必須一同天昏地暗一把,才能到達另一種在他人看來都覺得不可思議的境界。正所謂……死過了,才能活。
打三小分隊 說:『真的不對。……簡直就像對我舊情難忘。』
仁王敲打鍵盤的手有些抽搐,一連摁了好幾下卻頻頻打錯字。
他仔仔細細研究著自己的指甲,心想是不是又該剪了。
柳生手機號預售期 說:『同學我跟你沒舊情。』
雖然是事實,但對心知肚明的兩個人而言,其實算是一句模棱兩可的話。
打三小分隊 說:『嗯,你跟我沒舊情。我跟你有。』
柳生手機號預售期 說:『……我去告訴你男朋友。(扭頭)』
打三小分隊 說:『嗯……要我提供手機號嗎?』
關掉MSN,雙肩微微顫抖。
仁王沖去洗了把臉,挖了冰箱裏的可樂猛灌了兩口。
他認識葉月尋兩年有余,大部分時候都被她的信口雌黃耍得團團轉。所幸她的好興致來得快去得也快,往往他還沒來得及轉換話題就已經被她不知閑扯去了何方。
她不是第一個向他告白的女生,也不會是最後一個。卻是唯一一個在告白後成為他好友的異性——尤其是,在告白被拒之後。
從戀人的定義來看,他拒絕葉月的原因很簡單。
「沒有特別的心動。」這是他對好友柳生的解釋,但真正的原因也是在女孩離開神奈川後才漸漸想通。
他很感激,女孩喜歡自己的心意。甚至期待,自己也能回應她的感情。
但他卻對那份感情的真實抱有疑問。
無論她曾表現得多麽熱情、多麽主動,但他卻從來沒有在她的眼中看到自己的影子。所以那個時候才會果斷地拒絕了她,但他其實忽略了,在不知不覺間已漸漸浮現出的……自己,凝聚在那個人的眼底。
幸好他們都是聰明人,幸好他們都給了自己和對方另一個機會。
一個做朋友的機會。
因而他至今單身的原因很簡單——純粹的沒有喜歡的對象而已。
這麽說起來的話,網球部的大家也都是單身。從情人節巧克力足以壓癱鞋櫃的部長,到意氣風發揚言無論是網球還是人氣都要打敗三巨頭的學弟切原,號稱立海大附屬第一牛郎團的網球部竟然還一個個都是光棍。
怎麽看都像是遭到了詛咒。
***
星期天早上,葉月睡到了日上三竿。磨磨蹭蹭地散步到車站,一路乘到了終點站青春學園。
立海大附屬對青學的練習賽已接近尾聲,葉月扒著鐵絲網胡亂鼓了幾下掌,楞是沒看清楚對面場地丸井那球怎麽就會順著網柱滾了下來。
「看來英二危險了呢。」身旁突然傳來某個輕松愉悅的音調,葉月側過頭,正看見某人額前的粟色發絲隨風晃啊晃的怎一個飄逸了得。「葉月桑,好久不見。還記得我嗎?」
「記得記得,我記得你全家。」不二周助。
「葉月桑似乎沒見過我的家人吶。」不二瞇著眼,笑得花見花敗——自慚形穢地敗。
「從不二君的美貌就能夠想到你的家人一定也是傾國傾城之姿。」所以如果在大街上見到笑得堪比日月星辰的男男女女,她一定會理智地繞道而行。
「那還真是謝謝葉月桑的誇獎。」不二垂眸,巧妙地捕捉到女孩眼中『敢靠近小心我滅了你』的神色。
他和葉月其實算不上認識。
應該說,他們知道彼此,但沒怎麽說過話。
不二之所以對葉月有印象,完全是因為她時常會光顧青學和冰帝的比賽,跡部組織的幾次合宿也都有她的份。後來才知道她其實不是冰帝的學生,因為去年全國大賽哪會兒,冰帝對戰立海大附屬,葉月掙紮了半晌,還是沒節操地跑去了立海大的啦啦隊陣營,還興高采烈地朝著跡部那邊揮手,氣得跡部當場黑了臉。
但他並不知道,葉月會認識不二周助,完全是因為穿越那會兒受夠了他的幸災樂禍,早就在心裏發誓恨不能與他保持十米以上距離老死不相往來。
見女孩沒回應,不二也沒再繼續搭話,而是認真地看起比賽來。
而葉月心裏正盤算著是不是要不動聲色地挪個地方,卻突然被人一掌拍上後腦勺,整張臉摁在了鐵絲網上。
「仁王你活膩了是不是?」
「你才是。」少年漫不經心地插著兜,招搖的白色發絲被陽光染上了一輪淡金色的光暈,「這麽晚才來,我的比賽早就結束了。」
「說明我對你有信心嘛。」葉月瞟了一眼不二,飛快地蹭到仁王身邊,殷勤地笑道,「反正贏了就好。」
「你怎麽知道我贏了?」仁王挑眉,顯然不想就這麽放她過關,「對手可是青學的天才。」
葉月先是一楞,隨即笑得更歡,指了指身後道,「看,那邊在放殺氣!」
「葉月桑,我和仁王君可是平手哦。」不二好聽的聲音傳來,溫和如四月春風。
回應他的卻是女孩不屑的輕哼和仁王吃痛的哀嚎。
「餵餵你踢我幹什麽!?」
「真是沒用,這種時候就應該6-0拿下比賽才是!」
「真謝謝你這麽看得起我,不過要是我真能6-0拿下不二那麽立海大的部長早就換我當了……」
「不用解釋了反正你就是丟光立海大附屬的臉了!」
「我說葉月,你現在已經不是立海大附屬的學生了啊……」
不二微微勾起嘴角,好脾氣地看著互不相讓的兩人。
「兩位的感情還真好吶……」
腦中的腹黑探測儀敏銳地拉響警報。葉月警惕地瞄了不二一眼,幹笑道,「一般一般,就是一般的好。」
結果又被人一掌拍上後腦勺。
「仁王你怎麽又打我!?」
「你踢我了,這下當扯平。」
小聲地嘀咕了一句「明明一開始就是你先打了我一下我應該再踢你一腳才算扯平」,但女孩卻沒有進一步的動作。而是朝著球場內誇張地揮手,大叫道,「丸井,快把青學鏟平!」
十幾道目光同時射來。
葉月瞬間又站得筆直,雙手服服帖帖地放在身側。撇了撇嘴,莫名其妙地回應青學眾人的視線,「看我做什麽?剛才是他喊的……」
擡手,指了指身邊一團白毛。
「葉月你就算擺出這種真誠的眼神也絕對不會有人相信的。」白毛好心地提醒。
女孩若無其事地望天,滿是笑容的眼中赫然寫著『你們還真是沒見過世面啊』,「青學的各位,這就不知道了吧……要當好『欺詐師』,第一條就是會變聲!」
「你不如說『會變性』就更好了……」仁王扶額,無力地吐槽。
***
比賽結束之後,仁王便和葉月按照約定去池袋吃烤肉。幸村和真田留在了青學和對方部長討論比賽心得,其他人則一起乘車回了神奈川。
正是午飯時間,池袋站東口人山人海。仁王高挑,發色又醒目,葉月很容易便能錯開人群緊跟在他身邊,兩人商量了下決定先去東武百貨樓上看看,那裏有一家水木雅子推薦的烤肉店。
「啊啊,要換燈了!!!」臨近十字路口的時候,女孩突然大叫兩聲,指了指前方正在閃爍的綠色人行燈,一邊加快了腳步。
「急什麽。」仁王背著網球袋,自然不如葉月那樣能在人群中穿梭自如,「等下一個燈不就好了。」
「但是我已經快餓扁了啊!」葉月回頭向著仁王招手,腳步卻一刻都沒有停下。
她走在人群的最邊緣,終於成功地踏上斑馬線。
突然,少年臉上的表情由無奈變為了驚恐,他飛快地推開人群向前,同時喊道,「小心!」
後背猛地撞上少年的胸膛。葉月只感到腰間一陣拉力,下一刻便被人緊緊地攬在身前。
——尖銳的剎車聲刺破耳膜。
咚。咚。咚。
世界靜默無聲,唯有那個人的心跳在耳畔響徹。
他明明看起來那麽瘦,攬住自己腰部的手卻強而有力。勒得她很疼,卻根本忘記了要推開。
很想說一句「我沒事你可以放開了」,或許更應該大吼著「別想趁機吃我豆腐啊」,但話到嘴邊卻又好像一個字都不記得了。
她第一次到達距他這麽近的地方。
隔著棉質的T恤和紡紗長裙,卻依舊能感受到那個人的體溫。不知是室外的溫度過高,還是所謂的摩擦真會生熱,但至少背部的灼熱感讓她不知不覺就紅了臉。
從面頰……一直紅到了脖子根。
「阿尋,你沒事吧?」
焦急的聲音傳來,卻不是仁王的聲音。
葉月有些郁卒地翻了個白眼,心想著是誰這麽煞風景。扭頭一看,才發現先前急速剎車的銀灰色跑車裏,副駕駛座的窗口中探出一張她甚為熟悉的臉。
那人的臉上仍是他一貫的冷靜與自持,語氣卻不如往常那般平穩。
是有川明。
作者有話要說:
這就是所謂的捉奸在馬路XDDDDD
於是下一章阿尋、狐貍和有川同學去3P了……雖然很想把忍足君叫出來4P,可惜人家去輕井澤了T T
☆、03、多余的那個人
三個人的相處,是門學問。
葉月尋並不認為自己和其他普通的女孩有什麽差別,所以當她同時與兩名風格不同的帥氣少年共處一桌的時候,自然而然感覺良好,甚至也樂意享受烤肉店裏其他客人或羨慕或嫉妒的目光。
當然前提是——她不是這張桌子上的隱形人。
仁王和有川相談甚歡。一個虛心地請教著大學裏的課程安排社團活動儼然一副對未來充滿希冀的好學少年模樣,一個耐心地解答著後輩各式各樣的問題還熱心地傳授自己的入學考試心得,怎麽看都是讓人尊敬的親切學長。
「我說你……這個時候難道不該問我『你不是跟朋友去輕井澤了麽怎麽會在這裏』嗎?」葉月拿起烤肉工具將鐵板上的牛肉翻了個面,終於逮著兩人停頓的間隙向有川發問。
有川側過頭,摘下因鐵板上的熱氣而模糊了的鏡片,轉而笑道,「阿尋你又不是小孩子,臨時改變主意不是再尋常不過的事了麽。」
說著,拿起筷子夾走了先前葉月料理的肉,在後者瞠目結舌的同時送進了自己嘴裏。
「啊,我的肉……」少女終於回過神來,泄憤似地喝了一大口可樂,又擺弄起鐵板上的另一片土豆來,「還有你……這個時候難道不該高舉雙手解釋說『我們之間什麽都沒有』嗎?」
猛然被點到名的仁王眨了眨眼,然後若無其事地夾起土豆片放入自己面前的蘸醬碟子裏,「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來我們什麽都沒有啊,為什麽要解釋?」
「我的土豆……還給我。」接連被人奪食,女孩不滿地拍著桌子,「你們兩個就不能表現得正常一點嗎?」
現在的狀況一點也不符合少女漫畫的情節發展啊。
「我們表現得很正常。」仁王好笑地看著她捶胸頓足的樣子,使了個眼色給有川,「學長你辛苦了,連哄女朋友都不得不把自己弄得不正常。」
「還好啦。」有川倒也不介意,擡手揉了揉葉月的頭發,「阿尋雖然嘴上這麽說,其實哄起來也不麻煩。」
「誒~這樣啊……」白發少年若有所思地拖著長音,一手撐著腦袋說道,「我還以為葉月會更難纏一點呢,她以前就不是這麽好擺平的人。」
「是嗎?我倒不覺得呢。」有川重新戴上眼鏡,順手牽走了葉月剛烤完的一只雞翅,「很可愛,又很好欺負。作為女朋友來說,勉強合格了。」
「真是對不起我這麽好欺負啊。」葉月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雞翅落入他人之後,卻又發現自己另一只手邊的烤魚也正在往自己盤子的反方向移動,「仁王!對,說得就是你!給我住手……」
少年卻根本充耳不聞,更刻意地將魚骨頭咬出一聲一聲脆響,「對了,學長,剛才我們說到文學院……」
話題又莫名其妙轉了回去。兩位少年似乎都興致頗高,從醫學院停屍房的傳說一直講到外國語專攻的系花,從冰帝風紀委員會的古怪傳統又扯到立海大附屬的學生會編制,最後竟然發現有川所在的橫濱校區距離立海大附屬不過幾站車程,兩人又相約什麽時候有空再出來一起吃個飯。
葉月少女是一個合格的裝飾品。
幸好兩人買完單走到了店門旁總算想起桌上還有這麽一座石像的存在,又再好心地繞回來把她打包帶走。
仁王因為要回神奈川的關系就和兩人在車站告別,臨走簡簡單單打了個招呼,看起來心情還不錯。
有川一直送葉月回家。原來先前那輛差點撞到她的跑車是有川的姐姐所駕駛的,姐弟倆逛完街打算找地方吃飯,但因為遇到了葉月和仁王的關系便莫名成了他們三人的午餐。
「阿尋,你喜歡我嗎?」有川一路都沒怎麽說話,卻在快走到公寓樓下的時候突然丟出了個勁爆的問題。
「誒?」葉月似乎沒有料到他的發問,有一瞬間睜大了眼卻發不出聲音來。
「其實對阿尋來說,我還是個陌生人吧。」雖說交往了有三個月,但認識也不過這麽點時間。見面的次數絕對不會超過二十次,唯一和普通的男女朋友相仿的也就是每天都不間斷的短信。
「突然被提出交往請求的時候,一定嚇了一跳吧。」有川仍然清楚地記得,自己表白的時候葉月臉上一副『大白天見鬼』的表情。
「啊……這麽說來的話,的確是呢。」葉月摸著下巴思考了一會兒,讚同地點頭,「但是與其說是『嚇了一跳』,不如說是驚喜過度,大腦死機了呢。」
因為她從來沒想過自己會被這樣一個優秀的少年暗戀。
尤其是……在此之前她甚至不知道他的存在。
正當她想入非非之際,卻聽少年突然說道,「阿尋。」
「嗯?」
「不要再和剛才那個人見面。」
「……誒?」興許是有川說得太快,以至於她的耳朵和大腦似乎無法完全契合上,「你說什麽?」
「不要再和那個人見面。」有川不緊不慢地重覆,音調還是一如既往的平穩,卻在無形中給人以難以言喻的壓迫感,「仁王雅治,我討厭他。」
「你在說什麽啊……」辯解的話語不聽使喚地從口中溜出,葉月剛想說『少年你竟然會吃醋啊』,卻又被有川的話所打斷。
「阿尋是我的女朋友吧,那麽只要看著我一個人就好了。」
「這個玩笑開大了吧……」葉月擺手,「如果不是眼睛有病的話怎麽可能只盯著一個人看啊。而且仁王君只是國中同學而已……」
「國中同學?」有川扯了扯嘴角,語氣卻是十足的胸有成竹,「阿尋難道忘了嗎,我可是心理學專攻。」
葉月語塞,臉上的表情僵了僵。
她突然就想起之前井上優所說的,心理學專攻多變態。那群人總是以研究剖析他人為樂,有時候甚至到達了偏執瘋狂的境地。
但她早已不會因為被人看穿而感到恐懼,因此她在和有川的對話中也極少落於下風。
「嗯,我知道哦。」女孩揚起笑容,鎮定自若地握住了男孩的手,「明太小看我的情商了呢。誰才是喜歡自己的人,自己喜歡的人是誰。我可是從來都……一清二楚哦。」
「那就好。」有川點頭,抱了抱比自己矮了整整一個頭的女孩。
最親密的動作,不過是擁抱。更多的時候,他們只是在人群中才會手牽著手。
因而懷中的身體讓他沒來由地感到陌生,仿佛從來都不曾屬於他,只要一眨眼就會消失不見。女孩的頭發有著好聞的水果香,他挑起一縷發絲放在鼻下嗅了嗅,剛想說什麽都突然感到懷中一空。
「我快悶死了我……」葉月皺著眉,埋怨地看著有川。
擁抱的奧義,在於沈醉。
可惜她完全無法集中精神,只感到自己被摁在有川胸前呼吸困難。因而使出了很大的力氣來掙脫,退開三步才發現少年的左手僵在半空,臉上竟有一抹羞赧之色。
「怎麽了?」
「不,沒什麽。」他又恢覆了平日裏時常拿來唬人的撲克臉,聲音也比先前低沈了些,「我先走了。」
「哦。拜拜~」自然無比地朝著少年離去的背影揮手,然後一蹦一跳地走回公寓。
沒有回頭。
兩個人每次分別的時候,她都不曾回頭。
所以她從來都不知道,走得比誰都果斷的少年會在十米開外停下腳步轉身回望,會看著她腦後生機勃勃的雙馬尾生出一種期待,然後在她漸漸消失的背影中徒留失望。
所以她永遠也不會知道,早先的那一刻,他想要吻她。
晚上的時候照例打開MSN,那個人的頭像依舊明亮。
仿佛是身體本能的習慣,雙擊打開聊天窗口。
我的肉啊我的肉 說:『下個禮拜我要來神奈川,請我吃肉。』
生肉吃了會拉肚子 說:『看我ID。』
我的肉啊我的肉 說:『活該。誰讓你們兩個只知道不勞而獲,我每次沒烤完就被你們搶走了。』
生肉吃了會拉肚子 說:『你以為這是誰的責任啊!(怒)』
我的肉啊我的肉 說:『啊?』
生肉吃了會拉肚子 說:『那個有川明,我討厭他。』
……
…………
………………
你們兩個回老家結婚吧 說:『……我要掀桌別攔我。』
☆、04、每一刻都盛放的花
男人心,海底針。
這句話雖然看起來沒什麽邏輯,但事實上這個問題卻困擾了葉月足足三天。以至於她每天從早到晚唉聲嘆氣,連井上優都以為她被人拖欠了三個月的稿費。
「明竟然也會說這麽任性的話啊……還有仁王也是,完全不明白是什麽意思!」一路上光顧著嘀咕,待她回過神來的時候,車已停靠在目的地站。
特地翹掉了下午的部活來神奈川,是因為自己一直連載的雜志專欄換了編輯,所以才找她一起來處理一下交接的事宜。而且之前答應淺倉理的半月一報到也時限將至,因而去完了編輯部她便順路去了立海大附屬。
高中部的校園比國中部更大些,葉月先前就來過好多次,因而熟門熟路地沿著寬闊的主幹道向前。
部活時間,淺倉必定在體育館,只是不知道自己的「突然襲擊」會不會讓她嚇一大跳呢?
左拐,再右拐。轉過理科實驗樓,再向前就是體育館。葉月正盤算著怎樣的出場方式才最驚艷,卻突然被某個熟悉的身影吸引了視線。
少年單手夾著網球拍,不緊不慢地走在她右前方的岔路上。招搖的發色與道路兩旁的樹蔭形成了鮮明對比,帥氣的背影從遠處看反倒更顯單薄。怎麽看都是風一吹就跑的纖細美少年,雖然打起球來的時候一點也不手軟。
「誒……那個方向,應該不是網球場啊。」葉月摸了摸下巴,突然小跑起來,三兩步沖到少年的身後,猛地向前一撲,「翹訓的少年,我要去找部長打小報告!」
「砰——」
也許是她向前的沖力太大,也許是少年本就沒想到身後會有人突然來襲,在葉月的重力施壓下,他竟然踉蹌了兩下,被女孩整個撲倒在了水泥地上。
這就是不折不扣的狗吃屎——還是升級版的。
「你難道就不能正常地出現一次麽= =+」仁王歪著頭,單手撐地,卻因為背上的重量一時直不起身來,「餵,葉月。你壓夠了吧,快給我起來!」
「夠了夠了,太夠了。」葉月像觸電似的跳了起來,拍了拍裙子上的灰,附身將手伸向仍舊半跪在地上的仁王,「吶,要我拉你起來嗎?」
「不用了。」仁王自顧自地站了起來,瞟了眼少女纖細的手臂,生怕萬一讓她來拉自己最終造成的只會是兩個人再狠狠摔上一次的結局。
「啊,擦破皮了。」
手掌突然被人拉起,起先還沒有註意到,卻在女孩灼灼的目光下莫名地泛起一絲疼痛來。
「哦,沒關系的。」甩甩手,剛想彎腰撿起掉落在地上的球拍,卻發現被人捷足先登。女孩雙手抱著拍子,一邊指著前方不遠處的教學樓,「保健室在一樓對吧,先去擦藥吧。」
她一路蹦蹦跳跳,全然忘記了那個需要擦藥的對象早被自己甩在了身後。直到走進了教學樓裏發現身後無人,才又折回反方向探出頭來,「仁王君,你好慢啊!」
仁王嘆了口氣,加快步伐走到葉月面前,「真不知道你這麽興奮幹嘛。」
「沒、沒什麽。」女孩的臉可疑地紅了一下,隨即轉身跑進了保健室。
***
「擦傷而已,先消一下毒再擦上藥就好了。」保健老師一邊指使著葉月去儲物櫃裏拿消毒棉,一邊在學生記錄卡上寫下仁王的名字。
「老師,有治扭傷的藥膏嗎?」
「扭傷?」
「嗯。剛才訓練的時候不小心崴了腳。」所以他才請了假才保健室。誰知道半路又遭劫難。
仁王指了指自己的左腳腳腕,又吹了吹右手掌上的傷口,「這個才是飛來橫禍啊……」
「……對不起。」背後靈般的聲音自側後方傳來,仁王一激靈,猛地回頭,便見手拿消毒棉的女孩一臉陰郁地站在自己背後一米處,「仁王君我會對你負責的……」
仁王的額角不自然地掛上了黑線,半晌才說,「我是左撇子。」
「誒?」
「所以只是傷到了右手的話你不用負責。」
葉月正想大喊一聲「我一百萬個願意負責」卻被不願充當電燈泡的保健老師趕到了一旁的角落去擦藥。仁王雖然一再強調自己的左手很靈巧所以替右手擦藥絕對沒有問題,但還是被葉月勒令乖乖坐在凳子上,而她則俯□,一手拿著消毒棉簽一手托起他的手掌。
「痛的話告訴我,我會再輕一點的。」女孩子的聲音很軟,並不如先前那般活力四射。因為彎著腰的關系,耳際的發絲紛紛垂落下來,遮住了她白皙的面頰,讓人看不清臉上的表情來。
「完全不痛啦,只是破了皮而已,連血都沒流。」仁王見她小心翼翼的模樣覺得有些好笑,便調侃道,「就算痛也是我痛,你不要一副大難臨頭的樣子好不好。」
「切,那可是你說的啊……」葉月撇撇嘴,故意加重了手上的力道。仁王的表情仍舊沒什麽變化,看起來確實只是小傷而已。
從老師那裏拿了扭傷的藥後,兩人便離開了保健室。仁王因為先前部活已經請了假,便打算直接回家。葉月一聽,立刻高舉雙手說要送他回家。
「從來沒聽說過有讓女孩子送回家的道理。」仁王堅定地搖頭,如同誓死捍衛名節一般警惕地盯著葉月。
「就當是我賠罪好了。」女孩氣勢洶洶地擋在他的面前,又突然露出楚楚可憐的表情,一個勁兒地對著手指,「要是仁王君就這樣死在半路的話我一定會愧疚得去切腹的……」
「葉月,只是擦破皮的話是要不了人命的。」仁王扶額,覺得自己的解釋根本就產生不了什麽效果,「還有拜托你下次詛咒我的時候聲音小一點……」
可惜他的態度再堅決,終究還是抵不過女孩的好耐心。她就如同影子一般跟在他身後,直到仁王終於背後發寒忍無可忍,才出聲讓她走到自己身邊來。
「仁王君,請務必扶著我的肩膀!」女孩像模像樣地擺了個大力水手的招牌動作,可惜絲毫顯示不出自己的強壯來。
「葉月,我是崴了不是瘸了!」
「但是如果仁王君走到一半的時候突然有人從後面撲上來你豈不是就站不穩了?」無視少年額角的十字路口,葉月說得義正嚴詞,「所以果然還是扶著我比較穩妥吧。」
「整個神奈川除了你不會有第二個人從後面撲上來了……」
「啊啦仁王君這麽說我會不好意思的啊……」女孩一手象征性地捂住臉,一手順勢挽住了仁王的手臂,「好了,走吧。」
結果兩人便以這樣招搖過市的姿勢走回了教室去拿仁王的書包,又橫穿過立海大附屬的校園。所幸立海大附屬高中部的學生大都是從國中直升上來的,仁王班裏有不少人都是葉月的舊識,對這兩人曾在國中時鬧的那一出也略有所知,因而也僅僅是朝這對移動八卦投以標準性的註目禮,並無其他舉動。
神奈川的黃昏有著與東京截然不同的美麗。
葉月雖早已習慣東京的繁華與日落時便會亮起的霓虹燈盞,但仍最喜歡神奈川靜謐而悠遠的黃昏。天邊被染上橘紅色的暖光,層次分明地鋪散開來,漸漸延展,直到另一頭緩緩消沈的夜幕。
街頭公園裏,有不少年幼的孩子在玩沙。堆積起一個個怪異的造型,伴著明朗無憂的笑聲。噴水池旁是移動的冰激淩車,五月的天還不算很熱,但葉月卻已經被碩大的廣告牌引得口水橫流。
「仁王君要吃冰激淩嗎?」葉月是確確實實的行動派,話音未落,便已跑出好幾米遠,「要什麽口味的?」
仁王本想抱怨這樣的天氣吃冰激淩也許還太早了些,但看她一副興致勃勃的模樣便又打消了拒絕的念頭。
「香草的好了。」
「又是香草……?」雖然有一點驚訝,但她揚起嘴角,跑向了移動攤位。
她雖然不怎麽挑剔,但香草仍是從小的最愛。之前在合宿的時候忍足也有說他喜歡香草,只是沒想到仁王竟然也喜歡。
這個世界上的巧合,就是那麽巧。
「給。」葉月拿著香草甜筒回來的時候,自己的那一個已經咬了一半。仁王驚訝於她的速度,卻只是若無其事地接過,「謝謝。上次說好要再請你去吃烤肉的吧,今天看來是不行了。」
「烤肉啊……」似乎突然被喚醒了回憶,葉月邊走邊說道,「我還以為你和明一見如故,結果你們兩個都……」
「我們兩個?」仁王停下腳步,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覺的笑。
「完全不明白你們兩個想要幹什麽!」葉月皺著眉抱怨,飛快地吃完了甜筒,將紙殼對準街邊的垃圾桶拋去。一道流暢的弧線過後,正中籃心。
「耶!好球!」女孩興奮地蹦跶了兩下,又聽身後傳來一聲清亮的口哨。仁王一手插著口袋跟在她身後,顯然對她的技術表示讚賞,「不錯嘛。其實以前就覺得很奇怪了,葉月你的三分球怎麽會這麽準?」
「誰知道呢?」葉月攤了攤手,「不過老天爺也有打瞌睡的時候啊,把這種技術賜給我這樣連運球都不及格的人真是太浪費了。」
「但是天賦是要開發的。」仁王擡手,虛空做了個揮拍的姿勢,「你的耐力不錯,下次教你打網球吧。」
「網球啊……」女孩神秘地笑了笑,走到仁王身邊說道,「其實比起網球,我更希望仁王君教我變裝之類的啊……」
仁王挑眉,大言不慚道,「這是秘技,恕不外傳。」
「但是我真的很想學啊……」女孩努力睜大了眼,一眨一眨的,如有星光閃爍。
仁王尷尬地別過頭,幹咳兩聲,「我不會屈服的!」
「誒~~~好失望啊……」
「我絕對不會屈服的!」
「仁王你是好人~~~~~」
「……那下次就換你請我吃肉好了。」
葉月停下腳步,有些詫異地盯著仁王看了許久。「沒想到你這麽好說話……不過我們的話題到底為什麽又會回到肉上來?」
「這是我上次險些食物中毒的報覆!」仁王瞇起眼,再次在心中感嘆與有川爭肉時的不理智。
「嘛嘛~不過就是拉肚子而已,還不到『中毒』這麽嚴重啦。」間歇性禍首葉月顯然並不知道兩人此舉的出發點,笑得輕松愉悅。
仁王家距離學校並不遠,兩人不緊不慢地走了快二十分鐘便到了。
「今天謝謝了。」仁王晃了晃手中尚未吃完的甜筒,「現在要回東京去了嗎?」
「嗯。因為明天還有課啊。」
「那麽,再見了。」少年逆光而立,輪廓較平日更深邃了些,「車站在前面路口右拐。」
「明白!」葉月揮手,愉快地轉身離去,「拜拜~」
女孩的背影,映著橙紅色的接天幕布,漸漸消失在街道的轉角。銀白頭發的少年將最後一口冰激淩塞進嘴裏,捏著外包裝的紙殼走進家門。
他突然發現自己其實從來都沒有註意過女孩的背影,因為她總是那樣熱烈而耀眼地出現在自己面前。他記得她明朗的笑,記得她誇張的肢體動作,記得她落在額前的細碎劉海,卻一次都沒有留心過她離開的模樣。
或許是心裏下意識地就想要將離別忘卻,或許是在害怕她離開之後便再也不回過頭來。
她的心裏有一朵小小的花。在春天播種,夏日發芽,深秋開花,寒冬雕謝。
他的心裏也有一朵小小的花。在又一季暖冬播種,沐浴過春的潤澤,然後在初夏的陽光下……
綻放。
作者有話要說:
雖然我說了要停更……不過還是趁著開學前憋了一章出來=V=
明天打包回學校,不要太想念我啊姑娘們╮(╯_╰)╭
☆、05、其實故事尚未開始
直到乘上了回東京的車,葉月才想起去立海大附屬的最初目的。匆匆忙忙給淺倉理打了個電話,後者在聽說自己過門而不露臉的行為後甚為鄙視地將自己數落了一通,又再勒令周末準時到她家報到。
「反正我早就習慣你的重色輕友了。」淺倉雖然至今仍對她去上東京的高中頗有微詞,但更多的時候卻把它當作笑話來講,「要是讓你放我鴿子的罪魁禍首不是仁王雅治的話,反倒是一件奇怪的事了。」
葉月看著窗外的景色吐了吐舌頭,卻發現自己沒什麽可辯駁的。只得高舉雙手發誓這個周末一定乖乖出現任淺倉抽打,總算從好友恨鐵不成鋼的嘆息聲中順利解脫。
車還沒靠站就收到忍足發來的短信,說是發現了一家不錯的書店約她明天放學後同去。這位少年是長期向葉月約稿的那本女性向雜志的忠實粉絲,雖然外表看不出來,但據他本人所說,那一顆蠢蠢欲動的少男心每天都在蔚藍的晴空下蕩漾徘徊。
——但那是據他本人所說。會有人相信才怪了吧。
但是能讓忍足看上的書店,大概是被鋪天蓋地的粉色小說所淹沒的吧。
事實證明,她的預感的確很準。
第二天放學的時候,忍足早已經等在了藤森校門口,回頭率百分之三百。表面看來他雖然充當著受人瞻仰的石像角色,但事實上這位有著出色洞察力的少年也不知為藤森少女們進行了多少美腿評估。
忍足推薦的書店距離藤森不過兩站車程。地處熱鬧的商店街,卻因為隱沒於路邊窄巷之中,若非細心觀察者極難發現。
推門進去,葉月就險些被迷花了眼。
誰來告訴她為什麽外表裝潢看不出一絲特別而且店名就叫做「書店」的書店,內部卻會布置得猶如童話世界一般!
「這其實是愛麗絲夢遊仙境吧……」直到被忍足拖著坐在了一張粉藍色且點綴蕾絲的沙發上,葉月仍不敢相信自己身處的是一家書店。
忍足甚為熟悉地點了兩杯咖啡,隨手從書架上抽出一本小說來,「我還以為你會喜歡的呢。這裏有不少國內找不到譯本的原版小說,而且就算不買的話也能隨便看上多少時間。」
「原諒我對這裏的環境不予置評。」葉月撐著額頭,開始後悔自己竟然答應隨他前來,「而且說到藏書的話,我覺得跡部家的書房會更適合你。」
「你在開玩笑?」忍足突然提高了音量,「你讓我去啃跡部家的文藝覆興史和哲學理論?」
「這位少年請不要將你的膚淺表現得如此明顯。」嘴上雖然這麽說,但葉月卻也向來對跡部本人極為推崇的書房收藏退避三舍。
忍足自然了解她的心思,不動聲色地笑了笑,「在這一點上,你也不遑多讓。」
於是兩人又互損了幾句,各自看起手邊的書來。葉月雖然也偏好愛情小說,但在這樣一個充滿了各類語言文字的愛情小說專營店裏,反倒無法集中註意力了。翻了幾本之前從未聽說過名字的原版書,但密密麻麻的英文卻讓她頭疼不已,沒看幾頁便扔在了一旁。忍足卻是專註得很,直到面前的咖啡冰涼,也沒再擡起頭來。
葉月繞著書店晃了幾圈,閑得慌了便又回到座上找忍足搭話,「既是運動少年,又是文藝少年。怎麽看都很違和啊……或許把你劈成兩半才更合適。」
他有些好笑地放下手中的書,下意識地推了推鼻梁上用來顯擺的眼鏡,「崇拜我就直說,拐彎抹角可不是好習慣。」
「得了吧你。」女孩嗤之以鼻,「我只是想說你精神分裂的本事夠強大,打網球的時候那副老謀深算的樣子完全不像是一個泡在純愛小說裏的人。」
「多謝誇獎。」忍足有禮地點頭,一點也不在意葉月口中的嘲諷,「不過說到分裂……葉月你有雙胞胎姐妹嗎?」
「誒?」女孩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沒有。怎麽?」
「真的?」少年一臉不可置信的模樣,合上書說道,「其實昨天我會找到這家書店,也是跟著一個人來的——一個跟你長得一模一樣的人。」
「一模一樣?」
「嗯。在街上擦身而過,我以為是你所以就跟了上來,然後看到她進了這家書店,結果上前打招呼的時候卻被對方說了『我不認識你』。」
「啊,是嗎?」葉月漫不經心地應了一聲,瞥了忍足一眼說道,「這不會是你搭訕女孩子的新招數吧,什麽『你跟我認識的一個人很像』之類的……」
「所以我才說是真的很像啊!」忍足振振有詞地辯解,「而且我不會對和你長著一張臉的人產生任何搭訕的想法。」
「餵餵我就這麽差勁麽……」葉月煞有其事地戳了戳自己的臉頰,「真的這麽像?」
「對,說不是雙胞胎根本就不會有人信。」忍足認真地點頭,「難道你有一個失散多年的姐妹之類的……小時候被人拐走?」
「你當是『豪門恩怨』麽?」葉月攤手,不以為然,「從小被父母拋棄的孿生妹妹,長大成人之後來找姐姐報仇……然後把姐姐的男朋友什麽的全部搶走BLABLA。啊啦,果然夠狗血呢。」
忍足無力地撐住臉,思量著現在打破女孩腦中的連載劇場會不會遭她的白眼攻擊。
「不過這麽說起來的話,難道是世界上的另一個自己?」
「家庭倫理劇變靈異劇了嗎?」葉月接口,「其實像我這樣的大眾臉馬路上隨便一抓就是一大把根本不必這麽在意吧。」
「但是……」忍足沈默半晌,才不緊不慢地說道,「如果你真的見到了那個人,大概就不會說出這樣的話了。」
沒有人可以如此相似。
不僅是長相,就連說話的神態和氣質都那般相像。
如果不是葉月告訴他昨天她去了神奈川的話,他一定以為在書店遇到的那個就是她,也僅僅是惡作劇般地裝作不認識。
「誒~聽你這麽說,我還真想見見那個人呢。」在心中模擬了一下自己平日照鏡子時的情景,葉月笑道,「既然你都上去搭訕了怎麽沒留下對方的聯系方式?」
「都說了我不是去搭訕!」忍足沈著臉捶桌,「而且我也有問她要郵件地址,但她根本沒甩我。」
「哦哦原來是搭訕被拒啊。」葉月摸著下巴點頭,一臉惋惜,「沒關系沒關系,下次要是我能碰見她的話一定仗著這張一模一樣的臉替你要到聯系方式,以彌補你追求我未遂的心願!」
忍足差點接不住落地的下巴,剛想說什麽卻聽葉月那邊傳來手機鈴聲。
「我接個電話。」葉月掏出手機,因為身處書店的關系所以特地壓輕了嗓音,「餵餵……」
「阿尋你活膩了是不是……」電話那端,是淺倉理怒氣沖沖的聲音。
「理?怎麽了?」葉月不明所以。
「昨天剛來過今天又來,而且竟然又給我過門不入!」淺倉咬牙切齒地說道,「你除了網球場還會去第二個地方麽!」
「什麽?」葉月皺眉,越聽越覺得一頭霧水,「阿理你說什麽?什麽叫『今天又來』?」
「你別以為裝無辜就可以滿混過關……剛才小澤也說看到你朝網球場去了。」
「網球場?」似乎終於有了一點頭緒,葉月詫異地問道,「你說小澤看到我去了立、海、大的網球場嗎?」
「對!」淺倉見她終於認罪,便開始拍案量刑,「我昨天應該跟你說過下次再這麽重色輕友的話就殺、無、赦!而且仁王雅治也同罪!」
「等等。」葉月突然打斷了她的話,一個字一個字地說道,「阿理,我現在在東京。」
「什麽?」
「我說我在東京,不在神奈川。」葉月重覆,「而且仁王君昨天扭傷了腳,今天應該不會去部活才對,我就算要去找他也不會去網球場。」
「誒?那……」淺倉頓了頓,沒有再說下去。
「所以說是小澤看錯人了吧,而且其實像我這樣的大眾臉馬路上隨便一抓就是一大把……」葉月猛地停頓下來,掐斷了先前脫口而出的話。她看著忍足眨了眨眼,握著電話的手莫名緊了幾分。
「怎麽可能看錯?長谷川也看到了啊……而且你們藤森的制服又這麽醒目。」
「但是我真的在東京。」葉月無奈地解釋,「阿理你要相信作為一個普通的人類我是絕對沒有分身術的……」
說話的間隙,肩膀猛然被人拍了一下。擡頭,正對上忍足若有所思的眼神。
他的唇瓣開開合合,雖然沒有出聲,但葉月仍是讀懂了他想要說的話。
『被我說中了吧。
世、界、上、的、另、一、個、自、己。』
也許在此之前,她會覺得荒誕無奇,但此刻卻好像有什麽哽在了喉頭,讓她無從反駁。她其實比任何人都清楚,那些不符合常理的事未必就無法實現,因為她曾那樣真實地存在於未來的世界,盡管除了柳生她沒有再對第二個人提起。
如果世界上真的存在另一個自己,那麽她會是誰,會在哪裏,在幹些什麽?
作者有話要說:
所以說這文是靈異劇……
☆、06、然後,和自己相遇了
掛掉電話,葉月收拾背包直接走人。她想她需要一個地方冷靜一下,還需要一個借口讓自己接受,那個自一年前起便不再困擾自己的時空漏洞或許再一次地出現了。
臨走的時候,忍足叫住了她。他說如果有什麽的事的話可以找他商量,他家有個姐姐所以很擅長處理兄弟姐妹間的矛盾。葉月盯著他看了很久,直到少年臉上的笑容完全消失。然後她說忍足你知道嗎,我沒有雙胞胎的妹妹,而且——這個世界上也不可能有另一個自己的存在。
我們所生活的這個世界叫現實,所以這些莫名其妙的東西統統都見鬼去吧。
然後她到了家裏附近的賣場去買這幾天的夥食材料,新鮮的食材捏在手裏,不知為何突然生出了一種飄忽的虛無感。周圍的路人似乎也在一瞬間脫離她的視野,無論她如何努力地想要融入,最終卻也只是一個局外人。
「我已經受夠了這種事。」付賬的時候她喃喃自語,突然發現自己其實已經變得很膽小。兩年前的她,尚且能坦然面對原因不明的穿越事故,但是如今的她,卻不知不覺生出一種害怕。
現在這樣的未來就已經很好,她什麽都不想改變。
可惜天不遂人願。當葉月終於穩定了情緒拎著大包小包回到租住的公寓時,樓梯口蹲坐著的某個熟悉的身影卻讓她氣得差點背過氣去。
穿著與自己相同制服的少女在看到她的瞬間睜大了眼,然後笑容滿滿地站起身來和她打招呼。
「嗨,阿尋。」明媚張揚的神采,在她的臉上愈顯生動與活潑,但那笑容看在葉月尋眼裏,卻是說不出口的別扭。
「不要用我的臉露出這麽惡心的表情。」葉月皺了皺眉,繞過面前的少女,走到門邊掏鑰匙。
手卻突然被人按住。
「吶,收留我吧。」女孩抓了抓頭發,儼然一副自來熟的模樣,「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但是現在只有你能收留我了——不知名時空裏的,我自己。」
***
「所以說,你只是隨便走在馬路上,但是回過神來的時候就已經來到這個世界了?」葉月在廚房裏搗鼓著今天的晚飯,有些無奈地看著此刻正忙碌著擺放碗筷的少女——或許,稱她為「另一個自己」更合適。
「嗯。雖然仍舊是熟悉的東京,但是卻找不到回家的路了。」女孩擺好了碗筷,隨手從冰箱裏拿了一支雪糕塞進嘴裏,「明明是自己家裏的地址卻住著不認識的陌生人,想打電話卻發現是空號。」
「家裏?」葉月突然想到了什麽,轉而問道,「你……那個……和爸爸還有媽媽一起住在東京嗎?」
「嗯。一起哦。」飛快地吃完了雪糕,她將臉湊了上來,「不過你為什麽會一個人來東京?昨天我回神奈川的時候發現爸爸竟然沒有接受東京的調職,嚇了一跳呢。」
「昨天?那麽今天阿理說的在立海大附屬出現的果然是你……」
「是。昨天來到這裏之後發現無處可去,所以就往以前神奈川的家裏打了個電話,沒想到竟然接通了。」女孩靠在門背上,煞有其事地點了點頭,「而你在這裏的地址也是昨天回了家之後找到的……放心,我只跟爸爸媽媽說到神奈川看朋友所以順便回家住一晚。」
葉月尋松了一口氣。她仍舊無法習慣看著自己的臉進行對話,只是不知道對方的適應能力怎麽會這麽強。兩個人沈默地坐在飯桌邊,吃到快結束的時候葉月才終於決心將事情弄個清楚。
「吶,你想要暫時留下來的話也不是不可以,但是有一些問題請先回答我。」
女孩點頭,並不表示反對。
「你現在……幾歲?」
「十六歲,私立藤森女高二年級。」她聳了聳肩,又補充道,「和你一樣。」
「……那麽,來到這裏之前,你所在的世界的日期是?」
「五月二十一。」
「日期也一樣麽……」葉月垂眸,「也就是說,我們所處在的,是兩個完全同步平行的空間麽。那麽,你是什麽時候來到東京的?」
女孩沈默了。她似乎想起了一些重要的事,一動不動地偏著頭陷入沈思。好一會兒,她終於扒完了碗裏的最後一粒米飯,擡起頭來回答道,「國三,去年的二月。」
葉月微楞,終於回憶起這個對她而言並不算陌生的日期。
二月的時候,她正在為藤森的升學考試努力。二月的時候,她已經開始整理搬家的行裝。二月的時候,她準備了絕對一鳴驚人的惡作劇巧克力,偷偷塞進仁王的課桌。但她知道那是屬於她的二月,而在她無法觸及的另一個時空裏,在她曾經翻閱過的那本日記裏,有一個自己……在那個二月,離開了神奈川。
「餵,我說。」女孩的聲音將她從思緒中拉回。面前的人,臉上掛著與自己一模一樣的笑容,就連眨眼睛的頻率也如出一轍。「如果你已經問完了的話,下面就該輪到我發問了吧。你……認識仁王雅治嗎?」
***
有一種丟臉的行為,叫奪門而逃。但葉月直到在公寓前的路燈下站了很久之後,才發現自己逃得根本沒有道理。
她應該把屋子裏那個突然出現的家夥打包扔出去才對,而不是沒出息地選擇自己開溜。
她想她大概知道了那個她的來歷,也大概明白了她所處的世界。
如果她沒有猜錯的話,或許屋裏的人正來自她曾經去到過的那個未來。雖然現在已經不能稱之為未來了……但此刻與自己一般大的那個少女,她所經歷的過去應該就是自己在穿越時所見到的過的,另一個現實。
還真是個一團亂的世界啊。
葉月摸了摸口袋,感嘆自己幸好有隨身攜帶手機的習慣。飛快地找到某個人的郵件地址,她盡可能鎮定地發出了在心中醞釀許久的信息,盡管後者在收到郵件時,心情在瞬間奔向了「鎮定」的極反方向。
「……救命!」
作者有話要說:
於是這一章只是過渡╮(╯▽╰)╭
之前我就已經說過,雖然阿尋在穿越之後領悟到了一些事,進而她的未來也改變了。但是生活在另一個空間的「因為被仁王拒絕而轉學」的阿尋並不會因此消失。她所存在的時間,也在無限延展。
正因為是平行空間,才有得玩啊=》我太邪惡了o(︶︿︶)o
阿尋總有一天會被我玩死的吧OTL
☆、07、無法守護的東西
為什麽是我?
柳生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從他坐進這家通宵咖啡店開始。
一條短信被葉月從神奈川叫到東京,下車的時候才察覺自己坐的是今天的最後一班車。他想自己對這個曾經未能成為搭檔女友而在將來卻有可能坐上這一位置的少女,已經算是仁至義盡了。
但他匆匆忙忙沖到這裏的目的,並不是為了點一杯被稱為店內特色的藍山,然後和葉月面對面地大眼瞪小眼。
「說吧,什麽事?」
葉月一口一口地喝著面前的牛奶,思考著應該如何開頭。
先前一時沖動地去向柳生求救,大概是因為他是這個世界上唯一可能理解現在這些發生在她身上的不可思議事情的人。但如今對上少年的眼,她卻突然不知道該如何描述自己的處境了。
「柳生君……如果有一天,你的面前突然出現了一個和你長得一模一樣的人,然後他說他就是你自己——你會怎麽想?」
柳生推了推眼鏡,平靜地反問,「你遇到一個和你長得一模一樣,然後說是你自己的人了?」
「我是說如果啦……如果!」
「……」無聲的挑眉,仿佛在宣告辯解的失效。
「……好吧,我遇到了。」
「重要的不是我怎麽想,而是你怎麽想吧。」
「話是這麽說……」但是如果她真的知道該怎麽辦的話,就不會在這裏苦惱了啊。
葉月其實並不是一個會自尋煩惱的人。所以即使是穿越這樣的事,她也能泰然處之。但是當她看到那張「自己的臉」正對著自己說話的時候,卻感到難以言喻的恐慌。
「我應該是這個世界上獨一無二的……」似是為了保持鎮定,她猛喝了一口牛奶,「如果不是這樣的話,豈不是連自己的存在都會被否定?」
「你這樣想的話就好了。」柳生淡淡地托著咖啡杯,眼角微露笑意,「你只要記住這裏是你的世界就好,其他的一切都不能讓你做出違背自己意願的決定。它們,只能處於你的掌握之中。」
「誒?」葉月猛地擡眸,似懂非懂地看著柳生。
她所知道的柳生一直紳士而謙恭,優雅卻有些神秘。他雖然會對一些奇怪的事產生興趣,卻並不是會說出這樣霸道的話的人。
「這是仁王常說的話呢。」察覺到了女孩的目光,柳生解釋,「他是那種凡事都要掌控於手的人,固執又執著。」
「呵呵……」女孩突然笑了起來,她起先抿著嘴,漸漸笑得越發大聲。
「怎麽了?」
「不,沒什麽。只是沒想到柳生君會這樣評價仁王君。」伸出一根食指抵著下顎,她思考片刻後回答,「什麽固執又執著……其實是任性吧。因為是非常任性的人,所以才不允許自己的眼中出現那些無法掌控的事物。」
「……」柳生沈默,想說什麽卻發現自己不必再說。
葉月卻以為他覺得自己的話毫無道理,又解釋道,「之前……我是說國中的時候,有一次仁王君來我們家吃飯。那天的菜裏正好有他很討厭的青椒和蘿卜,結果就全部被挑了出來。這個家夥,只挑自己喜歡的,把營養均衡什麽的都當耳旁風。」
「這麽說來的話的確是。」柳生點頭,轉而又笑道,「但是說到任性,葉月你也不差。」
女孩的眼睛陡然睜大。
柳生一直覺得葉月的眼睛大得出奇,而且是那種……溢滿神采,能夠讓人一眼就看穿她心思的眼睛。這不知道是一件好事,還是一件壞事。因為平日裏總被人以為簡單易懂的人,當他們想要藏起什麽的時候,才是最不易被人察覺的。
但如果是那個人的話就沒問題了,如果是具有強大洞察力且同等任性的的他的話……事情或許會變得很有趣也不一定。
柳生作勢,指了指腕上的手表。
時針指向兩點。
「啊,對不起。」葉月似乎終於察覺到時間的流逝,忙不叠以頭按桌,「沒想到都這麽晚了……現在,應該沒有回神奈川的車了吧。」
柳生無奈地按住額角,回答道,「反正我出門前就想到會這樣了,所以提前跟東京的親戚打了招呼說要借住一晚。」
女孩的臉色仍舊灰敗,好一會兒才如下定決心般握拳道,「柳生君,如果有什麽怨氣的話請盡量發泄在我身上吧!」
「我看起來像在責怪你的樣子嗎?」柳生好笑地攤了攤手,「而且……」
未說完的話消失在了句末的尾音裏。他想這個時候還是不要把自己心裏的打算告訴葉月得好,免得她又突然抓狂。
作為一名紳士,絕對不能向女性實施報覆行為。
但紳士也從來不是會忍氣吞聲、任人欺負的類型。
所以今晚的債,他會一分不差地向好搭檔討回來的。
***
葉月回到家的時候,房間裏的燈還亮著。電腦屏幕上一閃一閃的遊戲界面,此刻正隨著鍵盤上舞動的手指而飛速變幻著。
「你你……我明明就有設開機密碼的!」
始終專註如一的女孩直勾勾地盯著屏幕,一邊嘀咕道,「你的開機密碼我會不知道嗎?阿尋,我就是你啊……」
「真是的,你到底知不知道什麽叫尊重隱私啊。」
「都說了我就是你,所以對我而言這不算什麽隱私吧。」隨手關掉了遊戲,女孩踢了踢轉椅,回過身來,「還是說……你有什麽東西不能讓我看見嗎?」
「才沒有!」葉月負氣地將手機擱在了桌上,抱起床上的睡衣,「算了,我要去洗澡睡覺。」
果斷地拿了換洗衣服,正要伸手去拉浴室的門,卻因為身後的聲音停下了動作。
「我說,之前的問題你還沒有回答我啊。」
「誒?」葉月迷惑地回過頭,努力回憶著女孩所說的『之前』。
「雖說我們應該是同一個人,但是卻存在於不同的空間,這大概是因為有著不同的過去所造成的吧。」她指了指葉月,又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所以,我想要知道我的『過去』和你的有什麽不同呢。」
「沒有什麽不同吧。」葉月回答,故作輕松地聳了聳肩,「出生在神奈川,國中之前一直都就讀於立海大附屬的小學和中學,最好的朋友名叫淺倉理。現在是私立藤森女子高中二年A組的文娛委員。」
「這麽看來的確是。」女孩點頭,卻露出了意味不明的笑,「但是你避重就輕了吧,例如我之前的問題……就沒有好好回答啊。」
你認識仁王雅治嗎?
她當然沒有忘記這個問題。畢竟自己的落荒而逃跟它脫不了關系。
但是她很好奇,女孩這樣問……究竟是想知道什麽?認識如何,不認識又如何。在她們兩個的世界,一切都已成為既定的事實。即使她能確認些什麽,都無法改變那樣的過去。
「吶,阿尋。」葉月放下手中的衣服,盤腿坐了下來。這是她第一次這樣稱呼面前這個突如其來的『自己』,盡管仍感覺有些別扭,但她已經不能再逃避,「我認識仁王,我認識……那個拒絕過你的仁王。」
始終如看戲一般保持著鎮定的女孩臉上終於出現了一絲裂痕。她並沒有表現出很大的驚訝,而是似笑非笑地說道,「原來你也被拒絕了啊……看來我是個不受歡迎的人這樣的事實,無論在哪個世界都無法改變呢。」
「你想說什麽?」葉月皺眉,突然有些不安。
「我一直想,如果沒有遇到過他就好了。」似乎陷入了久遠的回憶,她的臉上浮現出了一絲淡淡的無奈,「但是,卻又莫名其妙地嫉妒你。」
「嫉妒我?」
「因為……」女孩又轉向了電腦屏幕,雙擊鼠標調出那個葉月幾乎每天都要使用的聊天窗口,打開長達數百頁的聊天記錄,「沒想到你們的關系這麽好呢。」
「那是當然的嘛,仁王君是好朋友啊!」理所當然地回答著,甚至連猶豫的時間都不需要,「而且柳生也有在用那個聊天號……」
「但是我喜歡他。」
如同午夜十二點的魔咒,在她尚未展開防禦的時候,已然殺了她個措手不及。
葉月尷尬地笑了笑,才說道,「但是我們是好朋友啊。」
好朋友之間,自然是相互喜歡的。
但也僅僅是作為朋友的『喜歡』罷了。
她對仁王的喜歡,就像對柳生和忍足他們一樣。他們絕不可能發展成超越朋友以外的關系,但卻彼此包容,和諧相處著。
絕口不提所謂的「喜歡」,因為她比任何人都清楚,仁王雅治不會相信葉月尋所說的「喜歡」,正如他在國三那年所回應她的那樣。
如果又再將這樣的話說出口,他們會不會連現在的友誼都無法維持?
那樣的話,不如就忘記「喜歡」這種感覺吧。
她並不清楚自己是什麽時候喜歡上了他,也並不清楚自己的喜歡有多深。當初被拒絕的時候並沒有多麽的痛苦,如今卻不敢再嘗試一次。
「說什麽『喜歡』,這不是我的風格啊……如你所見,我們一直都是好朋友。」
只要誰都不踏出那一步,那麽就不會失去一直守護的東西。
她想要守護他們的現在。
作者有話要說:
最近沈迷於PS,於是在支線的第一章裏加上了宣傳條,歡迎取閱=V= 雖然水平還很爛啦~~~
猛然發現這文沒有應該遭人打的女二號啊,於是就讓這個從平行時空而來的「另一個阿尋」擔當起這樣的重任吧!
最後吼一聲:今天吾生日!霸王的全部咬死!
☆、08、無人知曉的心情
六月末的某一天,葉月尋又再回到了獨居的狀態。
長達一個月的「與另一個自己同居」狀態宣告結束。
雖然她並不知道是如何結束的,只是在某一天放學回家後就突然發現,依舊亮著燈的客廳和房間裏空無一人。原以為那個人又偷偷跑出去惹是生非,但這之後一連幾天她都沒有再見到她。
「就這樣回去了啊……真是亂七八糟的世界。」
但無論事件的起因如何,經過如何,至少這樣的結局對她而言是一個最好的結果。雖然這麽說對另一個空間的自己而言有些無情,但她並不是惻隱之心強烈的人。如果可以,只希望自己的生活不受打擾。那個並不令人愉快的未來,她不想看到。
周末是關東大賽的半決賽,葉月和淺倉約好了要一起去給立海大附屬加油。闊別已久的好眠讓她整個早上都神采奕奕,淺倉吐槽說你不會是為了在某人面前展現自己最好的一面才特地去打了興奮劑吧,葉月嗤之以鼻。
事實上,所謂的加油也只不過是在場邊象征性地鼓鼓掌罷了。立海大有著訓練有素的拉拉隊,氣勢上足可翻對方數倍不止,雖然派上場的是全正選陣容,但人人都戴上了外形和質量絕對不成正比的力量扣。
「我們這樣光拍手不叫上兩聲真的好嗎?」葉月捂著耳朵隔絕不遠處傳來的尖叫,一邊用手肘撞了撞淺倉理以詢問自己是否『粉絲失格』。
「你要是想叫的話也沒問題,我會提前躲開十米遠。」淺倉不緊不慢地回答,指了指球場邊的其他正選,「只要你受得起副部長的『橫眉冷對』就行。」
「哇~饒了我吧……」葉月心虛地躲到淺倉身後。
淺倉不耐煩地橫了她一眼,隨即揚起了嘴角,「看起來恢覆正常了嘛。」
「誒?」
「阿尋你前段時間看起來都很沒精神的樣子啊。就連打電話的時候也是一副唉聲嘆氣,全世界要棄你而去的死樣。」
「餵餵我那叫做『青春期少女的憂郁』!」葉月義正言辭地反駁。她並沒有將遇到另一個自己的事告訴淺倉,畢竟那對她而言只是徒增煩惱罷了。既然一切都已雨過天晴,那不如就從腦中徹底刪除掉那段記憶好了。
兩人說說笑笑間,比賽已然結束。立海大附屬毫無懸念地取得了勝利,向著他們全國制霸的目標穩步前進。簡短的總結會議結束後,仁王很自然地朝兩人所站的地方走來,揮著手打招呼,「喲,都這種時候了還來看比賽好嗎?」
「什麽?」葉月答非所問,「你今天戴了多重的力量扣?」
「五公斤吧。」褪去黑色的護腕,仁王放在手裏掂了掂,「別逃避問題。我是說,都到了這個時候你竟然還有閑工夫來看比賽麽——期末考試快開始了吧。」
「你們還不是在打比賽?」葉月不以為然地回答,「我平時還不用練習呢。」
「我們和你可不一樣。」仁王挑眉,「春季還在理科補考的葉月同學,你這次再掛科的話就會被強迫參加暑期補習吧?」
「你怎麽知道?」葉月吃驚地後退了兩步。
仁王卻賣著關子聳了聳肩。
「淺倉同學的成績這麽好,身為好友的你怎麽一點都沒學到?」回憶起之前柳生曾提到過的,葉月慘不忍睹的理科成績,仁王不禁想起國中時候面對自己遞出的參考書一臉慘白卻還要強裝沒事的葉月的臉,輕輕一笑道,「整個周末都應該閉關修煉奮發圖強的少女——要不要我來替你補習?」
對於數學什麽的,他還是很有自信的。況且……如果是教葉月的話,比他們小一級的切原大概都綽綽有余。
「才不要!」葉月鼓起嘴,「我才不想被罵『笨蛋』一千遍。」
「這叫『循循善誘』。」仁王好脾氣地笑道,繼續施加誘惑,「真的不要?由我來替你補習的話,低空飛過絕對沒問題。」
「不•要!」葉月搖頭,隨即得意洋洋地扮了個鬼臉,「而且……明也提過要來給我補習了哼哼~」
「哦……對了,都快忘了你有個高材生男友了。」少年臉上的笑容有一瞬間的凝滯,很快又恢覆了正常。他伸出食指戳了戳葉月的腦袋,「就是不知道高材生教不教得了笨蛋……」
「我說你,嫉妒心可是很難看的哦~~」
「我嫉妒?」仁王撫著額,一副快要受不了的樣子,「我嫉妒你什麽?理科全都個位數麽……?」說完,他抓了抓頭發,頗為不爽地小聲嘀咕道,「當初也不知道是誰說喜歡我的,現在卻這麽愛現……」
「拜托你不要再翻陳年舊賬了好嗎?」葉月忍不住撲地,「而且當初的話你也根本沒相信過啊,所以不是早就GAME OVER了嗎?」
「是啊是啊。」仁王點頭,「不過這個把柄我可不會輕易就丟掉的~」
「所以這就叫少年的虛榮心啊!」葉月攤手,「少年你還是趕快去找個女朋友吧,來破除網球部眾人『取向成迷』的傳聞……」
女孩一個勁兒地碎碎念著,尚未感嘆完畢又慘遭仁王爆栗攻擊。葉月揉了揉疼痛的後腦勺,剛想反擊,卻發現少年不知何時已跑出了很遠,雙手插兜站在一群隊友之間,仿佛從一開始就和他們一塊兒走向回去學校的巴士。
「所以說你到底有沒有聽進去啊……快去找個女朋友,這樣的話我……」
***
隔周的周末,有川明回東京來給葉月補習。由於藤森的圖書館是不允許外校生進入的,兩人便約在了完全對外開放的冰帝圖書館。
有川無疑是個很好的老師,盡管他在解說的時候臉上沒有一絲表情,語氣卻是溫和的。舉例、證明條例清晰,葉月雖然聽得一知半解,但總算也如蝸牛爬行一般有了緩慢的進步。
「我快死了啊……」連做了幾套前幾年的樣卷,葉月奄奄一息地趴在桌上,「如果不是掛科要被強制參加暑期補習……我就不用在這裏流血流淚了。」
「阿尋。」有川嘆了口氣,瞟了眼身邊仍舊堆積如山的習題集,「起來了,再不加油的話天就要黑了。」
「不要不要不要。」葉月緊緊貼著桌面,儼然擺開了誓死抵抗的架勢,「明,我們都這麽久沒見了不如聊點別的?」
「那麽阿尋想聊什麽呢?」有川支著下巴,逆光的輪廓在葉月看來有些模糊,但卻能清楚地看到他在笑。
「就說說你為什麽會喜歡我好了。」女孩子的大腦裏總是充滿著各式各樣粉紅色的幻想,「明一次都沒有說過這些事呢,表白的時候也沒說。」
「我沒說過嗎?」仿佛真的開始認真思考,半晌,有川一臉嚴肅地回答道,「阿尋有很多優點的,所以喜歡你是很簡單的事。」
「哦?說來聽聽?」女孩的臉上赫然寫著『快來表揚我吧』。
「嗯……這樣的話我就說了哦。」有川攤開手,順著每一根指尖細數過去,「理科很爛很爛,說話也常常不經過大腦,沖動起來根本不計後果,被抓到錯處了也能混就混,還超級遲鈍……」
「停……停!」葉月舉手,作了個暫停的手勢,「明,你是故意的吧……」
有川點頭,大大方方地承認自己的愚弄,「但是我就是喜歡這樣的阿尋啊——大概真的是因為我喜歡笨蛋吧。」
「那作為笨蛋的我還真是榮幸啊。」葉月欲哭無淚。
「那麽,既然阿尋問完了的話,接下來可是輪到我發問了。」不顧女孩尚未從失落的情緒中解放出來,有川自顧自地拋出了問題,「阿尋現在有喜歡的人嗎?」
「誒?」
「現在,除了我以外……有喜歡的人嗎?」
女孩突然收斂了笑容。她不再像之前那般吊兒郎當地側掛在椅子上,而是調整了坐姿,認認真真地將手擱在膝上。
「沒有哦。」
有川在聽到答案的瞬間笑了笑。
「那就好。」他說。
葉月極少聽到他如此溫柔而平靜的語氣。她認識的有川明,即使並不是一個如外人所言那般強勢嚴苛的人,但對於自己想要知道的也總會追根究底。但他卻一次也沒有對她所給出的答案抱有疑問。
「說起來,阿尋還記得當時提出交往時我說的話嗎?」
「當然。」她不止一次地向好友們炫耀有川那帥氣而堅定的告白。
『如果你現在沒有男友的話,就請和我交往吧』
聽到的時候突然有一種無法拒絕的感覺。
「那麽,我現在可以再提一個請求嗎?」
「……請求?」
「恩。不是什麽無理的請求哦,不用這麽緊張。」
有川說話時的表情並不怎麽在意,但葉月反倒更為緊張。他從來不曾用「請求」這樣的詞對她說話,讓她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以至於她險些沒有聽清他接下來的話。
但也僅僅是「險些」罷了。
事實上,每一個字她都聽得清清楚楚。
「我的請求是……」
作者有話要說:
於是之前本本屏幕裂了兩個禮拜= =
對著這樣的屏幕俺實在不想碼字ORZ
然後又在漢化組幹活幹得整個人都蕩漾了……
不過俺終於回來了(《=竟然還有臉說回來了TVT
蹲坑的姑娘們辛苦了(拍肩
☆、09、跟蹤可是件體力活
暑假的第一天,葉月尋拎著大包小包回到了神奈川。雖然期末成績早已公布了數天,她仍然不敢相信自己竟然低空飛過了理科測試。有生以來的第一次,葉月尋的試卷上不是一個鮮紅的零蛋,就連澤田導師都一臉見鬼地抓著她的試卷反反覆覆檢查了數遍。
「所以說,即使是笨蛋……只要用適合笨蛋的方法來教的話,也還是有出息的。」淺倉理舔了舔手中的冰激淩,意猶未盡地說道,「有川學長好本事,阿尋你真該以身相許。」
她和葉月已經很久沒有一同逛街了,因而暑假伊始,兩人便迫不及待地出門血拼。拼了大半天難免有些腰酸背痛,正思量著要不要找個地方休息休息,突然——一道熟悉的背影落入眼中。淺倉楞了楞,不自覺地停下了腳步。
「是是,我當然已經以身相許了,之前的一個禮拜天天都有出去約會哦。」葉月前向走了幾步才發現淺倉定在了原地,「阿理,怎麽了?」
「那個……」淺倉擡手,指了指馬路對過的某家咖啡廳,「那個人,是仁王吧?」
葉月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過去,恰好能將某人那張揚的發色鎖入視線中。雖然只能看到小半張側臉,但他腦後那條標志性的小辮子卻是毋庸置疑的罪證。仁王的對面坐著一個看起來和他差不多年紀的女孩子。瓜子臉,黑卷發。雖然從葉月和淺倉所在的距離看不大清五官,但光從輪廓便可知是個極其漂亮的女孩子。那兩人似乎正聊得歡暢,絲毫不吝嗇臉上的笑容。
「原來他有聽進去啊……」葉月喃喃自語。
「聽進去什麽?」淺倉問。
「上次我不是跟他說了麽,讓他快點去找個女朋友以破除網球部眾人『取向成迷』的謠傳。」葉月的心情似乎很好,說話的時候神采飛揚,「原來他真的有聽進去嘛~孺子可教也!」
淺倉一聽,無力地翻了個白眼,甩手便敲上葉月的頭,「你腦袋真的壞掉了麽!?」
「阿理你幹什麽啊!好疼!」葉月抱怨,又笑瞇瞇地扯了扯淺倉的衣角,「吶,有沒有興趣一起去聽聽?」
「聽什麽?」
「當然是聽仁王少年如何誘拐純潔少女啊!」葉月一臉詭笑地湊近淺倉,不顧後者的抗議將她強行拖進了仁王所在的咖啡店,「反正阿理也想找個地方休息吧,何樂而不為?」
淺倉雖是萬般不願卻也抵不住葉月的糾纏。兩人邁入店門時尚且是一臉正氣,偏偏選了座位後突然鬼鬼祟祟起來。好不容易偷偷摸摸蹭到了仁王身後的那桌,兩人平順著呼吸並排坐到了沙發位上——與之背靠著緊密相鄰的,便是仁王的座位。
敵在明,我在暗。
恰是竊聽的風水寶地。
「果然是美女啊……果然是美女!」葉月一臉興奮地和淺倉咬著耳朵,指著仁王對面女孩的手也轉換成了拇指。
「真不知道你這麽高興作什麽。」淺倉揉了揉額角,作了個『噤聲』的手勢,「噓……小聲點,我都聽不清他們在說什麽了。」
葉月心滿意足地朝好友拋去一個『你明明也很高興』的眼神,比了個V形手勢以暗示『八卦最高』宗旨,進而安安靜靜地豎起耳朵,探究起背後那兩人所談論的話題。
***
——「雅治你真是太沒用了,才拿了這麽一點點東西就拿不動了。你的網球到底打到哪裏去了啊!!」
——「明明是你太能買了才對!我在前一刻可還是全身掛滿袋子的狀態,我練的是網球不是舉重!」
——「誒~~~人家好傷心啊。原來你所謂的誠意就只有這麽一點點麽,早知道就不答應你約會了,這點用處都沒有的男人我可看•不•上!」
——「那可真是委屈你特地跟我約會了。不過要說到談戀愛之類的……果然還是要找涼子這樣的高手才行。」
——「哼,便宜你了。」
——「那麽接下來要去看電影嗎?最近聽說有幾部不錯的片子哦。」
——「雅治你追女孩子的本事實在太差了……這種老掉牙的提議一點吸引力也沒有!」
——「那麽請問公主殿下想要做什麽呢?」
——「你•自•己•去•想!」
***
接下來是長久的沈默。
葉月訕笑著縮回脖子,掏出隨身攜帶的便簽本「唰唰」寫了一行字遞到淺倉面前示意她看。
『仁王少年,情路坎坷ORZ』
淺倉望天,頗為讚同地點了點頭,提筆在葉月那行小字下又再寫道:『他只是優秀地發揚了網球部的傳統而已。上次我回家的時候在電梯裏遇到柳君,有聽到他念念有詞說「再這樣下去的話大家在進入大學前交到女朋友的概率是0%」之類的……』
葉月詫異地瞪大了眼,剛想再寫些什麽卻猛然發現背後的仁王已揮手買單,進而提起身邊成堆的紙袋站起身來。
葉月與淺倉一驚,忙不叠將臉轉向窗外,捧著滿杯飲料裝作觀賞那寬闊大路上的車水馬龍,直到仁王和那名叫做『涼子』的少女邁出了店門,兩人才飛快地喝完了飲料扔下錢,若無其事地向著少年先前離開的方向尾隨而去。
「哇~真沒想到仁王是這種風格的啊……」
跟蹤小分隊隊長——葉月同學,此刻正難掩高昂的興致,目光閃閃地躲在某根電線桿後對其跟蹤對象評頭論足。
就在前一刻,一臉不情願的仁王少年終是屈服於美少女涼子的威嚇之下,作為其的專屬勞工進入了一家名為『少女心情』的飾品店。只是從葉月她們的視角看去,反倒像是小情侶間邊打情罵俏邊吵吵鬧鬧地進入店門。這是一家手制飾品店,提供各色串珠、水晶等原材料,並由客人本身進行設計及制作。
「看不出來仁王的動手能力還不錯嘛。」葉月探出頭,示意淺倉也來一起觀察早已在工作台前低頭苦幹許久的少年。
「但是真虧他能在這種充滿粉紅氣泡的店裏待下去。」淺倉感嘆,「那個『涼子』從剛才開始就什麽都沒幹,一直站在旁邊看啊。」
「這才是『女王大人』的萌點!」葉月清了清嗓子,「而且少男心可是非常捉摸不透的哦,說不定仁王的心裏也在偷著樂呢。」
淺倉搖頭,「依我看,偷著哭還差不多。不過話說回來,我們到底還要跟多久?」
「這很難說啊……」註意到淺倉不耐煩的眼神,葉月識趣地收回了原本『跟到他們回家』的發言,「阿理難道不覺得很有趣嗎?」
「我只覺得我們是變態而已。」淺倉扶額,尚未抱怨完就被葉月拉住了手腕向前拖去。
「他們出來了出來了!趕快跟上!」
始終陶醉在自我世界中的少女興沖沖地跟了上去,淺倉理嘆了口氣,開始慶幸她們在遇到仁王前並沒有買太多的東西,不然這樣的負重勞動,絕對能讓她在床上攤上一整天。
他們的下一個目的地是服裝店,然後是毛絨玩具店,接著是站前的女仆冷飲店。葉月興致高昂,好似永遠都不會感到疲倦。
「阿理在給誰發郵件?」活動脖子的間隙,正看到淺倉理靠在一旁的圍欄上專心致志地摁著手機,「難道是,男朋友?」
「你妄想過剩了!」淺倉不由分說合上手機,阻止了葉月想要窺探的動作,「我說……再不跟上,他們要走了哦。」
「誒?」葉月猛地回頭,只見先前尚且還坐在窗口談笑的兩人不知何時已穿過了前方不遠處的街道,轉過拐角,消失在觀察範圍之內。「啊,糟了!」
葉月拔腿向著背影消失的方向跑去,一邊抱怨淺倉竟然就這麽視若無睹地放跑了目標對象,作為跟蹤小分隊副隊長實在太不敬業。可惜待她沖到了兩人最後轉彎的路口,卻早已無法在流動的人群中找到他們的身影。
「啊……跟丟了啊。」不死心地又向前追蹤了一小段路,不知不覺就轉入住宅街道。長長的下坡路略顯陡峭,葉月漫不經心地看著街心公園裏玩耍的小孩,一邊還不忘東張西望地查探是否有目標人物的出現,「確實應該是這個方向啊……哇!」
腳下不知踢到了什麽,葉月稍一踉蹌便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小腿蹭在瀝青路上泛起一絲微疼,手掌也因為在絆倒的瞬間用來撐地的關系,擦破了皮。
「真是的,這樣就更追不上了啊。」葉月扯了扯微微掀起的裙擺,正想撐地站起卻猛然被人抓住了雙臂。那人的雙手自她腋下穿過,呈架起之勢,將她整個人從地上拖了起來。
「你這樣算不算是,出師未捷身先死?」
少年上揚的聲線,帶著忍俊不禁的調笑。他架著葉月作勢掂了掂,才滿意地收回手去。
作者有話要說:
於是下章預告:占卜屋的婆婆都是神婆——仁王少年的戀愛宣言!?
俺做下章預告完全是想說雖然很有可能明天就更但是也有可能拖上N天……
今天接了非人類眼鏡的活,於是又要再忙起來了~不要對俺抱太大期待啊ORZ
☆、10、紅線和三個月的賭約
菅野涼子有一個小小的煩惱。
三歲的時候認識了某團名叫仁王雅治的白毛,五歲的時候和白毛同床共枕三個月,七歲的時候被白毛奪走了她很久以後才知道的,名為初吻的東西——從此,就和白毛結下了不解孽緣,至今也找不到破解大法。
「誒~~~你就是葉月啊。」
三個人坐在街心公園的長凳上,涼子成功地霸占了葉月左手邊的位子,上下打量著她。而右邊的淺倉理則是一副見怪不怪的表情,畢竟她早已對葉月在藤森的人氣有所耳聞,盡管好友那專電女性的磁場實在讓她哭笑不得。
「啊,是。」葉月的自來熟功力向來了得,雖然她並不清楚為什麽涼子自看到自己的瞬間起就極為興奮,但她對於熱情的美女自然來者不拒。
「葉月姑娘,我崇拜你。關於你的事我可是聽過很多了哦~」閃爍的眼眸神采奕奕,涼子熟絡地挽著葉月尋的小臂,湊近她的耳畔說道,「為了破除白毛的詛咒,一切都靠你了啊!」
「呃……」葉月微微一楞,正想發問便感到有什麽東西砸上了自己的腦袋。
回頭,拎著塑料袋在自己頭頂晃悠的仁王此刻正一臉的無奈,隨手將冰冰涼的可樂罐頭貼在了仍緊挨著自己的涼子臉上。
「嘶——」涼子猛地抽氣,向後退了退,隨即飛快地奪過罐頭,指著仁王大喊,「仁王雅治你見色忘義!」
「誰知道你又在神神叨叨地胡說些什麽。」仁王抱怨,又將袋子遞到葉月面前,「喏,藥水和創口貼。」
「餵餵你也太偏心了吧。」涼子打開罐頭猛灌了兩口,舒了口氣說道,「以前我哪次摔倒你不是用口水給我塗的,無關人員就是享受不到女友級待遇麽……這悲劇的世界!」
「隨你怎麽說。」仁王對她的脾性再了解不過,抱怨夠了自然就會消停。「我說,跟蹤小分隊隊長——計劃敗露,現在有什麽打算?」
「誒?」葉月睜大了眼,「你怎麽知道……」
「下次要找個可靠的副隊長啊!」擡手拍了拍葉月的肩,仁王對她深表同情,「或許,一人小分隊才更適合你哦。」
「啊——阿理你出賣我!副隊長你瀆職!」
早已不知神遊到何處的淺倉聽到好友的叫聲才回過神來,她撥了撥額前的碎發,若無其事地回道,「我是副隊長……嗎?」
葉月終是懨懨的放棄了掙紮,哀嚎著自己遇人不淑,打算把跟蹤一事瞞混過去。仁王似乎也不打算繼續追究,正想說既然事已至此不如大夥就各自散了回家睡覺去,卻聽涼子突然說道,「吶,雅治。我突然很想念神婆婆啊……」
仁王嘴角微抽,心知自己是逃不掉了,但還是作出了垂死掙紮,「不……我一點也不想念她……」
他當然知道涼子想幹什麽。
據說自己還在媽媽肚子裏的時候,就被年長三歲的涼子上下其手數次。兩人因為父輩的交情從小就在一起,他長這麽大,單是險些和她訂婚就經歷了三次有余,更別提父母們為了撮合他們而使盡的各種手段——所謂的老頑固便是,人越老,越是頑固。
且不論菅野阿姨為了讓女兒改姓仁王早已威逼利誘了無數次,就連自家老媽也巴不得能在涼子身上栓上繩子,另一頭系在自己房門上。可惜他們兩個對彼此都沒有任何感覺,那個號稱「全世界都是戀愛對象」的涼子大小姐,偏偏就是對自己的青梅竹馬視如敝屣。
但這並不能阻止她成天往神婆婆家蹦跶。
神婆婆——簡稱神婆。
涼子家十幾年來的老鄰居,也是第一個斷言她和仁王雅治有著宿世姻緣的大仙級人物。據說有看破前世今生的超能力,又據說能通靈感應與天地萬物合為一體,還據說由於成天被一些不幹不凈的東西纏繞所以要靠吸食少男少女精氣才能維持人形……
不管怎麽據說都好,總之,除了那宿世姻緣的直接關聯人,仁王一家和菅野一家全是她的忠實信徒。
而涼子則很喜歡和她在一起,成天窩在一起,盡管神婆婆說的話,她一句都不信。
***
直到被某只粗糙的手掌反反覆覆摩挲了數遍,葉月才猛然想起自己現在的處境。
抓著自己的這位老婆婆便是先前涼子所提到的大仙,經營著一家絕對不看到半分人氣的占卜店,卻有著一雙銳利的眼睛。她笑起來的時候會發出「咯咯」的聲音,露出整張嘴裏的唯一一顆門牙。
非常和藹可親的老婆婆——葉月想起了涼子的介紹,不禁感到背後有冷風吹過。
「喲,小涼子……這就是你找來的人嗎,咯咯咯。」
「沒錯。」涼子跪坐在葉月身後,全然不見了剛才抓狂的模樣,儼然一派矜持與淑女,「怎麽樣……婆婆,我和雅治那條該死的姻緣線是不是『嗶——』地一下煙消雲散了?」
「咯咯,小涼子你不喜歡雅治嗎……這個世界上可沒有什麽能切斷你們的紅線哦……啊啦?」話未說完,神婆婆卻突然停了下來,她盯著葉月看了半晌,緩緩說道,「這次這個看起來真的比以前那些要好呢……但是能不能撐過三個月呢……果然還是不能吧。」
「那個……請問你們在說些什麽?」尚未脫離茫然狀態的葉月回過頭看向淺倉,而後者則聳了聳,表示自己也對此一無所知。
顯然知道事情原委的仁王卻一直沈默不語,靠在整間屋子最角落的地方,乘著幽暗的燈光閉目養神。雖然涼子認為她至今始終情路坎坷,無論交多少男友都是三個月必殺,全都是因為這所謂的「宿世姻緣」,所以急於想破除詛咒,但仁王卻是從來都不信這樣的無稽之談。
「我們在說……」涼子微微一笑,向前蹭了蹭,把下顎擱在了葉月肩上,「葉月桑你的話……一定能拯救我的!」
「誒?」葉月微楞,隨即反射性地答道,「涼子小姐你的笑容真的很陰森啊,能不能拜托你不要在我的脖子旁邊吹氣……」
涼子搖頭。
「一直都只有我一個人在努力很不公平啊……雅治,這次換你了。」說著,她擺出了開槍的姿勢,不容置疑地對仁王說道,「只要你和葉月桑能交往超過三個月的話,一定能破除這該死的詛咒!」
「不要。」仁王果斷地拒絕,「你到現在為止玩了這麽多次,還不是都失敗了。不要拖我下水。」
「切,其實你是在害怕吧。」涼子並不生氣,而是一臉『我什麽都知道』的表情,「明明心裏很喜歡葉月桑但是卻害怕交往……『萬一交往了卻還是分手了該怎麽辦啊』『這樣的話我一定會很痛苦很痛苦的』『既然最終還是會分手不如一開始就不要交往』……我說雅治,其實你還挺適合當言情小說男主的哦。」
「誒誒?涼子小姐也這麽想嗎?」前一刻尚且還雲裏霧裏的葉月突然興奮起來,轉而抓著涼子的手說道,「仁王君真的很適合當言情男主啊,我記得當初我還以他為原型寫過一篇什麽來著……」
「你們兩個,夠了!」忍無可忍的仁王終於插足兩人之間,一手一邊將他們撥了開來,「腦補過剩是一種病啊我說,你們難道就不能學學淺倉嗎?」
眼看自己就要被拖入戰局,淺倉理明智地高舉雙手退開三米遠,明確表示自己絕不是和仁王站在同一陣線的。
「啊啊,我不想和膽小鬼說話。」涼子優雅地支著下顎,一副愛理不理的模樣,「也不知道是誰來拜托我和他約會,說是想知道到底怎樣才算戀愛。結果說到底,還是個沒用的家夥。」
「數落我就這麽讓你開心嗎?」仁王抱怨,語氣卻極為平靜,「我可是絕不會受到這種拙劣的激將法挑撥的人,但是……」
忽然,他蹲□,將手環過葉月的脖子。猛一用力,便將後者攬到了自己身前。
「不好好證明給你看的話,你是不會認輸的吧。」
「哦?有幹勁?很好很好。」涼子甚為滿意地擊掌,「不過難得雅治你這麽主動,就是不知道葉月桑願不願意呢。」
「她當然願意。」仁王自信地回道,隨即附在葉月耳畔,小聲說道,「身為朋友,就是要兩肋插刀的哦。配合我。」
葉月心想著要不要幹脆插回他兩刀,考慮片刻還是決定暫時妥協。
「那麽從今天開始,我們就交往三個月。到時候誰輸了,可都是要受罰的。」仁王果斷地說完,對涼子作了個『Bye』的手勢,便拖著葉月離開了神婆婆的店。
***
「咯咯咯,小涼子你很壞啊……」
「婆婆,我可是好心啊……說起來,那兩個人的紅線怎麽樣?」
「不管怎麽樣還是小涼子和雅治的紅線更長久啊……」
「我和那個家夥明明就是黑線吧,孽緣啊孽緣。那麽……他們兩個?」
「有的哦,咯咯咯。」有著很不錯的姻緣線,「不過……」
早就已經斷了。
作者有話要說:
我死回來更新了……
其實俺只是想說,俺真的沒棄坑《=看我閃亮的眼睛
於是姑娘們請不要大意地抽打我吧!
☆、11、見習約會和初吻
——「我說仁王,我是有男朋友的啊。」
——「我知道啊,我們還一起吃過飯。」
——「那你說要和我交往,是擺明了要我紅杏出墻嗎?」
——「……」
吶,我們是假裝交往啊。
假裝。
不過是一場遊戲,誰都不必太認真。
他說,為了我們升華的友誼。
她說……嗯,為了我們升華的友誼。
***
葉月尋迷迷糊糊從夢中轉醒的時候,整個房間仍陷於沈沈的黑暗。她揉了揉眼睛,盯著床頭的鬧鐘看了半晌,才勉強分辨出時針和分針的位置。
五點三十五分。
盡管她一度以為自己所設的七點三十鬧鈴將會在五分鐘後準時響起。
撥開窗簾,只見那尚未完全亮起來的天色似被朦朦白霧籠罩,暗沈而壓抑。淅淅瀝瀝的雨絲掃過大街小巷,忽明忽暗的路燈倚著墻頭,淡淡光點透出幾分掙紮與不甘。
令人討厭的天氣。
這樣的下雨天,會讓她想要找個龜殼背起,躲進絕不會受潮的安全地帶。
「啊啊,我果然是笨蛋啊……」
就算選擇了新的生活,她還是過去的她。原以為自己早就什麽都不在意,什麽都可以放下。原以為自己既然能拍著那個人的肩以他的哥們自居,自然也早已擺脫了那個膽小而無能的自己。可惜到頭來,她還是會退縮。
那個人不喜歡她。這並不讓她感到難過。
真正困擾著她的是,她無法堅定不移地說出,自己是否喜歡著那個人。
喜歡。不喜歡。
對她而言是太過虛無縹緲的感情。她沒有自信、沒有把握,甚至找不到一絲說服自己的理由。
「為什麽這個世界上會有名為『喜歡』的感情呢……我真的能義無反顧地喜歡上什麽人嗎?」
九點的時候,葉月準時把自己收拾妥當,提著準備好的便當蹦蹦跳跳地出了門。盡管一大早驚醒之後沒能再睡著,但好在並沒有因為失眠而留下嚴重的黑眼圈。她其實很少化妝,但今天卻在吃完早飯後鬼使神差地蹭回房間裏塗塗抹抹了半天。
「阿尋也到了要談戀愛的年紀的了啊。」葉月媽媽的童話夢從未醒過,因而臨出門前特地熱情地囑咐道,「記得請王子大人回來吃晚飯哦~對了對了,他一定會騎白馬的吧……我們家還沒有馬廄啊討厭……」
葉月嘆了口氣,決定無視母親大人的碎碎念,畢竟她要去見的雖然是位不折不扣的王子,但卻從來都不是她的王子。
仁王同學提議的見習約會。
地點很普通——街頭網球場。
普通得讓她險些以為他會帶著整個網球部的同伴一起來,聯誼也好聯歡也罷,最後總會變成立海大附屬斯巴達訓練營。
可惜她的「以為」未能成為現實。盡管天公不作美是一大原因,但更重要的則是因為仁王還算是個再正常不過的少年,大腦神經絕沒有短路的他,不可能帶著一群百萬福特的大燈泡來赴女朋友的約——即使只是偽裝的女友也好。
「你今天穿得很像一個騙子。」葉月剛收起傘躲進球場邊的屋檐下,便看到不遠處那抹熟悉的人影朝自己走來。他省去了一身運動裝備,只穿著件幹凈的淺色襯衣,雙手插兜,連傘都沒打。
「啊啦,一下就被看穿,我真是失敗。」騙子從來都很率直地承認自己是個騙子,盡管他的臉上看不出半分遺憾。
「那麽,接下來要怎麽辦呢?網球少年你的耍帥計劃泡湯了哦。」
「所以我不是搬出第二項計劃來了麽。」仁王揚了揚手上的票,「去看嗎?聽說最近的女孩子很迷這個啊。」
仁王所謂的第二項必殺計劃,是近來人氣一路飆升的天文館。因為推出了一系列頗有情趣的主題館,而受到眾多情侶的追捧。
可以說是約會聖地。
「星座館啊……這個的話,我很有研究哦。」葉月擡頭仰望著處於不同方位的模擬影像,興致高昂,「啊,那個是我的白羊座。」
「星座什麽的,你相信這些?」仁王不以為然地站在她身邊,四處張望著,「說起來,我的星座在哪裏呢?」
「那邊哦。」葉月扯了扯他,指向了主題館的另一頭,「仁王君是射手座吧——單從星座上來說的話,和我是絕配哦。」
「誒~~~絕配啊。這種東西果然還是不準的吧。」
「我說你,這是對現任女友說的話麽。這個時候明明就應該摟著我的肩,然後深情表白『這就是命運的安排啊,我們兩個果然是絕配』之類的吧……」
仁王一下垮了臉,隨即反問,「你想讓我這麽做?」
「既然要裝,不如裝得投入點。」
「投入點的話也許就不僅僅是摟著肩然後深情表白了……就這樣吻下去也是可以的吧?」
然後他看到葉月的臉色變了變。
不是害羞,不是氣憤。並不是因為他的玩笑而被嚇到,也絲毫沒有信以為真的羞澀,當然,更看不出半點期待與喜悅。
她只是下意識地退縮了,然後恢覆了一貫的調笑,「大灰狼你想要誘拐小紅帽的初吻嗎?」
仁王皺了皺眉,並沒有立刻接話。他們的話題似乎有些偏離正軌,而他也從未見過這樣的葉月。
這個玩笑,真是糟透了。
之後,兩人便陷入了一陣沈默。不合時宜的話題,沒有必要再繼續。仁王習慣性地扯著自己束在腦後的發絲,一邊埋怨著今天果然不該為了耍帥就不撐傘出門,結果大腦進水得不償失。葉月專心致志地繞著星座館走了一圈又一圈,視線的焦點也從立體影像移向了館內隨處可見的,相互依偎的情侶們。
「從某種意義上看,我們兩個在這裏還真是雞肋啊。」葉月歪著頭,頗為認真地總結起自己的觀察結果來,「這種地方,果然還是要和喜歡的人一起來吧。」
「你想和有川一起來嗎?」脫口而出的話,連仁王自己也微微一楞。
「當然。」葉月理所當然地點頭,「我們兩個就算到了這裏來,還不是扮演木樁和擺設?」
「那也不一定,當一個合格的戀人我還是有信心的。」
「仁王你不是不會和不喜歡的女孩子交往的嗎?」
「沒錯。」
「那怎麽可能當好一個合格的戀人?」
就像是一個沒有盡頭的迷宮,每一個十字路口都面臨著兩難的抉擇。一次次的反問,會將人逼到不知所措,卻未必能得出最後的答案。但若答案早已凝結於心,又該如何呢?
只需要說出來罷了。
「我從來都沒有說過,我不喜歡你。」
「是你,沒能喜歡上我。」
***
一秒、兩秒、三秒。
葉月覺得自己可能需要出去淋一陣雨清醒一下,但鑒於她並不怎麽喜歡全身濕漉漉的感覺,因而只是沖到洗手間狠狠地洗了三把冷水臉。
然後,鎮定自若地走回了仁王的面前。
「你剛才的意思,不會是……你喜歡我?」
早已胸有成竹的少年聳了聳肩,用平淡無奇的口吻回答道,「大概吧。」
「餵餵我說你難道就不能認真一點回答麽?」
「我很認真啊,因為到目前為止我的答案就是『大概吧』。其實我也不太清楚為什麽會有這樣的想法,但你不會真的以為我就是為了和涼子賭氣才拖上你來玩這個『偽戀人』的遊戲吧。」
「……你是有預謀的!?」
「不要說得這麽難聽……」仁王隨手遞給葉月一瓶飲料,安撫似地拍了拍她的肩,「涼子在打什麽鬼主意我當然一清二楚,至於要不要順水推舟,我也是臨時才決定的。」
「所以說……你從頭到尾就是在玩我咯?」葉月泄憤似地擰開瓶蓋,猛灌了幾口。
「我只是想弄清一些事罷了。」仁王有些好笑地看著她漲得通紅的面頰,原本輕快的語氣也漸漸沈了下來,「只不過,看來你比我的麻煩更大。」
說著,他頗有些無奈地笑了笑,隨即如往常一般單手攬著葉月的肩,帶著她往天文館的出口走去,「不過,算了。這種事就算我們能把理由列個清清楚楚,也根本說不出個頭緒來吧。與其自尋煩惱,不如先去吃午飯吧……」
然而,他沒走幾步便被葉月拖著定在了原地。女孩低低地垂著頭,撲閃的睫毛隱藏在長長的劉海下,卻能看出幾分緊張的顫動。她沈默著,既沒有再繼續向前走的意思,也未說明停在原處的理由。
突然,她撥開了仁王的手,猛地擡起頭來。
「小紅帽是個笨蛋。」
「一個人蹲在墻角糾結,果然還是什麽都想不明白。」
「背叛王子殿下的話,會遭天譴的吧。」
就像是在講述一個結局不知會走向何方的童話故事,女孩的語氣輕松愉悅。仿佛她從來不曾為此煩惱,仿佛這一切的選擇不過是虛幻的假象。不是每一個童話都會畫上完美的句點,就算是小紅帽,也還是會被大灰狼誘惑。
但她想知道答案,迫切地想要知道。
如果不去嘗試的話,或許就真的無疾而終了吧。
於是故事還將繼續下去。
「小紅帽說,大灰狼可以誘拐她的初吻哦。」
作者有話要說:
於是我爆RP了……這種更新頻率讓我以為2012真的要來臨了啊OTL
梨醬親愛的~~生日快樂>///<
雖然沒能達成乃的砂糖要求,不過俺盡力了內牛T T
☆、12、就這樣跌碎眼鏡吧
「你說真的?」
「千真萬確。」
「那我真的……要來咯?」
「………………果然,還是算了。」
***
「阿尋你的腦子徹底壞掉了吧。」
之後和淺倉提到這件事的時候,得來的便是這樣中肯的評價。葉月雖然有想過狡辯,但最終只是嘆了口氣,撐著腦袋坐在淺倉的房間裏,眺望著遠處。
「不過仁王竟然就這樣放過了你,果然他的腦子也進水了。」
「不然的話,他還能怎樣?」
淺倉挑眉,笑瞇瞇地湊到葉月耳邊,輕聲說道,「……霸王硬上弓。」
葉月一副被噎到了的表情,好半天都沒喘過氣來。見她捶胸頓足咳個不停,淺倉得逞般地笑了笑,隨即好心地拍著葉月的背替她順氣,「不過要是我的話……大概會更想把你暴打一頓吧。……話說回來,你為什麽會在最後時刻說『算了』?」
「因為我想起了一件事。」葉月翻了個白眼,無力地翻倒在淺倉的床上。
她想起了不久前曾答應過某個人的事。
那個包容她,寵愛她,雖然一直在抱怨她無能又廢柴,卻始終耐心且溫柔地對待她的人。
她其實並不清楚自己對那個人抱著怎樣的感情。
多多少少有一點喜歡?
如果不喜歡的話,也不可能一直交往下去,但她卻不知道這樣的「多少」能持續多久。如果有一天,自己找到了一個無論如何都想要跟他在一起,無論如何都喜歡著的人,那麽是不是就可以輕易地背棄他,裝作若無其事地對他說,「我們分手吧」?
「我果然還是不擅長處理這種事啊。」有些煩躁地抓了抓身下的床單,葉月順著床沿漸漸滑坐到了地板上,「有時候我很想確定自己的心情,有時候又害怕知道最後的結果,所以大部分時候幹脆想著,『什麽都不知道就好了』啊……」
「你還真是青春啊~!」淺倉拿起桌上的冰水一飲而盡,仿佛看盡滄桑般地感嘆道,「少女啊,趁著青春的時候好好煩惱吧!」
「阿理……中年婦女的口氣不適合你。」
「啊啦?真是個不聽話的孩子啊……媽媽好傷心。」
「媽媽……你夠了!」
兩人終是笑著滾作一團,你來我往地打鬧著,誰都不肯輕易認輸。七月的太陽火辣辣地炙烤著大地,就連窗口吹進的風也透著一股悶熱。鬧著鬧著,渾身上下便被汗水浸濕,葉月氣喘籲籲地躺在地上,直勾勾地瞪著天花板上的吸頂燈。身旁的淺倉也大口喘著氣,被汗水濡濕的劉海貼在了光潔的額頭上。
她擡手撥了撥發絲,猛地戳向葉月的腰間,「看什麽呢?」
「理……所謂『喜歡』的感情到底是怎麽樣的呢?總覺得很難判斷啊。」
淺倉被問得一楞,隨即有些模棱兩口地低聲嘟囔著,「這個只有你自己才清楚吧……等時候到了,你就明白了。」
兜兜轉轉始終無法走出迷宮的好友,讓她一時間不知該如何應對。淺倉理自認足夠了解葉月,無論是她的大腦回路、行事風格,就連她喜歡那鉆牛角尖的個性也摸得一清二楚。但有很多問題,她無法回答。她怕因為自己的「太了解」,反倒誤解了她的想法,因為葉月從來都不是個按常理出牌的家夥。
「對了,你不是認識個號稱戀愛高手的家夥麽,去問他不是更直接嗎?」
戀愛高手啊。
葉月眨了眨眼,腦中浮現出了那個滿臉得意地說著「我果然命中註定受女孩子歡迎」的家夥,問他的話說不定真的能得到不錯的答案,但也勢必會被狠狠地嘲笑一番。掙紮了半晌,葉月還是認命地掏出手機撥通了對方的電話。
電話很快被接起,葉月簡略表達了一下希望現在能出來見面的意願,然後得到了意料之中的回答,「暑假剛開始就這麽急著想見我了麽……葉月你還真是熱情啊。」
「忍足侑士你快給我去死一死……」
忍足無辜的調笑從電話那端傳來,葉月沒好氣地瞪著窗外一片晴朗的天空,悶悶地想著明明穿越了那麽遙遠的電波,為何忍足的聲音聽起來還是那麽欠扁。
「給你兩個小時,出現在我面前。」
「餵餵葉月小姐,我可是剛買完二十分鐘之後的電影票啊,而且難道你想讓我放著手邊的美人不顧就這麽殺到神奈川麽?」
「反正你沒了這個美人,也會有下個美人替補上。」葉月轉了轉脖子,愉快地說道,「那麽~兩個小時哦……不來的話就哼哼哼~~~」
***
兩個小時後,忍足果然如約出現在了淺倉家的大樓下。雖然嘴裏大喊著「我這麽風塵仆仆我容易麽我」,他看起來卻依舊氣定神閑。幹凈的襯衣沒有一絲褶皺,漂亮的幽藍發絲在陽光下刺得葉月一陣眼花。
「那麽,葉月大小姐,你想跟我說什麽呢?」忍足覺得自己自從認識了葉月,思想境界便上了一個層次,格外看得開。他很懂得如何能讓女孩子開心,也精於把她們的心留在自己身上,但卻很少遷就她們無理的要求。對忍足侑士來說,撒嬌雖然是少女的萌點,但傲嬌過度便沒什麽可玩的了。
但葉月是個例外。
或許是因為她對自己沒有任何企圖,甚至不拿他當回事,卻總能恰到好處地理解自己的想法,對待很多事的態度上,與自己不謀而合。跡部常說他們兩個是烏合之眾,忍足只笑卻不反駁,因為這份臭味相投的感覺倒還不賴。
「忍足。一句話,告訴我什麽是『喜歡』。」
「噗——」忍足少年噴茶了,「你……說什麽?」
葉月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顯然是在質疑為何才幾天不見,他的聽力就退化得如此嚴重。
「我說,讓你用一句話告訴我,什麽叫『喜歡』。」
似乎這回做足了心理準備,忍足總算沒有把口中的紅茶再次噴得滿桌,而是強忍著笑,嗆得上氣不接下氣,「我說葉月……春天已經過了哦。」
葉月抄起桌上的蛋糕,對準忍足的臉,作勢要丟。
「好了好了,不開玩笑了……」忍足識趣地阻止了她投射的動作,安撫道,「其實我在想,你為什麽會來問我呢?」
「因為你『天生就受女孩子的歡迎』。」葉月默默地把之前他曾大肆宣揚的論調踢了回去。
「那還真是多謝誇獎啊。」忍足瞇眼笑道,「不過葉月你不是該最清楚了麽,這種問題問我是不會有答案的。」
「你難道從來就沒有喜歡過交往的對象嗎?」某人不死心地繼續追問。
「喜歡啊。」忍足無辜地點頭,似乎很不滿自己被扔進了『沒心沒肺一族』,「不過我的『喜歡』,和葉月你想問的『喜歡』大概不是一種吧。」
「那是哪種?」
忍足扶額,思考著該怎麽回答。他靜靜地凝視著咖啡店外的街道,來往的行人匆匆走過,有的停在了十字路口的紅燈前,然後待到信號燈轉綠便消失得不見蹤影。
「舉個例子來說,如果我站在街上的行人堆裏,葉月你能不能一眼就認出我?」
「怎麽可能?」葉月隨著他的動作也盯著沿街看了許久,「這麽多人……除非你是哥斯拉,那我一定能一眼就把你揪出來。」
「其實我比較希望你說因為我很帥所以能認得出來……不過,大概就是這樣的感覺吧。」忍足有些無奈地托著手中的紅茶,慢條斯理地解釋道,「如果你一定要說『喜歡』的話,大概就是那個你能在人群中一眼就認出的人吧。」
忍足剛想感嘆一句自己的回答真真文藝,卻發現始終盯著窗外的葉月突然睜大了眼,然後略顯驚訝地說道,「啊……那個人。」
餵餵不會這麽快就應驗吧。
忍足轉過頭,正想看看能讓葉月把自己從東京奪命CALL到神奈川的真命天子究竟是哪位,卻見馬路對面站著一個極其漂亮的女孩,她正一臉興奮地朝著兩人揮手……不,應該說是眼冒金光地對著葉月揮手。
原來不是真命天子而是真命天女麽……
忍足剛想作出雲淡風輕的模樣吐槽葉月,卻發現先前還和他們相距甚遠的女孩已然穿過斑馬線,推門進入咖啡廳,來到了兩人的桌邊。
「葉月桑,又見面了。」神采奕奕的涼子一邊打著招呼,一邊掃過忍足,然後頗為遺憾地說道,「葉月桑沒有和雅治在一起嗎?」
「仁王的話……現在大概在哪個不知名的角落睡大覺吧。」他們又不是連體嬰怎麽可能隨時隨地都黏在一起。
「誒~真可惜呢……」
忍足敏銳地捕捉到了兩人對話中某個串聯在一起後自己勉強算是認識的人名,他瞟了葉月一眼,見她的臉色似乎有些郁悶,和桌邊某個笑靨如花的少女形成了鮮明對比。忍足扶了扶眼鏡,剛想開口詢問,卻又被涼子搶先一步打斷了話茬。
「話說回來……葉月桑,和雅治的交往還順利嗎?」
……
…………
………………
忍足少年的眼鏡碎了。
作者有話要說:
元旦快樂=V=
於是又到考試周了……狀似這文是上個學期考試周的時候開的= =
為毛我一定要考試了才會碼字OTL
於是俺來更新了……積累RP~絕不掛科!
50章達成,這文終於過半了T T
☆、13、撿你回家
「我說葉月你冷靜點……」
「沒關系,我已經做好死的覺悟了……」
「那你應該把水果刀對著自己而不是對著我……」
「但是我決定在出發去找東南枝之前先殺人滅口……」
其實我對你和誰交往一點興趣也沒有。
忍足在心裏默默地說。雖然他很清楚,已經完全陷入暴走狀態的葉月不會聽他解釋,但秉持著垂死也要再掙紮一下的原則,他頗為真誠地說道,「立海大的仁王雅治麽……沒什麽,真的沒什麽。比起對象是真田什麽的……正常太多了。」
然後他很榮幸地被葉月姑娘直接拖出咖啡店,逼近了附近的小巷裏。
忍足侑士從來不覺得自己是個好奇心旺盛的人。因而當他從菅野涼子的口中聽到類似於「葉月」「交往」「雅治」之類的詞時,僅僅花了不到一分鐘就充分消化,甚至沒有感到一點驚奇和疑惑。
可葉月似乎並不這麽想,才會出現了如他們現在這般有礙觀瞻的動作……尤其是,身處暗巷。
「吶,我說。」忍足終是退無可退。食指抵著眉心,輕揉著,似是陷入了沈思。未了,他猛地想起了什麽,「今年的全國大賽決賽,你會來的吧。」
「當然!」
「於是理所當然地繼續站在立海大那邊是吧。」
「當然!」
「我說你就不能稍稍猶豫一下麽……」忍足無可奈何地指了指自己,「面對臉上寫了『冰帝』兩個大字的我,你難道就沒有一點愧疚之情麽。」
今年跡部大概又會氣得把外套扔到他自己頭上。
雖然他看起來大度得很,還一直強調不站在冰帝這方是葉月一生最大的決策失誤。但事實卻是,去年的決賽場上,正當大少爺的響指過後,全場寂靜地等著那翩翩羽衣上拋又下落的時刻,一聲格外突兀的「立海大必勝」穿過重重人群,就在衣服離手的瞬間成功地抵達跡部的鼓膜。
那個聲音他再熟悉不過。就算他忘了,也會有人好心地提醒。
「阿尋,你真的不過來冰帝這邊嗎?那幹脆我過去你那邊好了。」井上優平靜的嗓音浮於半空,前一刻仍靜默無聲的球場突然又嘈雜了起來,隨之落下的,是才剛剛躍起不到十公分,就穩穩從跡部的正上方,順著垂直的軌跡,蓋住了他整張臉的……耍帥專用外套。
那之後,跡部的臉黑了足足一周。
忍足每每想起那段時期的訓練量,就不由萌生一種想要把葉月綁了扔進小黑屋,待比完了賽再放出來的沖動。
關鍵時刻,總是派不上半點用處的姑娘。
特長是通敵、幫倒忙、站在自家身後給對手加油鼓勁。
更重要的是,底氣足,從不心虛。
***
「早知道之前就不答應她守口如瓶了……幹脆威脅說,『要是不想秘密被拆穿的話就乖乖地站到冰帝休息區來』更好。」
決賽如期而至。
忍足用眼角的余光瞟著正站在立海大附屬休息區裏,一臉茫然地發著呆的葉月,有些後悔自己的好心。
七月末的悶熱,隨著穿過樹蔭的徐徐暖風,被吹散了不少。葉月雙手支著外場的欄桿,居高臨下地俯視著球場邊圍繞在幸村周圍的立海大眾人。雖然不知道他們安排了怎樣的出場順序,但所有人的臉上都洋溢著自信與必勝的信念。
原以為,自己並沒有所謂學校榮譽感之類的感情,但不知從何時起,他們獲勝的時候,她也會感到高興。戰況難解難分之時,她也會緊張得忘了呼吸。
她並不怎麽懂網球,有時候甚至會在興奮了半天之後才發現,贏下這球的是對手。但她卻意外地享受站在球場邊的感覺,僅僅縈繞在耳畔的喝彩便能讓她熱血沸騰。
從心底湧起的熱度,遠勝於體表所能感受到的氣溫。
「怎麽了?臉很紅啊。」
微微上揚的男聲落入耳中,葉月楞了楞,才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已走神走到了天邊。
少年棱角分明的臉龐在眼前漸漸放大,葉月猛地後退了兩步,才讓自己不至於為他晃眼的發色暈了方向。
「原來是仁王啊……你不去熱身,湊過來做什麽?」
「我當然是已經做完熱身了啊。」仁王轉了轉脖子,將球拍擱在了肩上。眉宇間神采飛揚,似乎很在狀態。不知是因為炎熱的天氣,還是剛運動完的關系,平日裏看起來過於白皙的皮膚此時稍稍顯得紅潤了些,薄薄的細汗中也似乎能隱約聞到陽光的氣味。「不過話說回來,你怎麽一個人在這裏發呆?」
「……我沒有發呆!」葉月鼓著嘴,視線遊移著。掃過冰帝陣營的時候,恰好看到忍足正意味深長地看著這邊,心中突然升起一股毛毛的感覺,她沒好氣地瞪了仁王一眼,「這麽悠閑沒問題麽,對手是冰帝的話勝負也很難說吧。」
「沒出息。」仁王擡手,敲了敲女孩的額角。「作為啦啦隊成員,你失格了。」
頗為不滿地抱怨著,他突然想起了什麽。盯著自己的手指看了好一會兒,才有些猶豫地問道,「你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哪裏?」葉月反問。
仁王回憶著先前指尖所碰觸到的溫度,感覺上並不像是錯覺。他一手夾著球拍,一手覆上了葉月的額頭,「有點燙啊……沒有發燒嗎?」
「是天氣太熱了啦。」女孩滿不在乎地揮開了他的手,揚起笑臉,擺出了大力水手的招牌姿勢,「看,我很強壯的……阿嚏。」
「餵餵果然是感冒了吧……不過夏天感冒,你是白癡麽?」仁王聳了聳肩,有些無奈地揣測道,「我說……你該不會又整個晚上都趴在窗台上看星星看月亮尋找浪漫人生吧……頂著滴水的頭發。」
葉月的那些壞習慣,他再了解不過。
很多次,她都是像這樣吹著夜風,抱著筆記本電腦,和他聊上個兩三個小時。雖然他早就提醒過,不把頭發吹幹就吹風很容易著涼,老了還會得偏頭痛,但每次都會被強詞奪理的少女頂撞回來。她的歪理很多,有些甚至聞所未聞。當然,更多的時候,她會用上極為惋惜的語氣對他說,「提前步入更年期的仁王叔叔,小妹我二十年後再來聽你的養身之道。」
「才、才沒有感冒呢,只是有灰塵飛進鼻子了啦。」葉月吸了吸鼻子,又捏著鼻梁揉了好幾下,然後信誓旦旦地擡起臉來,「看,一點事也沒有!」
「好吧好吧,就當沒事好了。」仁王無視她的狡辯,自顧自地繼續說道,「就算沒有感冒,既然發燒了的話還是早點回去休息吧。」
「不看完比賽我會死不瞑目的!」
「……」仁王沈默,好一會兒才說道,「我們一定會贏,所以不看也無所謂吧。」
「你確定……你不需要加油也能贏嗎?」
仁王挑眉,忽然笑出了聲音,「其實……比起加油的正面效應,我倒是覺得你站在場邊,更大的作用在於——對跡部的詛咒。噗哩。」
「我說你其實是想在上場前先幹一架當熱身運動吧。」葉月作勢比了個撩袖管的動作,可惜尚未行動仁王就溜出了數米遠。
「我去集合了。」他跑開幾步,又回過頭來,「乖乖待在這兒,別亂走。」
葉月攤手,「放心啦,我不會叛逃到冰帝那邊去的……雖然之後還是會被忍足碎碎念很久。」
「我不是這個意思……」仁王無奈地解釋著,只得再度重覆道,「總之別走遠了,待會兒再來撿你,一起回去。」
***
直到雙腳踏上了公車,葉月才終於弄明白了什麽叫「撿你,回去」。仁王走在距她約有一步半的前方,率先占到了最後排的兩個位子。
「你不去慶功嗎?」葉月慢吞吞地坐到他身邊,看著他將脖子上的冠軍金牌收進網球袋裏。
說著「這家夥不舒服,我送她回家」的少年,不容分說地把她從拎出了球場,拖向車站。雖然很霸道也很專制,但走在自己前方的他,卻始終保持著恰到好處的距離,不曾加快步伐。但這個時侯的他,更應該和隊友一起接受歡呼與掌聲吧。
立海大是最強的。
他們再次捍衛了自己的驕傲。
「慶功?」似乎聽到了好笑的故事,仁王忍不住笑出聲來,「在部長的字典裏沒有『慶功』之類的詞啦。跟著大家回去的話,大概就是賽後反省研討會吧……拖你的福,成功避過。」
「啊啊,原來是這樣麽……」葉月眨了眨眼,看著窗外倒退的街景。
「還是說,你其實更期待我以『男朋友』的身份送你回家?」
「別開玩笑了。」葉月丟了個白眼,懶懶地打著呵欠,「這麽說起來,都快一個月了呢。雖然掛著『交往』的名號,卻什麽都沒幹的『男友』大人!」
「所以說我現在不就在盡職了麽。」仁王苦笑,似乎有些遺憾葉月的反應竟然如此平淡。「沒有燒得更嚴重吧,要去醫院嗎?」
「都說了我很強壯的!」葉月自信滿滿地說著,聲音卻聽起來有些沙啞,大大降低了說服力,「啊啊,是不是剛才加油加得太大聲了呢,總覺得喉嚨有些幹呢。」
仁王適時地遞上了水。
「啊,你喝過了。」
「你奪我喝過的水的次數還少麽!」
「啊啊……你在說什麽胡話。」女孩似乎並沒有認賬的打算,卻極其自然地接過水瓶,擰開瓶蓋,喝得那叫一個瀟灑坦然。
把瓶子塞回給仁王,她側了側身,向一邊歪去,「加油果然消耗體力……到站了再叫醒我哦。」
仁王微微調整了下坐姿,哭笑不得地看著靠在自己肩頭的腦袋。
「還真是一點也不客氣……」
他撿的可不是小紅帽,是只不折不扣的大野貓。
大概睡醒了之後,還會再撓上他幾爪子。
這才是他們之間的相處方式。
作者有話要說:
新年第二天~繼續積累RP~~~~
元旦假期全耗在看書上了,默默內牛T T
這樣要是再掛我就去找東南枝吧OTL
☆、14、花火、約定和那個她
所謂的青春,就是浴衣、戀人和花火。
葉月站在淺草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突然就很想仰天大吼一聲自己總算補上了青春的最後一個遺憾。盡管她為了行動方便拋棄了浴衣,只穿了條不算花哨的連衣裙,但好歹十六歲的夏季,她不用站在漫天花火下,看著那些相互依偎著與自己擦身而過的戀人們,恨得牙癢癢。
前一個周末接到有川的電話邀約。
事實上,他們並不常打電話,僅憑簡短卻極有規律的短信似乎也溝通得很好。因而當手機鈴響,屏幕上赫然跳出那個人的名字時,葉月楞了足足三秒,才平靜地接起電話。
「下周末的隅田川花火大會,有時間嗎?」
他問得禮貌而客氣,甚至沒有戀人間的親昵。雖然聲音冷淡,語氣平直,但卻不會讓人感到一絲疏離。
井上曾問過葉月多次,為什麽能這麽順利地和有川交往下來。明明那個人看起來死氣沈沈,不茍言笑,和多話又不按常理出牌的葉月格格不入。可是為什麽,他們從不爭吵,彼此遷就,就好像一對模範戀人。
每當被這麽問到,葉月總會認真思考,可惜就連她自己也說不出個緣由來。只是對她而言,和有川的交往,並不會給她的生活帶來任何改變。
她所期待的,也許正是這種「不會改變」。
盡管現在的她,並沒有走向那個曾親身經歷過的未來,但她卻仍像忍足所說的那樣,沒有辦法認真地,拼勁全力去體驗一場戀愛。或許她曾試過,但在邁開第一步時便退了回來。
因而她選擇了有川。也許他無法成為她的唯一,卻適合她的人。
而他,也好像什麽都知道。
當她後退的時候,他總是適時地向前一步。但也僅此而已。當她停留在原地,他從不會繼續前進。兩個人的距離,一直都沒有改變。親近,卻談不上親密。
「阿尋。」信步走到她面前的少年,仍保持著一貫優雅的風度。
隨著煙火大會開場的時間越來越近,淺草的街頭漸漸被各色行人填滿。結伴而來的友人,手挽著手的戀人,還有裝備齊全的三代同堂。葉月遠遠地便看到了有川,卻礙於周圍人頭攢動,無法大幅度地向他揮手。所幸他也很快發現了她,不慌不忙地穿過人群,來到她的身邊。
「我可是有期待你的浴衣啊。」有川頗為遺憾地說,自然地牽起葉月的手,將她拉到自己身側。
「但是穿著浴衣就不能搶占有利地形了。」葉月仰起臉,「好多人……現在這樣的話,擠起來也更容易吧。」
「這些事交給我就行了。」有川搖頭,「你要想的,應該是如何把自己打扮得更漂亮吧。」
花火大會對女孩子的意義從來都不僅是美景和美食。
有川有些無奈地看著葉月,可她似乎並沒有對此表現出多大的憧憬。很多時候,她比大部分女孩兒都更浪漫,但有時候卻現實得讓人哭笑不得。
再次握緊了葉月的手,好不容易才把她的註意力從路邊的炒面攤位上拉回來。女孩似乎頗有微詞,反覆回了好幾次頭,直到轉過了街角,再看不到流動的小吃攤位,才有些意猶未盡地收回視線。
兩人走走停停,順著人潮漸漸擠進了中心地帶,正想找個空地,頭頂突然傳來一陣巨響,人群隨即歡呼起來。
刺破夜幕,四處飛竄的花火,如群星般在空中爆破著,繼而如瀑布般飛瀉而下。仿佛只要伸出手,就能捕捉到那流星般的光點。
夏季裏,若錯失了花火,便好像眼睜睜地看著幸福從指間溜走。
五彩繽紛的魔性之花一朵接著一朵綻放,葉月興致勃勃地細數著花色種類,掰著手指數過了一輪,又從頭開始第二輪。突然想起該拍些照片留念,她回頭,正想問有川有沒有帶相機出來,卻發現他的視線正直直地定格在自己身上,那人晦暗不明的臉上帶著她所不熟悉的神情,而頭頂的絢爛花火仿佛已然落為陪襯。
「怎麽了?」
他笑而不答,只是微微低下頭,湊近了一臉迷茫的葉月,「阿尋還記得我們的約定嗎?」
葉月有些詫異地動了動唇,卻沒發出聲音。
她記得,當然記得。
他說的每一句話,她都從未忘記過。就好像他第一次出現在藤森校門外時,對當時仍是陌生人的她所說的話,每一個字她都記得清清楚楚。仿佛發生在昨日,讓她連忘卻的機會都沒有。
而那個約定,也如同那日午後明媚的陽光般,散落在她的記憶中,明澈得無需多言。
『在你找到喜歡的人之前,能就這樣一直喜歡我嗎?』
女孩清澈而純粹的瞳孔中,映著錦簇花團,皎潔的滿月在覆滿天際的星芒下黯然失色。人群中爆發出一陣一陣的掌聲與喝彩,在那如夢如幻的火樹銀花下相擁的戀人,還有騎在父親肩頭,興奮地指著天空的孩子,一切的一切,仿佛都消失在了耳畔。
腦中僅剩的,是他與往常不同,低沈中帶著沙啞的嗓音。
「可以一直都遵守那個約定嗎?」
不屬於她所認識的那個少年的嗓音。
他早已不是少年了。
是不折不扣的青年,每一天都在以她所無法想象的速度成長著,很快就會是個成熟男人,這是舉手投足間,都讓人無法忽視的事實。
而她仍是個小女孩。
葉月眨了眨眼,恍若如夢初醒。
「明……今天好奇怪啊。」
是她尚未來得及去了解他,他就已經迫不及待地成熟。還是她放棄了唾手可得的機會,始終心安理得地站在距他僅一步之遙的門外。
花火大會似乎又到達了一輪新的高潮,遊人的大聲歡笑從四面八方傳來。有川似乎說了句什麽,卻混跡於人聲中,失落得無影無蹤。葉月剛想詢問,再次被人群中喧嘩打斷。不知為何,原本靜止在原地觀賞著花火的人流突然移動起來,葉月側身避開擠在自己身後的人,正想找個稍空一些的地方,卻猛地感到右手邊傳來一股沖力。
自車站會合後便始終十指相扣的手,自然而然地被沖開了。
他們都沒能緊緊握住對方的手。
一旦出現了縫隙,缺口便會無限放大。待葉月回過神來,已和原本距自己一步之遙的有川相隔數人之遠。她踮起腳尖,努力想要辨認他所在的位置,卻在一次次的推擠中,被人群帶往截然相反的方向。
忽然,一抹熟悉的背影遙遙落入視線。葉月猛地停下腳步,死死盯著那人離開的方向,任人推搡卻始終一動不動地定在原地。然後,她突然卯足了勁向前擠去,先前的人墻似乎並非那麽難以沖破,仿佛憋足了一口氣,便可所向披靡。
差一點,還差一點。
人影拐過街角,沒入了幽暗的窄巷中。縱然散落著花火的殘影,卻依然無法照亮那人的臉龐。她側倚著墻,似乎已等待了許久。
葉月一步一步走近她,停在了兩米開外。
「我就知道你還會回來。」
然後她看到那人笑著擡眸,朝她比了個V,「嗨~」
作者有話要說:
放幾張隅田川花火大會的圖,從別人的BLOG裏竊來的。很漂亮。
有川同學可不是炮灰哦……他和某某人一樣有親媽開外掛=W=
於是連更了三天,我也差不多油盡燈枯了|||||
尤其這章的完稿時間是早上5點半囧。。。。大腦已經完全不轉了……所以我也不記得自己寫了點啥了OTL
下次更新時間不定,讓我先歇口氣再說。
☆、15、現在的我和未來的他
——你相信命中註定嗎?
——那是什麽?
在某個時間,註定會遇到某個人。
或許他只是個匆匆路人,但經年之後回想起來,卻發現曾在茫茫人海中無數次地相遇;或許他只是萍水相逢的點頭之交,但當自己陷入困境之時,卻正是他伸出了援手;或許他是知己至交,所有說不出口的話無法傳達的心情,在他的面前都能坦率地展露;又或許……他是你唯一深愛的人,無論經過多少年都不會喜歡上除他以外的人。
自始至終,都並非刻意地想要相遇,卻仿佛走在既定的軌跡上,分毫不差地在交點會合。但這如果不是命運,又能如何交換而來?
為了這所謂的命中註定,你願意付出什麽?
***
葉月覺得她一定是得罪了哪路的大神,人家法力無邊,鐵了心地想要捉弄她,因而無論她如何掙紮,也只能被囚禁在股掌之間。
有些煩躁地揪著落在胸前的發絲,她開始思考現在的狀況。
盡管從這個人消失的那天開始,她就已經做好了她又會突然出現的心理準備,但真的這樣面對面了,還是讓人難以接受。起初的新鮮與好奇早已蕩然無存,或許是因為從一開始她就對這個不同時空的自己有些排斥,因而再度相見之時,她想到的並非詢問她為何會再出現,而是該如何將她趕離自己的世界。
再可笑不過。
到頭來,她最討厭的人還是自己。最畏懼的人,還是自己。
「不要露出一副大難臨頭的表情嘛。」側身隱於陰影中的女孩慢慢走了過來。她看起來心情不錯,比起葉月來,她似乎更享受這場本與自己無關的花火會,「你的樣子,就好像被我欺負了似的。」
「你的出現難道不就是為了來欺負我麽?」葉月反駁,將視線集中在了女孩的後方,試圖分散自己的註意力,看著一張和自己一模一樣的臉說話的感覺真的不怎麽好。
「餵餵,罵我的話就是在罵你自己哦,阿尋。」她笑了,並不怎麽介意葉月的抵抗情緒,自然地說道,「接下來的一段時間又要麻煩你咯。」
「什麽?」
「看我的樣子不就知道了嗎?」女孩輕盈地在原地轉了一圈,「雖然原因不明,但我又來到了你的世界,那麽——只能拜托你收留我了,我最親近的人。」
「誰是你最親近的人啊我說,我根本不認識你。」葉月飛快地答道。未了,似乎覺得先前的話殺傷力不夠大,又再補充道,「我們明明就是天敵啊!天敵!」
每個人都是這個世界上獨一無二的存在。因而她無法忍受那個人的存在,即使是與自己的模樣完全相同,經歷完全相同,就連想法都如出一轍的「自己」。無法想象,如果「她」也在這裏,那麽自己又算什麽。無法想象,如果有一天,屬於自己的一切突然都成為了「她」的東西,那麽自己又該怎麽辦?
她不願冒這樣的險。
「呵呵,你不會是怕了吧。」
沒有誰能比自己更了解自己。
想法被看穿的瞬間,葉月微微一顫。她想自己大概不是這個家夥的對手,或許她並沒有惡意,但她的存在確確實實會帶來一些改變。
而她——不會讓出自己的世界。
「誰怕誰啊。」葉月清了清嗓子,故作聲勢地提高了音量。撇去一切不安因素不提,站在她面前的家夥好歹也算是另一個自己,盡管生活在不同時間軸上的她們擁有不同的過去,也將邁向不同的未來,但她還是有自信能摸清她的些許想法。尤其是,輾轉於兩年前那一場穿越事故的她,並非對那個人的世界一無所知。
「你想住的話就住吧,回家的路應該認識吧,我還要繼續看煙火呢。」
「煙火啊……很漂亮呢。」女孩擡起頭,瞇著眼,似乎正透過空中飛散的星芒尋找著什麽。半晌,她突然問道,「阿尋是和誰一起來看煙花的呢?」
「不關你的事。」
「啊啦,還真是冷淡。」女孩垂眸,裝出失望的模樣,起起伏伏的音調中卻滿是調侃,「和他一起嗎?」
葉月皺眉,大致猜到了她想說的,卻還是故意問道,「你說誰?」
「你很清楚我說的是誰,不是嗎?」
反問的話語停留在時間的死角,一閃而逝的靜默卻在心中帶起一陣微麻的厭惡感,那叫囂著的不安流轉在兩人之間。彼此心照不宣,並不代表著她們達成了某項共識。只是那一點平衡尚未被打破,一旦有外力進入,便一觸即發。
「不是他。」僵持了片刻,葉月終於還是妥協。她並不喜歡那個自己,正如當初她來到三年後時,就曾扼腕感嘆過自己為何會變成那般膽小懦弱,因為一點小事就逃之夭夭的廢渣,但此刻她卻想保持一分平靜。
不願去爭論,即使爭論也不會有結果。因而她只是誠實地,漠然地說出了對方並不想聽到的答案。
「不是麽……」她半信半疑地歪著頭,又朝葉月走了幾步。然後,慢慢擡起手,伸向了葉月所在的方向。
仿佛只要碰觸,就能知曉一切的答案。被遺忘了的魔咒,隨著將兩人阻斷的空氣縈繞於周圍。她們都小心地沒有跨過那道屏障,又或許她們中的誰曾試著去做,卻在最後的瞬間放棄。而此刻,只要再進一步,便有什麽會被打破。
然而,女孩欺身向前的動作卻突然被人打斷。
冰冷的男聲穿過嘈雜的人群,徑直占據了兩人間近在咫尺的距離。隨之而來的是稍快卻依舊鎮定的腳步聲,待葉月回過神來,與那個自己相對的視線已被身前的人影遮擋。
高大而挺拔的背影將自己護在身後,寬闊的肩膀仿佛什麽都能承受得起。明明一直以來都在抱怨他太高太瘦,斯文有余卻不像是經打耐摔的模樣,但如今看來,卻比任何人都可靠。
他並非匆匆過路人,也非偶然相知的一面之交,無法和青梅竹馬的摯友相提並論,現階段也只不過是正在交往的對象。
但遇到他,卻是命運。
「阿尋,跑得這麽遠,我會找不到你的。」有川明在看清了面前的少女後,並未露出多少驚訝。他平靜地轉過身,對直勾勾地看著自己的葉月笑道,「你的路盲癥又嚴重了,下次需要我弄塊寫著你家地址的吊牌掛你脖子上,便於警察叔叔送你回家嗎?」
「什麽啊,明真是的,就知道損我。」葉月不服。她又不是因為迷路才來到了這裏,而是追著那個人……突然,她止住了話,支支吾吾地指了指站在有川身後的女孩,又指了指自己,「明……我……那個,她……你怎麽知道哪個是我?」
「完全不知道你想說什麽。」有川無奈地看著語無倫次的葉月,「我猜你的意思大概是想問,為什麽我會知道你是我認識的阿尋,而那邊那個——現在看來跟你長得一模一樣的人,並不是你。對不對?」
葉月使勁點頭,眼睛一眨一眨,看起來就像是個求知欲旺盛的優等生——盡管,她只是有著足以殺死一群貓的好奇心,和求知什麽的根本扯不上邊。
「笨蛋。」有川推了推眼鏡,甚為歧視地瞥了她一眼,「就算長得再怎麽像,我也不可能不記得你今天穿的衣服吧……雖然以你的個性,也很有可能因為看得太過激動,感慨太深而突然沖出去換上一套浴衣什麽的應應景。」
「我真的沒有這麽奇怪的癖好謝謝。」葉月緊接著說道,鼓起嘴剛想抱怨,卻被從另一頭傳來的,自己的聲音打斷了。
「原來真的不是他啊。」那聲音中沒有失望,反倒越發輕快。似乎是發現了新大陸,女孩三兩步走到兩人身邊,上上下下打量著有川,然後以極其專業的口吻評判道,「臉……八十五分,身材……九十分,氣質……九十五分。一看就知道不是隨手一抓一大把的路人甲,阿尋你眼光不錯哦——可惜,不是我喜歡的類型呢。」
「啊,是麽。」葉月懶懶地應了一聲,思考著該怎麽向有川解釋這個光從長相看就已經足夠可疑的家夥。
表妹?堂妹?同父異母的姐妹?
不如直接說是失散多年的胞妹好了。
「明,她是……」
「你好,我是葉月尋。」搶先掐斷了話頭,女孩無視葉月臉上瞬間露出的驚訝,繼續說道,「雖然解釋起來有點麻煩,但我並沒有說謊哦,我是葉月尋,雖然不是你身後的那一個,但也差不多了。」
她大大方方地伸出了手,臉上的笑容和葉月如出一轍。
她是葉月,葉月就是她。
這是不爭的事實。
有川並未猶豫,而是自然地握住了她的手,「有川明。」
「有川君真是與眾不同呢。」女孩笑了笑,探究地盯著他看了好一會兒,「一般人在聽到剛才那樣的自我介紹後,不是該大吃一驚然後死命地搖頭說『不可能不可能絕對不可能』嗎?」
她惟妙惟肖地表演著,誇張的動作配上台詞,著實生動。可有川卻似乎陷入了沈思,他沈默了一會兒後,問道,「比起驚訝,我更想問的是——你為什麽會在這裏,又或者,你來到這裏的目的是什麽?」
「誒?」女孩突然睜大眼,隨即朝一旁的葉月吐了吐舌頭,「啊啦,阿尋你看上的家夥還真是不簡單呢,看起來是很不好糊弄的類型啊。」
「那是當然。」葉月得意洋洋地挑眉。雖然她也有些吃驚於有川的過於鎮定,但能見到那個『她』吃癟,也不失為一樁樂事,「明啊,只要隨口說說,或是看你一眼,要不就勾個手指,就能把你剝個精光,任何的掩飾都是徒勞無功的哦。」
「阿尋,不恰當形容會讓人誤會的!」一抹不易察覺的緋紅染過白皙的面龐,有川清了清嗓子,試圖調整情緒,卻聽右手邊傳來赤裸裸的嘲笑。
「噗……我沒有想歪,真的沒有想歪。」女孩笑得前俯後仰,似乎還意猶未盡地回味著葉月先前的話。她一手揉著肚子,一手舉過頭頂,「我發誓——剛才那些話,我真的沒有想歪哦!」
「好了好了,不用故意強調了啦!」葉月心知自己的話多有歧義,卻若無其事地揮了揮手,「明,不用白費唇舌了,她不會回答的。」
「阿尋很了解我哦。」女孩聳了聳肩,語調歡快,「嘛~本來就是『自己』,了解也是必然的。不過我必須澄清的是,不是不回答,而是沒什麽可回答的。為什麽會在這裏?——我不知道。至於目的,因為是突然被扔到這裏,所以我也還沒想好呢。」
「是麽。那麽就請想好的時候,再知會我吧。」平直的嗓音聽不出一絲玩笑,就連說話時的表情也一如往常那般嚴謹。
葉月其一笑了。
葉月其二也笑了。
「真的是我最不擅長應付的類型了啊。」好不容易直起身的女孩單手扶著墻,「好的好的,我明白了,到時候一定會通知你的。王子殿下請放心,壞巫婆我要圖謀不軌的時候一定會拿著喇叭通告全國,讓你有機會把黑馬刷刷白,騎著去救公主。」
有川臉色微變,忽略她口中的調笑,轉而對葉月說道,「那麽,我們差不多該回去了吧。再晚的話,人一多,電車就會很擠了。」
「也對。」葉月點頭,繼而對一邊撞墻一邊爆笑著的女孩說道,「走吧,我今天也會住在東京的家裏,明天再回神奈川。」
有川跟在葉月身後,沒走幾步又停了下來。他的突然轉身似乎嚇到了緊跟在後,東張西望的女孩,她的神情有一瞬間的不自然,但很快又恢覆了笑容。
「怎麽了,王子殿下?你的公主可是越走越遠了哦,弄丟了可不好。」
「你們住在一起?」有川問。
「嗯。因為我無家可歸,所以只能寄人籬下了啊……」女孩攤手,忽又醒悟道,「啊,好像也不算是寄人……應該說是『寄己籬下』吧。」
有川卻並未對她的玩笑作出任何反應,只是繼續問道,「你在東京沒有家嗎?」
「當然有。但那是我那裏的家,這個世界的話……顯然沒有吧。」說著,她的視線掃過有川,見他似乎思索著什麽,以為是他沒能理解自己的意思,又解釋道,「剛才就沒能好好解釋呢,不過說出來你也不一定會相信啦……其實我不是這個世界的……」
「我知道。因為……」
她猛地噤聲。
瞳孔因詫異而微微放大,唇齒間流出不可思議的低吟。她定定地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地聽著有川口中吐出的一字一句。唇瓣開合間的每一個音節都如芒刺一般紮入心間。
街區,門牌。
被打斷的話語再也無法接續。
***
他從夢中醒來的時候,被汗水濡濕的T恤緊緊貼在了背上。
他是生活極其規律的人,十一點前必定會開始第一個睡眠周期,晨起也一般保持在七點左右。無論是在校期間,或是假期,沒有什麽能擾亂他的生活節奏。因而也分外好眠,從未因為噩夢或是其他原因而驚醒。
歪著頭看了看床頭的電子萬年歷,有川遺憾地確認了這樣一個事實——他被夢境所擾,並且陷入了失眠的尷尬境地。
現在時間,3:47 AM。
輾轉了幾次卻依舊無法入眠,他果斷地從床上坐起,從衣櫥裏拿了幹凈的T恤走進浴室。全身上下黏糊糊的感覺和汗味讓他感到不適,既然短時間內也沒法睡著,不如幹脆去沖個澡冷靜冷靜。
嘩嘩的水聲擊打著耳畔,有川緊緊閉上眼,任水流淌過面頰。但他很清楚,這絲毫無法讓自己忘卻先前的夢境,也沖刷不去紛亂的思緒。
大學四年級的時候經朋友介
紹認識的女孩子,有著一雙漂亮的大眼睛。永遠生機勃勃,永遠神采奕奕。她笑起來的時候,如陽光一般明媚耀眼。雖然總是大大咧咧,既愛憑空幻想又很懶惰,常常讓人摸不著頭腦,也讓他無言以對,卻仍是那般美好。
他很喜歡她。我行我素地喜歡著她。
正如她從來都說,「你不是我喜歡的類型啊」「交往一下是沒問題啦,但我99.999%不會喜歡上你」「好吧好吧我是喜歡上你了,但你想要的難道就是這樣廉價的喜歡麽」。
『我還是沒有辦法永遠喜歡著一個人』
『我還是不知道怎麽才能執著於一個人』
『所以,請放棄我吧』
她從來不會在他的面前哭泣,更不會向他訴說苦惱。她所向他展現的,永遠都是笑容。俏皮的,溫暖的,甚至是毫無形象的大笑。
明明是那樣無可救藥地喜歡著她的笑容,卻又畏懼著始終都對自己微笑的她。
盡管他們的相遇並不浪漫,卻是羨煞旁人的模範情侶。從大學開始交往,她畢業的時候他也剛好取得研究生學位,進入了同一個城市的公司,下班之後偶爾有空也會一起吃個晚飯。工作後的第三年搬到了一起住,她仍舊說著「我最不擅長應付的就是明這樣的類型」,卻是朋友圈子裏一致評選出的優質女友。
不成熟的小女孩也漸漸成為了大人。她依舊寫著那些充滿粉紅氣泡的浪漫小說,她的名字依舊是中學生間時常聊到的話題,她對編輯說不想轉型不想放棄夢幻的文字和僅存於幻想中的情節,但她從來都沒想過成為一個職業寫手。
正如她從來都不相信自己筆下的故事,也不相信所謂愛情。
「你沒有錯,錯的是我。」把玩著鑲嵌著鉆石的婚戒,她的臉上依舊帶著他最愛的笑容,「怎麽可能不相信你呢,我只是對自己沒信心。」
認真地喜歡上什麽人,願意為那個人放棄一切。
潛意識中,她就認為自己並非這樣的人。無法否認的事實,讓她感到害怕。
「做不到也沒關系,但我希望你能試著努力。」他還記得自己那時說過的話。他曾以為那是最合乎實際,也最恰當的話,但現在想來仍然覺得不甘心。
或許正是因為這份不甘心,他才會在這裏。
才會再次與她相遇,在更早的時節。
而她似乎也有著些許不同。
並非是年齡與閱歷的差別,而是與她相處時的感覺就已與往日截然不同。他無法說出這份不同的由來,也清楚地明白自己所認識的人,並非是毫不相關的其他人。
但她不是她。
是她,卻不是他認識的她。
也許他該感到慶幸,現在的她似乎看起來比和他在一起時快樂。但他卻能感受到,這份快樂中所存在的不安全的隱患。與他所認識的她一樣,現在的她也並未改變她的想法,只是她願意嘗試。雖然不知道她能走到那一步,但這已然讓他放心。
表白。交往。
一切順利得不可置信。
原以為按她的個性必然會將自己拒於千裏之外,畢竟自己怎麽看都算不上與她合拍,但他們卻輕而易舉地開始了交往。淡如水,平如鏡。激不起一起波瀾的戀人關系,卻被兩個人欣然接受。
他依舊是葉月尋的男朋友。
並非想要挽回什麽,並非想要奪取什麽。因為他足夠了解,她從來不是一個會輕易妥協的人,也不會因為別人而改變自己的想法。
而他,亦是如此。
不屑於趁虛而入,更不會強迫地找回他們原本的關系。她並沒有成為他戀人的義務,也不必為那些只屬於他一個人的過去負責。他沒有資格要求她任何事,更不會以她的戀人自居。
如果現在的她足夠幸福的話,那麽就讓他守護這份幸福。
如果她還沒有獲得幸福的話,那麽就請讓他來給予這份幸福。
直到她找到真正的幸福之前。
作者有話要說:
所以說有川同學認識的其實並不是阿尋,而是另一個她。
但事實上,有川,葉月1,葉月2三個人是處於完全平行的時空的。有川所認識的是未來的阿尋2,和現在來到這個世界的阿尋2只是陌生人罷了。就平行觀念來說,他們也永遠不會有交集。
啊啊,這文的空間觀大概會折磨死人吧。
於是我不負眾望地把公司財務給考砸了。。。。。。難道是RP積累的還不夠麽OTL
這章爆字數了,算是慶祝我考砸了麽?
於是字數雙倍了,花花也要撒雙倍的哦=V=
☆、16、神射手才是王道
煙火大會後的第二天,葉月再次回到了神奈川的家裏。臨走之前,她告訴另一個自己,屋子裏的東西她可以隨意取用,她喜歡去哪裏也無所謂,但她必須留在東京,不能回來神奈川,因為她們根本無法向人解釋為什麽會有兩個自己同時出現,尤其是無法面對爸爸媽媽。
「並不是每個人都像明的接受能力這麽強的。」提到有川明的時候,葉月頓了頓,又嘟囔道,「不過他的接受能力也太強了吧……簡直超越了人類的範疇。」
「但是這樣對我們來說不是正好。」送她到樓下的女孩接口道,「這樣一來,我們又多了一個同謀。」
她瞇著眼,笑得一臉狡詐。在觸及葉月警告的眼神後又無所謂地聳了聳肩,「放心啦,我不會對你的優等生男友出手的。」
但她擔心的根本不是這個。
葉月獨自坐在電視機前,不停地切換著頻道。
回到神奈川,已過了五天。
這五天間,她有試著給有川明發短信、打電話、或在MSN上CALL他,可是卻沒有任何回應。他就像是人間蒸發了一般,去到了她所不能觸及的角落。這個時候她才發現,自己對他的了解有多麽狹隘,連最普通的朋友都及不上。只要斬斷這些尋常同學間的聯絡方式,她就再也找不到他了。
他從未帶她去見過他的朋友們,以至於她不知該找誰詢問他的去向。每次約會結束,他也會率先將她送回家,以至於她只知道他家的大致方位,卻不知具體地址。
女朋友做到了她這個份上,大概已經不是用「失職」可以形容的了。
「現在想想,我要是被甩了……大概就是罪有應得,連牢騷都沒資格發吧。」
眼睛雖然一直看著電視機屏幕,心思卻已經飛得很遠。所以當葉月早繪拿著拖把第五次路過女兒面前的時候,終於忍無可忍地停了下來。
「阿尋,你能不能別再換台了,我頭疼。」
「哦。」葉月心不在焉地應著,手上摁著遙控器的動作卻沒有停止。
「死丫頭把我的話當耳邊風麽。」葉月早繪白了她一眼,幹脆一不做二不休按掉了電源鍵,「你既然這麽閑,就幫我去買東西吧。」
說著,甩出一張長達數十行的清單。
直到電視屏幕猛地暗了下去,葉月才回過神來。有些茫然地接過面前的清單,剛看了一眼就嚇得從沙發上摔了下來,「媽媽……你搞笑的吧。」
這成堆的洗衣粉牙膏肥皂馬桶清潔劑到底是怎麽回事,還有所謂的平底鍋煮蛋機……難道媽媽真的積壓了好幾個月打算一次性采購充足麽。
「沒事啦,煮蛋機的型號我已經查過了,賣場裏都能買到。」
這不是重點……
「媽媽你不會認為,我一個人真的能把這些東西搬回家吧?」
雖然她不能算得上是小胳膊小腿,但是這麽多東西就算她有兩雙手也未必拿得過來吧。
「考驗你的時候到了,少女!」葉月早繪神采奕奕地拍了拍女兒的肩,「就當是強身健體吧,反正你也好幾天沒出門,都快發黴了。」
所幸這個世界上還有一樣叫做購物小推車的東西存在,好不容易找全了清單上的東西,回程的時候,葉月一手拉著被塞得滿滿當當的購物車,一手還提著兩大只購物袋。
從賣場到家裏並不算遠,步行大約二十分鐘左右。其間會經過熱鬧的購物街,站前飲品店,和好幾片街頭籃球場。
葉月總是習慣性地邊走邊逛,很容易就被街邊櫥窗裏琳瑯滿目的掛件飾品吸引了註意力,走走停停之下,一小段路卻花上了比平時多上雙倍的時間。
「葉月……餵,葉月!」
少年清亮的嗓音從不遠處傳來,葉月回頭,正看到某個迎著陽光的修長人影,隔著鐵絲網對自己招手。招搖的發色在正午的日光下閃著一層銀白色的光芒,讓他從人群中脫穎而出,清晰好認。
街頭籃球場……竟然不是網球場麽,總覺得有種微妙地違和感。
拖著購物車來到籃球場邊,葉月隔著球場四周的鐵絲網舉手打了個招呼,「喲,這不是仁王君麽。」
「什麽叫『喲,這不是仁王君麽』啊!」仁王模仿著她漫不經心的語氣,繼而頗為不滿地瞪了她一眼,「大白天的別擺出一張快要壽終正寢的臉來。」
「餵餵,這位少年你也太狠毒了吧。」葉月撇了撇嘴,「不過話說你怎麽會到這裏來?還是……籃球?」
「嗯,說什麽籃球才是真正的青春象征。」說著,他指了指身後正向他們這邊張望的少年,「都是住在附近的家夥。」
「仁王,認識的人?」
朝他們跑來的少年有著一頭刺猬般的短發,密密麻麻的汗水布滿額頭。他朝葉月笑了笑,面頰一旁有水滴滑落的痕跡。
這時她才註意到,同樣是在烈日下奔跑過的仁王,卻壓根沒怎麽出汗。皮膚是一如既往的蒼白,僅有的紅暈也可以忽略不計。
還真是適合運動的體質,不像她,只要一曬就很容易變黑。
「嗯,國中同學。」
有一瞬間葉月很想開口調侃說「明明就是女朋友,少年你害什麽羞」,但她很清楚對於這種虛假的關系,他們彼此都沒有當真。不過就是為了哄騙菅野涼子的一場惡作劇,距離遊戲結束還有一個多月。
「誒~~仁王真是好啊,立海大附屬有不少漂亮女孩子吧?」刺猬頭男生羨慕地看著葉月。
「比起漂亮女孩子,奇怪的女孩子更多哦。」仁王也將視線轉向葉月,突然說道,「對了,你們剛才不是說要三對三射籃比賽麽,我們正好少一個人……就讓她加入吧!」
「誒?」
「誒?」
葉月看了看和自己同樣詫異的男生,「仁王你……不會是想讓我打籃球吧?」
明明知道她對任何技術型的運動都一竅不通。
「餵,仁王。我們還沒失敗到要欺負女孩子的地步啊!」對方顯然也不讚同。
「誰欺負誰還不一定呢。」胸有成竹的少年二話不說幹脆繞到了球場外,一手奪過葉月手中的推車,一手拉著她的胳膊,把她拉近了場內。
「這家夥可是很強的哦!」說著,他拍了拍葉月,湊到她耳邊說道,「只是射籃比賽啦,站在罰球線上不動就行了。」
葉月鄙視地橫了他一眼,「少年你不覺得很無恥麽?」
仁王一臉正直地說,「這叫人盡其才。」
其實這叫作弊。
對她而來,投籃什麽的只要不故意亂扔那就是連射偏都不可能。
葉月說,「我媽讓我買完東西回家吃午飯。」
然後她的面前出現了一支手機,「那群家夥說了,射籃輸的人請吃午飯。」
於是葉月說,「我媽還等著我買的清潔劑回家刷馬桶。」
「飯前刷馬桶會消化不良。」
好吧她知道論口才她一定說不過面前這個人。
認命地打了個電話回家對媽媽說,因為在路上遇到了同學所以不回家吃午飯了。
葉月早繪問,男生女生?
答曰:男生。
然後葉月媽媽喜悅的聲音穿過空氣中的電波直抵耳膜,嚇得她差點把手機摔到地上。
「吶,阿尋。晚飯也別回來吃了吧~」
「不,我一定會回來吃的!」恨恨地掐斷電話,葉月破罐子破摔對仁王說,「來吧,既然要上,就要漂漂亮亮地贏下來!」
仁王好笑地看著她一臉壯士斷腕的模樣,掂了掂手上的籃球,得意地朝等候在場邊的另外幾人揚起了下巴,「餵,小心咯!」
自下而上,拋起——籃球在空中劃出一道圓潤的弧線,應聲入網。
如果說第一球入網的時候還能稱之為巧合,那麽當女孩第七次面無表情地完成一系列絕對算不上射籃的動作後,起先還嘲笑仁王註定要買單請午飯的少年們終於再也接不住自己將要落下的下巴了。
「你小子,太狡猾了吧。」先前的刺猬頭少年一手搭著仁王的肩,一手誇張地指著剛投完求朝他們走來的葉月,「那不是人……是神!」
「要是神像我這麽廢柴,全世界人民都會哭的。」剛巧聽到了他話的葉月實事求是地答道,舉起右手與仁王擊掌,「換人。」
仁王自然地擊向她的手掌,「嗯,接下來看我的。」
幾輪下來,對方失誤不斷。仁王原本的實力就不差,再加上葉月的百發百中,二對四反倒把對方殺了個片甲不留。
籃球落地的聲音夾雜著少年清亮的口哨聲。葉月投完最後一球,如釋重負地回頭,正看到一臉悠閑的仁王對自己豎起了大拇指。
「所以從那次以後,我們不知道拿這招騙過多少頓午飯。」
很多年以後再回憶起年少時的歲月,就連素來自稱臉皮一等一的厚的葉月也不禁有些臉紅。
「但是每次都還是有不怕死的人來挑戰,我們只是順水推舟而已。」仁王好心地解釋,全然不像是推卸責任的樣子。
葉月沒好氣地瞪她,「那是因為你每次都放出謠言說我是受到了RP之神的保佑,誤導人家以為RP之神永遠只會出沒一次。」
「不過我也沒想到,有些RP是一輩子的事。」仁王無辜地搖頭,似乎仍對當年的事頗為得意。
心滿意足地吃過免費的午餐,仁王提出要送葉月回家。
「就當是答謝你的勞苦功高。」說著,他一手接過撐得滿滿的購物袋,「而且這麽多東西,你真的能安全到家嗎?」
「在遇到你之前我也是一個人拿著『這麽多』東西從賣場走到了籃球場的。」葉月不想被他小瞧,直接省去了一路上的艱辛不談,「我可是很強壯的!」
她正想舉起雙手作大力士狀,前一刻尚且站在眼前的少年卻已走出三米開外。他一手拖著購物車,揮了揮提著購物袋的另一只手,「餵,走了。」
葉月「切」了一聲,最終還是乖乖跟了上去。
「就是這裏了嗎?」
「嗯,謝了。」
葉月正要接過仁王遞來的購物袋,卻突然聽到了開門聲。
一手拿著笤帚,一手提著灑水壺的葉月早繪出現在門邊。她看起來似乎正打算打掃庭院,卻在視線觸及女兒的瞬間停頓了三秒。
然後,漸漸轉向了仁王。
早就對母親有足夠了解的葉月悄悄朝仁王蹭了蹭,小聲說道,「不想死的話,現在最好拔腿就逃。」
仁王不明所以,「為什麽?」
可惜他還沒等到答案,葉月早繪就已飛快地殺到了面前。她看起來很高興,似乎還有一些感動。仁王不知道她的這份感動從何而來,只是在他尚未反應過來時,已被抓住了雙手。
「你是來接我的嗎?王子大人!」
葉月同情地瞟了他一眼,無聲地說道。
——你不知道嗎,媽媽的眼光和我很像的。
這時仁王才想起,自己國三那年似乎曾經去過葉月家蹭飯。而那時葉月家的裝潢,至今依舊歷歷在目。
——是,我知道。但我忘了你媽是童話癖。
作者有話要說:
我滾回來更新了XD
於是最近掃文的時候忘記帶避雷針,結果被雷得外焦裏嫩體無完膚。落下後遺癥無數。
以後在JJ看到跡部景吾和忍足侑士八個字我會記得自插雙目的謝謝。
↑後遺癥的結果是忍足支線不寫了,跡部新坑也不開了(原諒我被雷得口口無力了
註意看卷標的姑娘應該發現了,我把分支劇情的仁王part卷標改了。於是乎,此文不分卷了,白毛男主到底,忍足支線順利擱淺。
喜歡忍足同學的姑娘們,對不起了。
接下來的內容不多,三月之前爭取完結。
WW這片土地太可怕了,於是姐姐我滾回老家寫死神去了(←這次的目標是某某人不死),2月14號開新坑,有興趣的姑娘可以收藏一下作者專欄,到時候也請大家多多指教了=V=
☆、17、遊戲總會收場
仁王覺得自己應該出去冷靜一下。
如果說國三那年,他在葉月家所見的到的是類似於童話中城堡的布置,那麽現在……這已經不是類似,而是一座真正的城堡。
可以告訴王後誰才是世界上最美麗的女子的魔鏡,甩著尾巴的美人魚燈具,還有從入口延展至客廳的滿地星光。仁王本能地後退了幾步,卻發現葉月早繪正一臉興奮地從餐桌旁的矮櫃裏掏出一塊木牌,遞到自己面前。
「這是特別為你準備的,王子殿下!」
好吧,那是當年葉月曾拿給他看過的『王子專座』標牌。
「葉月,你們家可以去申請吉尼斯,真的。」仁王一臉誠懇地說。
身旁的女孩卻一臉少見多怪的表情,「這幾天媽媽在掃除,所以大部分東西都收起來了。要是你想看全景的話,過幾天再來吃飯好了。」
「不,不用了。」他不想看什麽見鬼的全景,他一輩子都不想再踏進葉月家一步。
很快他就發現,所謂的想不想踏進葉月家並不是他所能決定的。而另一個當事人,葉月尋同學也同樣被剝奪了發言權。
葉月媽媽,是個人物。
例如前一刻她尚且能笑容滿面地拍著女兒的肩膀說,「阿尋你熬了這麽多年終於也熬出頭了,第一次有男孩子送回家就是這麽帥的男孩子。」
下一刻就會化身惡魔張牙舞爪道,「臭丫頭你究竟瞞著我早戀了多久,快快給我從實招來,不說實話小心嚴刑拷打。」
然後他知道了,雖然一臉和善的葉月媽媽總是幻想著自己有一天能成為美麗的白雪公主,但事實上她對惡毒王後這個角色入戲更深。
仁王這樣對葉月說的時候,女孩詫異地挑眉看了他一眼。
「少年,洞察力不錯!」她說,「只不過雖然媽媽總會自動代入王後的角色,卻是一個有戀女癖的超級完美好王後。」
仁王對她所說的「戀女癖」表示不解,還舉例說你看看剛才我們兩個同時進門的時候,你媽媽就只盯著我看完全把你扔在了被人遺忘的角落。
葉月卻不以為然地哼了一聲,反駁道,「那我現在就去告訴媽媽你國三的時候給我發了好人卡,你可以期待一下接下來的待遇哦!」
仁王的臉色變了變,好半天才聳了聳肩,故意別開了眼去,「餵餵,都多少年前的舊賬了……沒想到你這麽記仇。」說著,他似乎突然想起了什麽,微微傾身向前,拍了拍葉月的頭說道,「不過話說回來……剩下一個月也請多多指教了,女友大人。」
三個月的交往期限,所剩無幾。
但與其說在交往,他們之間的關系也和過去沒什麽兩樣。想到了什麽有趣的事就會短信轟炸,閑得無聊就在MSN上互相吐槽。他們始終都很清醒,清醒地記得彼此間不過就是個掛名的關系,也清楚地記得這場遊戲中的女主角,有個正牌的男友。
仁王起身告辭的時候,葉月媽媽一臉不舍,還拉著他的手說下次一定要留下吃晚飯,晚飯不行的話午飯也問題。葉月在一旁鼓掌應和,一臉幸災樂禍地對仁王說,「我勸你還是午餐來比較好,媽媽最近換了全套新的餐具……午餐是銀色系,晚餐是金色系。」
送到門邊,還能看到葉月早繪站在走道的另一頭,舉手揮著白色絲質手帕。
仁王擺了擺手轉過身去,沒走兩步又回頭看向仍舊站在門口的葉月,「你前幾天和那個人去看煙火大會了?」
葉月楞了楞,才把『那個人』和『煙火大會』聯系在一起,想來仁王說的是有川明。
「你怎麽知道?」她應該並沒有告訴過他這件事。
「沒怎麽。」少年撇了撇嘴,眼神遊離。
怎麽看怎麽有鬼的眼神。
「我說你不會是跟蹤我吧?」
這麽說來……她也不記得那天自己周圍有出現疑似仁王假扮的男男女女。
「餵,我說你是被害妄想癥吧。」見她又想入非非,仁王無可奈何地敲了敲她的額頭,「我還沒無聊到做這種事打發時間。」
女孩的眼中依舊閃著問號,懷疑地看向他。
結果仁王只能高舉雙手投降,一臉認真地發誓說「我要是跟蹤你就天打雷劈」,葉月聽了覺得懲罰不夠重就讓他再加上了一句「說謊的話以後每次假扮柳生都會被認出來」。
***
晚上的時候,收到了東京打來的電話。
葉月盯著手機屏幕上閃爍的號碼,臉上不自覺就掛上了黑線。
宅電——來自她在東京的公寓。
「餵餵?阿尋,是我。」
電話那端熟悉的嗓音讓她打了個冷顫,明明已經反覆告訴過自己要習慣那個人的存在,但從電話裏聽到自己的聲音又是另一回事,怎麽看都像是在自言自語。
但人類畢竟是最高等的生物,就算是像葉月這樣自稱廢柴很多年的姑娘也在一而再再而三的靈異事件下學會了習慣。
慢慢打消想要把對方打包趕走的念頭,慢慢接受這個自己的存在或許對自己並無壞處。但所謂的決心雖然很容易下,真正要做到卻不是簡單的事。
因而她在接到電話的第二天就去了東京,無論那個人在電話中所提到的「想對自己說的事」究竟是指什麽,她都不得不面對。
「所以說……你找我出來只是想說這個?」
聽到的瞬間以為自己是在做夢。
她說,這幾天我想了很多,為什麽自己會莫名其妙就來到這個世界。
她說,我知道你一定不希望看到我的出現,我又何嘗不是……尤其,你看起來很幸福。
她說,有時候我很怕,害怕無能的自己,又害怕破壞你的世界。
「但是那個人對我說,如果對這樣的自己感到了厭倦,那就努力改變吧。」女孩的眼中流轉著不同以往的光彩。葉月想起,自從遇到她的那天起,自己從她眼中所看到的往往是狡黠抑或逃避。她想要融入這個世界,卻又緊緊封閉了自己的心門,不讓他人靠近。
但是現在的她,卻截然不同。
「你說的『那個人』……是指?」
她笑了。嘴角彎彎,眉眼彎彎。
「關於這個……你的心裏不是已經有答案了嗎?」
是的。
葉月垂眸,她想自己很清楚面前這個女孩所說的人是誰。在此之前,她從未想過他什麽會突然找上自己,也未曾考慮到他對自己究竟抱著怎樣的心情。但這幾天以來,當他突然不再出現在自己面前,當他們突然失去了一切聯絡,她才開始仔細回想與那個人相遇後的一切。
他知道自己喜歡什麽、討厭什麽,能細數自己的條條缺點,也熟知自己的每一個小習慣。
但是在半年前,他們根本還不認識。
而自己竟然就這樣逆來順受地享受他的關心和愛護,卻根本沒有想過為什麽身為陌生人的他會對自己如此了解。
「放羊的孩子總會受到懲罰——他是這樣對我說的。」原本坐在距葉月一米開外的女孩向前挪了挪,伸手環住了葉月的肩膀,「但知錯能改,卻比什麽都重要。」
認清自己的膽小與懦弱,也需要莫大的勇氣。
而更多時候,我們看得一清二楚,卻不願改變那個無能的自己。
「有時候我想,雖然我沒能得到幸福……但你幸福的話就好了。」
那個曾盤踞在她的腦海中,讓她心生厭惡的聲音,此刻聽來卻比任何時候都溫柔動聽。
「但我,果然還是會嫉妒你。」
只是那個人說,不該就這樣放任嫉妒將自己淹沒,幸福是每個人的權利,所以只要勇往直前地去爭取就好。
或許此刻的自己仍無比渺小,或許自己每踏出一步都會因為猶豫而顫抖。沒有人知道未來,所以才會動搖,但也正因為未來無法預知,才能看到無限的可能性。
「我想,我大概是想要改變吧……才會和你相遇。」
但已經到了劇終的時候。
作者有話要說:
相信我,我是很有決心要完結的←看我純潔的眼睛
於是各位春節+情人節快樂XD
新坑已開,歡迎圍觀:
☆、18、結束的與開始的
作者有話要說:
新網王開播了啊啊啊啊,突然有了一種白毛要被人搶走了的危機感。於是我決定默默填坑,至少保證白毛他………………曾經屬於過我 T T
年終忙季大家都懂的。。。。別指望我會更很快,周更是極限(揮手
而且其實我現在才發現,我快兩年沒更了= =感謝在圍脖上艾特我的姑娘,你讓我想起了這文的存在
『致另一個世界的我自己,
別以為生活在現在這樣的幸福中就足夠了,其實你也只是在以另一種形式逃避而已。
鼓起勇氣來面對現實如何?我可不想承認另一個自己是膽小鬼呢。
PS:送了份臨別禮物給你,當然你也可以把它當作是我最後的報覆。
葉月尋』
剛踏入公寓,葉月便發現了放置在桌上的信紙。
房間很幹凈,並未積灰,可見不久之前還有人居住。然而擺放整齊的桌椅與禁閉的窗簾仍昭示著那人離開的決心。也許她永遠都不會再回來了,無論前路如何,只要有未來的存在,就一定還有著無限的可能性。
「…………什麽意思嘛。」葉月恨恨地捏著手中的信紙,不禁咬牙切齒,「要走就走,還留什麽臨別禮物,可別是什麽宇宙級炸彈就好。」
正想著,手機忽然響了起來
清脆的鈴聲,是她專為某個人設置的。那個自從花火大會後便消失在她的生活中,如今卻又突然出現的人。按下接聽鍵,聽筒那段果然傳來一副略顯涼薄卻異常溫柔的嗓音。葉月怔了怔,一時不知該如何回應。
「……嗯。」
「沒事。」
「……」
「……」
「………………對不起。」
夏末初秋的午後,仍透著陣陣悶熱。風風火火地將房間重新打掃一遍後,又去附近的超市買了不少食材回來。少女一手提著購物袋,一手抓著冰激淩,哼哼唱唱地沿著坡道向上。腦中仍回想著方才電話中那人所說的一字一句,待她回過神來時,公寓已近在眼前。而公寓樓下,正站著一抹再熟悉不過的身影。
「明?」葉月歪著頭,不解地看著面前的少年。
他穿著短袖襯衣,紐扣卻一絲不茍地扣到了最上面的一顆。發絲服帖地垂在額前,看起來幹凈清爽,和滿頭大汗的葉月截然不同。
「阿尋,好久不見。」
葉月咧開嘴笑了,歪著頭舔了口正逐漸融化的甜筒,「也不是很久啦……一個月?」
如此漫長的一個月。
自花火大會之後便失去聯絡的有川,偶爾會在網上遇見卻僅限於聊天、再未約她履行女友職責的仁王,仿佛有什麽東西在這短短的夏日改變了,而她卻依舊停留在原地,未曾前進。很久以前,葉月尋就覺得,她並不是一個能夠灑脫前進的人。盡管嘴上常喊著「要往前看」,但往往到了關鍵時刻,她總是第一個退縮的人。
或許這一場捉迷藏的遊戲已經臨近尾聲,而她早已沒有了藏身之處,那不如便光明正大地走出來吧。
「阿尋,我有話想跟你說。」
少年的聲音在悶熱的空氣中凝滯,落在瀝青路面上,仿佛被蒸發了那般,在直抵鼓膜的瞬間消散無蹤。葉月皺了皺眉,試圖聽清他的話語,卻又有些不敢相信先前捕捉到的只字片語。
「你說什麽?」
汗水順著額角滑下,一如融化在指尖的甜筒。掌間傳來粘膩的感覺,葉月瞟了眼才咬了一半的甜筒,再次問道,「你說……什麽?」
「我說,我們分手吧。」
回答他的是迎面而來的香草味。
女孩不置可否地看著自己,唯有伸向面前的甜筒堅定不移地傳達了她此刻的打算。於是他不由自主地張開嘴,舔了一口融化得愈發厲害的冰激淩。然後他看到葉月眼中更深的笑意,以及嘴角勾起的那一抹不懷好意的弧度。
「哎喲喲喲喲……葉月你踢我做什麽!?」
***
你是否曾經想過,會在某一天,突然就喜歡上一個人。在連你自己都沒有意識的時候,已經很喜歡很喜歡,喜歡到熟悉他的每一個表情、每一種說話的聲調,以及每一寸輕不可聞的呼吸。就像小說裏寫的那樣,命運總在不經意間敲響心門,然後堂而皇之地登堂入室。
「哎喲喲喲喲,葉月你下手也太重了,很痛誒!」
「這位少年是你自己不好喲,不但假扮人家玉樹臨風的男朋友,還偷吃人家的甜筒!」
「…………噗哩,穿幫了?」
「不穿幫才怪了吧,少年你最近演技很差哦,還有就是脖子那邊有白毛露出來了。」
「哪有,我明明就表現得很完美了。」
「哼哼,還真是不值一提的欺詐術。仁王你的招牌早就砸光了~破綻很明顯呢。」
「別說得自己很偉大似的,我記得國中的時候,你根本就分辨不出我和柳生吧………………這麽說來,你對某人的了解還真是出乎我的意料呢。
沈睡的記憶在腦海中覆蘇。
——「葉月你不是喜歡仁王嗎,為什麽無法分辨我們兩個人呢?」
當初被柳生這樣詢問的時候,她並未察覺到任何異樣。畢竟在她看來認人的能力是天生,和喜不喜歡似乎沒什麽大關系,更何況仁王變裝的技術真的很不錯,還很擅長模仿對方的語氣動作,要一眼識破並不是件容易的事,但為什麽這次她卻……如此肯定呢?
「不是明哦,我了解的是你。」
所以,毫無疑問地認出了他。
曾經設想過無數次,會在怎樣的場景下再次說出這樣的台詞。明明知道對方不會相信,甚至連她自己都覺得不可置信。他們一直是這樣走過來的,不當真、不認真,因為這樣就不會越界、不會受傷,不會打破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日趨平穩的關系。但或許她想要的,始終不是永遠的平靜。
「我說,葉月你這話聽起來像告白。」
摘下了假發的少年隨意地歪著腦袋,領口的扣子早已被解開,先前的一絲不茍如今蕩然無存。日光蒸騰著他身上的懶散與不羈,若有似無的笑意輕而易舉地迷花了她的眼。
葉月聳肩,「可惜我的告白你早就不會相信了吧。」
過去的她從來都不知道,玩笑地說出「喜歡」的同時,虛假的心意會蒙蔽所有人的眼。而今,無論那份遺落的情感是怎樣的真實,或許已經再也沒有人會相信她所說的「喜歡」。很久以前他就說過,「葉月你知道『狼來了』的故事嗎?」
故作輕松的語氣,是她最後的固執。無論他怎樣回答,她都能一笑置之。
譬如。
——「我相信。」
☆、19、空穴不來風
作者有話要說:
趁有時間再更一章,我是初四就開始加班的囧少女=。=
姑娘們新年快樂~俺會爭取在二月完結狐貍支線然後把某狼的支線挖出來的。
不知從哪一天開始,葉月尋的生活突然變得很精彩。
譬如會莫名接到某個被遺忘在記憶死角、平時從不聯絡的國中同學的電話:「喲喲喲喲喲,葉月聽說你終於對仁王君霸王硬上弓了?」
又譬如登上MSN的時候,柳生看到她的第一句話便是:「恭喜,媳婦終於熬成婆了。」
更有甚者,譬如早就恨不得把仁王打包扔去填海的菅野涼子大小姐,更是放了十八門炮仗外加一封感謝信直抵葉月宅,上書:為民造福,感激不盡。
起因皆是由於某人在某個月黑風高的晚上,把自己名草有主的事實悄悄寫進了柳蓮二君的數據庫裏,而那個摘草人的空格上,赫然寫著葉月尋的名字。
我是除草專業戶:『所以說,我們什麽時候變成那種關系了?』
名草有主勿摘:『我們不是早就是那種關系了嗎,三個月前就是。』
我是除草專業戶:『餵餵那根本就是為了和涼子女王打賭吧。說起來,少年你贏了什麽賭註,記得分我一半(奸笑)』
名草有主勿摘:『我們倆誰跟誰啊,不用這麽計較啦╮(╯▽╰)╭』
我是除草專業戶:『仁王雅治我跟你沒一毛錢關系= =+++』
名草有主勿摘:『葉月你不是又表白了嗎?』
我是除草專業戶:『哎?』
名草有主勿摘:『你表白,我答應。現在我們不就是那種關系了嗎?』
……
…………
………………
葉月覺得自己現在可能需要沖出家門,去藤森的運動場跑上十圈冷靜一下。不然她可能會一不小心,幹出什麽慘絕人寰傷天害理的事來。但事實是,在她移動鼠標打算關掉MSN之際,突然想到了一個重要的問題。
我是除草專業戶:『我說……其實是你先表白的吧?』
名草有主勿摘:『……………………好姑娘可不能信口雌黃哦(扭頭)』
我是除草專業戶:『也不知道是誰裝成我男朋友的樣子故意想要造成我被甩的假象,好順勢接手的?』
名草有主勿摘:『是前男友,謝謝。』
我是除草專業戶:『別想岔開話題喲少年。說吧,你覬覦我多久了……久到連變裝都用上了。』
名草有主勿摘:『嘖,結果還不是被你看穿了。』
我是除草專業戶:『其實……你的變裝很成功哦,我可是一點沒看出破綻。可惜的是,在你來之前我就已經失戀了。有人捷足先登,把我給甩了。』
仁王險些一塊板磚拍向電腦屏幕。
什麽「我了解的不是明,是你才對」,什麽只需要一眼就能準確無誤毫不猶豫的認出他,原來都是建立在早先便與有川電話分手的基礎上麽。他早該想到,這種浪漫的橋段不可能發生在他們兩個身上。
從認識葉月的第一天起,他就知道,女孩從來不會按常理出牌。雖然常常喊著自己少女情懷滿載,事實上卻無論如何都無法和「少女」兩個字扯上邊。沈浸在夢幻中,卻又太過現實的女孩。盡管她總能想出各式各樣的理由將他說得啞口無言,但自己卻比任何人都看得清楚。或許從某一天開始,就連她也不再相信自己心中所認定的喜歡了,所以從此閉口不提。但是從那一天開始,他開始逐漸相信,那些自己從來都當作玩笑的話語。
任性、肆意,極端自我中心。與葉月多麽相配的詞語。
當然,在這方面,他也不遑多讓。
***
葉月尋不知道自己怎麽就成了仁王雅治的女朋友。
等她發現的時候,這已經變成了板上釘釘的事實。
「這是謠言。」第一百零一次向井上優澄清,換來對方不屑的白眼。
就連素來號稱動手比動腦快的水木雅子,也一反常態文縐縐地說,「正所謂空穴不來風,無風不起浪。阿尋,你還是面對現實的好。」語畢,指了指窗下,「喏。」
葉月探頭張望,然後瞬間黑了臉。
藤森的校門口,從來不缺少捧著鮮花或者抱著玩具熊等待的少年或……大叔,就好像井上優的後援團人數足足能夠繞校園外墻一圈還不止,但她卻從沒想過,有一天會在人群中看到那抹無人可比的亮色。
逆光站立的少年,整個人沐浴在夕陽的余暉中,桀驁而張揚。特立獨行的發色再醒目不過,讓人情不自禁地便將視線定格在他身上。
教學樓和校門相距甚遠,隔著長長的林蔭道。然而,校門外的少年卻恍若得到了啟示那般,在葉月站起的同時轉過身,遙遙望向遠處的群樓。
「這個距離……他應該看不見我吧。」葉月心虛地喃喃,手上卻一刻不停地將桌板裏的課本塞進書包。
「放心啦,絕對看不見。」水木雅子幸災樂禍地拍著好友,適時地補充,「絕對看不見你臉紅得跟猴子屁股似的模樣。」
「嗷……」葉月聞言慘叫,一邊嘀咕著「這個時間從神奈川跑來絕對是翹訓吧翹訓吧會被真田副部長一刀砍死的吧啊啊」一邊飛快地沖出了教室。
就讀於藤森兩年,葉月尋從來不知道林蔭道竟然這麽長。她一直跑一直跑,卻怎麽也跑不到盡頭。整齊排列於兩側的樹木,投下重重的陰影,間或落在她的臉頰上,讓她不禁迷了眼。但她僅僅是不停地吸氣呼氣,一鼓作氣地向校門跑去。
「噗哩,葉月你不是長跑健將麽,怎麽上氣不接下氣的?」遠遠地便看到疾速朝自己沖刺而來的身影,仁王似有所感地向前迎去,兩人果不其然撞了個滿懷。
「你也知道……我擅長的是長跑了……百米沖刺什麽的……呼……」葉月擡手,撥開落在額前的發絲,好不容易調整好了呼吸,一下秒便毫不留情地戳向仁王腰間,「這個時間不在網球場好好訓練,你想死了嗎?」
仁王側身,敏捷地避過葉月偷襲,「不是你讓我如果拿到了賭註就要分你一半的嗎?」說著,揚了揚手裏的兩張票,「涼子大小姐特別讚助,為了慶祝她終於擺脫了我這個可怕的魔障。」
葉月挑眉,突然笑了:「我說……你該不會是在向我提出約會的邀請吧?」
仁王歪了歪頭,也露出與她相似的笑容:「誰說不是呢?」
不是偽裝的見習約會,而是真正的約會。
屬於戀人間的。
☆、20、尾聲
其實仁王選的約會地點很俗氣,俗氣得讓葉月連連吐槽遊樂園這種橋段根本就是她玩剩下的。可盡管老掉了牙,兩個人還是玩得奇High無比,甚至忘記了閉園的時間。
踏上摩天輪的同時,絕大部分遊樂設施已結束了運營。工作人員互相打著手勢,整座遊樂園漸漸隨著燈火的熄滅沈寂下來。唯有位於中心的摩天輪兀自亮堂如舊,映得漆黑的夜空泛出陣陣銀白色的微光。
「總覺得自己成了三流言情小說的女主角。」葉月撇了撇嘴,一邊滔滔不絕地分析著這種情景設定的不可行性,一邊卻還流連忘返地自上而下俯視著亮如白晝的東京夜色。
仁王好笑地聽著她的歪理,突然萌生了一個詭異的念頭。雖然這麽做的後果必然是進一步驗證葉月尋所謂的「三流言情定理」,但似乎又很值得一試。
下定了決心,他果斷欺身向前。一手拉扯著葉月尋的胳膊,一手從另一側環過她的肩膀,毫不猶豫地將正興致勃勃說個不停的女孩圈入了自己的控制範圍內。
「怎麽…………唔?」
尾音消磨在唇齒間,就連上揚的聲調聽起來都是那麽曖昧不明。
葉月尋死死瞪大了眼,腦中一片空白。透過摩天輪的玻璃,她仿佛看到星光落在少年的背後。隨著轉動上升的高度,亦帶起她疾速的心跳,響如雷鼓。
但這樣的狀況並沒有維持很久,唇上漸漸加深的觸感讓她猛然醒悟過來,然後下一刻,她做出了連自己都百思不得其解的反應——她極為冷靜地閉上了眼睛,摸索著回應起來。
他們在摩天輪的至高點接了個吻,悠遠而綿長。
分開的瞬間,仁王不懷好意地笑了,「聽說在摩天輪最高點接吻的情侶,最後都會分手。」
葉月尋聞言,裂開嘴回道,「都說仁王君你一點都沒有狗血劇的編劇才能了,還是不要逞強的好哦。」
「你真不可愛。」
「如果可愛的定義是揮著白手絹翹著蘭花指大喊『仁王君你好壞』的話,那我還是不可愛到天涯海角海枯石爛好了。」
「唔……其實你裝腔作勢的樣子還是有點可愛啦。」
「仁王雅治你想被【嗶——】麽!!!!」
***
葉月尋十六歲,覺得現在的生活很是圓滿。
依舊有著吵吵鬧鬧的聲音,和愛惹麻煩的個性。
耐力運動很擅長,理科萬年不變地是死穴。
愛好是寫些不合邏輯的酸腐文字,以及欣賞足以閃瞎雙眼的美少年。
有著互掐互愛的好朋友,然後終於,有了一個戀人。
『無論你是否有機會去到未來,或是和某個時空的自己相遇。
無論你的人生中遇到了多少意外,或是驚濤駭浪、艱難險阻。
只要一直……一直朝著自己努力的方向前進就好了。
你或許個性糟糕、膽小怯懦,但只要坦然面對,或許就能得到意想不到的收獲。
直面命運的勇士才能戰勝邪惡的魔王,勇於追求王子的巫婆,也能成為水晶鞋的主人。
因為王子耳聰目明,總能聽到你想傳達的話。』
——雜志選段
作者:代表月亮消滅你
The End
作者有話要說:
雖然尾聲很短,但是姑且還算圓滿。
你們看,專寫相愛相殺的酸腐小說的葉月尋,最後不也寫了個HE麽。
這大概是我寫過的最不像一枝燈影風格的文了。
記得曾有讀者說:燈影的文向來不敢看,總覺得到了最後誰都沒好事。
但我這回可是真真正正地HE了,或許是年紀大了,終於喜歡寫少女系的HE了。這真是個好現象,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