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聖戰 21
死寂的密林,連風都無法從這裡穿行而過。
荒蕪之地向來鮮少有客人拜訪, 而如今, 來自北方更深處森林的純潔生物,卻站在了這裡。
他們皆是密林中最優秀的守衛者, 跟隨國王來到這裡, 是為了阻止和見證。
阻止她的反抗。見證她的死亡。
他們圍著她, 就像是當初圍在樹屋下那樣, 目光銳利, 全身繃緊, 似乎只要有一絲異動就會在即刻出手,將這個捉摸不透的女精靈牢牢綁縛起來。
塞拉靠在巨木的樹干上, 似笑非笑地看著站在最前高大修長的精靈王。不管見過他多少次,不管把多少個贊美之詞都給予了他,每一次看到他出現在眼前,她都會驚嘆造物主的巧奪天工和顯而易見的偏愛。他被賦予了精靈的空靈脫俗,卻又兼具人類王者的睿智風範, 他是靜守深林綠地的一方諸侯,他的美貌隱藏於古老歌謠和傳說之中——
當他抬起眼眸注視著她的時候,那裡就仿佛盛放著璀璨星河。
我美麗而強大的密林之王啊……你所踏過的荊棘,終將成為身後的黃金王座。
塞拉的目光從他的面容逐漸移到他手中緊攥的玻璃瓶上, 愣了愣, 眉梢一挑,露出一個果然如此的微笑。
「如同火焰燃燒不熄的聖潔之水,可以焚盡世間所有邪惡。」塞拉緩緩念出記載在孤本上的這句話, 含著隱約笑意,「所以……這就是你用來淨化我的方法嗎?」
「是。」瑟蘭迪爾回答,面上依舊平靜無波。
「如此美麗……」塞拉嘆息,「如此致命……」
守衛者眼神微微一凝,卻被精靈王的一個手勢制止在原地。
「你放心,我不會逃跑。」塞拉語氣輕快,「五年了,我可哪兒都沒去,你以為我會在這麼重要的時刻打倒你們所有人然後離開嗎?……唔,雖然我的確可以這麼做。」
精靈王下頷收緊。他沉默了很久,才輕聲開口,「塞拉。」
她挑了挑眉,等著他要說的話。可他似乎只是想念出這個名字,之後都沒有再出聲。
她打量著他的臉,他所有隱藏在威嚴表皮下的暗流湧動,他掩蓋在長袍下的雙手,他繃得挺直的脊背,他深邃明亮的眼……
最終,她微笑著開口。
「那麼現在,已經到了正確的時候嗎?」
聞此,他眼神微微深了下去。
——「而我……只是做了一件所有木精靈都會做的事——」
——「審視無禮的闖入者,囚禁被侵蝕的墮落者,以及……」
——他定定地看著她,一字一頓,「——在正確的時候,執行對她的公正審判。」
瑟蘭迪爾全身一震,倏然閉上了眼,卻仍然能聽見她含著笑意的聲音輕聲訴說。
「這就是你對我的公正審判?在這兒?在這個星光之夜?在這顆你與我所共有的巨木之下?」
「我仍然記得我所說過的話。那麼你呢,瑟蘭迪爾?你記得嗎?」
——那一個夜晚,他曾緩緩低下頭,和她額心相抵,呼吸相聞。他的眼眸近在咫尺,通透無瑕。
——「記得你說過的話,」他的聲音低沉得仿佛要印刻入靈魂,「……必須記住。」
而精靈,從不遺忘。
他緩緩睜開眼,凝視她的臉。
而她對他伸出手,微笑著吐露詛咒,「你會是我的,瑟蘭迪爾——即便死亡。」
——「你明白這是什麼意思……對嗎,塞拉?
——「我明白,我當然明白。」
——「你,是我的了。」
他用盡力氣,慢慢抬起手,當守衛者恭敬地將玻璃瓶從他手掌之間拿走後,他仿佛一瞬間失去了支撐的力氣,後退兩步,側過了臉。
塞拉拿過玻璃瓶,一眼就被裡面的璀璨光芒奪去目光,她低頭凝視裡面的聖潔之水,精靈最喜愛的雙生樹所洗禮過的珍藏,於她而言卻是世界最致命的劇毒。
她慢慢打開了瓶塞,仿佛有星光從裡面彌漫出來,照亮了她身前的一小方天地。
塞拉抬起眼,用那雙晴空般蔚藍淺淡的眼眸,注視著精靈王,她的聲音很輕,仿佛是在喃喃低語,「……不看更好,不是嗎?」
——她低啞的聲音:「不看著我,你就不會這麼緊張了吧……」
她微微一笑,直視瑟蘭迪爾的雙眼,「閉上眼睛,吾王。」
閉上眼,你將看不見最後一刻醜陋的臉,而你將會把我最美的時候記得更加清楚,從此都無法遺忘。
所以,閉上眼睛,我最愛的瑟蘭迪爾。
他靜默不語地凝視她許久,最終,還是緩緩闔上了眼,呼吸悄然停止。
他聽見了她輕快的聲音。
「你愛我嗎,瑟蘭迪爾?」她問,似乎真的對此十分好奇。
那一瞬間,沉重的悲哀和劇痛幾乎就要將他打倒,他甚至想要不管不顧睜開眼奪走她手裡的聖水,那會完全淨化她的液體,帶給她永恆靜謐死亡的劇毒之藥。他的心中有被火燒紅的尖銳匕首在緩慢地,一寸一寸剖開他的經脈,沿著胸腔一路前行,炙熱,燃燒,焦糊,濃郁的血湧了出來,灌滿了他的喉嚨,讓他無法開口說話,甚至無法睜開雙眼。
他親自贈予了她死亡。從此生死相別。
你愛我嗎,瑟蘭迪爾?
「我愛你。」他聽見自己幾乎哽咽的聲音,它們終於如他所願衝破了劇痛的胸口,一字一句,將埋葬在心底深處百年不得見天光的話語說出了口,「——我愛著你,一直如此。」
一直,一直,愛著你。從未變過。
塞拉慢慢走到他身前,看到他因為她的靠近而痛苦地側過了臉,睫毛劇烈顫抖,呼吸灼熱得仿佛可以燙傷自己。她的目光緩緩流淌在他蒼白的面龐上,然後湊近在他耳畔,用甜蜜的,低柔的,仿佛情人親密的聲音輕聲開口——
「那就好。那麼你也會記住一件事——」
「是你,親手殺死了我。」
瑟蘭迪爾呼吸一頓。
在所有人都猝不及防的時候,塞拉仰頭將一整瓶聖水都灌進了自己的嘴裡,然後丟開玻璃瓶,緩緩舒展手臂,宛如擁抱死亡。她直視著他的臉,綻放出從未有過的,燦爛如不熄星辰的微笑。
她的聲音像是惡毒的詛咒蔓延,讓每一個聽見她的人都宛如受到魔鬼襲擊,面容血色盡褪。
「你——將與我一同燃燒。」
漆黑幽暗的密林,陡然爆發出一陣凄厲到仿佛來自於靈魂深處的慘叫。火焰,灼熱的火焰從她的身體裡開始肆意燃燒,燃盡黑暗,燃盡污染,燃盡一切齟齬,也燃盡了所有美好回憶。她每一寸皮膚都燒了起來,白色的光芒籠罩了周圍,幾乎是在瞬間,她就化成了飛灰,余燼從空中緩緩飄落在地。
一切歸於靜寂。
瑟蘭迪爾緩緩睜開眼,他下意識地伸出手,接住了熄滅的灰燼,脆弱得他甚至來不及去握住,就崩裂在掌心,散成了粉末,從指縫中消失,飄走。
「啊……」一聲輕微的,低啞的,仿佛是在胸腔中被擠壓著下意識發出的聲音,極輕,極熱,極痛。守衛者們眼睜睜看著那個曾經漫步於星辰森林之中不可一世的林地國王,似乎在一瞬間失去了支撐,踉蹌著半跪下去,泥土和腐葉將他潔白的衣擺染上了污濁,可他只是緊緊閉著眼,似乎在挽留著什麼握緊了掌心,將它抱在懷裡,溢出那樣令人傷心欲絕不忍聽聞的聲音。
他親手將他唯一的伴侶化為灰燼。那一瞬間,她會有多疼?這一輩子,他會有多疼?
他們從未見過精靈王露出這樣哀痛刻骨的神色。
這一生,他都將被燃燒。
守衛者深深嘆息,目光掠過那一堆灰燼之中,目光突然一凝,這、這是……
他快步走了過去,然後小心翼翼地從灼熱的余灰中捧起一串果殼做的項鏈,回到精靈王身邊,猶豫著出聲,「吾王……她留下的遺物……」
似乎是有一個字觸到了他的痛點,瑟蘭迪爾立刻抬起頭,空茫的目光在看到那一串熟悉的項鏈時,慢慢聚焦,眼裡重新有了光亮。
這是他贈予她的禮物。定情信物。
而她一直都戴在身邊。
瑟蘭迪爾緩緩伸出手,接過項鏈,他低頭凝視著它,然後閉上眼,灼熱的吻落下,他珍而重之地將它戴在自己的脖子上,然後緩緩站起了身。
守衛者的目光從他低垂的眼眸上掠過,然後定在他身後柔順的長發上,一愣,大驚失色!
「吾王!你、你——」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瑟蘭迪爾的頭發上。
那曾經無比燦爛美麗,足以照耀黑夜的淡金色,在片刻之間,發根緩緩褪成了了無生氣的白。
這個世界上,唯有三種東西能夠殺死精靈。火,利刃,以及極度的悲傷。
他的心被烈火炙烤,他的靈魂被利刃穿透,而從此以後,他也將活在永無止境的悲傷之中。
直至最後一刻。
作者有話要說:
精靈王那個發音你們可以參照矮人奇力死時陶瑞爾發出的那種聲音……當時看得我眼睛濕潤。
好了從此章之後都是甜甜甜了……吧。
我是女主親媽!真的!我很疼她的!我也很疼大王的!這真的是HE啊你們信我!
第32章 聖戰 22
彈幕:「????????????[黃種人問號臉]」
彈幕:「幾個意思?導演你幾個意思?你說清楚到底幾個意思?!」
彈幕:「我可能看了個假直播。嗯,主播掛了。嗯, 電影主角掛掉了。嗯, 導演可能也要掛了。」
彈幕:「哎喲喂我就知道是這樣!!難怪前面弄那麼多鋪墊!!都是為了這一刻!!賺眼淚對不對?!我給你,眼淚都給你行不行?!」
彈幕:「導演我*&#%&%¥!#*!」
彈幕:「哇的一聲就哭了!」
彈幕:「不可能真的死了!絕壁不可能!我家大魔王不是這樣束手就擒的人!」
彈幕:「都化成灰了應該是死得不能再死了……」
彈幕:「想起她趕走小綠葉, 然後一個人在樹屋裡喝酒那一幕就心酸……她怕是知道自己活不長了吧?」
彈幕:「是啊……還隱在樹後看著小王子被人接走了才離開……」
彈幕:「感覺大魔王在這部電影裡比上一部有人情味兒一些, 是我的錯覺?」
彈幕:「沒這麼簡單……大魔王不是那麼容易心軟的人, 她做事都很有目的性沒發現嗎?港真我當初也以為她趕小王子走是為他好, 後來仔細一想老媽死了綠葉不可能一輩子沒發現, 如果到最後發現是親爹干的……你們說這意味著什麼?」
彈幕:「有道理哎, 我覺得她的目標是大王或者大王身上什麼東西,不然不可能一直不走。而且既然避免不了死亡, 能為他添堵當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小王子很可能是她的復仇工具吧?」
彈幕:「細思恐極……」
彈幕:「嚶嚶我大王心疼我大王啊!!!」
彈幕:「大義滅親了這是……心裡有點復雜。」
彈幕:「雖然我愛我家大魔王,但現在真的有點心疼大王了……他老婆故意傳播污染逼得他沒得選,還說那樣揪心的話,我怕是下輩子大王都無法邁過這道坎兒了喲……」
彈幕:「太虐了……實在是太虐了……虐得我心肝兒肺都疼……一晚上沒睡好」
彈幕:「為特效點贊!燃燒起來然後化成灰燼的那一刻實在是太美了。」
彈幕:「樓上是薩比?這個時候你還跟我們提特效?」
彈幕:「大魔王真的好壞啊……不過演技也真的好好啊, 最後一刻那個眼神太讓人揪心了。還有大王的選角也很不錯!差點以為這就是官方拍的電影了。」
彈幕:「不你們不懂,這就是用直播名義來吸粉的穿越,懂嗎,穿越!大魔王根本就不在我們這個時空!」
彈幕:「樓上真的好入戲233333」
【當前觀眾人數:49672】
……
又一個傍晚, 萊戈拉斯再次擺脫了那群惱人的護衛, 溜達到了河邊。
他安慰自己:不就是出來溜達溜達,根本沒什麼大不了的,而且他又沒到河那邊去, 目的也不是去見她,靠近點應該也不算違背承諾了吧?
他伸長脖子直直地瞪向河對岸,從白天等到了黑夜,也沒有傳出半點聲音。
他沮喪地低下頭,不得不失望地沿原路折返回去。
就這樣來來回回折騰了近半個月,萊戈拉斯終於徹底失望了。他低著頭悲傷地一路來到精靈王的大殿中,抬頭看了看正站在窗邊凝望夜空的父親,默默坐到旁邊的角落裡,抱著自己的膝蓋,一語不發。
很長的時間,父子二人一句話也沒說。
直到萊戈拉斯終於忍不住心裡的失落和沮喪,他揉了揉眼睛,盡量不讓阿達聽出聲音裡的哭腔,低低地開口,「……為什麼她和所有別的媽媽都不一樣?」
精靈王一頓,他緩緩轉過身來,半邊臉隱匿在耀眼的星光之下,定定地看著萊戈拉斯,擁有著她一半血脈的孩子。
他沒有問那個「她」是誰,也沒有問他今天去做了什麼,為什麼能找到她。
瑟蘭迪爾只是用一種極其復雜的目光凝視著他的後裔,有破碎的星辰在他的眼中湧動。
「她和別人不同,萊戈拉斯。」他說,聲音極緩極低,仿佛每一個字都用盡了力氣,「……但她愛著你,堅信這一點。」
小精靈搖了搖頭,抽抽鼻子,「她才沒有……她說愛是為別人流血,所以她再也不想嘗試它了。」
精靈王閉上眼,身形微晃。
「是因為她被關起來了……所以再也不相信別人了嗎?」小精靈喃喃,然後轉過頭,用期待的目光小心翼翼地看著他的父親,猶豫了一會兒,才低低問道,「阿達……她究竟犯什麼錯了……你能不能……能不能原諒她,別關著她了……」
精靈王面色漸漸變得蒼白,血色盡褪。有無法揮散的悲哀和沉痛從他的眼底深處漸漸浮現上來。這樣強烈到不可忽視的情感,萊戈拉斯從未在他那高傲威嚴的父親身上見過,讓他立刻就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
小王子緩緩站起身,他一步一步走到精靈王面前,拉住他的衣角,然後抬起頭,目光清澈地望著他。
「阿達,她在哪兒?」萊戈拉斯問,目不轉睛,「她還在那兒,那片森林裡……對嗎?」
瑟蘭迪爾垂下眼眸,沉默地注視著他,呼吸漸漸輕了。
萊戈拉斯用力扯了扯他的衣角,語氣終於開始變得著急起來,「她說她再也不想見到我了,她認為我是麻煩和負擔,她說的是真的嗎?她真的這樣覺得嗎?」
「你看著我,阿達……我的媽媽……她沒走,對嗎?」
瑟蘭迪爾心痛如絞,可他無法把真相說出口,只要一回想起那一刻她的聲音,她的笑意,她化成灰之前的詛咒……那種感覺就如同劇毒在他的心髒裡隨著血液蔓延到全身,痛得他每一寸皮膚,每一根神經都在戰栗,讓他無法入睡,無法得到一刻的平靜,閉上眼睛全都是她的呼吸,笑容,和她的眼神。他甚至不能直視萊戈拉斯的目光,他質問的聲音像烈火那樣炙烤著他。
在那天過後的每一分每一秒,他都在燃燒。
在她化成飛灰的時候,他多麼想就那樣和她一起歸去,沒有精靈可以忍受親眼目睹伴侶死亡的痛苦,而他卻是把刀遞給她的凶手。他活下來的一刻都不得寧靜,像是靈魂深處愈來愈深的裂口撕扯著他……可他不能死,至少現在不能。戰爭馬上就要來臨,他的王國處於風口浪尖,而萊戈拉斯還這麼年幼,他無法擔當首領的重任——
他現在還不能死。他得活到一切結束之後。親眼看到他的後裔接過他手中的權杖,重新領導他的子民,讓所有仰慕他信任他的木精靈,能夠過著平靜而歡樂的生活。
而這百年的時光中,他將一力承擔所有負罪和苦痛。
「萊戈拉斯,」精靈王俯下身,輕輕抱起他,然後直視他的雙眼。他平靜的目光中仿佛有冰層在緩緩裂開,露出下面混合著岩漿翻滾洶湧的暗流,那種目光飽富情感,也極具震懾力,讓小王子在看到它們的剎那就止住了抽泣,忘記了言語——
「我很抱歉。你的母親,離開了我們。」
「而這一次,是真正的永別。」
萊戈拉斯愣愣地看著阿達的臉,目光緩緩下移,落到他修長的脖子上。那裡,帶著一串精致小巧的果核項鏈。他見過這串項鏈。
他一眨不眨地盯著它,終於,仿佛明白了什麼,他的眼裡緩緩湧上來淚水,然後用力抱住了精靈王的脖子,一絲嗚咽的聲音都沒有發出來,然而熾熱的液體卻不斷滾落在他的皮膚上,燙得他眼眶微紅,倏然閉上了眼。
「我很抱歉,抱歉……萊戈拉斯。」瑟蘭迪爾抱緊軟軟的流淚的王子,他的聲音低沉微啞,滿含贖罪般的麻木和苦痛,「我將為我所做的一切付出代價——那一天終將來臨。」
而當那一天降臨,希望你已經成為一個合格的,勇敢睿智的林地國王。那麼我也將安心歸去,追隨她的腳步,在無盡深淵裡和她一同燃燒。
無需恐懼,因為等待他的,唯有死亡一途。
……
……
當阿瓦瑞精靈的身體被聖潔的水燒成灰燼化成齏粉的那一刻,所有人都沉浸在悲傷之中,沒人注意到有黑色的煙霧從灰燼中逸散出來,附著到小小的果核項鏈之上,然後融入進去,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塞拉花了很長時間才慢慢從「沉睡」中蘇醒,她醒來後的第一件事就是試圖舒展自己的手腳,繼而她就發現,她變成了一個沒有實體的靈體。
俗稱,鬼魂。
【你坑我?】塞拉抬起手,看到手腕上依舊纏繞著那條滑不溜秋的白蛇,面無表情。
蛇嘶嘶吐著信子,看上去十分歡快,【當然沒有,啊~我的小天使,你對這個狀態有什麼不滿意的嗎?】
【全部都不滿意。一個凡人和精靈都無法觸碰的鬼魂?我要這個身體有什麼用?】
【這可是我能為你做到的最好地步啦~】蛇嘀咕,【你喝下的可不是什麼地攤上的三無飲料,那玩意兒對黑暗生物的殺傷力比你想像中可怕多了,你可要記住這個世界上是真的有神明存在,而且信奉魔法,魔法則意味著相生相克,不巧你正好被這小小的一瓶聖水所克,所以灰飛煙滅——幸好,你的執念足夠強大,加上我一點小小的幫助,才能讓你不至於真的消失在這個世界裡……】
【哼~要不是你固執地想玩手大的,還想索求一個精靈的愛情,搞不好我們現在已經一統西方,成為和索大眼一樣的至高存在了~】
【索大眼?】塞拉挑眉,【你是指魔苟斯的奴僕,索倫?】
【就是他喲~怎麼樣,要不要考慮一下他,當年他可是中土一枝花呢~姿色不輸精靈~】
塞拉似笑非笑,【和他合作?嘖,你好像對毀滅世界有著別樣的執念呢】
【毀滅才能繁衍新生,親愛的】蛇眯起眼,【以後,你會明白的】
塞拉意味不明地盯了它一眼,在蛇表情逐漸僵住尾巴尖心虛地飛速擺動時,淡淡地收回了目光,然後垂眸,看著自己的手。
透明的,虛幻的,明明滅滅,宛如一個真正的鬼魂。而據她所知,被詛咒的,或者死前執念不散而無法得到安息通往轉生的鬼魂,活著的生物皆無法觸碰,但它們卻對那些活物有著可怕的殺傷力。
鬼魂能殺死人,而人卻無法碰到它們。
塞拉似乎想到了什麼,唇邊忽然露出一個興味盎然的微笑,【既然如此……那我們就換一種玩法】
【聽說過人鬼情未了的故事麼?很浪漫,不是嗎?】
蛇,【……】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感覺要糟。
作者有話要說:
我還沒寫到甜劇情了你們怎麼會認為就END了……你們對作者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還有你們太小看女主了!!肯定都沒好好看前面對話的細節,無情抽打!!絕望值都沒怎麼動怎麼可能結束然後換地圖!!
下章開始大魔王要對大王動手動腳占盡便宜了,關鍵大王還無法反抗,因為他碰不到哈哈哈哈哈
第33章 聖戰 23
「吾王,萊戈拉斯殿下又去了河流邊。」
傍晚, 天然光線從頭頂石洞中灑落, 大殿裡明亮到纖毫畢現。聽到守衛者傳來的稟報,正低頭寫信的精靈王微微一頓, 繼而低沉的聲音傳了出來——
「還是和從前一樣?」
守衛者低頭, 恭謹回答, 「是的, 還是和從前一樣, 由日光正盛到斜陽落入山川, 萊戈拉斯殿下一直等待著並遵守著他的承諾,不曾越過河流一步。」
精靈王沉默著, 似乎這句話勾起了他久遠的回憶,精致濕潤的筆尖懸在空中許久,直到墨跡已然變干,他才回過神來,沒有抬眼, 只是淡淡道,「下去吧。」
守衛者頷首致禮,然後安靜地退了出去。
瑟蘭迪爾看著手中的信,來自更久遠之地瑞文戴爾的領主, 諾多精靈埃爾隆德。幽暗密林和瑞文戴爾極少互通消息, 而這次是個例外:自百年前索倫入侵了埃利阿多,並不久後攻下埃瑞吉安,強力擊垮了埃爾隆德帶領的軍隊, 迫使殘存的諾多精靈北撤,精靈的勢力就受到了不小的打擊。雖然從卡扎督姆派來的兵力突襲了索倫大軍的後方部隊,索倫將這些矮人擊退,但卻無法突破都林之門。大名鼎鼎的黑暗魔君在矮人手下連續遭遇了兩次挫折。
為了一雪前恥,他命令半獸人去掠奪所有他們能發現的矮人。而這個向來身材矮小,樣貌粗獷,性格卻豪放不羈,並且勇猛好戰的種族當然不會坐以待斃,由此引發了另一場席卷中土的大戰,許多種族都參與其中,這也包括了精靈。
和其他精靈領主相比,幽暗密林之王並不那麼聲名顯赫,雖然他領土廣闊,但位置陰森偏僻,因此顯得更為封閉,鮮少和其他同族往來。加上他手中並無精靈三大寶戒,人民談論起精靈這個伊露維塔首勝兒女的優秀族群時,總會率先想到黃金森林洛絲羅瑞恩的統治者之一凱蘭崔爾,亦或是瑞文戴爾風之戒維雅持有者埃爾隆德。相較而言人類中最熟悉這位密林之王的,恐怕是擁有能和林地精靈互通商業有無殊榮的長湖鎮居民,他們是唯一能得見林地精靈真容的普通人。
而眼前這封信,則是一個聯盟邀請。
精靈們雖然超凡脫俗,但並非冷漠無情,他們對邪惡生物的厭惡更甚於人類。而作為中土為數不多高等精靈之一的埃爾隆德,他驍勇善戰,醫術高明,智慧超群,並且對未來有著不俗的預知力。他看到了這位崛起的,曾經的魔苟斯奴僕,如今的黑暗魔君索倫所能犯下的罪惡,因此他像這位遠在北方的密林領主請求援助,邀請他一同參與馬上就要到來的貢達巴德山之戰。
瑟蘭迪爾幾乎沒有多做猶豫,欣然應戰。
他緩緩簽下自己的署名,精靈文字古老而優美,從時間之初便已誕生。每個不同的精靈族群也有著不同的分支語言,屬於王者的印記卻不可復制。
他寫下最後一筆,令人將信立刻派送出去,剛剛放下筆,就忽然聽見了一個極輕並且熟悉的聲音——
「漂亮的名字。」
瑟蘭迪爾瞳孔一縮,他幾乎是毫不猶豫地回頭,在看到正趴在桌子上觀看其他信件的身影時,僵住。
那是一個……鬼魂,全身都是縹緲淡薄到近乎透明虛幻,只能隱隱看清些許輪廓,走動間周圍空氣會微微流動著迷離不實的光華。她輕盈得毫無重量,即使手臂撐在書桌上,紙張都沒有下陷分毫。她長長的近乎無色的頭發無時無刻如同被輕風吹拂,活了一般在身後微微飄動,她甚至穿著那一天同樣的長袍,如同記憶深處最熟悉的模樣,漫不經心的,似乎還含著一些捉摸不透的笑意,對他開口說話——
瑟蘭迪爾退後一步,猛地閉上眼睛,心中潮水翻湧——不,這不可能是真的。聖水早已將她化成灰燼,連白骨都未曾留下,她的靈魂早已如同她所帶來的黑暗那樣消失殆盡,她不可能還存在著,甚至願意留在他身邊——
「為什麼閉著眼,瑟蘭迪爾?看見我你不高興嗎?」
他聽見了極輕的風聲,似乎有什麼東西逐漸靠近了他,他甚至能夠感覺到冰冷的手指若有若無地撫過他的臉,就像她曾經做過的那樣——
這是假的。一切都是假的。
她毫無可能仍然存在於世間,她沒有被任何人所詛咒,也必然不可能成為無法安息的鬼魂。她只是……只是他心中揮散不去最深重的執著,苦痛和愛。他只是太想念她了……實在是太想念了,而這種思念甚至能夠騙過他的身體,讓他錯以為她還活著,還能夠觸碰自己,甚至和他開口說話。
這只不過是眼睛和大腦順從內心而產生的幻覺而已。幻想著她能以最可能的方式仍然留在身邊。
可縱然清晰無疑地明白這一切,他依然無法說服自己選擇忽視她。
他從來都無法拒絕她。
瑟蘭迪爾緩緩睜開眼,而現在,此刻,那個虛無的幻影沒有消散,她仍然留在這裡,就像是還活著那樣,打量著這座他建造的瑰麗殿堂。
他看著她,目不轉睛,連呼吸都悄然停止。
顯然這些曾經見過的擺設並不能引起她足夠的興趣,很快她就收回了目光,重新將注意力放到了他的身上。她虛幻的雙目明明滅滅,看上去仿佛如同夜空下閃爍的星辰之光。
「為什麼這樣看著我?你似乎對我出現在這兒很吃驚。」
瑟蘭迪爾注視著她,用一種難以言喻的目光。很久之後,他才緩緩開口,眼睛依然無法從這虛幻的身影上離開——
「我並不吃驚。我只是感到了高興。」
既然她是假的,是心中的罪惡和思念鑄造而成的幻影,那麼為什麼還要像從前那樣高高在上地隱瞞她,欺騙自己呢?他再也不會這麼做了。因為即便精靈擁有著漫長而永恆的生命,卻也依然時刻受到死亡的威脅,誰也不知道所愛之人會不會在某一刻突然離去,從此消逝在他看不見盡頭的永生裡。
如果說他能從和她相識的幾百年中有所領悟,那麼就是珍惜她在身邊的每一刻。不論她是否愛著他,在乎他,是否想過和他共度余生……至少,她還「活」著。他的眼睛還能夠看見她,他的鼻子還能夠聞見她的氣息,他的心仍然為她而跳動,他的靈魂為她戰栗不休。
即便她是虛幻的,不真實的。可在經歷過那一刻的死亡之後,他已經沒有什麼可再失去了。
你能出現在這裡,即使只有短短片刻,我也很高興。
瑟蘭迪爾緩緩抬起手,想要去撫摸她若有若無隱匿在明滅光芒之中的臉龐,可卻在觸到她的那一刻,手指從她的身體中穿了過去。
什麼也無法抓住。
就像那天從他掌心碎裂,飄落的灰。
瑟蘭迪爾微微一頓,眼中光芒緩緩熄滅下去。他想要收回手,不再試圖去碰那令人心碎的幻影,即便他無數次想像能夠再次觸摸她,而事實卻是——
啪。
一只冰冷的手,攥住了他的手腕。
瑟蘭迪爾全身僵住。他緩緩低下頭,注視著那只虛幻的手臂。
和真正的鬼魂毫無兩樣,淡薄到幾乎隨時可能消失在空氣中。可肌膚上傳來的觸感那樣真實,冰冷刺骨,在一瞬間凍住了他。
難道他的執念已經嚴重到如此地步,能夠幻想一個不復存在的影子也能夠和他相觸嗎?
他盯著那只手,又緩緩伸出另外一只手,小心翼翼地試圖碰到它,毫無意外,這次仍然從幻影中穿了過去。他什麼也沒觸到。
果然是假的……這種她能夠握住他的感覺,也只是因為過度思念大腦所造成的幻覺而已。
瑟蘭迪爾唇角微微一動,垂下眼眸,手臂微微用了些力,而就如之前她還活著時那樣,他很輕易地就擺脫了桎梏,冰涼的感覺很快消失了。他抬起眼,看著眼前半飄在空中明明滅滅的魂體,輕聲開口。
「我以為,你只會出現在夢裡。」
又是否只會出現在夜幕降臨之後,而在晨光破曉之前消散而去?
塞拉忍不住挑了挑眉。在一番來回試探之後,她終於意識到哪裡不對勁了。
這個家伙……好像沒把她當真?
難道他以為她是心魔之類的低級玩意兒?
唔……可能是她表現得還不夠明顯才對,她應該做出一些更有可信度的事情來說服他,比如……
縹緲在半空中的鬼魂在瞬間忽然湊上前來,猝不及防之間,伸手抱住了他的脖子,然後低頭,張嘴咬住他弧度優美的下頷,輕輕用力,留下一個淺淺的牙印後馬上松開。她垂眸,目光中似乎仍然可見捉摸不透的淡淡笑意,幽寂低柔的聲音飄散在他耳側,連同那帶著涼意的氣息——
「那麼在夢裡,吾王……我也對你做過這樣的事嗎?」
作者有話要說:
沒有接受事實的大王:我的心魔雖然是假的,可她能一直碰到我,還能做點會被關小黑屋的事,有點開心又有點煩惱。(以及既然能做點其他事你為什麼只咬不親?)
感覺自己備受寵愛hhhhh
作者君已經放棄寫快穿了……接下來可能都是慢穿了吧= =心累。
第34章 聖戰 24
彈幕:「復、復活了????」
彈幕:「全臉懵逼不知所措」
彈幕:「有人能說一下是什麼情況嗎?為什麼開始有點看不懂了?」
彈幕:「我仔細思考了一下,發現這是導演的又一個陰謀。」
彈幕:「這個編劇有毒啊……死去活來折磨我們這些觀眾好玩嗎?」
彈幕:「人氣說明一切。」
彈幕:「所以大魔王現在寄身在瑟瑟脖子的項鏈上……貼、貼身play??[目瞪狗呆]」
彈幕:「興奮到微微一石更!」
彈幕:「哇~這個鬼魂的特效~太厲害了!比當年魔戒3裡的鬼魂士兵看上去真實多了~」
彈幕:「這些有錢人大佬們啊真會玩, 錢多得砸一部同人電影也是666」
彈幕:「一看投資人就是托老腦纏粉, 這部電影可比上一部長多了」
彈幕:「辣雞主播!辣雞導演!辣雞電影!」
彈幕:「樓上怎麼又是你?天天換小號蹲在直播間就是為了被禁言?」
彈幕:「目測是同行惡意侮辱」
彈幕:「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大魔王肯定不會就這麼簡單地死了!!!!」
彈幕:「哈哈哈哈變成鬼魂了哈哈哈哈我記得原著裡設定活物碰不到冤鬼但是鬼魂碰得到活物」
彈幕:「……這意思就是……」
彈幕:「大魔王可以任意對大王羞恥play……」
彈幕:「然鵝我們的大王……」
彈幕:「根本……」
彈幕:「完全……」
彈幕:「……無法……」
彈幕:「反抗???!」
彈幕:「哈哈哈哈哈哈哈有生之年系列!!!」
彈幕:「搞事搞事搞事!」
彈幕:「爭取再生一朵小花,心疼單親家庭早熟兒童小葉子……」
彈幕:「好奇鬼魂和精靈怎麼生……對著星星日空氣?」
彈幕:「目測我大魔王用強才有可能生233333333」
【當前觀眾人數:59237】
【絕望值:60/100】
……
……
還記得親吻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嗎?
或者換一種更准確的說法——還記得, 被狩獵的那一刻, 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
狡猾而凶猛的野獸在盯上它的獵物時, 會有一段時間的審視和潛伏, 它們隱蔽在茂盛的草叢或者陰影之中, 連呼吸都不會驚動掠過的風。而當獵物終於放輕警惕, 懈怠它們的警戒和肌肉時,它們會化作最迅猛的閃電那樣衝上去, 在短暫到來不及反應的時間裡咬住它們的脖子,結束這一場豐盛的晚宴。
而不論是什麼品種的野獸,似乎無一例外,在發起攻擊的時刻,它們都格外偏愛襲擊獵物的一個重要部位:脖子。
這是猛獸在長期進化中形成的捕獵「標准動作」, 因為這是一般獵物全身最脆弱的地方。頸動脈、氣管、脊柱神經集中經過頸部,而只要咬住了它,獵物會在最短的時間內因為窒息、失血或者神經損傷喪失抵抗能力,迎來絕望。
代表了凶殘, 冷酷, 無可反抗,來自上位者的無情掠奪,以及居高臨下賜予般的死亡。
就像她一直以來喜歡做的那樣。
當她擁抱住他, 仿佛在他身上烙刻下獨屬於自己的不滅印記時,瑟蘭迪爾忽然就想到了那個夜晚,也是如此,在給予他最盛大的歡愉放松了一切警惕和戒心時,猝然咬住了他最脆弱的致命處,無法發出絲毫聲音,無法反抗,在最後一刻迎來滅頂之災般的戰栗,窒息和死亡。
而如今,一個幻覺,居然也能夠激起他的回憶?難道只因為這全部都是他的幻想,而他一直期望著它發生在自己身上?
瑟蘭迪爾倏然撫上自己下頷,在那裡摸到了淺淺的印記,還能夠感受到那隱約的刺痛。如此真實,宛如她真的活著。
難道這也是來自身體的欺騙?
如果真的如此……這將是多麼的可悲啊……瑟蘭迪爾,如今的你多麼可悲。
「你的表情像是見了鬼,」那個幻影繼續說著,連聲音都和記憶裡如出一轍。在那一番動作之後,她稍稍遠離了他一些,似乎想更好地打量對方,繼而發現他的反應似乎不盡如人意,不由得愈發興味地戲弄道,「你看上去不像是被吻了,更像是被毒蟲蟄了一口。」
吻?這個幻影稱呼她剛才的舉動為「吻」?
瑟蘭迪爾注視著她,他似乎終於認定了她的身份,表情漸漸變得平靜下去,恢復了林地國王的睿智和威嚴,放松了緊繃到疼痛的身體,側過身,重新坐回椅子,目光凝在另一封從南方寄來的卷軸上,聲音平緩低沉——
「這沒什麼區別。她幾乎從不吻我,我早已忘記那是什麼滋味。」
……她?
她就站在他的面前,他卻依舊使用了第三個稱呼?
塞拉目光古怪地看著避開她眼神的精靈王。他的反應有些出乎意料了。
【你確定這個身體沒別的問題?他看上去根本不信】
蛇幸災樂禍地笑出聲,【啊哈~他是個對光明有著堅定信仰的精靈,想要相信一個灰飛煙滅的愛人死而復活可不是那麼簡單的事,並且我有理由相信此刻他正在抱怨著你的無情無義——】
無情無義?關於什麼?她「幾乎不吻」他這個事實?
塞拉嗤笑。這可不是她的問題,她倒是對他漂亮的嘴唇很有興趣,記憶中那的確更像是一份美味。可不得不說精靈王成天一副威嚴高傲的模樣實在讓她很難下嘴,而且他為了逃避她更多的引起他不必要的情緒,幾年中他們見面的次數屈指可數。
難道她要全部打倒那些守衛然後闖入宮殿裡在所有他的臣民眾目睽睽之下強吻他嗎?他是怎麼能夠把這個罪名歸咎到她頭上來的?
【因為你對他太冷淡了,親愛的,沒人會懷疑你不愛他的事實】蛇嘶嘶,【當然了,如果哪一天你變得突然熱情起來,我反而會更加擔心】
塞拉聽著蛇在耳邊絮絮叨叨,她目不轉睛地盯著精靈王美得可以入畫的側臉,目光緩緩從他緊抿的嘴唇,高挺的鼻梁,微微顫抖的睫毛移到他流光般華美燦爛的金發上,然後微微一頓。
她不是那些還身處凡塵目光可以輕易被蒙蔽的普通精靈,她顯然能夠看到更多隱藏著的東西,這其中就包括那如同褪去了神秘光華變得灰白下去的發根。
蛇瞅著塞拉逐漸眯起的眼睛,心道要糟。
她極少會對什麼東西產生格外的偏愛,而一旦她所喜愛的事物被剝奪了其不凡光彩,失去了那份可貴的獨特,她就會生氣。
在很久之前,一旦她生氣了,那將會變成一場極為恐怖的災難。而即使過去了這麼久,她不再記得從前的卓越功勛,失去了屬於她的力量,她的怒氣,依舊不可小覷。
它覺得,這個精靈馬上就會渡過一個極為漫長而難忘的夜晚。
……
瑟蘭迪爾垂眸注視著眼前的卷軸,他盡力想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到這份重要的信件上來,竭力忽視旁邊那個一直虎視眈眈片刻不曾移開視線的「幻影」。
優雅而簡潔的精靈文字整齊地躺在古老卷軸上,他的目光緩緩流淌,一行又一行地翻閱下去,然而卻沒有一個文字能夠真正映入他的腦海中。就像是一個身體裡居住著兩個截然不同的靈魂,一個試圖繼續完成屬於國王的職責,而另一個則不動聲色,默然觀察著旁邊透明虛幻鬼影的一舉一動。
因此在對方忽然飄近,那隱約散發著銀光的長發有一縷垂落在他手肘邊時,瑟蘭迪爾第一時間作出了反應——
他依舊維持著優雅垂眸回信的動作,可他的肩背和手指卻悄然變得僵硬,唇角下意識地輕輕抿起。
他竭力不讓自己的目光向右移去,卻清晰聽到她的聲音愈發湊近耳畔,幾乎是貼著他的耳朵輕聲說話——
「究竟有多少次你在夢裡幻想著我們的親吻……嗯?瑟蘭迪爾?」
精靈王目光微僵。
那個聲音繼續說著,宛如鬼魂輕語。
「你想要我吻你,不是嗎?……你瘋狂地想念它,在每一個離開我的日夜裡……你渴望來自我的親密接觸,我的呼吸,擁抱,落在你唇上的吻,咬住你喉嚨的疼痛,甚至更深一步——」
瑟蘭迪爾霍然站起身,轉過頭盯著她,目光如有火焰在燃燒。
「住嘴!」他近乎咬牙的低啞聲音,「停下——別再試圖窺視我的想法——」
「為什麼不?」鬼魂眯起眼,似乎是輕輕笑了一聲,冰涼的氣息蔓延在他的脖頸,激起一陣陣戰栗,「因為它們都是真的,它們藏在你心底最深的地方,你不願意讓任何人觸碰到它,你害怕我知道,你認為我會毫不留情地拒絕你,就像我做過的一百次,一千次那樣——」
她的嘆息近乎蠱惑,「我勇敢而睿智的密林之王啊……面對愛情,你卻如同一束被陰影孤立的光那樣畏縮不前。」
「為什麼不說出來呢?我親愛的瑟蘭迪爾,我的國王……」鬼魂低低的喃語像是詛咒一樣無法擺脫,回蕩在他混亂繁雜的思緒裡,一遍又一遍,「說出來……我會滿足你……滿足你可想不可得的欲-望……讓你即便在夢中也能夢想成真——」
精靈王仿佛忍受不了一般倏然閉上眼,不想再看到她的身影,她凝視的目光只會將他拖往另一個看不見底的黑洞深淵,他永無可能再從她的陰影裡走出來——
「你不是真的。」他側過了臉,即使閉上了眼也無法阻止那恍如實質落在他臉上的目光,他的聲音忽然低了下去,近乎安慰,近乎自欺欺人,「……你不是真的,你只不過是我又一個無法破除的假像而已。」
……又?
塞拉饒有興味地低低笑了笑。我高傲無畏的國王,你的心底究竟還隱藏著多少我無法得知的秘密和愛意呢?原來在你的心裡,得到我,比打破魔鬼的假像還要艱難?
「假像……」
那個虛幻的影子笑了起來,低低的,輕輕的聲音無孔不入地鑽進他的耳朵裡,「是啊……如果我是假像……那麼……」
「假像,會對你做這個嗎?」
一個冰涼的,如同夜風吹拂而過的親吻,緩緩落在了他的額心。
溫度和觸感都如此真實。
瑟蘭迪爾渾身一僵,他緩緩睜開了眼。
美麗而虛幻的面容近在咫尺,他能看見她唇邊若隱若無的微笑。
「假像,也會對你這樣做嗎?」
她散發著涼意的嘴唇慢慢下移,點過了鼻尖,宛如初雪輕拂。
瑟蘭迪爾悄然止住了呼吸。他目不轉睛地看著她的臉,像是在注視一百年那麼長。
塞拉抬起手,她的手指撫摸上他的臉頰,輕輕摩挲,在對方倏然如冰河破裂的目光裡,微微一笑,低頭吻住了他的嘴唇,曖昧而模糊的低語緩緩消失在親密的唇瓣之間——
「假像……會像我這樣親吻你嗎,就像你千百年來無數次幻想的那樣?——」
「回答我,瑟蘭迪爾。」
「對你而言,我到底是真的,還是又一個你所謂的幻像?」
……
很柔軟,很涼,纏綿溫柔得如同親吻即將墜落泥土的聖白樹花瓣,卻又如同要把她映入心底那樣深刻綿長。
這是他與她相遇之後,她給予他的第二個真正的吻。
而她就是邪惡欲-望的女性化身,即便死亡也無法阻止她的毀傷。她的擁抱像是雷霆閃電,她的吻像酸液萎蝕,她的呼吸含著劇毒,她的愛滿懷絕望。她仿佛來自於墓穴,溫度冰涼,而她和她的聲音就是黑夜,在黎明到來之前就會全然消亡。
「如果你不是真的……」瑟蘭迪爾不敢伸手觸碰她的臉,他只是凝視著她,像是注視著漂浮在森林之中的星光。
「即使你不是真的——」
「你對我而言,永遠都真實存在。」
不論在她生前,還是死亡。
塞拉輕聲笑了起來。
「當從不擅長說情話的傲慢者道出他心底最懇切的話語……就如同黑夜在我腳步下燃燒的燧石,孤山深處灰塵剝落露出閃爍光芒的寶藏……」她的聲音低得如同嘆息,「你讓我開始融化,我的國王。」
瑟蘭迪爾長久而專注地注視著她,那張只在記憶裡經常回放的臉龐。他唇角微揚,從未有過的笑意在眼角和眉梢緩緩蔓延——
「不管你是假像,鬼魂,詛咒,還是又一個別有用心的陰謀——如果你將消散在白晝之下,那麼陽光對我而言也將變得毫無意義。如果你只能出現在黑夜之中,那麼從此我將期待余暉落幕,星光降臨。你擁有我的財富,我的生命,我的驕傲會因你而碰壁,我的目光也將在你的眼裡終結——」
他一字一頓,心甘情願,將這埋藏在靈魂深處千百年不曾與人說的話,全部訴諸於此。
「塞拉·荒谷。」
「——你擁有我的心。」
……
長久的靜默,如同熹微在蒼穹緩緩蔓延。
當黑夜再次過去,第一縷晨光從石洞頂灑落在他腳邊,終於,她打破了靜寂。
「啊……時間到了啊……」
仿佛十二點的魔咒即將結束,塞拉不得不遺憾地輕聲嘆息,從腿開始她慢慢融化在空氣中,虛幻的身影變得更加淡薄透明,仿佛下一刻就要完全消散。在最後一刻來臨之前,她緩緩伸出手,冰冷的手指撫上精靈王燦爛的金發,微笑在她的臉上綻放——
「我喜歡你的金發,瑟蘭迪爾……而美麗的東西,從來都應該被好好珍藏。」
「就像你對我的愛。」
終於,她的手臂也變得逐漸透明,很快她的笑容也全然消散在陽光之下,只有她的聲音隱約回蕩在空曠的殿堂裡——
「在下一個黑夜,我將歸來。」
瑟蘭迪爾緩緩伸出手,手指緊握,仿佛在挽留。
他抬頭看著燦爛的陽光灑滿大殿,手指輕輕在嘴唇上摩挲,似乎還能感受到那種真實的,溫柔的冰涼。
下一個黑夜,他將安靜等待。
……
……
【我記得你好像是個可以在白天行走的鬼魂】蛇瞅她一眼,【所以……這是什麼意思?】
塞拉想了一下,【因為這樣更唯美,更具戲劇性,更有傳奇韻味……你不覺得嗎?】
蛇,【……完全不】
塞拉輕笑,【那你猜猜看?】
【也許我可以認為你想躲避他?】蛇放低了聲音,【你動搖了,我親愛的塞拉……他純粹濃烈的愛,快要令你著迷】
塞拉笑意愈發深了,【噢?這就是你對我的看法?】
【如果你還有其他陰謀,我很樂意傾聽】
塞拉玩味地注視它幾秒,【你好像很擔心我會真的愛上他?怎麼,我的愛情很重要嗎?】
蛇低低笑了,【你的愛情?……你的愛情……】
它似乎是想到了什麼好笑的事情,斷斷續續地樂了許久,才慢慢停住,聲音依舊低沉柔滑,【和愛情相比,我寧願相信你的陰謀,它更真實可靠】
【——你不想要這個虛幻無用的軀體……你想重生,我說得對嗎,親愛的?】
塞拉唔了一聲,【聽上去好像很有道理】
【你想復活,而復活則需要力量……足夠多的力量……讓我想想,中土世界,哪裡能夠弄到你需要的東西呢?——如果我沒猜錯的話……】
【你想回家】
她的家,那片重重彌漫著污染和黑暗的荒蕪之地,腐爛的土地裡深藏著她所留下的力量。
可是她現在仍然寄居在一個項鏈裡,她怎樣才能重歸她的領土呢?
塞拉注視著蛇,饒有興味地笑了。
【我想我開始有點喜歡你了】
蛇尾巴尖輕輕動了動,嘶嘶輕笑,【那麼接下來……你將如何在完全得到他的心之後,回家呢?】
塞拉抬起眼,望向南方。
【那一天,我將真正地『死』去】
【那一天,我也將從亡者之地復活】
作者有話要說:
第35章 聖戰 25
傍晚萊戈拉斯來找阿達的時候,驚訝地發現, 阿達居然穿上了那一身他最喜愛, 也最能襯托他容光的銀盔戰甲。
金發燦爛生光,比普通木精靈更高大修長的身軀, 戴著更簡潔精致的王冠, 堅硬而流動著華美光澤的銀色盔甲覆滿全身, 佇立在窗前的身影就如同中古守望在人世間浸滿了歲月風霜的戰神雕像。他擁有著精靈般的優雅高傲, 凝望著夕陽的時候卻又被賦予了凡塵的孤獨和憂傷。任何看到這一幕的人都不會懷疑, 他目光的盡頭並非是他的王國, 而是在思念故亡。
萊戈拉斯注視著他的父親,用一種復雜的眼神, 久久沒有說話。直到瑟蘭迪爾轉過頭來,看著這個開始慢慢長大,變得更高更清俊,像一顆小樹那樣生機勃勃的少年精靈,完美地繼承了他的金發和他母親的藍眼睛, 令人在看到他的第一眼就心生柔軟——
「我們要出戰了嗎?」萊戈拉斯打破了靜寂。他已經很久沒有呼喚「阿達」這個更顯親昵的稱呼,在過去的十幾年中他迅速成長起來,並且毫無疑問成為新生精靈中的新銳之首。他的身影比風更飄逸迅捷,他的腳步如落葉觸地無聲, 他在幾年前已然可以單獨行走在密林四方毫無畏懼, 他斬殺黑蜘蛛和半獸人連一絲表情都不曾動容,一切就像他母親曾經預料過的那樣——
而他也一直遵守著承諾,即便他每一個月圓和無月之夜都會徘徊於河邊, 凝望河岸那方的荒蕪森林,可十幾年過去,他仍然沒有邁過河流一步,只在這一側安靜守望,像是等待奇跡發生。
他一點也不像他的母親,他是這樣聰明,敏銳,帶著風一般的靈性,目光總是透露出晨光那樣的明亮和微微暖意。他是瑟蘭迪爾最得意的後裔,將來也會是這個王國最優秀的繼承人。
萊戈拉斯也不再如同小時候那樣依賴自己的父親,他變得愈發成熟而獨立了。雖然他仍然會常常來找他,可那就像是對待國王熟稔中帶著一些恭敬,幼年的記憶終究在他的成長中留下了痕跡,他心中的傷口難以愈合,也讓父子之間因為隔著死亡而漸行漸遠。
瑟蘭迪爾凝視著少年精靈,對待他的血脈,他的語氣裡終究多了一絲柔軟,「瑞文戴爾領主發來聯盟邀請,一同對抗索倫的黑暗力量,這將是一場慘烈的戰役,萊戈拉斯……你是否願意與我同去?」
即使他愛護他的子嗣,他的情感一直想要阻止他的兒子踏上戰場,他也恐懼年輕的生命會在瞬息萬變中無聲消亡。可他也明白萊戈拉斯生來就是一個戰士,他比任何少年精靈都要成熟理智,來自母親血統的天賦和從不放松的鍛煉令他戰無不勝,他是密林王子,注定要承擔他所交與的重任,而他缺少的,只是更殘酷的血與火的考驗。
瑟蘭迪爾很清楚萊戈拉斯不會拒絕,綠葉厭惡黑暗勝過任何精靈。而就如同他所預料的那樣,他的兒子欣然應允。
萊戈拉斯微微低頭,聲音清朗滿含活力,「我將和您一同前去,阻止黑暗在中土蔓延。」
瑟蘭迪爾頷首,在萊戈拉斯轉身就要離開這裡准備出發的時候,他頓了頓,低聲喊住了他。
「——她已經不在那了,萊戈拉斯。」
所以,你不必再繼續等待。
少年精靈身影一頓,他站在那裡很久,直到夜幕逐漸降臨,低低的聲音逐漸飄散在空曠的大殿之中。
「……我知道。」
說完,他快步離開了這裡,不曾回頭。
瑟蘭迪爾凝視著他離去的方向,眼中暗流湧動。他們彼此之間都明白對方的打算,就如同他很早之前就知道那時仍然年幼的小精靈喜歡偷偷摸摸溜到河對岸去找他的母親,他無數次聽到護衛稟報,自己卻默許了他的「失蹤」。而漸漸長大後的萊戈拉斯也逐漸明白當年行為的幼稚和可笑,如果不是阿達刻意放松守衛,他怎麼可能從重重防守的密林大殿中逃出來,怎麼可能每次離開的時候恰好遇到來尋找他的護衛?
一切只不過是心照不宣的默契而已。
精靈王垂下眼眸,心中無聲嘆息。
「為何如此憂傷,吾王?」
輕柔的聲音從脖後傳出來,帶起一陣若有若無的涼意。
瑟蘭迪爾微微側頭,看到一只散發著迷離微光的手指憐惜般地卷上他柔軟的金發,然後一個吻輕輕落在上面。明明什麼都感覺不到,他卻宛如被擊中一般下頷收緊,嘴唇抿了抿,忍不住抬起眼看著來人,他的目光深邃,比孤山深處的寶石更通透明亮——
「距離最後一絲余暉消失在天際,已然過了一刻。」他說,聲音低沉富有磁性。
鬼魂頓了頓,然後側頭注視著他,低低的笑聲鑽進他的耳朵裡,「噢?你是在抱怨我來晚了一刻,而你多等了我一刻……是嗎,吾王?」
瑟蘭迪爾微微挑眉,「如果幻覺都無法守時,未免太過無用。」
塞拉眼角微彎,她湊近他耳畔,聲音低柔悱惻,近乎蠱惑,「既然我遲到了……那麼我就對此作出補償,怎麼樣?」
瑟蘭迪爾忍不住稍稍偏過頭,遠離她的氣息,試圖讓自己變得理智清醒,「補償?」
「你穿成如此模樣在這裡等我……難道不就是想要我親手把它們脫下嗎?」
瑟蘭迪爾轉過身,凝望著虛幻縹緲的鬼魂,他嘴角緩緩上揚,灰色的眼眸微眯,看上去就像是一只高傲的被惹怒的鷹,目光充滿了壓迫性和穿透力,幾乎是踩著重音緩聲開口——
「原來你一直都抱著這樣可笑的念頭?——作為一個幻覺,你真應該更多地揣摩主人的想法,甚至順應他,這才是你的責任——」
【噢~】蛇驚嘆,【他發現你的身份了……不不不更准確地說,他察覺到不對勁了,雖然不知道是怎麼發覺的,但顯然他在借此向你大倒苦水……哦不,是傾訴衷腸】
塞拉挑眉,【是嗎?】
【這很明顯,親愛的】蛇嘀嘀咕咕,【瞧瞧這高傲又狡猾的精靈,在一些點上那討厭的小鬼倒是和他父親學了個十成十】
塞拉微笑著注視著精靈王,她略略俯下身,鼻尖幾乎和他相觸,呼吸交融。
「你真的不想讓我這麼做嗎,吾王?——不得不說,你這身衣服,雖然很合身,但未免太過沉重,也許我們該減輕一些不必要的重量……」
「不必要的重量?」瑟蘭迪爾輕笑,「對你而言是什麼?我的心?」
【看吧~~我告訴過你他老早就對你不滿了~】
塞拉忍不住伸出手,冰冷的手指悄聲無息落在堅硬的盔甲之上,幾乎要融入其中。她搖了搖頭,聲音低得如同嘆息,「不,瑟蘭迪爾……你的心,它在我這兒。」
精靈王呼吸微頓,他凝視著那張近在咫尺的虛幻臉龐,即使知道他無法觸摸,仍然忍不住緩緩伸出了手。
他想要保持那樣虛假的宛如擁抱她的姿勢,卻不曾預料到她也伸出了手,然後准確地握住了他的掌心。
冰冷刺骨,是來自死亡的溫度,卻又真實得無以復加。
「你想做什麼呢,我的國王?」塞拉微笑,「說出來,也許我能滿足你——畢竟,我可是一個幻覺,而幻覺無所不能,不是嗎?」
「什麼都能滿足?」瑟蘭迪爾低聲詢問,目光明亮。
「也許。」她說。
他緩慢地眨了眨眼睛,似乎是思考了一會兒,露出一個極淺幾乎轉瞬即逝的微笑。
「我想觸碰你。」
【哼~】
塞拉眉梢一動,忍不住笑意愈發深刻。
「噢瑟蘭迪爾,我十分想讓你願望成真,只可惜我不能……至少現在不能。」她低頭,冰涼的吻落到他額心,一觸即走,輕笑,「這樣呢……還不夠嗎?」
瑟蘭迪爾緩緩摩挲著額心,然後放下手,抬頭注視著她,眼睛深邃如海,他的聲音低緩而略有起伏,即便他想要盡力鎮定下來——
「你可以擁抱我,而我永遠無法抓住你,不是嗎?」
「這仍然不夠嗎?」塞拉問。
「不夠,遠遠不夠。」瑟蘭迪爾平靜地告訴她,「你原本不應該出現,而你出現在這裡,我的眼前……你令我開始貪心,即便是個虛幻的影子——塞拉,你讓我不再期望晨曦破曉。讓我更愛星光。」
她驚訝地看著他,許久,忽然笑了。
「好吧,我的國王,那麼,你仍然渴求著些什麼呢?」
「像現在這樣,」他低聲說,「一直留在這裡。留在我身邊。」
不再離開,不再失蹤,不再消散。
塞拉輕聲笑了,「可你馬上就要經歷一場戰爭,我的愛,那時你所有的思緒都將被生與死所占據,你的腦海中不再全然都是我的影子,而幻覺的存在全靠你心中所想——」
「你擁有我的心。」他說,平靜而低沉,「而你將與我同行。」
【太狡猾啦~吃定你不想現在暴露身份才敢這樣要求~這家伙可真難纏~】
塞拉長久地凝視他,而他也抬頭直視她的眼眸,專注,沉靜,目不轉睛。
她已經很久不曾得見他這樣的眼神。在她還活著的每一刻他飽受煎熬,而當她亡者歸來,宛如解除枷鎖,他終於將心中隱藏的情感全然交露於日光之下,生與死的輪回讓這個曾經傲慢而不可一世的密林之王領悟到了一個不曾知曉的真理:在活著的每一刻需盡情釋放心中的火焰,別等到那一人死去後生命之中只剩余燼,而那時連溫度都不曾留下。
愛情本就應縱聲於世間的浮光掠影之中,向死而生,宛如自由。
塞拉緩緩低下頭,冰涼的手指拂開他額前垂落的長發,微笑彌漫在她虛無的眼睛裡,她的聲音輕得宛如許諾,風一吹就散。
「遵命,吾王。」
作者有話要說:
大王專屬小劇場——
馬上就要結束空巢期的老精:她說她是幻覺,我一開始是相信的,畢竟她從來不喜歡吻我,只在那一夜這樣做過,而且後來還跑掉了。可當她消散在陽光下的時候我就知道那一切都是真的……因為幻覺從不因白晝黑夜而有所改變。她故意朝我露出一個破綻,我只不過是欣然接受,並且提出一些合理的要求。這過分嗎?——完全不。
兩大影帝之間的較量。
下章上戰場,我中土一枝花索大眼要出來打醬油啦~
日常加更,累到融化。這幾天重感冒眼睛疼喉嚨疼,今晚凌晨就不存稿更新了。明天晚上再來刷更吧,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