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貼] 《(綜)聽說我渣了整個橫濱》作者：晝離【完結】

悠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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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綜)聽說我渣了整個橫濱》作者：晝離【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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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本來坐擁金山銀山的我，一夕被無良父母切斷財路，一下跌入貧窮的深淵。
幸好在同學谷崎直美的介紹下，來到一家咖啡店兼職，每天都在吃土的邊緣瘋狂掙扎。
卻意外發現我的舊相識竟然遍布橫濱各個角落，一個個混得風生水起。
我：我靠我不服！！

我一直努力地好好學習，好好工作，好好做人。
直到有一天，直美告訴我，傳聞中，我成了玩弄橫濱異能力者感情的渣女人。
我：？？？我不是我沒有別瞎說。

食用說明：
-想寫個沙雕文試試
-邏輯鬼才文筆小白
-cp就芥川了

內容標簽：綜漫家教少年漫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川笙澄 ▏ 配角： ▏ 其它：

一句話簡介：瞎說我不是我沒有。

原創網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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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1章

　　這裡是橫濱，一座美麗的港口城市。

　　溫暖的陽光灑在城中的河流上，泛起的細波閃著璀璨的金光，波光粼粼的，十分好看。

　　我和谷崎直美結伴行走，直美看上去很高興，走路都是一蹦一跳的。

　　「說起來，為什麼阿澄突然要去打工呢？」谷崎直美突然問我。

　　「……」這個吧，有點不太好向外人說明。

　　我尷尬地撓了撓後腦勺，瞎幾把解釋道：「前不久打游戲氪金氪太多了，現在已經淪為吃土少女了。」

　　「誒——」直美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但更多的大概還是覺得好笑，她伸出食指戳了戳我的額頭：「你呀你。」

　　我無奈地笑笑。

　　其實我對直美說的理由是我隨口編的，真正讓我淪落到這般被金錢支配的地步的原因，還得從頭說起。

　　我，川笙澄，一位新時代獨立女高中生，被遠在異國他鄉的恩愛父母毫不留情地丟在了日本。按理說，被丟也沒關系，只要他們給我錢，我依舊可以混得風生水起。

　　偏偏我那個混蛋爸爸，三個月前突然給我打一通越洋電話，美曰其名「阿澄要學會自我生存哦」，然後「哢」一下，把我經濟來源給斷了。

　　我：「……」

　　川笙嶼！！我他媽還是個女高中生！！不是什麼職場女性啊！！！

　　我一度懷疑我到底是不是他親生的。

　　經過三個月的消費，我發現，我已經掉入了貧窮的深淵，再不賺錢我可能下一步就將要露宿街頭乞討了。

　　無奈，我只好一改從前在假期花天酒地的死宅生活，開始尋找兼職，說到這，就不得不感嘆谷崎直美的偉大。

　　我昨天剛跟她提過這事，直美今天就拉著我去打工了，並且她似乎有什麼內部關系，我連面試都省了。

　　這個故事告訴我們，在家父母靠不住時，出門了朋友就會顯得相當可靠。

　　安靜了幾分鐘，直美開始嘰嘰喳喳地給我講起了我們的目的地——她常光顧的那家咖啡館的故事。

　　我靜靜地聽著，時不時點個頭應兩聲表示我沒有走神。

　　「太宰先生總喜歡拉著美麗女性的手說要殉情呢，阿澄你別管他就行。」

　　「嗯。」我點頭。

　　「國木田先生是個很負責的人，亂步先生吧，就是很明顯的小孩子脾氣。」

　　「嗯。」我繼續點頭。

　　「不過亂步先生的「超推理」真的很厲害呢，許多警察都會找他幫忙，亂步先生總是一分鐘內就能說出整個案件，超厲害喲！」

　　「嗯。」我習慣性地接著點頭，兩秒鐘後突然意識到哪裡不對，「等等，直美，你說的這些人，都是咖啡館的店員？？」

　　前兩個還行，最後一個是啥？

　　這種推理能力max的人完全就能憑自己的才華吃飯，怎麼著也不至於淪落到到咖啡館打工啊？

　　「不是啊。」谷崎直美眨了眨眼睛，接著說：「我沒告訴過阿澄嗎？我們要去的咖啡館是在武裝偵探社樓下的，我剛剛說的都是武裝偵探社的大家。」

　　「……武裝偵探社？」我驚了。

　　在橫濱的人，肯定都不會陌生這個稱呼。橫濱是一座異能力者高度集中的城市，而管理這片土地的三個組織便是——異能特務科、武裝偵探社和港口黑手黨。

　　但也恰恰因為異能力者的大量存在，橫濱也多災多難。

　　所以我那些在東京、京都或者其他什麼地方的朋友，常常能通過電視看到新聞裡說橫濱又出事了，他們總是打電話問我，我活得怎麼樣。

　　承蒙大家的關心，我還算幸運，活得很好，四肢健全，智商正常，就是缺錢。

　　谷崎直美拍拍胸脯，一臉驕傲地說：「對啊。我的哥哥谷崎潤一郎就是偵探社的成員呢，怎麼樣，很厲害吧？」

　　我之前去直美家玩的時候，見過她的哥哥，那是位橘色頭發的青年，高高瘦瘦的，酷酷的同時又帶著一絲頹頹的氣息。

　　……原來直美真的有內部關系。

　　「他是異能力者？」我問。

　　「嗯。」谷崎直美再次驕傲地點頭。

　　「完全看不出來。」我脫口道。

　　「誒——？」

　　我不是沒見過異能力者，但是我接觸的那些異能力者吧……怎麼說呢，就都不太正常。像直美的哥哥那種人看著就是新世紀五講四美的三好青年，完全難以想像竟然也是異能力者。

　　行吧，就憑著直美的哥哥這個例子，我就把心中「異能力者＝非正常人」的標簽給撕掉吧。

　　「直美的哥哥看上去就只像個單純的學生，」我解釋道，然後將目光鎖定在直美身上，「說起來，直美的哥哥是異能力者，那直美呢？」

　　「我當然不是異能力者啦。」谷崎直美笑了笑擺手否認，然後她指尖指向前方：「喏，阿澄，到了。」

　　作者有話要說：

　　我開坑我快樂【喂。

第002章

　　直美指向的是一幢大樓，最底層就是我們的目標咖啡店。

　　我和谷崎直美一前一後地進入了咖啡店。

　　店內沒什麼客人，我跟著直美走到吧台處，那裡站著位頭發灰白的中年男人，白襯衫，黑圍裙，還打著黑色的領結，氣勢儒雅，面容和藹，正在仔細擦拭著杯具。

　　「店長。」谷崎直美叫他。

　　我乖乖鞠了個躬，跟著她一起喊道：「店長。」

　　然後直美半轉過身看了看我，對著店長說：「這位是我的同學川笙澄，也是我昨天跟您說好要來打工的那位小姑娘。」

　　店長眯著眼睛笑，然後叫來了服務員小姐，讓我跟著服務員小姐學習一遍流程。

　　期間直美跟我道了別，說要去樓上的武裝偵探社找她哥。

　　我點點頭，然後認真跟著服務員小姐學習了。

　　煮咖啡是個很難的過程，你能夠學會步驟，但成品總歸不那麼理想。

　　這是我喝了我人生中第一杯自己煮的咖啡後得出的感悟。

　　可能是我表情太過扭曲，服務員小姐拍了拍我的肩，鼓勵說：「加油，川笙已經很有天賦了哦。」

　　我也不知道她是開玩笑還是認真的，不過先信了再說：「好的！」

　　我只喝了一口，便將那一杯難以入口的咖啡倒了——雖然都說人品嘗自己親手完成的食物會很有幸福感，但是不好意思那玩意我真喝不下去了。

　　我擦洗完杯子，將它放回了櫥櫃裡。

　　恰巧此時，谷崎直美從樓下下來了。

　　不過下來的不只是她，她身後浩浩蕩蕩地跟了那麼一二三……對，三個人。

　　其中一個我認識，是谷崎潤一郎。還有一個一身標准偵探服的，我掐指一算就是直美之前說過的那位超推理先生。

　　再旁邊，一個沙色風衣的，我隔著遠，看不太清晰，但總覺得迷之眼熟。

　　「阿澄。」直美朝我揮手，然後迅速朝我跑過來，順手拽著她哥。

　　可憐谷崎潤一郎被蠻力拉得差點平地摔。

　　「谷崎君。」我向他問好。

　　「是川笙啊。」他點頭。

　　我向後一看，超推理先生已經找個位置坐下了，沙色風衣坐他旁邊。谷崎直美也帶著谷崎潤一郎坐在了他們的對面。

　　我拿著菜單，跟著直美他們走過去，走得越近越覺得那個沙色風衣長得眼熟。

　　棕色的短發，纏著繃帶的右手，這麼相似的臉……我靠這他媽是——

　　「太宰治？！」

　　一桌四人齊齊轉頭看我，我知道我驚叫得太大聲太失禮了，但我真的被嚇到了。

　　太宰治鳶色的眸子終於給我了幾分關注，他很明顯一眼就認出了我：「咦？是阿澄啊。」

　　「對，是我。」我忍不住捂臉。

　　媽的，太宰治，我童年陰影啊。

　　在我年幼的時候，父母是和我一起居住在橫濱的。不過我父母干得不是什麼正經工作，是混黑的，而且還是隸屬於意大利的黑手黨。

　　那時太宰治也就十五六來歲的樣子，就成了港口黑手黨的五大干部之一，是港黑歷史上最年輕的干部。

　　我爸媽和橫濱本土黑手黨有諸多接觸，然後他們就認識了太宰治這麼個天縱奇才。

　　認識太宰治後，我曾經的美好童年就一去不復返，取而代之的是噩夢的開始。

　　我父母格外喜歡太宰治，尤其是川笙嶼，每次在我面前提起這個名字時都會把他誇得天花亂墜，搞得太宰治上天下地無所不能一樣。

　　有一天，川笙嶼腦子一抽，提出要把我丟給太宰，讓他領導領導我。

　　我母親川笙涼子估計被他誇贊太宰治的話給洗腦了，覺得太宰治相當可靠。

　　他們倆瞬間合拍。

　　然後我就開始了天天被太宰治吊打，生理和心理上受到雙重折磨的卑微生活。

　　期間我曾申請想被調給太宰治的搭檔中原中也教導，雖然中也先生看著很嚴肅，但其實他超溫柔啊！！對比起太宰治，中也先生簡直就是天使啊天使！！

　　結果川笙嶼那個男人聽到我的要求，當即就一個白眼翻過來：「中原中也？他教的你學不會的，你還是乖乖跟著太宰吧。」

　　我就這麼被拒絕了:）

　　順便一提，和我一同被太宰支配的還有一個小孩，叫芥川龍之介。

　　他比我還慘些，因為我中途就逃離太宰的魔爪了，而芥川他吧，應該是全程遭受太宰荼毒的。

　　不是我不顧情面不講義氣拋棄芥川龍之介一個人溜了，而是芥川這家伙，他就是死心塌地地要跟著太宰治。

　　我能怎麼辦？我還能強行拽著他跑了不成？

　　我至今還懷疑他是被太宰治給虐傻了。

　　唉，芥川真好可憐一男的。

　　也不知道那家伙現在混得怎麼樣了。

　　但應該會比我好點吧，畢竟我都窮得要吃土了。

　　「阿澄認識太宰先生嗎？」直美問我。

　　「認識。」然而我並不想認識他。

　　我努力地用表情傳達著我的內心想法。

　　其實我此刻很想衝上前去，揪著太宰治的領子大聲質問他：「你不是港黑的干部嗎？？你怎麼跑到武偵來了？？這倆組織不是說好的敵對嗎？？」

　　港黑和武偵一直有諸多不和，這在橫濱幾乎是人盡皆知的事。所以直美之前與我提起「太宰先生」時，我完全沒想到會是這個自殺狂魔。

　　太宰治豎起食指，總結道：「我大概算是阿澄的人生導師吧。」

　　「……」可別了吧，我的人生差點就因為你扭曲了。

　　「不敢當不敢當。」我連忙撇清，「只是之前因為父母的原因，和太宰先生有過一段時間的交集。」

　　這麼說著，我發現那個一直眯眼的超推理先生不知什麼時候微微睜開了那雙翠綠色的眸子，正用一種很奇怪的目光打量著我。

　　有點瑟瑟發抖。

　　我朝他擠出個微笑，然後目光輪著掃了眼四人，擺出服務員的標准微笑：「先不提其他的了，各位，要點些什麼嗎？」

　　「一杯咖啡。」這是太宰治。

　　「一杯橙汁。」這是超推理先生。

　　我拿筆一一記錄著，然後問還沒點單的谷崎兄妹：「直美和谷崎君呢？」

　　「不用啦。」直美笑著說。

　　「好的。」我把筆一按，然後帶著菜單走了。

　　橙汁是機器現存的，服務員小姐先端過去了。

　　咖啡是店長現煮的，我在旁邊看的嘖嘖贊嘆。這樣熟悉的手法和操作，就連我這個半外行也能看出店長是有多年經驗的。

　　咖啡香醇濃厚，一看這成品，就知道店長的水平能甩我幾十條街。

　　我端著咖啡遞到桌上，一路上內心忍不住對店長肅然起敬。

　　太宰治拿起咖啡杯，像模像樣地微微抿了一口，同樣贊嘆：「不愧是店長煮的咖啡。」

　　「店長煮咖啡的技術的確很高超呢。」谷崎直美附和。

　　「畢竟店長專業研究咖啡三十年嘛。」谷崎潤一郎跟上。

　　對我們此刻都化身為店長吹！

　　作者有話要說：

　　我有個問題姐妹們，你們到底是怎麼找到這篇文的？？【一臉懵逼.jpg】

　　太宰是十六歲干部候選，十八歲當上干部並收留的芥川和銀……全提前到十六歲了，但叛逃還是十八歲的。

第003章

　　直美他們四個人一桌在嘻嘻哈哈地不知道談些什麼，我跟著店長一起擦試著杯具，只覺著他們吵吵鬧鬧的，談話內容並不清楚。

　　伴隨著「吱呀」一聲，咖啡廳的門被人推開了，外面的陽光透過門縫調皮地跑了進來。

　　光芒中一個男人的身形逐漸顯現了出來，不過他逆著光，面部被打上一片陰影，我一時間看不清他長什麼樣，但是個身材很高挑的男人這點准確無誤。

　　「國木田！」太宰治興奮地朝男人揮手。

　　看來多半是武裝偵探社的人了。

　　被叫做國木田的男人本來慢悠悠地走著，看到太宰治就突然三步並兩步的疾步走過去，然後「嘭」一下，爆捶了太宰治毛茸茸的腦袋。

　　我看到這一幕，第一反應就是想拍桌子叫好，但我生生抑制住了這種衝動，只在心裡瘋狂誇他。

　　我靠那位金發先生牛逼啊！干得漂亮！good job！

　　打一頓太宰治這是我一直以來的夢想啊。就算我實現不了，看別人打他我也很滿足了。

　　國木田先生重重捶了太宰治一拳後，開始對他瘋狂咆哮，聲音太大了，一整句話一字不落地鑽進了我的耳中。

　　他所說的事件我不完全懂，但也明白是工作上的事情。

　　唉，我忍不住嘆了一口氣，然後回想到了以前。

　　我還在港口黑手黨時，太宰治也是這樣，每次與中也先生一同完成任務回來後，任務報告總是丟給中也先生。許多工作上的事也喜歡分擔給芥川和我，我內心當然是拒絕的，不過芥川倒是很樂意，所以我每次都把我的額外任務又丟給芥川。

　　闊別許久，再次重逢，太宰治在工作中很怠惰這個壞習慣還是一模一樣的讓人頭疼啊。

　　我邊擦著杯子，邊用余光瞟向太宰。

　　只見他無辜地護著額頭，看上去十分委屈，但眼眸中卻隱隱散落著笑意。

　　我手中動作頓了頓，就在剛剛那一剎那，我赤|裸裸地感受到了此刻在我眼前的太宰治與我記憶中的太宰治最大、也是最本質的不同。

　　——太宰治，他變得更像個人了。

　　是的。

　　他的眸中終於不再是一潭死水般的平靜，他仍舊孤獨，但他也不那麼寂寞了。

　　那份笑意到底是真多於假、假勝過真，抑或是真假參半，我說不清，也沒人能說清，但可以肯定的是，它終究是存有幾分真實的。

　　「阿澄，再來一杯咖啡。」太宰治突然大聲叫我，一下就把我拉回神了。

　　我一眼望去，他正對我舉著空杯子。

　　我走過去，利落地接過空杯子。

　　眼珠一轉，發現國木田先生正在打量我，他露出疑惑的表情：「你是？」

　　「川笙澄，新來的店員。」我主動介紹。

　　「國木田獨步，我是樓上武裝偵探社的成員。」

　　我點點頭表示知道了，扭頭視線一下就和直美對上了。

　　她挽著谷崎潤一郎，就差貼在他身上了，笑嘻嘻地問我：「感覺這裡怎麼樣？」

　　我豎起了大拇指，眨了眨眼：「完美！」

　　直美開心地比了個「ok」的手勢。

　　坦白說，我對這份工作還是相當滿意的，店長和服務員小姐都很好相處，工作內容也比較輕松，薪酬也非常可觀。關鍵是咖啡廳離我家還挺近，下班後就完全可以自己走回家，不用打車，又省下一筆錢了呢。

　　簡直完美。

　　當然，如果沒有遇見太宰治的話，就更好了。

　　不過沒關系，瑕不掩瑜，區區一個太宰治，問題也不大。

　　這麼多年，我好歹也從一個小女孩長成了一個女高中生了，也不能還生活在太宰治的陰影下吧。

　　對於現在的我來說，還是貧窮更有些威懾感。

　　我帶著空杯子走了，告訴了店長太宰治還要一杯咖啡。

　　店長點點頭，暫時放下手頭那些不怎麼重要的工作，又親自煮了杯咖啡。

　　我小心翼翼地端過去時，國木田獨步和超推理先生已經走了，太宰治旁邊空著，他對面的谷崎直美和谷崎潤一郎還坐在位置上。

　　結果看我過來，直美就「嗖」一下直接拽起他哥跟我說再見，然後就跑了。

　　整個過程不超過一分鐘，搞得我一臉懵逼。

　　我：？？？

　　太宰治接過杯子放到桌上，杯底和桌面碰撞時發出一聲清脆的響聲。

　　「直美跑什麼？」直覺告訴我這個男人肯定知道原因。

　　「國木田叫他們回去工作了，我跟他們說，我有事和阿澄談，就暫時留下了。」

　　「你有事和我談？」我狐疑地看著他。

　　太宰治面前放著一杯咖啡，他也不急著喝，倒是指著對面的空座位開始招呼我坐下：「阿澄，坐啊。」

　　「……」有鬼，肯定有鬼。

　　我坐下後，太宰治就直勾勾地看著我，我也不慫，回瞪著他。

　　這個狀態持續了大概十幾秒。

　　「噗嗤。」直到太宰治突然笑了。

　　「哈哈哈哈哈哈，你先笑了，你輸了。」我大聲喊道。

　　太宰治很快反應過來，從善如流地應對：「看著阿澄一副瞪大眼睛的傻傻模樣，一時沒忍住。」

　　「……」我日哦。

　　我一扭頭站起來想走，可是太宰治的聲音已經先一步傳入我的耳中了：「阿澄怎麼會在這裡打工呢？」

　　呵，你以為我會告訴你再不打工我就要窮得吃土了嗎。

　　我內心一聲冷笑，面上不顯，假裝高冷：「體驗體驗生活。」

　　太宰治手肘撐著桌子，手腕處彎曲，十指交叉搭成一座橋，下巴擱在手背上，他微眯著雙眼，我心底突然生出一種不好的預感。

　　「三個月前，我接到川笙先生的電話。」太宰治就簡單說了這麼一句話。

　　這在旁人看來估計是很無釐頭的一句話，但我秒懂。

　　三個月前，就是川笙嶼斷我生活費的日子。

　　太宰治這句話就是在明晃晃地告訴我他早就知道我被斷錢這件事了，那我剛剛多尷尬。

　　「……」

　　他們至今還有聯系我不奇怪，但我怎麼也想不到川笙嶼會把這事告訴太宰治！！

　　我靠太宰治才是他親生的吧！！

　　我越想越氣，一瞬間特別想破口大罵，但是我硬是迫使自己冷靜了下來。

　　太宰治笑得很開心：「川笙先生托我多關照關照阿澄。」

　　「不用不用，他太客氣了。」我盡量語氣平穩地說，「我一個人也過得很好呢，不需要麻煩你了。」

　　「阿澄才是，不用客氣。」太宰治喝了口咖啡，繼續說：「我既然答應了川笙先生，就一定會好好關照你的。」

　　信你有鬼。

　　憑我對川笙嶼那個男人的了解以及我和太宰治多年的相處，我就敢用我的腦袋發誓，他口中的「關照」絕對不是字面上的意思。

　　九點九成是想讓我多受苦受罪。

　　畢竟我這些年在橫濱過得太|安逸了。

　　不過川笙嶼突然這麼對我，應該是他意大利那邊出了什麼事吧？

　　他總是這樣。

　　想到這，我不由地問太宰治：「太宰，你說他們倆為什麼一定要混黑呢？」

　　明明父親與母親都可以洗白履歷，從頭再來。他們的才華在很多領域都能發出耀眼的光芒，他們也能憑自己的能力過上很好的生活。

　　最重要的是安穩。

　　川笙嶼和川笙涼子這兩個人，完完全全可以舍棄黑手黨的血腥，擁抱最溫暖平淡的陽光，享有許多黑暗之人無法祈盼的安穩日子。

　　可是他們沒有。

　　從我出生開始到現在，十幾年了，他們依舊將自己置身於黑手黨的泥潭中，甚至決絕地把我一個人留在日本。

　　為什麼？

　　我定定地看著太宰治，仿佛要把那雙鳶色的眸子望穿。

　　太宰治並沒有因為我話題的巨幅跳轉而有一絲一毫的驚訝或愣怔，他還是那副自如的模樣：「彭格列家族於川笙先生與川笙夫人就像港口黑手黨於中也，但前者的意義遠超過後者。彭格列對於你的父母來說，是畢生的信仰，是哪怕丟棄生命也想要守護的東西。」

　　彭格列正是川笙嶼和川笙涼子的工作單位。

　　他繼續說道：「阿澄那麼聰明，其實早就明白了吧。」

　　我必須承認，太宰治說對了。

　　這回我懶得裝模作樣，跟隨內心直接說：「只是不甘心而已。」

　　是啊，不甘心。

　　不甘心僅僅一個黑手黨家族就能讓他們付出一切。

　　「不過又被太宰看穿了，真是不服氣啊。」我認識太宰治那麼多年，就沒有哪次心事是沒被他看破的，這個男人簡直恐怖。

　　太宰治眨眨眼睛，又在皮：「因為阿澄太單細胞了，很好懂。」

　　「……」你怎麼又黑我，我敲你媽哦。

　　如果我此刻面前有面鏡子，我就會清楚看見自己的臉上寫著幾個大字——

　　「你看我想理你嗎。」

　　太宰治在我怨念的目光中面不改色地喝完了咖啡，然後把空杯子遞給我。

　　我接過空杯子，另一只手順手拿起之前超推理先生喝完橙汁留下的玻璃杯，站起來的時候蔑視地看了笑眯眯的太宰治一眼，然後冷漠地扭頭就走。

　　我拿著杯子去清洗，服務員小姐看到我問：「太宰先生付錢了嗎？」

　　我下意識回望，卻發現剛剛還坐著太宰治的地方已經沒人影了。

　　「……沒有。」

　　我忘了。

　　我第一次干這種活加上剛剛和太宰治聊多了，一時間忘了問結賬的事。偏偏太宰治這個人也提都沒提這回事，一副他已經給過錢的模樣。

　　服務員小姐看著我別扭的神情，無所謂地拍了拍我的肩膀，笑笑對我說：「沒關系，太宰先生都是賒賬的。」

　　服務員小姐接過我的杯子轉身走了，我聽到她低聲嘀咕道：「不過太宰先生的賒賬一直不減反增，不知道他死前能不能還完錢呢，果然下次還是建議他買份人身保險好了。」

　　我：「……」

　　不愧是太宰治，果然天秀。

　　就憑買工作單位樓下的咖啡還賒賬且長期不還這件事，一般人就做不到。

　　這家店居然沒把他拉入黑名單，店長也是相當有包容力了。

第004章

　　今天是第一天我打工，店長非常體貼地只給我安排了上午的班。

　　我在店長和服務員小姐的允許下還蹭了頓午飯才走，我吃飯的時候差點猛虎落淚。

　　店長和服務員小姐簡直就是天使。

　　店長讓我留了電話，然後叮囑我明天上全班，我表示了解。

　　谷崎直美還在樓上的偵探社，我給她發了消息。

　　我：直美，我下班了。

　　谷崎直美：好的。

　　我：那我先走了，拜拜。

　　谷崎直美：嗯，拜拜。

　　我看了眼消息，然後手機一收塞回口袋裡，與店長和服務員小姐告別後，就推門離開了。

　　中午的太陽挺毒的，火辣辣地烤著大地。

　　我盡量找著陰影的地方走，不至於太熱。

　　「Jingle bells jingle bells,jingle all the way……」

　　耳邊突然響起了一陣音樂。

　　也許真的是天氣熱，我大腦反應都慢了，它唱了好幾句，我才意識到這是我的手機鈴聲。

　　我急忙從衣服口袋裡掏出手機，光線太亮，來電顯示都沒來得及看清，就直接接通：「你好，我是川笙。」

　　電話那頭是一個舒緩的男聲，就像是山谷間潺潺流動的小溪：「阿澄，我是征十郎。」

　　聽得人心中的幾分燥熱都被撫平了。

　　「咦？征十郎？」我相當意外，掐指一算，我和這家伙也斷了兩三年的聯系了吧。

　　都說失聯太久的老朋友突然給你打電話，多半是問你借錢。

　　但是這在赤司征十郎身上是沒有可能性的，他缺什麼都不會缺錢。

　　我問：「有什麼事嗎？」

　　赤司征十郎：「今天來橫濱談一個項目，正好想到阿澄也在橫濱，要出來見一面嗎？」

　　「……」

　　赤司征十郎，四舍五入勉強能算是我青梅竹馬，也是個神仙一樣的人物。

　　明明我倆年齡上就差了那麼一點點，結果能力上就隔了條不可逾越的鴻溝。

　　你聽聽人家電話裡都在說什麼，來橫濱談個項目！！

　　有了赤司征十郎的鮮明對比，我不由悲從心中來，果然我也混得太慘了吧。

　　我長久沒回應，電話那頭的赤司征十郎又叫了聲我的名字：「阿澄？」

　　「啊啊啊……好的！」我回過神來，連忙答應。

　　「阿澄吃飯了嗎？沒吃的話我請你吃好吃的。」

　　我哭了，我真的哭了。

　　哥哥你早二十分鐘打電話不好嗎？？

　　「……我剛剛吃過了。」我自己都能聽出我這話說得超委屈。

　　然後赤司征十郎那邊就「噗嗤」一下笑了。

　　我：「……」

　　我忍。

　　赤司征十郎：「那就去逛逛也行。我對橫濱並不是很了解，橫濱有什麼特色嗎？」

　　「有啊，」我不假思索，「異能力者，武裝偵探社，港口黑手黨，異能特務科。多災多難，橫濱特色，只此一家。」

　　我靈光一現：「要不我們倆結伴去闖港黑內部，我保證你豎著進去，橫著出來。」

　　赤司征十郎道：「別開玩笑了，阿澄。」

　　略略略，讓你笑我。

　　他應該是在思考什麼，停頓了一會，提出了個主意：「去游樂園吧，怎麼樣？阿澄小時候最喜歡拉著我一起去游樂園了吧。」

　　「哈？？」

　　兄弟你都一十好幾的人了，去什麼游樂園？？

　　……

　　三十分鐘後，我和赤司征十郎在游樂園門口成功會面。

　　典型的真香現場。

　　「征十郎。」我在稀疏的人群中一眼就看見他那紅色的腦袋了。

　　他換了身休閑裝，朝我疾步走來，停在我面前時，臉不紅氣不喘的。

　　我很久沒見過征十郎了，在此之前，只在籃球比賽報道上見過他的照片。

　　那上面的征十郎一臉中二之氣，我第一眼看的時候愣是感覺他被人魂穿了。

　　我印像裡的征十郎不要太謙恭溫和平易近人好嗎。

　　也不知道是哪位攝影鬼才拍出來的照片。

　　此刻站在我面前的少年才是我認識的赤司征十郎。

　　我稍稍打量了一下征十郎，感覺他變得更帥氣了。

　　我心裡這麼想著，就毫不避諱地說出了口：「好久不見，征十郎更帥了。」

　　赤司征十郎笑得很溫和，他比我高，輕易地伸出手揉了揉我的腦袋：「阿澄也是哦，變得更好看更可愛了。」

　　「那當然。」誇贊我就不客氣地收下了。

　　他問我：「等很久了嗎？」

　　「並沒有。」我擺擺手。

　　我沒在客氣，因為我一分鐘前還不在這個位置上。

　　「一起去買票吧。」

　　「嗯。」我點頭。

　　游樂園的門票不算貴，憑我稀薄的的財富底蘊還能頂住。

　　排隊的人不多，估計大熱天都躺家裡吹空調了。

　　我和赤司征十郎幾乎不用等就買到了票，然後一起進去。

　　「以前，每次和阿澄來游樂園玩都會很開心呢。」他的語氣聽上去頗為懷念。

　　我和征十郎很小的時候就認識了，但是是兩個截然不同的人。

　　征十郎是赤司家唯一的繼承人，家中為了能讓他更好地繼承家業，對他實施了很多教育。征十郎也相當優秀，學什麼會什麼，頭腦好得全方位碾壓同齡人。

　　我就不一樣，在遇到太宰治前，我不要過得太好。父母對我絕大多數都采取放養手段，川笙嶼有時會教我體術上的東西，但我感覺很好玩所以一直學得很開心。

　　那時的我是很同情征十郎的，遇到什麼好玩的事盡量帶他一份。干的做多的，就是拉他一起去游樂園了。

　　然而時隔今日，這個故事也告訴我們，每個人付出的努力都不會完全白費。

　　我和征十郎就是活生生的例子，以前他刻苦學習，我放飛自我，現在就是雲泥之別。

　　但我不後悔就是了。

　　要是我和征十郎互換一下家世……我感覺我都活不到今天。

　　征十郎掃了眼周圍的游樂設施，對我說：「去坐海盜船吧。」

　　我欣然同意：「好的。」

　　海盜船是先慢後快的，每當它後期晃到最高點的那一刻我都感覺心髒仿佛驟停了一般。

　　如果我是個理綜奇才我估計可以講一下這其中的原理，可惜我不是。

　　我和征十郎坐一起，旁邊還有幾位小姐姐，那群小姐姐可以說是相當恐怖了，她們的尖叫聲簡直要穿透我的耳膜。

　　直到下船的時候，我還覺得兩耳嗡嗡作響。

　　我瞄了眼赤司征十郎，我和他就差一個身位，但他看上去感覺良好。

　　他問：「接下來要玩什麼呢？」

　　我：「隨便啦，看見什麼就玩什麼好了。」

　　我拉著赤司征十郎在游樂園裡無目標地亂逛，想玩什麼就玩什麼，到一圈下來後，我們倆幾乎玩遍了所有設施。

　　最後，我有些脫力地坐在游樂園內的長椅上，征十郎在我旁邊，給我遞了瓶礦泉水。

　　「謝謝。」我接過瓶子一把擰開就咕嘟咕嘟地狂喝。

　　我喝完水將瓶子放一邊，背部向後靠，讓自己省點力氣。

　　赤司征十郎看上去還有精力，他自己也仰頭喝了幾口礦泉水，我一瞬間他的側顏驚艷到了。

　　很帥很優雅。

　　不愧是我發小。

　　「就算長大了，和阿澄一起來游樂園還是很開心。」赤司征十郎感嘆。

　　「那當然。」

　　我接著問：「征十郎等會要回東京嗎？」

　　赤司征十郎：「嗯。」

　　我望著他：「征十郎很忙嗎？」

　　他抬頭望天：「還好吧。」

　　我身子前傾，手肘擱在大腿上，雙手捧臉：「征十郎已經很優秀了，不要總是給自己太多壓力。」

　　我拿太宰治的腦袋發誓，這是我今天說的真的不能再真的真心話，一個字都不摻假。

　　赤司征十郎這個人已經快要超出那種言語上可以形容的優秀了。

　　世上多是平庸的人，他的能力也許還不足以幫助他站在金字塔尖，但他絕對是同齡人中的佼佼佼佼佼者。

　　赤司征十郎突然笑了：「我很小的時候，阿澄也這麼對我說過。」

　　他扭頭看我，赤色的眸子亮晶晶的，是非常溫暖的顏色：「謝謝你了，阿澄。」

　　我突然有些不好意思：「……客氣客氣。」

　　我們之間一時陷入了沉默。

　　直到赤司征十郎的手機鈴聲響起。

　　我靜靜地看著他，聽見他對著那頭說：「嗯，好的，我馬上過去。」

　　離開的意思不能再明顯了。

　　征十郎掛了電話，看著我，張了張唇：「阿澄，我得走了。」

　　我是個明白人：「再見。」

　　「再見。」

　　我一個人坐在長椅上，看著少年逐漸遠去的背影，突然感覺有些落寞。

　　人有時候行動比意識快，比如此刻。

　　大腦還沒反應過來，我就大聲喊了出來：「征十郎。」

　　少年駐足，轉身，身後是燦爛的陽光。

　　「下次來橫濱歡迎找我玩。」我說。

　　「會的。」他說。

　　赤司征十郎轉身，一步步走遠，就好像走向光明一樣。

　　作者有話要說：

　　在日更的邊緣瘋狂掙扎。

第005章

　　征十郎走後，我獨自一人在游樂園的長椅上坐了好久才離開。

　　中午的熱度已經褪的差不多了。

　　走在街上，不時有風吹過，帶來幾分涼意。

　　太陽開始落山了，夕陽的余暉眷顧著這座城市。

　　漸漸的，彩霞也撥開層層疊疊的雲朵湧了出來，五顏六色的，漂亮極了，我隨手拍了張照片。

　　天色有點暗了，我趕在夜幕完全降臨前平安到了家。

　　我住的這套公寓是當年川笙嶼離開日本前買下的，房子也是他名下的。

　　鑒於今天玩得太累了，我決定任性一把，不做晚飯了。

　　我翻了下冰箱，找出上次沒吃完的土司面包，用他們填飽了肚子。

　　然後休息了一會又開開心心地洗了個澡，換了身睡衣舒舒服服地窩在客廳的沙發上。

　　我打開電視，正是播晚間新聞的時間。

　　最近的橫濱倒是挺安寧的，一直沒出什麼禍事，仔細想來，我都挺久沒在新聞裡見到它了。

　　雖然我也挺久沒看新聞了。

　　我關了電視，從柔軟的沙發上爬起來，回到臥室，抱著書桌上的筆記本電腦陷入更柔軟的大床中。

　　我用筆記本登錄社交賬號，消息提示音滴滴滴地響了起來。

　　第一個是川笙嶼。

　　混蛋爸爸：我聽太宰君說，他今天見到你了。

　　混蛋爸爸：還說你在他工作地方的樓下打工。

　　混蛋爸爸：繼續加油哦阿澄~

　　自從我拒接川笙嶼的電話之後，這家伙就轉給我社交賬號發消息了。

　　「呵。」我冷漠地關閉窗口，就是不理他。

　　第二個是我一起打游戲的網友。

　　Umaru：澄醬！！

　　Umaru：打游戲嗎！！

　　Umaru：澄醬？？

　　我一看時間，是幾個小時前的消息了。

　　我：……

　　天哪忘了跟小埋說我今天出門不打游戲了！！罪過啊罪過！！

　　Sumi：小埋對不起QwQ

　　Sumi：今天出門了，現在才看到消息。

　　Sumi：對了，小埋，以後我就不能經常和你打游戲了。

　　對面不愧是網癮少女，秒回我。

　　Umaru：怎麼了嗎？

　　Sumi：我要去打工了。

　　Umaru：真遺憾呢。

　　Umaru：不過，還是要加油啊，澄醬。

　　Sumi：我會的，謝謝！

　　我和小埋是打游戲時認識的，後來加了好友，我們並不知道對方的真實姓名，只是按照網名叫而已。

　　但我們倆關系很好，可能是網癮少女間相同磁場的吸引力。

　　Umaru：那現在要來一起打一局嗎？

　　Sumi：可以呀。

　　我隱藏了聊天界面，登了游戲，小埋秒拉我。

　　我點了同意後進入隊伍，發現隊伍裡還有一個人。

　　熟悉的ID，是小埋她哥。

　　小埋哥哥在我印像裡是挺高冷一個人。我和小埋打游戲時是連麥的，她哥永遠閉麥，就聽著我和小埋兩個人瞎嚷嚷。

　　我一開始和她哥打游戲還有些不習慣，後來打多了，也能隔著屏幕調侃她哥兩句了。

　　這局游戲贏得太簡單，我們瘋狂碾壓對面。

　　感覺打完游戲整個人都精神煥發了。

　　我退了游戲，社交賬號上向小埋道了晚安，就滿足地睡覺去了。

　　「做個好夢。」我對自己說。

　　*

　　事實上，我真的做了個好夢。

　　夢中的我一夜暴富，抬抬手就買下了武裝偵探社和港口黑手黨，太宰治被迫給我打工，大快人心。

　　夢有多美好，現在就有多慘。

　　我醒過來的時候，迷糊地看了看房間，腦子裡還有點亂糟糟的，在很努力地思考我是真的一夜暴富了還是在做夢。

　　最終發現我果然還是在做夢。

　　這落差真讓人難過。

　　我起床快速收拾好自己，給自己做了份煎蛋當早飯，吃完就愉快地出門了。

　　兩聲「嘭」接連響起。

　　我向右一看，發現我鄰居正巧也這個點出門。

　　我鄰居是前不久剛搬過來的，剛來的那幾天還上我家拜訪過。他們是一對外國姐弟，我與他們交集不多，只知道姐姐叫艾妮絲，弟弟叫契斯沃夫。

　　門口站著的就是小正太契斯。

　　我朝他笑：「早啊，契斯。」

　　這小男孩一向不親近人，看到我笑也不笑，就瞥了我一眼，淡淡地說：「早。」

　　我和契斯打過招呼後，就直奔咖啡館去了。

　　街道上沒什麼人，早晨向來不是太陽的主場，倒是風兒常常喜歡在這個時刻光顧大地。

　　道路兩旁樹木成蔭，青綠的枝條隨風拂動，一片片綠葉在微風中舒展開來。

　　我很快就到達了目的地。

　　「店長，早啊。」咖啡館裡沒客人，服務員小姐也不在，就店長一個人。

　　店長點點頭：「早，川笙。」

　　我走近一點，發現店長又在煮咖啡。

　　注意到我的目光，店長看向我，溫和地問道：「川笙要來一杯咖啡嗎？」

　　「可以嗎？！」我立馬兩眼放光。

　　「當然可以啊。」店長說著，就把手中剛煮完的一杯咖啡遞給了我。

　　「非常感謝！」我美滋滋地接過咖啡，瞅了瞅上面的熱氣，整個人開心地要飛起來。

　　我也即將是喝過專業研究咖啡三十年的店長煮出來的咖啡的人了，哈哈哈哈哈。

　　我捧著咖啡找了個角落裡的位置坐下，小心翼翼地啜了一口。

　　哇，這感覺——

　　「超好喝！」我想不出什麼高端的形容詞，只能用這種最簡單直接的話誇贊店長的手藝。

　　店長也很開心，客氣道：「畢竟我也就這一門手藝了。」

　　「那也很了不起了。」只要有關咖啡，我就是個店長吹。

　　店長也為自己煮了杯咖啡，我們倆就一起沉醉在氤氳的咖啡香中。

　　「吱呀」一聲，有人來了。

　　我抬頭望去，進來的是兩個人，一男一女，個頭都不高。

　　又近了幾步，可以看見男生銀灰色的頭發，穿著白色襯衫，黑色長褲。

　　他旁邊的女生紫黑色的長發，雙馬尾，穿著……誒？？和服？？

　　這是什麼c服愛好者嗎？

　　兩人走到吧台，和店長說了幾句話。

　　看來是常客。

　　身位咖啡館的店員，我這時毅然放下了手中喝到一半的咖啡，走過去，准備開始我的工作。

　　結果我還沒開口，店長就先一步說話了：「川笙，這是樓上武裝偵探社的中島敦和泉鏡花。」

　　「……」原來不是單純的客人嗎。

　　我將要問出口的那句「兩位，要喝點什麼嗎？」硬生生咽了下去，笑道：「你們好，我是川笙澄，是這家咖啡館新來的店員。」

　　「川笙小姐好。」兩位乖孩子齊齊叫我。

　　中島敦和泉鏡花找了個位置坐下，兩人在商談著什麼，我盲猜是關於武裝偵探社的事。

　　我回到原位，繼續喝著來自店長的咖啡，目光緊緊盯著前方那個紫黑色的腦袋，內心裡反復咀嚼著這個名字。

　　泉鏡花，泉鏡花……

　　我第一時間聽這名字沒感覺，但剛剛仔細一想，這個名字有點耳熟。我肯定聽過，但我想不起來了。

　　泉？我認識的人有誰姓泉嗎？

　　啊啊啊，想不起來。

　　我翻出手機，登了社交賬號，不恥下問地找到了川笙嶼。

　　Sumi：問你個事。

　　日本和意大利有時差，川笙嶼那邊現在應該是大晚上的，我估摸著他沒睡，但我也沒想到他會秒回我。

　　混蛋爸爸：沒想到阿澄竟然會主動找我呢。

　　Sumi：別鬧，正經事。

　　Sumi：泉鏡花，這個名字你記得麼。

　　那頭停頓了足足有一分鐘才回來了消息。

　　混蛋爸爸：阿澄怎麼突然問這個？

　　我太了解川笙嶼了，他這個反問就表示他知道。

　　Sumi：太宰治工作單位的一小姑娘，我感覺這名字耳熟，你知道是不是？

　　川笙嶼又不說話了，我感覺他就想急死我。

　　Sumi：？？？你人呢？

　　混蛋爸爸：阿澄記性真好，我好幾年前和你提過的名字都記得。

　　混蛋爸爸：那我之前帶你去參加過一對夫婦的葬禮記得嗎？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Sumi：記得。

　　我皺了皺眉頭，預感到川笙嶼接下來會說什麼。

　　混蛋爸爸：那對夫婦姓泉。

　　混蛋爸爸：他們的女兒就叫泉鏡花。

　　作者有話要說：

　　①Sumi是澄的羅馬音，不要問我怎麼知道的，我是不會告訴你我搜出來的，也有可能不對QwQ

　　②Umaru是埋的羅馬音，這個不可能不對！！沒錯就是你們想的那個小埋。

　　③艾妮絲和契斯沃夫出自永生之酒，一個冷門番，他們不是姐弟，只是對著澄妹說是姐弟而已。這番人物都是英文名，翻譯過來也都不一樣，我就隨便寫寫，算是圓我一個小小的夢想吧w其實我喜歡的是拉克【op裡笑起來超蘇啊啊啊啊啊】夏奈也好酷好帥好漂亮！！

　　④這章作話好長233333

第006章

　　我盯著川笙嶼那兩行字，一時說不出心頭是什麼感覺，只有一個想法——

　　果然。

　　我感覺自己有很多話想和屏幕那邊的男人說，但看著聊天界面又一個字都輸不出來，我嘆了口氣，最後還是簡簡單單地回復了一下。

　　Sumi：哦。

　　川笙嶼沒再說什麼。

　　我將手機收回兜裡，伸手摸了摸面前剩下的半杯咖啡。

　　已經有幾分涼了。

　　我一口氣喝完余下的咖啡，舌尖盡是苦澀的味道。

　　我去洗完了杯子，擦干淨放回櫃中。

　　店長去了後廚房，叮囑我在前台看店。

　　我站久了，就從橫長桌那搬來了一把椅子坐在吧台內側。

　　中島敦似乎對我的行為很無語，一臉汗顏地看完了我搬椅子的全過程。

　　店內不多時就迎來了其他人。

　　我當時雙手疊起，臉貼著手臂，趴在木制桌面上，只聽見中島敦清亮的聲音：「太宰先生。」

　　一抬頭，就撞入了太宰治鳶紫色的眼眸中。

　　男人不知什麼時候站到了吧台前，四目相對時，衝我燦爛一笑：「阿澄。」

　　我呆了呆，驀地回想起昨天，翻了一個白眼：「本店不歡迎不結賬就跑了的客人。」

　　太宰治突然委屈了起來：「阿澄竟然說不歡迎我，我好傷心。」

　　「……」你可真是個戲精。

　　我目光轉了轉，太宰治剛好擋住了中島敦，我看不見，但他對面的泉鏡花倒是一臉淡定樣。

　　看來是見多了戲精太宰治的自我表演。

　　可能是我的表情太過嫌棄，太宰治看上去更委屈了：「我明明是看阿澄不開心的樣子，想讓阿澄開心一點嘛。」

　　這話一出，我一下愣了。我以為我已經將身上頹喪的情緒收斂干淨了，但這個男人他還是看出來了。

　　「我昨天都說了，阿澄很好懂啊。」太宰治彎了彎眼睛。

　　「……」看你沒說單細胞的份上，我就勉強認為你沒黑我。

　　我對太宰治一直有種很微妙的情感，他太懂我了，而我看破他的程度遠不及他對我的理解深。

　　想觸碰又想逃離。

　　「太宰。」我叫他，「我有個事想問你。」

　　「嗯。」太宰治眯了眯眼，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

　　我看著他，突然起了逗弄的心思，給剛要問的問題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折：「你……離開了港黑，芥川呢？」

　　他知道我剛剛想問的事絕對不是這個。

　　我也知道他知道我剛剛想問的事不是這個。

　　我密切關注著他的面部表情，等著他有那麼一丟丟的驚訝，然而並沒有。

　　「……」又失敗了，好氣哦。

　　太宰治：「芥川留在港黑了。」

　　這個問題是我隨便問的，我能猜到答案。

　　太宰治見到我時，沒跟我提及過去的一絲一毫，我就知道——

　　只有他一個人背叛了港口黑手黨。

　　太宰治長手一伸，彈了彈我的額頭：「還有工夫瞎鬧騰。」

　　「疼疼疼——」我揉了揉前額，略不滿地看著他。

　　這波血虧，賠了夫人又折兵。

　　太宰治又朝我伸手。

　　呵，同樣的套路我怎麼可能中第二次。

　　我雙手光速上移，連忙護住額頭，下巴上揚，一臉得意地看著他。

　　下一秒，頭上就多了一只手，我感覺腦袋被輕輕地拍了拍。

　　「誒？」導演這個劇本不太對。

　　他笑得很好看：「不用總想那麼多，開心一點，阿澄。」

　　唔，這個太宰治突然好治愈，我懷疑他有陰謀，但我還是沒忍住被感動到了。

　　我也向他笑：「謝謝你了，太宰。」

　　雖然沒看見太宰治驚訝的表情還被他彈了個額頭，但剛剛的小插曲總歸是把我拉回到日常中來了。

　　就目前來說，今天的太宰治還算是個人。

　　「不用客氣。」太宰治一撩頭發，一個轉身，對著中島敦和泉鏡花招手：「走了，敦，鏡花。」

　　「再見。」這是我。

　　「再見，川笙小姐。」這是中島敦和泉鏡花。

　　「拜拜嘍，阿澄。」這是太宰治。

　　……

　　他們三人離開咖啡館後，店內更顯得寂靜了許多。

　　我閑的無聊，偷偷瞄了眼廚房，發現店長好像在研究料理配方一類的東西。

　　我坐在椅子上，右手托腮，左手食指尖點著桌面，寂靜的咖啡廳裡就響起了「滴滴滴」的聲音。

　　這個動作持續太久了，我感覺右手有點發麻。

　　我甩甩右手，一股麻酥酥的電流瞬間流通了整條手臂。

　　然後店內的電話就「叮鈴鈴」地響了起來。

　　座機在我右手邊，我習慣性地伸出右手去拿，剛拿起聽筒，手就一脫力，「啪嗒」一聲，聽筒掉了回去。

　　我：……

　　你們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這意味著我掛了客戶的電話！！

　　我嚇得立馬從座位上彈了起來，連忙用左手操作起來。

　　單手回撥，然後拿起聽筒。

　　「嘟嘟——」

　　電話很快被接通了。

　　對面是個女生，聲音聽起來年紀不大，她很茫然剛剛被掛了電話。

　　她在那頭說：「我剛剛是被掛電話了嗎？」

　　「不好意思，我剛剛手滑按錯了，真的非常抱歉。」我連忙向她解釋我剛剛的失誤行為，並再三表示歉意。

　　好在對面那姑娘很好說話，沒有責怪我。

　　「不，沒有關系啦，我只是有些沒反應過來。」

　　那當然，大部分人都反應不過來，你見過哪個店閑著沒事掛客戶電話的。

　　「那個，我要一份藍莓芝士蛋糕。」

　　「好的，還有嗎？」區區一個藍莓芝士蛋糕，我的腦袋完美記住。

　　她想了想，「不用了，就這樣吧。」

　　「好的，那您的地址是？」

　　她報了個地名，這個我腦袋還真記不住，我只能努力用我還沒全恢復的右手顫顫抖抖地記下了地址，向她核對了遍，確認無誤。

　　「謝謝您的惠顧。」

　　掛掉電話的我，長長地呼出了一口氣。

　　還好對面不是什麼暴躁老哥，不然我就涼了。

　　真幸運。

　　我剛走到後廚房門口，鼻翼間就充斥著一陣奶香味，我深吸一口，甜絲絲的。

　　我探頭，看見店長正在很專注地做著研究。他太投入了，甚至沒聽見我的腳步聲。

　　「店長。」迫於顧客，我不得不開口打破他的一人世界。

　　店長停下動作，回頭看我：「川笙？怎麼了？」

　　我：「有外賣，點的是一份藍莓芝士蛋糕。」

　　店長點頭：「好的。」

　　信息傳達完畢，我就離開了。

　　十五分鐘後，店長將藍莓芝士蛋糕打包完成，交到了我的手上。

　　「川笙，交給你了。」

　　包裹落在我雙手上的那一剎，我一下子感覺自己身負重職，拎著打包完的盒子，自信地說：「放心吧店長，包在我手上。」

　　*

　　我果然不負店長所托，完美完成外賣派送人物。

　　點單的小姐姐付了現金，錢此刻就在我兜裡安靜躺著呢。

　　時隔多天，我終於又一次體會到了身上揣著錢的感受，整個人就好像在雲間散步一樣，慢悠悠的，輕飄飄的。

　　「川笙？」有人硬是把我拽回到地上。

　　我皺了皺眉頭，看向聲音的主人，不明白我怎麼走在大街上都能碰見有人叫我。

　　然後我懵了。

　　說出來你們可能不信，一個小時前我在咖啡館剛和太宰治提到過芥川龍之介，一個小時後我在送外賣回來的路上就遇到了……芥川龍之介？？？？？

　　眼前的少年頭發烏黑，只有臉頰邊兩撮頭發發尾泛白，裡面穿了件白衫，外面依舊是那件黑外套。

　　的確是芥川龍之介。

　　我認識那件外套，芥川龍之介的異能力「羅生門」就是將那件外套變成黑獸，黑獸能切開一切，包括空間。

　　我第一次聽說芥川的異能力時完全被震驚了，因為他的能力聽上去真的很秀。比起太宰治的異能無效化，我覺得芥川的異能力簡直無敵。

　　直到我目睹芥川龍之介天天被太宰治吊打，芥川他被打得很疼，我的臉也被打得很疼。

　　「羅生門」在我心中的地位也因此一落千丈。

　　我盯著面前略顯單薄的芥川龍之介，面上毫無表情，心裡瘋狂吶喊。

　　為什麼？為什麼？？

　　哥們你一港黑的怎麼大早上的就在大街上亂逛呢？？

　　自昨天以神仙般的劇情再見太宰治後，我就做好了接下來某一天會再遇芥川和中也先生的准備。

　　但我沒想到，我和芥川的再相見是這麼個場景。

　　這比太宰治神仙多了，簡直沒有一點點防備。

　　「……我不是。」

　　「嗯？」芥川挑了挑眉。

　　對不起，我也不知道我在說什麼。

　　不好意思，重來。

　　「是我，好久不見，芥川。」

　　我說完這句話，對面的芥川龍之介突然動了動右手。

　　我和芥川也搭檔過一段時間，下意識地以為他要有什麼動作，渾身都繃緊了。

　　結果那家伙只是捂著嘴無間斷咳嗽了起來。

　　我：「……」

　　兄弟難道港口黑手黨已經窮得沒錢給你治病了嗎？這難道就是太宰治脫離港黑的原因？

　　然後我就干巴巴地說了這麼一句：「注意身體。」

　　我對著芥川龍之介一直存有那麼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愧疚，雖說他當年自己不願脫離太宰治這點怪不到我身上，但是我離開之後，我們倆曾經共同承受太宰治的毒打就只剩他一個人頂著了，想來也該更痛苦些。

　　我之前一直在想，要是哪天我和芥川龍之介重逢，他會不會衝上來就對我一頓亂揍，怪我當年沒和他一起對抗太宰治。

　　事實證明，他沒有。

　　芥川龍之介就站在我面前，黑色的眸子沒什麼神采，靜靜地看著我。

　　我尋思著總得聊些什麼吧，芥川不是個會聊天的，只能靠我了。

　　我問：「港黑現在怎麼樣？」

　　他答：「很好。」

　　看來不是沒錢。

　　我再問：「那你呢？」

　　他繼續答：「在下也很好。」

　　芥川龍之介剛說完，就又劇烈咳嗽了一陣。

　　我：「……」

　　哥們別了吧，你這個樣子跟我說你很好？你要是說完這句話沒咳，我還能信信你。

　　我蹙眉：「你身體怎麼回事？」

　　他倒是沒什麼所謂的樣子：「舊病，一直這樣。」

　　太慘了。

　　芥川龍之介這個人就是一個大寫加粗的慘字。他貧民窟出身，後來加入港黑日常被太宰治摧殘身心，成年後竟還落下了咳嗽的病根。

　　這是什麼人間慘案啊。

　　我都看不下去了。

　　「芥川……」我剛開口，就叫了個青年的姓，「叮鈴鈴」的手機鈴聲就打斷了我。

　　芥川從口袋中摸出手機：「好的，在下馬上過去。」

　　他掛了電話，再次凝視著我：「嗯？」

　　我半是心疼半是無奈：「工作再忙，也要好好照顧自己的身體吧。」

　　他少時也這樣，為了得到太宰治的認可完全不管自己的身體，身上舊傷新傷遍布了一大片，每次都得我逼著他才肯上藥。

　　這麼多年了，也該有點成長了吧，芥川。

　　「……」他眼底的驚訝停留了幾秒，最終又被埋沒在暗處。

　　「在下會的。」

　　風兒將少年低聲的回答吹進了我的耳廓。

　　下一秒，我看見芥川發動異能力「嗖」一下就竄到屋頂上，整個過程相當迅速，周圍人甚至都沒注意大街上憑空就少了一個人。

　　行吧，「羅生門」在我心中的地位又往上升了那麼一點。

　　作者有話要說：

　　強行偶遇芥川。

　　明天可能鴿了。

第007章

　　與芥川分別後，我回到了咖啡店，店內出乎我意料的聚集了一堆人。

　　「阿澄。」直美衝上來就給我一個擁抱。

　　我一下沒站穩，被她撲得往後退了好幾步：「直美。」

　　谷崎直美身後坐了一桌子的人，谷崎潤一郎、太宰治和一位沒見過的紫發小姐姐。

　　吧台前的橫長桌邊則坐著中島敦和泉鏡花。

　　店長又熟悉地站在吧台裡。

　　直美松開抱緊我的雙手，我先去把錢給了店長，就任由直美拉著我去了她那桌。

　　谷崎直美挽著我的手臂，目光看著的是那位紫發小姐姐：「與謝野醫生，這就是我們剛剛提起的小姑娘，川笙澄。」

　　我禮貌鞠躬：「初次見面，我是川笙澄。」

　　她點頭：「與謝野晶子，武裝偵探社的醫生。」

　　你們偵探社人真多。

　　谷崎直美坐在谷崎潤一郎旁邊，她拼命往谷崎潤一郎身上靠，在外邊又留下一小塊區域。

　　直美扯扯我的手指，示意我坐。

　　「……」我很想告訴直美，我可以去搬張椅子過來的。

　　不忍辜負直美的一片好意，我還是坐了下來。

　　還好不算很擠。

　　我與他們嘮起嗑來了：「國木田先生呢？」

　　太宰治豎起食指，指尖朝上點點：「他在樓上工作呢。」

　　果真如直美所說是個負責的人。

　　我又問：「那超推理先生呢？」

　　「阿澄說的是亂步先生吧。」直美接我我的話，「亂步先生今早接到電話，去川崎幫助警方破案了。亂步先生可是看一眼犯案現場就能在一分鐘之內推理出整個案情的人。」

　　「誒，好厲害。」太強了，居然連鄰市都被他承包了。

　　「偵探社的各位也都很佩服亂步先生呢。」

　　想起武裝偵探社這扎堆的異能力者，我問道：「亂步先生的超推理能力是他的異能力嗎？」

　　「不是哦。」太宰治豎起食指搖了搖，「亂步先生不是異能力者，他只是推理能力相當強而已。偵探社的大家都很清楚這一點，所以才會更加佩服亂步先生。」

　　我：「……」

　　我之前先入為主地認定亂步先生是異能力者，感嘆的只是他的異能。而現在，太宰治告訴我，他不是異能力者？？

　　諸君，我先給大佬跪了，你們跟上。

　　我嚴重懷疑我們所說的這位亂步先生他不是人，他已經超神了，而且我有證據。

　　你聽聽，一個非異能力者，看一眼犯罪現場就能在一分鐘之內推理出整個案件內容，這是人干的事嗎？！！

　　這明明是上帝的寵兒。

　　實名羨慕QwQ

　　要是我有亂步先生的推理能力，早就打響名聲環游全球發家致富屹立於世界首富行列了。

　　「阿澄，阿澄。」谷崎直美戳了戳我。

　　我甩甩腦袋，迷茫地望著她：「嗯？」

　　直美問我：「你想什麼呢？」

　　我如實回答：「只是在想亂步先生的能力真厲害，好羨慕啊。」

　　太宰治實時打擊小分隊：「再羨慕也不會有的哦，阿澄。」

　　「……」你看我眼神，你信不信我打你。

　　他笑：「我覺得阿澄這樣就很好，不用羨慕旁人。」

　　這才是人說的話。

　　我右手撐著下巴，回憶道：「以前是很好，現在就不行，太缺錢了。」

　　「噗嗤。」直美和太宰治直接笑開了。

　　谷崎潤一郎和與謝野晶子小姐動作沒這麼明顯，只是嘴角控制不住往上揚。

　　我：？？？

　　人與人之間能不能友好一點？？聽見我說我沒錢你們就笑得這麼開心？？？

　　我感覺我受到了傷害。

　　「……你們不覺得你們這樣嘲笑一個努力打工的貧窮人士很過分嗎？」

　　「不是啦。」直美笑得趴在我肩上，擺擺手，「是阿澄的反應太可愛了。」

　　「？？？」我怎麼了我，你們這種沒被金錢支配的人不懂我的痛苦。

　　我一扭頭，決定不和他們繼續這個話題。

　　大家財富底蘊不一樣，談不到一塊去。

　　結束一個話題最好的辦法，就是開啟另一個新的話題。

　　比如現在。

　　我一拍桌子：「對了，我剛剛見到芥川了。」

　　成功地吸引了各位的注意力。

　　不過……好像吸引的有點多。

　　一店的人一瞬間目光「唰唰」地齊齊看看我。

　　「川笙小姐你沒受傷吧？！」中島敦直接竄到我面前。

　　我腦回路一時沒轉過來：「……我為什麼會受傷？」

　　想到港黑和武偵的關系，又看了看中島敦的神情，我明白了他在擔心什麼。

　　「如果你是說芥川的話，完全沒有問題啦。因為我和芥川也勉強算是……」說到這，我猶豫了一下。

　　算是什麼呢？

　　一起挨揍的伙伴？

　　聽上去好凄慘。

　　得換個。

　　還是朋友吧。

　　對，我就單方面認證我和芥川龍之介是朋友了。

　　「算是朋友。」我內心為自己的機靈點贊。

　　中島敦的表情一下變得很微妙。

　　我坦坦蕩蕩地看著他。

　　這場面，是個有腦子的人都能看出芥川龍之介和中島敦有什麼過節，但我認為沒必要隱瞞我與芥川的關系。

　　武裝偵探社連太宰治這麼個原港口黑手黨干部都能招進來，我一偵探社樓下咖啡館打工的和芥川關系好點怎麼了。

　　裡世界多的是朋友的朋友是死敵的情況。

　　太宰治突然湊到我臉前，鳶紫色的眸中布滿好奇：「那在阿澄心中，我算你的什麼呢？」

　　「太宰你在我心中可是獨一無二的，」我保持微笑，「最想揍一頓的人。」

　　我說前一句時，太宰治的眼睛一點點亮了起來。緊接著說完後一句，太宰治眼裡的光芒就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熄滅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心情愉悅。

　　他眨眨眼，看上去可憐巴巴的：「阿澄真讓人傷心。」

　　要是我內心不夠堅定，就被他迷惑了。

　　「不，我只讓你傷心而已。」這句話好像有點糟糕。

　　有那麼短短一霎，我感覺自己就像電視劇裡那種玩弄別人感情的渣女人。

　　太宰治很配合地捂住胸口，繼續賣慘：「阿澄明明早上還對我說謝謝的。」

　　一招致命。

　　對不起，我屈服了。

　　「抱歉。」我扶額，頗為無奈，太宰治這個人專攻我軟肋。

　　他知道我會感激別人的恩情，就故意提起早上的事，畢竟是他驅散了我的陰霾。

　　我盡量不讓良心感動疼痛，重新組織語言：「太宰你當然也很重要。沒有你，也就沒有如今這麼優秀的我。」

　　太宰治的確是我童年陰影，但不可否認的是，他也教會了我不少，我那些打也不是白挨的。

　　雖然我覺得如果當年教導我的是中也先生，我會更加優秀。

　　可這話現在不能說出來。

　　「真的嗎！！我對阿澄來說很重要？！」

　　你別確認了，你放過我吧。

　　「……嗯。」

　　我在他期盼的目光中沉重地點了點頭，太宰治一笑，深藏功與名，不再纏著我了。

　　說起來，關於川笙嶼把我丟給太宰治這件事，我至今都不明白川笙嶼那個男人那時腦子裡到底在想什麼。

　　體術上來說，中也先生絕對是港黑一把手，不知道比太宰治優秀多少倍。可我那時提出想調離太宰投奔中也先生時，川笙嶼拒絕得極其果斷，沒給我留一點回旋的余地。

　　他從不會這樣，這麼多年，他永遠秉承著萬事皆可商量的態度。只有在這件事上，他不肯退一步。

　　這麼想著，我的目光下意識落在太宰治身上，正巧他也在看我，我們倆就這麼直直地望進彼此。

　　我看著那魅惑的鳶紫色，感覺自己一點點地陷入其中，我連忙低頭垂下眼瞼，心裡一團亂麻。

　　我懷疑太宰治這個男人有毒。

　　作者有話要說：

　　其實太宰說得是澄妹本身，但澄妹理解成生活狀態了_(:з)∠)_

　　↓↓↓感謝小可愛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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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008章

　　武裝偵探社的人不久就都散了，說是接任務，看起來他們的工作很繁忙。

　　與他們相比，我就輕松一點。

　　我才來上班兩天，無論是昨天還是今天，咖啡館的生意都不旺盛。

　　工作繁忙？不存在的。

　　我用閑暇的時間跟著店長學習煮咖啡，技術已經有了明顯的提高。

　　雖然稱不上美味，但至少不那麼難以入口了。

　　大概就和白開水一個層次。

　　「川笙已經做的很好了，繼續加油吧。」店長在我充滿希冀的目光中給予了這樣的評價。

　　「嗯！」

　　我給咖啡拍了張照，發了動態。

　　Sumi：正在學習煮咖啡。[圖片]

　　完美。

　　我收起了手機，然後無情地把整杯咖啡給倒了。

　　如果咖啡有意識，很可能跳起來指著我鼻子大罵我渣女。

　　但今天煮太多杯了，實在是喝不下了。

　　咖啡喝多了直接導致我午飯都不想吃了。

　　店長做了份蛋糕當午飯，我在一旁看著，心裡很渴望，可是我的胃表示它拒絕。

　　好難受好痛苦。

　　我內心的小人兩行面條淚已經流下來了。

　　我本以為今天中午是這一天中最煎熬的時刻，但我後來發現，原來還有更煎熬的在等著我。

　　傍晚時刻，我和往常一樣下班回家，然後吃了飯洗了澡換了睡衣抱著電腦躺床上。

　　社交賬號上是動態消息的提示紅點，鼠標「哢噠」一聲，我點開了一看。

　　您的好友混蛋爸爸、Umaru、山本先生等已給您點贊。

　　還有一條回復。

　　山本先生：阿澄很棒哦。

　　山本先生，全名山本武，隸屬彭格列，是川笙嶼的同事。

　　川笙嶼的同事我聽說的很多，見過的不多，留有聯系方式的就更不多了。

　　山本先生就是其中一個。

　　我小時候常見到山本先生，他很喜歡來我家和川笙嶼較量劍術，我總是在一旁看著。那時的山本先生還很年輕，但卻能和川笙嶼打得五五開。

　　他幾年前回過日本，聽川笙嶼說是為了接他的父親去意大利，還順道來看過我。

　　彼時的山本先生和我記憶中的一樣，依舊很爽朗，只是右下巴多了道疤，讓他看上去更英氣了。

　　他告訴我川笙嶼和川笙涼子都很好，沒再多講。

　　我也不願意問，只要知道他們都很好就行了。

　　我合上筆記本，把它放在床邊的櫃子上，熄了燈准備睡覺。

　　然而一個小時後。

　　我眼睛瞪得大大的，就盯著天花板發呆，愣是睡不著。

　　——我失眠了。

　　我意識到了這個問題。

　　我發誓，我以後再也不喝那麼多咖啡了。

　　又躺了幾分鐘，我感覺自己依舊沒有睡意，便放棄掙扎。

　　我猛地從床上坐起來，抓抓有點亂的頭發。干脆破罐子破摔，打開電腦，打游戲去了。

　　在咖啡|因的支撐下，我硬是浴血奮戰到凌晨三點多，才合上眼睡了過去。

　　……然後我第二天就睡過頭了。

　　鬧鐘在我耳邊「叮叮叮」響個不停，我當時太困了，嫌吵，閉著眼睛盲摸到它把開關關了。

　　世界安靜了，我也睡過了。

　　我自然醒過來時，看了眼手機上的十點多。

　　懷疑我眼花了。

　　我甩甩腦袋，再一看，還是十點多。

　　我掐了掐自己的胳膊，疼，不是做夢。

　　我靠我遲到了！！！

　　我飛快洗漱換了衣服，早飯都沒打算吃，玄關處換了鞋。

　　一開門。

　　沙色風衣，棕色短發。

　　「上午好，阿澄。」太宰治站在我家門口，舉起纏著繃帶的右手左右揮揮。

　　「……」

　　「嘭」，我把門一關，再打開，太宰治依舊站在我家門口。

　　？？？

　　「你怎麼找到我家的？」我本能反應就是，川笙嶼他又賣我。

　　「川笙先生在橫濱名下的房產只有這一套。」

　　被太宰治這麼一打岔，我差點忘了我現在是個工作第三天就遲到的員工。

　　「我還要去打工呢，沒空跟你講話。」說著，我靈活地從門框與太宰治中間竄了過去，順手把門帶上，然後拔腿就跑。

　　太宰治站在我身後，提高聲音：「阿澄今天不用去咖啡廳上班。」

　　「嗯？」我停下腳步，回頭看他。

　　在我疑惑的目光中，男人步履從容地走過來，「我已經跟店長說好了，阿澄今天都歸我了。」

　　「……我拒絕。」店長你怎麼能賣我！！

　　「阿澄沒有拒絕的權利哦，因為你只是個卑微的打工仔而已。」

　　雖然我很想否認，但沒辦法他說的是事實。

　　貧窮的我哭了。

　　我一扭頭，目不斜視地與太宰治擦肩而過，拿出鑰匙，開門，進去，關門，行雲流水一氣呵成。

　　我剛剛急著出門，早飯都沒吃。既然不用去咖啡館了，當然是先填飽肚子再說。

　　至於太宰治……先讓他哪涼快哪待著去吧。

　　我圍上圍裙，在冰箱裡找出了一袋未拆封的吐司面包，撕開包裝切了幾片攤在潔白的餐盤中，然後把餐盤放入微波爐加熱。

　　「叮咚」一聲，微波爐完成工作。

　　我取出餐盤，從頭頂上的櫥櫃中拿出了果醬，先把這兩樣東西端到了餐桌上。

　　轉身，又回廚房從冰箱裡拿出了一小盒草莓酸奶。

　　精致的早餐搭配。

　　我走到餐廳，解了圍裙掛在椅背上，拉開另一張椅子坐下，開心地拍拍手，正准備開動，一抬眼，就看見了坐在客廳沙發上的男人。

　　我家的沙發面不朝著餐廳，我只能看見他的側臉。

　　我：「……」

　　忘了這家伙是個開鎖小王子了。

　　「太宰，擅闖民宅是違法的。」

　　他賴在沙發上，低頭看手機，一個眼神都沒給我，完全不為所動：「反正阿澄不會報警的。」

　　重點是這個嗎？？你能不能給我認識到自己的錯誤啊？？

　　我平復了一下心情，把沙發上的男人當做空氣，專注地享受著我的早餐。

　　加熱後的吐司蓬松香軟，我抹上酸酸甜甜的果醬，一口咬下去。

　　人間美味。

　　我吃完了最後一片吐司面包，吸了口草莓酸奶。

　　起身，邊喝酸奶邊把餐具放到了水池裡。喝完草莓酸奶，我把盤子洗完，再把果醬放回原處。

　　圓滿收工。

　　太宰治這段期間就一直窩在沙發上，我看他沒什麼奇怪行為也沒過多注意他。

　　這會，我走近他，才發現他沒什麼奇怪行為是因為——

　　他睡著了。

　　「……」

　　兄弟你是不是太心安理得了？

　　我站在太宰治身後，拍拍他的肩膀，男人很快從睡夢中醒了過來。

　　他晃了晃腦袋，看前方和兩側無人，才轉過頭看後面。

　　我保持著一個俯視的姿勢，感覺自己很有大姐大的派頭：「走了，太宰，去干正經事。」

　　語罷，我走向玄關處，一路上內心為自己打call，川笙澄你剛剛簡直太帥了。

　　太宰治：「我剛剛好像看到阿澄的雙下巴了。」

　　我差點左腳絆右腳平地摔。

　　「……胡說！！我才沒有那種東西！！」

　　我要舉報太宰治這個男人，他天天黑我我靠。

　　作者有話要說：

　　沉迷游戲無法自拔。

第009章

　　我跟著太宰治走在大街上。

　　「所以說，太宰，我們到底要去干嘛？」這已經是我問得第三遍了。

　　「阿澄等等就知道了。」與之前如出一轍的回答。

　　「……」我想罷工了。

　　我心裡暗下決定，最多再走十分鐘，如果十分鐘後太宰治還這樣什麼都不說的話，我就從背後偷偷把他撂倒跑了。

　　可惜我這個想法剛生成沒多久，走在前面的太宰治驀地停住步伐，我還在走神，沒來得及剎車，直接就撞上了一個結實的後背。

　　「疼疼疼——」我下意識護住鼻子，摸了摸鼻骨，確定它活得好好的沒被撞歪。

　　「怎麼了，太宰？」我說完這句話，抬頭一看，眼前是一幢破舊不堪的大樓。

　　流水侵蝕，牆皮脫落，整個建築物看上去搖搖欲墜。

　　我懵：「這是哪？」

　　太宰治微笑：「任務地點。」

　　「……你確定？」

　　太宰治在我復雜的目光中繼續微笑，點點頭。

　　「這幢破大樓怎麼了？」

　　「阿澄可不要小看這幢破大樓，」太宰治指了指樓頂，「這幢大樓裡藏著一群走私犯呢。」

　　……現在的走私犯真是越活越過去，過得這麼落魄。

　　我猜到任務，順著往下問：「那我們今天就是來教訓他們的？」

　　「完全正確。」太宰治打了個響指。

　　我抽抽嘴角：「太宰你不要用一副'你真聰明'的表情看著我，我又不是弱智。你話都說那麼明白了，是個人都能猜得到。」

　　他笑：「那阿澄就去吧。」

　　他說得理所當然，絲毫沒覺得自己這話哪裡不對。

　　好歹敏銳的我一下子捕捉到了重點：「我一個人？」

　　太宰治點頭。

　　腦中有什麼一閃而過。

　　我突然笑了：「這算對我的檢驗嗎？」

　　「猜對了。」太宰治拍拍我的肩，湊近了一點，在我耳邊說：「多年不見，我都不知道阿澄有多大進步了。」

　　「呵。」我往後退了兩步，和男人拉開距離，特高傲地揚了揚下巴：「那你就等著看看吧。」

　　差不多五年前，川笙嶼和川笙涼子離開日本飛往意大利的當天我就離開了港黑。

　　他們沒帶我走，但是給我找來個監護人。

　　我的監護人同時也是我的師傅，風，來自鄰國，是位武術達人，長相帥氣性格溫和，很關照我，比太宰治好一萬倍。

　　唯一的缺點就是他的身體是個嬰兒。

　　我第一次和風見面的時候簡直懷疑人生，畢竟我們倆看起來不應該是他當我的監護人，而應該我是他的監護人。

　　風向我解釋，其實他是個成年人，只是受到了詛咒，變成了嬰兒的身體。除了他之外，還有好幾個人也變成了嬰兒，他們組合還有個名稱，好像叫什麼阿爾克巴雷諾來著。

　　撇開這些不談，風的確是個優秀的武術師，可惜他教導我的時間只有三年。不過在他教導我的那幾年裡，我完美地融合了以前學過的各種亂七八糟的體術，組成了一套新的武術體系，江湖人稱「澄氏體術」。

　　好吧這名字其實就是我自己亂取的。

　　身懷「澄氏體術」的我昂首挺胸、頗為自信地走進了那幢破舊的大樓。

　　大樓裡很陰暗，水滴聲從我踏進去的那一刻就沒斷過，「滴答滴答」響個不停，讓人不由緊張地繃直了身體。

　　除了滴答的水聲，以及我輕微的腳步聲，豎起耳朵仔細聽，還有一陣窸窸窣窣的好像蟲子啃食腐爛物的聲音。

　　通過微弱的光線，可以看見角落裡堆積著廢棄物，樓梯的扶手也鏽跡斑斑。

　　活脫脫一個鬼屋現場。

　　我很小心很輕地走著，一是怕驚擾到這幢樓裡的其他人，二是怕……這樓梯突然塌了。

　　走了一路，一直到頂，我都沒看見一個人。

　　只能說現在的走私犯沒什麼腦子，干著這種見不得光的勾當，也不留個心眼派人防守防守。

　　我心裡痛批了這群走私犯，這簡直是我見過最差的一屆。

　　頂層格外空闊，只有一扇鐵門，我一步一步走過去。

　　「嘖。」我皺了皺眉，太奇怪了。

　　整幢大樓就剩這扇鐵門後我沒看過，走私犯也只能藏在裡面。可現在就隔了層鐵門，我在外邊卻一點人聲都聽不見。

　　「吱呀」一聲，悠長悠長的，在密閉的空間裡還發出陣陣回音。

　　門剛推開一條縫隙，光線就一點點溜了進去，眼睛還沒來得及看清裡頭的狀況，門內的氣味先撲面而來。

　　那是一股很濃很濃的血腥味，一下子全湧入鼻腔中，濃郁得讓人作嘔。

　　很明顯的不對勁。

　　我感覺胃裡翻江倒海的，捂著口鼻，強忍著惡心，一蓄力，直接用身體撞開了門。

　　霎時，光全跑了進去，但也只夠照亮最外邊的區域。

　　光線所及的地方全是屍體，地上是大片大片的血跡，只有在血液尚未覆蓋之處還能認出原本青白色的地板。那些暗紅色的血液有的已經干涸，有的還在緩緩流動，像吐著信子悠然爬行的蛇。

　　我沒撐住，回頭跑出一段距離，腿直接軟了，蹲了下來，扶著牆壁干嘔了一陣。

　　這絕對是我有史以來見過最惡心最慘烈的場面。

　　我曾經也在裡世界中徘徊過，可我一直都只是在它的最外圍。

　　我不是沒見過血，也不是沒見過屍體，但沒見過如注的血液和成堆的屍群。

　　況且，我已經回歸日常太久太久了，非日常就用比以往肮髒百倍的面目血淋淋地展現在我眼前，太陌生了。

　　對了，太宰治。

　　太宰治還在外面。

　　我被嚇得智商掉線，完全忘了自己要干什麼。意識回過來後，立馬盡力站起往下跑衝出了這幢埋葬著數十具屍體的舊樓。

　　明亮的光照到我身上，跑出陰影的那一刻，我突然很想哭，就好像我剛剛所見的根本沒有存在過一樣。

　　太宰治還站在原地，他身上披著暖融融、金燦燦的陽光，正笑著看著我。

　　他盯著我，本來嘴角揚起的弧度一點點壓下去，我在慌亂間似乎看到他有一瞬的驚訝。

　　「阿澄，你怎麼了？臉色慘白慘白的。」

　　我抓著太宰治的胳膊，感覺自己心髒還在「嘭嘭」瘋狂跳動，喘了口氣：「太宰，他們全死了。很多很多的人……全死了。」

　　頭頂上的太宰治一時沒聲，我理了理呼吸，剛准備抬頭，他突然一伸手把我腦袋又按下去了。

　　我：「……誒？」

　　「有人先動手了。」太宰治說，「抱歉，讓阿澄受驚了。」

　　他的語氣很認真。

　　太宰治很少用這麼真誠的語氣跟我講話。

　　我鼻頭一酸，自己也分不清是感動得還是嚇得。

　　「不過阿澄膽子真小。」他拍拍我的腦袋，說話又不著調起來：「明明父母都是黑手黨，自己也在黑手黨裡呆過，怎麼還這麼膽小呢？」

　　好了，我剛剛的感動喂狗了。

　　我松開死死抓著他的手，往後退去，抬起頭，就直勾勾地看向男人鳶色的眸子。

　　平靜無波。

　　像一口古井一樣。

　　我在裡面看見了自己慌張的模樣，跟男人的沉靜對比，我萬分狼狽。

　　一眼望進去，我突然就冷靜了下來，剛剛的委屈一下灰飛煙滅了，腦子裡的雜念都凝成了一句話——

　　我想離開。

　　於是我一點都不拐彎抹角地問：「那今天任務算完成了嗎？我可以走了嗎？」

　　太宰治掏出手機，劈裡啪啦對著鍵盤摁了一通，估計是在給偵探社發消息。

　　處理完這一切後，他點頭：「嗯。」

　　我轉過身，抬頭看天，是很清澈的藍色，朵朵白雲悠哉悠哉地飄啊飄。

　　我兀自笑了一聲。

　　你看，藍天真美，陽光真暖，日常真好。

　　作者有話要說：

　　澄妹在噠宰面前就很倔強吧……

　　dbq我太菜了寫不出那種感覺QwQ

第010章

　　今天本來是個可以在家裡宅半天的好日子，但我沒選擇那麼做。

　　我漫無目的地亂逛著，說不清為什麼，心底隱隱有種預感——

　　我的生活正在逐漸脫離日常，駛向非日常的軌道。

　　川笙嶼和川笙涼子一直拒絕我徹底進入黑手黨的世界，他們借著裡世界的人脈幫助我擁有自保的能力，卻又希望我留在日常，可這種想法本身就是相當貪婪的。

　　「川笙？」

　　在街上聽到我名字時，我腦子裡跳出來的第一個想法竟然是——

　　我靠難道我在橫濱的交際圈已經廣到大街上隨便拉一個人都認識我了嗎？

　　然後我才扭頭一看，赭色頭發，黑色禮帽，湛藍色的眸子。

　　雖然他長發長了，換了衣服，氣質也成熟了，以及不知道是不是特殊體質的原因這麼多年過去他仿佛並沒有長高，但我眼前的這位的確就是中原中也沒錯了。

　　上次偶遇芥川後，我就想，以後無論在什麼地方，哪怕是女廁所見到中也先生我都不會意外了。

　　「中也先生。」我叫他，「你不忙嗎？沒事在大街上閑逛什麼？」

　　你們這些港黑的，老是大白天的就在街上亂逛。再這樣下去，港黑遲早要完。

　　「哈？」中原中也挑眉，「是你在亂逛吧，這裡是港黑大樓門口啊。」

　　「嗯？」我一路發呆，也不知道自己走到哪了，聽到中原中也這麼說，眼下打量了一下周圍，才發現我不知道什麼時候走到港口黑手黨的地盤上了。

　　我抬頭看了看那高大的建築物，幾年不見，這大樓也變得豪華了。看來芥川沒瞎說，港黑運轉得真的挺好的。

　　我小聲囁嚅：「原來我走到這裡了啊……」

　　我還真以為我有「街上偶遇老朋友」的buff了。

　　我目光一轉，看著中原中也，仔仔細細地把他從頭打量到了尾。

　　中也先生真帥，腿也好看，只是……

　　「中也先生你看著好像和我差不多高。」耿直如我。

　　「……」中原中也咬緊後槽牙，一字一頓：「川笙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我看著他額頭上暴起的青筋，明白自己踩雷了，好像男性一般都對身高矮這種話題有些敏感。

　　「對不起。」乖乖道歉為上策。

　　中也先生為人一向很好，我也不用擔心他會為難我。

　　有風吹過，中原中也身上披著的西裝擺了擺，他伸手壓了壓帽子，道：「昨天芥川跟我說，他路上碰見你了。」

　　我點頭：「對。」

　　中原中也：「你現在怎麼樣？」

　　我實話實說：「被川笙嶼斷了生活費，在武裝偵探社樓下的咖啡館打工呢。」

　　中原中也作為太宰治的前搭檔及港黑干部之一，當然也認識川笙嶼。

　　中原中也直抓後一句的重點：「武裝偵探社？那個混蛋青花魚叫你去的？」

　　「不是。」我知道他在說太宰治，搖搖頭解釋：「我同學介紹我去的那家咖啡館，我也是去了之後才碰見太宰治的。」

　　他想起前句，又問：「那川笙先生斷你生活費干嘛？」

　　「誰知道呢？總歸是他意大利那邊又出什麼事了。算了，不談這些。」我擺擺手，問他：「中也先生，你有時間嗎？」

　　中原中也向後望了望，然後轉頭看我，清澈的湛藍色眸子有幾分疑惑：「現在正好沒什麼任務，怎麼了？」

　　我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你可以陪我逛逛嗎？」

　　中原中也：「……」

　　換了其他人我一般說不出這話，但是中也先生不一樣，他很好。

　　森先生、紅葉姐、川笙嶼……我知道的絕大多數認識太宰治和中原中也的人都認為，太宰治明明是個人，卻涼薄得不像人，中原中也明明不是人，卻比許多人要重感情得多。

　　中也先生太溫柔了。

　　簡直就是港黑的良心擔當。

　　因此我有百分百的把握，他不會拒絕我。

　　不到半分鐘，中原中也就妥協了：「好吧，你要去哪？」

　　你看，我就說中也先生超好超溫柔。

　　「隨便啦。」我轉身，剛邁出幾步，突然想到他的穿著，扭頭看他：「中也先生，你得換件衣服，你這樣看上去就很黑社會。我懷疑我倆一起走在街上，路人會報警，理由是你拐賣我。」

　　「……」

　　*

　　中原中也換了件休閑服，那頂帽子沒舍得摘下來，但整個人看上去也少了幾分黑手黨的氣勢。

　　我和中也先生並肩走在一起，不時用眼睛瞟瞟他的頭頂，心裡感覺很奇妙——

　　明明以前他比我高好多，沒想到現在我們倆竟然差不多高。

　　「……川笙，別再看我身高了。」中原中也這話說得很無奈。

　　「誒？啊，好的。」

　　呀，被發現了。

　　我這回直視前方，眼珠規規矩矩的，再也不亂瞄他了。

　　中原中也耐心地陪我走了一路。

　　我後來良心發現，覺得這樣浪費別人時間不道德，況且這個別人還不是一般人，是港黑干部。

　　所以我拉著他在附近公園裡坐了下來，蔥綠的樹木遮蔽了天空。

　　我雙手撐著長椅邊緣，低著頭看腳尖，雙腿亂晃，「中也先生。」

　　「嗯。」

　　「我剛剛和太宰治一起去出任務了。」

　　「嗯……哈？你不是樓下咖啡館打工的嗎？」中原中也應到一半，發現不對。

　　我：「……中也先生，這個問題可以先不管。」

　　「哦。」中原中也一臉「我已經猜到結局」的表情看著我：「那個混蛋青花魚又欺負你了？」

　　以前是這樣沒錯了。

　　我在港黑時，每次被太宰治壓榨都喜歡跑到中也先生那控訴一番。

　　不然你讓我指望誰？芥川龍之介那個無腦宰廚嗎？

　　可別了吧。

　　我噠噠地溜到中也先生的辦公室，坐在沙發上就開始吐槽。中也先生已經習慣於一邊寫著報告書，一邊聽我瘋狂diss太宰治。

　　但這次不一樣。

　　「不，不是。」我搖頭。

　　「？？？」中原中也黑人問號，仿佛在說，除了這個你還有什麼想講的嗎？

　　「是關於任務的。」我回想起那個場景就後背發涼，整個人都抖了抖，「有人在我們到達前動手了……一整棟樓，好多好多人，他們全死了，血流了一地。」

　　說著說著眼淚不受控制地唰唰往下掉：「嗚嗚嗚嗚嗚，那些屍體好惡心好恐怖，嗚嗚嗚嗚嗚嗚……」

　　中原中也母胎solo多年，估計不太會對付在他面前暴風哭泣式的女孩子，我沒想著他能安慰我，聽我講講就很好了。

　　淚眼朦朧間，面前出現了一張手帕，我拿過來，胡亂擦了擦眼淚。

　　「謝謝。」

　　中原中也一直安撫性地拍拍我的背，什麼也沒說。

　　良久，我的情緒終於平穩了下來，說話也不顫了：「謝謝你了，中也先生。」

　　中原中也上半身向後仰，後背靠在長椅上，下巴微揚向上望，似在回憶：「川笙你總是這樣。」

　　「嗯？」我沒明白。

　　「你總在太宰治面前倔得不像話，以前就這樣，現在還這樣。」

　　有樹葉自上空飄落，中原中也抬手抓住脫離枝干的綠葉，又將那逝去的生命隨手贈予了大地。

　　隨著風卷著殘葉，中原中也轉頭，湛藍色的眸子映出我的模樣，他張了張唇說：「那時候在港黑，你受傷了，明明疼得要死，在太宰治面前硬是咬牙說不疼，轉頭到我辦公室就疼得兩眼淚汪汪了。」

　　我：「……」

　　這種事情次數有點多，我也不知道你具體說的是哪次。

　　「因為中也先生和太宰治不一樣啊。」我學著中原中也抬頭，入目便是一片綠色，頭頂的樹木枝椏橫斜，深綠與淺綠交織，「太宰治這個人太難琢磨了，中也先生不一樣。就算看到我最脆弱無能的一面也不會嘲笑我的吧，當時的我差不多就是這種想法。」

　　他左右腿交疊，問：「剛剛也是這種想法？」

　　我沒秒回答，歪著頭想了想，才道：「嗯。可能因為中也先生是好人吧，每次和中也先生相處都會很輕松很放心。」

　　中原中也笑了，然後伸手把我順直的頭發揉得亂糟糟的：「我也不總是個好人，畢竟我是港口黑手黨的干部啊。」

　　「但對我好就足夠了。」我眨眨眼，豎起手指比喻：「我知道的，中也先生是個很溫柔的人。就像是刺蝟吧，中也先生總是把最鋒利的針刺對准敵人，但是面向朋友與同伴的只是內部那一層柔軟舒服的皮囊。」

　　我格外真誠地看著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一時語塞，大概是對這個形容很無奈，不知如何評價，「隨你說去吧。」

　　他坐在那，整個人都散發著一股名為「今天就任你胡鬧」的氣息。

　　我笑：「所以說中也先生真的超溫柔啊。」

　　和這樣溫柔的人在一起，就仿佛所有的不幸都能被治愈。

　　「那麼溫柔的中也先生，你願意請我吃頓午飯嗎？」

　　中原中也：「……喂。」

　　我扯扯他的袖口，可憐巴巴地望著他。

　　「好吧。」兩秒鐘後，這位港黑重力使點頭了。

　　「耶！」我開心地蹦了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

　　我愛chuya！！！【破音】

　　中也是大可愛是小天使嗚嗚嗚

　　姐妹們我可能即將跟日更say拜拜_(:з)∠)_

第011章

　　愉快地向中原中也白蹭了頓飯，我就與他分別了。

　　臨道別前，中也先生還和我交換了聯系方式，順便社交賬號上也加了個好友。

　　不得不說，中也先生真是天使，與他交流之後，煩心事什麼的通通都被拋在腦後了。

　　我不想回家，就打了電話給直美，嘟嘟剛響幾秒，那頭就接通了。

　　「喂，直美。」

　　透過電話線傳來的聲音些許失真：「阿澄，怎麼了？」

　　我問：「你在家嗎？」

　　「我在啊。」提起這件事，谷崎直美有幾分怨氣不吐不快：「歐尼醬今天自己偷偷跑出去了，把我一個人留在家裡。」

　　我隔著聽筒都感覺到少女不加掩飾的不滿，腦海裡緊接著浮現出直美氣的腮幫子鼓起的模樣，禁不住小小地笑出了聲。

　　「沒關系啦。」我放柔了語氣，像哄小孩子一樣：「那我去你家找你玩好不好？」

　　「誒？可以是可以啦。」谷崎直美這點上沒什麼問題，同意了之後轉而問：「但你今天不用上班嗎？」

　　即使有個是異能力者的哥哥，即使加入武裝偵探社，谷崎直美本質上也只是個夾雜在日常與非日常邊緣的女孩子，我不好跟她講具體情況，只能簡單敘述：「今天提前完工了。」

　　直美沒有懷疑：「這樣啊。那你現在在哪？要我去接你嗎？」

　　「不用不用。」我看了看周圍，婉言拒絕，「我現在所在位置離你家不遠，走過去就行了。」

　　五分鐘後。

　　我站在直美的家門口，按了下門鈴，清脆的叮咚聲在寂靜的樓道裡格外響亮。

　　木制的門很快被打開，露出的是谷崎直美紫黑色的腦袋，她一看到是我，笑靨如花，很熱情地拉我進屋：「進來吧，阿澄。」

　　我帶上了門，又在玄關處換了鞋，跟著直美進了屋子。

　　直美家還是我熟悉的樣子，我熟門熟路地走到客廳坐下，直美就在我旁邊。沙發很軟，我讓自己往下陷，後背靠上了枕頭。

　　面前低矮的茶幾下擺了一碟殘缺的水果拼盤，僅剩的一顆葡萄紫的發黑又黑的發亮。

　　我像對待稀世珍寶一樣拿起那唯一的葡萄，眼裡期待的光毫不遮掩地射向直美：「我吃啦。」

　　「阿澄你真的是……吃吧吃吧。」直美一臉想數落我但又沒想起什麼說辭的樣子，最終還是無奈點頭。

　　*

　　我在直美家玩鬧了一下午，直到我要離開時，谷崎潤一郎都沒回來。

　　谷崎直美執意要送我，我沒堅持拒絕。

　　直美一路陪著我走到了路口，我停住了：「這裡就夠了，回去吧，直美。」

　　「那再見了，阿澄。」

　　「拜拜。」

　　谷崎直美邊往後退邊與我揮手，等離了一定距離就一個轉身，背對著我走遠了。

　　我看著直美越來越小的背影，盯著遠處發呆了幾分鐘，回過神來，准備回家了。

　　「呲——」

　　突如其來的，一輛黑色汽車停在了我面前，完美地擋住了我的去路，掀起的塵土在夕陽的余暉中飛旋著。

　　我：「？？？」

　　深色的車窗被緩緩搖下，駕駛位上的女人側臉精致，皮膚在霞光的映襯下呈現出淡淡的柔和的黃色，金色的直發被扎成高高的丸子頭，鼻梁上掛著副墨鏡，穿著黑色職業西裝，看著精明而又干練。

　　這下我就更懵逼了，因為我很確定我不認識這位小姐。

　　我一陣無語，不明白這是什麼操作，身體小弧度轉動了點，准備繞開汽車走。

　　金發小姐向右仰，這下，副駕駛位上少年的面容暴露在我的視野中，「川笙。」

　　芥川龍之介。

　　「……好巧，芥川。」我的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這怎麼又在大街上見到你了！！你怎麼成天在街上啊！！

　　他問：「要回家嗎？」

　　「嗯。」

　　「上車吧，我送你。」

　　我有什麼理由拒絕送上門來的順風車嗎？不，我沒有。

　　「行吧。」我麻溜地拉開了後門，乖乖坐了進去，「謝謝啦，芥川。」

　　芥川龍之介瞥了我一眼：「地址。」

　　我報了家庭住址，就聽見芥川龍之介對著駕車的金發小姐說了句：「開車吧，樋口。」

　　原來金發小姐叫樋口，我心裡默默記了一遍。

　　車子發動，像離弦的箭一樣飛快跑了出去，兩旁的建築物都疾馳而過。

　　安靜的車廂內，芥川龍之介突然開口：「你今天遇到中原先生了？」

　　「嗯？」我光顧著發呆，大腦還沒來得及分析他剛剛到底講了什麼，愣了半秒鐘，才點頭：「啊，對。」

　　「聽說你在武裝偵探社樓下的咖啡館打工？」

　　「對。中也先生告訴你的？」

　　芥川龍之介放著簡單的是和否不選，非要以另一個角度回答我：「我問他的。」

　　「……」那不就是他告訴你的嗎？

　　芥川龍之介抿了抿唇，似乎想說什麼，我感覺到他的欲言又止，腦海裡突然劃過他剛剛問我的那句話。

　　——聽說你在武裝偵探社樓下的咖啡館打工？

　　劃重點。

　　武裝偵探社。

　　以我對他無腦宰廚屬性的了解，我機智地猜到他未說出口的話：「你是想問太宰治嗎？」

　　芥川龍之介和我幾乎是同一時間開口：「怎麼不來港口黑手黨？」

　　「？？？」

　　「…………」

　　我懵：「為什麼要去港口黑手黨？」

　　「咳咳咳……」回答我的是芥川的咳嗽聲。

　　我擰眉，看著芥川龍之介的側臉，不明白是不是咳嗽引起了他智商的下降：「芥川，我還是個高中生，我去港口黑手黨找工作，我是瘋了嗎？？？你也不怕我不能完完整整的回歸課堂？？」

　　他權當沒聽見我前面的邏輯反問，就回答了最後一句：「你不會的。」

　　「那倒也是，打不過我總跑得過。」我摸著下巴思索了一陣，表示認同。

　　澄氏體術，絕不認輸。

　　汽車倏地停下，我身子失衡，前額重重撞上了前面的車座。我揉了揉額頭，慶幸皮質車座軟乎乎的，腦袋沒撞疼。

　　一路沒講話的樋口小姐冷聲道：「芥川前輩，到了。」

　　天色不算暗，透過覆著膜的車窗玻璃，我看見了住所的輪廓。

　　「謝謝了，芥川。」我絲毫不拖泥帶水地下了車，關門前衝著芥川龍之介甜甜一笑。

　　雙腳又一次親切地接觸了大地，還忍不住蹬了兩下。

　　然而我身後的黑色汽車並沒有「咻」一下絕塵而去，「哢噠」一聲，車門被打開了。

　　我回頭看，芥川龍之介也下了車，少年沐浴著夕陽，余暉為他略微病態白的皮膚鍍上了一層柔光。

　　「怎麼了嗎？芥川。」

　　芥川龍之介繞過車身，和我走到了一邊，他指節分明的手沒入黑色外套的口袋中，再暴露在空氣中時已經握上了手機，「留個電話吧，川笙。」

　　我爽快答應了：「行啊。」

　　交換完電話號碼，我用我打游戲多年的手速對著鍵盤一陣狂摁，留了個備注。

　　與我相比，芥川龍之介手速就慢多了，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戳著，還在慢悠悠地湊齊川笙澄這幾個字。

　　「那沒什麼事我就先走了。」

　　芥川龍之介抬頭，眸子黑漆漆的，低聲說：「再見。」

　　「再見。」

　　我走了兩步，轉身，本以為少年已經上車了。但出乎意料的，芥川龍之介沒動，他還在原地，眼睛盯著我，似乎是見我回頭，黑眸中的意外滋長，下一秒有些別扭地別開目光。

　　我被他的模樣逗笑了：「注意身體啊，芥川。」

　　他的聲音自喉間發出，沙沙的：「嗯。」

第012章

　　我上樓時，遇到了同樣歸家的艾妮絲。

　　「晚好，艾妮絲小姐。」

　　酒紅色頭發的姑娘看了我一眼，點點頭：「晚好。」

　　也許是來自異國，艾妮絲和契斯沃夫總給人一種很莫名的疏離感。

　　我無意中瞟到了她手裡拎著的布袋，裡面裝的都是些廚具餐具，順口問道：「剛從市場回來嗎？」

　　「是的。」艾妮絲沿著我的目光看過去，點點頭，「最近幾天市場上許多東西都打折扣，我就去買了些。」

　　聽到打折，我眼睛刷一下就亮起來了，「打折活動到哪天結束？」

　　艾妮絲有點被我嚇到了，她想了想：「應該是後天吧。」

　　「好的，謝謝。」

　　「不用客氣。」酒紅色頭發的姑娘開了門，臨進屋前對我扯出了一個笑容。

　　我也摸索出鑰匙，插入鎖孔，右手一旋轉，伴著清脆的一聲「哢噠」，門打開了。

　　房間裡光線昏暗，襯得從窗戶中湧入的城市的霓虹燈更亮了些。我手撫上牆壁，在熟悉的位置摸到了燈的開關，一按，視野瞬間亮了起來，那張牙舞爪的顏色也盡數褪去。

　　我從冰箱裡拿了盒草莓酸奶，美滋滋地吸了一口。然後抱著筆記本坐在沙發上，習慣性地如往常一般登了社交賬號。

　　自從跟小埋說了我要去打工之後，她就很少找我了。

　　倒是川笙嶼又有消息發過來，他最近和我聊天很頻繁。想當年，我們倆也是斷聯過兩個多月的。

　　混蛋爸爸：阿澄，最近小心點。

　　混蛋爸爸：有人要盯上你。

　　看這消息發送時間，我當時大概在直美家玩耍。

　　Sumi：？？？

　　Sumi：什麼情況？？

　　Sumi：你仇人又要找上我來了？？？

　　過了幾分鐘。

　　混蛋爸爸：應該吧。

　　Sumi：……哦。

　　我在港黑修煉時也被川笙嶼他仇敵找上過，但對方段位不高，估計以為我一個小女孩好欺負，最後被我和芥川龍之介聯手揍跑了。風教導我的那三年中，也有那麼幾回有人要向我出手，不過我沒見過他們，因為他們在靠近我之前都被風師傅解決了，我知道這些事還是後來聽他告訴我的。

　　有了前幾個先例，所以我對這種事情完全沒感覺，一點都不擔心。

　　Sumi：問題不大。

　　混蛋爸爸：這次和以前不太一樣，沒人在你身邊。

　　混蛋爸爸：家裡也不太安全，他們能查到那是我名下的房子。

　　我左手拿起草莓酸奶，吸了一口，右手食指尖慢悠悠地戳著鍵盤上的字母。

　　Sumi：放心。我不會給陌生人開門的。

　　川笙嶼感覺到了我懶散的態度。

　　混蛋爸爸：不是這個問題啦！！

　　混蛋爸爸：這次比較復雜，總之，碰到棘手的事就去找太宰治吧，阿澄。

　　又特麼是太宰治。

　　我皺了皺眉，腦袋裡先是浮現出男人那雙鳶色的眸子，然後想起了很久以前川笙嶼把我丟給太宰治時的不可動搖。

　　Sumi：說起來，你當年為什麼堅持讓我跟著太宰治？

　　年幼的我能認命地放棄中也先生選擇太宰治，也不過是願意相信川笙嶼的決定不是毫無理由的。

　　混蛋爸爸：阿澄感覺到的吧，太宰君不是一般的人類啊。

　　我心說，這不認識他的都明白嗎？但和你偏心他有什麼關系嗎？

　　混蛋爸爸：當年把你交給他，其實是我和你母親都認為太宰治會成為港口黑手黨的下一任boss，想著將來如果有需要，憑著那樣的幾分情面，也能請求他多護護你。

　　混蛋爸爸：誰知道這家伙居然叛逃了！！真的是氣死我了！！！

　　川笙嶼一心不滿於太宰治的叛逃，並沒有意識到自己泄露了什麼重要信息。

　　Sumi：……

　　Sumi：那你現在是在側面告訴我，其實我當年根本不用被太宰治壓榨嗎？

　　Sumi：微笑.jpg

　　混蛋爸爸：……

　　混蛋爸爸：也不能這麼說，阿澄。托太宰治的教導，你還是很優秀的。

　　到這裡，我的情緒就忍受不住單手敲字的速度了。我把草莓酸奶一扔，左手重新撫摸上鍵盤。

　　Sumi：你不覺得如果是中也先生我會更優秀嗎！！！

　　如果可以的話，我此刻真想順著網線過去暴打一頓川笙嶼。

　　混蛋爸爸：其實吧，還有一個原因。

　　Sumi：？

　　混蛋爸爸：我之前一直把太宰治看成我未來女婿來著的。

　　Sumi：……那你可真牛逼。

　　混蛋爸爸：客氣客氣。

　　你客個鬼哦。

　　我劈裡啪啦的敲鍵盤，假裝自己是在敲川笙嶼的腦袋。

　　Sumi：你特麼看出太宰治有成為港口黑手黨下一任boss的潛力，就沒看出來那個男人涼薄得不適合談戀愛這種東西嗎！！！

　　「呼」，我深呼吸了幾下，拍了拍胸脯，防止自己被屏幕那頭的男人氣炸了。

　　手一伸夠到剛剛被放在茶幾上的草莓酸奶，盒上的冷氣沒散去多少，指尖觸碰的位置冰冰涼涼的，帶著水珠。

　　我幾口喝完了草莓酸奶，感覺自己冷靜了一點，把電腦放一旁，起身去扔掉了空盒子。

　　再次坐回屏幕前時，隨意的視線突然就落在了我剛剛發的那句「那個男人涼薄得不合適太戀愛這種東西」上。

　　其實我明白，我所說的，川笙嶼肯定是知道的。他比我更清楚太宰治的涼薄，只可惜遠抵不了他對太宰治的偏愛。

　　我無情地叉掉了社交賬號的會話窗口，去打游戲了。帶上耳機，聲音調大，在這場虛擬世界的狂歡中，我就是對面的爸爸。

　　酣暢淋漓地與敵人激戰了將近一個小時，大腦首先表示了它的疲倦。

　　我拉下耳機掛在脖子上，整個人一下子就從虛擬中跳了出來，心底某處的滿足化作泡沫碎裂了。

　　夜幕降臨了，窗外頭的天空呈現出暗色，與我相對的那幢大樓裡的燈火一個接一個亮了起來，意味著那些在外奔波的人們都三三兩兩地回去了。

　　月亮高高地掛起在黑色幕布上，星光暗淡，我走過去站在窗邊，披了一身如練的月光，目光遠眺，凝望著這座城市。

　　橫濱的夜景真美。

　　越過了那麼多的硝煙與陰謀，橫濱仍然保留著它的魅力。就像一個人，歷經再多非日常的洗禮，也仍能回歸日常。

　　川笙嶼今天給我發消息，無非就是在提醒我，我被日常寵愛得太久了。他不知道的是，同樣在今天，我已經提前觸碰到了裡世界的獠牙。

　　日常如何，非日常又如何。

　　都是不可避及的生活罷了。

　　作者有話要說：

　　我粗來了！！

第013章

　　翌日。

　　在微熱的陽光的眷戀下，我迎來了美好的下班時光。

　　我揮手與店長道別：「店長拜拜。」

　　「拜拜。」店長微微頷首。

　　「對了，川笙。」

　　門被我推開一條小縫又馬上收了回去，我手放在門把手上，看著店長：「怎麼了？」

　　「你明天可以休息了。」

　　「好的！」

　　出了咖啡廳，外面天色並不暗。我抬起手擋到前額處，環顧了一下四周。

　　趁著天亮，我趕去了艾妮絲說的市場，我到的時候，街上人還沒散去，小販的聲音此起彼伏。

　　「老板，這些我都要了。」賣鍋的店前，一個金發的大叔對著老板說。

　　我正好從他身後走過，聽見他的言論好奇抬頭看了他一眼，金發男人穿著西裝打著領結，看著就是職場上的人，渾身上下都莫名散發出一種我很有錢的氣息。

　　「唉。」我嘆了口氣。

　　現在有錢人簡直不給人活路，竟然跟我們這種貧民搶打折貨，天理難容啊天理難容。

　　前方是賣碗碟的，我來了興趣，小跑過去瞅瞅。

　　我不清楚自己在市場呆了多久，但也有挺長時間了。最終我拎著一袋打折貨滿載而歸，心裡樂開花。

　　唯一的缺點就是手中提著的物品有點重，我拎著這大袋子，又不好對它重拿重放，不然裡面東西碎了，血虧。

　　我小心翼翼地走了一路，決定找個角落位置休息一下。

　　樓房在太陽的照射下打下一片陰影，我背貼上粗糙的牆壁，把手提袋輕輕放置在地上，然後從身上摸出了干癟的錢包。

　　「……」

　　錢包內剩下幾張寥落的紙幣，要是再給我加個凄慘的bgm，我估計就是活生生的電影裡那種漂泊仔。

　　果然，我還是不配坐出租車啊。

　　深深呼出一口氣，我抬頭，火眼金睛一般地就瞧見了那幢屬於港口黑手黨的大樓。

　　！！中也先生！

　　我腦海裡一瞬間劃過這個名字，手上動作也快，下一秒就掏出手機撥打昨天剛換到手的電話號碼。

　　哈哈哈，我聽著待接通的嘟嘟聲，內心在狂笑，雖然我沒錢，但我有朋友啊！

　　「喂。」中原中也的聲音慵懶極了，尾調拉的很長，一聽就是在空調間裡舒舒服服待著的。

　　「中也先生，我是川笙澄。」有求於人，我得笑嘻嘻的，「你現在有空嗎？」

　　「……」中原中也猶豫了一下，應該是預感到我找他都是些麻煩事，才誠實地回答：「嗯。」

　　太好了！！

　　「是這樣的，我有個事想找你幫忙。」

　　中原中也：「……」

　　電話那頭響起了開門的聲音，然後就是齊齊的一聲「中原干部」。我就算看不見中原中也的臉，也知道他現在肯定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樣。

　　他問：「需要我過去嗎？」

　　「是的！非常感謝！」

　　我掛了電話，手腳麻利地把定位發給了中原中也，然後就蹲在原地等著港黑重力使的到來。

　　……

　　「你就是讓我過來看你這落魄樣的？」

　　頭頂上響起熟悉的聲音，我仰起脖子，中原中也俯身看著我，少許赭色的發絲輕柔地垂在半空中，他嘴角帶笑，湛藍的眼眸中散發出奪目的光彩。

　　「中也先生！」我衝上去就抱住中原中也，在這裡就得感慨我和他身高真的無比契合，不用費力就能勾住男人的脖子，手臂貼上了choker，觸感冰涼。

　　中原中也的身體有一瞬間的僵硬，我松開了雙臂，忍不住彎了彎眼角，感動地哇哇大叫：「你真是太好了。」

　　發穴被輕輕拍了拍，我抬眼，望進那澄靜的藍色。

　　不得不說，中也先生的眼睛真好看，即便光不曾照進那海一般的顏色中，那雙眸子依舊漂亮的發亮。

　　中原中也眨了眨眼：「所以你叫我到底有什麼事？」

　　「當然是這個啦——」我伸手指了指一直沒什麼存在感，就靜靜蹲在地上的手提袋：「太重了，我拎不動。」

　　他順著我的指示看去，而後目光又落在我身上，男人干淨的眸中生出了名為無奈的情緒，我在他打量的眼神裡笑得坦坦蕩蕩：「中也先生，到你展示你那神奇異能力的時刻了。」

　　「……」

　　我和他對視了良久，最終，中原中也似是認命地嘆了口氣，到底還是選擇了妥協，他彎下腰提起了被亂七八糟的雜物塞的鼓鼓的便利帶。

　　「謝謝你了，中也先生！」

　　中原中也壓了壓帽子，邁開腿先走一步：「跟上吧，川笙。」

　　「是！」我快步上前，站在他空余的左手邊與男人並肩而行，同時眼角的余光瞥了瞥另一邊的袋子，叮囑道：「中也先生，你小心點，這裡大多是易碎品。」

　　他應聲：「知道了，知道了。」

　　中原中也並不知道我家的新地址，我一路領著他過去了。

　　我倆一前一後站在公寓門口，我翻著口袋找鑰匙，中原中也站我後面一個身位等著。

　　鑰匙插入鎖孔，我打開了門，回頭看了看面無表情的中原中也，他手裡還拎著購物袋。

　　那袋子總歸是沉的，換旁人拎一路也嫌累，可惜對於掌控著重力的中原中也沒有分毫的難度，單看男人的樣子就知道他很輕松。

　　「有時間就進來坐坐吧，中也先生。」

　　盡管如此，人家特地從港黑趕過來，幫我拎了一路東西，都到家門口了，我不請他進來休息休息簡直就不是人。

　　「打擾了。」

　　我先換了鞋，中原中也緊隨著我，進屋後，他聽著我指示把裝著我淘了很久的貨物的袋子放在了角落處。

　　中原中也在沙發上坐下，眼珠轉了一圈，小幅度地打量了一下我的公寓。

　　我給他倒了杯水，遞了過去：「涼的。」

　　「謝謝。」他拿起來喝了小半杯，男人的脖頸仰起一個弧度，與赭色頭發相接的帽子靠著摩擦力和支持力堅強地打倒了重力，穩穩當當的，沒有要掉下來的趨勢。

　　伴著涼白開入口，中原中也的喉結上下滾動著。短短幾秒，他便放下了杯子。

　　我連忙收回視線，舔了舔稍稍發干的唇，覺得自己也有些渴了，便倒了杯涼白開，雙手捧起杯子，小口小口地啜著。

　　「你剛離開港黑的那一年，我買了蛋糕去你家，想給你過生日，到了才被屋主告知你搬走了。」

　　我很小很小時，是和父母住在東京的，也正是這樣，結識了赤司征十郎和其他一堆小伙伴。後來因為他倆的業務問題，我們一家搬來了橫濱，不過那時川笙嶼和川笙涼子對未來規劃很明確，他們並沒有打算在橫濱待多久，所以中原中也記憶中的舊地址的房子其實是租的。再往後，他們飛往了意大利，臨走前川笙嶼為我買下了現在這套公寓——因為它離學校近。

　　中原中也說的這事我完全沒想到，我在港黑呆的時間不長，走的時候也走的果斷。摸著良心說，我脫離港口黑手黨後，心裡從沒記掛過那裡的任何人，即使是人品好到爆炸的中也先生也不例外。就連港口黑手黨這個在橫濱赫赫有名的組織，我也愣是沒給過多少關注。任橫濱怎麼被攪得翻天覆地，我好好學習就行了。

　　我看著中原中也，起初只覺得十分意外，而後衍生出的卻是愧疚。右手下滑，我放下了杯子，杯底與茶幾碰撞，發出一聲極低且清脆的「嘭」。

　　中原中也盯著我，我在他的注視下心底突然生出三分無措，抿了抿唇，最後只得很真誠地說道：「……抱歉。」

　　不用細想就知道，那時候的中也先生肯定是相當失落的吧，抱著滿心的歡喜，期待著給我一個驚喜，等來的確是冷酷的現實。

　　他善解人意地笑了笑：「川笙，你不需要道歉的。」

　　「……」媽的我心裡更愧疚了。

　　中原中也繼續說：「和港黑徹底斷絕聯系是保證你人身安全最根本方法，你的選擇，旁人沒什麼好說的。」

　　「嗯？？？」我滿頭問號，感受到中原中也腦子裡仿佛有場大戲：「中也先生，你是不是理解錯了什麼？我搬家和港黑還有我的安全什麼的完全沒關系，這房子是川笙嶼離開前買的，選擇這棟公寓只是單純因為它離我學校近而已。」我和你們沒再聯系也只是我忘了加上我懶得而已。

　　當然，我後半段話放肚子裡沒講出來。

　　「是這樣嗎？」中原中也回想起以前的事，「你那時從我們的生活中退出的一干二淨，港黑裡都說你想回歸日常了，所以大家很有默契地都沒去打攪你。」

　　他笑笑：「原來是我們想多了。」

　　我：「……」

　　「其實中也先生說的也不是完全不對，我那之後勉強可以算是回到了日常，但我也可以很誠實地說，與港黑整個的切斷，我沒有任何刻意的成分。」

　　「這樣就很好了。」中原中也喝完了剩余半杯水，瞟了眼牆上的掛鐘：「我該走了，川笙。」

　　他先站了起來，理了理領口，我也起身：「我送送你吧。」

　　……

　　作者有話要說：

　　中也以為澄妹離開港黑後搬了家，是想徹底脫離裡世界的行為表達。

　　其實澄妹沒想那麼多……她覺得自己離開港黑就像小學畢業一樣的感覺，之後她的生活和港黑是斷開的，所以一直沒聯系，但再見也沒覺得太生疏。

　　Chuya對澄妹比較偏妹妹吧。

　　……差不多就是這樣吧。

第014章

　　「Jingle bells jingle bells,jingle all the way……」

　　耳邊是不斷循環的鈴兒響叮當，歡快的音樂中還夾雜著瑣碎的鳥鳴聲，伴著氣流進入耳中。

　　「唔。」半脫離沉睡境界的我翻了個身，伸手去夠床邊櫃上那擾人清夢的破手機。

　　眼皮很沉，強力控訴著他們並不想睜開的願望，我努力把他倆上下分開了一條縫，壓根沒空讀取來電人，能接到個電話就不錯了。

　　我把手機貼耳邊，由於還沒睡醒，聲音拖得很長很長：「喂——」

　　「川笙澄！！你是不是還沒醒！！」

　　手機那頭不客氣地給我來了個谷崎直美的怒吼，嚇得我立馬瞪大眼睛，一個鯉魚打挺就坐了起來。我睡意秒收，意識到了什麼。

　　——完了，昨晚答應的直美今天一起去看電影。

　　我把手機拿到眼前，發光的屏幕中間是大大的「谷崎直美」幾個字，在邊角處顯示著時間，我一瞟——哎呀媽呀這都快十點了。

　　昨天店長跟我說今天不用上班，我臨睡前就把鬧鐘關了，誰能想自然醒竟然醒的這麼晚。

　　被握在手中的物體還在用力震動著：「你快給我起床了！！！」

　　「是是是！我知道了。」我一手掀了薄被雙腳塞進拖鞋，「嘟」一下摁斷了電話，快速跑去洗漱了。

　　……

　　我和直美約好的見面地點就是我兼職的那家咖啡廳。

　　我背著挎包一路跑過去，隔著靠街的那層潔淨的玻璃，我看見了谷崎直美，她坐在沙發上，紫黑色的頭發隨意地披散著，看上去相當柔順。左手托著腮，靈活的手指調皮地點點自己的臉頰，右手握著咖啡勺柄，慢慢攪動著。

　　我原地調了調呼吸，才走過去，屈起手指敲了敲玻璃，「噔噔噔」，三聲脆響。谷崎直美估計發著呆，被我這突然的動靜嚇了抖了抖，她看了過來，目光中寫滿了「你他媽的終於來了」這幾個字，我朝她歉意地笑笑。

　　直美把手上的咖啡勺一扔，任它落進了杯中，順手拿起身旁的包就站了起來，干脆地邁著步子。

　　咖啡廳的門被從裡面推開了，谷崎直美走了出來，她一眼就鎖定了我。

　　紫黑色頭發的姑娘離我越來越近，最後停在我眼前，雙手叉腰，氣鼓鼓而又無可奈何：「我不給你打電話你是不是就睡過了？」

　　我摸摸鼻尖，不好意思地承認：「大概率吧。」

　　直美嘆氣：「算了，快走吧。」

　　假期的電影院人自然是少不了的，我和直美提前訂了票，然後各自買了杯奶茶，再去取了票。

　　電影是直美選的，我秉著從眾原則同意了。我們看的是剛上映的一部青春文藝片，憑名字和海報就能猜出講的無非是小年輕的那些個破事。

　　這種青春文藝片的觀眾絕大多數也都是我們這個年齡段的，小孩子不感興趣，再往上就會嫌膩歪。

　　我和直美是檢票檢晚了的那一批，走近影廳時片頭剛開始放，頭頂的燈光全滅了，走路全靠台階上亮起的細燈。

　　我坐在座位上，左手邊是谷崎直美，右手邊是對小情侶，離我近的是位小姐姐。座椅是布質的，我舒服地靠著椅背，扶手那有個專門放置奶茶這類物品的圓孔，手中的去冰奶茶就被放了下去，然後開始了長達百來分鐘的觀影旅程。

　　電影比起其他來說確實是比較戳人淚點的，可惜我心態沒擺正，一直抱著「反正男女主遲早會在一起」的想法，看著刀也覺得不疼。

　　倒是旁邊的小姐姐相當感性，好幾次哭得稀裡嘩啦的，她另一邊身為她男朋友的那小哥又是遞紙巾又是摟肩安慰的。

　　「……」

　　單身狗的我很有自覺地往谷崎直美的方向靠了靠。

　　珍愛生命，遠離情侶。

　　時間過得很快，電影已經接近尾聲了，我發覺了一個問題——

　　這都快剩最後十分鐘了，怎麼這男女主看著也沒和好的趨勢？？我吃了幾十分鐘的刀，腦海裡認定的糖怎麼遲遲不來？？

　　事情發展到這裡，我終於忍不住湊到谷崎直美耳邊，問道：「這是he嗎？」

　　谷崎直美扭頭，熒幕的微光打在她半邊臉上，話語中的意外不加掩藏：「你不知道？這是be啊。」

　　我：「……」我他娘的還真不知道。

　　我看的這類青春電影也挺多的，他們的共同點就是前面無論再怎麼虐的你肝疼，後面總歸是皆大歡喜的he，所以一開始我就先入為主地認定今天這片也是穩的he。

　　況且！我旁邊是對情侶啊！！情侶為什麼要來看苦情be啊！！看看甜滋滋的he不好嗎！！

　　「嘭」，淡黃色的燈光亮起，宣告著電影的散場。

　　在我站起來前，谷崎直美先一步覆住了我的手：「阿澄，等彩蛋。」

　　「哦。」我口中應著，坐著沒動。

　　白色的字幕滾動著，人群陸陸續續地散了，旁邊的那對小情侶也走了。奶茶喝完了，我咬著粗吸管，看著字幕滾了幾分鐘，彩蛋才出現。

　　這回是真看完了，我和直美順著台階下，走出了影廳，出口處有個垃圾桶，我順手把空了的奶茶杯扔了。

　　「新一。」

　　背後傳來這個的名字的時候，我前進的腳步不可控地停住了。我回頭一看，正好看到棕黑發少年奔向長發姑娘的那一幕。

　　的確是我記憶中的工藤新一。

　　我小時候有段時間喜歡看偵探小說，尤其是柯南·道爾的《福爾摩斯探案集》，Sherlock Holmes一度是我的男神，那時老是喊著「我要成為一個像福爾摩斯的偵探」，還惹得川笙嶼頻頻嘲笑。

　　然後我就不服氣地去參加了一些學生偵探社團的活動，與工藤新一和毛利蘭的初識便源於這玩意。

　　然而事實證明，我真的不適合成為一個偵探，每次活動的標准墊底，穩得不行。

　　工藤新一就與我相反，推理能力max，小小年紀就牛逼的不行，簡直就是福爾摩斯轉世，天生的偵探沒跑了。

　　小孩子時期的喜愛總是來得快，去得也快，我沒多久就退出了社團，也就再沒見過工藤新一和毛利蘭。

　　不遠處，已長成少年的工藤新一捧著兩大盒爆米花，殷勤地把其中一盒塞到了少女手中，毛利蘭開心地接過，笑得很甜。

　　他褪去了幼時的稚嫩，帶著少年人獨有的英氣，眼睛亮得發光，在面對眼前的女孩子時卻有幾分躊躇，顯得青澀。

　　「阿澄？」

　　「嗯？」

　　我扭頭，這才發現和我並肩而行的直美也停下了，她站在我前面兩小步的距離，歪了歪腦袋，似是困惑於我的駐足，然後目光掠過我，沿著我剛剛的視線尋到了工藤新一和毛利蘭。

　　「是阿澄認識的人嗎？要去打招呼嗎？」

　　「有過幾面之緣，是我在東京認識的，估計是來橫濱玩玩的吧。」我眼角的余光瞥見工藤新一與毛利蘭一起走向檢票口的方向，笑道：「不過已經很久沒見了，可能都不太記得了吧，不用打招呼了，直美。」

　　谷崎直美也注意到二人的過於親密：「他們看上去感情真好，應該是情侶吧。」

　　這事我也不清楚，不能給予肯定的答復：「不知道……不過看樣子倒也像。」

　　「八成是錯不了啦。」谷崎直美拍拍胸脯，很是自信：「我可不會看錯的。」

　　我笑出聲：「是是是。」

　　然後拉著她走了：「去吃飯吧，我出門急，早飯都沒怎麼吃，餓死我了。」

　　作者有話要說：

　　竟然有姐妹說是看推薦過來的！！

　　哇好神奇沒想到我也有一天能混成這樣感動qwq

第015章

　　我和谷崎直美就倆普通女高中生，吃不起什麼豪華飯店，只能選擇路邊平民化的小吃店。

　　店內冷氣開得正好，環境也干淨整潔，色調明亮，讓人很舒服。臨近中午，正是吃飯的高峰期，人也不少。

　　我和直美趕緊溜過去占座，然後翻了翻菜單，最終在服務員小姐姐帶著禮儀性質的微笑下，我點了份較為便宜的意大利面。

　　細長的面上蘸著橙紅的茄汁，嘴唇上殘留著少許醬，我舔了舔，酸酸的。

　　直美坐在我對面，她的那份是黑椒牛柳的，我吃不來椒，一直沒嘗試過。

　　我正低著頭，用叉子搗鼓著圓圓長長的面，試圖多蘸點茄汁。

　　谷崎直美先我一步吃完，一開始她還四處瞟瞟，後來也許是覺得沒意思了，就靠在椅子上這麼懶洋洋地看著我。

　　我在直美的注視中吃完了餐盤中最後的意大利面，然後手伸向桌邊靠牆的餐巾紙盒。

　　「戀愛真美好呢。」谷崎直美突然感慨，眼裡都散發著羨慕的光，那光不偏不倚地射向我：「你說是吧？阿澄。」

　　我伸出去抽紙巾的右手一頓，蹙眉看她，一臉懵逼：「？？？」

　　這是什麼奇怪的話題插入？？

　　眼珠轉了一圈，我下意識掃了眼周圍，然後發現我們很悲哀地被情侶包圍了，左手邊那桌的小姐姐還體貼地替男朋友擦了擦汗。

　　我：「……」

　　好難啊，我好難啊。

　　谷崎直美笑：「說起來，阿澄有考慮過戀愛的事情嗎？」

　　這怎麼就講到我了？？

　　「……」我抽了紙擦了擦嘴，然後把它折起扔進了垃圾簍，回答得干淨利落：「沒有。」

　　「誒？我感覺阿澄周圍的很多人都不錯啊，很適合談戀愛的那種。」

　　「？？比如？」

　　谷崎直美豎起食指舉例：「比如上學期期中階段和我們學校進行網球比賽的那個學校——冰帝，好像是叫這個名字吧，就他們的網球部部長，很有大爺範的那個，看著和你挺熟的。」

　　直美的描述太有特點了，說的是誰不要太明顯，就差把照片丟我臉上了：「跡部景吾。」

　　「對對對，就是這個名字！」谷崎直美瘋狂點頭。

　　「……」我腦子裡浮現出跡部景吾摸著淚痣的樣子，感到一陣無語：「就他那中二樣你怎麼就覺得他很不錯呢？」

　　直美答得果斷：「帥啊！」

　　「……」行吧。

　　直美摸摸下巴，繼續說：「還有你同桌其實也不錯，雖然不及那個跡部景吾帥，但是勝在可愛啊，體育也好。」

　　「呵。」我冷哼一聲，「別提切原那家伙了。」

　　「怎麼了？你們鬧別扭了？」

　　提起這個我就來氣：「他上次把我攻略了八百次才要過的游戲重置了！！我他媽的簡直要被他氣死了！！」

　　谷崎直美：「……那你現在過了嗎？」

　　「過了。」

　　「那不就行了。」直美好脾氣地笑笑：「別那麼介意過去的事啦。」

　　桌上的透明杯中是檸檬水，些許的檸檬粒使它看上去並不夠澄清。我捧起來喝了一小口，帶著細微的酸，鼻翼間縈繞著股淡淡的檸檬香。

　　我和谷崎直美都懶得動，兩個人一直坐著，談天談地，聊東聊西，內容涉及相當廣泛，從切原赤也不及格的英語成績到中島敦孤兒院的悲慘過往，在服務員小姐詭異的目光中續了不知道多少杯檸檬水。店裡的人一波一波地走，又一波一波地來，鄰座的小情侶們都換了人，只有我倆堅守著陣地。

　　「阿澄，那不是剛剛電影院的那兩個人嗎？」

　　「嗯？」我抬眼，工藤新一與毛利蘭就這麼直接地落進了視野之中，他們有說有笑地從店門前走過。有那麼一瞬，我和工藤新一四目相對，得虧我機智反應快，目光很自然地轉了一圈，假裝自己只是不經意地看了過去而已。

　　谷崎直美捧著臉，伴著嘴唇一張一合，腦袋還晃啊晃的：「果然還是戀愛好啊。」

　　「……」所以他娘的這話題怎麼又回來了。

　　「直美，其實我一直覺得戀愛是種很遙遠的事，可能我真的並不適合談這種東西吧。」我雙手交叉，大拇指細細摩挲著，慢慢思考的同時盡力組織著語言：「我感覺喜歡都是過得很快的，不可否認，我也曾有過最青澀的暗戀時期——那樣一個干淨稚嫩的少年，仿佛生來就屬於星空般，靈魂的每一寸都在閃閃發光。他真誠澄澈，過少的閱歷使得他對人沒有偽裝，他就站在那，毫無保留地擁抱你，沒有人能拒絕。」

　　我停頓了下，再次看向了門外，工藤新一和毛利蘭的身影早已不見了，我收回目光，正巧掃過谷崎直美左眼下的那顆淚痣：「他一直很好，只可惜，不屬於我罷了。」

　　說了這麼多，我也覺得有些口渴，喝了點檸檬水，才繼續道：「我的確真實地喜歡過他，心跳是不會騙我的，但是那樣的熱血早已冷卻，那時的悸動也已然枯萎。美好的感情太容易逝去，他們現如今被時光磨得一點粉末都不剩了。」

　　「同樣，我的喜歡太過淺薄，電腦裡存檔的游戲，冰箱裡未拆封的草莓酸奶，這些於我來說同樣是喜歡的，是不舍得的。所以說，我並不適合談論'戀愛'這種東西。」

　　谷崎直美的表情很認真，可以看出是在仔細傾聽我的話語，我盯著那雙漂亮的紫黑色的瞳孔，笑了笑：「我一直認為，世上有兩種人，一是種適合談戀愛的人，另一種是適合生活的人，前者追尋的是愛與激情，後者所求的是習慣，而我大概是後者。」

　　她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然後說：「阿澄，你怎麼突然這麼哲學？」

　　「……」重點不是這個啊！！

　　我心裡一瞬間想罵娘，但鑒於面前的人是谷崎直美，硬生生給忍了下去，我輕輕彈了彈她的額頭，語氣頗為無奈：「你到底有沒有好好聽我講話？」

　　「有啊，我感覺阿澄你說得可好了，跟寫小說一樣。」

　　「……」我懷疑谷崎直美她在演我。

　　作者有話要說：

　　網王集體拔高三年。

　　澄妹說的話全是我瞎編的看看就好。

　　至於立海橫濱……大家都在神奈川就一起愉快地上學吧【喂。

第016章

　　與直美的分別是在不久後。

　　她去武裝偵探社找谷崎潤一郎，我則回了家。

　　熟練地打開門，玄關處就出現了一雙鞋子，很眼熟的棕黑色小皮鞋。

　　我：「……」

　　我匆匆換了鞋，跑到客廳。

　　客廳裡電視開著，正在播放新聞，沙發上的男人笑眯眯地看著我，顯然是聽到了我回來的動靜在等著我：「阿澄，歡迎回來。」

　　「……」我把挎包從肩膀上拿下來，扔到沙發上，自己也坐在一邊：「太宰，這是我家啊。你能不能認清自己的身份？你現在是在擅闖民宅哎。」

　　「我知道哦。」太宰治認真地盯著電視屏幕，眼眸中亮閃閃的，他雖連一個目光都沒施舍給我，回答問題倒是沒落下：「不過在門外等阿澄太辛苦了，我想阿澄肯定舍不得我在門外蹲很久，就先進來了。」

　　我翻了個白眼：「我非常舍得好嗎？你下次就在門外等著好了。」

　　「不要。」

　　「……」我決定不跟他談論這個話題了，見他一直看新聞，覺得很是神奇：「這新聞有什麼好看的嗎？」

　　「有哦。」太宰治手裡握著不知什麼時候剝好的橘子，他說完，撕開一片塞進了嘴中。

　　我光明正大地從他手裡也撕過來一片，一口咬了下去，酸甜的汁水在口中溢開。

　　「現在我們來播報下一條新聞，今天下午於橫濱xx街發生命案，經警方調查現已將凶手捉拿歸案。」

　　電視聲音不大不小，女主持人標准的播音腔一字不落地鑽進了我的耳中。

　　「……」我聽這條新聞，第一反應是這破橫濱又出事了，抱著好奇的心理，抬頭看了眼。

　　鏡頭轉到案發現場，我乍一瞅，感覺這地方還挺眼熟的。

　　再仔細瞧瞧。

　　——這不是我今天和直美吃飯的旁邊那條街嗎？？？

　　我的大腦剛意識到這個事實，電視裡鏡頭又一個神操作來了。

　　工藤新一的臉出現在了屏幕上！！

　　不得不說，這操作著實有點嚇人，我一瞬間差點就跟見鬼似的跳了起來。不明就裡地掃了眼新聞小標題，才明白是工藤新一幫助警方破的案，心道一句原來如此。

　　「認識？」太宰治挑眉看我。

　　「來橫濱前認識的伙伴。」我點點頭，想起工藤新一的那股子聰明勁，嘴角不自覺上揚，說起話來都不禁帶上了那麼點小自豪：「是個推理能力很優秀的少年哦。」

　　說著，我的目光又移到屏幕上，電視裡的黑發少年燦爛笑了笑，那是一個很自信的笑容，意氣風發而又朝氣蓬勃。

　　一如許多年前的那個下午。

　　那是一次活動，標准墊底的我突然歐氣爆棚被分到和推理小天才工藤新一一隊。我當時與工藤新一並不算熟，但也清楚地知道他和我的天差地別，手裡分組的紙條被攥的皺巴巴的，整個人緊張的瑟瑟發抖，看著遠方的小少年，走過去時每個動作都小心翼翼的，擔心大佬他對我這個吊車尾有意見，畢竟我是要抱人家大腿的。

　　可是他沒有。

　　他也這樣笑著，說：「相信我，我們一定會贏的。」

　　少年人的赤誠純真在那一刻展現的淋漓盡致，他們還未深入世事，也就不懂得計較利益名譽，只是秉著人性最本質的溫柔，張開雙臂，寬容且毫無芥蒂地擁抱著整個世界。

　　屏幕上工藤新一的笑臉與記憶中的小少年逐漸重疊，我鼻尖酸酸的，忽然就有種想落淚的衝動：「太宰，他是我見過最好的少年，也是我最想活成的模樣。」

　　工藤新一這樣的人仿佛生來就屬於陽光下，他目光堅定靈魂閃耀，時光也許會把他的青澀毛躁都一一沉澱埋葬，卻磨不平少年人的棱角。

　　太宰治沒答話，他把手中剝剩的整塊橘子皮精准地扔進了垃圾桶裡，橙黃的橘皮從我視線中劃過，在空中留下一道流暢的拋物線。

　　「算了，跟你講這個干嘛。」男人扔了果皮之後就垂著眸，我感受不到他的具體情緒，只是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我剛剛的行為有點傻，跟太宰治講這玩意還不如跟谷崎直美講，起碼她還會誇我講得很好。

　　我拍拍手，站起來，想去拿點喝的，遵從著禮儀問了一句半低頭的太宰治：「要喝草莓酸奶嗎？」

　　他這才抬頭，笑眯眯地看著我：「謝謝阿澄啦。」

　　我去冰箱裡拿了兩盒草莓酸奶，從沙發後走過時，拍了一下他的肩，直接把盒子砸男人懷裡了：「喏，接著。」

　　繞了一圈回原處坐下，路過垃圾桶邊時把吸管的塑料袋順手丟了。

　　電視頻道已經被換了，現在正在播廣告，我吸了口草莓酸奶，想到他莫名的光顧便問：「對了，你找我干嘛？」

　　太宰治還是那副隨意的樣子：「意大利那邊有人進入橫濱了，衝你來的。」

　　看來川笙嶼跟他也打過招呼了。

　　這個事實並不讓我驚訝，倒不如說川笙嶼不這樣做我還有點意外。

　　我舔了舔嘴唇，道：「我知道，川笙嶼前幾天剛講過。這不是什麼大事，我十七了，又不是小孩子，你在我這個年齡都在港黑混得風生水起了，我也不至於護不了自己。」

　　「嗯。」太宰治應了聲，「人被我擺平了。」

　　「哦……？？？」我習慣性地回答了一下，一口咬住吸管的同時才搞清楚他剛剛都說了些什麼。

　　啥玩意？？擺平了？？

　　「你？擺平了？」

　　恕我直言，太宰治那個體術我覺得人家輕松把他擺平還差不多。

　　在我懷疑的目光中，太宰治慢斯條理地拆了吸管，然後很自然地把塑料袋遞給了我。

　　「……」我盯著那雙鳶紫色眼眸，不到兩秒，垂下視線，還是接過他遞過來的塑料袋，團成團丟進了垃圾簍，隨即了然道：「你又利用誰了？」

　　「沒有利用哦。」他吸著酸奶，答道：「只是和中也交易了一下而已。」

　　「……」我信你的鬼話。

　　但是如果是中也先生的話，也是最合理的吧，我一直認為那個男人是橫濱武力值的天花板。

　　「除了這個，還有什麼其他事嗎？」

　　太宰治幾乎秒答：「有哦。」

　　「嗯？」

　　只見他指了指自己的衣服口袋，一副可憐巴巴的樣子：「我等了阿澄好久，現在好餓，想在阿澄家蹭個晚飯。」

　　「……」我可去你的。

　　作者有話要說：

　　澄妹那是以前的小破事。

　　她沒有初戀，只是有那麼一點點的暗戀時光。

　　最近打游戲上分去了……都快忘了我還是個破寫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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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7章

　　我一個人獨居近兩年，除了偶爾跟同學去下館子，有時候點個外賣過過日子，其他時間的晚飯都很簡單。

　　今天……今天當然也不可能就因為區區一個太宰治例外。

　　我圍上圍裙去了廚房，太宰治待在客廳，開工前叮囑了一句：「別亂動東西，太宰。」

　　我從冰箱裡取出火腿與胡蘿蔔，刀功久經歲月磨煉，談不上好但也不差，食材在鋒利的刀刃下被切塊切碎，最後再一把撒進鍋裡。

　　調大火，翻騰著炒。

　　太宰治拿了個蘋果進來，正好看見我嫻熟地翻騰鍋的一幕，他走向水池，笑道：「沒想到阿澄這麼優秀了。」

　　我斜視了他一眼：「我這兩年一個人又不是白呆的。」

　　他打開水龍頭，彎下腰洗蘋果，在火焰與油的滋滋炸裂聲中，嘩嘩的流水聲被覆蓋的完全。

　　時間差不多了，我調小了些火，把鐵鍋放下，加了點蔥花。

　　太宰治緊跟著關了水龍頭，廚房裡一瞬間就安靜了不少，他似乎是在反問：「兩年？」

　　「嗯？」我徹底關了火，側頭看他，不明白這有什麼不對，邊取碗邊答：「對啊，兩年。」

　　太宰治咬了口蘋果，「哢嚓」一聲，十分清脆，他點了點頭，然後十分冷漠地走了。

　　「……」什麼玩意。

　　餐桌上，我和太宰治面對面坐著，眼前都是一份蛋包飯。

　　我看著對面太宰治，心裡生出一種微妙感，無非就是——沒想到有一天我也能和太宰治這個男人單獨面對面吃飯。

　　「我開動了。」

　　我並沒有多餓，給自己做的也只是小份。反觀太宰治，剛剛還跟我委屈巴巴地說餓，現在吃起飯來倒心不在焉的，也沒見他是有多餓。

　　……

　　吃完飯，我沒管太宰治，就自顧自地收拾好碗碟，擦了擦桌子，然後去廚房洗完了碗，把他們通通放回消毒櫥櫃中。

　　圍裙被我隨手搭在了餐廳的椅子上，我從餐桌的紙盒上抽了張紙擦手。

　　太宰治站在巨大的玻璃窗前，他聽見響動回頭看我，眯著眼：「阿澄，這窗戶的玻璃……」

　　「嗯？你怎麼沒事研究到窗戶上了？」我抬頭，倏地就明白了他未盡的話語，便直接幫他說了：「是防彈的哦。」

　　「我不說你也能猜到吧，是川笙嶼要求的。」我把半濕的紙巾團成團扔進了垃圾簍，走到他旁邊。

　　透過那塊厚實潔淨的玻璃，我看見了夕陽的落幕，霞光在天邊舞動跳躍，像精靈一樣。

　　我盯著晚霞看了很久很久，直到聽見較為鈍的「嘚」一聲——那是太宰治指尖敲打玻璃的聲音，才回過神來。

　　「吶，太宰，」我扭頭，一瞬間竟在那雙鳶色的眸子中看見了比晚霞還絢麗的風景，我幾乎要沉醉其中，有點不受控制地張了張唇，「你說我……到底為了什麼活著？」

　　****

　　太宰治不久後就走了，我沒送他，只是站在樓上看著他慢慢縮小的身影。

　　他仿佛感應到我的視線，驀地抬頭，嚇得我立馬向後退去，幾秒鐘之後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這麼高的角度，他應該是看不清我的。

　　隔得太遠了，我不知道他看過來時是什麼表情，但我猜，他是笑著的。太宰治現在很愛笑了，眼睛也總是亮閃閃的，他的喜悅也許不夠真，但總歸不全是假的。

　　他變了很多，在港黑時的太宰治和現在的太宰治有太多的不一樣。港黑時的他缺少的是一種人的氣息，所以相比於他，我一直更加親近中原中也——盡管中也先生才是不是人的那一位。

　　而現在，太宰治似乎正在一步步由黑暗走向光明。

　　就像剛剛，他笑著答我：「無論阿澄最終是進入裡世界成為黑手黨，還是活在日常下做個普通人，在我看來，阿澄永遠都是阿澄。所以，不必困擾為什麼而活這種問題。」

　　這段仿佛是盜了中也先生的台詞的話要是五年前的太宰治能說出來我當場就把我頭擰下來好嗎。

　　可是……

　　雖然太宰治這麼說，但他還是在拒絕我不是嗎？

　　拒絕我接觸黑手黨。

　　……

　　我嚼著泡泡糖，百無聊賴地抱著筆記本坐在沙發上，登了社交軟件。

　　小埋沒消息，川笙嶼也沒消息。

　　這情況倒是少見。

　　我點開了小埋的窗口。

　　Sumi：小埋埋埋埋！

　　Sumi：打游戲嗎！！

　　隔了幾秒鐘。

　　Umaru：我正在打！！

　　Umaru：馬上好！！你先登，下局一起。

　　Sumi：行。

　　我吹了個泡泡，手上動作也很麻利，縮小了窗口，點開游戲，飛快地敲完了密碼，登入。

　　簽到，領了禮包。

　　等著小埋結束游戲的同時，我琢磨著反正也得等，與其白等，不如放點歌。

　　「哢噠」兩聲接連響起，我雙擊鼠標打開了音樂軟件，列表前面是一連串我為了好好學習英文而添加的英文歌，排第一的名字叫《See you again》，系統直接自動播放了起來。

　　聽著聽著，我也就跟著小聲哼了點，這首歌前面幾句我還能唱點，至於之後的rap……不好意思，不會。

　　小埋說的馬上真的挺快的，將近四分鐘時長的歌才放一半不到就拉我了，我點擊同意，然後吐了泡泡糖，音樂沒關，但開了語音它就自動停了。

　　小埋：「晚好啊，澄醬，今天要一起快樂地要上分嗎？」

　　我：「都行。」

　　小埋：「那就上分吧。」

　　我：「okk。」

　　我和小埋組排進的隊伍，隊友有幾個是路人，能混上這分段的人都不弱，但相比之下，我和小埋這隊還是更勝一籌，也就拿下了比賽。

　　我和小埋一起排了好多局游戲，打了一連串的連勝，分段蹭蹭蹭地往上漲，不要太舒服。

　　又是一局結束。

　　我：「今天就先到這裡吧，我不打了，先下了。」

　　小埋似乎在吃什麼東西，聲音不太清晰，但我還是能明白她在說啥：「好的，拜拜，澄醬。」

　　「拜拜。」

　　退了游戲，回到社交軟件上，我瞎翻了翻列表，意外地發現中原中也竟然在線。

　　出於新奇的心理，我敲開了他的會話窗口。

　　Sumi：中也先生。

　　中原中也也不知道是忙還是壓根沒看社交軟件，一直沒回。

　　我去倒杯水回來看，沒回。

　　我再去網上論壇逛逛回來看，還是沒回。

　　最後我去洗了個澡出來瞄了一眼筆記本，終於回了。

　　頭發還濕漉漉的，我用毛巾把他們裹起，一手按著腦袋，騰出的另一只手挪動著鼠標，點開那個紅點。

　　中原中也：嗯。

　　「……」你可真高冷。

　　作者有話要說：

　　我打游戲上分失敗就讓澄妹上上分吧:）

　　澄妹其實對表裡世界是沒什麼偏愛的，就像她之前說的，那些都是生活。但是周圍挺多的人尤其是父母都比較希望她不要太接觸裡世界，她就有點迷茫吧……問太宰那句話其實就是因為這點的迷茫產生的。

　　馬上要開學了嗚嗚嗚嗚嗚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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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這文的第二瓶營養液我也不知道是誰投的他也沒告訴我qwq總之謝謝那位小可愛了！！鞠躬。

第018章

　　我用毛巾擦了擦頭發，飛快地敲了幾個字。

　　Sumi：忙嗎？

　　發完這條消息，我就跑去吹頭發了。其實我以前都不愛吹頭發，是後來和風師傅生活的幾年中，才養成的習慣。

　　吹風機口吹出涼涼的風，輕柔地拂過長長的黑發，將水滴卷走了許多。直至後來只剩發絲尖還夾雜著點水意，我才停下。

　　我梳了梳頭發，任他們披散在肩，跑回電腦前。

　　中原中也：還行。

　　中原中也：有什麼事嗎？

　　Sumi：沒事就不能找你嗎？

　　中原中也：……

　　「噗。」我笑出聲，猜測到屏幕那邊的中也先生大概是一臉無語的表情。

　　Sumi：開玩笑啦。

　　Sumi：有事問你。

　　誠然，我最初點開這個會話窗口純粹是出於好奇，但這一刻，我的確是有些事情想問他的。

　　中原中也：什麼？

　　我單手拖著臉頰，右食指無規律地輕輕敲打著筆記本面板。停頓了一會，才輸入了一個問題發送過去。

　　Sumi：中也先生，對於黑手黨是怎麼看的呢？

　　中原中也：川笙，你想問的是，對於你加入黑手黨怎麼看的吧？

　　我：「……」

　　我這身邊人怎麼一個個賊人精？？

　　服氣。

　　Sumi：……你可真聰明。

　　與前幾次相比，這次的時間隔了稍稍有些長，中原中也的回復才過來。

　　中原中也：任你選擇吧。川笙，你要知道，你比許多人都幸運，至少，到目前來說，你依舊擁有選擇成為黑手黨和拒絕成為黑手黨的雙重權利。

　　是了。

　　我與絕大多數人不同。我雖常年生活在陽光下，卻也見識過黑暗與血腥，是在表裡世界縫隙間的模糊地帶上生存的人。不同於芥川龍之介那樣貧民窟出身的人，我的未來會走向哪裡，是沒有太過強制的客觀因素的控制的。也就是說，若我選擇脫離裡世界，沒有人會阻攔我，若我選擇成為黑手黨，也可以輕易與日常訣別。

　　可是——

　　Sumi：為什麼大家總是盡可能讓我遠離裡世界呢？中也先生不也是嗎？你今天和太宰治一起除去了來自意大利的mafia——他們本來的目標是我，如果太宰治不提，我也許都不會知道有這麼一波人踏上過橫濱的土地。你和他這樣做，不就是希望我和黑手黨少些接觸嗎？

　　我手速飛快，敲鍵盤敲得起飛，每個鍵的下壓中間幾乎沒有停頓，一大段話很快生成。我瀟灑地一個回車按下去，直接發送，然後靜靜地等待著。

　　半分鐘過去了。

　　「Jingle bells jingle bells,jingle all the way……」

　　是我的手機鈴聲。

　　我抓起來一看，來電顯示中原中也。

　　「……」我深呼吸了一下，接通了。

　　「川笙。」他的聲音放的很輕，帶著放松的姿態。

　　「嗯。」我也應得很輕，輕得感覺聲音仿佛要化在空氣中。

　　「我與太宰治今天的行為，本意的確是希望你減少與mafia的交集。但是這並不表明——至少對於我個人來說，沒有任何想把你推離裡世界的意思。」中原中也的聲音難得這麼溫柔，溫柔的我只想靜靜聽著，他繼續道：「脫離黑手黨的世界本就比進入它要難得多。裡世界就是泥潭，我會同意太宰這樣做，只是單純地希望你在還未確定是否選擇黑手黨這條道路之前，不要沾染太多。」

　　「我相信大家都是這麼想的，川笙先生也是，才會把你一直留在橫濱。如果當年，他飛往意大利時帶你一起走了，那你這輩子就只能是個黑手黨了，但是他沒有。川笙，你該明白了，一直以來，所有人都是尊重你的。」

　　「嗯。」我承認，我被中原中也說動了。

　　「想通了吧？」他似乎在笑，「已經很晚了，既然想通了就去睡覺吧，川笙。」

　　「好的。晚安，中也先生。」

　　「晚安。」

　　作者有話要說：

　　……我滾回來更了。

　　祝大家國慶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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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櫻井紗羅、茗生若夢、一個安靜的孩紙 1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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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9章

　　不知不覺，我在咖啡廳工作了也有一個禮拜了。

　　恰巧這天上的是半天班，中午臨走前店長把我這周的工資付給了我。

　　店長說他通過直美了解到我生活略微拮據的窘境，善心的他十分體諒我，所以我在咖啡館的工資是按日算的，周結。

　　我只想說……我愛店長！！

　　我出了店門，手裡還攥著紙幣，雖然不是很多，但也是我憑著自己能力賺來的錢。

　　嗚嗚嗚，好開心好感動。

　　我把那一沓錢小心地收進了包裡，然後掏出了手機，內心抑制不住地激動，想和他人分享這個美好的消息。

　　Sumi：直美！！

　　Sumi：我工資發了！！

　　谷崎直美：真的嗎！

　　谷崎直美：恭喜呀！！

　　Sumi：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事實證明，有錢在身，心情都會分外美麗些，就連橫濱正午炙熱的陽光灑在身上也只覺得暖融融的。

　　我拿著十七年來人生的第一份工資去路邊一家冰激凌店買了個冰激凌，點的是草莓味，粉粉的，撒滿了細碎的草莓粒。嗚哇一口咬下上頭的草莓粒，口中便溢滿了酸酸甜甜的草莓味。

　　太好吃了嗚嗚嗚嗚嗚嗚。

　　↑來自八百年沒吃過冰激凌的感動。

　　夏天溫度高，冰激凌化得快，我也吃得快，沒一會就開始啃甜筒了，上半部分不出所料地已經軟掉一片了，但下面的還又硬又脆。

　　把最後的脆筒尖塞進嘴巴中，一個冰激凌就全部下肚了，接下來就該琢磨吃飯的事了。

　　剛拿到工資，自然是傾向於在外面吃一頓好吃的。不過一個人在外頭吃飯怪沒意思的……這麼想著，我又給直美發了消息。

　　Sumi：直美，有空一起吃個飯嗎？

　　谷崎直美：可以哦。

　　Sumi：okk。

　　我抬頭四下打量了周圍，正好瞅見前方有家餐廳，便把定位發給了谷崎直美。

　　Sumi：[定位]

　　Sumi：這裡可以嗎？

　　谷崎直美：沒問題。不過阿澄你得等等，我剛出門。

　　Sumi：沒關系，不急。

　　我走進餐廳，二人餐桌都被占滿了，無奈只好選了個四人桌。問服務員小姐要了杯白開水，我就懶散地倚靠著座椅，邊玩手機邊等待著谷崎直美的到來。

　　沒過多久，「啪」，我的肩膀被人不輕不重地拍了一下，這個動作著實有些嚇到我了，以至於我身體輕顫了顫。

　　我以為是谷崎直美，笑著扭頭，扭到一半，眼前出現的確實一頭卷卷的黑色短發。

　　「？」

　　下一秒，切原赤也的臉龐竄了出來，「嘿！川笙！」

　　「……」我的嘴角直接垮了下去，相當冷漠。

　　我日哦。

　　「呵。」我冷笑一聲，一副不想搭理他的樣子。

　　游戲重置之仇，不共戴天。

　　切原赤也是知道我一直記著游戲的事情的，不過他不以為意罷了。那時他是怎麼說來著的——

　　「不就一關游戲嗎？我幫你秒過不就行了。」

　　他根本不明白！！這個榨干我腦細胞的關卡和他那些格鬥游戲完全不一樣好嗎！！

　　我快速給谷崎直美發了條消息。

　　Sumi：遇見切原了。

　　Sumi：你到哪了？

　　谷崎直美：咦？這麼巧的嗎？

　　谷崎直美：我快了。

　　Sumi：嗯。

　　我喝了口水，抬頭就看見斜對面在我剛剛打字期間坐下的切原赤也，直接問道：「你坐這干嘛？我約了人的。」

　　「谷崎直美嗎？」他歪了歪頭，小卷毛一翹一翹的，還挺可愛的。

　　「對啊。」我翻了個白眼，沒好氣地說：「知道你還不走。」

　　切原赤也指了指周圍，稍顯無奈：「沒有空位置了，川笙。」

　　我看了眼店裡滿滿當當的人：「……你可以換家店。」

　　「別這麼說，川笙。我知道上次是我錯了，下學期我請你喝一星期的草莓酸奶，好不好？」

　　「！！！」我動搖了。

　　不得不說，切原赤也不愧是我兩年同桌，清楚地知道我對草莓酸奶的瘋狂熱愛。

　　「行吧。」我點頭。

　　「阿澄！」谷崎直美恰好到來，她坐下，對著小海帶頭笑了笑：「好久不見啊，切原。」

　　「好久不見，谷崎。」

　　直美到了，我喚來了服務員小姐，三人各自點了餐，然後有一搭沒一搭地聊了起來。

　　我問切原赤也：「我記得你家不在這附近，你怎麼出現在這？」

　　「網球比賽啊。」他輕拍了拍身後背著的球拍。

　　哦對。

　　我都快忘了，這家伙是網球部的。

　　瞧他那興奮勁，我都能猜出比賽結果：「贏了？」

　　「那當然。」

　　谷崎直美對這個話題倒是有些好奇，又問：「下次和誰打？」

　　切原赤也沉默了一會，發現自己實在是想不出後便翻開了手機：「等等，我找找消息。」

　　我和直美一起看著他搗鼓著手機，幾秒鐘後，切原赤也開心地把手機遞到我和直美面前：「是冰帝學園。」

　　我：「……」還挺巧啊。

　　谷崎直美挑了挑眉，視線落在我臉上：「我們學校又要和你那個中二朋友的學校對上了？」

　　我點點頭：「應該是這麼個意思。」

　　小海帶頭及時邀請：「你們要來看嗎？相信會很精彩的。」

　　直美問：「什麼時候比賽啊？」

　　「不清楚，反正這三五天吧。」

　　「行——」眼看著谷崎直美就要答應，我一個眼疾腳快地在桌底下踢了她一腳，直美話直接斷了，她疑惑地看著我，我扭過頭去，對切原赤也笑道：「有時間會去的。」

　　下一秒，手機屏幕亮了。

　　谷崎直美：？

　　谷崎直美：你踢我干嘛？

　　Sumi：我就覺得別那麼快答應。到時候去不了還得解釋，太麻煩了。

　　谷崎直美：行吧。

　　飯菜很快就呈了上來。

　　先出現在餐桌上的是切原赤也點的菜，小海帶頭喜笑顏開，跟我們打了聲招呼就低頭大吃了起來。

　　我和直美相視一笑，也不講話，只面對面坐著，默默等著彼此的點單。

　　……

　　與切原赤也的分別是在出了餐廳後。

　　「川笙，有零錢嗎？借我坐個公交車。」

　　我：「……」

　　我瞄了眼我的包，「刺啦」一聲，拉開拉鏈，掏出些硬幣，放在切原赤也攤平的手心上，面無表情道：「記得還。」

　　「知道啦。」小海帶頭握拳，把硬幣往褲兜裡一丟，就溜了：「拜拜。」

　　我看著少年的背影，腦海裡突然想起他一向來的毛病，便舉起雙手放在嘴角邊，形成喇叭狀，喊道：「記得別坐過站了！」

　　「不會的！放心吧！」

　　切原赤也一點點地消失在我的視野中，我扭頭看向直美，她上前挽住了我的手臂，笑道：「走吧，阿澄。」

　　我踢了踢路上的小石子，似有感慨：「真沒想到今天能見到切原。」

　　「對啊。」直美也點頭，「阿澄給我發消息說遇到切原同學時，我還挺意外呢。」

　　我和直美一起走了大概有兩條街，最終因為家的方向不同，她便也跟我道別了。

　　「明天見，阿澄。」

　　「明天見。」

　　我看著谷崎直美拐進了一條街道，然後抬頭望向身旁建築的屋頂，那上面站著個一身黑的家伙。

　　——芥川龍之介。

　　作者有話要說：

　　突然意識到我還是個透明寫手_(:з)∠)_感謝在2019-10-01 14:44:56~2020-01-15 20:11:54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少年慕艾 10瓶；洛子賦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020章

　　他在我上方很久了。

　　幾乎是在和谷崎直美還有切原赤也一起出餐廳時，我就能感受到一束來自頭頂的安靜的目光。我走了一路，他就跟了一路。

　　屋頂上芥川龍之介看見我看向他的目光後，很輕易地便從屋頂上跳下了地，風小心翼翼地掀起了他黑色風衣的一角。他一步步向我走來，臉色還是那樣蒼白。

　　我問：「找我有事？」

　　「路過，只是正好看見你。」

　　「然後你就跟了我一路？」

　　「只是覺得有點事還是得跟你講講。」芥川龍之介說道，「意大利那邊的下一波人已經在路上了，當然也不排除有部分提前到達了橫濱。我和中原干部最近有任務，都很忙，所以……你自己小心點。」

　　我比了個OK的手勢，語氣相當自信：「好的好的，你放心吧，我沒問題的。」

　　芥川龍之介黑漆漆的眸子直直地看著我，我回給他一個非常自信的笑容。足足有好幾秒，在我覺得我臉要笑僵的時候，他才稍稍移開目光：「咳咳，我還有事，得先走了。」

　　「去吧去吧。」我連忙擺手，想起這家伙的身體情況接著補充道：「哦對了，芥川，你也要注意休息，身體是工作的本錢，別累壞了。」

　　他聞言又看向我，那沉靜的目光觸及到我的一瞬間，我突然感覺時光仿佛唰一下倒退回到了五年前，因為這樣的叮囑實在像極了五年前的我和他——那是十五歲的芥川龍之介與十二歲的川笙澄對於自己搭檔的關心。

　　我看著芥川，剎時便笑開了：「拜拜。」

　　芥川龍之介大概並不明白我的笑是回憶起了舊時的時光，他沒說話，只是輕咳一聲，然後利用「羅生門」便離開了。

　　事實證明，芥川龍之介那段話講的還真是時候。

　　因為二十分鐘後，我踏入公寓大門的一瞬，便敏銳地感受到了周圍潛伏著的敵人。

　　——意大利的人真他媽的來了。

　　認識到這點，我下意識地舔了舔唇，然後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裝扮。

　　嘖，還好今天沒穿裙子。

　　芥川龍之介之前囑咐我小心時我還沒太當回事，准確點來說，是暫時沒太當回事。結果誰知道這家伙簡直是神預言，居然真被他說中了，還真有部分意大利的黑手黨提前抵達橫濱。

　　感覺下次有時間可以去問問芥川最近買幾號彩票會中獎。

　　「哢噠。」很輕微的響聲，是我曾經一段時間非常熟悉的子彈上膛的聲音，它來自我的身後，微小而短促，幾乎淹沒在這日常生活的表像下。

　　我不動腦子都能猜到接下來會發生什麼，這種套路光是電視劇裡我就見過不知道多少次了。我果斷一個轉身，一腳踹上身後一個黑色西裝男人伸進衣服內部的手臂，他一聲慘叫，手臂脫力，原本被他握著藏於西裝下的手|槍直接往下掉落。

　　我接住手|槍，猛地貼近男人，槍在手中靈活地轉了一圈，黑漆漆的槍口便穩穩地對准那位不知名的路人甲黑手黨的腹部。我笑道：「先生，動作太慢了，也太明顯了。」

　　男人帶著墨鏡，我看不見他的眼睛，但是他顫抖的手依舊出賣了他此刻的緊張。

　　「不用害怕，先生，我不會對你開槍的。」我邊說，邊用沒有持槍的左手快速且用力地砸向他的頸部，男人一秒就昏倒在地。

　　而同一時間，我余光瞟見蟄伏著的敵人紛紛開始嶄露頭角。

　　「砰」一聲，是子彈發射的聲音。

　　我扣動了扳機，正如我之前所說的那樣，槍口並沒有對著那位路人甲先生，我將子彈射向了別處。

　　橫濱已經安寧了太久了，也許這聲久違的槍聲響起時，人們也恍然想起，它依舊是那個多災多難的橫濱港。

　　「啊——」大多數人也許並不清楚地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只是槍聲會引發恐慌，恐懼則促使他們本能地發出尖叫。人群很快亂作一團，大家只顧著自己逃竄。

　　場面一度十分混亂，但這就是我所需要的，越混亂，我就越好跑。

　　我轉身扭頭就跑，臨走前，還沒忘記把那把手|槍丟到路人甲先生的身邊，然後邊跑邊拿出手機直接快捷撥號給了太宰治。

　　風聲大量地灌入我的耳中，連帶著太宰治的聲音都仿佛要被風吹散了一樣：「阿澄？」

　　那群意大利的路人黑手黨對橫濱的地理並不熟悉，有了人群的阻隔，他們根本不可能這麼快追過來。於是我停下腳步，轉身躲進一個小巷子內：「是我。太宰，你在哪？」

　　太宰治也沒耽誤，立馬給我報了個地址，然後才笑著問道：「出什麼事了嗎？」

　　我估摸著太宰治那麼聰明也許已經猜到了，但還是回答道：「能有什麼事，就意大利那群不死心的。你別說，他們這一波接一波的，雖然不太頂用，但來的倒還挺快的……對了，太宰，你在那別走，我去找你。」

　　我很快就到達了太宰治告訴我的地址，是一家咖啡廳，並不是偵探社樓下的那家。推開門，一陣咖啡的芬芳撲面而來，溢滿了鼻腔。店內放著一首悅耳而又舒緩的英文歌，我一眼就望見了太宰治，他面前放著杯咖啡，手裡拿著份報紙，看上去相當的愜意。

　　我踩著一個個音符走向他，自然而然地在他對面坐下。正巧，我剛落座，太宰治也放下了報紙，那雙鳶紫色眸子盛滿了笑意，他上上下下打量了我一番，最後，似是滿意地點了點頭：「阿澄看上去應付的還挺好。」

　　「應付他們是不怎麼難。」我伸出手把太宰治剛放下的報紙拿過來，也沒什麼目的，就是閑著沒事隨意看了看。

　　報紙上報導的多是商業上的事，什麼哪家公司倒閉了，又被哪家公司收購了，我一向對這些不怎麼感興趣，就直接略過了。

　　太宰治：「直接跑的？」

　　「不然呢？」我反問，「跑是最快速最簡單的方法。」

　　「不對哦。殺了他們才是最快速最簡單的方法，阿澄也是可以做到的，只是沒有選擇罷了。」

　　我翻了個白眼：「殺人一時爽，事後火葬場。我要是殺人了，你能替我遮掩？」

　　這事要放在五年前，我肯定毫不猶豫地就團滅對方，但現在不行，我如今可是當代社會好青年，假期一過，還要好好學習天天向上的！

　　「呵。」太宰治輕笑了一聲，然後捧起咖啡杯小啜了一口濃香的咖啡。

　　咖啡香飄得很遠，充斥著我的鼻尖，我問：「說起來，你怎麼在這喝起咖啡了？」

　　他眨了眨右眼，粲然一笑：「我在這是為了等阿澄，咖啡只是順便點的。」

　　「……」我突然有種不好預感。

　　果然，太宰治接著說道：「不過我沒帶錢，所以……阿澄記得幫我買一下單。」

　　我好不容易才抑制住自己沒站起來拍桌子，恨得咬牙切齒：「太宰治！我他媽今天剛發的工資！！」

　　「我知道哦。」太宰治笑得眯起了雙眼，看上去相當很欠揍，「就是聽說阿澄剛發工資，那不是正好有錢嗎？」

　　我敲你媽啊！敲你媽太宰治聽見沒有！！

　　作者有話要說：

　　新年快樂。

　　注意身體。

第021章

　　「您好，一共是550日元。」

　　我在收銀員小姐滿帶笑意的目光中僵硬地翻出來錢包，頗為心疼地看著幾張鈔票一點點離我而去，最終歸入收銀機的錢箱中。

　　「啪」一聲，不輕不重，錢箱被一只細長白皙的手推了進去，至此，我的錢寶寶就再也見不到我了。

　　我還站在原地時，太宰治已經邁開腿走出了幾步，可能是發現我並沒有跟上，他停下，側過臉，手臂一伸抓住我的胳膊就拽著我出了咖啡店。

　　外頭不比咖啡店裡的寧靜，汽車輪胎與地面的摩擦聲、人群的交談與嬉笑聲，一時間只讓人覺得有些吵鬧。

　　我抽回自己的手臂，有點不太開心：「你得還我錢的，太宰。」

　　太宰治正在看手機，屏幕的光映入他的眸中，男人指節分明的手指靈活地觸動著手機鍵盤，他快速按了一通後，便合上手機丟進自己的風衣口袋裡。待這一系列動作完成之後，他的目光才落在我的臉上，太宰治嘴角上揚，露出一個好看的笑容：「阿澄剛剛說什麼？」

　　「……」我感覺到內心逐漸生出的一種想揍他的衝動，我握了握拳，但還是很有耐心地重復了一遍：「我說，下次你得把咖啡錢還給我的。」

　　「啊？」太宰治的驚訝恰到好處，自然的都快要讓人以為他不是裝的了，他說：「這難道不是阿澄請我喝的嗎？」

　　我翻了個白眼，語氣相當冷漠：「……並沒有好嗎。」

　　良久，我嘆了嘆氣：「算了，還是不指望你還了。你什麼時候能把店裡的賒賬給還清了我就謝天謝地了。」

　　午後的陽光遠不及正午的滾燙，但比起清晨來，也少了那麼幾分柔和。

　　我和太宰治一起走在橫濱的街道上，一時間把什麼意大利什麼黑手黨都拋在了腦後，直到男人突然問了一句：「阿澄接下來打算怎麼辦？」

　　「嗯？」我下意識看向身邊的太宰治，由於身高的原因我必須得仰起頭來，眨了眨眼：「哦對，那群意大利的家伙知道我家在哪，那我應該不太好回去了。」

　　我扳起手指來細想：「直美一直和她哥哥一起住，我要借住也不太方便。芥川今天剛告訴我他和中也先生最近很忙，我也不好意思麻煩他們……咦，太宰，你在武裝偵探社也待了挺久的吧，應該認識不少人，有沒有什麼人可以免費提供房子給我住的？」

　　太宰治側頭，鳶紫色的眸子閃過一絲不懷好意的光芒，他慢悠悠道：「有哦。」

　　接著，男人手指一伸，指向某個方向，我順著看過去，只聽見他說：「橫濱貧民窟，很適合你。」

　　我沉默了兩秒鐘，拍掉他的手指：「…………別鬧。」

　　我還在思考可以去向哪裡的時候，手機鈴聲突然響起了，還是那種熟悉的《Jingle Bells》。

　　「這首歌我都聽了八百遍了，感覺可以換換了。」我小聲嘀咕，然後找到手機，看著屏幕上跡部景吾幾個字意外地挑了挑眉。我看了眼太宰，眼神示意他我接個電話，然後邁出了幾步，走到一邊去，按下接聽鍵：「喂。」

　　雖說一段時間沒見，但跡部景吾的語氣倒是一如既往的囂張：「本大爺後天有場和你們學校的比賽，你記得來看。」

　　疑問句都沒用，直接陳述句就給我扔過來了。

　　去看個錘子，我忙著呢。

　　我本能地想反駁，剛張口，腦子裡突然靈光一現，拒絕的話在口中打了個轉，還沒說出去就被我生生咽了下去：「……要我去看也不是不行，但費用你得報銷。」

　　「嗯？」電話那頭估計沒想到我會講出這麼一句話，頓了頓，才問道：「你沒錢？還窮到連這點小錢都付不起的地步了？」

　　這就是我的痛苦之處啊qwq！

　　想當年，我和跡部景吾一起玩耍時，也曾是個花錢如流水的小姑娘，沒想到現在……唉，不提了不提了。

　　「不瞞你說，川笙嶼把我生活費斷了，我和你可不一樣，我現在是個勤工儉學的優秀女高中生。」我理直氣壯地說：「所以，你不給我報銷我就不去了！」

　　「……本大爺看你就這點出息。」跡部景吾語氣相當蔑視，但不差錢的大少爺也很輕易地就答應了我的要求：「行行行，所有費用本大爺都給你報銷了，你到時記得發條消息，本大爺派人去接你。」

　　「接到不用了，別忘了我可是立海的人，得跟我同學走一路的，你只要幫我把費用報銷就行了。」

　　察覺到電話那頭的跡部景吾似乎還想說什麼，我連忙打斷：「好了好了，就這麼說定了。」

　　跡部景吾：「……」

　　「拜拜跡部！」我美滋滋地掛掉了電話，回到太宰治身邊時，嘴角都忍不住上揚。

　　男人掃了我一眼，張了張唇：「什麼事這麼開心？」

　　「當然是發現一個好去處啦。」我迎著陽光，笑得張揚，而後扭頭正對上太宰治的雙眸：「或許，我可以離開橫濱，不是嗎？」

　　他突然伸手拍了拍我的腦袋，而後像惡作劇似的又使勁揉了揉，我不樂意地挪開了腦袋，五指成梳，順了順稍顯凌亂的頭發：「喂喂，太宰，你把我頭發都揉亂了。」

　　太宰治問：「阿澄要去哪裡呢？」

　　我正在改手機鈴聲，翻了翻音樂列表，最後選中了最近常聽的一首《Never be alone》，回答：「東京啊。我朋友有網球比賽，約我去看，說好費用報銷，不去白不去，正好可以暫時避開意大利那群家伙。」

　　我把手機往兜裡一揣，看了眼前方望不到頭的長長街道，驀地有些懷念起了東京與之同樣的喧鬧：「況且，我也很久沒去東京了吧，也該順道去看看我曾經的小伙伴們了。」

　　我伸了個懶腰：「等我回來時，下一波意大利的mafia也該到齊了。到時候，就把他們一起處理了。至於這幾天，就讓他們孤單地守著那座空房子吧。」

　　我回頭看太宰治，笑道：「太宰，我都好久沒有體會到這樣的生活了。」

　　這樣處於日常與非日常交叉模糊地帶的生活。

　　他也笑：「是啊。」

　　作者有話要說：

　　我又更新了【插腰】

第022章

　　「阿澄什麼時候動身去東京？」

　　「按照跡部——啊，就是我朋友的話來看，網球比賽在後天，那我就後天走唄……至於今明兩天，我說太宰，我也不求常住，你收留我兩晚總可以吧？」

　　這個時節的橫濱，午後的風有時都是暖的。暖風緩緩流過，細細地描摹著橫濱繁榮的街道，幾縷長發遮擋住了我的視線，不時劃過我的臉頰，氧絲絲的，我將頭發別在耳後。

　　太宰治微卷的棕發也因為風的拂過俏皮地跳動著，一顛一顛的，想必摸上去的手感一定柔軟且蓬松。細碎的日光落入他的眼中，也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竟覺得那其中折射出的鳶紫光芒比平日都溫柔了幾分，他好像是笑了：「好啊。」

　　****

　　我吞了吞口水，緩緩開口：「有一說一，太宰，你竟然是住在這種地方的嗎？」

　　眼前的建築兩層高，相當普通的外型外型，整體還莫名滲透著一種老舊的氣息。

　　太宰治歪了歪頭，介紹道：「這是偵探社的員工宿舍哦。」

　　「……」你們武裝偵探社從這點上來說就已經輸給港口黑手黨了。

　　我右手握成空心拳，放在嘴邊噓咳了咳：「我突然覺得，稍稍打擾一下中也先生也不是不可以。」

　　起碼中也先生家的房子夠大夠豪華。

　　話音剛落，下一秒，我就感覺脖子處一涼，然後頸部一緊——太宰治長手一伸，攥住了我的衣領，笑眯眯地看著我：「中也去出差了，不在橫濱。」

　　我：「……」

　　我又看了眼確實不怎麼樣的武裝偵探社員工宿舍，妥協地問道：「有空著的房間給我嗎？」

　　太宰治松開我的領子，幾乎秒答：「那倒沒有。」

　　「？？？」我睨了他一眼，滿臉問號：「你演我？」

　　……

　　事情的最後，我們一致決定讓中島敦先去和太宰治湊一塊，我和泉鏡花住一間宿舍。

　　嘛，比起在kfc度過一晚，這個結局還勉強算是讓人愉快吧。

　　黑色的幕布很快就落了下來，掛上了忽明忽暗的星星，月光清冷如水，觸及方格窗戶邊角時那光便脆弱地碎了一地。

　　我盯著遠處發呆，仿佛穿過了無盡的黑暗看見了此時此刻夜空下依舊在歡騰的橫濱，燈紅酒綠，熙熙攘攘，人們恣意地揮霍著他們的熱情。

　　泉鏡花涼涼的聲音從身後傳來：「該休息了，川笙小姐。」

　　我露出一個淺淺的笑渦：「啊，好的。」

　　四周一下變得很靜，靜得我能清楚地聽見窗外枝頭上的蟲鳴，不得不說，這小玩意叫得還挺有規律，一聲一聲，吱呀吱呀的。

　　我正走神，小姑娘突然出聲：「其實我見過川笙小姐。」

　　「嗯？」

　　「我第一次見川笙小姐就覺得有些熟悉，只是最近才想起來。」泉鏡花的聲音陸陸續續傳來，她的音色總是淡而平靜的，此刻卻帶著再明顯不過的緬懷的情緒：「那是在很久很久以前了。父親與母親也曾與我提過兩句川笙小姐，他們都誇贊說你是個很優秀的人。」

　　「……」沒想到有一天我也能成為傳說中別人家的孩子。

　　我還有那麼一絲絲的意外，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什麼，舔了舔唇，雙馬尾的小姑娘倒是繼續道：「晚安，川笙小姐。」

　　「……晚安。」

　　大概是今天經歷了一些小波瀾，我也覺得累了，困意很快就襲了上來。

　　我又做夢了。

　　是關於以前的夢。

　　也是關於東京的夢。

　　夢裡有我、赤司征十郎，順帶著有一點點的跡部景吾以及其他無關緊要的閑雜人物。

　　當然都是縮小版的。

　　夢境的最後，原本和我一起愉快玩耍的征十郎突然變大了——就是那種字面意義上的變大，他看著我，不再是我熟悉的溫和有禮模樣，滿身的中二氣息壓都壓不住，赤色的瞳孔中盡數布滿著令我倍感陌生的冷漠。

　　我一臉懵逼，嘗試著叫他：「征十郎？」

　　然後他就生氣了。還不是那種明晃晃的生氣，是那種很陰冷的生氣。

　　「……」我他媽真的是被這個放大版的赤司征十郎完全整懵了。

　　再然後，我就醒了。

　　把我從夢境拉出來的是我設的鬧鐘，鈴聲是首很舒緩的純音樂。

　　晨間的光亮得晃人眼，我睜眼時，泉鏡花已經不在了。

　　我摸到手機，熟門熟路地劃掉了鬧鐘，和往常一樣的下拉消息欄，預料之中的空空如也。

　　我晃了晃腦袋，想把從睡眠中帶出來的懶散氣息晃出去，手裡還抓著手機，一個不小心點開了聯系人的列表。我存的聯系人不算多，屬於一下就能劃到底的那種，我上上下下劃了列表兩趟，最後拇指停在了赤司征十郎這個名字上面。

　　媽的，剛剛夢裡的那個征十郎簡直不知道是什麼玩意。

　　我一閉眼，電話已經撥出去了。

　　「阿澄？」少年的嗓音溫柔而好聽，像山谷間潺潺流動的泉水，干淨明亮。

　　「啊，是我，征十郎。」

　　隔著條電話線，我也分不清他是不是在笑：「找我什麼事嗎？」

　　「沒什麼事……就是剛剛夢到你了而已。」我無聊地撥弄著手指，似有似無地控訴：「夢裡你超凶，還莫名其妙地對我生氣。」

　　「噗。」這回赤司征十郎是真笑了，連嗓音都帶著醉人的笑意：「真是個奇怪的夢。」

　　我伸了個懶腰：「唔，我也覺得。」

　　「征十郎，我馬上要去東京了。」

　　赤司征十郎：「嗯？阿澄來東京干什麼？」

　　「去看網球比賽。」

　　征十郎有些困擾：「我沒記錯的話，阿澄好像並不熱衷於看這類運動的比賽？」

　　「嗯，我是不太關注這種比賽。跡部景吾——就跡部家那家伙你知道的吧，他約我去的，網球比賽正好是我們學校和他們學校對打，我就順道去一趟。不過主要倒也不是為了看什麼網球，只是覺得我也很久沒去過東京了，突然很想去看看。」

　　東京承載了我太多的時光，那裡有曾經豪華高大的川笙宅，有年幼的川笙澄與赤司征十郎，有我記憶裡最熾誠最陽光的少年，它有太多太多的美好。

　　大概是太久沒與它再見，於是便真的，突然就很想它了。

　　「征十郎，到時候有空出來一起玩啊……雖然前幾天剛一起玩耍過哈哈哈。」

　　「好。」

　　「那就這樣吧，拜拜。」

　　「嗯。」

　　我按掉了通話，把手機一丟，又一次伸了個懶腰。

　　還得上班呢。

　　作者有話要說：

　　請忽略生活細節_(:з)∠)_

第023章

　　我早早到了咖啡廳，推開門，與店長問好：「早啊，店長。」

　　店長正在整理杯具，從忙碌中抬頭看了我一眼，笑得慈祥：「早，川笙。」

　　我抓起披散在肩和頸側的長發，三下五除二地扎成了一個高馬尾，感覺脖頸間清爽了許多。

　　我走過去：「店長，我來吧。」

　　平日裡，這樣的活我干得最多，也一般都是我來干得……沒辦法，我是煮咖啡技術最差的那個，不多干點零碎簡單的活我都不好意思拿工資。

　　店長也不推辭，讓開了位置給我。

　　我趁此說了下請假的事：「店長，我得請個假。接下來我要去東京了，暫時不能來這裡上班了。」

　　店長點點頭，表示沒什麼問題：「好的。」

　　「謝謝店長！」

　　說完請假的事後，我便專心干起活來了，擦桌子、洗杯子，順帶著等待谷崎直美的到來。

　　谷崎直美是在下午來的咖啡廳。

　　與谷崎潤一郎還有江戶川亂步一起。

　　我給江戶川亂步上了杯橙汁，便把谷崎直美從谷崎潤一郎身邊扯開，拉著她走到了櫃台處。

　　我開門見山：「直美，昨天切原說的網球比賽，我覺得可以去看看。」

　　「咦？真的嗎？」谷崎直美很是意外，她激動地抓著我的雙手，很高興的樣子：「那我和阿澄一起去吧。」

　　「阿澄知道是什麼時間嗎？」

　　「現在只知道是明天，具體的我等會再問問切原。」我想著地點不是在橫濱，又接著補充了一句：「地點在東京。」

　　谷崎直美下意識松手：「東京啊……」她左手緩緩收到胸前，右手點著下顎處，眨了眨眼，仔細想了想，最後打了個響指：「沒問題，我有空！」

　　「那就這麼說定了。」

　　「知道啦知道啦。」谷崎直美拍了拍我的肩，然後扳過我的身子，把我往櫃台裡推：「去好好工作吧，阿澄。」

　　「喂喂喂，直美……」

　　與直美的約定就這麼愉快地完成了。

　　我一下子覺得心情都輕松了許多，總感覺心中有什麼石頭落地了一樣，邊擦著櫃台邊愉快地哼著小調。

　　谷崎直美、谷崎潤一郎還有江戶川亂步一直在聊天，他們在那坐了一會後，咖啡廳的門又被人推開了，我望過去，一眼就看見了銀色短發的小少年，他身後跟著雙馬尾的小姑娘。進來的是中島敦和泉鏡花，他們徑直走向江戶川亂步的位置，倒是路過櫃台的時候都極其默契地看了我一眼，我便朝他們笑了笑。

　　中島敦和泉鏡花走過去，與江戶川亂步同坐一條沙發，他們沒有點東西，自然而然地就加入了原本三人的談話中。

　　我在忙碌間也會抬頭看看他們，我沒注意他們在講什麼，只知道每次我看過去時他們都笑得很開心。

　　咖啡廳那一側的桌子都是靠窗的，最近的天氣都很好，今天也不例外。屋外的陽光穿過潔淨的窗戶大量地傾瀉進來，灑在他們的頭發上、肩上，輕柔地親吻著他們的笑顏。

　　「很美好吧。」我正出神，店長的聲音乍然從身後傳來。

　　我回頭，只見店長溫和地笑著，他朝我走來，停在我身邊，看向谷崎直美那桌的視線含著一種很莫名的、也許是獨屬於年長者的包容：「我每次看他們有說有笑的時候都覺得很美好。」

　　我跟著店長一起望過去，笑著附和他：「的確是很美好。」

　　谷崎直美一行人並沒有待太久，前後不過半個小時，他們就離開了。直美走前朝我揮揮手，喊道：「我走啦，阿澄，拜拜。」

　　她叫我時，我正在低頭用手機聯系切原赤也想問他網球比賽具體時間地址，聽聞喊聲才匆忙抬頭，對著她擺了擺手。

　　「嘭。」沉悶而鈍的一聲，咖啡廳的門被打開又關上。

　　空氣裡的歡笑一下就消散了，周圍都重新歸於寧靜。我看向那張人已經走空掉的桌子，日光依舊，大批大批地滲透進來，那裡卻只剩下悠悠飄蕩著的浮塵。

　　「叮。」手機響了。

　　我低頭一看，是切原赤也關於比賽消息的回復，我記了下時間地址，然後按滅了屏幕，去收拾桌子了。

　　五個人裡面只有江戶川亂步要了杯橙汁，我把杯子擦洗干淨按順序排列整齊地放進櫃中，合上了櫃門。

　　店裡沒人，我閑下來就打算給直美發網球比賽具體的時間地址，打開社交工具時，才發現切原赤也還有條未讀消息。應該是剛剛沒來得及看的，我這麼想，指尖一按，點開了會話窗口。

　　切原赤也：川笙你是要來看我們比賽嗎？

　　我大拇指腹來回摩挲著屏幕，心想著，這次去東京原因挺雜……看比賽也勉強算一個吧。

　　Sumi：差不多吧，直美和我一起去。

　　小海帶頭估計正好在玩手機，消息回得賊快。

　　切原赤也：好的。

　　Sumi：切原，你實話實說，我們學校能贏嗎？

　　切原赤也：那當然！！！

　　我瞧著這串感嘆號，都順著網絡感受到小海帶頭爆棚的信心。

　　Sumi：加油。

　　Sumi：爭取錘爆跡部景吾的狗頭。

　　切原赤也：…………？

　　Sumi：我相信你。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屏幕外的我忍不住笑出聲，兩年的同桌時光讓我足夠了解切原赤也，就算是線上聊天，我也能想像出他線下一臉懵逼的憨憨樣子。

　　我笑了一陣，叉掉了切原赤也的會話窗口，點開了谷崎直美的頭像——還得給直美發比賽的時間地址呢。

　　切原赤也告訴我比賽是在上午，我琢磨著從時間上來說，上午太陽倒沒那麼毒，而且比賽正常進行的話，結束後不管是看完還是打完比賽，大家都正好可以吃個飯，主辦方還挺良心的。

　　我和直美約好了明早的見面時間。

　　時間一直在流動，它在店長煮出來的咖啡香和我哼唱的歡快旋律中一點點地消逝了，下班的點很快就來了。

　　我離開了咖啡廳，腳下的街道是我這段日子常走過的，晚風吹來，也許是城市濱海的原因，裹挾著潮意。

　　我張開雙臂擁抱著橫濱的風，頭發被我扎成馬尾，阻礙了發絲肆意的飛揚，抬頭看向高遠的天空，太陽已經落下了，它的蒼藍變得淡了，逐漸暗下去，趨近於灰色。

　　「噔。」

　　幾乎是一瞬間，橫濱街頭的路燈全亮了，我向前望去，那昏黃的燈光一路亮著，綿延著千萬裡。

　　「明天，明天將會是快樂的一天，川笙澄。」

　　我對自己說。

　　作者有話要說：

　　這麼久後澄妹終於可以去東京了……

第024章

　　第二天，我早早地便到了車站，離和直美約定的時間還差一會，我站在原地，百無聊賴地刷著手機。

　　我時不時抬頭，往人群中掃一眼，尋找有沒有谷崎直美的身影，不過前兩次都沒有。

　　當我第三次抬起頭時，視線裡突然闖入一片黃，這個顏色我太熟悉了——立海大網球部難看無比的隊服。

　　托有個身為網球部部員的同桌的福，上學期間，我三天兩頭的就能看見切原赤也穿著那身土不拉幾的黃色。

　　簡直是太醜了，視覺衝擊。

　　我第一次看切原赤也穿著那難看的隊服時，就和谷崎直美吐槽過。

　　那時的我是怎麼說來著的？

　　——「要是我們學校校服長那樣，我就立馬轉學。」

　　車站出現這麼一大群難看的土黃色還挺吸引人眼球的，不斷的人朝他們投去目光，還有些不知在私下小聲說著什麼，我甚至還聽到旁邊兩位小姐姐的對話。

　　「你看，看那個紫頭發的，好帥！！」

　　「我也覺得！！每一個都好帥嗚嗚嗚我死了！」

　　我：「……」

　　網球部眾人的帥這幾年我聽我們學校的妹子們講過無數遍，聽得我耳朵都要起繭子了。誰想到放假了，還能在車站聽見隨便的兩路人小姐姐誇他們帥。

　　我第一時間就看見了他們，但立海大的各位很明顯還沒看見我，意識到這點，我當即就是一個果斷的轉身，背對著他們。

　　我與網球部一點都不熟，除了切原赤也，其他的人只到名字能對得上臉的程度。我多年的人生經驗告訴我，這種時候還是不要打招呼的好，難免尷尬。

　　於是我第三次低下頭刷手機去了。

　　大概兩分鐘後，我的肩膀被人拍了拍，我右手一抖，指尖不小心按到了我原本打算按的屏幕位置的旁邊一處，然後我就看見屏幕上我剛剛碰到的地方出來一個雷。

　　踩到雷了。

　　接著便是boom、boom、boom的游戲特效，隱藏的雷與我標記過的雷全部炸開，掃雷失敗。

　　「……」

　　我默默鎖了手機，轉過身，以為身後的是谷崎直美，結果——

　　「川笙，好巧呀。」小海帶頭湊了過來，一臉笑嘻嘻。

　　你媽的，切原赤也。

　　我真想把這句話罵出來，但瞧著他身後網球部的各位學長，還是努力把話壓在了心裡。

　　「是好巧。」我咬緊後槽牙。

　　巧nm。

　　大家都是今早要去東京的人，這麼短的時間軸，撞上不是他媽的很正常嗎？？

　　切原赤也看了眼周圍，問道：「你在等谷崎嗎？」

　　「嗯。」

　　我漫不經心地回答，目光直直穿過切原赤也和那一眾的土黃色，在他們身後巨大的流動人群中搜尋著，這是第四次了，我第四次尋找谷崎直美。而這一次，我成功地看見了人山人海中高舉起右手直奔著我跑來的谷崎直美。

　　剛說直美，直美就到。

　　我眼神示意小海帶頭：「她來了。」

　　「阿澄！」紫黑發的姑娘歡喜地喊著我的名字。

　　「嗯？」切原赤也扭頭，笑得露出一口白牙：「早上好呀，谷崎。」

　　谷崎直美一臉懵逼：「誒？切原君……還有網球部的各位學長，早上好。」

　　她說完下意識看向我，四目相對，我看清了她眼中的迷茫，無奈聳聳肩：「正好遇到。」

　　就這樣，我、谷崎直美還有立海大網球部的各位一起登上了由橫濱開往東京的列車。

　　****

　　抵達東京。

　　我與直美和切原赤也他們網球部要去的是同一個地方，大家伙就結伴一起走了。

　　對比起我來說，直美和網球部的各位倒是要熟一點。尤其是仁王雅治，銀色炸毛頭後面跟著個小辮子，我看著就覺得老奸巨猾的一男的。

　　我拽過谷崎直美落在隊伍的最後頭，偷偷問：「你怎麼看起來和他還挺熟？」

　　直美壓低聲音在我耳邊說：「沒有很熟啦。之前淺井不是暗戀柳生學長嘛，她不敢遞情書，就麻煩我去，我這麼樂於助人就答應了。結果我去找柳生學長的時候他不在，我就讓仁王學長轉交給他了。」

　　「這麼符合青春期少年少女的故事我怎麼沒聽說過？」

　　問出這個問題後，谷崎直美斜視了我一眼，目光有些復雜：「可能因為你整天就只知道打游戲吧。」

　　「……」竟然被直美數落了QAQ。

　　走了十幾二十分鐘的樣子，我們到達了比賽場地。

　　是一間體育館。

　　站在它面前，只覺得這是座非常雄偉的建築，造型奇異。

　　「這體育館倒是比我想的大點。」進門前，直美悄悄對我說。

　　體育館的裡頭非常空曠，牆壁用乳白色的瓷磚砌成，大約有二十扇窗戶，每一塊玻璃板都寬大明亮潔淨，屋架是無數大大小小的鋼管焊接而成的。

　　盡管比賽還沒開始，但這個點觀眾席上已經坐了有一大半的人。

　　我心想，看起來這破比賽人氣還挺高？

　　我和直美與網球部進門後就分開了，人家得去准備比賽，我倆就溜到觀眾席上去了。

　　一坐下，我就看見了正對面一條巨大巨長的橫幅，上面清楚端正地寫著「王者立海大」幾個字，只是那裡一部分座位空著，橫幅沒被完全舉起，就顯得松松垮垮的，沒什麼氣勢。

　　館內有許多瑣碎的小聲音，聚在一起就變得嘈雜，我貼近直美：「我們學校網球部後援會還挺認真。」

　　谷崎直美在我旁邊，自然也看見了對面的狀況，她認同地點點頭：「是挺認真的。」

　　我尋思著我們學校有，那冰帝也不能缺啊，瀏覽了下四處，果然，在右手邊一段距離的地方發現了屬於冰帝的加油條。

　　我給直美指了指：「那邊是冰帝的。」

　　直美順著望過去：「是的誒。」

　　然後她戳了戳我，指了指場下某個方向：「你那個中二朋友好像在看你。」

　　我：「？？？？」

　　我目光投過去，在直美指向的那一群白灰色調的小人中找到了跡部景吾，幾乎是我認出他的下一秒，他就揮了揮手，明顯是對著我的。

　　「……」您老這他媽是什麼神仙視力啊。

　　「直美，我離開下。」

　　我在谷崎直美了然的目光中起身離開座位，走到一個較為安靜的角落處，翻出手機，打通了跡部景吾的電話。

　　「嘟。」一聲響後，他接通了。

　　我看向場下的他，對著手機問道：「這你都能看見我的？？？」

　　「嗤。」他輕笑了一聲，似乎也在看向我：「那當然。你和立海大一起進來的，本大爺想不看見你都難。」

　　這是一種很奇妙的感覺。

　　我和跡部景吾處在一個體育館內，兩個人隔著老遠看著對方互通電話，有一說一，挺傻|逼的。

　　我後知後覺地認識到我這操作真挺傻的，便想掛了電話：「行吧，掛了。」

　　他叫住我，語氣三分不滿：「喂，川笙，好歹給本大爺說一句加油吧。」

　　我開玩笑地說道：「我可是立海大的人啊，要加油也是給我們學校吧。」

　　「給本大爺加油又不等於給冰帝加油。」

　　你別說，這話還挺有道理的。

　　「噗。」

　　我本意也只是開開玩笑，拿立海大出來當當擋箭牌，不可能吝嗇到一句加油都不肯說。況且跡部景吾都這麼說了，便輕易松口：「加油，跡部。」

　　作者有話要說：

　　澄妹：我終於到東京了。

　　我竟然在日更！好神奇！！

第025章

　　我掛掉電話後看了眼時間，離比賽正式開場還有半個多小時。我劃了一下列表，找到了赤司征十郎，猶豫了兩秒鐘，還是撥了過去。

　　「征十郎，現在在忙嗎？」

　　手機另一端的赤司征十郎聲音聽著就很閑：「現在倒不忙。阿澄已經到東京了嗎？」

　　「對啊。」我掃了眼體育館，目光掠過冰帝的白灰和立海大的土黃，又在人群中轉了一圈，最後收回，「我在東京體育館，等著看網球比賽呢。」

　　「東京體育館……」赤司征十郎又念了一遍這個地名，笑道：「正巧我就在那附近，要不我也過去看看？」

　　「誒？！真的嗎？」我很訝異，「如果征十郎能來的話，當然再好不過啦。」

　　「那這麼說定了，我現在就過去吧。」

　　「好的好的。」我想著這觀眾扎堆，赤司征十郎進來肯定也看不見我，便囑咐了一句：「你到時給我打個電話，我出來接你。」

　　他聲音很好聽：「嗯。」

　　赤司征十郎能夠來看這場網球比賽是我意料之外的，這純粹是個額外收獲。

　　我回到座位時，谷崎直美的眼睛就跟黏在了我身上一樣，一直盯著我，一副盤問犯人的樣子：「你和你朋友一個體育館內隔空打電話打這麼久？打完回來還這麼開心？你老實告訴我，你倆是不是有一腿？」

　　「……？」這都什麼跟什麼。

　　我連忙否認：「我倆有個錘子的一腿。」

　　谷崎直美翻了個白眼，彎腰上前就要對我進行武力上的干擾：「你別當我傻，我真想給你面鏡子讓你自己看看你現在這個樣子，眼角眉梢都帶著笑的，肯定有古怪。」

　　「那是因為我發小說要過來一起看比賽。」我抓住直美的手，有理有據地解釋道：「和我關系賊鐵一哥們，我童年摯友，摯友！一起玩沙子泥巴長大的那種。那我能不開心嗎？」

　　直美一臉狐疑地看著我：「真的？」

　　「那當然是真的。」我邊解釋邊把她的手輕輕推了回去：「他等會要過來的，我還能騙你不成？」

　　「行吧。」直美單手撐著座位往後退去，她理了理襯衣上因打鬧而形成的褶皺，重新坐好在位置上。

　　過了一會，直美歪頭看著我：「你哥們也是打網球的？」

　　我回憶了一下，搖頭：「不，他是打籃球的。」

　　谷崎直美：「……」

　　比賽正式開始前的五分鐘，我接到了赤司征十郎打來的電話。

　　在這二十來分鐘的時間裡，又有不少人陸陸續續地進來了，館內比之前更吵了，手機的音樂聲被蓋了個大半，再加上我鈴聲前天剛換，習慣了鈴兒響叮當歡快的調調，一時間我都沒意識到這是我的電話鈴聲。

　　「喂，征十郎。」我一手抓起電話，另一只手捂著耳朵，嗖一下就跑走了。

　　所幸，周圍吵歸吵，我還能聽見那頭的征十郎在說什麼：「阿澄，我在門口。」

　　「好的好的，你站那，我去找你。」

　　出了體育館的門，我幾乎是一眼就看見了赤司征十郎，他只是站在那，卻帶著一股說不出緣由的卓然氣勢。再加上他的紅發張揚而耀眼，我想即使是淹沒在人海裡也能一下就望見。

　　我領著赤司征十郎走到了座位旁，谷崎直美一直在原處等著我，我特別得意地跟直美炫耀道：「直美，這就是我剛剛跟你說的我朋友，赤司征十郎，帥吧？」

　　谷崎直美很無語地看了我一眼，禮節性地和征十郎打了個招呼：「初次見面，我是谷崎直美。」

　　「赤司征十郎。」

　　……

　　比賽准點准時地開始了。

　　往後的三十分鐘內，我親眼見識到了當代高中生的恐怖——正對面的立海大啦啦隊從開始到現在一直在吶喊著，一分一秒都沒停過。

　　太他娘的拼了。

　　我右手邊是赤司征十郎，正認真看著比賽，左手邊是谷崎直美，也一副在認真看比賽的樣子。

　　我扯了扯直美的袖口，她轉過頭，眸中疑惑，挑了挑眉：「怎麼了？」

　　「你看得明白嗎？」

　　她忽然坐直了身子，應該是保持同一個姿勢太久了，有點僵，直美小幅度活動了一下手臂：「我懂網球的計分、規則，但他們的打法我不是特別看得懂，很秀、很精彩……就是感覺不是正常人能打出來的。」

　　我：「……」合著你倆都能看懂就我一個人獨自懵逼。

　　直美和我講完之後就繼續看比賽了，我跟著她一起看了兩分鐘後，默默打開手機，上網搜了搜網球比賽規則。

　　這場網球比賽打了很久，到後來，伴隨著赤司征十郎知識性與技術性同存的講解，我也能明白一點了。

　　值得一提的是，整個過程中我校同胞的加油吶喊聲就沒斷過，屬實不容易。

　　最後一球落地時，我還沒意識到這代表著什麼。

　　「耶！我們贏了！」直美看得專心，反應也極快，她興奮地要蹦起來，伸出手要和我擊掌。

　　我腦子還沒轉過來，手先習慣性迎上去，「啪」，一聲脆響。

　　緊接著，人們的歡呼聲瘋狂地灌入我的耳中，我下意識看向跡部景吾，恍然間明白了，他輸了。我忽然想起，我從沒見過他輸過的樣子，我印像裡的跡部，生來自信，張揚高傲，仿佛與輸、失敗這類詞不沾邊。

　　直美在我身邊手舞足蹈地慶賀，我怔怔地看著她，其實我也應該高興的，贏的是立海大，贏的是我們。

　　但也不知道怎麼了，只覺得心裡沒由來的難過。那難過自心底瘋長，一點點向外蔓延，幾乎要吞噬我。我感覺到雙手在顫抖，耳邊吵鬧的聲音驀地就全部模糊掉了。

　　「我……」我好像墮入了灰色。

　　直到有一只手輕柔地撫上我的頭頂，隨後又有人擁住了我，那人安撫性的一下一下地摸著我的發絲，聲音溫柔：「沒必要難過的。」

　　這個聲音，是征十郎。

　　我望過去，看見了溫暖的玫紅色。

　　他說：「我、你還有跡部，這些年來，大家都成長了許多。你看，跡部他早已能夠笑著面對失敗，阿澄，沒必要難過。」

　　那一刻，就如同陽光驅散了陰霾，我忽然知道我為什麼悲傷了。

　　是我。

　　我自私而又孤獨地把自己困在對於跡部的回憶裡，不願撞見少年的敗北。但是，人都是會成長的，時間會在每個人的生命中刻下痕跡，有些人會與回憶重合，但更多的人，在我不知道的情況下，早已悄然走出我的回憶。

　　我把臉埋在他的胸前，伸出手反抱住赤司征十郎：「謝謝你，征十郎。」

　　是我錯了，我該相信他的。

　　作者有話要說：

　　澄妹：跡部打網球都輸了，爺的青春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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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026章

　　比賽一結束，觀眾就大批大批地散掉了，不過幾分鐘，館裡的人就剩小半了。

　　征十郎也決意離開，我眼疾手快地抓著他因轉身而揚起的外套衣擺問：「誒？就這麼走了嗎？不和跡部打個招呼？」

　　赤司征十郎看了眼跡部景吾：「打過招呼了。」

　　我皺眉：「？？？」

　　「剛剛比賽時，他就看見我了。」

　　「…………」

　　我總覺著不能讓赤司征十郎就這麼白回去，想了想，又提議：「要不一起吃個飯？」

　　征十郎笑：「我倒是很想跟阿澄一起吃頓飯，可惜今天有約了。」

　　「那我送送你吧。」

　　他繼續笑：「司機已經到門口了。」

　　「……」

　　操。

　　這是什麼令人窒息的攻防。

　　我：「那你還是走吧，拜拜。」

　　赤司征十郎前腳剛走，我和直美也收拾好出了體育館。

　　體育館前是個廣場，中央建著座噴泉，噴泉周圍圍了許多人，包括立海大網球部。

　　別問，問就是土黃色太惹眼了。

　　然後，我和直美就看見那一片大土黃色中，分出來那麼一個小土黃色點，快速向我們移動過來。

　　那是切原赤也。

　　小海帶頭跨過最後一級台階，在我們面前停下，跑了一段路，本來就挺亂的頭發被風一吹就更亂了。

　　我問：「有事嗎？」

　　小海帶頭：「我們要去慶功，我來問問，你和谷崎要一起嗎？」

　　一起個錘子，我心想。

　　直美也朝我微微搖頭，我便更堅定地回絕了：「我們畢竟不是網球部的，就不去了。」

　　剛打發完切原赤也，跡部景吾就帶著冰帝一行人從體育館內走了出來。

　　我拜托直美等我幾分鐘，直美一臉的我早已看穿一切，朝我擺手：「去吧去吧。」

　　說完，在我轉身後還老母親似的嘆了口氣。

　　「…………」

　　-

　　「嘶。」外場的欄杆因太陽長時間的照射溫度灼人，我小臂剛搭上去就立馬收了回來，同時放棄了原本打算倚靠它的想法。

　　跡部景吾似乎是好奇欄杆有多燙，特地伸出手去探了探。

　　「說實話，我都沒想過你會輸。」我說這句話時，是直視著他的眼睛的，與征十郎溫暖的玫紅色不同，跡部景吾的眸子是一種很沉靜很清冷的深藍色，我隱約在裡面看見了自己的倒影，移開了目光：「我印像裡你就沒輸過。」

　　廣場上，立海大網球部慢慢走遠，他們的身形正一點點縮小。

　　「我比賽前還跟切原開玩笑，讓他錘爆你的狗頭。誰成想你就真被錘爆了？」我講起切原赤也，正好在目光範圍內那堆土黃色中認出了哪個是小海帶頭，忍不住笑了笑，「我本來還挺替你難過的，征十郎一說我倒是想開了……的確，你自己看上去都不怎麼難過。」

　　「球場就是有勝有負的，本大爺又不是沒輸過。」他理所當然，言語間少年的高傲銳氣滿溢出來，「沒什麼值得難過的，下次贏回來就是。」

　　獨屬於立海大網球部的色調又往前走了好一段距離，小海帶頭很快就混進土黃色堆裡，我分不清了，垂下眸，指尖輕輕敲著欄杆：「是我傻了，跡部。」

　　「赤司征十郎怎麼來了？」

　　「嗯？」這個問題來的稍顯突然了些，「賽前我和他通電話，征十郎說他正好在附近，就一起過來看看。不過他有事，比賽結束就立馬走了。」

　　赤司征十郎只和我說等等有約，是個非常模糊的形容。我沒接著問，他就也沒具體講。

　　結果跡部景吾倒是很了解征十郎的有約是什麼，詳細地給我補充：「他中午要和鈴木財團談合作。」

　　有錢人之間總是互相了解那麼一些的，跡部說出來，我也不意外。

　　跡部景吾說完，看了我一眼，冷色調的眸中閃過什麼，太快了，也太出乎我意料了，以致於我什麼也沒能抓住。

　　末了，跡部說：「他不應該選擇過來看這場比賽的。」

　　「……」我懷疑跡部景吾在側面指控我耽誤征十郎干正事但我沒有證據。

　　陽光照射著體育館打下的陰影把館前的一圈空地割成了黑白分明的兩塊，冰帝的眾人一直堅定不動搖地站在陽光下，而另一邊的谷崎直美不知什麼時候悄悄從光處跑到了暗處。

　　「下次加油，跡部。」我鼓勵性地拍了拍少年的肩，感受到他短袖下常年鍛煉長出的肌肉：「錢我過會再找你要。」

　　搭在跡部景吾肩上的小臂陽光下白得晃人眼，我視線緩緩移到跡部的臉上：「跡部，你好像黑了。」

　　跡部景吾：「川笙澄！！」

　　-

　　即使多年不曾來過，東京的部分還是我所熟悉的。

　　「喏，就是這家店。」我帶著谷崎直美站在了一家壽司店前，「我以前就很喜歡吃他們家的壽司，沒想到現在還一直開著。」

　　我原本也只是抱著試試看的態度，和直美一路走來，街上的不少店面都換了招牌。這家壽司店也重新裝修了一下，萬幸招牌上還是我認得的「竹壽司」幾個字。

　　店門邊掛著風鈴，推開門，叮當的脆響雀躍幾聲後就歸於平靜。

　　「歡迎光臨。」

　　我看著店老板，心裡湧上一陣暖意，很懷念地喊出了一個久違的稱呼：「山本大叔。」

　　「咦？」山本剛這才認真地打量了我一番，我看見他由茫然變得訝異，他瞪大眼睛，指著我，仍保留著幾分不確定：「你是……小澄？」

　　我點頭：「是我。」

　　「你都長這麼大了。」山本大叔眼神中流露出懷念：「我上次見你你才這麼高，頭發還是短短的，現在頭發也長長了……我記得後來你們一家搬去橫濱了，那已經是好幾年前的事了吧。」

　　他伸手比了個高度，手就放在櫃台上處一小截，目光一動不動地盯著手背，眼中懷念的神色更甚。

　　我知道他是想起了山本武，便粲然一笑，轉移話題：「是啊，我今天是帶著我同學來吃壽司的。」

　　山本剛看了我和直美一眼，豪爽地笑了幾聲：「哈哈哈，今天這頓我請你們吃。」

　　我半點都沒推脫，彎腰感謝：「那就謝謝山本大叔啦！」

　　谷崎直美：「……」人在旁邊站，飯從天上來。

　　作者有話要說：

　　太勤快了我！！

第027章

　　「有空盡管來啊，小澄。」臨走前，山本大叔還跟我依依不舍地告別。

　　我朝他揮手：「我知道啦，我下次到東京肯定會來您這的！」

　　……

　　白日裡囂張的太陽此刻仿若孩子般害羞地躲進了暮雲裡，絢爛的霞光從雲層的縫隙裡傾瀉而下，穿過我們窮盡一生也無法跨越的距離，孤注一擲地親吻著貧瘠的大地。

　　天色漸晚，我送谷崎直美去了車站。

　　當我表明我將留在東京後，直美眸中疑惑：「咦？阿澄不和我一起回去嗎？」

　　我瞎編了個理由，面不改色地對她說：「跡部景吾那家伙哭著求著要我多呆幾天，我沒辦法只好答應了。」

　　這一天天的，谷崎直美的翻白眼技術已經爐火純青了：「……你在說什麼鬼話。」

　　「哎呀，總之你放心吧，直美。我在東京，有征十郎和跡部照應就夠了，不會有問題的。」

　　谷崎直美還是一副放心不下我的樣子：「阿澄，你真的沒關系嗎？」

　　「沒事啦沒事啦。」我推著她進車站：「倒是你一個人路上得注意安全。」

　　谷崎直美就這麼被我連哄帶騙地送上了回橫濱的電車。

　　-

　　滯留東京的第二天，我去了新宿，那裡也住著一位我暌違已久的熟人。

　　——新宿一帶惡名昭著的情報販子。

　　折原情報屋事務所。

　　屋內空曠得幾近冷清，牆邊的書架裝滿了各式各樣的資料，陽光穿過巨大的落地窗，在地板上留下斑駁的光影。

　　客廳的某處，折原臨也褪下了常年不離身的黑色絨毛邊外套，雙腿交疊，雙手架起在辦公桌上，下巴輕輕擱在手背上。他對於我的到來並不意外，反倒是平靜得讓人覺得他正在等候著我。

　　男人深邃的猩紅眸中布滿了興味，看著我一步步走近，他緩緩勾起嘴角，一如很久以前一樣叫我：「小阿澄~」

　　折原臨也叫我的名字總會拖長尾音再轉個彎，聽上去就特別蕩漾。隔了太長時間再聽他這麼叫我，我還有些不習慣地抖了抖。

　　「臨也。」我自顧自地在沙發上坐下，然後拿起茶幾上的茶壺倒了一杯水不客氣地喝了幾口。

　　第一眼見折原臨也時我就明白，跟這個男人交流，完全不需要注意任何的禮儀細節。

　　——你能忍著不上去揍他一頓就很客氣了。

　　折原臨也嘴角噙著溫柔的笑意，他交疊的長腿放下，走到我身邊：「阿澄怎麼突然來找我了？」

　　我一直覺得折原臨也的聲音像極了征十郎，特別他這副故作溫柔的模樣講話時，聲音真的是跟征十郎一模一樣，如果我不看著他，幾乎就要以為是赤司征十郎在講話。

　　可惜，聲音再像，他為人那是一點都沒法和征十郎比的。折原臨也他媽的就是個神經病，還是個喜歡禍害人的神經病。

　　我隨口答道：「來看看你死沒死。」

　　「小阿澄這麼說我真傷心呢。」他的語調歡快，和他的話完全不符。

　　折原臨也猩紅雙目中的興味濃厚，我毫不畏懼地、直勾勾地盯著他，在那猶如血液般的粘稠色調深處，窺見了我所熟知的，折原臨也骨子裡最純粹也最鮮活的惡意。

　　撕去所有的溫柔與假面，剩下的冷漠與厭惡，這才是折原臨也。

　　他說的話，一個字都不要信。

　　我和折原臨也第一次見面，川笙嶼就這麼叮囑過我。

　　我故意朝他咧嘴笑：「那我真開心。」

　　-

　　空氣裡太靜了，除了折原臨也「啪嗒啪嗒」不斷敲打鍵盤的聲音，就再也聽不到什麼了。

　　他的手指細長，靈活地在鍵盤上跳動著，眼中倒映著屏幕的光，光亮柔和，仿佛把那猩紅照得淺淡了些，只是眼角一如既往地鋪著涼薄的笑。

　　一看就是在謀劃著什麼壞事情。

　　折原臨也的事務所處於高樓，我站在落地窗前，玻璃透明干淨，可以俯瞰大半個新宿。估計折原臨也閑著無聊就喜歡站在這進行他所謂的觀察人類活動。

　　街道上人群如織，不時有黑色車輛奔馳而過。往上看，能看見高遠寧靜的深藍天穹，微風卷著雲絮飄揚在藍色畫布上，雲層從西邊連到東邊，不斷聚攏又散開。

　　不寂寞嗎？

　　腦海裡突兀地現出這個問題。

　　晝夜重復輪轉，樹木的葉片發黃落地又長出嫩綠，城市彩虹色的燈火亮了又暗，街道上的機車駛過再來。折原臨也，他一個人站在落地窗前欣賞這一切時，就不覺得寂寞嗎？

　　我突然心軟：「喂，臨也，中午要一起吃火鍋嗎？」

　　折原臨也從自己的算局中抬頭，他望向我，有那麼一瞬間的微微錯愕，而後便斂了神情，眯著眼笑：「好啊。」

　　-

　　「年糕得加，年糕是我吃火鍋的靈魂！還有土豆，土豆也要！粉皮，粉皮我也點了！牛肉肯定不能缺！油面筋唉！油面筋我也可以！金針菇也超好吃！！」

　　我在方框內一路打勾打下來，把菜單遞給服務員小哥，對著對面的臨也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

　　折原臨也：「……」

　　「新一！這邊啦！」

　　我笑容一僵。

　　工藤新一推開店門走了進來，他四下看了一圈，而離我幾米遠的餐桌上，一位黑色長直發的少女在向他招手。

　　我看不見她的臉龐，但也能猜到那是毛利蘭，她旁邊還有一位茶色短發的少女，對面則是一位有些年紀的大叔。

　　我和折原臨也是面對著面坐的，我正好臉朝著門，他看出我的表情不對勁，順著我望過去。

　　等再轉過來時，折原臨也已經笑得花枝亂顫：「工藤新一，被譽為'平成年代的福爾摩斯'的高中生偵探……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也是小阿澄以前的仰慕對像吧~」

　　「……」媽的，當年我就是傻逼才會跟折原臨也講這破玩意。

　　我毫不留情地踹了折原臨也一腳：「安靜等著吃火鍋。」

　　可惜，要是他真這麼輕易就聽我的話，那他就不是折原臨也了。

　　他彎腰湊到我臉前，此刻的笑探尋比重最大，狡黠次之：「呀呀呀，阿澄生氣了？」

　　我一巴掌把他拍了回去：「臨也，你再這樣下去將會失去這一輩子唯一一個肯陪你吃火鍋的人。」

　　「噗。」折原臨也坐回座位，細長的手指指了指我的右後方：「年糕來嘍。」

　　果不其然，服務員小哥端著一大盤的火鍋菜品停在了我們桌旁，在我和臨也共同的注視下，小碟小碟的食物被一一放在了旁邊的架子上。

　　做完這一切之後，服務員小哥就深藏功與名地退下了。

　　我率先把整碟粉條倒進了鍋中，對著折原臨也道：「別裝逼了，吃火鍋吧。」

　　作者有話要說：

　　待審好麻煩..

　　我又在日更唉【轉圈圈】

第028章

　　「啊——！！」女人凄厲而尖銳的慘叫聲自後廚處傳來，恐懼不加掩飾地噴薄而出。

　　「啪嗒。」我手一抖，漏勺沒拿穩，剛撈起的牛肉又掉回鍋裡，濺起了幾點湯汁。

　　這喊聲就像炸彈一樣，boom一聲，突如其來，炸得火鍋店的人不知所措。

　　「……」我沉默地看了眼漏勺，又去撈片牛肉，然後慢斯條理地放入碗中，夾起來吃掉了。

　　廚房口的陰影處，跑出來一個臉色慘白的女人，她害怕得嘴唇都褪去了血色，女人纖細的手指顫顫巍巍地指著屋裡，喘了好幾口氣，才有力氣說完一整句話：「死死……死人了！」

　　「什麼？！」

　　「死人了？！」

　　店裡的客人也嚇得不輕，驚慌爆炸式的在他們中間擴散開。

　　我和折原臨也對視了一眼，難得的在他眼裡看見了一個大大的問號。只是那疑惑很快就消彌，轉而衍生出的是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復雜情緒——好奇卻暗含一層很淺的怒意。

　　怒意？

　　我一時沒想明白，而後就懂了。

　　那是對於殺害他最喜愛的人類的怒意。

　　折原臨也雖作惡多端，但他做的壞事一貫不徹底，往往到最後一步就會放手。

　　工藤新一在聽見喊聲的第一時間就衝了過去，毛利蘭大叫一聲「新一」便緊隨其後，與他們同桌的大叔也不甘落後。

　　剩下的唯一一個茶色短發的姑娘撥了報警電話，期間她轉了個身，面容暴露在我的視野中。

　　我認得那張臉。

　　鈴木財團的千金小姐，鈴木園子。

　　日本最有名的三大財閥赤司、跡部、鈴木都跟川笙嶼和川笙涼子打過交道，我與鈴木園子也或多或少有些交情。

　　警方到來的這段漫長時間裡，沒有人敢走，這個節骨眼，誰走就是往自己身上攬鍋。

　　火鍋一直燒著，浮在湯面上的油面筋剛煮開就被我吃完了，鍋裡白花花的金針菇和年糕在翻騰。

　　出了這檔子事，我也沒心情吃了。

　　「臨也，你是不是自帶霉運buff。」我翹起二郎腿，往後靠，陷入軟綿綿的沙發裡，頭順勢仰起，目光落在天花板上：「跟你一起出來吃個火鍋都能碰見死人。」

　　折原臨也舔了舔唇，勾起一抹笑：「我要去看看。」

　　「……？」我緩緩扣出一個問號，「你這惹人厭的身份，被認出來容易被打回來的。」

　　折原臨也不為所動，他站起來，披上掛在一邊的標志性黑色絨邊外套，似笑非笑地看著我。

　　我從手邊的紙巾盒裡抽了張紙，擦去了嘴唇上的油漬，拍拍手站了起來：「行，去就去，走吧。」

　　我和折原臨也就這樣在夾道裡與鈴木園子不期而遇。

　　鈴木園子上上下下、來來回回地打量了我三圈：「誒？你是……川笙澄？」

　　「是我。」我禮節性微微一笑，「好巧，鈴木。」

　　鈴木園子又看向一看就不像是什麼好人的折原臨也，墨綠色瞳孔中平添了一分警惕：「這位是……？」

　　我暗暗松了一口氣，心說還好折原臨也的惡名知名度沒那麼高，普通人應該都是不知道的。

　　「折原臨也。」他的名字念起來十分拗口，也相當奇怪。

　　也許是這個原因，鈴木園子又多瞟了他幾眼。

　　「我的朋友。」

　　肩上突然一沉，折原臨也的手臂親昵地環過我的脖子搭上我的肩，袖口邊的絨毛不輕不重地蹭過我的後頸，有些癢。

　　「？？？」我搞不懂這家伙又在唱哪一出，在鈴木園子看不見的地方狠狠掐了把他的腰。

　　他並不受我影響，像面對所有信仰追求他的無知少女一樣，噙著禮貌而柔和的笑，爽朗的聲音在我耳畔想起：「初次見面~」

　　折原臨也隱藏起他所有的貪婪、嘲諷與惡意，笑得天然陽光、人畜無害，像夏天汽水上附著的水珠一般干淨清爽。

　　鈴木園子的視線在我和臨也間來回打轉，露出一個很曖昧的笑。

　　「……」我扯了扯嘴角：「先過去看看吧。」

　　幾乎就是鈴木園子轉身的瞬間，我一把把折原臨也的手臂丟了下去，他悠然自得地甩了甩手臂，裝作十分委屈的模樣：「阿澄可真無情。」

　　「無情就對了。」我嫌棄地拍了拍他搭過的肩處。

　　對折原臨也有情那才是真的慘。

　　-

　　死者是位男性，中年，胸膛上直直地插著一把匕首。

　　暗紅色的血液張牙舞爪地鋪滿了木質地板，血泊中央的男人眼睛不甘地瞪大，似乎想喊出自己的冤情。

　　「川笙？」

　　工藤新一看著我，語氣更加肯定：「你是以前少年偵探社團的川笙吧？」

　　他總是這樣，漂亮的藍色眸子亮得發光。

　　毛利蘭也回想起來了：「啊，我想起來了，真的是川笙誒！」

　　我淺淺地笑了笑：「好久不見。」

　　「先破案吧，工藤，我可是聽過你大名鼎鼎的'平成年代的福爾摩斯'的稱號的。」

　　五分鐘後，警方趕來了。

　　帶頭進店的是一位體型圓滾滾的警官，衣服顏色挺像太宰治，戴著頂小禮帽，留著一串的小胡子。

　　「毛利老弟。」他看上去和那位與工藤新一結伴的大叔非常熟悉，聽他這麼喊，那位大叔八成就是毛利蘭的父親沒跑了。

　　那邊的工藤新一有條有理地分析著，每說一句都在展露他名偵探高中生的智慧光芒。

　　我突然想起，折原臨也也是個聰明的可怕的怪物，問他：「臨也，你能看出來什麼嗎？」

　　「人類還真是薄情，因為自己的愚蠢、自己的自私、自己的無能，就隨意奪取他人的生命。」他的聲音逐漸摻雜著像是琴弦崩斷的扭曲，與他清秀的面容半點都不相稱：「但盡管如此，我依舊深深地愛著他們啊！」

　　我：「……」

　　他媽的為什麼這個時候我旁邊是折原臨也！隨便來個正常人都行啊！！

　　-

　　案件很快就告破，凶手是剛剛給我遞菜的服務員小哥。

　　他被逮捕的時候平靜得可怖，手銬閃著特有的金屬光澤，沉重地落在他的腕處，他沒有絲毫悔意：「侮辱姐姐的人渣，死有余辜。」

　　警方把他帶走前，他冷冷地掃了眼倒在血泊中的男人，眼神陰鷙，像淬了毒的刀子。

　　真相大白，店裡的人紛紛散了。與工藤新一一行人道了別，我和折原臨也也走了。

　　警車還停在火鍋店門口，剛剛的服務員小哥在警官的看守下坐在後方。

　　折原臨也似乎對他很感興趣，我建議他：「要不你跟他一起去局子裡呆幾天，暢談暢談人生？」

　　「不，沒有這個必要。」臨也拒絕，眯細了雙瞳，發瘋似的說著神神叨叨的話：「從最惡臭的淤泥深處開出荊棘花，不愧是我一直愛著的人類啊！」

　　我：「……」

　　操，這是什麼品種的傻逼。

　　作者有話要說：

　　澄妹看洗衣機自帶濾鏡，看臨也自帶反向濾鏡。

第029章

　　「臨也——」

　　戴著靛藍色墨鏡的金發男人突然攔在我和折原臨也面前，像只咆哮的小巨龍大喊著折原臨也的名字。由於墨鏡的阻隔，我看不見他的眼神，但就聽他這喊人的語氣，也能瞧出來者不善。

　　我挑眉，睨了眼折原臨也：「你仇人？」

　　見這位陌生的金發男人穿著酒保服，我繼續發揮想像合理猜測：「你欠人酒吧錢了？」

　　「沒有哦。」折原臨也大概見怪不怪了，絲毫不慌張，甚至笑著與男人打招呼：「呀，小靜。」

　　名為小靜的男人掃了一圈周圍，然後像是找到了目標一樣氣勢洶洶地朝著街邊的自動販賣機走去，我還沒明白他要干什麼，他已經一把舉起了體重龐大的販賣機。

　　？？？？？

　　操這他媽什麼玩意？？？

　　「嘭——！！」

　　伴隨著重物落地的巨大聲音，道路上積下的灰塵乍然飄散開，空氣中揚滿了金色的浮塵，待塵埃緩緩落下，我看見販賣機穩穩地砸在了我和臨也原本站立的位置。

　　我從沒想到，除了中原中也，還有其他人能做出這麼反重力的事情。

　　我脫口而出一句臥槽，看了眼已經變形碎裂的自動販賣機，吞了吞口水：「異能力者？？」

　　折原臨也否認了我的猜測：「不是哦，小靜只是力氣很大而已。」

　　我震驚地咆哮：「這已經不是簡單的力氣很大了吧！！」

　　在我和折原臨也你一句我一句的交談過程中，小靜——我暫且叫他小靜已經准備好了新一輪的進攻，他舉起了大型垃圾桶。

　　「！！！」這可絕對不能被砸中。

　　「嘭——！」垃圾桶應聲落地，桶內的垃圾滾落了一地。現在是高溫時節，桶內又悶熱，堆放其中的垃圾腐爛生出異味，一陣又一陣的酸臭味飄進了鼻腔中。

　　至此，我終於可以底氣十足地說出那句——

　　「臨也，你果然是帶霉運buff的吧！！」

　　這究竟是點背到怎樣的程度才能吃著火鍋店裡死人了，走在路上被人用販賣機和垃圾桶砸啊！！

　　折原臨也這個人身材纖細，但身手還挺靈活，不費力便躲過小靜亂七八糟的攻擊，游刃有余間，還跟他嘮著嗑。

　　而小靜……小靜根本不想理他，可以看出，他只想揍折原臨也。

　　「呀——」金發男人吶喊一聲，露出的半截小臂處青筋暴起，拔起了東京街旁的一盞路燈。

　　我看懵了：「……………………」

　　過分了！這個力氣就太他媽過分了！

　　我聽見東京的街辦處在哭啊！！他們哭得好大聲！

　　小靜扛著路燈根部就朝折原臨也掄過去，一時間，兩個人打的有來有回。

　　嗯？你問我為什麼是兩個人？

　　當然是因為我發現小靜他要暴揍的只有折原臨也後就機智地躲一旁了。

　　火鍋可以一起吃，打就沒必要一起挨了。

　　我在旁邊觀戰了半天了，琢磨著再這麼錘下去也沒什麼意思，無非就是浪費時間精力外加使東京街辦處的眼淚堆成太平洋。握了握拳，猛地衝過去拽著折原臨也的手就死命溜。

　　「嘭——」又是一聲。

　　我沒功夫回頭，但今天聽了無數遍這個震痛鼓膜的聲音，不回頭我也知道，那被連根拔起的無辜路燈此刻已經被砸在了地面上。

　　兩邊的建築像拍電影一樣飛速向後閃去，到後來，耳畔只剩呼嘯的風聲。

　　我拉著折原臨也狂奔了幾條街才停下，萬幸小靜沒有窮追不舍。

　　「呼——」我調整了一下呼吸，以確保自己能夠完整平穩地講完一整句話。

　　折原臨也站在我旁邊，看上去比我好一點，估計是經常跑路鍛煉出來的。

　　他尚有余力地環顧了眼四周，聽上去還挺可惜：「小靜沒有追上來呢。」

　　追nm。

　　我心裡跟著罵了這麼一句，拍了拍他的肩，語重心長地對他說：「臨也，我建議你多買點人生意外保險。你不為自己考慮，也該為妹妹們考慮考慮。」

　　我這麼發自內心對折原臨也講話的次數屈指可數。

　　一顆小雨滴砸在我的額前。

　　「誒？」我抬頭望天，很輕很輕地說了句：「要下雨了，臨也。」

　　-

　　盛夏的雨最凶，也最任性，就跟折原臨也的神經病和小靜的自動販賣機一樣，說來就來，不講道理。

　　短短幾分鐘，烏雲就遮蔽了晴空，雨點連成了線，把天地間籠罩在白茫茫的世界中。雨柱滿天飛舞，以粉身碎骨之勢狠狠砸向地面，濺起的小雨滴打濕了人們的褲腳。

　　我和折原臨也在屋檐下躲得了雨，卻躲不了四面八方吹來的風。

　　雨包裹著的東京，氣溫顯而易見的下降了，風夾雜著雨滴襲來，打在裸露在外的肌膚上，冰涼涼的。

　　「臨也，這個時候你不應該紳士地把自己的外套脫下來給我披上嗎？」

　　我說是這麼說，卻沒指望折原臨也能這麼做。折原臨也什麼德性我一清二楚，我可以發誓，他要是真脫，我就敢直接爬到旁邊的商廈頂樓跳下來。

　　事實上，折原臨也也沒讓我失望，他確實沒這麼干。

　　他專注地搗鼓著他的手機，短而碎的黑發擋在額前，嘴角那仿佛掌握著什麼的得意笑容壓都壓不住，只有我說話，才會大發慈悲地施舍點目光給我。

　　他看著我，眼裡是毫不掩飾地嘲諷，面上露出的卻是一個爽朗的笑：「誰讓阿澄出門不多穿點呢？」

　　「…………」

　　折原臨也此刻一門心思都在手機上，像極了我玩手游時的樣子。

　　我好奇地去看他的手機屏幕，恰好有一粒小雨滴落在了上面，他大拇指腹一劃，擦去了痕跡。

　　折原臨也的手機屏幕顯示的是一個聊天界面，他正在打字，我輕易地認出了哪個是他——同一時間明白了他在網絡上使用著女生的身份。

　　「……」我想起了以前在電視上看到的新聞，目光變得十分鄙夷：「你在假裝女生跟別人網戀騙錢？」

　　「……」

　　折原臨也嘴角掛著的笑容一僵：「沒有。」

　　雨越發大了。

　　又一陣風吹來，發絲狂掃著脖頸，衣服下擺飛揚，冷意爭先恐後地灌了進來，肆無忌憚地刺激著皮膚，我瑟縮了一下。

　　一件黑色外套突兀地蓋在了我的身上。

　　「誒？」

　　這你可別真是折原臨也，我還不想跳樓。

　　懷著這樣的想法，我默默地扭動著脖子，看見折原臨也的黑色絨邊外套還好端端穿在他身上，竟欣慰般地松了一口氣。

　　那這是？

　　我轉身，看清身後人不禁瞪大了眼睛：「中也先生？！」

　　赭紅色紅發的男人站在我身後，失去了平日裡不離肩的寬松黑色大衣，他顯得身材纖細了些，中原中也與我對視，沒什麼表情：「川笙。」

　　中原中也吸煙，外套免不了沾上煙草味，很淡很淡。

　　我攏緊了衣服，聯想到之前太宰治說的中也在出差，問他：「中也先生是在東京出差嗎？」

　　「嗯？是的。」他摘了手套，溫熱的手掌放在我的頭頂，隨後輕輕撥弄了幾下：「頭發亂了。」

　　「啊，謝謝。」我後退了一步，理了理頭發，干脆摘下手腕處的皮筋扎了一個簡單的馬尾。

　　眼神飄向折原臨也，示意他：這可是值得你學習的榜樣！！好好看！好好學！

　　折原臨也不知什麼時候收起了手機，中原中也循著我的目光看過去，深邃的紅瞳與澄淨的藍瞳相對之刻，我看見中也先生藏在帽檐陰影下的眉頭皺了皺。

　　而折原臨也則笑出了一種很少見的紳士感：「又見面了，中原先生。」

　　折原臨也一個「又」字就說明這倆人之前見過，不過看中也先生的表情似乎不是很喜歡臨也。

　　情理之中。

　　能喜歡才有鬼。

　　我問：「認識？」

　　中原中也如實回答：「前幾天，問他買過情報。」

　　-

　　盛夏的雨還有個特點，那就是來得快去得也快。

　　雨以肉眼可見的趨勢減小了，我伸出手掌，接住了幾滴從天而降的雨點。

　　很快，雨停了。

　　躲雨的人群三三兩兩的離開了，中原中也雙手插兜，邁開步子就要走。

　　「誒？中也先生！」中原中也才走了幾米，我立馬追過去，同時雙手不忘捏著外套一角，防止它在奔跑的過程中掉落。

　　中原中也停下，目光掠過我肩上的黑色大衣，相當體貼：「衣服不用還了。」

　　「不是，我不是來還你衣服的。」我朝他笑，「我是想和你一起走。」

　　「嗯？」中原中也的情緒永遠都直白地寫在臉上，他面露疑惑，帶著黑色手套的手指了指我的身後：「那他呢？」

　　我知道他在指折原臨也，頭也不回，露出一個真誠的笑容：「他不重要。」

　　中原中也：「……」

　　「臨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沒空管我。再說，中也先生你要回橫濱了吧，我也要，一起多方便啊。」

　　他來了興趣，問我：「你怎麼知道我要回橫濱了？」

　　「……」

　　「中也先生的狀態看上去很放松。」

　　「而且，如果中也先生還有重要的事沒完成的話，我就不會在這遇見你。」

　　起碼，他不會被雨困在這裡。

　　「既然事情都處理得差不多了，就沒必要呆在東京了吧？」

　　中原中也笑了笑，手一揚，拂過我的發頂。

　　他說：「走吧，川笙。」

　　「謝謝中也先生！」我和中也先生並肩走著，側頭撇見了站在原地的折原臨也，他笑得無所謂。我微微張了張唇，用口型對他說——

　　拜拜，臨也。

　　作者有話要說：

　　臨也：拜拜就拜拜，下一個更乖。

第030章

　　雨停後，壓迫天際的烏雲悉數散去，太陽那柔和的陽光撒在道路間的幾灘小水窪上，反射出金燦燦的光。

　　枝頭的樹葉喝足了水盡情舒展，大雨洗去了覆著其表面的一層薄灰，綠得發亮。葉片邊緣掛著滴小水珠，搖搖欲墜，晶瑩透亮，太陽光線穿過，折射出絢麗的七彩光芒。

　　雨後的空氣都變得清新了些微，沒有一點混濁，更尋不著塵埃。

　　「中也先生什麼時候回橫濱？」

　　中原中也捕捉到了我話裡的側重點一直在於回橫濱：「你急著回橫濱嗎？你想快點的話，我們可以明天回去。」

　　「不不不，我都沒問題。」

　　我和中原中也談話間，迎面走過來一個戴著針織帽的黑色長發男人。

　　最先吸引我注意的是他的長發，隨即目光上移，掃過他冷峻堅毅的臉龐，落在了他頭頂的針織帽。

　　太奇怪了。

　　雖說雨後轉涼，穿多點也很正常，但是這是針織帽誒，是在夏天應該被壓箱底的東西吧。

　　我腦海裡浮現出小靜徒手舉起自動販賣機的畫面，不由感慨，東京街頭的怪人真多。

　　在即將收回目光的前一秒，男人敏銳地注意到了我的視線，他看向我，倉促而短暫的四目相對，只那一瞬間，但我直勾勾地感覺到了他眼神的懾人。

　　然後，他便與我擦肩而過。

　　旺盛的好奇心驅使我停下了腳步，我回頭，看見男人朝著光的方向走去，陽光在他的周圍鑲了層金邊，仿佛要把他融進那光束裡。

　　我盯著他的背影足足有好幾秒，再轉過頭的時候，中原中也已經在我前方一步遠處停了下來，他注意到走遠的男人，視線越過我又收回：「怎麼了嗎？」

　　我微微搖頭：「不，沒什麼。」

　　……

　　中原中也帶著我到了港口黑手黨的休息地。

　　我在港黑待過一段時間不是白待的，中原中也的部下中有部分人是認得我的。

　　「咦？川笙小姐。」

　　我露出淺淺的梨渦：「是我。」

　　黑手黨大哥甲說：「沒想到還能再見到川笙小姐。」

　　黑手黨大哥乙緊跟同伴步伐：「是啊，川笙小姐離開港口mafia也有好幾年了。」

　　黑手黨大哥丙也加入討論：「五年吧？我記得我那時候剛加入港口mafia，現在正好是第五年。」

　　平日裡凶悍嚴肅的港口黑手黨聚在一起七嘴八舌地討論，場面一度十分歡樂。

　　忽然，不知道誰問了句：「川笙小姐還會回港口mafia嗎？」

　　「誒？」我愣住了。

　　嘰嘰喳喳的黑手黨們極有默契地安靜了下來，無數雙視線灼灼地射向我，我舔了舔略微發干的嘴唇，露出一個遺憾的笑容：「應該是不會了。」

　　我將來如果選擇成為黑手黨，大概也只會是加入彭格列。

　　似乎有人低低嘆了口氣。

　　-

　　我還是在第二天回到了橫濱，跟著中原中也以及他的部下。

　　再次踏上橫濱這片土地，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打開手機給跡部景吾發消息。

　　Sumi：銀行卡號：123456789。

　　Sumi：記得履行承諾。

　　跡部景吾：……

　　跡部景吾：轉了。

　　我挑眉。

　　Sumi：速度還挺快。

　　中原中也回到橫濱永遠都先奔港口黑手黨，我在港黑的大樓下等他。

　　按規矩說我得奔自家，但現在我要回家前得先解決完那些外來麻煩，而有件事必須拜托一下中原中也。

　　我等待了二十分鐘後，港黑大樓門口處出現了一個人影，自下而上是黑色的鞋，黑色長褲，黑色大衣長過膝蓋，自然垂下在身體兩側的手各戴一只黑色手套，往上是一截裸露在外的小臂，纖細白皙，再往上，便是一片黑暗了。

　　「中也先生！」我認出這是中原中也。

　　他從陰影裡走出來，澄澈的藍色眸子鎖定了我，中原中也一步步向我走來，肩上的黑色大衣被風吹的鼓起來，卻死活不掉，氣場兩米八。

　　「所以到底是什麼事要拜托我啊？」聲音帶著懶洋洋的好奇，然後陡然拔高：「不會又讓我幫你拎東西吧？」

　　「噗。」

　　「不是啦。」我擺了擺手，「是意大利那邊的人。」

　　「又來了？」

　　「嗯。」

　　中原中也嘖了一聲，發表了評價：「還挺快。」

　　我點頭：「不過沒什麼殺傷力就對了。」

　　中原中也深有體會，他看了我一眼，隨意地問：「要我動手嗎？」

　　「不，我是想讓中也先生幫我另一個忙的。」

　　「嗯？」他喉間下意識溢出一個疑問的音節，而後倏地笑開了：「我明白了，川笙。」

　　他說：「放手去做吧，有我在。」

　　-

　　我又回到了公寓。

　　從意大利奔赴到橫濱的黑手黨們迅速察覺到了我的出現，幾十個大漢從暗處冒出來企圖追上我。

　　我引著他們到了與中也先生約定好的地方。

　　偏僻的小巷裡，密密麻麻黑壓壓一片，全是意大利的黑手黨，我粗略掃了一眼，對方有二十來人。

　　為首的男人非常自大，大概仗著人數和體格的優勢，一點都不把我放在眼裡。

　　他手一揮，聲音冰冷：「帶走。」

　　……

　　我拽住最後一個黑手黨的手腕，打掉了他手中的槍，揪著他的手臂一轉，他被我臉著地狠狠摔在地上。他掙扎著要爬起來，我一腳踩在他的背上。

　　意大利的人倒了一地，我拍了拍手掌，朝著自始至終一直坐在牆壁上方的中原中也露出一個大功告成的微笑：「中也先生，接下來就麻煩你了。」

　　他從高處跳下，站在我的身邊：「進步了，川笙。」

　　「那當然。」

　　離開港口黑手黨後，我可沒少接受風師父的教導。要是現在的我與港黑時的我相比沒進步，風師父得被我氣死。

　　我指了指地上被揍暈過去的黑手黨：「那這群人就拜托你了。」

　　「放心吧，我會叫人來處理的。」

　　「謝謝中也先生。」

　　我不太好意思地撓了撓臉頰：「那個……下次這種事可能還要再拜托你。」

　　我向他承諾：「等我有錢了會請你吃飯的！」

　　中原中也被我逗樂了，揉了揉我的腦袋：「川笙，我說過。」

　　他露出一個讓人安心的笑容：「你放手去做，有我在。」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20-02-07 14:36:14~2020-02-08 14:48:43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緹奇米亞 3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031章

　　我立了一個flag。

　　我對中原中也說，下次這種事可能還會再拜托他。

　　然而，這個下次仿若永無止境。

　　如我之前所言，這群不知道是意大利哪個幫派的mafia雖不頂用，但滲透進生活的程度讓人發指。

　　一個月內，我遭受了整整七次來自意大利黑手黨的襲擊，平均下來每四天半就有一次，包括但不限於，出門買菜賣菜老大爺反手給我一悶棍，送外賣單主掏錢掏著掏著掏出一把手|槍。

　　剛打完一波，隔幾天下一波就來了。

　　我簡直要無語了。

　　掄倒這一波的最後一位黑手黨，我揪著他的頭發，絕望地吼道：「你能不能跟你們首領說別再派人來了！！你們抓不到我的啊！！抓不到的啊！！還不明白嗎！！」

　　然後他就兩眼一翻，暈了過去。

　　「……」我有種一拳打在棉花上的無力感。

　　我把散落下來的發絲一股腦往上撩，回頭看站在歪七倒八的「屍體」之間的黑發青年：「麻煩了，芥川。」

　　中原中也三天前又去出差了，因此處理這群雜碎的事就落在了芥川龍之介身上。

　　谷崎直美和我關系最親相處最多，也最容易發現我狀態的改變。

　　「我總感覺阿澄最近很奇怪……是工作太累了嗎？」

　　咖啡廳裡，我和谷崎直美面對面坐著，她面前的杯子已經見底。

　　「不是工作的關系。」

　　我頭上可是頂著整個武裝偵探社的，在他們的襯托下，我這工作能叫累？？

　　但我也不能跟直美破口大罵意大利那群喪心病狂的家伙，只好編了個符合我人設的理由：「可能是最近打游戲打太晚了，睡眠不夠吧。」

　　「誒——？」谷崎直美拖長調，又開始數落我：「阿澄真的是，好歹注意一下自己的身體吧。」

　　「是是是。」我手一攬，收走了她面前的空杯子，撐著桌子站了起來，指指廚房：「我去把杯子洗了。」

　　洗好杯子，我擦干了手。

　　谷崎直美突然說：「下雨了，阿澄。」

　　豆大的雨滴劈裡啪啦地打在咖啡店的窗戶上，化成了小水珠流下一條線。

　　「是啊。」

　　橫濱也下雨了。

　　「我去樓上拿傘。」直美說去就去。

　　我坐在咖啡店的沙發上等她，在桌旁的透明玻璃裡看見了自己撐著下巴的模樣，左手覆了上去，遮住了自己的臉，又移開。

　　就這樣來來回回遮了十多次，我無聊地收回了手。

　　天灰蒙蒙的。

　　我嘆了口氣：「唉。」

　　算上被中原中也虐殺的第一波意大利黑手黨，他們已經來了九趟了啊！！九趟！他們把抓我的毅力用在解數學題上早就成為偉大的數學家了！！

　　我頹喪地伏下去，雙臂圈在一起，臉埋了進去。

　　每天都在厭倦地等待著第十次的襲擊。

　　谷崎直美回來的時候，身後跟了個人。

　　沙色風衣，白色繃帶。

　　太宰治。

　　我眼角的余光瞥見他站在了桌側，有氣無力地說：「點單找店長，我下班了，太宰。」

　　他長腿動了動，卻不是走向吧台，而是往後退了一步，在我對面坐下，聲音含笑：「我只是想跟阿澄說，不會再有意大利的人來了。」

　　滿身的頹喪一下褪了個干淨，我猛地坐直了身體，瞪大眼睛望著他，太宰治嘴角掌控一切的笑容，一瞬間與折原臨也重疊。

　　不知過了多久，谷崎直美在門口喊道：「該走了，阿澄。」

　　-

　　太宰治說對了，第十次的襲擊遲遲沒有到來。

　　我等了整整兩個星期，生活裡卻再也沒有出現過任何一個意大利mafia。

　　第一個星期我還在猜想他們這次是要做好充足准備了，可是接下來一個星期還是沒有任何的動靜。

　　芥川龍之介也對我說，橫濱沒有任何的意大利mafia登陸。

　　這一切都說明，意大利那邊我所不了解的所有都已經迎來了最好的結局。

　　我找了川笙嶼。

　　Sumi：你那邊事情解決了？

　　混蛋爸爸：是的哦阿澄。

　　Sumi：彭格列徹底沒事了？

　　混蛋爸爸：嗯。

　　我看著川笙嶼的回復，內心裡感動的眼淚直流。

　　Sumi：那可以繼續給我彙生活費了嗎？

　　Sumi：微笑.jpg

　　我原本也是真的以為川笙嶼就一時心血來潮想斷我經濟來源——畢竟類似無釐頭的事情這家伙干過不少。

　　直到一個多月前，我在咖啡廳裡見到太宰治。

　　從那之後，我就明白，川笙嶼突然斷我錢和彭格列出事是存在著某種因果關系的，只是我從沒把這件事擺在明面上跟他講過。

　　混蛋爸爸：流汗.jpg

　　混蛋爸爸：開學開學。

　　電腦的右下角顯示著日期，竟然已經是八月下旬了。

　　啊，又要開學了。

　　離約定的日子又近了一步。

　　-

　　假期的最後一天，店長給我結清了所有的工資。

　　我接過了一疊日元，真誠地鞠躬：「非常感謝！能和店長學煮咖啡真的非常非常榮幸！」

　　當晚，手機收到一條短信，銀行彙入錢款的通知。

　　是川笙嶼。

　　第二天，我穿上了被閑置了一整個暑假的立海大校服，拎著書包就出門了。

　　下樓時碰見了隔壁的冷臉小正太，我慣例問好：「早啊，契斯。」

　　他掀起眼皮涼涼地看了我一眼，不鹹不淡道：「早。」

　　到教室時，切原赤也已經在了，小海帶頭笑彎了眼：「早啊，川笙。」

　　桌上放著袋草莓酸奶，我拿起酸奶，想起了小海帶頭之前說過會請我喝草莓酸奶。

　　「行啊，切原，夠意思。」

　　又有人跟我打招呼：「好久不見，川笙。」

　　我吸了口草莓酸奶：「是淺井啊。」

　　「阿澄！」谷崎直美從後面撲過來，一只手勾著我的脖子。

　　我一個踉蹌，無奈地說：「嚇死我了，直美。」

　　谷崎直美一臉笑嘻嘻：「早啊，淺井，切原。」

　　窗外的天藍得像是承裝了世界上最清澈的湖泊，枝頭的鳥鳴清脆悅耳，教學樓前的老香樟樹給窗戶裝飾了一抹綠。

　　九月來了。

第032章

　　最近的兩個月，我的生活重復著以往的軌跡。

　　冰箱裡囤著最喜歡的草莓酸奶，會在周末出門和直美看電影，也會抽空和小埋打游戲，碰見隔壁的艾妮絲和小契斯就道聲好。除了有時去咖啡廳會碰見太宰治和路上隨機偶遇芥川龍之介外，其余部分沒有任何的不同。

　　川笙嶼也沒掉鏈子，如約每個月定期給我彙生活費，我的小日子又漸漸富裕了起來。

　　我答應等有錢就請中也先生吃飯的事情也沒有忘記，但中也先生自從暑假離開橫濱之後就再也沒回來過。

　　據他本人所說，這次出差時間要很久，短則半年長則……嗯，不好說。

　　我還會經常在電視上看見關於工藤新一的報道，屏幕裡的少年笑彎了眉眼，熠熠生輝。

　　我又回到了日常，和所有的普通人一樣。

　　這樣平靜的日子甚至讓我懷疑，假期裡所見的如注的粘膩血液與前赴後繼的黑手黨只不過是一場幻夢。

　　但我看見銀行通知短信中間空白的五個月，看見川笙嶼給我發的消息說小心點會有意大利的人來橫濱，我就知道，那一切都是真實存在過的。

　　那是我迄今為止的所有人生中最脫軌最瘋狂的一部分。也許多年以後，再提起屬於我的，屬於川笙澄的十七歲，我仍然不能忘卻它。

　　指縫間的歲月眨眼便流過，港口的船只停泊回歸又啟航遠去，樓下的楓樹茂密的紅葉落了一地逐漸發黃，在經歷了不知道多少個太陽落下又照常升起的日子後，橫濱迎來了今年的第一場雪。

　　初雪綻放的時候，我剛和直美從電影院裡走了出來。

　　一開始的雪往往不大，也不密，像三月裡的柳絮，八九月的蘆花，輕飄飄的。

　　她伸出手去接漫天的雪花，歡喜的像個孩子：「下雪了！真的下雪了誒阿澄！」

　　「是啊。」我仰起頭，埋進圍巾裡的下半張臉暴露在了空氣中。

　　嘶，好冷。

　　我又縮回了脖子，看見了街道對面亮著的奶茶招牌：「要喝奶茶嗎？」

　　谷崎直美欣然回應：「好呀好呀。」

　　冬天來杯熱奶茶是件再幸福不過的事情了。

　　奶茶店人潮如織，生意好得不像話。我和谷崎直美點單後等了好久的喊號，才心滿意足地捧到自己想要的那杯奶茶，暖暖的溫度傳遞至掌心。

　　直美喝了口奶茶：「好暖和。」

　　月光與燈光交織繪出橫濱的夜晚，雪靜悄悄地下，載著所有的美好與期望，與橫濱朦朧的夜私語。

　　直美突然說：「喏，芥川。」

　　我碰見過很多次的芥川龍之介，谷崎直美和我一起呆得多了，也見過不少。她第一次和我在路上碰見芥川龍之介時害怕的不行，直美對芥川有極強的恐懼感，那時握著我的手都在忍不住地抖。

　　到後來，碰見芥川的次數多了，她也就習慣了。

　　現在，她都能先一步瞧見芥川龍之介再告訴我了。

　　直美說：「那我先走了，拜拜，阿澄。」

　　「啊，拜拜，直美。」

　　芥川龍之介站在不遠處，他穿得略顯單薄，黑色風衣襯得他皮膚更顯雪白，衣服下擺被風輕輕吹起。有幾朵調皮的雪花落在他的頭頂，黑發中現出點點的白。

　　「咳咳。」

　　他身體一直不見好，每次碰見我都得咳兩聲。

　　要是有一天我碰見不咳嗽的芥川龍之介，我都要懷疑他是假的了。

　　「這家伙真的是……」我小聲嘟囔了句，快步走了上去。

　　「川笙。」他叫我。

　　「拿著。」我把尚裹著余溫的奶茶塞進他手裡。

　　芥川龍之介：「……？」

　　芥川面露疑惑，我無視他詢問的眼神，解開脖子上繞了幾圈的圍巾，踮起腳尖，托著圍巾越過他的頭頂，手掌的邊緣蹭到了他柔軟的黑發，順帶著把雪拂落了。

　　「芥川，跟你說了多少遍了，要注意身體注意身體注意身體，你瞅瞅你現在這樣，你這回去不咳得更嚴重就有鬼了。」我邊數落他邊有模有樣地把圍巾在他脖子上繞了三圈，理了理松緊程度，而後大功告成地拍了拍手：「好啦。」

　　「怎麼樣？比剛剛暖和多了吧？」

　　芥川龍之介垂下眼睫：「嗯。」

　　我把手掌擺在他面前：「奶茶還我吧。」

　　芥川把小半杯奶茶遞給了我，他說：「我送你回家吧。」

　　我心說，我要你送個錘子，就你這破身體，我還擔心你呢，你大冷天少給我出來晃悠我就省不少心了。

　　「不用不用，我家不遠，一個人走幾分鐘就到了。倒是你，趕緊回去吧，這外面怪冷的，小心別被凍著了。」

　　芥川龍之介還想說什麼，我扳過他的肩膀把他往反方向推，各種勸說：「你再不回去，銀該擔心了。」

　　芥川最後還是妥協了，我倆意見分歧時他就沒拗得過我過，當然，與太宰治有關的除外。

　　看著他瘦弱的背影消失在街角處，我默默松了口氣，我真怕芥川龍之介再不走，我就要把我的圍巾要回來了。

　　太冷了。

　　這場雪一連下了三天，恰好趕上一年一度的除夜。

　　年末的最後一天，我一個人呆在家裡，室內開著空調，相當暖和，我也沒必要穿得厚重臃腫。

　　我和小埋一起打了幾局游戲，下線前互道了句新年快樂。

　　外面的雪落下比融化快，已經鋪成很厚的一層了，蓋過了黝黑的泥土與發黃的枯草，一眼望去，街道旁白茫茫的一片，仿佛那些個梧桐和香樟是從雪裡長出來的。

　　雪還在繼續下，輕輕地落在樹梢，又在夜深人靜時悄然滑落。

　　緊閉的窗戶被打開，凜冽的寒風湧進溫暖的室內，我縮了縮脖子，手伸到窗戶外，風刮過像刀子劃過一樣疼，我忍住沒收手，直到一朵雪花靜靜地落在掌心中。

　　「鐺——」

　　「鐺——」

　　「鐺——」

　　除夜的鐘聲敲響了，悠遠綿長，久久盤旋在橫濱的上空。

　　「新的一年來了。」

　　手心的雪花很快就化成了水，我拿紙巾將水漬擦去，雙手交握放到嘴邊哈了口氣。

　　我對自己說：「新年快樂，川笙澄。」

　　作者有話要說：

　　我又懶了..

第033章

　　中原中也回到橫濱是在新一年的四月，櫻花紛飛的季節。

　　四月的氣候正宜人，陽光未至毒辣，風中春水流淌。在生命的荒蕪與繁盛間，街旁樹木披上嫩綠盛裝，土壤縫隙中小草用力生長，橫濱港口的江水又漲回從前的高度。

　　中原中也站在我面前，他沒披著平日裡的黑色大衣，換了件干淨的白襯衫。但帽子還穩穩當當地戴在他的頭頂上，也是因為那頂帽子的原因，他看上去比我高了那麼一丟丟。

　　「歡迎回來，中也先生。」我跟他開玩笑說：「我可是從去年等你等到今年啊。」

　　他眸中閃著笑，說出的是溫柔的飽含歉意的話：「抱歉，讓你等久了。」

　　枝頭櫻花開得爛漫，一簇簇的，風一卷，就跟著飛走了幾瓣，風再一放手，便通通下落，裹挾著恬淡的香。

　　我輕輕摘去落在衣領上的淡粉花瓣，將那逝去的生命歸還於塵土。

　　「你再晚點回來，我可能都不在橫濱了。」

　　中原中也略有疑惑：「嗯？」

　　「因為要畢業了啊。」我理所當然地說，「誰知道我畢業後還會不會留在橫濱呢？」

　　誰知道我會去哪裡。

　　「這樣啊……」

　　我眨了眨眼：「就是這樣哦。」

　　街道邊均勻地鋪散著飄落的櫻花，我和中原中也悠閑地走著，春風溫和得很，觸到臉頰，輕柔舒適。

　　中原中也問我：「有什麼打算嗎？」

　　我細想了想，如實回答：「如果中也先生指的是未來大學這方面的打算的話……完全沒有呢。」

　　他似乎不太贊同我：「也該為自己計劃一下吧，川笙。」

　　我不想再講下來，就拽著中原中也的手腕往前方一家飯店走去：「說好的，今天我請你吃飯，就不提這些了。」

　　推開那扇沉甸甸的大門，視野倏地開闊了，這家餐廳的布置風格偏意式，裝修格調舒適幽雅，吧台砌成純白色，頭頂的吊燈相當華麗，折射出的絢麗光彩耀花了人的眼。

　　不得不說，這裡每個角落都散發出一種「我很貴」的氣息。

　　但是沒關系！！我現在又是有錢的川笙澄了！

　　我心裡有底氣，刻意挺直了身體。

　　我和中原中也剛坐下，服務員小哥就走過來，可能是秉著女士優先的禮儀，他微笑地將菜單遞給我。

　　我想著這次主要是請中也先生吃飯，就隨便點了些，完事後把菜單推到中原中也面前，特別豪氣：「中也先生，隨便點，不用客氣！」

　　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手一伸，夠著了菜單，一點一點地翻越著，看起來比我熟練多了。

　　我單手撐著下巴，高興地看著他。

　　這頓飯結束後，我所掛念的對於中原中也的虧欠也終於填滿了。

　　-

　　臨近畢業，立海大彌漫著一股濃厚的學習氣氛，圖書館的每個角落都分布著奮筆疾書的苦逼學生黨。

　　我瞅著以前一看英文字母就頭疼的小海帶頭都開始認真學英語了，不由心裡感慨，真是活久見。

　　小海帶頭從英語的海洋裡抬起頭，好奇地問我：「川笙，我怎麼感覺你一點都不緊張啊？」

　　我拿著筆帽輕輕彈了一下他的腦袋：「實力不允許我緊張。」

　　切原赤也：「……」

　　切原赤也丟給我一個「懶得理你」的眼神，又埋頭狂啃英語書。

　　「嘁。」我撇撇嘴。

　　在筆尖劃過紙張的縫隙間，時光穿梭而過。

　　「叮鈴鈴。」

　　放學鈴聲響了，直美和我同行了一段路後因家的不同方向而分道揚鑣，我在回家路上走著，突然心血來潮，想去武裝偵探社樓下的咖啡廳了。

　　咖啡廳不遠，我就去了。

　　推開門，正是我熟悉的環境。

　　店長對我的到來也表露出一絲的意外：「是川笙啊。」

　　「嗯。」我在吧台前的木質長桌旁坐下，把背包放在身後，讓它靠在椅背上。

　　店長和藹地問我：「要來點什麼嗎？」

　　我微笑著說：「來杯橙汁吧，店長。」

　　橙汁制作工序比咖啡簡單，上桌也比咖啡快得多。

　　我接過店長遞過吧台的橙汁，道謝：「謝謝。」

　　他重新端起杯子，細致地擦試著，「你最近都不常來了，是要考試了吧？」

　　我咬著吸管，發出一個簡單的音節：「嗯。」

　　「是要畢業了嗎？」

　　「是的。」

　　他問了和中原中也相同的問題：「有什麼理想的學校嗎？」

　　大概所有人都喜歡這麼問畢業生。

　　不同的是，中原中也問我時，我確實還沒什麼頭緒，但現下，我已經想明白了。

　　「有。」我松開了被咬得扁平的塑料吸管，第一次向人講述了這個消息：「應該會離開橫濱。」

　　這很合理。

　　店長邊擦著杯子邊猜測：「是要去東京嗎？」

　　「不。」我搖了搖頭，「要離開日本。」

　　店長擦杯子的動作一凝，我在他稍稍疑惑的目光中緩緩開口：「我的父母在意大利，我決定去那裡。」

　　六年了。

　　川笙嶼和川笙涼子飛往意大利都已經是六年前的事情了，他們走時我還很小，十二歲，也很矮，一米四幾的個子，也就是那時，川笙嶼和我定下約定。

　　他說：「關於是否願意加入彭格列成為黑手黨這個問題，就等阿澄高中畢業後，親自告訴我答案吧。」

　　脫離了川笙嶼和川笙涼子的生活眨眼便過，再回首，已經六年了。

　　六年啊。

　　我在橫濱扎了根。

　　我看著樓下的老香樟長了一年又一年，見證了艾妮絲和契斯沃夫住進我隔壁，熟悉從立海大回家路上的每一個細節，清楚公寓旁超市裡價格標簽的起起伏伏，記得橫濱夏日的蟬鳴與冬天的飛雪。

　　迄今為止，整整十八年，每一時每一刻，我都生活在日本的土地上。

　　而一旦決定加入彭格列，那麼不久後，我整個人就要被連根拔起，漂洋過海，飛往意大利。

　　我猶豫過，我迷茫過。

　　我想起過很久很久以前，太宰治在咖啡廳對我說的話。

　　他說：「彭格列對於你的父母來說，是畢生的信仰，是哪怕丟棄生命也想要守護的東西。」

　　也想起過那個夜晚，與中原中也的通話。

　　他說：「川笙，你該明白了，一直以來，所有人都是尊重你的。」

　　是啊，我該明白的，我很幸福。

　　比起貧民窟出身的芥川龍之介和芥川銀，比起注定要成為加百羅涅家族首領的迪諾·加百羅涅，我已經很幸福了。

　　思及此，我對店長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我想和他們一起。」

第034章

　　畢業那天，我給川笙嶼打了電話。

　　這是在我拒接他的電話後，我倆間通的第一個電話。

　　我仰起頭，天是種淺淺的藍，像摻了牛奶一樣，透著些微的白，顯示出絲滑的質感。

　　「我畢業了。」

　　他說：「嗯。」

　　「川笙嶼，我們曾經約定好的我高三畢業的那天，它來了。」

　　他繼續說：「嗯。」

　　「你嗯個錘子？」我不習慣他這副冷淡的口吻，「你離開橫濱時，咱倆定下的那個還約定記得不？」

　　然後川笙嶼就開始了他不著調的表演：「哎呀，我這不是想營造點嚴肅正經的氛圍嘛。」

　　我相當冷漠：「你這樣只會讓我想罵你。」

　　「咳。」他虛咳了一聲，轉而問我：「那阿澄的選擇是什麼呢？」

　　「我願意。」

　　川笙嶼那時說的是是否願意加入彭格列成為黑手黨，那麼我現在就告訴他我願意。

　　我說：「我願意加入彭格列。」

　　「呵。」川笙嶼微微一笑，「那麼阿澄……」

　　那頭安靜了不到一秒，突然爆發出很響亮也很熱烈的一聲「歡迎加入彭格列！」

　　這不是川笙嶼的聲音，准確點說，這不單單是川笙嶼的聲音，這句話是很多人一起喊的。

　　「誒？」我有些懵逼。

　　手機裡傳出一陣雜音，然後便是一個清亮的女音：「阿澄，是我呀。」

　　我訥訥地喊了聲：「……歐噶桑。」

　　「是。」川笙涼子很高興，「我代表彭格列的各位歡迎阿澄的加入哦。」

　　我下意識握緊了手機：「謝謝。」

　　「阿澄什麼時候過來呢？」

　　我單手扶著陽台欄杆，在前面樓層交錯的縫隙中，看見了泛起金色波紋的溪流：「就這幾天吧。」

　　「誒？這麼快啊。」

　　我垂下視線，盯著圓潤平滑的指甲走神：「嗯。」

　　「記得發一下航班哦，我們去接你。」

　　「好。」

　　掛斷電話，再一次眺望遠方被陽光鋪了一層金的湖面，心裡不由生出三分悵惘。

　　也該跟直美說一聲了。

　　我與直美約定了在偵探社樓下的咖啡廳見面。

　　谷崎直美風塵僕僕地趕來，因為考完試，眉梢是藏不住的放松與喜悅，她在我對面坐下，把臉頰兩側的發絲別到耳後：「久等了，阿澄。」

　　「直美，我約你出來，是想告訴你……」我雙手十指交叉放在桌面上，大拇指腹反復摩擦，我說到這頓了一下，抿了抿唇，沉默了一兩秒，下定決心說道：「我要去意大利了。」

　　谷崎直美瞪大眼睛驚嘆：「誒——？」

　　然後不敢置信地向我確認了一遍：「阿澄要去意大利嗎？」

　　我點了點頭：「嗯。」

　　她垂下眼睫，陽光打在臉上的陰影一顫一顫的，聲音有幾分落寞：「雖然知道可能會與阿澄分開，但沒想到會這麼遠呢。」

　　直美又問：「什麼時候走？」

　　我忽然有些不敢看她的眼睛，側過頭：「就這幾天吧。」

　　「阿澄能主動告訴我，我就很開心了。」直美抬頭，露出一個微笑，「那臨走前，我們再一起去看場電影吧。」

　　「……」這怎麼搞得跟分手情侶的最後一天一樣。

　　電影散場後，我與直美正式分別。

　　臨轉身前，她叫住我：「阿澄。」

　　「嗯？」

　　「也去跟芥川說一聲吧，你要走了。」

　　我不明就裡，只是呆呆地應了聲：「啊。」

　　其實芥川龍之介幾乎不需要我主動去尋找，我已經習慣了在某個不經意街角處與他會面。

　　就像此刻。

　　「芥川。」

　　「咳咳。」

　　我：「……」

　　芥川每次和我在一起其實都沒啥事，我們就湊一塊瞎溜溜彎。

　　今天也依舊溜著。

　　「我過幾天要去意大利了。」

　　芥川的腳步驀地停了下來。

　　他看著我，臉上還是沒什麼表情：「還會回來嗎？」

　　我想了想：「會吧。」

　　「我會一直在的。」

　　「嗯？」

　　芥川龍之介像是在確定什麼似的，又重復著強調了一遍：「我會一直在這裡的。」

　　「記得回來。」

　　他第一次叫我：「澄。」

　　-

　　因為決定要去意大利了，我這幾天也不往家裡買草莓牛奶了。

　　期間征十郎給我打過電話，所聊的也是關於學校的事宜，詢問我會不會去東京。

　　得知我要去意大利後，他也表露出微微的驚訝，而後卻想明白似的說：「是因為父母的原因嗎？」

　　我從沒直接跟赤司征十郎挑明過川笙嶼和川笙涼子的黑手黨身份，但我想，憑他的聰慧，早就知道了。

　　通話的最後，他對我說：「祝你前程似錦，阿澄。」

　　「還有，歡迎隨時回來。」

　　臨行的那天，冰箱裡還有好幾板沒拆封的草莓酸奶，喝肯定是喝不完了，我也舍不得扔，想著送給隔壁的艾妮絲和契斯沃夫。

　　「咚咚咚。」

　　我屈起食指，關節處輕敲門板三聲。

　　門開了道口子，一個小腦袋鑽了出來，是契斯沃夫。

　　我蹲了下來，手裡捧著剛從冰箱裡取出的酸奶，「契斯，你姐姐不在嗎？」

　　他看了酸奶一眼，搖頭：「不在。」

　　我笑著把草莓酸奶遞給這小孩：「喏，送你了。」

　　契斯沃夫：「……？」

　　「我要搬走了。」

　　他這才慢悠悠地接過，過了幾秒問我：「川笙小姐要去哪？」

　　「意大利。」我揉了揉他的腦袋，感受到契斯的身體微妙地僵了一下，也難怪，這孩子一向不親近人，「我記得契斯和艾妮絲小姐是來自美國的吧。」

　　他點頭：「是。」

　　我感受到腿微微發麻，便站了起來，「我得繼續回去收拾東西了，拜拜。」

　　契斯「吱呀」一聲合上了門。

　　草莓酸奶都送給契斯了，冰箱裡就剩半袋吐司，我直接拆了吃了。

　　衣櫃裡的衣服被搜刮一空，我理了滿滿一行李箱的東西，駐足在門口，目光掃過屋子裡的每一個角落，才戀戀不舍地打開門走了出去。

　　契斯沃夫站在隔壁的門口，他背倚靠著門，閉著眼，聽聞我關門的動靜，才懶懶地掀起眼皮看了我一眼。

　　他有些別扭：「再見。」

　　真是不可愛的小鬼。

　　我忍不住笑了：「再見，也替我向艾妮絲小姐道個別。」

　　我肩上背著包，手裡拎著行李箱，一看就是要出門遠行的樣子。路過公寓旁常去的那家超市時，老板還跟我搭了幾句話：「川笙，你這是……要走了嗎？」

　　「是啊，我要搬走了。」

　　他摸了摸下巴：「怪不得，我還想最近怎麼不見你過來買草莓酸奶了。」

　　「再見了，老板。」

　　「再見。」

　　我打車去了機場。

　　候機大廳寬敞明亮，眼前人影匆匆閃過，行李箱的輪子在光亮的大理石地面上摩擦發出清脆的聲響，廣播裡的清亮女音不停播報著登機消息。

　　「各位旅客請注意，您乘坐的飛往意大利西西裡島的MG2333次航班現在開始登機，請您從22號登機口上飛機。」

　　啊，輪到我了。

　　我帶著行李走向登機口，最後回頭看了一眼這座城市。

　　再見，橫濱。

第035章

　　我在西西裡島呆了大半年。

　　在這座意大利最負盛名的島嶼上，除卻犯罪與黑手黨，你更多的，是窺見它最純粹最動人心魄的美。你會看見地中海水晶般清透明亮的海水，看見海邊礁石白沙堆成的堤岸，看見海平線上暖熙輝煌的落日，看見建築在層層山石之上的房屋。

　　離開橫濱前，芥川問我會回來嗎，我告訴他會。但我真沒想到，我能這麼快就又回到了日本。

　　三天前，我接到上司的命令，要求我回日本調查一個跨國犯罪組織。

　　接到這個命令後的我：「…………」

　　我一時不知道說什麼好，然後上司可能是看我半天不動，就從一疊文件堆裡抬起了他尊貴的腦袋，淡漠地看了我一眼：「你還有什麼問題嗎？」

　　其實我很想問一句就這樣嗎就沒有了嗎就這麼簡單嗎沒有對這個組織的什麼補充嗎，但我看著他的丹鳳眼就控制不住地慫了：「……沒有了。」

　　對不起我怕被揍。

　　雲雀恭彌，我的上司，彭格列的雲之守護者，完美繼承了初代雲守的意志，真正意義上詮釋了「孤高的浮雲」這個形容的男人，就是太孤高了點。

　　至於為什麼雲雀恭彌會是我的上司……我他媽也想知道啊！！我每次面對雲雀先生都瑟瑟發抖，就怕他一言不合就揍我，關鍵這家伙還賊強，被稱為彭格列的最強守護者，戰鬥力t0級別的，根本打不過！！

　　除非我越洋call中也先生來一趟，不過他倆要是打一架估計西西裡島都能給拆沒了。

　　比起被雲雀先生咬殺，我寧願去六道骸先生的六道裡輪回一遍……算了吧，我好像也不太願意，果然我還是喜歡山本先生多一點。

　　好在後來草壁先生，啊就是雲雀恭彌的秘書，給我發了份資料，說是詳細地記錄了目前知道的所有有關這個神秘的跨過犯罪組織的事件。

　　我收到這份資料時，內心的小人激動地眼淚直流，連著感謝了他整整三遍，弄得草壁哲矢都快不好意思了。

　　然而，當我滿懷欣喜地打開資料後，我就懵了。

　　？？？？？

　　說好的詳細呢？？？說好的所有呢？？？

　　我懷疑草壁先生在演我。

　　就那麼點零星的資料碎片，附帶幾張照片，旁邊配著些簡單的不能再簡單的人物簡介……還有些就可憐的只剩一張照片或一個名字了。

　　「………………」

　　我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一番研究後，終於找到了一個突破口。

　　照片裡的女人笑得燦爛，黑色的長發柔順地披散下來，她的眸子是干淨溫柔的藍色，眼底灑滿了璀璨的日光，有一種很溫婉的氣質，是典型的東方美人。

　　光看這張照片，很難想像她會和某個跨國犯罪組織扯上關系。

　　我視線下移，看著那串日文，緩緩念出它們的羅馬音：「Miyano Akemi。」

　　宮野明美。

　　西西裡的天藍得一塵不染，陽光斜射在古典的歐式建築上產生美麗的光暈。

　　出發的前一天，我收到一萬個注意安全萬事小心的叮囑，唉，人緣好抵都抵不住。

　　時隔大半年，我又光顧了巴勒莫機場，搭乘了從意大利前往日本的飛機，不過目的地不是橫濱，是東京。

　　來接機的是赤司征十郎。

　　我摘了墨鏡，茫茫人海中，一眼就看見他玫紅色的頭發，跟指示牌一樣，相當顯眼。

　　「征十郎。」我拎著行李箱飛奔過去。

　　「阿澄，歡迎回來。」赤司征十郎紳士地接過我的箱子，「沒想到這麼快又見面了。」

　　我把墨鏡折起，掛在襯衣兜口處，「我都沒想到這麼快就又回來了。」

　　征十郎問：「這次回來打算呆多久？」

　　「不清楚呢。我這次回來是處理一些事情，呆多久我也不知道，到時候再說吧。」

　　赤司家的車一直在機場外等候著，司機從征十郎手中接過我的行李放進了後備箱裡。

　　我鑽進車內，「哢噠」一聲系上安全帶，就聽見征十郎的聲音在身旁響起：「阿澄要去哪裡？」

　　「哦對，我找找。」

　　住房信息還在我的手機裡存著，我翻出手機，給司機報了地址。

　　車開到了小區樓下，我拒絕了征十郎幫忙將行李提上樓的請求，揮著手和黑色的汽車告別。

　　我把笨重的行李箱拖上了樓，鑰匙插進鎖孔，擰了一下，卻打不開門。

　　「…………？」

　　我又試了試，還是不行。之後的五分鐘，我順時針逆時針轉了無數遍，這門愣是一點反應都沒有。

　　？？？？？？

　　格瑞那小子怎麼辦事的？？我回去一定得給他扣工資。

　　「阿諾。」溫柔的嗓音自身後響起。

　　我扭頭，看見黑發姑娘禮貌地笑了笑。

　　她指了指我身前，小心翼翼地說：「這是我家。」

　　「………………」

　　場面一度十分尷尬。

　　我和她對視了好幾秒，才堪堪收回目光：「不好意思，我確認一下。」

　　我又看了看手機裡的住房信息，核對了一下面前這扇門上的門牌號。

　　……還真不一樣。

　　對不起格瑞是我錯怪你了。

　　我捂臉：「抱歉，我家在對面。」

　　「噗。」她笑開了，「你好，我是宮野明美。」

　　「川笙澄。」

　　這是我與宮野明美的第一次見面。

　　我收拾好新住所後，就出門了。

　　在回日本前，我可是答應過山本先生要去看看山本大叔的。而且我上一次走時，也說過以後來東京肯定會再去拜訪的。

　　山本剛的竹壽司店鋪還開在原來的地方，我要推門而入時，門先一步被人從裡面拉開了，走出來的是兩個年輕女子。

　　我正好接過門把手，進了店。

　　門框上掛著的風鈴叮當作響，因著年歲舊的掉了些漆。

　　店裡還招待了些客人，三三兩兩的，位置坐的松散。

　　山本剛低著頭，可能是在算賬。

　　「山本大叔。」

　　「是小澄啊。」他抬頭，笑著問我：「要吃些什麼嗎？」

　　我急忙擺手：「不，不用了。」

　　「我剛從意大利回來，回來前山本武先生囑托我來看看您。」

　　「阿武啊。」

　　「是的。」

　　風鈴又響了。

　　「知道您很好山本先生肯定很放心。」我指指門口，「有客人來了，我就先不打擾了。」

　　我說完就溜，只聽見山本剛在身後喊道：「歡迎常來啊，小澄。」

　　「我會的。」

　　作者有話要說：

　　澄妹：我會個錘子

　　我昨天夢到這文完結了醒來一看……

第036章

　　新宿某公寓。

　　折原情報屋。

　　折原臨也仰靠在躺椅上，一手枕在腦後，一手拿著一疊紙擋在眼前，發出神經兮兮的笑。他在室內總習慣性脫下那件黑色絨邊外套，就單穿著一件黑色v字長衫。

　　聽見我翻窗——在彭格列這段時間養成的良好習慣——的動靜，他移開紙張，身子前傾，變換成了一個單手托腮的姿勢，剛剛的悠然慵懶與神經氣質收了大半，還顯示出幾分難得的正經。

　　折原臨也歪頭，笑得看不見眼睛：「歡迎回來，阿澄。還有，翻窗可不是個好習慣。」

　　「謝謝，臨也。我來不是找你敘舊，是有點事。」

　　我熟門熟路地自己招待自己，先坐在舒適柔軟的沙發上，然後倒了杯水潤潤嗓子。

　　「猜得到，但阿澄說的這麼直接有點傷人……如果是問情報的話，可是很貴的。」

　　我不客氣地翻了個白眼，你看我像缺錢的樣子嗎？？

　　我開門見山：「宮野明美，這個人資料你有多少？」

　　折原臨也斂了笑：「得給我點時間找找。」

　　「我等著。」

　　四周很靜，電腦前的折原臨也劈裡啪啦地敲著鍵盤，偶爾嗒嗒地點兩下鼠標，而我一個人坐在這頭幾乎要聽見自己均勻的呼吸聲。

　　也許是為了滿足自己居高臨下望著人類的惡趣味，折原臨也的公寓地處高位，最底下的街道上來自人群的繁華與喧囂往往傳到半路便消彌於空氣中。

　　他猩紅的雙眸因為倒映著屏幕的光被照得淡了些，折原臨也工作時，不會亂七八糟地講話，也不會花枝亂顫地笑，他認真且安靜，配上那張清俊的臉龐，還是挺和諧一畫面。

　　折原臨也喜歡下棋，倒是個挺文藝高雅的愛好，也是他除了聲音第二個像赤司征十郎的地方。室內擺了副棋盤，我湊過去看了一眼，那顯然是一個下了一半的棋局，估摸著是這家伙自己跟自己下著玩的。

　　又不知過了多久，指尖敲打鍵盤的聲音停了。

　　我視線投過去，紙正一張接一張的被打印機從出口處吐了出來。連吐了好幾張，打印機就沒動靜了，想來是打印完成了。

　　折原臨也把它們取了出來，稍稍整合了一下，隔著電腦與沙發間的短暫距離朝我晃了晃：「阿澄，你要的資料。」

　　我走過去，仰起脖子，與他隔著張辦公桌對視：「價格。」

　　臨也卻直接遞給了我。

　　「？」

　　我眸中疑惑，不接，只是看他。

　　折原臨也笑得干淨陽光：「下次有空一起吃火鍋吧。」

　　我皺眉：「臨也，我……」

　　「沒有和小阿澄開玩笑哦。」

　　我思考了兩秒，一把搶過那疊紙：「行吧。」

　　夭壽啦折原臨也都這麼有良心了！

　　印滿字跡的紙張被我翻得嘩嘩作響，上頭記載的資料相當詳細，我掃了幾十行，心裡暗暗驚嘆折原臨也的情報搜集能力。

　　「嘩啦。」

　　翻開下一頁，紙頁最上端的一張照片驀地闖入我的眼簾。

　　那是一位黑色長發頭戴針織帽的男人，面容冷峻而堅毅。

　　！！！

　　他長的太有特點了，以致於我立馬就想起來了。這是兩年前我和中原中也東京偶遇那天，在街頭和我擦肩而過的那個男人。

　　照片旁標注著：宮野明美前男友。

　　再往後。

　　……FBI搜查官赤井秀一？

　　我驚了：「？？？？」

　　一方面是因為當年赤井秀一那懾人的眼神我到現在都還記得，也一直感覺他不是什麼好東西。

　　而另一方面……

　　我指著那行字問臨也：「FBI的資料你都能查到的嗎？？？」

　　媽的臨也你是什麼神仙。

　　折原臨也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因為我是情報販子呀。」

　　「臨也，我現在感覺，你能完整地活到現在是真的不容易。別這樣看著我，我這是在誇你。」

　　川笙嶼帶著我第一次見折原臨也時，我就知道這個男人不簡單，後來他特地叮囑我折原臨也說的話一個字都不要信，更是證明了這一點。

　　盡管如此，他的能力還是遠遠超過我的想像。折原臨也的情報網布滿了東京的每個角落，滲入到裡世界的淤泥最深處，但真正可怖的是，他永遠都是一個人，他身後沒有任何可倚靠的勢力。

　　我看折原臨也眼神都變了：「臨也，我只能說，還好你不是敵人。」

　　否則會相當棘手。

　　他聳肩，做出一副無辜的模樣：「不會有那一天的。」

　　「希望吧。」

　　我繼續往下看。

　　折原臨也提供的情報只有對事件的客觀描述，但結合實際，我能推測出個大概。

　　合著FBI也看中過宮野明美這個神秘組織裡的邊緣人物？？

　　利用人家還欺騙人家感情。

　　嘖。

　　渣男。

　　折原臨也知道紙上的內容，也猜出我腦中所想，他看著我義憤填膺的樣子，上下唇瓣動了動：「阿澄，需要我提醒你嗎，你要做的事和他也沒什麼區別。」

　　我：「…………」

　　無法反駁，因為臨也說對了。

　　我和赤井秀一本質上是同一種人。

　　在折原臨也靜靜地注視下，我翻完了最後一頁。

　　「我該走了，臨也，放心吧，下次有空會找你吃火鍋的，但願不要再遇上命案，也不要路上走著走著就碰見小靜。」

　　我說完就從窗口處躍下——完了，這個習慣可能改不太過來了。

　　風灌進耳中，卷著折原臨也微弱的聲音：「阿澄，下次記得走門。」

　　折原臨也的事務所樓層很高，我利用水管滑下一段距離，跳到了隔壁商場樓層頂部的天台。

　　我伸手去推天台的門，門很沉，門軸經過多年的風吹日曬雨淋已經生鏽，轉動起來一卡一卡的，像位拄著拐杖步履蹣跚的老人，伴隨著吱呀吱呀的尖銳聲響。

　　樓道裡光線比較暗，但不長，能看見前方有個光亮小點。

　　我循著樓梯往下走，走出樓道時，燈光照亮了我的全身。

　　這裡是這棟商場的最高層，往上看，能看見絢爛的水晶吊燈，往下看，是七零八落的互相結伴的人。

　　「蘭姐姐！」

　　對面傳來一個小孩子甜甜的呼喊聲。

　　蘭？

　　我抬頭，只看見一個穿著藍色西裝、頸部別著個紅色蝴蝶結的小家伙撲向一個黑發少女。

　　黑發少女正是毛利蘭，她旁邊是鈴木園子。

　　而那個小男孩……

　　他轉過來，看清他全臉的瞬間，我整個人都懵了。

　　臥槽。

　　這他媽的是工藤新一他兒子？？？

第037章

　　我很快就摒棄了這個想法。

　　這個小男孩看起來少說也有五六歲了，如果他真是工藤新一他兒子，那工藤新一就是十二三歲……噫不敢想像。

　　我打了個寒顫。

　　在我出神間，毛利蘭和鈴木園子已經走了過來。

　　「川笙，好巧。」

　　「好巧啊，毛利，鈴木。」我笑著與她們打招呼，然後疑惑的目光落在了黑發藍眼的小男孩身上：「這位是？」

　　有一說一，這小家伙湊近了看就更像工藤新一了，特別是眼睛。

　　不等毛利蘭和鈴木園子說話，小家伙主動開口了，他的嗓音帶著小孩子特有的糯：「我叫江戶川柯南。」

　　咦，和亂步先生一個姓呢。

　　我略驚訝地眨了眨眼。

　　「江戶川君你好，我是川笙澄。」我友好地拍了拍江戶川柯南的腦袋。

　　他嘴還挺甜：「川笙姐姐好。」

　　我看著毛利蘭和鈴木園子：「對了，工藤沒跟你們一起嗎？」

　　印像裡，工藤新一和毛利蘭幾乎是形影不離的。再加上這個憑空冒出來的神似工藤新一的小男孩，我總覺得古怪。

　　毛利蘭的眼神明顯暗了下去，倒是鈴木園子氣鼓鼓：「工藤新一那家伙去美國了，說是有重要案件，都好久沒回來了。」

　　「誒？」我有些意外，這實在不像是我知道的工藤新一會干出來的事情，「聽上去好過分的樣子。」

　　鈴木園子挽著毛利蘭的胳膊，為好朋友憤憤不平：「對呀，超過分的！」

　　我與毛利蘭和鈴木園子簡單交談了幾句就分別了。

　　東京街頭陽光正好，脫離枝干的樹葉在和煦的風中旋轉著墜落。街道兩邊每隔一段距離就擺著自動販賣機……誒？自動販賣機？

　　提起自動販賣機，我就想起了之前和折原臨也吃完火鍋在路上遇見小靜的那次，金發男人徒手舉起巨大的紅色販賣機的場面現在還完整地儲存在我的腦海裡，沒辦法，震撼太大了。

　　中原中也是異能的化身，因此得以操控重力。而小靜，按臨也所說，他並沒有任何的異能，那這個男人的天賦相當恐怖。

　　只當個酒保可惜了啊……或許改天可以問問他願不願意加入彭格列？

　　……雖然可能因為折原臨也的原因，我已經被小靜拉黑了。

　　我正思考著我的挖人計劃，身後突然有人喊我：「川笙君。」

　　是宮野明美。

　　她問我：「要一起回家嗎？」

　　風將她的黑色長發吹起，又輕柔地落了一肩，澄澈的藍色眸子光彩熠熠，頰側陷下淺淺的笑渦，嘴角揚起的笑簡單而溫柔。

　　我回以一個笑容：「好的。」

　　宮野明美與我交談了許多事情，她總是笑，有那麼一瞬間，我從她的身上看見了工藤新一的影子。

　　我垂下眼睫。

　　太溫柔了吧……宮野明美。

　　事實也的確如此。

　　我和宮野明美接觸了一段時間，能感受出她是個相當溫柔的人，她的溫柔並不虛假，是那種真實的出自本性的溫柔。

　　有點像中原中也，但不完全一樣。

　　我有時候晚上躺在床上望著空白的天花板發呆時，都在思考為什麼宮野明美會和跨國犯罪組織這種東西扯上關系。

　　她那樣的人，生來就該屬於陽光，也應該在陽光下活得最真實也最燦爛。

　　明美待我非常好，格外照顧我，可能是聽我說父母都在國外，覺得我一個人生活並不容易？

　　大概也許是這樣……我猜的。

　　我一直悄悄觀察著宮野明美，她一天的生活軌跡和常人沒什麼不同，也暫時沒有和什麼可疑人物接觸過。

　　彭格列和折原臨也給的情報裡都提到過，宮野明美有個妹妹叫宮野志保，也是那個神秘犯罪組織裡的人物。我在明美客廳的電視機旁看見過她的照片，是一個茶色短發的姑娘。

　　只是，我搬來明美對面這麼些日子，卻從沒見過她。

　　叮——

　　電腦響了，是新消息進入的提示。

　　草壁哲矢：澄，港口mafia這次與彭格列合作，他們的負責人應該會去找你。

　　彭格列上上下下都叫我的名，很少叫我的姓。因為彭格列不只一個川笙，它有三個——川笙嶼、川笙涼子和我。大家怕搞混，也嫌麻煩，後來就都叫我澄或阿澄或什麼什麼澄了。好在我是晚輩，這麼叫也沒毛病。

　　我看著那條消息挑了挑眉。

　　港口黑手黨呀，也算我半個老熟人了。

　　我突然想起了橫濱，想起了直美。

　　在意大利時，直美與我說起過，她留在了武裝偵探社。

　　這次任務完成就去看看她吧。

　　Sumi：負責人是誰？

　　草壁哲矢：不知道。

　　Sumi：……

　　草壁先生你不要回答得這麼理直氣壯還一點都不帶猶豫的好嗎！

　　許是草壁哲矢也覺得自己這個回答太簡單了，過了幾分鐘，他又給我發來了一條消息。

　　草壁哲矢：他們那邊是由港口mafia自己安排的，彭格列沒有過問。

　　Sumi：我知道了。

　　幾天後，我就知道了港口黑手黨的負責人是誰了。

　　並不是草壁先生告訴我的，而是那個負責人他自己來了。

　　芥川龍之介找到我是在一個風和日麗的下午，而我剛准備出門和折原臨也一起吃火鍋。

　　我：「…………」

　　我和芥川大眼瞪小眼對視了半天，順便打量了他一下。

　　他還是那般瘦，臉色也白，頭發倒好像長長了一些。

　　芥川龍之介同樣在看我，我腦中閃過了草壁先生的那條消息：「你就是傳說中港口黑手黨的負責人？」

　　芥川：「嗯……咳咳。」

　　好了，可以確認這是真的芥川龍之介無疑了。

　　我蹙眉：「你身體怎麼還是這樣？」

　　掐指一算，我和芥川龍之介認識也有六七年了，怎麼感覺就沒見他哪次是不咳的。

　　我伸手去抓他藏在黑色大衣長袖中的手，明明是溫暖的季節，他的手卻是冰冰涼的。

　　「手也很涼呢……」

　　芥川龍之介突然反握住我的手，稍稍用力一拽，我對他完全沒防備，只感覺到自己的身體不受控制地朝他撲了過去。

　　我：「？？？？？」

　　下一秒，我落入了一個懷抱中，眼前是一片純潔的白，獨屬於芥川龍之介的氣息溢滿了鼻腔。他一手按著我的後腦勺，一手圈著我的腰，平常看上去較為纖細的手臂此刻卻相當有力。

　　我整個人都僵住了，腦袋都不敢轉一下。

　　我吞了吞口水，輕聲叫他：「……芥川？」

　　芥川龍之介慢慢俯下身，下巴磕在我肩上，溫熱的呼吸打在我的耳畔，沙沙的嗓音裹著某種壓制著情緒，和著微弱的氣流鑽進我的耳中：「好久不見，澄，歡迎回來。」

第038章

　　樓道裡光線並不明朗，狹小窗口處滲進的幾縷陽光照亮了空氣中飄起的浮塵。

　　清淺均勻的呼吸聲輕叩著耳膜，隱隱裹著遠方街道上汽車的鳴笛聲。

　　我遲遲不敢動。

　　直到對面的門被推開，「吱呀」一聲，略刺耳，劃破了寂靜的氛圍，宮野明美黑色的腦袋從門縫中露了出來。

　　宮野明美顯然也沒想到出來會見到這麼個場景，她眨了眨眼，有點懵：「阿澄？」

　　與此同時，芥川龍之介身體像是觸電般顫了一下，他松開環著我的雙臂，轉了個身，和我並排，面向宮野明美。

　　明美又打量了眼芥川，眼中有什麼一閃而過，問的小心翼翼：「這是……你男朋友？」

　　「……」

　　宮野明美問完，我明顯感覺到芥川龍之介的目光也跟著停留在我的臉上。

　　突然好有壓力。

　　我尷尬地笑了笑：「不，不是。」

　　明美似乎不太相信，看向我和芥川的眼神意味深長。她伸手揉了揉我的腦袋，笑著在我耳邊留下很小聲的一句：「加油哦，阿澄。」

　　然後，她就走了，轉身前還丟給我一個「我懂的」的眼神。

　　我：「……」

　　不你不懂你根本就沒有理解我的意思啊明美！！

　　黑發姑娘逐漸遠去，腳步聲一點點消失了。氣氛又重歸於之前的沉悶，我正思考該干些什麼的時候，手機響了。

　　折原臨也：還沒來？

　　……臥槽差點把臨也和火鍋忘了。

　　現在的情況是這樣的。火鍋店裡折原臨也還等著我，我不好不去，但芥川龍之介這個時候登門，我也不能拋下他。

　　左邊是火鍋和臨也，右邊是芥川。

　　嗚嗚嗚我好難。

　　我還在做著思想鬥爭，芥川突然叫我：「澄。」

　　「啊。」我下意識答應，反應過來後挑了挑眉，芥川龍之介竟也改口叫我的名了。

　　我側過頭看他，靈光一現：「芥川，你要和我一起去吃火鍋嗎？」

　　「嗯？」芥川龍之介愣了一下，而後點了點頭：「好。」

　　天啦我可真聰明！！

　　十分鐘後，我、芥川龍之介和折原臨也就在火鍋店正式碰面。

　　折原臨也來得早，我和芥川到達時，他正翹著個二郎腿，舒服地靠著皮質沙發，模樣懶散的不得了。臨也的目光掃過我，觸及一旁的芥川龍之介時深邃的紅瞳逐漸眯起：「阿澄，這是你……男朋友？」

　　我拉著芥川坐下，翻了個白眼：「臨也，別皮。」

　　宮野明美不知道芥川龍之介是誰，折原臨也還能不知道？

　　「臨也，你該感謝我，這極有可能是你這輩子吃的唯一一次三人火鍋，好好珍惜。點餐吧……哦對，鍋底不能像咱倆上次那樣，得換成清湯的，芥川咳嗽，不能吃辣。」

　　我想起了芥川這多年咳嗽不斷的羸弱身體，補充了這麼一句。

　　折原臨也許是沒見過這樣的我，覺得有趣：「阿澄，沒想到你還有這麼人|妻的一面。」

　　我翻著菜單，掀起眼皮淡淡地掃了他一眼：「你可以換個更適合的詞誇我，比如體貼，謝謝。」

　　火鍋吃的還算順利，這個順利指的是沒有像上次那樣吃到一半遇到什麼凶殺案，並不等同於愉快。

　　芥川龍之介在我身側不超過二十釐米，我清楚地感受到他並不怎麼喜歡折原臨也。

　　我第一次見臨也時也不太喜歡他，那是因為他那時候實在是太中二太神經了。

　　而現在……我目光掠過正在吃肥牛的黑發男人，臨也將滿身的頑劣與惡意都收了個干淨，竟然還能讓人不喜歡。

　　有一說一，這也是一種本事。

　　難道說臨也自帶讓人一看就嫌棄的buff？

　　唉，要是真這樣，有點慘。

　　想到這，我看向折原臨也的視線中漸漸沾了點憐憫。

　　許是我的目光太明目張膽，臨也抬頭，原本隱藏在黑色碎發陰翳下的紅瞳露了出來，色澤昏暗：「阿澄看著我干嘛？」

　　我微微搖頭：「沒什麼。」

　　我和芥川出了火鍋店就與臨也分開了。

　　「阿澄真過分，為了芥川君就要拋棄我嗎？」

　　他總是用調笑的語氣說著可憐兮兮的話，我都習慣了，所以根本不為所動：「臨也，我可不想和你一起路上再遇到小靜，芥川一定也不想，所以麻煩你自己走吧。」

　　還是那句話，火鍋可以一起吃，打就不用一起挨了。

　　-

　　折原臨也走後，沒了他的鬧騰，我和芥川龍之介之間又靜了不少。

　　明明以前在橫濱時，我和芥川也一直一起走，那時我會和他講好多好多的事情，一路下來我能講個不停，可現在，我總感覺有什麼變了。

　　我悄悄瞟了眼黑發青年。

　　是因為稱呼的原因？

　　「澄。」

　　你看你看就是這個稱呼它又來了！！

　　「嗯。」

　　芥川似乎不太開心：「那個男人是誰？」

　　「你說臨也？他是駐扎於新宿一帶的情報販子，勉強算是我朋友吧。你是不是不太喜歡他？沒關系，這很正常。」

　　我回憶起臨也平常欠揍的樣子，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

　　反正就算你第一眼沒有不喜歡他，以後肯定也不會喜歡他。

　　參考中原中也。

　　「臨也？」

　　芥川龍之介慢慢地重復了一遍這個名字，眉頭微微皺起，仿佛在思索著什麼。

　　我想起中也先生曾經和臨也打過交道，猜測芥川龍之介大概也從某種渠道聽說過這個人，於是問芥川：「嗯，你是在哪裡聽過他的名字嗎？」

　　他看著我，語氣很肯定：「沒有。」

　　我：「……」那你在思索啥。

　　「算了，先不管臨也了。」我擺擺手，打算把折原臨也扔一邊，「你是來和我一起調查那個跨國犯罪組織的，對吧？」

　　「嗯。」

　　我剎住腳步，向芥川龍之介伸手，露出一個真誠而友好的笑：「合作愉快，芥川。」

　　芥川盯著我看了好幾秒，輕輕啟唇：「龍之介。」

　　「什麼？」

　　他又重復了一遍：「龍之介。」

　　我眨了眨眼，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是想讓我叫你龍之介？」

　　芥川抿唇，喉間溢出很輕的一聲嗯。

　　模樣有點可愛。

　　我被他逗樂了：「合作愉快，龍之介。」

　　青年冰涼的手與我相握，他低低的嗓音融在風中：「合作愉快，澄。」

　　作者有話要說：

　　……開始脫韁了。

第039章

　　宮野明美還是沒有任何異常。

　　我甚至開始懷疑是不是我選擇錯了對像。

　　宮野明美是神秘組織裡的邊緣人物，也是最容易接近的，正是這樣，我才會選擇她當做突破口，但她好像太邊緣了一點。

　　我撐著下巴，食指指尖無聊地嗒嗒敲著桌面，嗓音悶悶的：「芥川……啊不對，龍之介，你真的沒有任何的情報嗎？」

　　六七年來，我喊芥川龍之介都是芥川，姓叫久了，一時改成龍之介還真有點不習慣。

　　倒是龍之介這家伙，改口叫我澄沒任何不習慣……可能是澄比川笙順口的原因吧。

　　芥川龍之介抬頭看我，眸中平靜無波：「沒有。港口mafia只提供武力支持，澄可以認為，在下是來保護你的。」

　　我：「……」

　　麻煩你端正一點態度龍之介，我感覺你不像是來認真調查的。

　　我雙臂環起，貼在涼涼的木質桌面，身下伏了下去，臉頰輕輕枕著小臂。

　　芥川龍之介坐在沙發上，低頭在看手機，模樣認真，應該是在處理什麼事務。

　　我視線掠過青年光潔的額頭，再往下是俊秀的眉眼，他睫毛纖長如扇，輕輕在白皙的皮膚上投下陰影。他側臉的弧度十分漂亮，嘴唇略薄，線形優美。

　　還挺好看。

　　說起來，我認識的那些人的顏值是真的一個比一個能打，不提六得超脫凡人的征十郎，就算是神經病如臨也，都生了一副好皮囊。

　　我正感慨著，芥川龍之介忽地轉了過來，視線不偏不倚與我相撞，嚇得我慌忙把頭埋進臂彎裡。

　　空氣中傳來一聲輕笑。

　　我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不對啊我又沒干什麼虧心事我慫個錘子。

　　我把腦袋轉了個方向，目光凝成一個點，落在了淺色調的門板上。

　　推開這扇門，就能直接看見宮野明美的住所。

　　「唉。」

　　想到宮野明美，我低聲嘆了一口氣。

　　明美怎麼不按我想的出牌呢？

　　難道是當年赤井秀一叛逃後，這個破組織已經不在信任宮野明美了？

　　折原臨也提供的情報幾乎證明了赤井秀一是利用宮野明美進入的犯罪組織，而後赤井秀一FBI臥底身份暴露，叛逃出組織，那麼為組織帶來臥底的宮野明美……

　　我微眯起眼，驟然想明白了。

　　她只會是組織想鏟除的對像。

　　宮野明美是一顆棄子。

　　但是赤井秀一很久以前就叛逃了，為什麼組織會留她這麼久？

　　宮野志保。

　　明美客廳相框裡的茶發少女跳進了我的腦海中。

　　或許是因為宮野志保。

　　目前資料只知道宮野志保在組織裡的地位高於明美，如果是因為顧忌宮野志保而沒有鏟除宮野明美是完全可以說得通的，但這同時證明宮野志保在組織裡的地位比我想像的更加重要。

　　「嘖。」

　　那這樣看來，似乎得放棄宮野明美了。

　　叮——

　　沙發上的電腦突兀地響起，消息傳來的聲音把我的思緒拉回了現實。

　　芥川龍之介離電腦近，我趴在桌上，一時懶得動，問他：「龍之介，誰發來的消息？」

　　他一手撈過筆記本：「草壁哲矢。」

　　啊又是草壁先生。

　　我胳膊撐著桌子站了起來，走到龍之介身旁，盤腿坐下，把筆記本抱過來放在腿上。

　　草壁哲矢：澄，任務有變。

　　Sumi：？

　　草壁哲矢：這個組織的勢力太龐大了，你目前勢單力薄，很難調查清楚。所以你先負責救出他們抓走的兩個人就行了，其他一切以後再商討。

　　！！！

　　臥槽臥槽！

　　我看見了什麼！！我的任務變了！！還不是變難了！是變簡單了！！

　　草壁哲矢是雲雀恭彌的秘書，他所傳達的八成就是雲雀恭彌的意思。

　　沒想到有生之年雲雀恭彌竟然也會體諒我的艱辛，他終於明白讓我面對這麼個龐大的組織不科學了。

　　我哭了。

　　猛虎落淚.jpg

　　Sumi：是雲雀先生的意思嗎？

　　草壁哲矢：不，是十代目的意思。

　　Sumi：……

　　你媽的，我就不該問。

　　我就應該相信雲雀恭彌的為人。

　　等他良心發現給我減輕負擔，還不如等著太宰治和中原中也握手言和。

　　Sumi：哪兩個人？

　　草壁哲矢：[圖片.jpg][圖片.jpg]

　　我點開圖片，看清楚的瞬間眉頭一皺。

　　那是兩張我相當熟悉的臉龐。

　　酒紅色頭發的少女與黑色頭發的小男孩。

　　艾妮絲和契斯沃夫。

　　我以前在橫濱的鄰居。

　　艾妮絲和契斯給人一種很莫名的距離感，也正是這樣，即使他們在我隔壁多年，我與他們交集也並不多。

　　雖然了解不多，但我能看出來，他們都是屬於日常的普通人。所以我很難想像他們竟然會被跨國犯罪組織盯上。

　　心裡忽然生出一種想問草壁哲矢你確定沒發錯照片嗎的衝動，我把這股衝動壓了下去，問了另一個問題。

　　Sumi：他們為什麼會被抓？

　　草壁哲矢：具體不清楚，目前猜測應該是和那個組織裡的什麼試驗有關。

　　試驗？

　　憑我在彭格列多年的經驗……好吧也沒有多年，大半年的經驗來看，這種犯罪組織的試驗基本不是什麼好東西。

　　西西裡島的黑手黨家族遍地走，有像彭格列這樣內部較干淨通透的，但也不乏一些喪心病狂的肮髒家族，會做出反人類的齷齪行為。

　　輕一點的就研制些秘密武器，嚴重一點就毫無人性地用人做試驗。

　　比如六道骸出身的艾斯托拉涅歐家族，兩者皆沾。

　　數月之前，我也曾奉命摧毀過一個拿小孩做人體實驗的實驗室。

　　長期缺乏營養使得處於生長期的孩子都干癟瘦弱，一副病態樣，大部分進行過特殊武器或是藥物試驗的都已經不成人樣，身體完好的都不多，神智清醒的更是少數。

　　那樣鮮活的生命，他們原本擁有無限的可能，卻在陰暗幽閉的實驗室裡，就這樣活生生地被摧毀。

　　多麼過分。

　　我厭惡地眯起眼。

　　所以說，裡世界裡的某些試驗，真的是相當、相當惡心呢。

　　我合上筆記本，扭頭看向芥川龍之介，瞳孔距離太近，我幾乎在那黑白分明的眸中看見了自己的倒影。

　　「龍之介，你多久沒打過架了？」

　　「不記得了。」他停頓了兩秒，接著問：「怎麼了？」

　　「帶你去錘人。」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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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0章

　　說出來可能有些丟臉。

　　雖然我很豪氣地跟龍之介說帶他去錘人，但到現在我都沒挖出來黑衣組織的實驗基地在哪。

　　所有根據線索找到的都是舊址。

　　「啊啊啊啊啊啊啊。」我強忍住想臉滾鍵盤的衝動，煩躁地抓了抓頭發：「找不到找不到啊。」

　　我頹喪地陷進柔軟的沙發裡，脖子後仰，視野有短暫的模糊，天花板上的吊燈都生成了重影，我用力眨了眨眼，過了幾秒映入眼簾的一切才清晰了起來。

　　芥川龍之介在我旁邊，我的手揮動時蹭過他的衣服，感受到他的存在我一瞬間很安心。

　　我委屈地跟他哭訴：「龍之介，找不到哇。」

　　「誒？」

　　一只白皙修長的手驀地覆住了我的眼睛，視覺所感知的色彩瞬間歸為黑暗。

　　那是芥川龍之介的手，觸感微涼，絲絲涼意傳遞至我的眼眶周圍，很舒服。

　　隨之而來的是他涼涼的聲音：「太累了，澄，休息一會吧。」

　　我已經很久沒有聽到有人跟我說你太累了、休息一會吧這種話了，托有雲雀恭彌這麼個上司的福，在他手下這些日子，我都要被鍛煉成鋼鐵人了。

　　在西西裡島時，我一度懷疑我不是黑手黨，我這生活，明明就是標准的公務員。

　　努力微笑.jpg

　　龍之介很快就收回了手，湧入眼眶的光亮刺眼了些，我抬手擋住，嘴角揚起欣慰的笑，真誠地感慨：「龍之介你真好。」

　　真想call雲雀先生過來學學。

　　我徹底放松下來，不到一分鐘，無盡的睡意便如潮水般湧進腦海中。我再難抵擋，小聲嘟囔道：「龍之介，我睡一會。」

　　迷迷糊糊間，我腦袋一歪，靠在了什麼硬硬的物體上——沙發是軟的，不會這麼硬，那大概就是龍之介的肩膀了。然後便有什麼碎碎的東西掃過我的前額，癢絲絲的，應該是龍之介兩鬢間的頭發。

　　我太累了，累得眼睛都要睜不開了，手遵循本能地抱住了他的一只胳膊，怕他把我推開，語氣跟著軟了下來：「借我靠一會吧，龍之介。」

　　芥川龍之介久久沒有說話，就當我以為他不會回答時，耳畔響起他低低的聲音：「睡吧，澄。」

　　那聲音很輕，仿佛來自夢境深處。

　　然後，我便失去了意識。

　　-

　　許是最近一直和龍之介相處的原因，我夢見了以前在港口mafia的生活。

　　那裡有中也先生，有龍之介，有我，至於太宰治……唉，這個男人不提也罷。

　　芥川龍之介和芥川銀是被太宰治帶回的港口mafia，我第一眼見他時，他就一副蒼白樣，小小的少年，身材瘦弱的仿佛一陣風就能吹跑，健康狀況看上去比一旁的小姑娘還要不容樂觀，盡管如此，面相依舊凶得很。

　　恰當比喻一下，就是一只受傷的小狼崽子。

　　得知他要和我一起受太宰治壓榨時，我看他的眼神都藏著那麼些憐憫，多可憐一孩子，剛從貧民窟出來就跳進太宰治的火坑裡。

　　那時的我並不期待我會和芥川龍之介關系有多好，但想著和他達成共同抵抗太宰治的聯盟應該不是問題。然而千算萬算，我都沒算到過他會崇拜太宰治。

　　發現這件事後的我：……？

　　我懷疑太宰治招他進來時給他下咒了：）

　　因著龍之介無腦宰廚的身份，我一度不好跟他吐槽太宰治，只能委屈吧啦地去霸占中原中也的時間，邊看著赭色頭發的少年埋頭奮筆疾書地書寫著太宰治丟給他的任務報告，邊跟他吐一肚子的苦水。

　　中原中也在這個時候就會和我產生強烈的共鳴，生出一種想把太宰治那家伙的腦袋給擰下來的衝動——這是我根據他手裡快要折斷的筆推測出的他的心理活動。

　　貧民窟的出身加上對於太宰治的看法的不同，芥川龍之介一開始與我並不親近。他就像只小野獸，把自己裹在黑暗裡，對著周圍永遠亮著他鋒利的獠牙，即使後背的傷口早已潰爛。

　　是什麼時候開始和少年關系改善了呢？

　　過長的時間給往昔的記憶蒙了一層霧，白白的、濃濃的，很難撥開以還原出最原始的模樣。

　　已經不太記得了。

　　也許是他決意將後背交予我時，也許是我按著他的肩給他上藥時，也許是他用羅生門替我擋掉那顆子彈時。

　　時光中數不清的微小縫隙裡，總共存在著那麼多的也許，醞釀著無數的可能性，其中轉折，大概我和龍之介都說不出吧。

　　畢竟感情這種東西，就是復雜的理不清的。

　　-

　　我剛脫離遙遠的夢境，意識歸籠的下一秒，脖頸處一陣酸麻的電流傳至神經。

　　「嘶。」

　　我動了動脖子，將腦袋從龍之介肩上移開，圈著他的胳膊的雙手也趕忙松開。

　　朦朧的眼神慢慢恢復清明，睡了一覺，我感覺自己又充滿了元氣，扭頭向人形抱枕龍之介道謝：「謝謝你了，龍之介。」

　　陽光灑了一寸在他的頰側，將他白的病態的皮膚暈成淡金黃色，也照亮了他總是黯淡著的眼瞳。我看見那雙盛了些微日光的眸子中似乎有什麼在翻滾，最終又趨於平靜：「沒關系。」

　　我想起夢中的那個多年以前的芥川龍之介，狠戾、狂躁、倔強，像一只困獸。驚然發現，原來我一直都忽視了，他已經變化了這麼多。他在時間的打磨下變得柔軟，變得溫和，看向我的目光中再也不會帶著敵意。

　　真好啊，龍之介。

　　龍之介突然伸手搭在我的頭頂，那只涼涼的手順著我的發絲下滑至右耳旁。

　　「頭發亂了。」他指尖擦過我的臉頰，很輕很輕，然後指節分明的手指撩起一縷落在肩前的碎發，靜靜地看了幾秒，旋轉了一圈，將它別在我的耳後。

　　我像被施了定身法一樣，忘記了動作。唯有心髒在持續跳動，撲通撲通的，清晰有力，傳入耳中。

　　與此同時，我清楚地認識到，我的心跳在加快。

　　太曖昧了。

　　這個氣氛實在是太曖昧了。

　　我仿若從夢中驚醒般的猛地往後縮回了身子，龍之介的手停在半空中，他嘴角抿成一個沉默的弧度，伸出的手一點點收回，目光緊緊鎖在我身上，露出了一絲疑惑的表情。

　　我盯著他，感覺自己在剛剛那一刻，觸摸到了一件不得了的事情。

　　心裡的某寸土壤在松動，不知何時播下的種子破土而出，長成了一小株幼苗。

　　——有什麼變了。

第041章

　　那天過後，我面對芥川龍之介心底總有著若有若無的尷尬，當然這只是我單方面的，龍之介看上去就很好，完全沒有這樣的困惑。

　　曾經那麼正常的兩個人獨處一室的時間突然變得很難熬，每當我眸中映出他的倒影，就感覺心底有什麼爬過，撩的人心顫。

　　所以我連著兩天都跑出來找折原臨也了。

　　我知道這樣很對不起龍之介，留他一個人孤單在家，但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做啊qwq

　　我發誓，等任務解決了，等一切都回歸正常了，一定好好給他道個歉。

　　折原臨也的事務所總是冷清的，太空曠，也太缺少生活的氣息。我最開始跨進情報販子的情報屋，就覺得有一種無法言說的冷侵襲著全身。後來，我便將這歸於寂寞。

　　其實有關臨也的一切，你細細挖掘，撕破他的友善柔和，窺見他的最內裡，便會發現除了抹不去的惡劣、刻薄和中二，總存在那麼點寂寞。

　　不論是他笑得跟小提琴崩了弦拉出來的刺耳音樂一樣的笑聲，還是他惡意裸露在外卻依舊說著什麼我最愛人類了的神經言論。

　　性格使然，折原臨也就是和絕大多數人隔了層界限，他主動地站在了世界的邊緣，不需要他人接近，也就沒有人逾越。

　　黑發的情報販子習慣於站在某一處高點，在那裡，他的黑色絨邊外套肆意飛揚。在那裡，他可以敞開懷抱與夜與風相擁。在那裡，他熱衷於觀察著自己最熱愛的人類，日復一日，年復一年，樂此不疲。

　　他的孤獨不需要救贖，也就無法解脫。

　　「阿澄天天跑來找我，芥川君不會不開心嗎？」

　　「……」我來個情報屋，都躲不過被問及芥川龍之介的命運。

　　我選擇性忽視他的後一句，比了個剪刀手讓自己反駁得更有底氣：「哪有天天啊臨也，才兩天唉。」

　　他嘴角扯出一個笑，轉瞬即逝，右手做出邀請的手勢：「要來下盤棋嗎？」

　　我很多年前和臨也一起下過棋，將棋、五子棋、國際像棋，我會的都試過，就差飛行棋了，結果都是無一例外地被他按著錘。

　　不可能贏的。

　　我清楚地認識到這點。

　　當然，也不要簡單粗暴地把原因歸結為我太菜了，我相信與折原臨也的對弈，沒什麼人能贏。

　　工藤新一和征十郎可以試試，這倆真聰明的絕了，我在心裡私自將他們封為人類智商的天花板。

　　太宰治或許也可，他在某些方面給我的感覺和臨也極像。特別是港口mafia時期的太宰，真是和一開始的臨也如出一轍的惡劣，也如出一轍的孤獨。

　　盡管知道沒有贏的可能性，但是我還是沒有拒絕。

　　贏不贏沒有任何關系，輸了便輸了，我都輸了那麼多次了不缺這一次。況且，在很久之前，我認識到根本下不贏這個男人後，我與臨也下棋的目的就不再是贏了。

　　「好。」我應了下來。

　　黑白相隔的棋盤在我和他中間展開，黑色的棋子和白色的棋子分割開來，各歸屬於自己方的領地。

　　折原臨也執著一枚棋子輕輕落在棋盤上：「阿澄很苦惱？」

　　我垂眸看著棋盤，心思飄走了一半，完全就是在瞎下：「那是當然的吧，臨也。」

　　我昨天與他稍稍講述過目前的局面。

　　黑衣組織相當謹慎，關於實驗室的位置保護極嚴，光從外部尋找，真的摸不著一點痕跡。

　　這麼一看，我還得曲線救人，從內部找破綻。

　　可惜宮野明美不是合適的人選。

　　但這種時候更換突破對像也是相當麻煩的，最關鍵的是，時間它不太允許我這麼做。

　　說句不吉利的，都不知道艾妮絲和契斯能不能等我那麼久。請相信，我並沒有在詛咒他們，只是簡單地陳述一種可能性罷了。

　　這幾乎結成了一個半死局。

　　跟現在棋盤上的局勢一樣。

　　我全力以赴時尚贏不了折原臨也，更多提現在精力早不知道飄哪去了。

　　我拿起一枚棋子，躊躇著不知落在哪裡，棋子懸空半晌，最終落回原地：「我輸了，臨也。」

　　這怎麼看都是我輸。

　　他支著下巴，模樣閑散：「阿澄忘了一件事哦。」

　　「嗯？」

　　折原臨也的手越過他的黑棋，挪動了一枚白棋。

　　我細細思索了一會：「還是會輸的吧。」

　　臨也攤手，眉梢輕挑，故作無辜：「那當然。我怎麼可能讓阿澄贏我呢？」

　　我：「……」

　　你媽的。

　　我翻了個白眼：「那你動它干嘛？我還以為你要給我破死局呢。」

　　折原臨也微微一笑，他斂了些惡意，反透著股痞氣：「因為這樣棋盤才能繼續，阿澄肯定想不到可以這麼走。」

　　我看著那只修長的手靈巧地操控黑白兩子，絕境中強行給白棋續命。

　　我突然有點酸。

　　太聰明了，折原臨也。

　　就是人不是個正常的，成天就憑著這副好腦子布局來滿足自己的惡趣味，可惜了這神仙智商。建議給我，我一定能為人類和平做出巨大貢獻。

　　最後一顆棋子落定。

　　臨也心情很好，他以前每次在棋局上各種血虐我後心情都很好，這次大概也脫不了這個原因。

　　「阿澄肯定想不起來自己忘了什麼吧。」

　　我目光下移，投射在他臉上的視線重新落在了棋盤上。

　　「不是棋，是黑衣組織。」

　　「？」

　　他嗤笑：「好久沒見過你這樣看著我了。」

　　我不滿：「說重點，臨也。」

　　要不是我和他之間距離太遠，我真想敲他腦殼。

　　這人就賊皮。

　　折原臨也的眼神柔和了下來，他嘴唇一張一合，吐出一串羅馬音：「Miyano Shiho。」

　　宮野志保。

　　「阿澄大概忘了調查她了，嘛，沒關系，我記得。資料不算多，但足夠了。」

　　「宮野志保十三歲時從美國歸來，然後就一直留在了黑衣組織裡。到如今，她在組織裡的地位已經很重要了。阿澄知道這一點，但是沒有想過為什麼，我想大概因為你和她是一樣的，自幼便接觸裡世界，所以會忽略這裡的不合理性。」

　　「事實上，阿澄你這樣的人並不多。如果不是出身環境的原因，很少有人會從小便和裡世界有瓜葛。」

　　我皺眉：「那宮野志保她？」

　　折原臨也打了個響指：「她的父親是被稱為瘋狂科學家的宮野厚司。」

　　我驀地瞪大眼睛，明白了什麼。

　　「如果猜的沒錯的話，不，應該是不會錯的。宮野志保是黑衣組織裡重要的科研成員。」

　　我看見陽光滲了進來，臨也偏暗色調的眸子亮了起來，自信從那裡生長，張揚地外露。

　　半死局破了一半。

　　作者有話要說：

　　我臨工具人實錘。

　　這編的我好難_(:з)∠)_

第042章

　　折原臨也提供的消息無疑給我破開了一種可能性。

　　雖說這一選項完成起來會很困難。

　　我的腦中是有宮野志保這個人物痕跡的，只是一直處於相對來說較邊緣的地區，而如今要將她擺在故事的中心，並不是件容易的事。

　　她太難接觸了。

　　但總歸比組織裡那些只有一個名字的人好，起碼宮野志保是個我能看得見的存在。

　　「臨也，太優秀了。」我想到了一些在年華風化回憶後仍保留下的舊事，心生感慨：「難怪以前川笙嶼老喜歡找你。」

　　川笙嶼還在東京時，處理他的業務一半時間都離不了折原臨也。也正是他，我才會和臨也有交集。

　　「我可是情報販子。」這句話配上他現在的張揚倒挺相稱，也像極了許多年前的折原臨也。

　　我笑了一下，難得附和：「是是是。」

　　我伸了個懶腰，雙手合在頭頂，透過交叉的指間縫隙看見了單色調的天花板，心情放松了些：「雖說不好連上宮野志保這條線索，但我總算是有個具體的方向了。」

　　明美客廳裡擺放的合照、她仍舊安全地留在黑衣組織，現在所知的一切，都表明著宮野志保和明美的關系不差。也許沒有必要直接放棄明美，她依舊可以成為一個不錯的切入點。

　　「謝謝啦，臨也。」

　　我定下主意，便打算離開這間獨屬情報販子的事務所。

　　他先一步叫住我：「阿澄。」

　　「嗯？」

　　「或許我還可以提個建議。」

　　「你說。」

　　折原臨也手裡持著枚白棋，隨意地翻轉把玩著，眼睫微垂，幽幽開口：「你可以試著策反宮野明美和宮野志保。」

　　噔。

　　清脆的棋子落在棋盤上的聲音，白棋踏入黑棋領地，黑叢中的一抹白，很是顯眼。

　　我蹙眉，並沒有表示出贊同的態度：「臨也，這樣風險很大。」

　　要是失敗了，我的任務就真的徹底封死了。

　　他聳肩：「阿澄，你該了解我的，沒有完成的可能性，我不會提出來的。」

　　「宮野明美先不提，你告訴我，宮野志保憑什麼會背叛黑衣組織？」

　　臨也的話鍍上了一層不易察覺的鋒利：「因為她不是你。」

　　我愣了一下：「……誒？」

　　他的神情中流露出了一些無奈：「阿澄，不要把她對組織的情感代入你對彭格列，或者是芥川龍之介對港口mafia的情感，這是不等價的。」

　　「黑衣組織覆蓋範圍太廣，不光是表面上的地域，深層的階級同樣。它建立於半個多世紀前，正好是戰後的敏感季節，這導致其內裡的臥底和間諜數不勝數，且不只限於日本公安，FBI、CIA、MI6等各國的諜報組織在裡面都有人，比如你所知道的赤井秀一，他甚至在叛逃前已經取得了相當高的地位。混亂的體系使得成員聯結少，消息也不共通，因此大多數成員都缺少對於這個神秘組織的具體認知，也就不可能存在類似於你和芥川龍之介的歸屬感。」

　　「可是，她如果想走，兩年前就該走。」我話音剛落，便猛然意識到自己錯了：「不，不對。」

　　「她沒有契機，也沒有保障。」折原臨也說出了我想說的話，她勢單力薄，黑衣組織不可能輕易放走她，「而你現在可以朝她伸出橄欖枝。」

　　「我甚至猜測，就算沒有你，宮野明美和宮野志保會脫離黑衣組織也是遲早的事。尤其是宮野明美，她這樣完整生活在陽光下且更貼近日常的人，不會適合也不會甘願留在裡世界。」

　　折原臨也猩紅的眼睛裡閃著紛繁復雜的光，盈滿其中的銳意傲氣幾乎流溢出來，書寫描繪著獨屬於他的張揚。

　　依稀記得，他與川笙嶼交談時便是這副模樣，時隔多年，我終於窺破了年少時對於少年的半點不解：「臨也，我徹底明白了。」

　　「什麼？」

　　「川笙嶼為什麼喜歡與你合謀。」

　　不僅僅只是我所想的他對於情報的搜集能力，折原臨也由細節推到整體的能力更為恐怖。

　　有這樣的隊友實在是太舒服了。

　　他嘴角上揚，一笑就沒正形，剛剛的意氣都散了大半：「因為我一直深愛著人類，所以也會相當了解人類啊。」

　　可惜這份愛意，注定得不到對等的回報。

　　我不再多留：「走了，臨也。」

　　-

　　我回到了格瑞給我租的公寓。

　　站在門前，想起一門之隔的青年，我雀躍的心情漸漸平復了下去。

　　……感覺還是不太知道該怎麼面對龍之介啊。

　　「呼。」

　　我猶豫了好一會，最後帶著溫度的手還是觸摸上了衣服口袋裡冰涼的小物件，鑰匙暴露在空氣中，正在為能起到自己的作用歡呼雀躍，鎖口迎來了與它形狀最為吻合的小巧金屬制品。

　　推開輕質木門，熟悉的房間布置緩緩映入眼眸，然後便是一片黑。

　　芥川龍之介就站在門後。

　　我先是驚訝，那點訝異埋沒後便生出些心虛：「咦？龍之介？你怎麼在這裡？」

　　「聽見你回來的聲音了，你在門口站了好久，澄。」

　　我：「……」這你都發現了。

　　我要是知道你就在門旁邊我肯定不會站外面站好久啊。

　　好在芥川龍之介並沒有過分抓住這一點，他轉身，不鹹不淡地問：「你又去找情報販子了？」

　　「嗯。」他的氣場有些奇怪，似乎是不高興，我繼續解釋：「雖然臨也人是不怎麼不討喜，但他作用還是很大的。」

　　我跟著他走了一小段路，而後齊齊坐在了沙發上。

　　「我今天和臨也探討出了一個方法。」

　　筆記本電腦在我早上出門前被丟在了茶幾上，我伸手撈過，熟門熟路地打開，調出了宮野志保的照片，翻轉屏幕遞到芥川龍之介眼前。

　　「宮野志保，宮野明美的妹妹，目前已經可以確認是黑衣組織的科研人員，她會是我們完成任務過程中很重要的一環。」

　　我把筆記本重新抱在懷裡，詢問他：「臨也建議我策反她，龍之介，你怎麼看？」

　　他盯著我的眼睛看了兩秒，得出結論：「你被情報販子說動了，你想這麼做。」

　　我稍稍瞪大眼睛：「誒？」

　　意願表露這麼明顯的嗎，就這樣輕易被龍之介看出來了啊。

　　芥川龍之介說：「你想的話就去做吧，在下會一直和你在一起的。」

　　我心一悸：「這個回答有點犯規啊，龍之介。」

　　說什麼會一直和我在一起的，這種話也太犯規了吧。

　　「這是真實想法，在下會一直和你在一起的。」

　　肩上忽地一沉，龍之介的額頭靠了上來，我渾身一僵，眼角余光瞥見他兩鬢的黑白頭發順勢垂了下來，他輕輕咳了兩聲，伴隨著身體抖動了兩下。

　　再開口，聲音已然蒙上了一層沙啞：「所以別再躲著我了，澄。」

　　作者有話要說：

　　我對不起柯南的劇情線【磕頭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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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3章

　　原來他感覺到了。

　　我張了張唇，干巴巴道：「我沒有。」

　　他的聲音自下方傳來，悶悶的，語氣帶著點不知是不是我錯認成的孩子氣：「你有。」

　　……好吧我承認這話說的太沒底氣了點，換誰都不會信。

　　沉默緩緩擴散，我閉口不言，思考是否該說些什麼挽回一下局面，龍之介也沒緊跟著出聲，他在想什麼我就不知道了。

　　我垂著眸，目光停滯在他露出的一截白色袖口上，花邊的設計偏靈氣，其實並不襯他的氣質，但整體看上去卻意外的很搭。

　　淺色薄布料包裹下的皮膚很白，暴露在空氣中的手腕纖細，側面彰示著本人的身材瘦弱。單看這樣一截手臂，幾乎很難想像它的主人是裡世界裡讓人懼怕的存在。

　　……啊，不知不覺就走神了。

　　分散開的精力使得我對時間的感知變得微弱，也不知道過了多少秒，芥川龍之介問：「是因為情報販子嗎？」

　　他這句話太突然，還沒講完整，我喉間下意識溢出一個疑問音節：「嗯？」

　　龍之介額頭抵著我的肩，或許是倦了，或者是貪戀，他短時間內一直沒動。

　　我腦筋轉了一圈，才把它補全為「是因為臨也我才躲著他」。

　　這是就直接越過了我蒼白的辯解，認定了我在躲他。

　　我舔了舔略干的嘴唇，不再掙扎：「……那倒沒有，和臨也沒有關系。」

　　折原臨也是個很神奇的存在。

　　他身體裡的每一處流淌與奔騰的血液都在運輸著最鮮活的惡意，他的刻薄與劣根純粹且總是張揚的外露，他並不是個好人，但你也很難將他歸為傳統意義上的壞人。

　　也正是因為他毫不掩飾的惡劣與瘋狂，臨也自帶一種神奇的魔力——當你的故事中有他扮演的角色，你就會偏向性地認為，那些遇見的談不上好的事情都和他有關。

　　頗為糟糕的屬性，促使他很容易演變成一個良好的甩鍋對像，也算是屬於他自己的因果循環了。

　　我抬起胳膊，撫上了龍之介的頭頂。本意只是想輕拍兩下，奈何掌心撫過長長了些的黑發，觸感是與他的個性反著來的柔軟和舒適，便忍不住蹭了蹭。柔順的發絲隨著我的手勢晃動，可愛又好玩。

　　「別多想了，龍之介。我承認我在避開你，但原因不好跟你說明。」

　　因為是我單方面的問題。

　　是我心底的藤蔓在瘋長，攀上多樣厚實的心髒壁，想要滲入其中。

　　龍之介手動了動，指尖劃過我衣角，寧靜的氛圍裡冒出了一下很小很輕的刺啦聲，像是水面上突然露出透明身體的小氣泡，暈著七彩的光，只一下就嘭的碎裂了，唯留周圍細細密密的水汽漸漸沉降。

　　他語氣似乎軟了下來：「雖然不知道是因為什麼，但是澄應該相信，在下永遠和你是同一立場的。」

　　他直起了腰，望著我，眼底的黑濃稠靜謐，仿佛船只誤闖進了深寂的海，而後浮光破開了海底的荒冷，他嘴唇一張一合，固執地重復了一遍：「所以別再躲著在下了。」

　　芥川龍之介模樣認真，某一瞬間像是陽光籠罩下輝煌教堂裡虔誠的信徒在禱告。

　　在那裡，砌功精湛的花窗隔屏古典華貴，攜著中世紀揮不去的優雅，悠揚渾厚的鐘聲蕩漾開，驚得無辜棲息在雕飾精巧的牆體上的白鴿展翅飛離。

　　熟悉的龍之介的聲音自小巧鳥類撲棱著翅膀的雜音中傳來：「澄。」

　　我目光重新聚焦，描摹出青年清秀的眉眼，在他的注視下微微一笑：「好。」

　　或許無關鐘聲的驚擾，白鴿本身就想要飛翔。

　　-

　　遠方落日的余暉溫暖輝煌，璀璨的光束像飄渺的螢火一樣散入東京，照耀著生活的每一處角落，輕而易舉就穿過了透明的玻璃板，暈開在地板上染了一層金。

　　隱約能聽到街道上汽車的鳴笛聲，算不上好聽，但並不刺耳，有時甚至會給孤單地在這座城市落腳的人帶來一種日常的生活氣息，從而衍生出對於它的聯結感與歸屬感。

　　「太陽要落山了，龍之介。」

　　他不鹹不淡地應了一句：「嗯。」

　　我把懷裡的抱枕丟在一旁，伸了個懶腰，舒展舒展四肢。交疊在毛絨沙發上的雙腿一起放下，我搭著拖鞋走到光亮的窗邊，推開了緊閉的窗口，打開的縫隙不大不小。

　　不同於酷夏與嚴冬，這個時節室內外的溫度相差不大，撲面而來的不會是高溫躁意，也不會說凜冽寒風。湧進的氣流溫和微小，不小心擾亂了房間內微妙的平衡，似乎在商量著重新組合。

　　去除了一層厚實的玻璃板，來自世界的聲音便清晰了許多。街道的鳴笛聲放大了些，樓底的小孩正因為追逐打鬧發出童稚的嬉笑聲。

　　地平線托舉著絢麗的霞光更直接地映入我的眼眸，是很漂亮的玫紅色，染了半片天，肆意地跳動著、雀躍著，像沉醉於舞蹈而忘我的精靈。

　　「明美該回來了。」

　　龍之介的聲音在身後響起，他問：「你要去找她嗎？」

　　我回頭看他：「當然。」

　　我漫步走到龍之介身邊，手一撩，將脖頸間摩擦著的發絲都留給後背：「唔，先扎個頭發吧。」

　　披散在肩的頭發被我抓起，手指拉長了發繩飛速纏繞幾圈，扎成了個高馬尾，防止勒著頭皮皮筋就綁得松了些。

　　袖口的扣子之前為了行動方便解開了，後來就一直保持著解開的狀態。

　　我攥住那枚普通的白色紐扣，想把它系回去。紐扣和扣口都小，左邊的紐扣回歸原樣，許是左手不如右手靈活，角度略別扭，右邊的我試了好幾遍都沒成功。

　　「…………」

　　龍之介看不下去了：「在下幫你吧。」

　　「啊，麻煩你了，龍之介。」

　　我把手遞至他的面前，龍之介看了我一眼，而後托起我的手腕，他的手偏涼，肌膚相帖處傳來絲絲涼意。

　　他摸到了那一小枚紐扣，垂著眸，睫羽輕顫，在他干淨的臉龐上投下淺淡的漂亮的陰影。

　　我望著龍之介一時出了神，直到他偏淡的音調響起：「好了，澄。」

　　白色的圓粒紐扣被穩穩當當地扣回扣口，橫在空中的手臂一並被收回：「謝謝你了，龍之介。」

　　我站起來，理了理衣襟袖口，撫平了些褶皺：「那我去找明美了。」

　　「放心去吧，澄。」他微微眯眼，似乎是回憶起了什麼：「你可以的。」

　　作者有話要說：

　　！！！！10w了！！

　　感動得原地打滾！！

第044章

　　「咚咚咚。」

　　屈起的指節輕叩木質門板發出了沉悶的響聲，像是平靜水面落進一顆小石子呈漣漪式蕩開，聲音消彌的邊緣正巧連接了東京街道一陣不長不短的汽車鳴笛，似某種無法言表的悲鳴。

　　我靜靜等了幾秒鐘，聽見一門之隔傳來哢噠的輕響，接著門被拉開了一小條縫隙，幾縷黑色長發飄進其中，光線跟隨其後的湧出，落了長廊的白色地板一片，鋪了層淡金。

　　門被房間裡的人徹底地拉開，宮野明美完整出現在了我的視線裡，她黑發披散在間，漂亮的藍眼睛裡蘊著天與海，眉眼間的疲憊很淺，身上罩著在公司工作時的服裝，是很正式刻板的風格，但掩不了她本身的溫柔。也許是剛回來沒多久，這套衣服並沒有來得及換下。

　　明美右手落在門把手上，面露疑惑：「阿澄？有什麼事嗎？」

　　「嗯。有些事要跟你講。」

　　我面上沒什麼變化，回答的聲線也十分平緩。但胸腔裡的心髒活力無限地跳動著，我分不清是緊張還是興奮，只知道自己要做一件大事情。

　　她看了我一眼，側過身：「請進吧。」

　　我最近忙於調查，已經有挺長一段時間沒有拜訪過明美的公寓了。室內依舊是我熟悉的風格，物品擺放也幾乎沒變。我和明美在客廳坐下，目光習慣性地掃視了一圈，瞥見了正對面擺著她和宮野志保合照的相框。

　　茶幾中央整齊地方了一套的杯具，明美身子稍前傾，伸出指尖推了推茶壺，圓滾滾的瓷器往前移了半寸。

　　「果然沒有水了。」她低聲嘟囔了一句，上半身又成了直挺挺的弧度：「抱歉，阿澄。我剛回來，還沒來得及燒水。」

　　「不，沒關系。」

　　她嘴角揚起，不見眉目間的倦怠，倒是眼睛裡瑩瑩閃光：「阿澄剛剛是說有事情跟我講吧，是什麼事情？」

　　我嘗試著一點一點地向她暴露出我的目的：「似乎沒有見過明美的妹妹呢？」

　　「志保？」宮野明美下意識望向架著相框的矮小台櫃，她的表情在一瞬間變得很柔和，卻又含著說不清的落寞：「是啊，她很忙呢。」

　　「聽明美描述，她大概是個很優秀的人吧。」

　　「是的呢。」

　　我拐彎抹角地繼續問：「是做什麼工作的呢？」

　　明美愣了一下，然後突然笑開了：「我明白了，阿澄。」

　　「？？？」

　　我相信我的眼神一定完美地表露出了我此刻的懵逼。

　　她的嘴角依舊保持著淺淺的微笑：「阿澄是想找我談黑衣組織的事情吧。」

　　我更懵了：「誒？不是？為什麼明美可以猜到？」

　　？？？沒道理啊臥槽。

　　宮野明美不可能知道我和裡世界有關系，甚至她都不應該知道我知道她隸屬黑衣組織這件事。

　　彭格列在這種事情上絕對不會有疏漏，就算有，雲雀先生也不允許。

　　我的身份不可能泄露。

　　不對。

　　腦子裡閃過什麼，我眼睛猛地瞪大，好像知道了，被遺忘掉的是什麼。

　　我不會出錯，但是還有一個人。

　　「是因為龍之介？」

　　「龍之介？原來阿澄男朋友叫這個名字嗎？」

　　「……不，不是男朋友。」

　　她略驚訝地感嘆：「誒？竟然還不是嗎？」

　　「……」我無奈扶額，「那不重要，明美。」

　　「噗嗤。」明美像以前許多次一樣輕拍了拍我的發穴，「的確是因為龍之介君。我第一次見到他，只覺得眼熟，似乎在哪裡見過。」

　　她說著說著，眼底摻著一寸淡淡的懷念：「幾天前我終於想起來了，是因為大君——阿澄應該知道大君吧。」

　　「是。」

　　赤井秀一在黑衣組織的化名，諸星大。

　　「大君以前和龍之介君接觸過，我並沒有見過龍之介君，也不知道他的名字，只是從大君那裡不小心見過一張他的照片，所以印像不深，沒有在見到他的第一眼認出。我並不清楚他的底細，但是大君任務所接觸到的人，多半是來自裡世界的。」

　　我：「…………」

　　港口mafia坑我！！

　　「我並不能完全確定阿澄和裡世界有沒有關系，直到你剛剛問出那句'做什麼工作'，太突然了，暗示性也太明顯了。我只要稍稍把一切串起來，就能看明白，阿澄與我，我們生命最開始的交集便建立在我是黑衣組織成員這個身份上。」

　　「真是出乎我意料的發展啊。」

　　這他媽誰能算到啊？折原臨也那家伙都沒想到能有這麼一茬吧？？

　　「那明美這個態度，我是不是可以理解為，你很樂意和我交談？」

　　「阿澄想找的是志保吧？」

　　「是，我想見她。」我想了想，末尾又補充了一句：「不會傷害她的。」

　　「我知道，阿澄是個好姑娘。」明美頓了頓，很輕很輕地開口：「現在在阿澄眼中，我們是在平等的談判嗎？」

　　宮野明美在賭，她從識破芥川龍之介的一瞬間就在賭，而現在，她在賭她認識的川笙澄是不是真正的川笙澄。

　　毫無疑問，她賭贏了。

　　我聳肩：「那是當然的吧，明美。」

　　你願意相信我，那我就願意讓步，也願意保全你，這不僅僅是回報，更多的是我尊重你源於本性的溫柔與勇氣。

　　她松了口氣，真誠地笑了：「太好了，阿澄。」

　　「那作為交換的條件，明美想要獲得的是什麼？」

　　「幫我欺騙過組織的殺手，讓我和志保脫離黑衣組織。」

　　眼前霎時浮現出那一雙猩紅眼瞳，獨屬於折原臨也的驕傲與自信自其中迸發。

　　猜對了。

　　我不禁輕笑一聲。

　　真是可怕啊，臨也。

　　明明從沒真正接觸過明美，揣摩她的心思卻算的一步不漏。

　　我沒有過多猶豫，下顎微抬，答應了宮野明美提出的、這個早已被情報販子預測到的請求：「成交。」

　　「我會聯系志保的，那麼關於掩過組織耳目的計劃……」

　　「放心吧，明美，不過是動點騙過眼睛的小把戲，交給我吧。」

　　「誒？阿澄可以嗎？」

　　我站起身，一把扯了綁著高馬尾的發繩，如瀑的長發傾瀉下來，鋪滿了後背：「不要小看我啊，明美。」

　　尤其是，不要小看彭格列。

　　發繩被我捆在了手腕上，作點綴的廉價玻璃面將太陽僅留與世間的余光折射出更多彩的顏色。

　　「那我先回去了，等你的好消息。」

　　「阿澄。」

　　「嗯？」

　　「我第一眼見龍之介君，除了覺得他有些熟悉，還看出來了一點，他看向你的眼神並不簡單。」她歪頭，緩緩道出我之前一直不願點破的情愫：「簡單點說，他喜歡你。」

　　我一愣，而後微微一笑：「明美，那種東西……」

　　「——我猜到了啊。」

　　作者有話要說：

　　澄妹是上一章完全猜到的。

第045章

　　「嘟——」

　　「嘟——」

　　像征著電話未被接通的嘟聲單調的拖長。

　　「真是的……這家伙在搞什麼啊……」

　　這都打了多久了。

　　我正猶豫著要不要掛斷等會再打，前進的人群驀地統一停下，抬頭望了一眼，紅燈了。

　　就等紅燈過了吧。

　　要是紅燈過了，電話還沒接，就掛掉吧。

　　仿若福至心靈，我剛這麼決定，下一次冗長無趣的嘟聲還沒來得及出現，就被熟悉的男音取代。

　　「阿澄？」

　　「是我，竟然過了這麼久才接電話。」我在上衣的兜裡摸到了出門前從茶幾上順走的糖果，咬開了包裝塞進嘴裡，碎裂的塑料糖紙被揚手丟在了垃圾桶裡，脫離掌心的那一剎，我好像瞥見了上面寫著是檸檬味的。

　　糖果抵上舌尖的一剎那，檸檬混合著薄荷的氣息衝撞開來。

　　檸檬味的薄荷糖啊。

　　清涼涼的，還挺好吃。

　　內心迅速飄過了這個無關緊要的想法，我含糊不清地喊著電話那頭家伙的名字：「弗蘭。」

　　弗蘭。

　　我在彭格列認識的伙伴。

　　是個總戴著青蛙頭套，有著奇怪的講話習慣——總喜歡自稱me的家伙。

　　「阿澄現在應該在日本吧，打電話給me干什麼？」

　　出現了，弗蘭標志性語癖。

　　我跟他都是有話直說的：「有事找你幫忙。」

　　「誒——？又找me幫忙啊。」他的話戛然而止，仿佛是被什麼強行打斷，掠過一陣風聲，又過了一兩秒，那平緩的聲線才慢悠悠地說道：「廢柴阿澄。」

　　「是啊，所以你趕緊給我從意大利滾來日本啊。」我翻了個白眼，「話說你是在蹦迪嗎？說話突然就斷了，聽起來上躥下跳的。」

　　「沒有哦，me在躲白痴前輩的小刀。」

　　弗蘭說的白痴前輩……是貝爾吧。

　　果然，下一秒來自大洋彼端的貝爾菲戈爾的吶喊就通過弗蘭的手機清晰地傳遞給了我：「你說誰是白痴啊！你這個不可愛的後輩！」

　　「……」還真是巴利安日常。

　　立於人行道對面的直挺交通燈在幾十秒的等待後終於由紅變換為綠，我邁開腳步，淹沒在前進的人潮中。

　　「你看上去很閑啊，弗蘭。」

　　他在躲避貝爾菲戈爾的攻擊同時游刃有余地和我對話：「畢竟me跟你可不一樣，阿澄去日本都快兩個月了吧，還沒回來，速度太慢了。」

　　伴隨著他平淡的話語一同卷進我耳廓中的，是貝爾菲戈爾神經質的叨叨。我聽得不那麼清晰，只有認出了好幾聲王子，倒是很符合他的風格。

　　我反唇相譏：「呵，你要是我，可能兩年都回不去。」

　　硬質的薄荷糖在舌尖滾了一圈，我嘎嘣一口咬碎了糖果，清涼的氣息像因膨脹到極點而炸裂的氣球似的迅速彌漫，充斥著口腔：「還有，既然你正好閑著，就快點給我來日本啊。」

　　「是是，me會去的。」

　　我張了張口，還沒說什麼，就聽見了代表著通話中斷的嘟嘟聲——弗蘭這家伙又不打招呼就掛我電話。

　　嘛，算了。

　　我收了電話，仰起脖頸，高樓一整片的玻璃反射著的刺目光芒刺得眼眸微眯。抬起手舉至額前，隔住了貪婪舔舐眼球的日光。

　　那麼我的一切工作就……

　　准備完成。

　　-

　　在弗蘭到達日本前，宮野明美先一步通知了我。

　　公寓門被敲響的那一刻，我正和龍之介打著電玩，龍之介是不可能主動干這種事情的，當然是我拉著他一起的。

　　「boss來了！boss來了啊龍之介！」

　　「在下知道了。」他有條不紊地操作著，屏幕顯示出了勝利的字樣。

　　「澄，有人敲門。」

　　像是響應他的話，下一秒，「咚咚咚」的敲門聲傳來。

　　「嗯？會是誰呢？」

　　我腦子裡飛速閃過各種可能性。

　　快遞？不，我最近沒買東西。

　　外賣？這都過了飯點誰沒點外賣啊。

　　難道是物業？

　　「我去看看。」我丟了游戲手柄，踩上了拖鞋。

　　懷著疑惑推開門，所有的推測在見到駐足門外的黑發姑娘那一刻煙消雲散，留下了唯一的答案。

　　「明美？」

　　她微微一笑：「阿澄。」

　　我側過身，以示邀請：「進來吧。」

　　我把明美領到了客廳，明亮的廳室裡，龍之介還在沙發上發呆地盯著屏幕。他聽聞動靜扭過頭，清冷無波的眸中映出了我和明美的模樣。

　　「龍之介，你認得的吧，這是明美。」

　　「嗯。」他點頭，望向宮野明美，語氣淡淡的：「在下芥川龍之介。」

　　明美和和氣氣：「芥川君。」

　　我、龍之介和明美就這樣在沙發上坐下，一人一邊，占了茶幾的三面，活像什麼重要會談的三巨頭。

　　白色的陶瓷茶壺表面留有很舒服的溫度，不冷不熱，我倒了杯水，往明美的方向推了三寸：「明美來找我，是已經和你的妹妹聯系好了嗎？」

　　宮野明美捧著玻璃杯喝了口水，原本干燥的嘴唇被潤濕了，更有光澤：「沒錯哦。」

　　「動作好快呢。」

　　相比之下，弗蘭那家伙速度就太慢了啊。

　　明美接著說：「我已經和志保約好了，明天下午街對面的咖啡廳見。阿澄明天就和我一起去吧。」

　　「沒問題。」我答應了下來，「明美和她說了要脫離黑衣組織的事情嗎？」

　　「志保只是簡單知道一些，具體說明還是要看明天。」明美搖了搖頭，微微垂下的睫毛長而密：「我總感覺自己在謀劃一件很瘋狂的事情……有時候想想都覺得很可怕，但是我啊，相信阿澄。因為答應會幫助我的是阿澄，只要想到這一點，突然就覺得一定可以成功了。」

　　我：「…………誒？？」

　　我這麼有魅力的嗎？？

　　明美伸手揉了揉我的腦袋：「阿澄是個很棒的人哦，所以一切都會順利的，不止在我和志保這件事上。」

　　她說後一句話時，笑得有些神秘。

　　我眨了眨眼，很快就聽懂了她在暗指什麼。不經意瞥了眼一直沉默無言的龍之介又飛速收回，嘴角笑容擴大：「那當然，明美。」

　　-

　　送走了宮野明美，我重新盤腿坐在沙發上想和龍之介繼續快樂的電玩時光。

　　龍之介移了個位，坐在了我旁邊。

　　游戲斷連太久正在重開，我趁著這個間隙喊他：「龍之介。」

　　他兩鬢的黑白發懸在空中，看上去毛茸茸的，我伸手揪了揪，在他略呆滯的眼神中粲然一笑：「這次任務完成後，一起回橫濱吧。」

　　時間似乎凝固了一霎。

　　「咳咳……好。」

　　作者有話要說：

　　鬼滅好好看！！【喂。

第046章

　　「澄，在下有一點不明白。」

　　屏幕顯示通關結束，我跟著放下手柄：「嗯？怎麼了？」

　　芥川龍之介望著我：「你講了那麼多，偏偏在下最不清楚的那一點沒提及——幫助宮野明美脫離組織的計劃到底是什麼？」

　　「那個啊……龍之介馬上就會知道了。」

　　-

　　次日，宮野明美果真如約定所說，找我出門。

　　咖啡廳裡播放著優雅舒緩的樂曲，陽光從街道一側的透明玻璃打了進來，將廳內照得敞亮。空氣中飄著淡淡的苦，軟沙發讓選擇停留此處的客人下意識身心放松，配上提神的咖啡，是個很適合交談的地方。也就是在寧靜祥和的氛圍裡，我第一次真正意義上見到了宮野志保。

　　和照片上如出一轍的茶色短發，眼睛是和明美相同的藍色，很漂亮，但卻不似明美般溫柔如春水，相反，露出的鋒芒略凌厲。

　　她打量我的目光談不上友不友好，平靜的表面下蘊著警惕。

　　嘛，這也正常，畢竟我於她來說只是個陌生人，還是個要從黑衣組織拐走她和她姐姐的陌生人。

　　我露出禮貌的笑容，讓自己顯得沒什麼距離感：「初次見面，我是川笙澄。」

　　這句話脫口時，我竟奇異地感到有些生疏——鬼知道我有多長時間沒跟別人一本正經地介紹自己了。

　　還在西西裡時，我隔三差五就到處跑，有時候跟著草壁哲矢，有時候帶著我的小跟班格瑞，對著不知道哪個家族的誰誰誰說著千篇一律的開場白。對方永遠是認得我的，但我最後往往誰也沒記住……意大利人長得實在是太像了！！還都打扮得一模一樣——鼻梁上搭個黑墨鏡，上半身黑西裝內搭白襯衫系個黑領帶，下半身黑西褲配黑皮鞋。

　　我給你拿頭認：）

　　下次再見時，永遠都是格瑞在旁邊悄悄提醒我，這是哪個家族的誰誰誰，然後我就把他的話原模原樣地搬過來重復一遍，假裝記住的是我。

　　宮野明美和宮野志保姐妹倆同坐，我與她們相對，茶發姑娘不鹹不淡的聲音響起：「我是宮野志保。」

　　我迎著明美的目光微微一笑，脖子小小地扭轉了一個弧度，直視著那雙情感淡薄的藍色眼睛，緩緩道出尋找她的目的：「是這樣的。我知道宮野小姐是黑衣組織的研究成員。我呢，只是希望宮野小姐能透露一下實驗室的位置，這個要求相信對於在實驗室工作的你，應該很簡單吧？相對的，作為交易，我答應了明美，會幫助你們姐妹倆脫離黑衣組織。」

　　這聽著就像海葵和寄居蟹，簡直互利共贏。

　　茶發短發的姑娘手指捏著調羹，慢慢地攪動著，面前的咖啡杯上方升起淺淺一層霧氣。她垂著眸，聽完我的敘述並沒有立刻接話，似乎在思索著什麼。

　　我並不催促，服務員小姐正巧呈上了之前點的加奶加糖咖啡，我微笑著道謝。尚年輕的服務員小姐與我客氣了幾句便轉身離去，繼續著自己的工作。我忽地想起了以前在橫濱咖啡廳打工的日子，透過她望見了那時的自己。

　　咖啡濃厚的醇香混著淡淡的奶味縈繞鼻翼，杯身傳來溫度略燙了些，我便和對面的茶發姑娘一樣，輕輕攪動著香氣四溢的咖啡，灰褐色的液體轉成了一個小小的漩渦。

　　調羹輕輕劃過杯底之間，除了瓷器摩擦而過的粗糙聲響，仿若聽見細微的時光流轉的聲音。

　　良久，宮野志保開口：「我憑什麼相信你可以帶我們脫離組織？」

　　「宮野小姐是在擔心這個嗎？你也許是不可以相信我個人，但是應該相信我的家族——補充介紹一下，我來自彭格列。賭上我屬於彭格列的驕傲與榮光，我保證，一定會保全你和明美。」

　　宮野志保側頭望著窗外：「為了保護實驗，組織的實驗基地是不停輪換的，等下一個地方確定了，我會告訴你的。」

　　令人驚嘆的謹慎。

　　「很高興你選擇相信我。可以再冒昧問宮野小姐一個問題嗎？」我用手機調出了艾妮絲和契斯沃夫的照片，「你見過這兩個人嗎？」

　　她的表情變得很古怪：「見過。」

　　「他們怎麼樣了？」

　　她再一次打量了我一眼，猶豫了一會說：「組織之前提出想用他們試驗藥物，我拒絕了。後來因為更改實驗室位置的事情耽擱了下來，現在應該被組織看管著。」

　　那就好。

　　我暗暗松了口氣：「我會等待你的消息的。」

　　-

　　弗蘭是在第二天抵達的東京，我拒絕了他讓我去接機的要求。

　　他吐槽我：「無良阿澄，你當年來西西裡時，me可是跟著涼子小姐一起去接你的。」

　　即使看不到臉，我也知道他肯定是一副萬年淡定狀。

　　「你明明是被她硬拽過來的吧。」我一語點破真相，「我幫你叫出租車了，弗蘭，你要知道，日本的出租車可是很貴的。」

　　「這樣啊，果然白痴阿澄還有點良心。」

　　「比你有就是了，拜拜吧你。」

　　我掛了電話，用手點了點手機屏幕：「喏，龍之介，這就是幫助明美的關鍵人物，應該一會就到。」

　　他遞了顆草莓給我，不緊不慢地問：「彭格列？」

　　「嗯。」汁水在齒間迸發而出，舌尖向神經傳遞著水果清甜的氣息，我舔了舔唇：「好甜。」

　　龍之介又遞過來一顆草莓：「在一起吧，澄。」

　　我伸出去的手在半空中咻一下定住了，抬眼去看龍之介，他面色平靜，好像並不覺得自己說了什麼很重要的話。

　　「龍之介，你剛剛說了什麼嗎？還是我幻聽了？」

　　他歪了歪腦袋，瞳中映出我的模樣，那裡的我看上去傻乎乎的。龍之介嘴角微微上揚，似乎是笑了，他丟了草莓，偏涼的手抓住我懸於空中的手，插入指縫間，一點一點地扣緊：「和在下在一起吧，澄。」

　　「誒？？！」我人都被嚇傻了，說起話來都不怎麼利索了：「不、不是，為什麼，為什麼這麼突然？」

　　龍之介另一只手輕柔地覆上了我的眼，我感受到他湊的湊近，鼻翼間灌滿著芥川龍之介的氣息。

　　下一秒，我的嘴唇碰上了什麼東西。

　　薄薄的、涼涼的、軟軟的。

　　一觸即分。

　　「因為在下很想吻你。」

　　作者有話要說：

　　差不多了差不多了。

　　差不多就可以結束啦w

第047章

　　臥槽臥槽臥槽。

　　此刻我腦海裡一排巨大臥槽整齊排列同時呈滾動狀反復播放。

　　龍之介撩我臥槽！！龍之介還親我了臥槽！！

　　胸腔的心髒瘋狂跳動，如雷如鼓般傳遞至全身上下每一個細胞。雙目被青年纖細手指連成的屏障遮住，耳邊的聲音便無限放大。

　　撲通——

　　撲通——

　　心口像有火燒，燙的灼人。

　　四圍的空氣沉寂了一瞬，龍之介率先移開手掌，光亮這才重新湧入眼瞳。他埋頭在我的頸間，小小地蹭了蹭，柔軟的發絲撓過皮膚，輕輕癢癢的。

　　許是我久久沒有回應，他低聲叫了一下我的名字：「澄。」

　　噴出的微弱氣息打在頸側，生成一小股電流，麻麻酥酥的觸感自那一小塊皮膚處擴散。

　　龍之介的聲音沙啞的可怕，像所有青春電視劇裡說出表白就垂下頭等待著審判的干淨少年，就連呼喚都下意識地裹挾著小心翼翼與緊張不安。

　　我抬起手臂，手側很快略過他的左耳，短暫的相觸，所探尋到的卻是滾燙的溫度。雖看不見，但想必那裡早已染上了可愛的淡粉色。

　　發現這些後，我好心情地笑了。

　　——什麼嘛，原來龍之介和我一樣。

　　手落在了青年的發穴處揉了揉，又下移貼住了他裸露的後頸，我圈起龍之介的脖子，將他擁緊了些，給予答復：「那就在一起吧，龍之介。」

　　他渾身一顫。

　　「咚咚咚。」

　　突如其來的敲門聲打碎了這前所未有的青澀與靜謐，我和龍之介極為默契地同時松開彼此，對視之下，門口平淡的聲線跟著響起：「阿澄——」

　　弗蘭。

　　操。

　　這家伙真會挑時候，早不來晚不來，偏偏這個節骨眼上來。

　　「那家伙來了，我去開門。」我抱歉地笑了笑，同時心裡把弗蘭罵了個狗血淋頭。

　　剛往前邁了半步，就感覺自己被什麼拽著。我回頭一看，之前緊扣的十指還未放開。龍之介盯著我，他什麼都不說，手上也沒有動作，絲毫沒有要撤去力氣的傾向。

　　像倔強的小孩子撒嬌。

　　我心軟得一塌糊塗：「松開吧，龍之介，以後還有很多機會再牽的。」

　　「……好。」

　　他一點點松手，五指從我的指縫中緩緩抽離。

　　拉開門後，我見到了熟悉的青蛙帽子，帽子下面的人眼角處畫著熟悉的綠色倒三角，他擺著熟悉的表情吐槽：「好慢，阿澄。」

　　我微笑：「我現在真想把你的脖子擰下來啊，弗蘭。」

　　他並沒有被我唬到，只是奇怪地掃視了我一眼：「不要笑著說這麼恐怖的話。」

　　弗蘭自顧自地進屋，他打量了一圈屋內，最終目光落在了芥川龍之介身上：「他是？」

　　「芥川龍之介。」我得意地揚了揚下巴：「我男朋友。」

　　三分鐘前剛上任的。

　　弗蘭的語氣有了那麼一絲變化：「誒？白痴阿澄竟然也有人要？」

　　我笑眯眯反諷他：「是啊，白痴的我已經有男朋友了，但是白痴的你還沒有女朋友哦。」

　　「叮咚。」

　　被可憐遺棄在沙發另一端的筆記本在安靜了一整個早上後，發出了第一聲提示音。

　　我眼睛猛地瞪大，和三米開外的龍之介對視一眼，他瞬間就明白了我的意思，用「羅生門」撈過筆記本。

　　我熟悉龍之介的異能力，弗蘭卻沒見過，只在旁邊自言自語：「這就是涼子小姐說的異能力嗎？好神奇。」

　　沙發上，龍之介重新抬頭，確定了我的想法：「宮野志保的消息。」

　　我跑過去和他一起看了宮野志保發來的消息，正是實驗室的地址。我麻利地把消息轉發給手機，然後給准備多日的槍支裝了彈藥，同時順帶幾個彈匣，又往身上藏了把匕首。

　　在場三個人，龍之介是異能力者，弗蘭是幻術師，就我一個某種意義上的普通人能用到這些玩意。

　　我三下五除二收拾好了一切，路過弗蘭時，扯過他巨大的青蛙帽子：「走了，弗蘭，干活去。」

　　「誒？me還不知道要做什麼呢。」

　　「沒事沒事，到時候跟你講。」

　　-

　　芥川龍之介運用「羅生門」一邊拽著我，一邊拽著弗蘭……的帽子，在城市樓宇間飛快地穿梭。

　　弗蘭：「me感覺自己要掉下去了。」

　　我：「忍著吧，馬上就到了。」

　　溫熱的風肆意灌進口鼻，俯視下的人群車輛縮得很小，密密麻麻黑壓壓一片，正緩慢前行。

　　「到了。」

　　龍之介的聲音在頭頂響起。

　　呈現在眼前的是一個全新的據點，我費盡心思尋找的實驗室在層層防護之下。

　　「弗蘭，到你表演的時候了。」

　　行動開始前，我翻了很久以前來自草壁哲矢的文件，第一次看它時真沒想到這玩意除了讓我接近宮野明美外還有其他作用。

　　「就把我們三變成……變成這幾張臉吧。」我點著的是一個銀色長發男人，一個金發男人還有一個圓滾滾的男人。

　　「這文件裡怎麼也沒什麼女的照片給我冒充冒充……算了不管了，銀的這個叫琴酒，金的這個叫波本，圓的這個叫伏特加。」

　　「都是酒的名字呢。」

　　「是這樣沒錯。」我剛開始看到這些名字反應和弗蘭一模一樣，「可能組織boss喜歡喝酒吧，要麼當年是靠私販酒起家的？……不對，我們講這個干嘛，弗蘭，你可以嗎？」

　　「這種小事對me來說完全沒問題。」

　　「那就行。我們進去之後，先去找宮野志保，讓她帶著我們去找艾妮絲和契斯沃夫——弗蘭你不要問我艾妮絲和契斯沃夫是誰，你只要知道這倆名字就行了。龍之介負責把艾妮絲和契斯安全接走，我去炸實驗室，弗蘭你臨走前把宮野志保帶走順便偽造個她已死的假像。就是這樣。」我的視線在龍之介和弗蘭之間來回打轉，微笑著問：「龍之介肯定是懂了的，弗蘭你還有什麼問題嗎？」

　　他沉默了一會，說道：「阿澄，不愧是你。」

　　我不客氣地拍拍手：「就當你是在誇我了。既然明白了，那就開始吧。」

　　-

　　憑借弗蘭的幻術，我們輕而易舉地穿過重重防護進入了實驗室內部。

　　「琴酒？！」

　　罩著白大褂的茶發姑娘努力維持著面部的平靜，話語裡的驚恐卻悄然滲出。

　　我指尖抵著嘴唇，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是我，川笙澄。」

　　她愣了一下，而後小心翼翼地確認：「川笙小姐？」

　　「是。麻煩你帶我們去找艾妮絲和契斯沃夫吧。」

　　她放下手中的咖啡：「跟我來吧。」

　　我再一次見到艾妮絲和契斯沃夫是在一個陰暗封閉的房間，他們的狀況比我料想的好一些，起碼看著好好的，沒受什麼毒打。

　　我走過去揉了揉契斯沃夫的腦袋：「呀，小契斯。」

　　結果這小孩鎮定的很，甚至叫出了我的名字：「川笙澄。」

　　「？？？」

　　我一臉懵逼，下意識去看弗蘭，他攤手：「me的幻術沒有問題。」

　　「笨蛋川笙，你以為我們為什麼會被抓住。」契斯白了我一眼，「——我和艾妮絲是永生者，體質原因，不受幻術影響。」

　　我他媽？？

　　我揪住他一小撮頭發，微笑著警告：「你這小孩說誰笨呢？？對待來救你的我態度能不能好點啊？？」

　　話說一半，我扭頭去問艾妮絲：「說起來，艾妮絲小姐，永生者是什麼？」

　　「字面意思，不會死的人。」

　　「…………？」

　　龍之介看著我，搖搖頭表示他也不清楚，就連宮野志保都一臉茫然，只有弗蘭，萬年不變淡定臉：「有人來了。」

　　「銀的和圓的，他們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我這編的。

第048章

　　契斯問：「銀的和圓的？那是什麼？」

　　弗蘭指了指自己，又分別指了指我和龍之介：「me用幻術偽裝成的模樣，圓的、銀的和金的。」

　　艾妮絲和契斯看不到幻術，極為同步地眨了眨眼，而後才恍然大悟地感嘆出聲。

　　只有宮野志保秒聽懂了他的意思，一瞬間臉色慘白，她似乎對於銀的那位——好像是叫琴酒來著，有著深層的恐懼。

　　「沒工夫閑扯了，按之前說好的去做，龍之介，你帶艾妮絲和契斯走。弗蘭、宮野小姐，跟我走。」

　　龍之介拽住了我的手腕：「澄。」

　　他薄唇抿成一條直線，眼睛一錯不錯地盯著我。

　　我踮起腳尖，在眾人的目光中拍了拍他的腦袋，回以一個安心的笑容：「沒事的龍之介，我們以前一起完成過那麼多任務，這次也沒問題的。」

　　契斯伏在艾妮絲耳邊悄悄說了句什麼，聲音太小了，我沒聽見。

　　兩秒鐘後，龍之介移開目光，同時妥協地松手。

　　「那我們走了。」

　　我、弗蘭和宮野志保一齊離開了陰暗的小房間，茶發姑娘還算鎮靜地問：「川笙小姐想要干什麼？」

　　我豎起手指，指了指天花板：「炸掉這。」

　　宮野志保：「……？」

　　「琴酒和伏特加來了啊，現在不走嗎？」

　　「來的不只他們倆哦，弗蘭，你能感覺到吧。」

　　弗蘭回想了一下：「恩。還有個黑頭發的女的。」

　　宮野志保蹙眉，並未明白我想表達什麼，我在她疑問的目光中微微一笑：「是明美。」

　　「！！！」她海藍色的瞳孔緊縮，「姐姐來干什麼？！」

　　「因為有些事情，只有親眼看見才會相信——偽造你和她死亡的假像。這是計劃的一部分，那天咖啡店見面後你先離開了吧，我和明美一起回去的，與她講過這件事，她同意了。」我拍了拍她的肩膀，「放心吧，我不會讓明美出事的。不過現在還有一件事，需要宮野小姐的幫忙。我相信你對這座實驗室一定非常了解，所以請帶我去，它的核心之處。」

　　弗蘭清涼如水的聲音冒了出來：「阿澄連對me都沒講完整啊。」

　　我攤手：「因為講起來太復雜啦，我相信你實戰中再領悟也不遲，你看你現在這不就知道了。」

　　我和弗蘭談論間，茶發姑娘背過身，留下白色的背影：「跟我來吧。」

　　-

　　「阿澄好熟練的樣子。」

　　弗蘭和宮野志保兩個人就在旁邊看著我裝炸彈，戴著青蛙帽子的家伙如是說。宮野志保沒有講話，但我能從她的眼睛裡讀出贊同的意思，除此之外，還蘊含著一絲我看不懂的情感，好像是在看什麼表演一樣的奇妙眼神。

　　我大功告成地拍了拍手：「那當然，實不相瞞，我在十一歲時就接觸這種東西了。其實就這一點來說，我和宮野小姐還挺像的。」

　　宮野志保一臉問號，仿佛下一秒就會給我丟個否認三連。

　　「——不是說裝炸彈，是指所接觸的生活很早就脫離日常。既然完成了，就去見那個銀的和圓的吧。在此之前，弗蘭，把幻術先解了吧。」

　　與琴酒……完了不記得圓的叫啥了，還有宮野明美正式碰面是兩分鐘後的事。

　　此刻，我正裝模作樣地拿槍抵著宮野志保的腦門。

　　銀色長發的男人露出藏於寬大帽檐陰翳下的墨綠色瞳孔，不帶溫度地掃了我們一眼。他嘴唇微動，吐出的聲音也冷得不像話：「這是怎麼回事？雪、莉。」

　　他喊雪莉這個名字時每個發音都咬得極重，停頓時間也略長，好好的英文名愣是被喊出了一種塑料英語的感覺。

　　弗蘭問：「雪莉是誰？」

　　我：「好巧，我也想問。」

　　「……」

　　表面上正受制於我和弗蘭的宮野志保露出相當無奈的表情：「……是我。」

　　哦對，我給忘了。

　　宮野志保在組織是有代號的。

　　我望著背負著黑衣組織第一殺手名號的男人，真誠地建議：「不要對女孩子這麼凶，琴酒先生。」

　　憑我多年的經驗，對女孩子這麼凶的，一般都會維持很久的單身。

　　比如雲雀先生：）

　　只是琴酒很顯然沒有聽進去我的話，因為他現在的目光狠戾的似乎想要把我和弗蘭的頭給擰下來。

　　「初次見面，姓名我想就不用互通了，你看上去應該也沒興趣聽。不過組織的這間實驗室，我還是要收下的。」

　　琴酒舉起手|槍，黑漆漆的槍口正對著我，下顎抬起，蔑視毫不遮掩：「得看你有沒有那個本事。」

　　我把宮野志保丟給弗蘭，伸直手臂：「友情提醒一下，琴酒先生，上一個用這種眼神看我的人現在還被關在復仇者監獄裡呢。」

　　「嘭嘭嘭。」

　　一連幾發的子彈出膛的聲音。

　　掀起的塵霧落下之時，弗蘭感嘆：「一槍沒中，不愧是你，阿澄。」

　　我不滿：「他也一槍沒中啊！而且我打中了他的頭發，他是真的什麼都沒中好吧！」

　　「因為他頭發比你長，不好躲。」

　　我：「……」你說的好有道理。

　　我估摸著時間也差不多了，側頭問弗蘭：「弗蘭，咱倆幾個月沒配合了吧，你行嗎？」

　　他攤手：「me完全沒問題，得看阿澄會不會出錯了。」

　　「呵，就等你這句話。」

　　琴酒聽不懂我和弗蘭在打什麼啞謎，我在他警惕的目光下又一次扣動板機，子彈完全偏離了剛剛的軌跡，銀色男人嘴角悚然上翹，卻在下一秒化為驚訝的弧度。

　　因為這一槍朝著的是……

　　宮野明美。

　　黑發姑娘瞳孔緊縮，什麼都沒來得及說，就直直向後倒去。

　　伴隨著「嘭」地一聲響，走道裡迸發出宮野志保撕心裂肺的喊聲：「姐姐——！！」

　　尖銳的喊聲喊到一半戛然而止——弗蘭把她打昏了。

　　「請讓我為貴組織送上最後一顆子彈。」

　　語落瞬間，子彈嵌進了茶發姑娘的身體。

　　「那麼下次再見了，琴酒先生。」

　　白色的迷霧冒出，迅速升騰，放出耀眼的白光。

　　最後一顆煙|霧|彈。

　　-

　　弗蘭抱著宮野志保，我扛著宮野明美，兩個……啊不四個人一起衝出了實驗室。

　　我們剛跑出實驗室不過半分鐘，身後爆發出巨大的「轟」聲。

　　最後一顆炸彈。

　　弗蘭和我帶著宮野志保和宮野明美跑了老遠才停下，他看著剛建造不久的全新建築，那裡正處於一片熾熱的火海中。

　　我沒空抬頭，只是扶著粗糙的樹干，不停喘氣：「臥槽，累死我了。」

　　扛著宮野明美跑了一路屬實累壞我了。

　　千算萬算沒算到這一環這麼難。

　　我好不容易平緩了呼吸，望著遠方的火海：「炸彈威力根本沒有這麼大，多虧了實驗室裡化學試劑的功勞。經過這場大火，實驗室會燒的什麼都不剩，沒人能查出這裡面其實沒有宮野明美和宮野志保的屍體。」

　　弗蘭收回目光，視線落回了沉睡的宮野明美和宮野志保身上：「你給她們倆打了什麼？」

　　「能打什麼？睡眠彈啊。趕緊走吧，龍之介應該也快回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說一下契斯和艾妮絲。

第五章說過這倆出自《永生之酒》，是永生者，會疼但不會老不會死。不能讓其他永生者把右手放在自己頭頂，不然就會被吸收。所以澄妹很久之前摸契斯的頭他會有點小反應。

　　……當初寫的時候就想寫著玩玩誰知道現在還能被我拉出來。

第049章

　　芥川龍之介的確如我所想，很快就來了。

　　我撲進他懷裡：「嗚嗚嗚，龍之介你終於來了。」

　　龍之介的味道讓我安心，我一時舍不得離開，埋了好一會才抬起腦袋，用充滿希冀的目光看他：「明美就交給你了。」

　　芥川龍之介：「……」

　　他把我兩頰的碎發撩到耳後，露出無奈的神色：「在下知道了。」

　　於是，剛出現在我和弗蘭眼前的龍之介，不到五分鐘，又一次帶著宮野明美和宮野志保離開了。

　　我和弗蘭回去的時候，艾妮絲和契斯沃夫正坐在沙發上，另一邊的宮野明美和宮野志保也醒了，龍之介獨占陽台一角。

　　宮野志保氣鼓鼓的：「姐姐真是的，這種事情也不跟我講一聲，我都擔心死了！」

　　看樣子是已經知道了真相。

　　明美笑著為妹妹順毛：「就算告訴志保你也會很擔心的吧……阿澄，你回來了。」

　　「嗯。」我往沙發上一陷，伸了個懶腰：「好辛苦啊。」

　　「明明me幻術維持得更辛苦吧。」

　　「你不懂，弗蘭，演戲太辛苦了。我跟琴酒演戲的時候，都忍不住要笑出來了。飆戲這種東西果然不適合我。」

　　明明以前身邊有折原臨也和太宰治這倆賊能飆戲的，我偏偏一點功底都沒學到……可能是因為我太正直了吧。

　　我給自己倒了杯水：「說起來，艾妮絲小姐是和彭格列有什麼交集嗎？」

　　這個問題我剛剛就想問，只是鑒於時間緊迫沒來得及。

　　她和契斯對視了一眼，說道：「我和契斯與彭格列接觸時還是九代目在掌管，如今的十代目剛上任時我們還去祝賀過。」

　　「……九代目？冒昧問一句，你們多大了？」

　　「大概一百多歲了吧。」

　　「……」

　　我選擇默默喝水。

　　艾妮絲接著說：「我和契斯很感謝彭格列的搭救，想去拜訪一下，不知道川笙什麼時候回意大利呢？」

　　！！

　　問題出口的一瞬，我感受到來自左邊的、屬於龍之介的目光猛地投了過來。

　　「哈哈哈……這個可能得過一會。」

　　我撓撓後腦勺，心裡腹誹：至於這個一會是多久，我也不知道。

　　「但是這家伙，」我指了指弗蘭，「馬上就要回彭格列了，你們可以和他一起。」

　　弗蘭表示：「無良阿澄。」

　　這話我聽他講多了，已經產生了免疫效果。我拍著弗蘭巨大的青蛙帽子，笑眯眯對艾妮絲和契斯說：「那就這麼愉快地決定了。」

　　「至於明美……雖然這出戲還算成功，但是你們以後生活必須得小心點，有考慮過離開東京嗎？先避避風頭什麼的？」

　　「我和志保剛剛已經商量好了，決定留在東京。」

　　「誒？有一說一，這不是個好決定，明美。」

　　宮野明美微微一笑，目光柔和而堅定，我放棄了勸說的想法：「好吧，你們小心一點。」

　　「不會有事的，阿澄。不過這些都結束了，你要去哪裡呢？」

　　陽台上，沉默了良久的芥川龍之介出聲：「她和在下一起回橫濱。」

　　明美的目光突然染了一分探尋二分了然七分意味深長，我在她的注視下粲然一笑：「就是這樣沒錯。」

　　-

　　弗蘭隔天就走了。

　　他這波從西西裡趕到東京，真就是來了就干活，干完活就走，完美詮釋了工具人的含義。

　　艾妮絲和契斯按說好的和他一起乘坐了飛往西西裡的飛機。

　　「下次再見吧，小契斯。」臨登機前，我揉了揉契斯沃夫毛茸茸的小腦袋，「說起來，你這麼些年從來沒長高也是因為永生者的原因嗎？」

　　然後這小孩一把打掉我的手，頭也不回地走了。

　　「還是那麼不乖。」

　　我剛走出機場，手機鈴聲就響了。

　　來電顯示：折原臨也。

　　臨也一向消息靈通，給我打電話只怕是得到了什麼消息，比如黑衣組織的實驗室炸了。

　　「臨也。」

　　「我剛剛看到一條新聞，位於東京xx區的建築發生了爆炸。是你吧，阿澄？」

　　「對啊，我把黑衣組織實驗室炸了。」

　　他輕笑：「你果然沒有讓我失望啊，阿澄。」

　　「你同樣沒有讓我失望，臨也。」

　　這一整盤棋局，折原臨也雖沒有參與其中，但他是操控前期棋局方向的人，是不可或缺的因素。

　　我仰頭，天穹是清澈的藍，與折原臨也的猩紅是完全相反的顏色，「關於宮野明美和宮野志保，你猜的一步不差。」

　　「因為我一直愛著人類啊。」臨也音調拔高，像是偌大舞台上的孤獨演說家，聲情並茂地講述著自己對於人類的愛意。

　　「阿澄要走了嗎？」他接著問，話語已然歸為平靜，原本飽滿的情緒一瞬間通通丟棄，前後語氣轉換之快讓人咂舌。

　　「暫時不回意大利，我和龍之介說好，先去橫濱。」

　　情報販子失落嘆氣：「阿澄走了，我的生活又無趣了些。」

　　「總會遇見下一個有趣的人的，臨也。」身旁立著一排的路燈，我不由想起了將東京街頭路燈拔地而起的金發男人，「小靜就很有趣。」

　　「我可是最討厭小靜了。」

　　街邊店面的玻璃映出了我的倒影，我駐足看了兩秒，在這短暫的間隙間問臨也：「因為你打不過他嗎？」

　　「怎麼可能會是這種原因？要說打不過，中原先生才是徹底打不過吧，但並不影響我很喜歡中原先生。」

　　可惜我感覺中也先生並不怎麼喜歡你。

　　我條件反射地生出了這個想法，但沒說出口。

　　「臨也，宮野明美和宮野志保兩姐妹留在了東京，我去橫濱之後顧不上她們，你替我多注意注意吧。」

　　「你當我是保姆啊，阿澄。」

　　「反正臨也現在也很無聊吧，比起在網絡上假裝女生跟別人網戀騙錢，做點有意義的事不好嗎？」

　　折原臨也：「……」

　　「不是在網戀騙錢，另外，阿澄拜托人辦事態度要好一點。」

　　我從善如流：「那就拜托你了，臨也。」

　　他停頓了兩秒，一如既往地笑著應道：「行吧。」

　　-

　　回到公寓後，龍之介去送明美和宮野志保離開已經先一步回來了。他本來站在陽台處，見過我回來才走了過來，彎腰伏在沙發背上。

　　而我坐在沙發上，抱著筆記本給草壁先生發了消息。

　　[Sumi：草壁先生，任務已經完成，艾妮絲和契斯沃夫跟著弗蘭一起回彭格列了。]

　　[草壁哲矢：好的。]

　　[草壁哲矢：這麼說，澄你是沒有和他們一起回來嗎？]

　　「……」

　　[Sumi：我打算再呆一段時間。]

　　好在草壁先生不會多問，表示他知道了就沒再說什麼。

　　我知道龍之介還在我身後，於是脖子向後折去，撞入他沉寂的眸中，笑盈盈道：「回橫濱吧，龍之介。」

　　他眸中似有什麼在翻滾，然後冰涼的手覆住了我的雙眼，輕柔的吻緊跟著落在了額頭。

　　「好。」

　　青年低低的嗓音鑽進耳廓，我感覺自己臉頰發燙，小聲嘟囔：「……太犯規了，龍之介。」

　　「因為是澄啊。」

　　作者有話要說：

　　走了走了終於走了

第050章

　　抵達橫濱是一個小時後的事情。

　　龍之介要回港口mafia，我提出要去武裝偵探社去看谷崎直美，他因為我不打算和他一起回去有那麼一絲的不高興。

　　我扳著手指頭細算，六個月，加上三個月，再加兩個月，然後委屈巴巴地豎起食指比個一的樣式：「龍之介，我和直美可是快一年沒見了。」

　　他總拗不過我，無奈道：「在下辦完事會去找你的。」

　　我笑著推他的肩：「去吧去吧。」

　　因為想著要給直美一個驚喜，所以我沒給她發消息。

　　橫濱的街道還是我熟悉的模樣，不一會，我就來到了武裝偵探社樓下的咖啡店。

　　店裡只有店長，他見到我時很驚訝：「川笙？」

　　而後便笑了：「從意大利回來了嗎？」

　　「是的。」

　　我在吧台前坐下，細長的木桌上，物品擺放的還如我上次來時一樣。就連那已有了些年歲的留聲機也還在原處，不曾動過。

　　「要來一杯咖啡嗎？」

　　「非常榮幸！」

　　濃厚的咖啡香在寂靜的空間中悠悠飄蕩，我忍不住贊嘆：「不愧是店長煮的咖啡。」

　　他笑著把咖啡遞給了我，問道：「是來找偵探社的嗎？」

　　「差不多吧，主要是找直美。」

　　「谷崎這段日子也不時提起你，要是知道你回來了，她想必很開心。」

　　我和店長有一搭沒一搭地聊了好久，講的多是我在西西裡所遇見的人和事。

　　「我的老板是個很溫柔也很親和的人，很照顧下屬。」

　　十代目和山本先生都是我欽定的好人！！

　　「至於我的上司……」我腦海裡浮現出雲雀恭彌淡漠細長的丹鳳眼，「他是個看上去很孤傲的人，好像不止看上去，實際上也挺孤傲的，雖然不親切，但是很強大，有他在就很讓人有安全感。」

　　然後是格瑞。

　　「我的小伙伴很皮，但也很靠譜。剛到西西裡時，我有很多不熟悉的事情，都是靠他的幫忙。」

　　店長靜靜聽完我的講述：「聽上去，你很喜歡你的同事呢。」

　　咖啡杯上霧氣繚繞，手指劃過，切出的白色斷層很快又連接在了一起。

　　「是啊。我很高興認識他們。」

　　也很榮幸能夠加入彭格列。

　　我這麼想著。

　　只是我從來沒跟川笙嶼講過這種話，他要是聽我這麼說，估計能感動的哭出來。

　　我腦補出川笙嶼拽著我的手眼淚唰唰直流的樣子，不禁打了個寒顫。

　　……還是免了吧。

　　「吱呀。」

　　厚重大門被推開的綿長聲響打斷了我的思緒。我轉頭望去，刺目的光亮閃耀之後，記憶裡的紫黑發長至背部的小姑娘出現在了門口，她正歪著頭和谷崎潤一郎說笑。

　　谷崎潤一郎率先看見我，他瞪大雙眸，直美被他呆愣的表情引得一齊望了過來。我單手支著下巴，側頭她對視，她在看清我的一瞬間露出了與谷崎潤一郎如出一轍的表情，我則笑盈盈叫她：「直美。」

　　谷崎直美一滯，後一秒就飛速奔過來。

　　我心裡一句臥槽。

　　直美撲過來這衝勁差點沒把我連人帶椅子的撂翻在地，她蹭了蹭我的臉頰，而後松開了的胳膊，眼角的淚痣更襯她的可愛：「好久不見，阿澄。」

　　「好久不見，直美。」

　　-

　　沿著寬大玻璃緊密排列的餐桌，其中一張坐著我、直美和谷崎潤一郎。

　　「阿澄回來也不告訴我一聲，我好去接你啊。」

　　「……」我總不能告訴直美我先去的東京，還在東京呆了好一段時間才來的橫濱，只好笑笑，什麼都不說。

　　沉默，沉默有時候也是一種藝術。

　　她繼續問：「還會回意大利嗎？」

　　「會啊，但是應該會過一段時間再走。」

　　直美開心地一合掌：「那正好，最近新上任一部電影，有空一起去看吧。」

　　「好。」

　　直美歡喜地給我談天談地，陽光穿過透明窗玻璃，照亮了她半張臉，眼底撒滿了細碎的日光。

　　谷崎潤一郎在旁邊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得很低，我不時附和紫黑發的少女，看著她眉眼間的笑，感覺又回到了往昔的時光。

　　也許我不再是那時的川笙澄，但是直美一直是那時的谷崎直美。

　　直美輕笑，眼珠轉了一圈，不知瞟見了窗外的什麼，倏地停住了。

　　「怎麼了？」我注意到她的異樣，隨著她的目光一起望去。

　　芥川龍之介。

　　我忍不住扶額，這也來得太快了吧，龍之介。

　　直美的目光在我和龍之介間來回打轉，就連一度充當透明人的谷崎潤一郎都好奇地看了過來。

　　「等你的？」

　　我在她審視的目光下點頭：「嗯。」

　　直美一拍桌子：「太過分了阿澄！」

　　「誒？？」

　　不僅是我，谷崎潤一郎那副被嚇到的樣子很明顯也沒料到她會來這麼一出。

　　她雙臂交叉，氣鼓鼓扭頭：「你回橫濱竟然先去找的芥川再來找我，太過分了！」

　　「……」說出來你可能不信，是他先找的我。

　　「在一起了？」

　　「啊。」

　　「什麼時候的事？」

　　我回憶了一下：「幾天前。」

　　谷崎直美三連問：「抱了嗎？牽了嗎？親了嗎？」

　　「？？？」臥槽直美你第一反應咋是這個。

　　幸虧谷崎潤一郎及時拽了她一把：「直美你冷靜一點。」

　　我用眼神向他傳遞著此刻的內心想法：谷崎君你真是天使。

　　同時趁機開溜。

　　「我先走了。」

　　出了咖啡店，我一路小跑向芥川龍之介：「來的好快啊，龍之介。」

　　「在下向首領報告完就立馬來找你了。」

　　地面鋪了層水泥石板，每塊間都隔著條縫隙，一條接著一條，便連成漫長的直線伸向遠方。我覺著有趣，就一路踩著凹痕築成的直線前行。

　　許是人在舊地就容易回想起往事，我不由感慨：「我記得還在立海時，總與你在街邊碰見，碰見了就會一起走一路，沒想到現在都過去那麼久了。」

　　我想到什麼，剎住腳步，「這麼說起來，龍之介那時是故意的吧，故意與我在街邊'偶遇'。」

　　他大約是不好意思，稍稍別過臉：「是。」

　　「噗，真可愛啊，龍之介。」

　　-

　　川笙嶼在當天下午給我打的電話。

　　「喂。」

　　他開口第一句就是：「聽說你有男朋友了？」

　　我自動把這個聽說補成了聽弗蘭說，肯定道：「對啊。是不是覺得很神奇？事實證明，我在意大利大半年沒能談一次戀愛，是意大利的問題，不是我的問題。」

　　川笙嶼：「……」

　　「阿澄，你開心就好。還有，記得回彭格列啊！！不要因為芥川就不回來了！！」

　　「你放心，我是那種人嗎？」

　　他沉默了一會：「我感覺你是。」

　　我：「……川笙嶼拜拜吧你。」

　　作者有話要說：

　　要沒了要沒了。

第051章

　　我在橫濱呆了一個多月，不可避免地碰見了許多熟人。

　　直美之後，最先遇見的是太宰治。

　　那時我和直美面對面坐在咖啡店內，兩個人聊得正嗨，一雙微笑鳶紫色眸子忽地就截斷了我落在直美身上的目光——太宰治歪著腦袋擠進我和直美中間，柔軟蓬松的黑發順勢下垂，笑得神清氣爽：「喲，阿澄。」

　　我：「……」

　　實話實說，我被嚇了一跳，連表情都僵了一瞬。

　　「太宰，太嚇人了吧。」

　　他慢悠悠直起腰，「是阿澄太膽小了。」

　　說著，就極自然地在我身邊坐了下來，笑眯眯地詢問：「在聊些什麼呢？」

　　谷崎直美笑著回答他：「在聊最新上映的電影哦，太宰先生。」

　　他睜大眼睛，冒著好奇的光：「是羽島先生和聖邊小姐主演的那部嗎？」

　　直美有些意外：「太宰先生居然知道嗎？」

　　他點頭：「因為聖邊小姐很可愛啊。」

　　直美：「……不愧是太宰先生。」

　　太宰治就這樣完美融入進了我和直美的話題。

　　他笑得很陽光，干淨得像是夏日裡的白衫少年。與臨也不同，或許有偽裝，但絕非是做作的刻意。

　　我突然有些好奇。

　　——到底發生了什麼？

　　現在的太宰治仿若與以前剝離了。

　　倒也難怪川笙嶼當年沒算到他會叛逃，我就是現在穿越回去告訴那時的自己太宰治以後會成為如今這樣，怕是都沒什麼可信度。

　　唯一可知的是，太宰治人生的棋盤上，有一顆棋子，超出了所有人的預想。

　　算是幸運嗎？

　　大概吧。

　　「阿澄呢？」

　　「欸？」我回過神來，想了想剛剛都聽見了些什麼，「是說喜歡誰嗎？」

　　直美氣鼓鼓：「又在發呆了啊，阿澄。」

　　我笑得無辜：「哪有，我明明有好好聽你們講話。」

　　隨即歪頭，豎起手指舉例：「歌手的話，我很喜歡小鳥哦。」

　　直美強烈贊同：「對啊，她超可愛的！！」

　　耳畔縈繞著直美與太宰愉快的交流，我偏過頭，被炫目的光芒刺得微微眯眼。

　　來自遙遠天際的陽光閃耀在窗口，撞上尖銳的桌角，碎了一地。

　　我忽然想起了長年孤獨留守在新宿一帶的情報販子。

　　真希望你也能有這麼一天啊。

　　臨也。

　　-

　　我見到中也先生是兩三個星期後的事了。

　　並不是我的原因，而是中也先生……他又出差了。

　　我第一次跟著龍之介去了港口mafia，連八百年沒見的森先生都見了一面。

　　森鷗外見到我似乎很高興：「這麼長時間沒見，你還是回來了啊，川笙。」

　　我：「？」

　　我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森先生，你的話好像有歧義，我還是彭格列的人。還有，這麼長時間沒見，你的蘿莉控倒是越發嚴重了。」

　　從港口mafia首領辦公室出來後，我悄悄附在龍之介耳邊問他：「怎麼不見中也先生？」

　　「他不在。」

　　龍之介就這麼跟我說道。

　　「……」

　　憑我對中原中也的了解，就自動把他這句話翻譯成他出差去了。

　　事實也的確如此。

　　我再見中原中也是在港口mafia的門口。

　　那時我正在等龍之介。

　　我老遠就看見了朝著大樓方向行進的橘發青年，身後是黑壓壓的一片。待再近些，就能清晰認出中原中也的臉龐，他肩披下擺過長的黑色大衣，十分成功地撐起了他周圍的氣場。

　　中原中也見到我時眉梢輕挑，他示意身後的人停住，孤身向我走來，凜冽氣勢一瞬間變得柔和：「回來了啊，川笙。」

　　我笑著回答：「是啊，好久不見，中也先生。」

　　「什麼時候回來的？」

　　我粗略算了算：「兩……不，三個星期前吧。」

　　「這樣啊。」他點頭，而後想起了什麼，神情變得很無奈：「你這家伙，當年離開橫濱也不說一聲。」

　　我撓撓臉頰：「後來不是跟中也先生講了嗎？」

　　「哈？那都是你到意大利之後的事情了吧。」中原中也瞪大漂亮的藍色眸子，裡面寫滿了類似於「這也能算？」的情緒。

　　中原中也看了看矗立在一旁的港口mafia，又看了看我，繼續問：「你站在這等人？」

　　我坦然承認：「嗯，等龍之介。」

　　中原中也眼底劃過一絲了然。

　　沉默了兩秒，突然開口：「你是從東京回來的吧？」

　　「嗯？是的。」我不解，「為什麼說這個？」

　　他彈了彈我的腦門，「因為本來要去的是我啊。」

　　很輕的力道，並不疼。

　　我眨了眨眼，明白了什麼：「那龍之介他？」

　　中原中也輕輕一笑：「他代替我去的。」

　　似乎又撞破了龍之介的秘密。

　　「明白了吧。」中原中也扭頭盯著大樓，「我還有事跟首領報告，先進去了。」

　　「再見，中也先生。」

　　他壓低了帽檐，從我身旁穿過時，黑色大衣掀起的氣流吹拂起我的長發。

　　我又在原地靜靜等了龍之介一會，他才出來。

　　我想起中原中也的話，跑過去拉住他的手，親昵地笑：「去吃東西吧，龍之介。」

　　龍之介一愣，然後才反握住我的手：「好。」

　　-

　　我要回西西裡是因為格瑞的奪命連環call。

　　「澄小姐，該回來了吧。」

　　這是格瑞第三次打電話過來了，我正和龍之介在超市買東西。

　　「格瑞，彭格列現在又沒什麼大事，有什麼好回去的。」我邊說邊拿了板草莓酸奶扔進購物車裡。

　　意識到我不在意態度的格瑞使出了殺手锏：「雲雀先生讓你回來。」

　　我：「……」

　　我想起雲雀恭彌冷漠的眼神，嚇得推購物車的動作都停住了。

　　「你最好沒在騙我，格瑞。」

　　他語氣無奈：「那種事怎麼可能啊。」

　　好吧，的確是不太可能。

　　察覺到我沒有跟上去的龍之介轉頭，疑問地望著我，我在他的目光中對電話那頭的小格瑞說：「好的，我會回去的。」

　　格瑞明顯松了一口氣，大聲喊了一遍：「記住你說的話，澄小姐！！」

　　「知道了知道了。」

　　我掛了電話。

　　龍之介定定望著我：「要走嗎？」

　　我去牽他的手：「就回西西裡一會，很快就會回來的，放心吧。」

　　我離開的那天，龍之介送我去了機場。

　　廣播喊出我訂的航班登機通知時，我拎著行李箱站了起來：「我該走了，龍之介。」

　　「我發誓，一個星期……啊不，五天，五天內肯定回來。」

　　他輕輕一笑，抓過我的右手，緩緩舉至胸前。

　　「龍之介？」

　　他細細摩挲著在我的中指指節處，而後落下一個輕柔的吻。

　　「下次回來，這裡就該戴上東西了。」

　　「欸？」我遲了一秒才明白他在說什麼，有什麼自心底溢出，把胸口灌得滿滿的。

　　我湊上前，咬住他的唇。

　　「說好了，龍之介。」

　　作者有話要說：

　　啊啊啊啊完了完了。

　　這文寫的真的是奇奇怪怪的。

　　非常感謝你看到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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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幾個艾迪我都眼熟了謝謝你們！！

　　有緣下本見啦！！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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