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章 浮世繪與洋館大小姐
「所以就是這裡?」
五條悟伸手扶了一下有些下滑的墨鏡,打量著眼前的宅邸。雖然都在東京,但是從咒術高專到這裡,就算有專車接送也還是花了不少時間。並且這棟少有的保留了十足風韻的洋館,還充滿了令他感到意義不明的大正特征。
有種奇怪的現代感和復古感搭配起來的矯情味兒。
開車接他過來的保鏢啟動了對講機,沒一會兒大門就打開了。車子開進了車庫,一位女僕過來打開了車門。
「是五條先生嗎,請走這邊。」
五條悟聽到這個稱呼抬了抬眉,然後跟著女僕走向了洋館的正門。他剛一進來就知道這個洋館裡大概有3個人,除了開車送他過來的保鏢之外,也就只有這個女僕了。
——那麼剩下的那個,就是他這次任務需要保護的對像。
時間回到一天前。
「哈?保護大人物的任務?」五條悟露出了無聊的表情,「這種任務交給一年級去做不就好了嗎?為什麼一定要我去啊?」
夜蛾正道糾正:「不是保護大人物,而是大人物的女兒。硝子和夏油,還有一年級的都有任務,就只有你現在是空閑的。另外……」他猶豫了一下,接著說,「這個任務交給你我更放心一些。」
聽到他這麼說五條悟撐著臉:「大人物就這麼招人恨嗎,連家人都會被詛咒攻擊呢。」
「總之這次的任務不算很復雜,你好好完成就行了。」夜蛾正道擺了擺手,「和大人物搞好關系對高專也是有好處的,況且就個人來說我還是對這次的雇主印像不錯。」
而現在……
五條悟環顧四周,在宅邸的正門之後是一個接待廳,一共是兩層高。立柱後面有四個房間,門都緊閉著,不曉得是做什麼用的。正對著大門台階上的那扇門後應該是宴會廳,那麼二樓就是生活區了。
在他觀察洋館內部構造的時候,女僕打開了一樓左手邊的門,側身恭謹道:「五條先生,請在客廳稍等一下。我家大小姐應該還在書房裡。」
「誒——這個客廳還蠻不錯的。」
五條悟發現,比起外面那些很復古的裝潢來說,這個客廳要現代的多,甚至還有個65寸的曲面屏液晶電視。現在外面陽光正好,透過客廳的落地窗照射進來,可以從明淨的玻璃中看到花園裡盛開的鮮花。
當五條悟欣賞著那些難得一見的珍惜花草的時候,客廳門被敲響了。
「大小姐,五條先生就在裡面。」女僕打開了門,「五條先生,這位就是我家的大小姐。」
五條悟轉過頭去,在看到他這次的任務保護目標時,第一個感想就是:現在是初夏,她穿成這樣不熱嗎?第二個感想就是:感覺她會是一個很無聊的人。
站在客廳門口陽光下的少女穿著一身振袖和服,朱紅的彼岸花在黑紫色漸變打底的正絹上次第盛開。她確實長得很美,或許是五條悟至今為止見過最好看的女孩子。擁有這樣夢幻一樣美貌的少女住在這棟大正風格的宅邸裡,讓他忍不住想起某些他沒玩過但是聽說過的文字游戲的女主角。
——這個要是拍下來的話,說不定會比那些游戲CG更好看點吧?
一邊這麼想著,五條悟習慣性地拿出了手機,但是在准備拍照的前一瞬間意識到了不對,於是又很自然地收了回去。
「您好,您就是五條悟先生吧。」少女靜靜地看著他,而後微微欠身。「我是齋藤秀千代。接下來的這段時間裡,請多多指教。」
談吐文雅嫻靜,舉止張弛有度,彬彬有禮但是距離感十足。雖然生活在東京,但依然給他的感覺像是京都五條宅那些古板的人一樣。
——你看吧,果然很無聊。
兩個人就這麼你看著我,我看著你。一時之間就連五條悟都想不到能和她說什麼話題,於是在女僕推來茶點餐車給兩人倒了茶之後,他決定先從工作開始談起。
「是這樣,我呢,就是這幾天負責保護你的咒術師。」五條悟往杯子裡丟了好多塊方糖,「因為是工作所以需要你配合我。具體的情況你這邊都知道嗎,需要我復述一次嗎?」
秀千代點了點頭:「家父已經將事情告訴給了我,所以這邊一切都按照五條先生的意思來吧。有什麼需要配合的地方我都會照辦,請您像在自己家裡一樣,不必感到拘束。」
不,你這麼說我就已經感覺到很拘束了。
五條悟心裡想,目光投向了她的脖頸。
她身上沒有被包裹在和服之下的,僅有天鵝般白皙修長的頸項,而在那之上,有一圈已經淡去的青色淤痕。
看起來像是被使勁掐住脖子之後留下來的,五條悟心裡想。腦子裡就開始回憶起來之前看過的,關於洋館主人的資料。
齋藤秀千代,年齡十八歲,是政.治家齋藤道三的長女。由已經過世的前任夫人所出,她還有個一母同胞的弟弟齋藤義龍。現在居住的洋館繼承自舊華族的母親深芳野,平時深居簡出,很少在外界露面。
詛咒襲擊她是從三個月之前開始的。起初只是一些很弱小的詛咒,但從這個月起,不知為何,這些詛咒忽然變得強大了起來。
「你能看到詛咒嗎?」當秀千代抬起頭時,五條悟這麼問了。「就是那些襲擊你的東西。」
「能看到。」秀千代點了點頭,「模樣看起來和書上似乎沒什麼差別,甚至會說話,感覺有些令人不舒服。」
五條悟有點詫異:「書上?」
什麼書上還會描繪詛咒的模樣?他怎麼從來沒有聽說過這種事情。
於是秀千代站起來,帶著五條悟進入二樓的書房。她從之前正在看的一堆書裡抽出一本遞給了他,他接過來一看,才發現是一本厚厚的畫集。
「《畫圖百鬼夜行》?」五條悟翻看了一下,這是日本畫家鳥山石燕的作品。「你是說你看到的詛咒和這些浮世繪上描繪的相似?」
秀千代點了點頭,在談論起這些對她懷著惡意傷害過她的異常存在時,她還是一臉像是談論別人的事的樣子。五條悟放下手裡的畫集,隨意地靠在書桌上看向她,很直白地發問。
「你難道一點兒都不怕嗎?」他再度看向她脖頸上的淤痕,「那個是被掐出來的吧,如果再用力一點就會扭斷你的脖子。被詛咒襲擊的人多半沒有什麼好下場,能找到全屍都算萬幸,能夠留下殘骸也算走運。你作為一個只能看到詛咒卻沒有應對手段的人,真的完全不怕嗎?」
秀千代抬起頭看向五條悟,露出了短暫會面以來第一個表情。
她微微笑了一下,那張秀麗卻缺乏生機的面龐,在那一瞬間就像是畫紙上白描的花朵陡然活過來一樣生動。
「我很害怕,也很怕死。」她柔聲道,「可是那是之前,現在不是有五條先生你保護我嗎?所以我沒有什麼好怕的。」
回到准備的客房之後五條悟手機上收到了夏油發來的郵件,他一邊將自己放倒在床上一邊回復他。夏油問他新的任務是不是很無聊,等他們回來之後再聚餐。
「好啊。新任務確實很無聊——」五條悟想了想,在回復裡補充了一句,「但是現在好像稍微有點意思了。」
而在主臥,秀千代也在接電話。
「嗯,人已經到了……還不錯,不過這麼年輕沒問題嗎?」
「沒問題,我派去保護你的人絕對是最厲害的。」電話那邊的人說,「見了面之後你覺得滿意嗎?爸爸給你選的人絕對會讓你也喜歡。」
纖細的手指撥弄了一下電話線,秀千代回想了一下剛才見到五條悟的情形,微微揚了揚嘴角。
「我很滿意,爸爸的眼光一向很好。只是,我看他好像並不知情的樣子……你沒有將那件事告訴他嗎?」
「這種事情總歸是要兩情相悅才好,我是那種為了利益就會把女兒嫁給陌生男人的父親嗎?」
秀千代很想回答一句「那不然呢」,但是又覺得這樣不夠尊敬父親,只好保持了禮節性的沉默。
電話那邊又說:「你弟弟的事情暫時不要想了,他應該會想通的。雖然說兒子有想要取代父親的心是沒錯的,但是衝著你去就有些不合適了。你是他的姐姐,我的一切最終也只會由他繼承,抱歉,給你帶來困擾了。」
「我累了,爸爸。」秀千代不想繼續這個話題,「我想要休息了。」
於是話題就這樣結束。
她掛斷電話,漂亮的眼睛轉向散落在桌子上的資料。資料的最上方正是五條悟的照片。她伸出手去,指尖觸摸到照片上五條悟的臉的那一瞬間,她露出了蛇一樣的眼神。
在房間裡拿著手機打游戲的五條悟渾身一抖,皺起了眉頭。而手機上的貪吃蛇正巧吃掉了最後一個誘餌,徑直朝著邊界撞了過去。
五條悟環顧四周沒有發現任何東西,表情變得很疑惑。
「是我的錯覺嗎?」
第02章 貪吃蛇
這一次的護衛任務,總體來說簡單到堪稱無聊。五條悟躺在房間裡百無聊賴地玩手機,在刷新了俄羅斯方塊的記錄之後徹底變得無事可做。
「不行,太無聊了。」他一個翻身從床上坐起來,「得找點事情做……做點什麼好呢?」
他想了一會兒,最終決定進行人類行為觀察。換句話說,他要去看看這個大小姐每天都在做什麼。
因為根據夜蛾正道透露的信息,這個名為齋藤秀千代的大小姐從居住在這裡開始,就再也沒有離開過這個洋館。
一步都沒有。
「被豢養起來的金絲雀啊。」五條悟一邊這麼想著,「大人物的興趣還真是可怕。」
他很容易就找到了秀千代的所在,她這會兒正在書房裡看書。五條悟進來之前敲了敲門,秀千代放下書轉頭看向門口:「五條先生?」
「你在做什麼?」五條悟走到桌子旁邊,「是在學習嗎?」
秀千代點了點頭:「書房裡的書很多,如果五條先生有興趣的話也可以在這裡進行閱讀。我認為閱讀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您不這麼覺得嗎?」
「是哦——」
五條悟拉長聲音敷衍地點了點頭,他走過來隨手翻了一下桌子上擺放的書籍。大多數是一些經典著作的文庫本以及一些古典油畫集,確實很符合她這個大小姐的閱讀習慣。
「不過總是看書也沒有什麼樂趣吧,你這裡有游戲主機之類的嗎?應該也沒有吧,畢竟你看起來也不像是會打游戲的人。」
秀千代沉吟了一下拿起書桌上的台式電話,她看起來似乎並沒有手機。無視了五條悟的目光,她撥通了一個號碼。
「是我,五條先生需要一些物品,請立刻准備好送過來。……嗯,是游戲主機。」
「你都不問我需要什麼樣的游戲主機?」五條悟頗有興趣地靠在桌子上,單手撐著臉。「真是大方的雇主啊,不擔心我會玩忽職守?」
秀千代低頭笑了笑:「您多慮了,之前不是說過了嗎,只要是您需要的東西馬上就能為您准備好。這只是一些小事,還請不要太過在意。」
在書房裡和秀千代有一搭沒一搭聊了兩句之後,五條悟離開了書房。走出去的一瞬間他就覺得有些頭疼,和這個大小姐說話他有種莫名的無力感。這類人十分難以打交道,就好像某種滑不留手的冷血生物一樣。
如果不是因為任務的關系,他壓根不想要和這類人接觸。
「令人不快的家伙。」他一邊這麼想著一邊走向樓下的客廳。
客房裡是沒有電視屏幕的,既然一會兒游戲主機會送過來,那他就只能去客廳裡打游戲。在那之前,他打算把整個洋館都轉一遍。
一個小時後,五條悟想要的游戲主機就都全部送過來了。秀千代確實不需要問五條悟需要哪一種,只需要對方把市面上常見的游戲主機都買來就可以了。
終於有點緩解無聊的東西之後,五條悟和秀千代一個在客廳裡打游戲,一個在樓上看書,相安無事地度過了整個白天。
到吃午飯的時候,秀千代坐在餐桌前,不著痕跡地觀察五條悟。雖然幾乎稱得上是不動聲色,但沒有逃過同樣觀察她的五條悟的眼睛,他便任由她觀察,滿不在乎地吃光所有的甜品,並且無視掉全部帶辛辣的菜式。
本來五條悟已經做好了秀千代像中午那樣對女僕說什麼「五條先生喜歡吃甜的,給他把菜式全部換成甜點」這類話。但很可惜的是,秀千代這會兒反而一句話都沒說。
吃飯的氣氛越發沉悶,這也讓五條悟倍感拘束。不過好在她並沒有在意他某些「不合餐桌禮儀」的舉動。雖然如果她真的對此有任何一點表示,五條悟會立刻起身走人,絕不和她在一張桌子上吃飯。
好不容易吃完飯,五條悟回到客廳准備接著打游戲,然而在半小時之後,他敏銳地聽到了女僕和秀千代在外面說話的聲音。
他放下手柄,走到客廳門口處側耳傾聽了一下。
「……那麼我就先告辭了。」女僕的聲音聽起來難掩擔憂,「大小姐一個人真的沒問題嗎?」
「沒關系,有五條先生在不會有事的。」這是秀千代的回答,聽起來還是沒什麼感情色彩。「明天還是老時間過來,父親那邊我會轉告他的。」
女僕有些猶豫:「可是老爺那邊……」
「放心吧。」秀千代似乎在安撫女僕,「你難道不相信我嗎?」
五條悟聽著她們的對話,女僕似乎被說服了。接著,女僕的腳步聲隨著正門打開的聲音而消失,而另一邊,秀千代的腳步聲移動到了客廳門口。就在五條悟坐回到沙發上的時候,客廳門被敲響了。
「請進。」
秀千代打開門進來,說了一句「失禮了」,便坐在了距離他不遠也不近的單人沙發上。
五條悟一邊繼續打游戲,一邊問:「你晚上就一個人住這裡?」
「嗯?」秀千代愣了一下,然後意識到他聽到了自己和女僕的對話。「最近這段時間是我一個人在,麻生小姐晚上還是回去會更安全一些。」
五條悟丟開手柄看向秀千代:「那你還挺體貼的,是擔心她遇到危險嗎?」
「麻生小姐照顧我已經好幾年了,我並不希望她遇到危險的事情。」秀千代回答,「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這些不幸只衝著我一個人來,而不是波及到我身邊的人。」
不知道她說這話是出於真心還是假意,聽起來倒還算是真情實感。
五條悟點了點頭:「那挺不錯的……」
他忽然頓了一下,像是想起了什麼一樣又轉過來盯著秀千代。
秀千代歪了歪頭:「怎麼了,五條先生?」
「我有個問題……」五條悟慢吞吞地說,「既然這段時間晚上都是你一個人在洋館裡,那麼之前你遇到掐住你脖子的詛咒……」
話還沒說完,他就感覺到有什麼東西接近了這邊。雖然這種程度的詛咒並不會被他放在眼裡,但身邊有個弱不禁風的大小姐的時候,五條悟多少還是顧及了一下她……和客廳裡剛買來的游戲主機。
伴隨著他轉過身的那一刻,整面的落地玻璃窗從中心開始被擊碎了。鋼化玻璃承受了巨大的衝擊力發出了令人牙酸的聲響,接著從中心凹陷下去的裂紋處開始進一步扭曲起來,這並非現實存在的力量,畢竟沒有什麼正常力量能夠在這樣一瞬間將防爆系數極高的夾膠鋼化玻璃弄成這個樣子。
變故發生在一瞬間,五條悟第一反應就是擋在了秀千代的面前,防止飛濺出來的東西傷到她。在那個巨大的詛咒衝進來的同時,他一把將秀千代攔腰抱起來,一腳踩在那個巨大詛咒的身上,瞬間從客廳轉移到花園裡。
「謔,還真的挺大一只啊。」五條悟站在花園的半空中俯視著下面的詛咒,「果然是沒見過的類型,長得倒還挺順眼的。」
那只衝破了防彈玻璃的詛咒十分巨大,就外觀來說長得很像是某種巨大的蛇類。比起他之前見過的奇奇怪怪的詛咒們來說,這個倒是顯得有些詭異的眉清目秀。
這讓他不經意之間想起了今天早些時候玩的貪吃蛇游戲,都是一樣的橫衝直撞。
被攔腰夾在胳膊下的秀千代伸手抓住了五條悟的衣服,他低頭看了一眼。還行,沒有發出吵人的尖叫也沒有嚇暈過去,心理素質還不錯。
「沒事,一秒就結束。」五條悟這樣說著,接著發動了術式。
正如他所說,一秒之內,那個看起來龐大而危險的詛咒便在他的攻擊之下灰飛煙滅,從被攻擊到的地方開始化為一道黑煙逸散在空氣裡。
五條悟伸手推了推墨鏡:「很弱嘛,完全不堪一擊。」
「是五條先生太強了。」秀千代說,因為現在的姿勢,她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沉悶。「現在可以……放我下去嗎?」
他故意曲解秀千代的話:「現在嗎?可是我一松手你不就摔在地上了,這裡可是半空中誒。你確定要我松手嗎?」
「……」秀千代沉默了一下,「拜托你了。」
五條悟這才回到地面上來,收回了胳膊放開了秀千代。就在他准備抬腳踩著玻璃碎渣往裡走的時候,一轉頭就看到她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嚇的腿軟了吧,還說自己不害怕呢。
「需要我扶你一把嗎?」五條悟伸出手,「還是說需要我背著你才肯進來?」
秀千代低下頭看著自己的雙腳:「抱歉,我的木屐不見了。」
五條悟這才發現她腳上的木屐因為剛才被帶到空中而掉落了,現在是只穿著足袋站在原地。怪不得不肯往前走,並不是因為害怕而是碎玻璃會擔心傷到腳。
「真麻煩。」五條悟一邊說著,一邊認命地揮揮手。「你就站在原地不要動,我去幫你把木屐找回來。」
他很快便在角落找到掉落的木屐,遞給秀千代,而後,他忽然開口道。
「剛才被詛咒打斷了,沒能說完。現在繼續之前的話題吧。」
「嗯?」
秀千代稍稍仰起頭來,神色不解。月光下她的臉龐,如同上好的日本人偶,美麗,卻也帶著些許異質。
五條悟直視著她的眼睛,再度發出質問。
「既然這段時間都是你自己在洋館裡,之前那個掐住你脖子的詛咒,又是誰祓除的?」
第03章 無趣的人生
「您在說什麼呢,我怎麼聽不懂。」在聽到五條悟問出那句話之後,秀千代露出了恰如其分的迷惑表情。就好像她真的一無所知一樣,接著她站起來直視著他的眼睛。「五條先生是在懷疑我嗎,這可真令人意外。」
「這也是我覺得奇怪的地方啊。」五條悟微微彎腰盯著秀千代的臉,兩個人臉之間的距離瞬間變得很近。幾乎要鼻尖對著鼻尖了,「所以可以告訴我原因嗎?」
「祓除那個詛咒的人,是你嗎?」
被這麼問了之後,秀千代微微睜大了眼睛。五條悟沒有錯過她臉上任何一個細微的表情變化,但是很遺憾的是她是真的在驚訝。
五條悟的臉沒有移開,就這麼直直地盯著她的雙眼:「你真的什麼都不知道?」
「如果我說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五條先生會信嗎?」秀千代有些不自然地向旁邊輕輕側了側頭,挪開了一點和五條悟之間的距離。「……太近了。」
「嗯?」五條悟似乎並沒有在意自己和秀千代之間這點過於接近的距離,直到他看到秀千代的臉微微漲紅了才後退一步。「算了,就當我沒問吧。」
當他退開之後秀千代才伸出手撫了撫心髒的位置,接著輕輕地嘆了一口氣。她臉上的紅暈尚未消退,可是現在的表情看起來,比之前流於表面的客套和疏遠要可愛的多。
詛咒的氣息已經完全消失,看樣子今晚是不會有第二波詛咒來襲擊了。雖然客廳的落地玻璃窗都毀掉了,但是這裡是私人領地不存在有外人入侵。於是五條悟抬腳就踩著玻璃碎往裡走,接著他像是想起了什麼一樣停下來對著秀千代再度伸出手。
「走慢點,當心腳滑。」
「謝謝。」秀千代伸出手交到五條悟的手裡,被他牽著手帶回到了洋館內部。和他的手相比,秀千代的手要小一整圈,他輕而易舉就能將她的手完全包裹住。這是一只纖細又柔軟,帶著一點兒冰冷的少女的手,感覺完全沒有任何戰鬥力。
不過五條悟心裡此刻倒是沒有一點兒旖旎的想法,他還在想之前那個詛咒的事情。因為他開始覺得這個委托並沒有看起來那麼簡單了,怎麼想都覺得很奇怪。雖然他現在還沒有什麼證據證明這一點,但這絕對不是一個簡單保護大人物家的大小姐的輕松工作。
——怪不得非要我來。
在送秀千代回房間的時候,五條悟像是想起了什麼一樣。他看向秀千代:「你是在什麼地點被詛咒襲擊的?」
「在我的房間。」秀千代想了想回答。「大概是一周前我睡覺的時候,被掐住了脖子。時間大概是……半夜四點多。」
五條悟一拍巴掌:「好,我知道了。」
說完之後他讓秀千代在洋館主臥的門口等他,他則自己返回客房裡抱著被子回來了。主臥是一個大套間,最裡面是臥室,外面有一個會客廳。五條悟將被子和枕頭丟在會客廳的沙發上,很滿意地點了點頭。
「我不睡客房了。」他轉過來對秀千代說,「我就睡在這裡,沒問題吧?」
秀千代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沙發上的東西,沉默了一下點點頭:「沒問題,五條先生想的確實很周到。那麼現在也很晚了,我就先去休息。晚安,五條先生。」
五條悟隨意揮了揮手:「嗯嗯,晚安。」
秀千代打開臥室的門之後飛速關閉接著反鎖,聽到這個聲音五條悟回想起她因為和自己距離太近而紅起來的臉,扯著嘴角露出了一個稱不上友善的假笑:「所以說女人啊……」
關上房門之後秀千代緊緊地靠在臥室門上,她將五條悟剛才握過的手緊緊地貼在胸口,臉色變得比剛才還要潮紅一些。她用盡全力深呼吸了幾下平復心情,等到呼吸平穩之後才把手從胸口放下,隨後把自己放倒在大床上將臉埋在枕頭裡使勁蹭了蹭。
臥室外面的五條悟靠在沙發上打開了手機給夜蛾正道打電話彙報情況,他覺得肯定有一些什麼消息沒有告訴給他。
「是我,怎麼了悟?」電話撥通之後夜蛾正道的聲音傳了過來,「出什麼事了嗎?」
五條悟把一條腿架在另一條腿上,用壓低的聲音直接問:「老師是不是有什麼事情沒有告訴我,你隱瞞了情報吧?」
「你怎麼會這麼想?」夜蛾正道很驚訝,「難道你遇到了什麼棘手的情況?」
五條悟回答:「今晚確實有詛咒出現,但這不是重點。重點是出現過詛咒的地方和被詛咒襲擊過的人都沒有殘穢留下,你不覺得這件事本身就很奇怪嗎?」
「並且她自己也說了自己被詛咒直接攻擊過,但那個時候應該還沒有咒術師來保護她吧。那麼當時她遇襲的時候又是誰祓除了詛咒,我只能想到只是她自己有咒力,能夠自行祓除詛咒這一個理由。」
夜蛾正道沉默了一下問五條悟:「你問過她這件事了嗎,齋藤小姐怎麼回答的?」
「她說不知道。」五條悟看了一眼臥室的門,「可是我覺得她沒說謊,又拿不出什麼證據證明。對了,資料裡有說她家族的事情嗎?」
夜蛾正道似乎在翻找什麼東西,過了一會兒才接著說:「這個我也是今天才在資料庫裡找到的,本來想要明天告訴你。不過你這會兒問了,我就這會兒就把資料發給你。具體應該怎麼辦,你自己根據情況判斷吧。」
十分鐘之後資料就傳到了五條悟的手機裡,他花了幾分鐘看完之後嘆了口氣:「這種事情不應該早點告訴我嗎,還真是會給我找麻煩。」
說完之後他靠在枕頭上拉起被子,直接閉上眼睛睡著了。
第二天一大早他睜開眼睛的時候,就聽到樓下有開正門的聲音。五條悟看了一眼手機,這會兒才早上五點半。聯想起昨天晚上秀千代和女僕麻生的對話,這會兒應該是女僕回洋館的時間。
雖然現在不是他平時的起床時間,但讓女僕麻生看到他睡在秀千代主臥範圍內有些不太好。於是五條悟便拿起自己的被子又回到了客房裡,就在他剛回到客房的時候就聽到了女僕麻生上樓的聲音。
麻生打開了主臥的門,秀千代已經起床了。她披散著頭發坐在床上,眼睛裡倒是一點兒困意都沒有。
「今天天氣很好呢。」麻生一邊拉開窗簾一邊說,「大小姐昨晚睡得還好嗎,沒出什麼事吧?」
「今天的茶點換成甜一些的東西,比如馬卡龍之類的。」秀千代從床上下來坐在梳妝台前,「以後也要多准備一些。」
麻生掛窗簾的手一頓,她想起秀千代從小就不喜歡吃甜食。但昨天吃飯的時候好像吃甜點最多的是那個五條先生,所以這是為客人准備的?
這還是第一次見到秀千代對除了老爺之外的人如此上心,雖然她有心想問為什麼,但麻生也知道秀千代從不喜歡別人多話,於是便只是恭敬地表示知道了。
更衣完畢之後秀千代走向會客室,她坐到沙發上伸手撫摸了一下昨晚五條悟睡過的地方,若有所思。
「麻生。」在麻生抱著換下來的衣服去洗衣房的時候,秀千代叫住了她。「昨晚客廳的玻璃碎掉了,找人來換新的。另外,把這個沙發換掉,換成能睡覺的床。」
麻生愣了一下,前一個要求還能理解,畢竟最近秀千代身邊時常發生奇怪的事情。但是沙發換成床……是有人需要睡在這裡嗎?
「怎麼了?」秀千代看向她,「有什麼問題嗎?」
麻生連忙搖頭:「我馬上就去辦。」說完趕緊抱著衣服離開了主臥。在走廊上她看到了剛從房間裡出來的五條悟,她感覺自己隱約猜到了什麼。
由於客廳裡的玻璃需要重新裝修,所以五條悟今天只能呆在別的房間裡打游戲了。秀千代讓人把電視機搬到了書房裡,因此五條悟整個白天只能呆在書房裡一步也不能離開。
「你要試試看嗎?」察覺到他在打游戲的時候,秀千代的視線時不時會掃視過來。五條悟干脆轉過來對她說,「你一直這樣看著我,總讓人覺得有些不舒服。」
秀千代放下書走到五條悟的旁邊坐下,從茶幾上拿起另一只手柄。她確實是第一次接觸這些娛樂器材,臉上露出了好奇的表情。
「需要我教你怎麼玩嗎?」五條悟點開了一個格鬥游戲,他有些壞心眼地說,「這個對新手來說還算是好上手的,對於你這種初學者來說最適合不過了。」
秀千代點了點頭:「那就拜托五條先生教教我了。」
因為格鬥游戲十分困難,會就是會,不會就是學不會。所以在游戲剛開始的時候,秀千代因為不熟悉操作完全是是單方面被吊打。但五條悟發現她學習能力實在是有些強,不,應該說強的恐怖。短短三局之後她就已經逐漸跟上他的節奏,甚至偶爾還能反擊回來。
五局游戲之後,她就已經能夠玩的和他這樣的高手差不多水平。完全看不出她才剛玩不到一個小時,甚至有一局他出現了失誤,結果就被秀千代用華麗的連擊技能給瞬間KO掉了。
「你還真是有些天賦呢。」五條悟一邊點開下一局一邊說,「你平時不出門的話,也沒有以前學校的朋友來拜訪你嗎?總有一兩個能聊得來的朋友吧?」
秀千代盯著屏幕回答:「我從沒有去過學校,都是家庭教師來家裡授課。稱不上有趣。所以五條先生說的學校的朋友,在我的人際關系裡並不存在。」
五條悟一邊回想昨天晚上接收到的資料,一邊漫不經心地回答:「哦,那確實挺無趣的。你到目前為止的人生,居然連個朋友都沒有。」
這句話明明不具有任何會引起微笑的成分,但秀千代卻又笑了。她這次露出的微笑竟然比昨天那個笑容還要炫目一些,讓五條悟倍感迷惑。
「可是最近發生的事情不是讓我的生活變得有趣了起來嗎,畢竟如果不是我身邊出現詛咒的話,我也無法和五條先生相遇。」她溫柔而甜蜜地笑了起來,發自真心的。「所以,某種意義上來說我應該感謝那些詛咒才對。」
五條悟看著她的眼睛,感覺到了一種被蛇類瞳孔盯住的悚然感。但與此同時,他甚至微妙地產生了奇怪的對抗意識和興奮。
於是他說出了本不應該說出的一句話:「喂,秀千代。」他直接省略了敬語,直接稱呼她的名字。「明天要不要我帶你出去玩?」
第04章 幸福的摩天輪
聽到要出去玩這個邀請,秀千代稍微有點驚訝。但她並沒有表現的很明顯,只是微微歪了歪頭。
「難道你不想去?」五條悟在隨口一說之後腦子裡已經有了一個初步的計劃,他覺得這是一個好機會,可以驗證一下他內心的猜想。「還是說你擔心會遇到詛咒?」
秀千代搖了搖頭:「有五條先生在的話,無論遇到什麼樣的事情都會化險為夷吧。只是我在想,應該怎麼和爸爸說。」
五條悟露出不耐煩的表情來:「這種小事你也需要你爸爸的點頭嗎,你又不是三歲小孩兒。」說著他開始豎起手指,「我數三下,數到三的時候你不答應這件事就作罷。」
還沒等他開始數,秀千代就答應了:「好。」說完之後她又補充了一句,「之前也說過在五條先生保護我的這段時間裡,一切都按照您的意思來。那麼想必爸爸也不會反對。」
「那這件事就這麼定了。」五條悟往拿起茶幾上的馬卡龍塞在嘴裡,「唔,味道不錯。你要吃嗎?」
「我就不……」
還沒等秀千代說完,他拿起一塊粉紅色的馬卡龍遞到秀千代的唇邊堵住了她接下來的話。這個舉動不但失禮,而且也不是他現在的身份。原本要進來給他們的茶壺蓄水的麻生,就在門口眼睜睜看到五條悟手裡的粉色馬卡龍,被塞到了秀千代的嘴裡。
她躊躇了一下果斷決定轉身回去廚房。
從五條悟的這個角度正好能夠看到門口,所以麻生拿著東西沒進來轉身走開他都知道。不過比起被麻生看到自己的行為,還是這邊秀千代的表情更有意思一些。
被塞了一整個馬卡龍的秀千代原本平靜的表情有一瞬間的裂開,雖然不到0.5秒她就恢復正常,可是五條悟覺得那個表情太過於好玩,於是忍不住想要再接著逗逗她。
「很好吃對吧,要不要再來一口?」
秀千代此刻完全說不出拒絕的話,她現在嘴裡全都是馬卡龍的味道。她感覺自己整個人都被這種甜膩的味道包裹起來了,強行咽下去之後感覺到嗓子發疼,並且整個人都在一瞬間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也因為大腦陷入了短暫的空白,所以秀千代手裡的茶也被他偷偷被換成了五條悟同款的超甜紅茶,而秀千代在恢復意識之後干的第一件事,就是拿起手裡的紅茶喝了一口,試圖壓住嘴裡甜到發苦的味道。
結果可想而知,五條悟趴在沙發背上看著秀千代立刻站起來,以平時絕對不會有的速度近乎奔跑一樣進入盥洗室。然後他在書房裡爆發出一陣驚天動地的笑聲,整個洋館都能聽到。
秀千代雙手撐在洗臉台微微喘氣,她用了很多漱口水才勉強壓住了嘴裡的怪味。然後她抬起臉看著鏡子,鏡子裡她的臉上卻並沒有出現任何被捉弄之後的憤怒與不悅的表情。
「果然……」秀千代拿起毛巾擦了擦臉,撫摸著自己的嘴唇自言自語。「果然爸爸給我安排的人是最棒的,我實在是太滿意了。」
——又來了,那種視線。
五條悟拿起東西的手一頓,他又感覺到了第一天來到洋館的那股視線。但他很確定在這個房間範圍內除了他之外沒有任何人,可是那股視線如有實質,一直在盯著他。
這讓他心裡頓時不快了起來,但很快那種被盯著的感覺就消失了,就好像是他的錯覺一樣。
「果然有問題,這個齋藤秀千代。」他一邊吃掉最後一個馬卡龍一邊心裡想,「『古老血脈的唯一繼承者』,那就讓我見識一下到底有多稀有吧。」
白天無事發生,在吃完晚餐之後,秀千代和五條悟一直呆在書房裡打游戲直到夜裡一點鐘。出於保險起見五條悟整晚都沒睡,但當晚並沒有再次出現詛咒的襲擊。
秀千代倒是依然睡了個好覺,第二天在吃過早飯之後他們就做好了出門的准備。
「我們就不去迪士尼了,人太多。」因為是五條悟建議的,所以地點就由他決定。「我們去富士急樂園吧。」
秀千代沒有意見,反正哪個她都沒去過。
由於洋館所在地距離山梨縣的富士吉田市很遠,而五條悟現在還沒有駕照,所以必須要保鏢來接送,秀千代要出門這件事還是被齋藤先生知道了。
不過出人意料的是他並沒有反對,甚至還給五條悟算上了額外的伴游費用和游玩開支。
在上車之後秀千代就放下了前排和後座之間的擋板,從五條悟的方向往後看也只能看到她朦朧的臉。因此他只看到秀千代閉上了眼睛,似乎睡著了。
「真是個單純的家伙。」五條悟也微微閉上眼睛,「稍微休息一下,應該不會有太大的問題吧。」
平安抵達了富士急樂園附近之後,五條悟倒是沒有急著帶秀千代進去。而是讓保鏢找了個商場停車,接著帶著秀千代去買衣服。這確實不是他想故意多事,而是秀千代在洋館的衣帽間裡就只有和服。
除了和服之外別的衣服一概沒有。
「我就在這裡等你,你去換衣服吧。」五條悟隨便找了一家奢侈品店就把秀千代帶進去了,「換完衣服我們就趕緊出發,不要浪費時間。」
反正錢也是齋藤先生給的,他花起來一點兒也不心疼。十幾分鐘他就看到了換下和服的秀千代從更衣室裡出來,站在了他的面前。
「還不錯。」五條悟誇獎了一句,沒想到秀千代也很適合現代服裝,倒是衝淡了她身上濃烈到他厭惡的古典味兒。「既然換好了我們就走吧。」
說完他掏出信用卡付賬,收銀小姐看到他瀟灑的動作簡直喜不自勝。而背對著秀千代的五條悟沒注意到,在收銀小姐衝著五條悟拋媚眼的時候,秀千代突然沉下去的臉色。
「?」當他回過頭去的時候,秀千代再度恢復了平時的表情。「有什麼問題嗎?」
秀千代搖搖頭,示意保鏢將裝著和服的盒子帶回車裡:「時間也不早了,不如吃了午飯再去?」
「游樂場裡當然有吃的。」五條悟說,「不是說好了今天都聽我的,所以你不准發表其他的看法哦。」
秀千代微微笑起來:「好,我知道了。」
午餐自然也是在樂園內解決,五條悟帶著秀千代吃了只有在富士急樂園才能吃到的「富士山漢堡」,而她對五條悟大力推薦的奶油可麗餅敬謝不敏。
一想到昨天她被迫吃下馬卡龍的情形,五條悟就笑個不停。
「五條先生太喜歡捉弄人了。」秀千代名為抱怨,實則試探。「你平時也喜歡這麼欺負女孩子嗎?」
五條悟咬著可麗餅回答:「欺負?並沒有哦,我怎麼會拿喜歡的甜點去欺負人,也太浪費了吧。」
……不是欺負嗎?秀千代的腳步頓了一下,捏著漢堡的手指微微收緊。還沒等她露出不悅的表情,五條悟就補充了一句話打消了她的壞心情。
「不過昨天是因為覺得你准備的甜點特別好吃,就突然很想要和你分享一下。」他轉過來笑著說,「所以並不是在欺負你哦,秀千代。」
說完之後他伸出了手:「這裡人很多,你就拉著我的手走吧。」
秀千代一秒都沒有遲疑,直接伸出手握住了他的手。在拉住手的一刻,不知道是誰先改變了方式,總之他們兩個就以這麼五指相扣的方式往游樂設施走去。
可能是因為運氣很好,他們兩個基本上把富士急樂園裡能玩的地方全部玩了個遍。秀千代怎麼感覺五條悟是不太清楚,總之他玩的很愉快。不過當從Dododonpa過山車上下來的時候,他看到秀千代的臉微微漲紅了。
「難道是害怕了嗎?」五條悟笑眯眯地問她,「第一次坐過山車的感覺如何?很好玩吧。」
秀千代眼睛亮晶晶的:「可以……再坐一次嗎?」
「當然可以。」於是兩個人又把高飛車和Dododonpa過山車坐了一遍,五條悟這次仔細觀察了,她真的很喜歡這種刺激的東西。雖然表情變化不大,但是身體流露出的情感暴露了她真實的想法。
如果他願意把她想的病態一些的話,之前詛咒襲擊她的時候,或許她根本不怕,說不定內心還在興奮。
畢竟這可是個能說出「詛咒讓我的生活變得有趣起來」的女人。
直到最後一個項目乘坐幸福摩天輪的時候,天色已經黑了下來。這個時候來坐摩天輪的基本上都是成雙成對的情侶,五條悟和秀千代坐進去之後緩緩地升入高空。下面的景色逐漸變小,燈光也逐漸亮了起來。
「關於摩天輪,有這麼一個說法。」五條悟撐著下巴,「據說每一對乘坐摩天輪的情侶都會分手。」
秀千代理了理她的頭發:「還有這種說法嗎,五條先生知道的真多。那為什麼摩天輪會起名為幸福,這不是和你的說法不一樣嗎?」
「所以還有一種說法是,當摩天輪升到最高點的時候,如果戀人們接吻就不會分手了。」五條悟指著他們前一個的轎廂說,「要不要打賭,看看前面那對情侶會不會接吻?」
他們兩個視力都很好,所以很清楚地看到了前面轎廂的情侶果然在最高點的時候接吻了。秀千代若有所思,而五條悟則看向了另一邊微微皺眉。
當他們的轎廂升到最高點的時候,五條悟站了起來。秀千代看他的動作也站了起來,然後在五條悟伸出手將她拉過來的同時,她踮起腳湊上去親了五條悟的嘴唇。
但與此同時他們的轎廂整個扭曲了起來,像是一只無形的手直接把轎廂捏碎了。轎廂整個被捏癟了像一個被踩扁的易拉罐一樣掛在摩天輪上。
五條悟此刻沒有空閑管其他的事,因為在他面前出現了一只奇怪的人形詛咒。
這個人形詛咒很像是他在秀千代的畫冊裡看到的妖怪,長長的頭發,猙獰的鬼臉和鬼角,和畫冊中的「般若」幾乎一模一樣。
「挑選這個時候出現,還真是惡趣味。」五條悟已經將秀千代打橫抱在了懷裡,穩穩地站在高空中。「比起之前的詛咒來說力量確實強了很多……秀千代,你沒事吧?」
秀千代側過臉看了那個詛咒一眼,偏過頭將臉埋在五條悟的脖頸處:「我沒事。」
而那個詛咒發出了凄厲的叫喊聲,刺耳又尖銳。而它叫喊聲中能分辨出斷斷續續的話,讓五條悟沒有第一時間就動手祓除它。
「可惡的……壞姐姐……殺了你……去死吧……齋藤秀千代!」
第05章 壞姐姐
秀千代第一次意識到自己和常人不同的時候,是在五歲的那年。那一年久病不愈的母親深芳野去世了,而當天在醫院裡的人只有她一個。
「你要堅強地活下去,秀千代。」
在說完這句話之後,深芳野就咽下了最後一口氣。年幼的秀千代站在病床邊,看著醫生將白布蓋在她的臉上,把遺體推進了停.屍.間。
從頭到尾秀千代都沒有掉下一滴眼淚,大人都說,這可能是孩子無法接受母親突然離世,打擊太大所以沒有反應也是正常的。
但只有秀千代自己看到,在母親咽氣的一瞬間整個房間變成了紅色,將母親吞噬了。
而與深芳野離婚了四年的父親只在葬禮的當天出現過,他也沒有安慰秀千代,只是對她說:「你以後就和我一起生活吧。」
就是從葬禮結束之後,秀千代就經常能夠看到那些奇奇怪怪的東西。但除了她之外,沒有任何人能看到。
在齋藤道三的宅邸裡居住的時候,僕人們嘴裡流傳的最廣的一句話就是——
「秀千代大小姐能看到不干淨的東西。」
後來多嘴的僕人漸漸地消失在了宅邸裡,而唯一一個會當著她面說她不祥的人也只有她的雙胞胎弟弟——齋藤義龍。
雙子視為不祥,所以在剛出生的時候深芳野就帶著襁褓裡的秀千代回到了娘家居住。而長子作為繼承人留在齋藤宅邸裡,齋藤義龍對秀千代這個姐姐充滿了不可言說的負面情感。
歸根究底,只是因為齋藤道三過於明顯的偏心。
雖然當時他們都是孩童,且為一男一女,但在這種注定將來會繼承家業的大人物家庭,從小開始就有無數的競爭。
秀千代沒有去學校裡上過一天課,但她只要看過的書都能倒背如流;沒有學過的技藝,只要上手一遍就能得心應手。
這種與生俱來的天賦,讓齋藤義龍無比憤恨和恐懼。他時刻都在恐懼著自己沒有姐姐那麼優秀,遲早有一天姐姐會從他手裡輕而易舉拿走他的一切。
更不用說秀千代的名字,原本就是齋藤道三從舊名長井規秀中拆下來給她的。因為「秀」這個字本就是男性使用,特意給女兒起「秀千代」這樣的名字,只是在表達齋藤道三對長女的愛重。
而當齋藤道三將再婚後的次女歸蝶,以聯姻的方式許配給織田家的嫡長子作未婚妻,齋藤義龍對父親和姐姐的怨恨抵達了最頂峰。
——以你的資質,將來給你妹夫信長開車門都不配啊。要是秀千代是男孩子就好了,她是女孩子實在是可惜。
盡管在齋藤宅邸裡秀千代居住了不到一年的時間就去了現在的洋館,但當每年的新年聚會再看到秀千代的臉,齋藤義龍就會無法克制地渾身發抖。
尤其是當齋藤義龍知道秀千代對於他在乎的一切都不感興趣,那股怨恨就變得越發炙熱起來。
最終齋藤義龍尋求了某種力量的協助,他要徹底消除自己的恐懼,徹底殺死秀千代。於是針對洋館的詛咒襲擊事件,就這麼開始了。
五條悟打量著眼前的詛咒若有所思:「一般來說,能說話的詛咒也是有的。通常也只會說出一些生前執念的話,不過也都沒什麼研究價值。」
「可是這個詛咒,很有趣啊。」他的無下限術式抵擋住了般若詛咒的攻擊,繼續說道,「這個詛咒能說出邏輯清晰的話,這可是不得了的情報。」
「到底是什麼人對你心懷這麼大的殺意,會用這樣的詛咒來襲擊你呢?真是下了血本啊。」
但他現在沒有更多的時間來思考這個問題,很明顯這個詛咒比之前的詛咒強力太多。如果之前那個類蛇的詛咒等級是三級左右,眼前的般若詛咒的等級已經飆升到了准一級。
雖然在這裡打好像也沒有什麼問題,但畢竟在游樂場範圍內,又沒有設置帳。所以還是得離人群聚集的地方遠一點最好,五條悟抱著秀千代迅速轉移。好在摩天輪的東北方向有一個小湖泊,只要把詛咒吸引過去再設置帳就能放心解決掉它了。
般若詛咒緊緊跟在後面追過來,五條悟抱著秀千代抵達湖面之後停下來立刻就設置好「帳」。而在結界之內,般若詛咒噴吐咒力光球直衝五條悟而來,但攻擊在接觸到他之前就被無形的力量所擋開。
「雖然能機械式重復語句,但果然沒有智慧的。」五條悟依然抱著秀千代,「要近距離地看看這個詛咒嗎?」
他這麼對懷裡的秀千代說,聽到他這話秀千代抬起了頭。她眨了眨眼確定他沒在開玩笑,於是便轉過去和那個般若詛咒對上了視線。
「殺了你————!!」
詛咒看到秀千代的一瞬間像是被刺激到了一樣,又爆發出一陣驚天動地的嘶吼聲。它拼命地朝著五條悟和秀千代這邊抓撓著,想要衝破那層無限的阻礙,將秀千代撕成碎片。
秀千代打量著詛咒,一時沒說話。而五條悟則發現這個般若詛咒的咒力好像比剛才又強了一些。如果說之前剛襲擊過來的時候最多稱得上准一級,那麼此刻的詛咒或許已經蛻變成了一級詛咒。
他還從未見過詛咒會在這麼短的時間之內變強;而且這種沒有智慧的詛咒,竟然精准地將恨意只傾注在秀千代一個人的身上沒有大開殺.戒。
「真是可疑又有趣的展開啊。」五條悟的臉靠近秀千代,「我姑且問一句,你知道是誰如此恨你嗎?」
秀千代沒說話,她還在觀察著詛咒。形貌和特征都和畫冊裡一模一樣,如果不是五條悟堅定地說世界上並不存在妖怪只有人心形成的詛咒,秀千代會覺得眼前的般若詛咒是從畫冊上跑下來的。
般若在畫冊中和傳說裡被描述為嫉妒之心所產生的怨靈,是活人(通常為女性)的怨恨所誕生的鬼怪。生者的靈魂離開軀體化為怨恨殺死對方,如果可以回歸本體就稱之為「生成」;但是當仇恨占據全部的心智,整個人都會化為鬼,也就是徹底的般若化。
秀千代臉上出現了若有所思的表情:「五條先生,我可以問一個問題嗎?」
「好啊。」五條悟點點頭,「不過在此之前你應該先回答我剛才的問題,需要我復述一遍嗎?」
「不用了,我知道是誰想要殺死我。」秀千代平靜地說,「但是這個問題要在我得到解答之後才能告訴你。」
五條悟騰出一只手來利落地祓除了般若詛咒。接著在帳消失的同時帶著她回到了岸邊。人群都被摩天輪那邊的狀況吸引過去了,所以沒人看到他們兩個的突然出現。
「好了,你現在可以說出你的問題了。」
五條悟將秀千代從懷裡放下來,他貼近她的耳朵以一種極為親密的姿態說。
「你想要從我這裡知道什麼?」
秀千代的耳朵因為五條悟的氣息而變得通紅,但她面無表情地說:「五條先生你認為,作為更優秀的個體被原本不如自己的存在所嫉妒怨恨,就應該為弱者的無能負責嗎?應該要站在他們的立場上去思考,去體貼他們的心情嗎?」
「老子我最討厭正論了。」
聽到秀千代的問題之後,五條悟不假思索地回答。並且直接拋棄了之前刻意使用的文雅用詞。
「凡事給自己找那麼的理由和借口,聽了就反胃。」
「被怨恨了有什麼大不了,難道你還想要原諒他們,當一個完美受害者?」
聽到五條悟這麼說之後,秀千代點了點頭:「我的問題得到解答了,謝謝你五條先生。」
雖然不知道秀千代此刻問這種問題到底想表達什麼,但五條悟根據資料和近距離接觸她之後得到的信息綜合判斷,齋藤秀千代所遭遇的怨恨就是來源於她身邊的人。
五條悟推了推墨鏡:「不客氣,我很樂意解答秀千代你的任何問題。那麼現在輪到你回答我的問題了,是誰如此怨恨你,以至於都出動了准一級詛咒來殺掉你?」
秀千代微微低頭,露出了一個有些苦惱的微笑:「是我弟弟齋藤義龍。」
——果然。
這個幕後主使者和五條悟在拿到資料之後推斷的一模一樣,但令他不解的是,既然齋藤先生如此鐘愛這個長女,那為什麼又在放任長子迫害她?
一邊花費重金請咒術師保護秀千代,一邊放任自己的兒子去咒殺親姐。作為一家之主的齋藤先生只需要管教好自己的長子,秀千代也不用遭遇這種危險。
說到底這種大人物家的內部糾葛可真是令人渾身難受,散發著濃郁的惡臭氣息。
於是五條悟問她:「關於你弟弟咒殺你的這件事,你父親知情嗎?」
「他知道。」秀千代回答,「五條先生不是覺得剛才我的問題很奇怪嗎,其實一點也不奇怪。因為所有人都這麼暗示我,我也本以為就應該是這樣。」
說著她衝著五條悟又笑了起來:「可是在聽到五條先生這麼說之後,我的心情好像變得舒暢起來了。」
秀千代面對著五條悟深深地鞠躬:「謝謝你,五條先生。」
因為這是真心實意的感謝,因此五條悟反而有些手足無措。他再度推了推墨鏡,掩飾性地說:「這沒什麼好感謝的,時間也不早了我們得回去了。」說完他就向前走去。
而留在後面的秀千代完全沒有移動腳步,她將目光投向剛才祓除詛咒的地方,用只有她一個人能聽到的聲音低低地說了一句「做得不錯」。
「不過還是不夠……再努力一點吧。」
「我親愛的弟弟。」
而走遠了一點兒的五條悟轉過來發現她還沒跟上,於是倒轉回來直接拉住她的手往前走。
「走吧,回去了。」
然後在秀千代乖乖地任由他拉著往樂園外面走的時候,五條悟突然像是想起了什麼一樣突然轉頭看向秀千代。秀千代被他的目光盯得一愣,完全不明所以。
五條悟湊到她面前低聲說:「你剛才在摩天輪裡是親了我吧?我說啊,你好大的膽子。」
「不可以這樣做嗎?」秀千代一臉迷惑,「那五條先生講那個故事又是為什麼呢?」
——那只是隨便找了個話題而已啊!
五條悟被哽住了,然後用近乎咬牙切齒的語氣說:「當然不可以,哪有這麼突然親上來的?」
秀千代領會精神:「我知道了,對不起五條先生。以後我會提前取得同意,然後再這麼做的。」
「哦……啊???」
作者有話要說:
老師:怎麼可以隨便就親親
大小姐:我會很禮貌進行詢問的,如果你拒絕我再強行
老師:你是真的不對勁.jpg
第06章 詛咒師果心居士
東京都·某處富豪宅邸
「可惡,又失敗了!……咳咳……」
昏暗的地下室裡擺放了許多奇形怪狀的道具,一個打扮詭異的女人披散著頭發正在包扎傷口。即便是撒上了藥粉,但血依然在緩緩滲出打濕了繃帶。女人抬起一張面容蒼白的臉,不斷地咳嗽著。
她一邊咳嗽一邊將第六個破損的人偶一把揮開,本就猙獰的表情變得更加可怖,看起來竟然和之前的般若詛咒有幾分相似。
一個腳步聲緩緩地接近她,緊接著在地下室的門口站定,女人轉過去只看到逆光瘦高修長的人影。
「義龍少爺。」女人抬起手擦掉了嘴邊的血跡,有些慌張地站起來,「您,您今天怎麼來這裡了?」
齋藤義龍打量著女人,輕聲說:「正好來東京辦些事,順道過來看看情況。」說完之後他輕輕地皺了皺鼻子,似乎是在不耐煩這裡污濁的空氣。
「收拾好了就出來吧,我帶了客人過來。」
燈火通明的客廳裡主位上坐著齋藤義龍,女人坐在他的右手邊,左邊的沙發上是一個陌生的男人,雜亂的長發隨意穿著袈裟。看起來像是個居士。
女人打量著眼前陌生的男人,然後驚訝地發現這個男人竟然是重瞳。而在詛咒師之中擁有重瞳的人,據她所知就只有一位。
齋藤義龍漫不經心地將手指搭在沙發上,對女人介紹:「這位是果心居士,他此次是前來協助我的。」
竟然真的是果心居士,女人瞬間緊張了起來。傳聞中的果心居士是個使用幻術的高手,不,稱他為當代最強幻術師都不為過。而果心居士已經很多年都沒有出現過,甚至有傳聞說他早就已經死了。
「真智子,你怎麼了?」齋藤義龍看向一言不發的本多真智子,「你還沒有向果心大師介紹自己,這樣未免太過於失禮。」
本多真智子鎮定了一下開口:「初次見面,果心大師。我是詛咒師本多真智子,以後請多多指教。」
「哪裡,真智子小姐年少有為。」果心居士笑了起來,他一開口說話就有種鎮定心神般的力量,讓本多真智子緊繃的神經為之放松。「同為詛咒師,就讓我們好好相處吧。」
齋藤義龍見他們已經互相打完招呼了,就對著本多真智子說:「到今晚為止,已經是第六次襲擊了吧?」
「是的。」本多真智子有些忐忑,「但今晚已經放出了准一級詛咒,可還是被擊退了。實在是萬分抱歉,義龍少爺,我下一次一定會成功咒殺掉她的!」
齋藤義龍盯著本多真智子,在燈光下他的眼睛剔透的像是無機質的寶石。比起長得像極了深芳野的秀千代來說,他長得更像年輕時候的齋藤道三。不只是繼承了面容上的漂亮俊美,性格也是更勝父親一籌的殘酷無情。
「不要緊,我不怪你。」齋藤義龍對著本多真智子伸出手,讓她到他的面前來。親自用手梳理好她凌亂的頭發。「明晚就是最後一次了,我一直都很相信你的實力。真智子,你一定不會令我失望的,對吧?」
本多真智子興奮的臉都漲紅了,她強忍住因為氣血翻湧而導致的咳嗽,拼命地點頭。旁邊坐著的果心居士興趣盎然地看著他們的互動,一言不發。
在打發走本多真智子之後,齋藤義龍臉上顯露出露骨的厭惡表情。果心居士看的好笑,從衣袋裡摸出一包消毒濕巾丟過去給他。
「明明你的演技這麼差,她卻甘之如飴。」果心居士一邊看著他抽出消毒濕巾擦手一邊笑著說,「應該說是盲目之愛的力量真厲害啊。」
齋藤義龍丟開濕巾,對他的說辭不屑一顧:「她也配?不過是一件趁手的工具,等明晚之後她也沒有任何利用價值了。」
「真是薄情人,真可惜了真智子小姐的一番心意。」果心居士的表情充滿了惋惜,但語氣完全不是那麼回事。「也多虧了真智子小姐堅持到了第六次,明晚就可以舉行醜時參拜儀式了。」
齋藤義龍的眼睛眯了起來:「這一次,一定要徹底殺了她。我要讓齋藤秀千代徹底在這個世界上消失!」
回到洋館之後五條悟發現會客室的長沙發換成了一張單人床,上面還有全套的寢具。他站在床邊思考了片刻,決定回客房裡去洗漱完畢再過來這邊。
「五條先生,你已經洗漱完了嗎?」在五條悟洗漱完畢回到會客室之後,他看到秀千代手裡端著一個托盤進來了。「那這些應該就不能現在吃了吧。」
但是五條悟看到她手裡的托盤就眼睛一亮,托盤裡放了琳琅滿目誘人可口的和菓子。除了麻薯、羊羹、櫻餅和大福之外,還有兩個牡丹餅。
「不,我要吃!」
秀千代將托盤放在桌子上,將紅茶倒好遞給五條悟。
「請用吧,五條先生。」
「這算是夜宵嗎?」五條悟用竹簽分開羊羹,「噢,是栗子面的。我開動了~」
秀千代一邊端著紅茶一邊看他吃,被茶杯擋住的嘴角微微翹起來,表情恬靜又愉快。等到五條悟開始吃牡丹餅的時候,他將另一個遞給秀千代,示意她也吃。
「馬卡龍覺得太甜的話,牡丹餅總能吃吧?」五條悟笑眯眯地說,「今天你表現的不錯,這算是給你的獎勵哦。」
這還是第一次有人拿著她的東西反過來獎勵她的,秀千代接過牡丹餅笑了笑,也不推辭直接就咬了一口。
茶點都是在走之前讓麻生去准備的,可能是考慮到秀千代也要吃一點,所以口味都相對來說沒有那麼甜膩。在秀千代慢條斯理吃完牡丹餅的同時,五條悟已經把其他茶點都吃完了。
「好啦,現在該去睡覺了。」五條悟看向秀千代,「還是說你需要一個晚安吻?」
結果這句話說完五條悟自己就愣住了,他開始後悔了起來。
因為五條悟猛然間才想起在摩天輪裡被秀千代偷襲親了的這件事,他本來只是想開個玩笑,結果反而把自己坑進去了。
就算是想要撤回這句話也來不及了,秀千代眼睛亮晶晶地看著他:「可以嗎,這是五條先生的邀請,對吧?」
「……是。」明明可以糊弄過去,但看著她期待的眼睛他突然就說不出任何拒絕的話來。「那就親,親一下好了。」
——我到底為什麼會害羞啊……
他一邊這麼想著,一邊將秀千代拉過來摟住。漸漸地放在兩邊的手開始五指相扣,燈光下的影子重疊在了一起難舍難分,就好像一個人一樣。
秀千代被松開的時候,她還沒來得及看五條悟的臉就他按住頭抱起來徑直走向主臥門口。
接著他動作迅速地扭開主臥的門把她塞了進去關上了門,門背後傳來五條悟的聲音。
「那個,晚安。」
當天晚上不管是臥室裡的秀千代還是臥室外的五條悟都輾轉反側沒睡好,原因就是那個突如其來的晚安吻。
五條悟睜著眼睛看天花板,開始不斷反思自己這幾天到底出了什麼問題。和秀千代相處的第三天他們兩個就接吻了,還不是摩天輪裡那種單純嘴碰嘴的親親。
是真正意義上的那種唇齒相依的接吻。
「她的不對勁傳染到我了。」五條悟最終手搭在眼睛上,「……真沒想到初吻對像竟然是這家伙啊。」
————
本多真智子被堵上了嘴驚恐地看著眼前的果心居士,她被綁的結結實實一動不能動,而他們此刻所在的地方是一間廢棄的神社的御神木面前。
果心居士蹲下來盯著她的眼睛:「儀式的合作就多多拜托了,真智子小姐。啊,不對。從現在開始應該叫你——」
「醜時之女。」
說完他將手裡燃燒著三根蠟燭的鐵環牢牢地戴在了本多真智子的頭上。
第07章 醜時之女
第二天早上吃早飯的時候,秀千代倒是很自然地和五條悟打招呼。而一晚上都沒睡的五條悟則不著痕跡地閃躲著秀千代的視線,表面上鎮定自若地吃完了早飯。
按照前三天的相處來說,一般危險都是晚上才來臨。於是五條悟決定去書房打游戲,他沒想到的是原本安安靜靜看書的秀千代,今天也不看書了,就坐在另一側的沙發上盯著他。
五條悟必須承認的是剛開始見到秀千代,他確實覺得她很無聊又不適合交流,可是經過三天的相處之後他已經有所改觀了。因為她不僅不是個無聊的人,還異常的有趣,身上謎團不少,應該能一直給他帶來奇妙的驚喜和樂趣。
可這並不代表他願意被別人一直盯著看,這實在是有些超出他的接受範圍。就在五條悟轉過去准備勸告秀千代不要老是這麼盯著的時候,他才發現秀千代的眼神有些奇怪的熟悉。
秀千代的眼神很怪,她盯著他的時候眼神就好像是在盯著白老鼠的蛇一樣。深紫色的眼眸宛如無機質的寶石,活像是某種冷血動物,有種進食前觀察食物的詭異感。
——原來是她啊。
五條悟反應了過來,原來從剛抵達開始,那個奇妙的視線就是秀千代在看他。從那個時候開始秀千代就一直在用這種看獵物的眼神看他,他們之前明明就素不相識。
「秀千代。」五條悟叫了她,「我需要一個解釋。」
但現在的秀千代像是陷入了思考之中,完全沒在聽他說話。於是他又耐心地叫了好幾聲,終於把秀千代給叫醒了。
「嗯?」秀千代看著在她臉前面一直揮手的五條悟,有些迷茫。「五條先生剛才在叫我嗎?抱歉,我在想事情。」
五條悟就又重復了一遍他的話:「你有什麼事情瞞著沒告訴我吧?」
那瞞著你的事情可太多了,秀千代心裡想。
她揚起一個微笑:「你是指什麼事情呢?」
五條悟本來想要直接問她為什麼那樣看著自己,但又覺得不太好意思開口。
他只能換一個話題問她:「你父親既然知道你弟弟在咒殺你,他為什麼不采取一些措施來阻止?而且我看過你的資料,你的祖上是有咒術師血統,並且依照這兩天的情況來看,你應該去咒術高專就讀才對。至少可以有自我保護的力量,不再這麼被動。」
秀千代沒想到他還在糾結這個問題,只能用一種包容的眼神看著他:「五條先生,你想要聽我說實話還是假話呢?」
「那當然是說實話。」
「那麼這件事的真相就是——」秀千代張口說出了一個令他感到作嘔的答案來,「爸爸他並不覺得弟弟咒殺我是不對的行為,因為他也是這樣的人。」
五條悟皺眉:「我知道你父親齋藤道三是個什麼樣的人,這一點不用你再復述給我聽了。」
秀千代很無奈地拂開耳畔的發絲:「弟弟對我的怨恨我知道,但是我打從心底裡不能理解他為什麼這麼恨我。我沒有想過要拿走屬於他的一切,可是當所有人都這麼認為的時候,我的想法就沒有任何意義了。」
「……你就沒想過要離開齋藤家?」五條悟說,「這種家有什麼好待的,你也不是那種逆來順受的人才對。難道你留戀這種所謂的『親情』?」
秀千代沉默了一下,她臉上露出了有些寂寞的表情。五條悟看到這表情心裡有些不舒服,他躊躇了一下伸出手將她抱住,撫摸她的長發。
「你要是……實在沒地方去的話。」五條悟終於把那句話說出了口,「任務結束之後要不要去咒術高專就讀?」
當這句話說出口之後,五條悟感覺到秀千代緩緩地抬起手回抱住他。這還是第一次他抱著秀千代的時候,得到她的回應。
「謝謝你,五條先生。我會好好考慮這件事的,謝謝你關心我。」
在結束了和五條悟的談話後,秀千代回到了主臥,她拿起台式電話撥打了一個號碼。電話鈴響了兩聲之後接通了,齋藤道三的聲音從聽筒那邊傳了過來。
「真難得你會主動聯系我,發生什麼事情了嗎?」
秀千代沉默了一下,帶著幾分感慨發自真心地說:「……我從來沒見過這麼好騙的人。」
「……」聽到這句話之後,連齋藤道三都沉默了下來。過了一會兒他才帶著幾分笑意說,「看來我的決定沒做錯,那我是不是得提前恭喜你?我就說了,爸爸給你選的未婚夫是絕對會讓你滿意的。」
秀千代和齋藤道三說話的時候,語氣完全沒有任何感情色彩:「這個問題有些太早了,到時候再說吧。不過我和爸爸你不一樣,我對待感情是非常認真的。所以請不要再過問任何有關於我的事情,不然我也不知道我會做出什麼事來。」
她的語氣十分輕柔,一點兒也沒有威脅的意思在裡面。
「雖然不是一個母親生的,但是這一點上來說你和歸蝶真是親姐妹呢。」齋藤道三聽完之後哈哈大笑起來,「那就按照你的意思來吧,不過……」
他頓了一下,又接著說:「沒事,你開心就好。」
秀千代掛斷了電話,看向桌子上那一疊五條悟的資料。她伸出手緩緩地撫摸他的照片,勾起一個甜蜜的幸福笑容。
「你這麼單純好騙,還是我親自看著更放心一些。要是你被別人騙了,我可是會不高興的。」
——弟弟齋藤義龍咒殺她是真,父親齋藤道三個隔岸觀火是真,家族裡都覺得她遲早會篡.權也是真。
秀千代從不說謊,她只會將真相告訴給五條悟,然後故意漏掉最關鍵的一句話。於是全部由真相組成的謊言便這麼誕生了,因為五條悟不會知道,這一些來自齋藤家的負面情感之所以形成詛咒,只是源於秀千代生活的實在是……太過無聊了。
五條悟給夜蛾正道彙報情況的時候,稍微提了一點兒關於秀千代家裡的事情。他重點說了一下在富士急樂園遇到的會變強的詛咒,夜蛾正道也沒有遇到過這種情況,他表示會去看看有沒有資料記載。
「……另外有件事。」五條悟難得有些放緩語氣,「秀千代她能去咒術高專上學嗎?」
夜蛾正道大致上猜到他會這麼說,但是並沒有想到這裡面有竟然有五條悟的私心。
——這才幾天就直接從齋藤小姐變成直呼其名?
於是他便直接告訴五條悟:「其實一開始齋藤小姐是可以來咒術高專就讀的,只不過當時被她的家人拒絕了。不過若是她本人願意來的話,我這邊可以去和齋藤先生溝通一下。」
「那就麻煩老師了。」五條悟說完之後松了一口氣,「對啦,任務是到明天為止吧,就拜托老師今天務必就搞定哦!」
說完他根本不聽夜蛾正道的怒吼直接掛斷電話。
由於五條悟白天和秀千代說了類似於告白一樣的話之後,兩個人的獨處氣氛就和之前有了一些微妙的不同。但好在他也不是什麼糾結性格的人,秀千代也不是,所以這兩人直接就坐沙發上靠在一起看書玩游戲。
十二點鐘的時候秀千代犯困了,於是五條悟將她推進主臥裡去睡覺。當然昨天都有了晚安吻,今天晚上自然也不例外。
在「五條先生,今晚可以有晚安吻嗎?」和「真是拿你沒辦法,就只能親一下」的對話裡,兩個人親了半天才分開去休息。
躺著玩手機的五條悟在凌晨兩點半的時候突然有了一種不祥的預感,他突然感覺到某種危險的預兆要出現了。於是他直接從床上坐起來,敲響了秀千代的門。
「秀千代。」五條悟一邊敲門一邊叫她,「開門。」
但是門內沒有聲音,他扭動了一下門把手發現打不開,她在裡面反鎖了。那股不祥的預感越來越接近,顧不上許多的五條悟就直接一把拆掉了門鎖強行打開了主臥室的門。
但是打開門之後五條悟就感覺到異樣了,因為門背後的主臥裡濃郁的詛咒氣息完全無法遮掩,但在會客廳一門之隔的外面卻一點兒都沒有顯露。
五條悟快步走到秀千代床邊,她臉色慘白地躺在床上一動不動。臉上布滿了冷汗,看起來極為痛苦。而牆角的座鐘正好指向了凌晨三點整,大鐘擺發出了三聲報時的聲音。
「醜時參拜?!」五條悟馬上就想到了這個,但問題是現在並沒有詛咒來襲擊她。
但隨即他想到了一個可能性,雖然這個可能性的概率極低,但依然有實現的機會。之前的施術者只是控制詛咒來襲擊她,就算是控制了准一級詛咒也無濟於事。現在這種特殊的狀況只能說明一點,那就是施術者已經換人了。
「果然是下了血本。」五條悟將昏迷中的秀千代抱起來,「要是不馬上找到施術者,恐怕她也撐不下去。」
醜時參拜這個術式最麻煩一點就是施術者可以完全不接觸到被咒者,只需要有相關的物品即可。而考慮到主使者是秀千代的親弟弟,那想要咒殺她實在是太過容易。遠距離的咒殺裡,最麻煩的也不過就是這個了。
就在五條悟思考怎麼找到這個施術者,秀千代勉強睜開了眼睛,抬起手指了一個方向:「……在,那邊。」說完之後她便再度暈了過去。
雖然不知道秀千代是怎麼知道詛咒師是在那個方向的,但五條悟決定相信她的話。於是下一瞬間兩人就消失在了房間裡,直接朝著秀千代所指的方向移動了過去。
廢棄神社的御神木前面,一個穿著紅色衣裙的女人頭上戴著三根蠟燭的鐵環,正在用力地敲打著釘在樹木上的人偶。那個人偶赫然就是秀千代。當五條悟抱著秀千代出現在這裡的時候,一邊敲打人偶的女人一邊身體不動整個頭扭了過來。
正對著他們的那張臉是沒有臉皮的。
而五條悟剛一落地就察覺到,眼前的女人已經變成了詛咒的載體——醜時之女,而以醜時之女為中心的範圍內全部被籠罩在了未完成的生得領域之內。
「這應該就是最後一個,只要祓除了你任務應該就結束了。」五條悟將懷裡昏迷的秀千代抱緊了一點,「雖然你們也確實很努力啦,但就算是特級也……」
「實在是不堪一擊。」
第08章 戀愛腦
「詛咒都祓除了,怎麼人還是沒醒過來?」
在五條悟祓除了醜時之女之後,正常情況應該是秀千代恢復意識蘇醒過來,但他懷裡的秀千代還是沒睜開眼睛。
他又不會治療的反轉術式,無奈之下五條悟只能先把秀千代帶回洋館裡,等她自然蘇醒。
只是這一等就等了整整三天的時間。
這三天裡不光是沒有詛咒出現,就連問詢的電話都沒有一個打來。無論是咒術高專還是齋藤家,都沒有人詢問任務結果如何。五條悟的心裡越發覺得,他提議讓秀千代離開齋藤家是一個正確的決定。
陷入昏睡的秀千代就像一個精致的人偶一樣,美麗卻無生機。要不是微微起伏的胸口表明她還活著,五條悟都會產生「她其實不是活人吧」的錯覺。
而在等待秀千代醒來的這段時間裡,五條悟開始回憶整個任務裡面那些充滿疑點的地方。
在他之前祓除詛咒的是誰;
秀千代身邊出現的詛咒為什麼會莫名變強;
這些出現的詛咒模樣都和他之前見過的完全不同,為什麼都是有原型的假想詛咒;
擁有咒力的人不可能變成詛咒,但醜時之女明顯就是之前詛咒秀千代的詛咒師,是誰用什麼辦法辦到的;
所有的疑問最終都彙聚到了秀千代本人的身上,再結合之前夜蛾正道給他的資料來看,或許謎題的答案都隱藏在秀千代那個「古老血脈的唯一繼承者」裡。
想要知道這一切就必須帶著秀千代回去咒術高專。
「睡這麼久,你以為你是睡美人嗎?」五條悟伸手撫摸著秀千代的臉頰,「我的耐心也是很有限的,不准睡了快起來。」
就在他快要等不住幼稚地去捏秀千代鼻子的時候,秀千代終於醒了。時間正好是第四天的凌晨三點鐘,分秒不差。
一醒過來秀千代就看到五條悟在床邊,兩個人四目對了一會兒之後,秀千代才開口:「五條先生。」
「嗯?」五條悟臉上也浮現出了笑意。「你醒了,有哪裡不舒服嗎?」
秀千代被他扶著坐起來,皺了皺眉:「麻生呢,讓她進來。」
「我打發她回去了。」五條悟說,「她留在這裡太吵,況且也幫不上什麼忙。你有什麼事給我說不就好了,是想喝水還是想吃點東西?」
秀千代看向他,然後輕輕地說了一句:「我想洗澡。」
「……」這個忙他還真的幫不上,「你就不能自己去洗澡嗎?這都需要被人幫忙,我記得你並沒有受傷。」
「我沒有自己洗過澡。」秀千代說完之後打算從床上下來,但是睡了這幾天身體一點兒勁都沒有。「就算不洗澡,也得洗漱一下。」
於是五條悟只能任勞任怨扮演女僕的角色,伺候秀千代漱口洗臉,還得給她梳頭。最後她讓五條悟出去,自己換了衣服。
「有哪裡不舒服嗎?」五條悟說,「你這種情況我還是第一次見,也太奇怪了。」
秀千代神色有些疲倦,她靠在五條悟的肩膀上打了個小小的哈欠:「雖然看起來是睡了好幾天,但我好像一直在做夢。這比清醒的時候還要累,但我記不得那些夢的內容。」
五條悟拍了拍她的頭:「你就不好奇你睡著的這幾天裡發生什麼事了?那個詛咒是怎麼被祓除,事情又是怎麼解決的,你一點兒都不在意?」
「應該沒什麼事吧。」秀千代漫不經心地看著自己的指甲,有一小節沒修圓潤。「有五條先生在,一切都會順利,難道不是這樣嗎?只要事情結束,我就沒有什麼好在意的。」
五條悟有些無奈:「好歹是你自己切身相關的事,多少上點心如何?你這種態度,讓我很懷疑有什麼事情是會被你放在心上。」
「當然有。」秀千代伸出手搭在五條悟的肩膀上,將臉湊過去,「我睡了多少天就少了多少次晚安吻,一想到這一點我就很不開心。所以,可以給我補上嗎?」
……你關心的就只有這個?
五條悟頓時無語,他本想拒絕這種沒有道理的行為。但秀千代已經湊上來了,他也只能從其自然。
這不能怪五條悟意志力不堅定,只能說秀千代的態度過於自然而然,讓他也產生了「畢竟是大小姐,做什麼都可以,順著她有什麼不好」的想法。
第二天麻生眼淚汪汪地見到了秀千代,隨後秀千代在洗完澡後告訴她自己就要不住在這裡了。
「大小姐是要回去老爺那邊嗎?」麻生遲疑著問,「那我也跟著一起回去嗎?」
秀千代回答:「不,你就不用跟著一起,留在這裡就好。另外……」她像是想起了什麼一樣看向麻生。
「給我接通義龍的電話。」
齋藤義龍的私人聯絡方式很少有人知道,能打進來的都是熟悉的人。因此他剛接通電話的時候,還以為是齋藤道三打來的。結果聽筒那邊傳來秀千代冷淡的聲音,他險些沒拿穩話筒。
「是我。」秀千代的聲音傳了過來,「好久不見,弟弟。」
齋藤義龍深呼吸了一下,努力平復自己的心情:「……好久不見,姐姐。」
「真是可憐。」秀千代完全知道要如何激怒自己的弟弟,「你的覺悟就只有這麼一點嗎?真是太讓我失望了。」
齋藤義龍氣得渾身發抖,卻又無話可說。
「如果想要殺掉我,最好的方式不用我來教你吧。」秀千代的聲音平靜無波,「沒必要找什麼詛咒之類的東西,最簡單也最有效的辦法你不用嗎?」
「你還是太天真了,這樣怎麼能讓我放心?想必爸爸也是知道這一點,才會放任你這麼做吧。」
齋藤義龍的牙齒都咬出血了,他狠狠地將話筒砸在牆壁上。在砸完之後他後退幾步,落在地上的話筒殘片和電話線就好像是蛇類的遺骸一樣,讓他止不住地發抖。
「……怪物!」
他最終只能惡狠狠地罵了出來,然後止不住地大喘氣。秀千代說的最簡單的辦法,他怎麼可能沒想過。其中最好的就是他直接到秀千代的面前,親手掐.死她。反正她力氣很小,也沒有學過任何防身的本事。
但齋藤義龍根本做不到,因為只要站在秀千代的面前,他就會自動進入PTSD模式。就好像遇到了天敵的動物一樣,全身都在拉響警報告訴他快逃。
遠遠看著齋藤義龍的果心居士嘆了一口氣:「果然不成器,看來還是得想別的辦法才行。」說完他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這裡,瞬間消失不見。
五條悟看著麻生將秀千代的行李箱搬到了車後備箱裡,他數了一下光是裝衣服的箱子就是三個,還不算她的其他用品。
「我先提前說好,去咒術高專之後可沒有人伺候你了。」五條悟抬了抬墨鏡,「雖然宿舍的房間足夠放下你的東西,但和在家裡完全不一樣哦。」
秀千代微微一笑:「我知道。」
「那就好。」五條悟打開車門,擺出一副泊車小弟的姿態笑眯眯地說。「那就請上車吧,大小姐。」
「但有個問題我想要確認一下。」在上車之前秀千代看向五條悟,「可以嗎?」
「還有什麼問題?」五條悟點點頭,「你問吧。」
秀千代慎重地說:「晚安吻這個應該不會少吧?還有我是不是應該可以叫你悟了,既然你早就在直接叫我的名字。」
五條悟壓根沒想到她在意的是這個,只能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然後伸手揉了揉她的頭發。
「你以為我真的很閑嗎,我也是經常出差的啊!」說著他將秀千代塞進車裡,「只要我在就一定有晚安吻,這樣總行了吧?」
雖然嘴上在抱怨,但臉上的表情卻不是那麼回事。
秀千代笑了起來,湊到他的耳邊低聲說:「你可以直接叫我阿秀ヾ,母親去世之後就沒人這麼叫我了。」
「好好好,都聽大小姐的。」五條悟給了她一顆糖,「要吃嗎?這個不怎麼甜,你應該可以吃。」
秀千代拆開糖紙將糖放進嘴裡,然後表情再度扭曲了一下。五條悟惡作劇得逞哈哈大笑,雖然他給的糖確實不甜,但可沒說這糖外面的一層裹著檸檬酸粉啊。
車子只能開到咒術高專的門口,保鏢本想著給秀千代把東西搬進去,但早就有咒術高專的人等在門口迎接他們了。在他們搬運秀千代的行李的時候,五條悟則帶著秀千代去見夜蛾正道。
「老師,我回來了哦。」
五條悟直接拉開了門,夜蛾正道在房間裡戳羊毛氈。秀千代第一眼就看到了擺放在他身邊的大大小小玩偶,但沒有露出任何驚訝的表情來。
「你就不能好好地敲門嗎?」夜蛾正道頭也沒抬,直到戳完最後一下才停手。「這位就是齋藤小姐了吧。」
五條悟對秀千代說:「這是我老師夜蛾正道,你隨意坐吧。」說完他就直接坐在了坐墊上,順手將秀千代也拉下來一起。
秀千代跪坐在坐墊上,面無表情地微微鞠躬:「初次見面,夜蛾先生。我是齋藤秀千代,請多多指教。」
「坐吧。」夜蛾正道點了點頭,「你的事情我都聽悟說過了,和你父親齋藤先生也提前打過了招呼。」
緊接著他話頭一轉盯著秀千代:「但你是真的出於自願,想要成為咒術師?你想要成為咒術師的理由又是什麼?」
五條悟一手撐著臉,肆無忌憚地打了個哈欠,顯然是完全不想聽夜蛾正道接下來的話。不過他余光一直在看秀千代的表情,他注意到和自己之外的人對話,秀千代就是一副親切不足,過度疏離的冷淡狀態。
——果然是差別對待。
「當然是自願。」秀千代回答,「如果一定要問原因的話,那我只能回答——我是為了自己才來到這裡的。」
夜蛾正道盯著她看了一會兒,然後才對五條悟說:「既然這樣的話秀千代就去一年級,身為學長指導學妹這件事就交給你了。」
「哈……學妹嗎?」五條悟看向秀千代,露出了奇妙的笑容。「那以後多多指教了,阿秀~」
第09章 好學弟、壞學長與大小姐
「從今天開始她就是你們的同班同學了。」夜蛾正道讓秀千代在黑板上寫下她的名字,「雖然年齡比你們兩個大一點兒,但同為一年級還是好好相處吧。」
秀千代矜持地微微鞠躬:「以後請多多關照。」
咒術高專的學生一向不多,是因為本來擁有咒術師資質的人就是極少數。因此在秀千代成為新生之前,一年級也只有兩個人。
一個名叫灰原雄,一個名為七海建人。
灰原雄有一張很討喜可愛的娃娃臉,見到秀千代的時候他眼前一亮,超小聲地對旁邊的七海建人說:「竟然真的是女孩子,而且還這麼漂亮。嗚哇……她的那種和服我只在新年的時候見過祖母穿過,聽說超貴的。」
「你話太多了。」七海建人目不斜視,「我只希望她能有點實力,不會在出任務的時候拖後腿。」
灰原雄笑眯眯地說:「別這麼說嘛,一年級現在多了一個同學,這是好事呀。」
秀千代就坐在七海建人的旁邊,他是最中間的座位。當三個人都坐好之後,夜蛾正道就開始授課。
咒術高專的課程並不復雜,但也沒有那麼容易。畢竟他們是咒術師不是一般的學生,除了理論知識之外最重要的是實戰課程。
理論知識是咒術師的基礎,而實戰的部分則是他們存活的最重要條件。秀千代雖然這是第一次在學校裡上課,但感覺上和之前聽家庭教師上課也沒有什麼區別。
灰原雄對秀千代充滿了好奇,但礙於她疏離和客氣的態度,也沒辦法更進一步了解她。七海建人的態度倒是客觀很多,他覺得秀千代不太像是一個單純的少女。
「齋藤她要單獨訓練嗎?」到了體術訓練的時間,灰原雄並沒有看到秀千代,「我還說能和美少女一起訓練會很開心呢。」
七海建人沉默了一下回答:「她現在應該最先要進行咒術方面的訓練吧,到時候會有機會和我們一起進行體術訓練的。」
「說的也是。」
秀千代被夜蛾正道帶到了單獨的一個訓練場地,現場的人除了夜蛾正道之外還有另一個她沒見過的黑發咒術師。
「這位就是齋藤小姐了嗎?」那個年輕的咒術師笑著問,「原來悟帶回來的就是她啊。」
夜蛾正道糾正:「現在應該改口叫齋藤同學,是學妹了。」接著他轉頭對秀千代說,「這位是二年級的夏油傑,你的學長,也是悟的搭檔。」
「您好。」秀千代微微點頭,「老師,現在是要做什麼呢?」
關於秀千代的疑點,五條悟已經全部告訴給了夜蛾正道。他現在要做的就是證明那些猜想,因此他需要一個助手。而最適合當這個助手的,就只有使用操靈咒術的夏油傑了。
「那就從最低等的開始吧。」夏油傑放出了最弱小的詛咒,「要是不小心傷害到可愛的學妹,那可就糟糕了。」
秀千代站在原地,看著兩只像是飛蟲一樣的小詛咒晃晃悠悠地飛過來。然後在距離她只有一米距離的時候,突然變大變形,變成了類人形的詛咒。
「怎麼回事?」那兩只詛咒原本就是夏油傑操控的,但是當詛咒變形的時候他發現詛咒已經脫離控制。「等下,危險!」
秀千代的表情波瀾不驚,夏油傑很詫異:她是嚇傻了還是壓根就不怕?
旁邊夜蛾正道的咒骸搶在詛咒接近秀千代之前就消滅了它們,夜蛾正道的眉頭皺得很緊,像是在思考什麼。
「要繼續嗎?」夏油傑看了看夜蛾正道的表情,又看了看秀千代。「如果要繼續的話,我就接著放出詛咒了哦?」
「繼續。」
於是整個下午秀千代就站在原地,任由夏油傑放出各類詛咒來接近她。從最低等的詛咒到相對高等的二級詛咒,全部都試了個遍。
試驗到了最後,夜蛾正道終於得出了結論:「我知道是怎麼回事了。」他看向夏油傑,「辛苦你了,傑。回去休息吧……另外這個課程的內容,暫時保密。」
「我知道了。」夏油傑看向秀千代,她臉色有點不太好。「齋藤她沒事吧?」
「我很好,謝謝夏油學長的關心。」秀千代回答,說完她像是想起了什麼一樣。「悟他在做什麼?」
悟?夏油傑愣了一下,是說五條悟嗎?他只知道五條悟去執行任務,然後帶回了任務目標來高專就讀,但是可不知道他們兩個已經是可以叫名字這麼親切的關系。
——有情況啊。
他一邊這麼想一邊笑了起來:「他今天有事出去了,沒別的事情大概晚上就回來了。」說完他揮揮手,「那就明天再見了,齋藤同學。」
夜蛾正道深深地看了秀千代一眼,然後對她說:「你跟我來。」
兩人去了談話室裡,等坐好了之後夜蛾正道直截了當地說:「你的體質,似乎相當於詛咒增幅器。」
「今天的試驗也看出來了,所有接近你的詛咒都會力量增強,並且會變幻形態。」夜蛾正道畢竟是老辣的咒術師,他遇到過的詭異情況並不少見。「雖然這種體質很罕見,但也不算是完全沒有。」
「只是最關鍵的一點——」夜蛾正道也摸出一本圖冊放在桌子上,「那些詛咒都會變成這種浮世繪的形像成為假想怨靈,這才是你最大的不同之處。我聽悟說,你們去游樂場的時候遇到的准一級詛咒變成了一級詛咒,或許這就是你的體質帶來的負面效果。」
秀千代看了一眼圖冊,聲音不帶什麼感情色彩地回答:「詛咒不是來源於人心嗎,那麼會具像化成為某種妖怪的樣子,也很正常吧。還是說老師也認為這種體質是不祥的代表呢?」
「那只是一般人的想法,咒術師不會也不應該這麼想。」夜蛾正道嚴肅地說,「出於老師的立場來說,你的這個力量必須要學會控制。不然會給身邊的人帶來不幸,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夜蛾正道說完之後沉吟了一下,又補充了一句:「對於上頭的人來說,你的存在很危險。但這不需要你擔心,安心上課就是了。」
「謝謝你,夜蛾老師。」秀千代真誠地道謝,「我知道你的意思。」
「至於你要如何控制你的咒力……」夜蛾正道想了想,「還是從體質入手,學會祓除被你變形的詛咒開始吧。一邊增強你的體質,一邊學習如何祓除詛咒。」
秀千代從夜蛾正道的辦公室離開,前往宿舍去休息。雖然今天學習到的內容並不算很多,但已經足夠累人了。但平心而論,咒術高專是個不錯的地方,人雖然不多但足夠善良,她很喜歡這裡。
當然,再不錯的地方也得加上一個最根本的前提——這裡得有五條悟這個人。
夏油傑回到房間走廊的時候,正好看到五條悟拎著東西往裡走。他的寢室旁邊就是五條悟的寢室,見到他回來了夏油傑打招呼:「不是說晚上才會回來嗎,這麼早就結束了?」
「又不麻煩。」五條悟將手裡的東西丟了一份給他,「你的和硝子的,你幫我帶給她吧。」
「真難得你會帶手信回來。」夏油傑看向他手裡的另外一份,「給自己買的這麼多,吃的完嗎?」
五條悟抓了抓頭發:「啊,這份是給大小姐的。」他頓了頓,「當然大部分還是給我自己的。」
「哦,給大小姐的啊。」夏油傑笑了起來,湊過來問他,「你和那個齋藤大小姐發生了什麼,看樣子不太像是單純的任務關系啊。」
雖然五條悟每次出任務總會有那麼好幾朵黏上來的桃花,但都被他無情掐斷了。向來都是自我為中心的五條悟竟然會想著在買點心的時候帶一份給她,那麼這件事就絕對不單純。夏油傑嗅到了八卦的氣氛,開始准備好好地他詢問一番。
五條悟倒也沒有什麼不能說的,略加思考之後他回答:「阿秀她喜歡我,就這麼回事。」
「哦,現在已經發展成『悟』和『阿秀』的關系了?」夏油傑搭住他的肩膀接著問,「你這麼好追的嗎,那以前怎麼沒見你對那些女孩子和顏悅色?難道因為大小姐比她們都漂亮?」
五條悟歪了歪頭:「這一點我不否認啦,但你要問我的話……還是因為阿秀喜歡我啊。」
因為這句話重復了兩次,夏油傑品出一點兒不對勁來了。他仔細看了看五條悟,問出了一句話:「你該不會是因為人家喜歡你,就答應交往了吧?」
「是啊。」五條悟很干脆地回答,「因為她喜歡我,我也不討厭她,所以就這樣了。有什麼問題嗎?」
那問題可大了,夏油傑想。
然後他語重心長地說:「談戀愛是建立在兩個人互相喜歡的基礎上,你只是因為人家喜歡你就這麼隨便答應,當心以後鬧出麻煩來。」
「能有什麼問題。」五條悟滿不在乎地回答,「但你要問我有多喜歡她,我也只能說不討厭她。至於別的,那就不要為難我了。畢竟我要是真的不喜歡的話,也不會和她接吻了啊。」
夏油傑被他的發言弄得震驚了一下,正想要說點什麼的時候他看到了走廊的不遠處有個人站在那邊,也不知道有沒有聽到他們的對話。
五條悟還很不以為然地說:「反正追求我的人裡她是最主動也是最好看的那個,我能有什麼損失?」
「喂,別說了。」夏油傑用胳膊撞他,「你快閉嘴。」
「怎麼了……啊,阿秀。」
五條悟轉過去看到了秀千代,他拿起手裡的點心盒子向她示意:「給你帶的禮物,要一起吃嗎?」
雖然秀千代臉上並沒有什麼表情,但夏油傑察覺到了即將到來的險惡氣氛。他悄悄打開了自己宿舍的門,然後關門落鎖一氣呵成。
「好。」
秀千代沉默了一下揚起了一個笑容,然後緩緩地朝著五條悟走了過去。
第10章 I always know your sweet spot
「進來坐吧。」五條悟打開了門,「雖然可能有點亂。」
秀千代環視了一下五條悟的房間,雖然地上有一些沒收拾起來的書和衣服,但總體來說還是挺干淨的。畢竟也算是獨居生活的男孩子,實在是不能要求太多。
五條悟去拿水杯的時候,秀千代便給他稍微收拾了一下放亂的東西把桌子騰出來。等到他把點心放在桌子上的時候,秀千代正坐在小沙發上給他整理外套和衣服。
「你可以放著不管的。」五條悟把杯子放在她的面前,「原來你會做家務啊?」
秀千代頭也不抬地回答:「這沒什麼難的,我雖然不做家務但不代表我不會做。」一邊說著她一邊漂亮地疊好了外套,「要放在櫃子裡嗎?」
五條悟一手撐著頭一邊說:「啊,不是。那件是要洗的,你放在那邊的洗衣籃就好。」
這種話明明應該在秀千代正在疊的時候說,而不是等到她疊好了再開口。但因為秀千代在洋館的時候都是有女僕麻生在伺候,所以這種做家務的場面實在是難得一見。
面對五條悟的小小惡趣味,秀千代也只是站起來把衣服放進了洗衣籃裡。在用濕巾擦了手之後,兩個人一邊說著「我開動了」一邊拿起點心開始吃。
但是吃了一會兒五條悟才反應過來哪裡不太對勁,他察覺到秀千代生氣了。其實以五條悟平時的為人,他察覺到才是怪事。可是他們兩個在洋館單獨相處了這麼久,秀千代又是個態度十分雙重標准的人,所以即便是五條悟也察覺到了她不高興。
即便是五條悟也察覺到了。
於是他便直接開口問了:「你為什麼心情不好?難道是今天發生了什麼事嗎?」
秀千代看了他一眼:「沒有,我沒有不高興。」
「是嗎。」聽到她這麼說,五條悟也不會追問,「對了,夜蛾老師有給你說吧,關於你的體質問題。其實呢,上頭是很想要做點什麼的,但我很不喜歡他們的做法,所以就稍微~地阻礙了一下他們。我是個很體貼的人吧?」
「謝謝。」秀千代平靜地道謝,然後吃下最後一口抹茶大福。「我從來都沒有擔心過,畢竟有你在。」
五條悟盯著秀千代:「所以你到底在不高興什麼呢?」
「有嗎?」秀千代喝了一口水,「大概是你的錯覺吧。」
「那為什麼你看到我的時候,只笑了一下?」五條悟抱著手臂歪著頭,「平時的話你不都會粘過來坐在我旁邊嗎?……啊,難道是因為聽到了我和傑的對話?」
秀千代看向五條悟點了點頭:「我確實是聽到了你和夏油學長的對話,但這對我來說並沒有什麼關系。因為你說的是事實,確實是我喜歡你比較多一些,這沒有什麼。」
她纖長的睫毛顫動了兩下,看起來像是煽動翅膀的蝴蝶:「我並沒有介意這個,我是不會因為這個原因生氣的。」
於是五條悟更加奇怪了:「那你到底在不高興什麼?雖然我很喜歡猜謎,但是這種解密就饒了我吧。」
「夏油學長說,你今天可能要晚上才會回來。」秀千代看向五條悟,然後站起來走到他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他。「但事實上你很快就結束任務回來了。」
「所以呢?」五條悟一頭霧水。
「你並沒有第一時間過來見我,所以我不高興。」秀千代說,然後伸出手按在五條悟旁邊的沙發上,用自己的身體和胳膊將他困住。「我很不高興。」
五條悟愣了一下,然後露出了微妙的表情。他本來想要撥開秀千代的手,但還是沒有這麼做。在思考了一下之後,他嘆了一口氣。
「我說啊,獨占欲這麼強可不好啊。」他一邊說一邊伸出手將秀千代垂落的長發卷在手指上把玩,「會讓我想跑掉的哦?盯太緊的女孩子會讓我覺得很煩人誒。」
說到這裡的時候,他的語氣變得挑釁了起來。但秀千代卻笑了,同時五條悟發現她身上那種不高興的情緒竟然消失了。
「好呀,那我倒是很期待。」她湊到五條悟的耳邊十分親昵說,「只要你跑得掉的話。」
這句話內容十分危險,語氣卻是軟綿綿的。因為是貼在五條悟的耳朵邊說的,無關他本人的想法,耳朵倒是變得有些微紅。秀千代說完這句話之後,她很干脆地直起身體走向門口准備開門回去。
「你的性格還真是惡劣。」就在秀千代的手放在門把手上的時候,五條悟站在她背後把門按住了。這會兒和剛才顛倒過來,他將秀千代困在了門板和自己之間。「就這樣就准備跑掉了嗎?」
「今晚的晚安吻——不要了嗎?」
秀千代轉過來看向他的眼睛,露出了和之前一樣的甜蜜笑容:「是補償,還是邀請?」
「你好煩。」
以五條悟和秀千代的身高來說,他這樣其實很有壓迫感。但他有種錯覺,自己還是在被秀千代俯視著,即便她確實是仰頭看著自己。這讓他有種很奇妙的不爽,於是便伸出手捏住她的下巴直接彎腰親上去。
動作和態度雖然有些不夠溫柔,但秀千代還是伸出手踮著腳環住了他的脖子,然後忍住了將胳膊收緊絞住他脖子的衝動。
——我可是給過你逃走的機會了,是你自己不要的。
第二天上課的時候,七海和灰原雄都發現了秀千代換上了咒術高專的校服。和二年級的家入硝子的完全不一樣,同為黑色的校服,款式卻是巫女的狩衣。
「這樣也很好看啊。」灰原雄完全不吝嗇於贊美,「還適應高專的生活嗎,齋藤同學?」
因為第一天上課的時候秀千代基本沒有和他們兩個有對話,所以就當七海以為她是那種傲慢的大小姐的時候,秀千代很禮貌地回答了灰原雄的問題。
「我很喜歡這裡,謝謝你的關心。」她一邊看向七海和灰原雄兩人一邊回答,「我也很高興能在這裡認識你們。」
性格還不錯。七海一邊想一邊聽著灰原雄隔著他和秀千代對話,然後用余光不著痕跡地打量秀千代。似乎是感覺到了七海打量的視線,秀千代轉過來看了他一眼,露出了一個沒有在笑但很溫柔的表情。
「她眼睛是深紫色的啊。」直到早上下課去吃中午飯的時候,七海腦子裡就只有這個深刻的印像。
下午上課的時候基本上是要進行體術方面的訓練,因為七海和灰原雄的術式都不算是控制類的,所以他們兩個的體術都不錯。秀千代目前還不知道自己適合哪種術式,因此就只能先進行體術方面的課程。夜蛾正道讓他們兩個先從最基礎的開始教,然後視情況而定可以對練。
平時都是七海和灰原雄對練,彼此也沒有什麼不好下手的地方。但是秀千代加入進來,他們兩個都產生無所適從的感覺。
「下不去手啊。」灰原雄苦笑了一下,「一般女孩子都不會下得去手,更何況齋藤同學這樣的美人?我甚至產生了一種讓她去近身搏擊是犯罪的感覺。」
七海看了一眼正在做熱身的秀千代,客觀公正地說了一句:「確實,她也太像女兒節人偶了。」然後他頓了頓接著說,「但我覺得這種評價對齋藤同學來說,不算是什麼友好的話。」
就在他們兩個小聲議論的時候,秀千代這邊已經做好了熱身走了過來。她看了看灰原雄又看了看七海,禮貌地問:「那麼,誰先開始呢?」
比起灰原雄的糾結,七海向前一步:「那就我先開始吧。」他的神色不變,「我可能不會留手。」
秀千代點點頭:「我知道了。」
遠遠地五條悟在看秀千代上課,旁邊的夏油傑看他一直在看那邊,揶揄地說:「這麼擔心的話,你就親自教嘛。反正夜蛾老師不是也說了她就交給你了?」
「我可是很忙的。」五條悟頭也不回地回答,「哪有時間陪著大小姐做這種基礎練習啊。」
夏油傑笑了起來:「那你還在看,這不是在擔心嘛。」
「因為很無聊啊。」五條悟干脆坐下來,反正也能看得到。「基礎練習什麼的,七海他們就足夠了。反正大小姐她學東西很快,我才不擔心。」
夏油傑想了想問他:「你那次的任務到底是怎麼回事,我昨天被夜蛾老師叫過去還挺驚訝的。你知道……」他把昨天上課的事情都告訴給了五條悟,完全無視了夜蛾正道要求保密的事。
聽完他的話之後,五條悟將墨鏡推了推:「還有個事情沒告訴你。咒術師是不會變成詛咒的,但是最後一天襲擊阿秀的是詛咒師變成的詛咒。我想不到任何術式可以做到這一點,或許是某種特級咒物?」
聽到他這麼說,夏油傑回想了一下確實不知道哪種咒物能做到這一點。他沉思了一下慎重地說:「特級咒物的目錄我們上次沒有看完吧,要不要現在去看完?」
「當然要看完。」五條悟站起來,「還等什麼,現在就去唄。」
但是在臨走之前他又看向秀千代的方向,卻看到了讓他有些不舒服的場景。因為在指導秀千代的動作,所以必不可少地出現了一點兒身體接觸。而秀千代很自然地讓七海握住她的手進行動作的糾正,一點兒也沒有抗拒的感覺。
夏油傑往前走了幾步轉過來發現五條悟沒跟上,有些納悶:「悟,怎麼了?」
五條悟轉過身往前走:「沒事。」
——果然還是明天我自己來吧。
第11章 吃醋的表現方式各有不同
前往調查特級咒物的五條悟和夏油傑發現了一些之前他們沒有注意到的東西,在書冊目錄的不起眼角落裡有這麼一個特級咒物引起了兩人的注意。
「天邪鬼面?」五條悟看著這個條目說,「特性是『反轉』,具體功能未知……這東西已經失竊了很久吧。但是為什麼這東西會是特級咒物?」
夏油傑仔細看了看:「這上面寫的最初失竊是在五十年前,但是同年失竊的特級咒物最後都回收了,只有這個依然是下落不明。所謂的特級不都是特別的東西,這個天邪鬼面有什麼特別之處嗎?」
「看起來也不像是有很大殺傷力的樣子,不如去找夜蛾老師問問?」五條悟合上書冊,「我有種奇怪的直覺,這個『反轉』的特性有可能和反轉術式不太一樣。」
夏油傑沉吟了一下:「那就去問問看,萬一什麼時候就遇到了持有這個的詛咒師呢?」
五條悟點點頭,心裡卻在想另外一件事。當時他們來到神社的時候,只看到了被變成了醜時之女的詛咒師,將她變成詛咒的人卻不在。如果他沒有猜想錯誤的話,說不定那個神秘的詛咒師手裡就有天邪鬼面。
他們看完目錄之後就去找夜蛾正道,但是他出門辦事去了,因此兩人撲了個空。五條悟看看時間,差不多也到了吃飯的時間了。他決定去找秀千代,來高專這幾天他都還沒有和她一起用餐過。
但是等到他和夏油傑一起進入餐廳,才發現秀千代被照顧的很好。她就坐在那裡,飯菜都是七海和灰原雄給她端過來,就好像這裡不是咒術高專的食堂而是她家的洋館一樣。
「看起來大小姐的生活質量似乎並不會因為換了環境而降低啊。」夏油傑笑了起來,「你要過去一起嗎?」
五條悟鼻子裡發出一聲鼻音,聽起來像是冷哼了一下。他先去端了餐盤,「禮貌地」讓灰原雄讓出了位置,一屁股坐在了秀千代的對面。
比起一臉茫然的灰原雄,七海則更早察覺到了微妙的氛圍。他二話不說立刻端起餐盤把灰原雄拉走了,盡管灰原雄滿頭問號,但在看到向他揮手的夏油傑的時候,迷弟本性立刻覆蓋了小小的疑問。
「我要吃那個豆沙麻薯。」五條悟徑直伸出筷子,打算從秀千代的餐盤裡拿走配餐的甜食。
面對這種宛如小學生男生的行為,秀千代嘆了一口氣:「老實說,我覺得你有時候真的很令我感到不可思議。」
五條悟夾走了那個麻薯,直接塞進嘴裡,咀嚼了兩下之後他看著秀千代的手:「虧我之前還擔心你在高專會不適應,但現在看來和你在家裡似乎沒有區別。」
秀千代沉默了一下,然後夾起一塊玉子燒吃下去。然後她說:「我可以理解為,五條學長現在是在吃醋嗎?」
五條悟沒想到她直接就這麼說出來了,臉上表情差點沒崩住。最要命的是在桌子下面秀千代的腳直接抬起來蹭過了他的小腿。盡管感覺像是無意識的動作,但依照他對她的了解來說,這絕對是故意的。
「我才沒有吃醋。」五條悟欲蓋彌彰地說,然後挪動了一下自己的腿。「今天在進行體術的練習是嗎?」
秀千代沒說話只是點了點頭,五條悟一邊心不在焉地吃東西一邊問她上課情況,最後不甚坦誠地表示——「他們都不如我厲害,以後體術練習我來指導你」。
「好啊。」秀千代吃完最後一口飯,將筷子放在餐盤上。「我吃飽了。」
坐在距離他們不遠處的夏油傑看著這兩人的互動,只能低頭悶笑一聲。灰原雄不明所以,還以為是自己講的笑話逗笑了他,心裡有點開心,而七海一直埋頭吃飯一言不發。
五條悟也兌現承諾,從第二天開始秀千代的體術訓練就被他全盤接手了。面對這個情況,灰原雄和七海也只能承認——畢竟那是五條悟,他做什麼都可以。
而伴隨著時間一天天過去,秀千代的術式方面也有了顯著的提高。和大和撫子的文雅外表不同,秀千代的術式十分簡單粗暴。她體力不太好力氣也很小,所以用最短時間解決詛咒對她來說是最優解。
「這樣也不錯啦。」面對算是自己一手調.教出來的成果,五條悟覺得很滿意。「將咒力集中在一點釋放,和我的術式(之一)有點相似呢。」
夏油傑無言以對:「哪裡像?」
「殺傷力大這一點就很像啊。」五條悟以他自己完全沒察覺的滿意目光看著被秀千代用術式炸毀的整面牆點點頭,「而且用咒力形成弓,將自己的咒力當做箭矢這不是很有創意的想法嘛。」
秀千代轉過來放下手,朝著五條悟笑了笑。在一邊看著他們兩個對視而笑的夏油傑稍微往後退了一步,然後轉身離開了這個隔絕其他人的微妙二人世界。
在咒術高專的日子簡單而愉快,很快時間就過去了三個月。在她入學的第三個月的時候,秀千代作為一年級學生接到了第一個委托的任務。當然作為第一次出任務的學生,她有一個很靠譜隊友。
「那就多多拜托你了,七海同學。」
在臨行之前他們收到了這次任務的詳細資料和注意事項,這一次的任務並非是在東京,而是在鄉下的一個小地方。
「日上山。」秀千代看著資料裡的地名歪了歪頭,「所以這次是在山中嗎?」
七海點了點頭:「是的,據說那裡是個所謂的『靈域』。看資料上的上寫的,這座日上山是自鯊聖地和靈異地點,一些具有輕生念頭的人進入日上山之後就會神秘失蹤,也稱之為『神隱』。」
在快速瀏覽完畢手裡的資料之後,秀千代大概了解了這次任務的重點。她和七海的主要任務就是調查日上山的神隱事件,尋找並解救在日上山失蹤的少女們。
「說不定會有危險。」秀千代很了解自己的詛咒增幅器體質,「確定要我們兩個一年級的去嗎?」
七海嘆了一口氣:「畢竟人手不足,咒術師這一行就是這樣。」他頓了頓,有些不自然地補充了一句,「齋藤同學你經驗不足,遇到危險的時候一定不要勉強自己。」
面對他的好意,秀千代點了點頭:「我知道了,謝謝你的提醒。」
在拿到資料之後秀千代返回宿舍的路上遇到了五條悟,作為整個咒術界屈指可數的特級咒術師,他本來不應該如此悠閑。但是他確實待在學校裡的時間比出去做任務的時間要多的多,秀千代想——這或許就是強者的余裕吧。
「要去出任務了嗎?」看樣子他已經在這裡等了一會兒了,見到秀千代過來便自然而然伸出手拿過她手裡的資料夾。「第一次出去,會害怕嗎?」
他似乎是想起了第一次和秀千代見面,還補充了一句:「這次我可不在你身邊,要是真的害怕我可幫不上忙哦。」
「不只是我一個人去。」秀千代打開了宿舍的門,「還有七海同學一起。」
「哦……和七海一起啊。」五條悟走進了秀千代的寢室,直接坐在沙發上。「他一直很可靠,有什麼問題就聽他的。安排給一年級的任務不會太麻煩,隨隨便便做完就好啦。」
他將之前一直很介懷的七海握著秀千代手的畫面從腦子裡揮開。
秀千代將資料夾從他手裡抽走,伸手摘下他的墨鏡:「因為你很強,所以這種話你可以說。對於其他人來說,可能會聽起來有點刺耳呢。」
「你也會覺得刺耳嗎?」他極其漂亮的眼睛看著秀千代,「那可真是太令人驚訝了。」
說著他伸長手攬住秀千代腰將她提起來放在自己腿上,開始把玩她的長發。秀千代的頭發長得特別好,烏黑濃密就好像黑色的流水披散在身上。和她的發色作對比,咒術高專的校服都顯得黑的不純正。
「換了新的洗發水嗎?」他湊近秀千代嗅了嗅,「這味道怎麼這麼熟悉……難道是和我用的同款?」
秀千代將墨鏡丟在茶幾上眨眨眼:「你猜猜看?」
「跟蹤狂。」五條悟故意這麼說,然後親了親她的臉頰。「……可不要受傷了。」
秀千代故意露出為難的表情:「這可說不准呢,畢竟『被詛咒襲擊的人多半沒有什麼好下場,能找到全屍都算是萬幸,能夠找到殘骸也算是不錯』,這話不是你當時對我說的嗎?」
五條悟沒想到她竟然拿第一次見面時候故意惹怒她的話來回答自己,不由得笑了起來:「能獨自在有詛咒襲擊的洋館裡居住那麼久,我不信有什麼詛咒能比來自你家人的惡意更嚴重。」
「比起我的實力來說,你更相信自己的眼光。」秀千代看著五條悟將她的長發拉扯在手裡玩,「你還真是我見過最自信的人呢。」
五條悟松開被辮成麻花辮的頭發,露出一個囂張的笑臉:「那當然,我才不會認同很弱的人。所以,要是你受傷回來的話,我一定會好好地嘲笑你。」
「那你呢?」秀千代伸出手指勾著他的衣領解開最上面的扣子,打量著他的脖子。「也要出任務嗎?」
「是啊,去一趟靜岡縣濱松市。」五條悟像是想起了什麼好玩的事情,帶著幾分急於分享的表情說,「冥小姐和歌姬兩個去執行任務,但是失聯了。夜蛾老師讓我們去一趟,雖然冥小姐是一級術師很強,但是歌姬太弱啦。所以要去救她們兩個,我給你說啊歌姬她……」
接下來的五分鐘裡五條悟就說了好些關於庵歌姬的事情,當著秀千代的面。
說完之後他並沒有得到預料之中秀千代和他一起嘲笑的畫面,反而他看到了秀千代明顯沉下去的臉色。
「你怎麼了?」五條悟歪了歪頭,「不好笑嗎,你怎麼又生氣了?」
……
夏油傑看到五條悟捂著脖子回來了,他有些疑惑地問:「悟,你怎麼了?脖子不舒服的話找硝子治療一下吧。」
五條悟帶著一臉憋屈地回答:「沒事,被蛇咬了一口而已。」
「蛇?」夏油傑嚇了一跳,「什麼蛇?有沒有毒,怎麼會咬到脖子的……」說完之後他像是猛地想起了什麼,接著臉微微漲紅了。
五條悟松開手對著鏡子看著那個滲血的牙印:「她豈止是有毒。」
第12章 呼喚巫女的靈山
經過兩天的時間,他們順利抵達了日上山所在的小鎮。
因為都不是很多話的類型,所以基本上路上他們的交流僅限於簡單的對話。上車之後兩人就一直在閱讀關於日上山的資料。
一方面是出於謹慎的態度,另一方面也是因為在臨行之前五條悟專門找到七海進行了一番囑托。
內容無外乎就是讓他照顧好秀千代,別讓詛咒太過於接近她。
雖然七海對於秀千代的體質了解不多,但從一些蛛絲馬跡裡也能察覺到她和一般的咒術師有所不同。他對五條悟本人並不尊敬,不過照顧好秀千代這件事他還是放在了心上。
至於到底是出於同學情誼還是私心,這就只有他自己心裡清楚了。
日上山是一座歷史悠久的靈山,之前當地本來想要開發這裡作為旅游景點。但是由於在開發過程中發生了三次重大意外事故,因此只能封鎖了前往山中的道路。
即便如此可還是有很多好奇的人剪開鐵絲網前往山裡探險,但大多數都一去不回。
「由於是在山中,所以暫時不需要設置帳。」監督輔佐這麼說,「七海同學和齋藤同學,我們這邊已經聯絡到了一位可以合作的相關知情人士,我帶你們去見他。」
車子將他們帶到了一家古典咖啡店,秀千代下車之後看了看招牌,這家店名為「古董吃茶 KUROSAWA」。現在是中午的營業時間,店內卻空無一人。
七海下車之後率先打開了咖啡店的門走了進去,然後示意秀千代也進來。
三個人進入店內之後,就聽到有腳步聲從後面傳來。一個戴著眼鏡的男青年進入了大廳,看到他們三個之後愣了一下。
監督輔佐率先遞出名片:「您好,我們是之前接到委托的咒術高專的人。您就是這次和我們對接的作家放生蓮老師吧?」
放生蓮的目光環視了一下他們三人,在看到秀千代的時候稍微後退了一步,顯得有些奇妙的畏懼。
然後他摸出自己的名片遞過去:「是的,我是放生蓮。……貴社的員工看起來,都很年輕啊。」
「可是能力絕對出色。」監督輔佐笑著說,「那麼現在方便和我們講一講狀況嗎?這樣我們才好進入日上山去尋找失蹤人士啊。」
秀千代從踏入日上山所在的範圍之後,就有一種奇怪的感覺——這座山,在呼喚著什麼。
於是她干脆起身走向咖啡店的外面,七海見狀本來打算攔住她,但是看她只是站在門口遠眺日上山的方向,也就隨她去了。
大概一個小時之後,放生蓮就把他知道的情報告知給了七海和監督輔佐。在說完這些情況之後,放生蓮表示自己還有點事,讓他們就在咖啡店裡休息片刻,晚上再一起進山。
他反復強調山中十分危險,讓他們不要擅自行動。
「大概就是這樣。」秀千代進來之後,七海把情況簡略地轉告給了秀千代。「入夜之後我們就進山吧。」
秀千代若有所思:「要和他們一起嗎?普通人為什麼要進入這種危險的場所?」
「放生老師似乎有一些靈力,這家店的店主黑澤密花小姐擁有『影見』的能力,不算是純粹的普通人。」七海思考了一下,「不過和我們比起來肯定是不如的,總之我們還是得保護好他們。」
秀千代想起之前曾經聽五條悟說起過的話,心裡不置一詞。她談起了另一個話題:「黑澤密花是在山中失蹤了嗎?」
「對,和她一直住在一起的店員不來方夕莉一直在找她,她也擁有『影見』的能力。」七海對資料記得很清楚,「據說這是傳承在日上山周邊地區的特殊力量,可借此追蹤消失的人和物品。」
秀千代點了點頭:「原來是巫女們啊。」
稍微晚一點兒的時候,他們見到了不來方夕莉,這個纖細的美少女一直臉上帶著憂愁,她因為黑澤密花的失蹤而心神不寧。
在晚上進山之前,秀千代接到了五條悟的電話:「任務進行的還順利嗎?」
「我這邊沒有什麼問題,你還沒開始吧?」五條悟的聲音從電話裡傳來,聽上去很悠閑的樣子。「記得回來的時候給我帶點兒特產,我還沒吃過那邊的特色甜點呢。」
秀千代看向外面,明明中午的時候艷陽高照,現在卻開始下起淅淅瀝瀝的小雨。空氣裡彌漫著一股哀愁的味道,就好像是天空在啜泣一樣。
「外面下雨了。」她說,然後一邊打開門一邊向外走,「我不知道這裡有什麼特色的點心,可你不是只喜歡吃甜的東西嗎?」
五條悟笑了起來:「是啊,但是我也很挑剔的。所以在買給我吃之前,你先嘗一嘗夠不夠甜,然後再買。不然買回來的特產不夠好吃,我可會不吃。」
看來馬卡龍和酸糖果那件事暫時過不去了,秀千代走到門口看到了正在等她的七海等人,回復了最後一句:「好,我知道了。」
「路上當心點。」
七海見秀千代准備好了之後,他們便啟程進入日上山。因為下雨的關系山路濕滑,帶路的不來方夕莉和放生蓮走在前面,七海和秀千代跟在後面。
在彎腰進入被鐵絲網阻隔的森林之後,兩人都察覺到這裡彌漫著濃烈的詛咒的氣息。
「這裡確實很危險。」七海低聲對秀千代說,「如果不是有備而來,誤入這裡的人就沒有活著回去的可能性。」
秀千代點了點頭:「我已經看到了。」
順著她的視線,七海看到了側面的遠處有好幾個微微泛著白光的東西從水中冒出來。
「是詛咒!」七海立刻反應了過來。「得祓除它們才行!」
秀千代點了點頭,然後和七海干脆地祓除了這些攔路的小詛咒。在這個插曲之後,四個人便繼續向山腰的形代神社進發,只有抵達了神社才能前往山頂的彼岸湖。
雖然路程並不太遠,不過由於路況的問題他們只能走走停停。
日上山有古老的水祭祀信仰,當地人信奉「人生而自水,亦自水歸還」,因此他們在山中遇到了那些白色詛咒靈體基本都是從水裡冒出來的。
雨越下越大,就算是穿著防水的雨衣,但還是免不了被水浸透。七海看了一眼稍微落後半步的秀千代,她的臉色白的發青。
本來她的容貌就精致到沒有多少人味兒,此刻看起來甚至有幾分像是從水裡冒出來的詛咒靈體。
「……齋藤同學,你還好嗎?」七海猶豫了一下,然後伸出手握住秀千代的手。她纖細的手指過於冰涼濡濕,在觸碰到的一瞬間反而令他有種過電般的錯覺。「你的手是不是太冷了點?」
七海的手傳遞來溫柔的熱度,讓秀千代稍微緩過來了一些。
她微微蹙起眉頭輕聲說:「腳有些痛,或許是磨破皮了吧。沒事的,我能繼續走。」
聽到她這麼說,七海便想起五條悟說過的「阿秀她啊,來高專之前都沒有走過遠路呢」。
如果放在平時,他只會覺得這麼嬌生慣養的大小姐真是麻煩,但面對秀千代他卻完全沒有這種想法。
「一會兒到了形代神社,稍微休息一下吧。」七海知道她和五條悟的關系,盡管心裡有點想要為她做些什麼,但最終還是只能以同學的立場這麼說。
大約又走了一個小時,他們總算是抵達了山腰的形代神社。
剛到的時候七海被眼前的場景震撼了一下,他從來沒有見過如此之多的人偶擺放在一起。
而這些人偶過於精致美麗,似乎下一瞬間就會活過來一樣,反而更增加了雨夜的山中無聲的恐怖氣息。
他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被牽著手的秀千代,因為此刻的秀千代看起來比那些人偶還要更像人偶一些。
就在進入形代神社之後,不來方夕莉和放生蓮說要去開啟進入後面通道的機關。七海打算前去幫忙,他讓秀千代就在原地等候,順帶休息一下疲憊的腳。
結果僅僅一個轉身的時間,七海眼前就突然彌漫起一陣大霧,恍惚中他看到一個渾身漆黑的濡濕人形從面前經過。
他心中駭然,手裡的咒具握在手中向前揮動,卻什麼都沒擊中。
「秀千代!」
情急之下他喊出了秀千代的名字,伴隨著帶著咒力的揮動一擊,沒有擊中那個黑色濡濕人形卻打散了霧氣。
可當霧氣消散的同時,原本在原地的秀千代徹底消失不見。
七海心中頓時升騰起不祥的預感:日上山渴求巫女,而秀千代這樣的咒術師……豈不是作為人柱的最佳人選嗎?
第13章 封印大柱與幽婚儀式
秀千代原本只是站在原地,因為磨破的腳後跟實在是疼痛。那一陣大霧過來的時候,她也同樣看到了渾身漆黑的濡濕巫女。
「別碰我。」她原本想要這麼說,但是就好像被什麼力量克制住了無法出聲。於是眼前逐漸一片漆黑,瞬間失去了意識。
等到她再度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已經不在形代神社,而是在一個完全沒見過的和室之中。秀千代想要支撐著坐起來,可是渾身上下都沒有力氣,就好像是在水中浸泡太久骨頭都軟掉了一樣。
秀千代等身上的力氣恢復些許之後慢慢地站起來,她走到紙門前打算推開門,就在伸出手的時候從門的縫隙裡蔓延出黑色的發絲狀的東西。
接著那些發絲狀的東西拉開了門,一個滿頭白發面容枯槁,一副神官侍從打扮的老嫗(yu)出現在了門口,對著她深深地行禮。
「巫女大人,請靜候您的幽婚對像前來。」
話語剛落的那一瞬間,秀千代的咒術就砸在了合攏的門。她盯著那扇門,難以置信的回想了一遍老嫗的話。
「幽婚……對像?!」秀千代咀嚼了一下這個詞,在意識到這個詞的含義後,瞬間無數的黑色煙霧瘋狂地湧入她的身體。
此刻五條悟並不在日上山,那麼要舉行所謂幽婚儀式的對像必不可能是他。她所認定的對像僅此一人,這群不過是怨念形成的東西竟然敢!竟然敢!
「哈哈哈哈……你們……真是好大的膽子!」秀千代雙手捂住眼睛,發出了低低的笑聲。「就憑你們也想要阻礙我和五條悟在一起?」
盛怒之中的秀千代放下手,她的雙目變得赤紅,瞳孔也拉長變細,像是蛇的豎瞳。甚至她的影子也開始逐漸拉長變形。黑色的區域從她腳下蔓延開來,咕嘟咕嘟地冒著氣泡。
「區區詛咒,竟然敢妄圖隨意決定我的婚配,好大的膽子!」
「不可原諒!」
「不可饒恕!」
「全部——都去死吧!」
怒火滔天的秀千代直接用手撕開了紙門,她根本沒注意到這紙門其實是異常堅固的黑色木料。因為撕開門扉用力過猛,她的指甲全部被掀翻,指尖不斷地湧出一團一團的鮮血。
她就像是沒感覺一樣,用近乎暴走的咒力直接摧毀眼前看到的一切東西。直到她看到一個頭上斜斜地戴著奇怪的面具的和服少女站在中庭,衝著她笑了起來。
「初次見面,秀千代。」少女豎起一根手指甜甜地笑了,一雙重瞳的眼睛微微彎起。「你生氣的樣子真是太美了,可是你覺醒的還不夠徹底。」
「再多吸收一些怨氣,再多憤怒一些……這樣你才能徹底回歸本來的模樣……」
就在秀千代想要抓住她的同時,身後的房間湧出大量的黑色液體將她再度卷回了房間之中,緊緊地關閉了門。
在她被再次關進去之後,整個房間才顯露出黑色柩籠的本相來。
另一邊因為秀千代的突然失蹤而焦躁不安的七海從突如其來的昏迷中睜開眼睛,他馬上找到了倒在另一側的不來方夕莉和放生蓮。他們兩人倒是沒事,只是一時半會兒還醒不過來。七海無法丟下兩人去尋找秀千代,只能先把他們弄醒。
「剛才那是……」不來方夕莉悠悠轉醒,驚魂未定。「我剛才看到了黑色的巫女!……等下,齋藤小姐呢?」
七海克制住自己的情緒:「她被那個黑色的巫女帶走了。現在當務之急是找回她,你們下山去吧,我一個人去找她就可以。」
「不行!」放生蓮堅決反對,「山裡這麼危險,你沒有影見的能力要怎麼找齋藤小姐?」
七海眉頭緊鎖,他拿起自己的咒具冷靜地說:「不要緊,我一個人沒問題的。我的任務是陪同你們調查日上山,找機會帶回那些失蹤的人。現在我的同伴已經遭遇神隱,我不可能放著不管自己離開。」
「現在是晚上十一點半,如果天亮之前我沒有回來,你們也不用上來找我了。」
雖然不來方夕莉和放生蓮有意想要說點什麼,但是似乎剛才昏迷過去的一個小時對他們造成了極大的精神負擔,必須得下山去了。
見無法勸說七海放棄現在尋找秀千代,他們兩人也只能將一台射影相機留給他,聽從他的話先下山回去咖啡店等著。
七海拿著相機回到秀千代消失的地方拍攝了起來,但是照片裡只是顯示出她曾經站在這裡。至於之後去了哪就無從得知了,七海深呼吸一下鎮定了情緒,讓自己恢復到冷靜的狀態。
日上山的詛咒並不強大,卻因為奇怪的環境和死去巫女們的靈力對他造成了極大的干擾。
「秀千……齋藤同學她不會有事的。」七海只能這麼對自己說,「先找人吧。」
他便離開了形代神社,因為沒有找到打開形代神社的機關,所以他只能通過看起來就危險重重的森林繼續往上走。
雨下的更大了一點,他的臉上布滿了雨水。就像是在呼應日上山的水傳說一樣,隨著雨水出現的白色詛咒靈體也變得更多了起來。七海祓除了幾個白色詛咒靈體,正要往前走的時候卻被一團黑色的東西纏住了腳踝。
那東西從水裡延伸出來,接著慢慢地變多。七海看到了一個披散著長發,眼眶流淌著黑色血跡的巫女從水中站起來。被水腐蝕過的蒼白手臂朝他伸了過來,要掐住他的脖子將他拖入水裡。
「礙事。」七海毫不猶豫直接使用了術式,在7:3的部分直接暴擊。面容猙獰的巫女怨靈隨著被擊中弱點直接慘叫著消失在空氣裡中。纏繞住腳踝的黑色頭發消失了,他毫不猶豫繼續往前走。
日上山的詛咒靈體和他之前遇到過的都不同,這裡的詛咒都保有生前的形態。或許是因為此地的特殊的性質,才讓她們死後都有了這樣的力量。就在七海突破森林裡的障礙遠遠看到幽之宮的時候,他再度見到了那個黑色的濡濕巫女。
七海剛要正面迎擊濡濕巫女的時候,只聽到空氣中傳來一陣幽幽的嘆息。下一瞬間一張腐蝕嚴重的扭曲面容出現在他眼前,強大的力量將他直接掀飛了出去。
「什……」
七海大驚之下還以為自己會被直接殺死,但狠狠撞擊到頭部的劇痛讓他眼前一陣一陣泛起黑霧來,意識消失之前他聽到了黑色巫女的話。
「……讓她墜落吧……」
————
·當天夜裡十點
正在執行星漿體護衛任務的五條悟突然放下了手裡的東西站了起來。另一邊正在和他說話的夏油傑投來了疑問的眼神。
「怎麼了,有什麼地方不對嗎?」他低聲問五條悟,「你看起來有點心不在焉。」
五條悟看了一眼坐在另一邊的天內理子,她正在因為黑井美裡被盤星教信徒抓走而心神不定。
「沒事。」五條悟重新坐下來,像是想起了什麼一樣問夏油傑,「你對日上山這個地方了解嗎?就是阿秀和七海去執行任務的地方。」
夏油傑想了想,他還真的知道一些關於日上山的信息,不過他知道的和五條悟從秀千代那邊資料裡看到的其實差不多。
就在五條悟暗笑自己竟然會對秀千代的安危這麼在意的時候,夏油傑說起了一個他之前根本不知道的事。
「悟,你知道嗎?」夏油傑的語氣十分輕描淡寫,「據說日上山那種地方,會吸引具有力量的女性前去成為鎮壓夜泉的巫女。而巫女們分為大柱和中柱,以及地位低下的普通人柱。越是力量強大的女性,越容易成為鎮壓夜泉的大柱。」
五條悟興趣缺缺:「這我知道,阿秀的資料上都有寫。這麼說來,其實和星漿體有點類似吧,都是某種儀式需要犧牲品。」
「那你知道作為能力強大的大柱和中柱,她們的待遇也和一般的巫女不同。」夏油傑一手撐著頭,一邊用手指點著膝蓋,「她們這些巫女都會有一個名為『幽婚』的儀式,目的是讓巫女們自我犧牲的時候能夠得到一些慰藉。」
五條悟坐直了身體:「幽婚?」
「對,據說上山的男性都會成為巫女們幽婚的對像,無一例外。」夏油傑意有所指,「我有點擔心七海同學他會不會中招,萬一成了幽婚對像可怎麼辦。」
「不會吧……」五條悟搖搖頭,根本不信,「七海不至於對付不了詛咒吧,況且阿秀的實力也不差。」
話雖如此,他還是摸出了手機准備打電話給秀千代。但電話一直是忙音,根本打不通。
眼看著五條悟的臉色變差,夏油傑心想該不會玩笑開大了,於是連忙說:「有可能現在只是在山裡,信號不好。等明天救回黑井小姐,你再打電話也來得及。」
「嗯。」五條悟放回了手機,臉色也恢復到了正常。夏油傑看他這麼在乎的樣子,面帶揶揄地笑了一下,但心裡也有些在意遠在日上山的秀千代的安危。
——她千萬不要出什麼事才好……
十二點之後天內理子和夏油傑都去休息了,只剩下五條悟一個人守夜。到了三點鐘他再度站起來看向日上山的方向,抓了抓頭發。
——那要是真的這麼倒霉,七海不幸成為了幽婚對像,他能締結契約的力量強大的巫女會是誰?
「**!」五條悟突然覺得心情格外不爽了起來。
第14章 切膚之愛
七海醒來已經是第二天下午,他是被放生蓮背回來的。因為當天晚上他並沒有回到咖啡店,因此天亮之後放生蓮便進山尋找,最終在形代神社的附近找到了受了傷的七海。他被背回來之後一直昏迷不醒,發著高燒。
「幸好沒有出事。」放生蓮松了一口氣,接著他更加憂心忡忡。「齋藤小姐恐怕凶多吉少,你……最好不要抱太大的希望。」
七海沒說話,只是站起來看了一下手腕上的手表:「日落之後就進山吧。」
見他的表情沒有絲毫動搖,放生蓮也就不再多話。七海心裡很清楚,咒術師本來就是時刻面對死亡的職業,在任務中喪生的咒術師不計其數。
秀千代不會是第一個,也不會是最後一個。日上山的情況很明顯超過了他們這些一年級應該應對的範圍,他現在最應該做的就是撤離,然後換更高等級的咒術師前來。
理智告訴他應該這麼是最優解,但七海還是再度踏入日上山,他必須將秀千代帶回來。這個決心和五條悟的臨行囑托無關,他只是遵從自己的內心的想法。
七海揮動咒具祓除了眼前阻攔的詛咒,繼續朝著山頂進發。不知道出於什麼原因,日上山開始了山鳴。就好像是在慟哭一樣,連帶著詛咒也越發地強力了起來。
「她一定還活著。」七海如此盲目地堅信著,「秀千代她不會這麼輕易死去,她……還要回去見五條學長,她不會死的。」
他看著眼前浮現出來的詛咒靈體逐漸彙聚成龐大的詛咒,冷靜地握住咒具:「我和秀千代,都會活著離開這裡。」
就在他對抗那個彙聚了死亡巫女們怨念的詛咒的時候,身後再度出現了那個黑色的濡濕巫女。她被嚴重腐蝕的手臂抓住了七海,掐著他的脖子將他提了起來。
窒息的感覺一瞬間籠罩了七海,他想要掙脫但完全使不上力。濡濕的巫女身上詛咒的氣息異常濃重,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她等的人也不是你……為什麼……你還要來……」
骨頭斷裂的聲音響了起來,七海連慘叫都發不出來。四肢骨折,即便是身體施加了咒力強化,可還是無法抵抗如此強大的詛咒。地面上憑空出現了一個柩籠,將痛暈過去的七海整個裝了進去。
在注視著七海被裝進柩籠之後,濡濕的巫女緩緩地消散,朝著另一邊放生蓮的方向彙聚了過去。
————
在秀千代的母親深芳野還活著的時候,曾經有一次這麼告誡她。
「阿秀,你一定要克制自己的怒氣。」面容美麗的女人撫摸著她的頭發,「只有這樣,你才會平安長大。」
當時年幼的秀千代站在房間中心,原本裝潢精致的房間像是被某種巨大的力量摧毀過一樣,滿地都是殘破的家具殘骸。她抬起稚嫩的臉,不解地看著深芳野。
「為什麼我不能發怒呢?」
秀千代這樣向深芳野提問:「如果我生氣的話,就代表我是個壞孩子嗎?您和父親離婚,是因為我不夠好嗎?」
「不,不是這樣的。」深芳野抱緊了秀千代,「我的阿秀是這個世界上最好的孩子,是最獨一無二的。你比任何人都要優秀,我一直都為你感到驕傲。」
她的微笑中帶著濃重的憂愁:「可是阿秀,太過於優秀的存在總會被忌憚。你要克制自己的怒火,不要讓這股力量傷害到你在乎的人。」
——「你要用你的力量,去保護你所愛之人。愛和詛咒……本來就是同一種東西啊。」
也不知道昏迷了多久,秀千代終於蘇醒了過來。她全身都浸泡在夜泉之中,夜泉中死亡之人的怨念不斷地朝著她身體湧入。
那些後悔的、不甘的、遺憾的、喜悅的、憤怒的、哀傷的、羞恥的……種種情緒融化在夜泉裡,如同巨大的洪流衝擊著秀千代,要一口氣將這數以萬計的情緒全部塞入她的腦海之中。
「……閉嘴。」她看著眼前的黑色木板,「別妄想用這種膚淺的情感來動搖我。」
黑色的柩籠安置在彼岸湖的中心,黑色的水流不斷地向內洶湧地彙聚。就在重瞳少女准備轉身離開的時候,柩籠開始劇烈搖晃了起來。就像是裡面有什麼東西即將要衝出來。
「都已經浸泡在夜泉裡整整兩天了,還是這麼不安分。」重瞳少女——也就是果心居士眯起眼睛,「就連置身於死亡彙聚之所,也不能壓制住她身為人的意識嗎?」
「她對那個叫做五條悟的人,還真是執念深重到令人惡心。」
「你這樣的血脈存在竟然也會執著於愛,真是可笑至極!」
說完她戴上了那個奇怪的面具,開始對著不斷搖晃的黑色柩籠施加術式,以此來加固柩籠對秀千代的封印。
秀千代的指甲已經全部剝落,指尖傷口的血順著蒼白的手腕不斷地流淌。她仿佛感覺不到疼痛,依然在用盡全力去打開柩籠的蓋子。她此刻完全無視一切,一心只想著要衝破阻礙殺了那個重瞳少女。
柩籠表面的封印不斷地加固,但裡面秀千代因為吸收了怨念反而增強了力量。怨念尚未形成詛咒便已經彙聚在她的身體裡,成為了力量的一部分。
伴隨著黑色柩籠的搖晃加劇,最終砰的一下整個蓋子被掀飛,重重地砸在了水面上,濺起一大片的水花。果心居士見柩籠已經被徹底打開,但是夜泉卻並未溢出,只能嘖了一聲毫不留戀地離開了彼岸湖。
「你果然是個怪物,夜泉中心彙聚的死亡怨氣都無法讓你徹底改變……看來得尋找其他更加強力的詛咒了。」
打開了柩籠的秀千代從裡面搖搖晃晃地站起來,被水徹底濡濕的長發緊緊地貼在她的臉上。原本漂亮的眼睛徹底變成了蛇類的豎瞳,她清晰地看到了殘留在地上的術式殘穢,然後立刻追了上去。
「……別想逃。」
她喃喃自語,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此刻根本就不是以人類的方式在奔跑。硬要說的話,她現在的奔跑姿勢如果多長出一雙腿,或許會更加和諧一些。
秀千代一路追蹤著術式殘穢抵達了一個山洞裡,就在快要抓住果心居士的時候,她將一個柩籠丟了過來。
「這是最後的抵抗嗎?」秀千代看著果心居士,腳下又開始泛起黑色的氣泡,伴隨著她的話語氣泡翻湧地更加活躍。「你以為這種東西,就能延緩你死亡的時間嗎?」
「我可沒這麼想。」果心居士笑了起來,明明是少女的身體,此刻卻發出的是男人的聲音。「但與其現在殺了我,倒不如看看這個裡面是什麼比較好吧,這可是你幽婚儀式的對像呢。」
秀千代輕輕地冷笑了一聲,抬起手順了順她的長發,接著露出一個毫無溫度的標准笑容:「——去死。」
話音未落龐大的咒力瞬間爆發,咒力如同箭雨朝著果心居士的方向傾瀉而下。果心居士只是閃躲著咒力的攻擊,並沒有想要還擊的意思。秀千代此刻根本沒余力去想他怪異的舉動,腦子裡只有一個念頭。
——殺了他。
被秀千代阻攔無法逃離的果心居士受了不少傷,他放出了大量的詛咒來阻礙秀千代的攻擊。然後就在她的咒力箭雨祓除那些詛咒的同時,將那個拿來阻攔的柩籠直接擋在面前。
柩籠被箭雨擊中碎了一地,同時將裡面的內容物徹底暴露了出來。
眼睛已經徹底蛇化的秀千代根本沒有看柩籠裡是什麼,一心只想要將果心居士連帶眼前的一切全部抹除掉。而果心居士一點害怕的樣子都沒有,甚至發出了嘲笑聲。
「……秀千代?」
這個聲音讓她的手偏了一下,箭雨的位置落在了旁邊,並沒有傷到他分毫。
柩籠中便是之前被濡濕巫女裝入其中的七海,他除了骨折之外傷勢並不嚴重。只是因為劇痛,他眼前所看到的東西是重影,七海聽到了秀千代的聲音才知道她還活著,還有余力和這個詛咒師戰鬥。
「你的同伴就在眼前,與其來殺我,不如想辦法救救他。」果心居士哈哈大笑,「我們都在彼此的攻擊範圍內,你要用他的命來賭嗎?」
「閉嘴。」秀千代腳下的黑色泥沼開始蔓延開,她冷笑的臉頰上慢慢地透出隱隱約約的鱗片。
七海勉強抬起頭,卻被眼前的一幕駭到失語。因為眼前的秀千代嘴角不斷地有血湧出,雙手也是血肉模糊,整個人僅僅是站著都很勉強。她已經到了強弩之末的境地,完全是憑借一口氣在戰鬥。
但奇怪的是他並沒有看到她的蛇目,在七海的看來秀千代除了受傷之外並沒有任何異樣。
——再不停下,她會死的。
「秀千代……五條學長他還在,等你回去……」
雖然七海也不想要放過這個詛咒師,但他不能眼睜睜看著秀千代在這裡和果心居士同歸於盡。於是他只能這麼喊出來,成功地在秀千代用盡全力之前阻止了她。
這句話比什麼都有效,秀千代頓時停了下來,原本浮現在空中的咒力箭矢消失無蹤。趁著她愣神的一剎那,果心居士逃走了。
秀千代搖晃了一下,整個人向前倒在了七海的旁邊。七海咬著牙忍住劇痛伸出手搭在她的頸側,在感覺到脈搏還在跳動後松了一口氣。
與此同時,咒術高專的之內,被伏黑甚爾重傷瀕死的五條悟顫動了一下手指。
第15章 對平安無事的定義有一些小差異
「……基本上就是這樣了。」
醫院病床上秀千代安靜地聽著監督輔佐說話,她手上的傷口被包扎了起來,雖然並不嚴重但一直在隱隱作痛。七海傷的比她嚴重一些,但是好在並非粉碎性骨折。
「什麼時候回去?」秀千代的視線從自己手上挪開,看向監督輔佐,「今天就能走嗎?」
監督輔佐看了一眼躺在病床上的七海,有些為難:「七海同學現在這樣,不適合移動。醫生說他需要靜養……」
「不用了。」七海轉過頭,「今天就回東京吧,我不喜歡醫院。」
聽到兩人都這麼說,監督輔佐也只好去辦理出院手續。在他離開病房之後,七海看著天花板:「你沒有什麼想問的嗎?」
「是放生老師他們解決的詛咒吧。」秀千代的胳膊依然抬不起來,她身上多處軟組織挫傷,只是衣服遮蓋著看不出來。「你隱瞞了事實。」
七海默認了。
在秀千代暈過去之後,他一直用意志力保持自己清醒的意識。直到放生蓮和不來方夕莉他們找到他們二人,將他們背下山。
在路上放生蓮告訴了七海,他們已經解決掉了日上山的詛咒源頭,以及他們和日上山百年來的神秘聯系。
——「我希望七海同學你能保守這個秘密。」
面對放生蓮的請求,七海最終還是答應了。因為他們本來就是機緣巧合之下才卷進來,況且日上山的人祭也不會再發生,他們只想要回歸到平靜的生活。
於是在下山之後七海便告訴監督輔佐,是他和秀千代兩人合力解決的詛咒。因為他們兩人受傷嚴重,放生蓮和不來方夕莉又毫發無損,所以他根本沒有懷疑七海說了謊。
「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沉默了一會兒後七海說,他看向秀千代。
秀千代點了點頭:「可以。」
「你認識那個詛咒師嗎?」他回想了一下那個詛咒師的樣貌,似乎是一個和服少女,只是臉上帶著奇怪的面具沒能看到她的真容。「她似乎是針對你來的。」
秀千代微微皺眉,她放在膝蓋上的手忍不住握緊了幾分,七海眼尖地看到雪白的繃帶上開始逐漸透出紅色。
像是在平復情緒,她的聲音比平時更冷了兩分:「我不認識,但是下一次……我一定會殺了他。」
「所以不管他是男人還是女人,都會變成死人。」秀千代的眼睛盯著七海,「你不這麼認為嗎?」
七海看著她的眼睛,兩人對視了一會兒他才回答:「……說的也是。」
出院手續辦理好之後,他們便立刻返回東京。為了早點將他們送回咒術高專以術式治療,因此他們直接乘坐飛機。大約五個小時之後他們便順利返回了咒術高專,但當車子停下來的時候監督輔佐的臉色就變了。
他簡短地對後座的秀千代和七海說:「有人曾經在咒術高專裡釋放詛咒,有入侵者!」
「怎麼會……」七海很驚訝,咒術高專這種地方有專門的結界保護,還有五條悟和夏油傑這樣的特級咒術師在,怎麼會有入侵者。「五條學長和夏油學長他們呢?」
監督輔佐打不通電話,車子停在外面等了一會兒,直到結界的警報解除之後才順利開了進去。
「怎麼會弄成這樣?」夜蛾正道匆匆趕來,他看著受傷的七海和秀千代皺眉。「不好好養傷,這麼著急回來做什麼?」
說完之後他揮揮手:「硝子在醫療室,你們過去找她吧。」
監督輔佐推著七海的輪椅往前走,但是秀千代停下了腳步看向夜蛾正道:「夜蛾老師,五條學長他不在嗎?」
「他有別的事。」說完之後夜蛾正道就匆匆離開了,只留下秀千代皺起眉頭留在原地。
她嗅了嗅,盡管十分稀薄,可空氣裡確實有股血的味道。有人在咒術高專裡交戰,並且傷的不輕。
「是我多心了吧……」秀千代收回視線慢慢地走向醫療室,「悟他怎麼可能會受傷。」
醫療室裡七海在接受硝子的治療,她是極其稀少的使用反轉術式進行治療的咒術師。所以一般情況下她都會在醫療室,為任務歸來的咒術師們提供醫療服務。
「傷得很重啊七海。」家入硝子將七海的袖子剪開,露出兩條手臂。「沒事,馬上就會好起來的。」
七海點點頭,忍住了治療帶來的刺痛。在治療好他的傷勢之後,家入硝子便讓七海出去了,只留下她和秀千代兩人。
「你這傷的也不輕啊。」家入硝子示意她解開衣服,倒吸了一口氣。「雖然都是皮外傷,但看起來還是挺嚇人的。……疼嗎?」
秀千代將衣服解開了,過於白皙的身體上布滿了大大小小近乎黑色的淤青,尤其是胳膊上更是嚴重。家入硝子輕輕地觸碰了一下,生怕一個用力就會弄破她的皮膚。
「奇怪……」家入硝子的反轉術式已經施加在了秀千代的身上,但她身上的淤青卻沒有半點兒消退。「怎麼回事?」
這種情況還是第一次出現,就好像是她的咒力在秀千代的身上被抵消了一樣。家入硝子忍不住好奇了起來,這還是她掌握反轉術式以來第一次失敗。但她並沒有沮喪,反而變得興致勃勃。
「難道是體質的問題嗎?」她將手放在秀千代的肩膀上,湊近觀察她。「我聽夜蛾老師說過你的體質特殊,但沒想到還真的是這樣!」
「家入學姐,我可以穿上衣服嗎?」秀千代很不習慣別人靠的這麼近,五條悟除外。
「別著急啊。」家入硝子很認真地說,「你難道就不在意嗎,你受了傷反轉術式無法治療你,就只能緩慢恢復了。咒術師面對危險的時候那麼多,你難道一點兒都不在乎嗎?」
秀千代歪了歪頭:「我並不在意。」說完她的目光落在了診療台的一角,那邊掉落了一顆紐扣。是咒術高□□服上的扣子,「那個扣子是……?」
家入硝子轉過頭去看,臉上的表情凝重了起來:「啊,是夏油的扣子吧。他剛治療好就跑出去了,可能是受傷之後掉下來的。」
夏油傑受傷了……那,五條悟呢?
秀千代的心髒像是被什麼東西一瞬間攥住了,她必須用全部的意志力來克制自己的顫抖。
在深呼吸之後她盡量心平氣和地發問:「夏油學長他們不是去執行了一個很簡單的任務嗎?怎麼會受傷。能傷到特級咒術師的人,我真的……很難想像呢。」
「……是啊。」家入硝子臉上的表情陰沉了下來,「不只是你沒想到,所有人都沒想到。不過還好,傷勢並不嚴重。就連五條他……」
說到這裡家入硝子察覺到自己失言了,於是連忙轉移話題:「不說那個了,我先給你擦藥吧。」
秀千代的臉色陰沉的嚇人,她的瞳孔又開始悄悄地在變形。好在家入硝子低頭給她擦藥並沒有看到,診療室的門突然被推開了。
「硝子!」推門進來的是五條悟,「你在……忙啊……」
他話說到一半頓時憋了回去,因為上藥的關系秀千代的上衣已經完全.脫了下來,僅僅穿著內.衣。她轉過來正好和五條悟的視線撞在了一起,眼睛瞬間又變回了正常的樣子。
「難道我看錯了?」雖然時間太過短暫,可五條悟並沒有錯過她瞳孔的變化。同時無下限術式彈開了家入硝子丟來的東西,「你干什麼?」
家入硝子早就把衣服蓋在了秀千代身上,簡單粗暴地說:「出去。」
「噢,不好意思。」五條悟立刻退出去關上門,然後才後知後覺地回想起剛才看到的一幕。他的臉稍微紅了一點,然後搖搖頭把剛看到的東西甩出去。
不過比起看到了秀千代的好身材和滿身傷痕,他更在意她剛才眼睛的變化。
五條悟出去之後,家入硝子強行扯出一個笑臉:「你看,他這不是好好的。」
除非平安無事的定義是滿身都散發著濃重的血腥味,胸口、腿上以及頭上都有足以致命的傷口。
秀千代第一次在五條悟之外的人面前露出真心的笑容:「嗯,那我就放心了。」
——所以,要是你受傷回來的話,我一定會好好地嘲笑你。
呵呵?
第16章 畸戀悖論之始
「雖然看起來嚴重,但其實都還好。」硝子上完藥之後,將剩下的藥膏遞給她。「最嚴重的傷也就是手指上的,要記得天天來換藥啊。」
秀千代點點頭:「我知道了,謝謝你家入學姐。」
「那我就先告辭了。」
看著她離開的背影,硝子摸出一根煙叼在嘴裡沒點火:「真是奇怪,她都不會感覺到痛嗎?」
秀千代又不是無痛症患者,她當然不可能感覺不到身體的疼痛。只不過比起她自己的傷勢,她更在意另外一件事,在意到完全無視其他。
——五條悟是怎麼受傷的?
她怎麼也想不通,因為那可是五條悟啊。從第一次見面開始就強的離譜,強的無視一切的五條悟。他受傷了,這怎麼可能呢?
但是秀千代聞到的血腥味確實是屬於他的,在診療室也看到了他身上裂開的校服。傷勢都已經被反轉術式治療過,傷口已經愈合。盡管如此,只要看一眼他的樣子,就知道當時傷的有多嚴重。
「……」秀千代的腳步停下了,她咬緊牙關深吸一口氣換了個方向往前走。
她不知道自己在日上山吸收了那麼多的怨念會有什麼負面影響,可是現在秀千代能夠很明顯看到空氣中湧動的各種痕跡。無論是咒術的殘穢還是詛咒的殘穢,全部都能看的一清二楚。
秀千代理所當然地找到了五條悟受傷的第一現場,她尋找著變得極其細微的殘穢一路來到了筵山山麓。這裡幾乎被五條悟的術式蕩平了,只需要一眼就能看出這裡曾經發生過何等慘烈的戰鬥。
但她的目光只是落在了最中間那一灘血跡上,然後死死地盯著挪不開眼睛。
接著秀千代走了過去,在那一灘血面前蹲下,就像是凝固在那裡一樣。
「秀千……齋藤同學?」
夏油傑的聲音從背後傳來,他驚訝地看著秀千代,不明白她怎麼會跑到這裡來。聽到他的聲音,秀千代像是被驚醒了一樣轉過頭站起來。
「你和七海同學也回來了啊。」夏油傑臉上是顯而易見的疲憊神色,「任務完成了嗎,沒受傷吧?」
剛說完他就看到了秀千代的十指都纏著繃帶,臉色蒼白,臉頰上有不自然的紅暈。就在夏油傑剛准備說點什麼的時候,秀千代搖晃了一下。
「沒事吧?」夏油傑想也沒想馬上就衝過來扶住了她,「你受傷了,沒讓硝子幫你治療一下嗎?」
秀千代不著痕跡地避開夏油傑的手:「我沒事,只是有點頭暈。」
「是嗎。」夏油傑感覺得到她不想被人觸碰,於是干脆地收回了手。「我送你回寢室那邊吧……剛發生了一些事情,這裡還不算特別安全。」
秀千代的目光落在他同樣破損的校服上,回想起診療室裡那顆扣子。她藏在袖子下的手指抽搐了一下,很直白地發問了:「夏油學長知道悟是怎麼受傷的嗎?」
夏油傑沉默了下來,他看著秀千代邁過地上的碎石子走到平整的地方才開口:「我們低估了對手,才會造成任務的失敗。」
因為擔心秀千代的身體狀況,夏油傑就這樣一路陪著她慢慢走回宿舍。在路上他把這次的任務經過講給了她聽,從如何開始到如何結束,巨細無遺。
「是這樣啊。」在聽完夏油傑的講述之後,秀千代點了點頭,像是想起了什麼一樣輕聲問他,「那,殺掉了嗎?」
「啊?」
秀千代重復了一次:「殺掉了嗎,那個讓你和悟受傷的家伙?」
夏油傑看著秀千代的臉,那雙漂亮的深紫色眼睛裡毫無感情波動。他產生了一種奇妙的違和感,突如其來的傾訴欲湧上了夏油傑的心頭。
「那個人被悟殺掉了。」夏油傑低聲說,說到這裡他頓了一下,像是在尋找措辭。「齋藤同學,你又是如何看待咒術師的呢?」
秀千代勉強抬起手拂開臉側的一縷頭發,然後平靜地回答:「有特殊能力的人類,僅此而已。但我知道你想問的不是這個,你是想問我為什麼要成為咒術師,對吧?」
「你很聰明。」夏油傑承認了,「是,因為悟的關系嗎?」
提起五條悟,秀千代的臉上浮現出一絲笑意:「這麼說也沒錯……不,應該說如果沒有他,我是不會想要成為咒術師的。」
「是因為喜歡嗎?」夏油傑回想起她和五條悟之前相處的片段,只能往那個方面去想。「喜歡到可以讓自己面對危及生命的危險,然後去保護那些被詛咒傷害的人……」
夏油傑總算是露出了稍顯輕松的笑意:「我明白了。」
說完之後他幫秀千代打開了寢室的門,然後聲音更加溫柔地對她說:「你好好休息吧,把傷養好才是最重要的事。」
雖然秀千代並不知道夏油傑到底從她的話裡明白了什麼,但她還是禮貌地點頭致謝:「謝謝你送我回來,夏油學長。」
「你不用道謝。」夏油傑溫柔地說,「悟他可能比較忙,一會兒處理完事情之後就會過來看你了。他有時候性格比較隨性,不太會討女孩子開心。盡管他嘴上沒說,可他確實很在乎你的安危。」
秀千代臉上沒有什麼表情,聽到他說這番話只是稍微抬了抬眼皮:「是這樣嗎?」
「嗯,他還問了我關於日上山的事情。」夏油傑說,「他給你打了電話但沒有接通,你不知道嗎?」
秀千代搖搖頭:「山裡信號不好,我也沒有攜帶手機的習慣。不好意思,夏油學長,我有些頭暈,想要去休息了。」
「那你快去休息吧。」夏油傑見她臉色比剛才剛不好了,心裡不由得擔心起來。「真的沒事嗎……你發燒了,有沒有退燒藥?實在不行我送你去醫院吧。」
就在這個時候,五條悟的聲音在他背後響了起來:「傑,你怎麼在這裡?」
夏油傑嚇了一跳,下意識要松開扶住秀千代肩膀的手。但他立刻又想到,自己只是在關心後輩,又沒做什麼別的事,於是手便沒有從秀千代的肩膀上挪開。
五條悟的目光從夏油傑握住秀千代肩膀的手指,移動到了秀千代泛著不正常紅暈的臉上。然後他伸出手:「阿秀,過來。」
秀千代輕輕地拂開了夏油傑的手,就像拂開肩膀上的落花一樣。接著她就被五條悟直接打橫抱起來,徑直走進了寢室裡。
抱著秀千代的五條悟側過臉對夏油傑說:「你也快去休息吧,你的臉色也不太好。」說完之後他用腳關上了門。
夏油傑盯著門看了一會兒,輕輕地吐出了一口氣轉身離開。他得去買一些藥品,因為不管是他的房間還是五條悟的房間,都不可能會有退燒藥這種東西。
秀千代的胳膊環著五條悟的脖子,她專注地看著他的臉。在被放到床上的時候,五條悟眯起了眼睛:「你在看什麼?」
「在看這裡。」秀千代的手指撩開了他額前的頭發,露出了下面的傷痕。「很痛嗎?」
五條悟一臉無所謂的表情:「反正都治好了……你怎麼這麼燙?」
秀千代一貫的體溫都很低,所以當她高燒的時候就會格外明顯。五條悟將她放好之後准備去拿冰袋和毛巾給她降溫,但是卻被秀千代的手拉住了手腕。
「硝子沒有給你治療嗎?」五條悟拍拍她的手背讓她聽話,「當心高燒不退變成笨蛋。」
他在冰箱裡找到了冰袋和毛巾,又找到了干淨的繃帶和藥粉。他把冰袋卷在毛巾裡放在秀千代的額頭上。然後挽起她的袖子看著她遍布淤青的手臂,又托起她的手指慢慢拆開那些被血弄髒的繃帶。
「反轉術式的治療對我無效。」秀千代看著他胸口的血跡說,「我的傷沒那麼嚴重……畢竟比不上你,這都是致命傷呢。」
她另一只手精准地從他額頭、脖子、胸口一路劃過直到他的右腿,都是被伏黑甚爾所重創的位置。
「看起來……你傷的確實不嚴重。」五條悟放下她的手,微微伏下來盯著秀千代。「剛才我見到七海了。」
「他告訴了我一些有趣的事情,你知道是什麼嗎?」
五條悟伸出手固定住秀千代的頭,他緊盯著她的雙眼:「他說你們在日上山遇到了一個詛咒師,那個詛咒師戴著一個奇怪的面具。那個詛咒師似乎對你很了解,你有想到什麼嗎?」
秀千代看著五條悟的臉,本來內心已經平靜了下來。但他提到了果心居士,她便本能地想到了那個等同於「褻瀆」的「幽婚儀式」。她的眼瞳不受控制地產生了變化,在五條悟緊盯不放的時候,變成了蛇類的豎瞳。
——果然沒有看錯。
五條悟打量著她的眼睛,輕聲地說:「你的眼睛是什麼時候變成這樣的?」
「變成什麼樣?」秀千代並不知道自己眼睛的變化,她是一想到有人妄圖阻止她和五條悟在一起,就無法克制憤怒的情緒。「我的眼睛有什麼問題嗎?」
五條悟歪了歪頭:「變成蛇的眼睛了,似乎是因為情緒變化導致的啊。是因為憤怒的原因嗎?」
「那個詛咒師攜帶的極有可能是天邪鬼面,他應該就是上次制造出醜時之女的詛咒師。」他接著說,「他做了什麼讓你這麼生氣,是那個……幽婚儀式嗎?」
秀千代扭開頭:「我不想談論這件事。」
五條悟將她的臉掰過來:「我記得在執行任務之前,我有告誡過你要注意安全的吧。現在你又是高燒又是無法接受反轉術式的治療,是想要我留在這裡照顧你嗎?」
「說到底不過是你太弱了,才會變成現在這樣。如果你足夠強的話,早就殺掉那個詛咒師了。」
他理所當然地說,就像他說的話才是真理一樣。完完全全沒有考慮過聽到這話,秀千代會不會更生氣。
但出乎意料的是,秀千代支撐起來疑惑地看著他:「悟,你為什麼生氣?」
「啊?我哪有生氣?」五條悟矢口否認,「你燒糊塗了嗎?」
秀千代靜靜地看著他:「我知道我現在還不夠強,受傷確實是自己大意。不過你不用太擔心我,反正傷遲早都會好的。我會生氣是因為你受了傷,因為我只在乎你的安危。」
「但我也知道你沒那麼喜歡我,你這種奇怪的態度會讓我產生錯覺。」
「閉嘴。」
五條悟直接伸出手按住她的頭親上去,成功阻止了她接下來可能更加氣他的話。
第17章 勒令禁止
親完之後秀千代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嘴唇,臉上露出了有些不解的表情。但五條悟已經側過臉去了,因此看不到他的表情。
就在她想要問點什麼的時候,五條悟伸出手將她再度按回去降溫:「別亂動,你還在發燒。」
「好。」秀千代老實躺著,雖然她心裡依然在生氣他受傷這件事,但看在那個吻的面子上決定暫時先放過他。
她並沒有對他的受傷感到釋懷,但不可否認的是在被五條悟親吻之後她內心那股燃燒著的怒氣確實消散了一點點。
「我臉上有東西嗎?」五條悟察覺到秀千代的視線一直沒有挪開,轉過來看著她。「你好像特別喜歡一直盯著我。」
秀千代點點頭直白地說:「因為我很喜歡你啊,所以想要一直盯著你看。這有什麼不對嗎?如果可以的話,我想要每時每刻都看到你,這樣我才會感到安心。」
聽到她毫不猶豫地說出這種話,就連五條悟都會覺得稍微有那麼點兒難為情。只是這並不妨礙他摘下墨鏡放在床頭櫃上時,臉上藏不住的得意表情。
還真是好懂的人,秀千代心裡想。然後她挪了一點兒位置給他:「休息一下吧,一直坐著不會覺得很累嗎?」
五條悟轉過來看著分給他一半的床,像是被哽住了一樣。
沉默了一下,五條悟長嘆一口氣:「阿秀。」
「嗯?」
「女孩子不能這麼隨便邀請男性躺在自己的床上哦。」他語重心長地說,「為什麼明明之前你在我眼中還是個冷淡矜持的大小姐,現在就變成了這個樣子?」
秀千代不以為然:「可是在洋館的第二天,你就親手給我喂馬卡龍。第三天去游樂場的晚上回去我們就已經接吻了。」她像是在回想什麼一樣,「書上說那種親密的行為只會發生在情侶之間,所以還輪不到你來教訓我呢。」
「那個時候我們不是沒在交往嗎?」五條悟感覺自己像是踩中了陷阱,現在意識到卻也為時已晚。
秀千代笑了起來:「是啊,沒有交往的時候你就已經很主動了。而現在我們正在熱戀期,稍微親密一些又有什麼關系呢?還是說你並不喜歡這樣,只是在敷衍我?」
說著她的臉色又沉下去了。
「……」五條悟頓時啞口無言,他有心想要反駁一下,但他確實不怎麼擅長用口頭語言說服對方。畢竟他的性格也不是那種喜歡長篇大論的人,他只會用實際行動來表達自己的意願。
如果平時和夏油傑有衝突的話,他們只會選擇打一架。
看到他沉默了下來,秀千代以為他是無話可說。她又聽到五條悟小聲嘀咕了句什麼,聲音太小她並沒有聽清楚。
「你剛才有說什麼嗎?」
五條悟搖搖頭:「我什麼都沒說。」接著他也不再糾結,直接就躺在了秀千代的旁邊,「你剛才怎麼和傑一起回來的,你不是應該從硝子那邊治療完之後就直接回寢室嗎?」
聽到他嘴裡出現夏油傑的名字,秀千代眯了眯眼睛:「你很關心這件事嗎?」
「怎麼了,有什麼不方便告訴我的嗎?」雖然夏油傑確實是他唯一的摯友,不過五條悟回想起在門口看到夏油傑握著秀千代肩膀的時候,他確實有點不太開心。「你先回答我,你是怎麼遇到他的。」
秀千代平靜地說:「我去看了你受傷的地方,然後就在那邊遇到夏油學長了。」說完之後她看向五條悟,「我聽他說了你受傷的經過,不過他畢竟沒有親眼看到後面的事。所以……我想聽你自己說。」
如果這件事放在其他人的身上,或許會有些難以啟齒。可是五條悟就完全沒有這方面的顧慮,他根本不在乎自己受傷這件事,既然秀千代想聽他便詳細地說了一遍。
從怎麼被伏黑甚爾偷襲,到最後他怎麼反殺回去,一五一十都講給了她聽。
「……所以你的意思是,因為這次的受傷才讓你掌握了反轉術式和虛式·茈嗎?」秀千代聽完之後提煉出了重點,她聲音有些朦朧。「也就是說你對於這次的事情並不感到後怕,反而還很興奮?」
五條悟神色放松:「硬要說的話還是有點擔心的。萬一當時他要是用天逆鉾(mao)砍我的頭,那可就糟糕啦。」
「也幸好沒有呢,我的運氣實在是很好。對吧?」
他說完之後沒聽到秀千代回應,有些奇怪地看過去。結果發現她已經睡著了,他啞然失笑然後伸手摸了摸她的臉頰。冰袋降溫效果不算太好,她臉上的紅暈還未消退,嘴唇也有些干裂。
剛才他才注意到她眼睛下面泛著青,很明顯完全沒有休息好。
「叩叩——」房門被敲響了,五條悟收回了手從床上坐起來去開門,門打開之後是提著一個袋子的夏油傑。
「秀千代呢?」見到開門的是五條悟,夏油傑並沒有感到驚訝。「我拿了點東西過來給她。」
五條悟看到了袋子上的字樣,知道這裡裝的都是藥品。他接過來說:「她睡著了,藥的話一會兒再吃也來得及。」
「是嗎。」夏油傑克制住自己往裡面看的想法,將視線集中在了五條悟的臉上。「她沒有接受硝子的治療嗎?」
「說是反轉術式對她無效。」五條悟拉上了門,和他站在走廊裡說話。「這一次她和七海去日上山,遇到了那個持有天邪鬼面的詛咒師。」
夏油傑驚訝了一下:「所以才會受傷的嗎?能在高專偷走特級咒物的詛咒師很強,他們打不過很正常。」
「應該是這樣。」五條悟靠在牆壁上,「七海給我說了日上山發生的情況,但他並不知道阿秀和他分開之後遇到了什麼事。他只記得再度見到阿秀的時候,她已經在和那個詛咒師戰鬥了。」
聽了他的話之後,夏油傑有些困惑:「那麼他們又是怎麼逃出來的呢,那個詛咒師如果被殺,天邪鬼面應該會回收才對。」
「你還記得之前提到過的幽婚儀式麼?」五條悟的語氣有一絲不為人知的生硬,「按照七海的描述,他確實被當做了幽婚對像裝進了柩籠。那個詛咒師是以七海性命做要挾,才從阿秀手中逃走的。」
夏油傑觀察了一下五條悟的表情,斟酌著措辭說:「你的意思是,七海和秀千代她已經締結了那個所謂的幽婚契約了嗎?但日上山的詛咒被解除,這個肯定也不作數吧。」
「我當然不會因為這種小事不高興啦。」還沒等夏油傑接著說,五條悟便搶先一步說了出來。「人平安回來不就好了,這才是最重要的吧。」
——怎麼看都像是在意的不得了的樣子啊。
「嗯,人沒事就好。」夏油傑笑了起來,「不過你還是多關心一些秀千代吧,女孩子的心可是很敏感的。既然現在硝子的反轉術式無法治療她,以後遇到危險了可是會很難辦的。」
五條悟一臉不在意:「這我知道,解決辦法很簡單啊。讓她也學會反轉術式不就好了。」
夏油傑被他的話弄得啞口無言,只能搖搖頭:「東西我拿過來了,你記得讓秀千代按時吃。我就先回去休息了,這兩天……發生的事情實在是有點太多了。」
五條悟點了點頭,然後目送著夏油傑走遠。然後他打開門把藥品袋放在桌子上,後知後覺的想起了一件事。
「傑剛才是管阿秀叫秀千代的吧?他們什麼時候關系這麼好了?」
他搖搖頭不再想這個問題,從裡面摸出了退燒藥和消炎藥,倒了一杯水叫醒了秀千代。被打斷了睡眠的秀千代一臉不情願,渾身像是沒長骨頭一樣靠在五條悟的懷裡。
「吃藥。」他把藥遞給她,「吃完了再睡。」
秀千代看著藥片,露出明顯的厭惡表情:「不想吃。」
「不行。」五條悟感覺自己在哄孩子,還是很難哄好的那種。「必須得吃,誰讓你沒學會反轉術式自我治療的。再難吃也得吃。」
秀千代偏頭又被捏著下巴掰回來,極為不情願地吃了藥。吃完藥之後她將喝空了的水杯塞給五條悟,徑直倒在床上又開始睡了。
「我欠你的嗎?」他將杯子放在床頭櫃上,然後打了個呵欠。「好困,我也應該回去睡覺了。」
但是沒走成,因為秀千代即便是閉著眼睛還是死死地拽住了他的衣服。五條悟思考了一會兒,還是躺在她旁邊閉上了眼睛。
「真是拿你沒辦法啊。」
只不過兩個人單純地睡到了半夜,門被咚咚咚地砸響了。之後夜蛾正道黑著臉把五條悟從秀千代的寢室裡拎了出去,勒令他不准再出現在女生寢室。
「我明明什麼都沒做啊!」五條悟大感委屈,「而且是阿秀她不讓我走的,老師你怎麼只說我不說她?」
夜蛾正道完全不聽他的辯解,將他抓回了男生寢室:「少來,她是大小姐不懂事,難道你也不懂事嗎?談戀愛可以,留宿這種事絕對不行!」
第18章 危險的嫉妒之心
秀千代雖然弱不禁風,但身體素質卻一直很好。她病情嚴重,主要是浸泡夜泉之後風寒發燒和手指傷口的炎症所導致的。
另外就是她沒有好好休息,在喝了退燒藥和消炎藥之後就一直在寢室裡睡覺。
五條悟被從她寢室抓回來這件事不知道為什麼大家都知道了,因此眾人看他的眼神都有些欲言又止。七海和灰原雄作為後輩倒是不怎麼敢對前輩提出意見,但作為同班同學的夏油傑和硝子就有話要說了。
夏油傑說的很隱晦,委婉且曲折地和五條悟分為三大條五小節進行了深入淺出的討論,中心思想總結起來其實也就一句話。
——就算你們再怎麼濃情蜜意,做那種事至少也要等到畢業之後才行吧?
風評被害的五條悟對此只有一句話要說:「閉嘴,再多說一個字就揍死你。」
而家入硝子這邊和秀千代的對話就簡單直白了很多,她一邊給秀千代的手指換藥一邊問:「所以就是什麼都沒做?」
「當然沒有。」秀千代一邊看著她給自己塗藥粉一邊漫不經心地回答,「這可是在學校裡,真要做什麼的話也太沒底線了。」
家入硝子歪了歪頭:「是嗎。來,換只手。」
「你不相信?」秀千代遞給她另一只手,「我不覺得悟在你們心裡,就是這麼沒有底線和肆意妄為的人呢。」
家入硝子利落地弄好繃帶,將秀千代的手放回去。然後她回答:「我可沒有覺得五條是這種人,雖然他這個人的個性很爛,但在這方面還是很單純的。」
「我只是在想,你居然也能忍得住不把他一口吃掉。」她輕輕地笑了起來,「盡管高專裡的瘋子不少,但像你這麼瘋的獨特的,我還是第一次見到。」
聽到硝子這麼說,秀千代的表情空白了一下,隨後浮現出了一種近乎危險的笑意:「我不太懂家入學姐的意思。」
「不用解釋啦。」家入硝子輕巧地站起來,點了點自己的眼睛。「你這個人真的很有趣,嘴上說著聽不懂,眼神卻很老實呢。都說什麼眼睛是心靈的窗戶,我以前還不相信,現在看你這樣,這句話還真的不算錯。」
秀千代臉上的笑意擴大了:「那家入學姐你有從我的眼睛裡,看到我想說什麼了嗎?」
「當然看到了。」家入硝子彎下腰和她平視,「不過我也不會這麼不解風情地說出來,肯定會被你詛咒的~」
「就算是你這麼危險的女朋友,我想五條他應該還是能承受的住。」她說完之後走向門口,「況且看到他吃癟,說實在的我也很高興呢。」
秀千代在她離開之前叫住了家入硝子:「家入學姐,請等一下。」
「怎麼了?」家入硝子轉過來看著秀千代,只見她慢慢地從床上坐起來,然後從手袋裡摸出一張名片遞給她。「這是什麼?」
秀千代攏了攏長發:「我不知道家入學姐喜歡什麼,所以只能這麼失禮地給出這樣的回禮。我能給出的也只有金錢方面的答謝了,還請學姐不要推辭。」
「這就是傳說中的,拿著名片可以免單的那種設定吧。」家入硝子看了看名片,然後塞進自己的口袋裡。「果然是大小姐,你對人情世故還真是稚嫩的可以。雖然對我來說作用不大,但我不討厭你這麼直率的做法哦。」
說完之後她難得起了一點兒好心,或許只是單純地想要看熱鬧。家入硝子問秀千代:「說起來你們交往之後,有沒有出去約會過?」
秀千代想起他們去富士急樂園的那次,勉強算是約會。但那個時候還沒有在一起,於是她搖了搖頭。
八卦的天性每個人都有,家入硝子又一屁股坐回了秀千代的床邊:「那你們兩個是誰先告白的,應該不是五條吧。你這麼直白,肯定是你先主動。」
「不,是他主動的。」秀千代回答,「他邀請我來高專讀書成為咒術師,對我來說這就是表白了。」
家入硝子咋舌:「這怎麼能算告白?難道就沒有更羅曼蒂克一些的,擁抱著你說一些什麼甜言蜜語,比如『我超喜歡秀千代想要和你在一起』之類的?」
秀千代覺得很奇怪,似乎不太懂她怎麼會這麼有少女心。但作為家入硝子此刻勉強算是秀千代人生中第一個女性友人,她還是很老實地將五條悟和夏油傑之前在走廊那段對話,對家入硝子復述了一遍。
聽完之後家入硝子的評價十分簡潔:「嗚哇,果然是人渣。」說完她追問了一句,「這樣你都不生氣嗎?」
「他說的是事實,我不會生氣的。」秀千代平靜地說,「他對我有多喜歡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只喜歡他。」
她說完之後想了想,補充了一句:「說喜歡似乎有點不精准,應該說——我只想要他屬於我。」
家入硝子聽完之後一時半會兒無法評價,她只能胡亂點點頭:「這樣啊,那我知道了。那等你病好了之後,要不要和他去約會?反正現在已經沒有那麼忙了,想要增進情侶之間的感情,去約會可是第一選擇。」
「好呀。」秀千代也覺得這是個好主意,她笑了起來。「我對這些事情都不太懂,以後還需要家入學姐多多指教了。家入學姐是我第一個朋友,我很希望以後和你好好相處。」
——指教不敢當,只是不知不覺連我都順著你的節奏往下走了。
另一邊的五條悟突然打了個噴嚏,渾身一抖。
過了大約一周的時間之後,秀千代的傷勢完全恢復了。除了手指上的繃帶還沒取下之外,身上的淤青已經完全消退了。
夜蛾正道在聽取了七海的任務彙報之後,也沒有發現其他的異常。之後測試秀千代的咒力時,除了發現她的咒力比之前更強之外,也沒有其他意外狀況,於是日上山的任務就徹底宣告終結。
「下一次推薦進階的咒術師名單裡有你,具體要做什麼任務到時候會告訴你的。」五條悟一邊將秀千代餐盤裡的甜點拿走一邊說,「但是大概率是你和我一起,所以就當是郊游好了。」
秀千代一邊用筷子將青花魚分開,一邊說:「我記得咒術師的升級評定是不能和推薦人一起做任務的,所以並不是你推薦的我對嗎?」
五條悟已經猜到了秀千代下一句要說什麼了,於是夾起一塊青花魚顧左右而言它:「今天的魚看起來還蠻好吃的,我開動啦~」
就在他塞進嘴裡之後,臉色瞬間就變了。然後猛烈地咳嗽了起來,整個餐廳的人都停下筷子轉過來看他。
秀千代施施然拿起手邊的調味瓶說:「你忘記了嗎,我喜歡辣味的食物。加了這麼多七味唐辛子的魚,好吃嗎?」
另一邊灰原雄很興奮:「聽說下一次評定是要和夏油學長一起,我真的很高興!是五條學長推薦的我和七海吧。」
「是啊。」夏油傑一邊微笑一邊回答,眼神不由自主飄向秀千代那邊。「任務不會很難,你們一定可以的。」
七海一向話不是很多,在夏油傑和灰原雄說話的時候他一直在安靜吃飯。他當然聽到了五條悟被嗆到咳嗽的聲音,肯定是吃了秀千代餐盤裡的菜。
他第一次幫秀千代取餐的時候,就知道她其實非常喜歡辛辣刺激的飲食。而五條悟在吃東西方面,向來都是甜口為主。戀人互相分享食物是理所當然的事情,沒有什麼好在意的。
但七海看著眼前原本鮮美的食物,突然覺得入口有些苦澀了起來。
吃過飯之後秀千代和五條悟就一起離開了餐廳,兩個人慢慢地沿著校舍散步,走到沒什麼人的地方五條悟托起秀千代的手問她:「指甲還沒長好嗎?」
「快了。」秀千代回答,「我想去約會。」
「嗯?」五條悟眨眨眼,「約會?你打算去哪裡?」
秀千代理所當然地說:「地點當然是你來決定了,就像上一次去富士急樂園一樣。」說著她掂著腳伸手摟住他的脖子,「對吧,五條先生?」
五條悟扶著她的腰似真似假地說:「我可是才被夜蛾老師訓斥過呢,說起來都是你害的。你打算怎麼補償我?」
「那還真是抱歉。」秀千代笑起來,陽光從樹枝中間落在她的臉上,眼睛裡都是亮晶晶的光。「好像也沒有什麼能補償你的……把我自己賠給你好不好?」
「那我可不要。」五條悟直接唱反調,「我可養不起你這麼麻煩的大小姐,說起來你的妹妹似乎已經訂婚了?」
秀千代瞬間意興闌珊:「你說歸蝶嗎,她確實已經訂婚了。你對她很感興趣?」
語氣莫名變得有些冷了起來。
五條悟沒察覺到這一點,他只是單純地疑問:「比你小兩歲的妹妹都已經訂婚了,那你父親沒給你找個未婚夫什麼的?像你這樣的家世,嫁給門當戶對的大少爺會更好吧?」
他說這話完全沒過腦子,只是想到了就這麼說出來,一貫如此。但秀千代的眼神瞬間冷了,原本只是松松掛在他脖子上的手臂慢慢地收緊了一些。
「所以你到底有沒有未婚夫?」
面對五條悟突如其來的追問,秀千代後槽牙忍住了摩擦的衝動,低笑著回答:「當然……有啊。」
——那個人就是你,你信嗎?
聽到她的回答,五條悟扶在秀千代腰間的手指也收緊了,手指傳來的力度捏的她生疼。
第19章
「是嗎,原來你有未婚夫啊……」 五條悟沒松手,手勁反而增大了一些。「那你現在和我這樣,豈不是很不好嗎?」
秀千代當然聽得出來他故作平靜之下的真實情緒,她原本還有點不高興五條悟提起別人,但現在她覺得這個意外的發展真是太美妙了。
美妙到讓她必須克制住自己渾身興奮的戰栗,克制住自己想要捧著五條悟的臉,忍住朝著他脖子狠狠的咬下去的衝動。
他在嫉妒呢,他在為了那個不存在的未婚夫感到嫉妒呢……
——他真可愛……
——他真棒……
——好想……好想……好像要把他一口吞下去……
——但是不行,還不行……現在還不是時候……
五條悟見秀千代半天沒說話,只是渾身有點發顫。他以為是自己把她捏疼了,回過神來准備松手。但看向她臉的時候,卻再度發現秀千代的眼睛變成了蛇眼。
「喂,你怎麼眼睛又變成了這樣?」五條悟一只手撫摸上她的眼睛,「這到底是什麼情況,夜蛾老師沒有發現這個問題嗎?」
秀千代眨眨眼,將臉貼在他的手心:「沒有啊,目前為止除了你之外沒有人看到我的眼睛會產生變化。」
「說不定,這只是我和你之間的獨特聯系。」她語調纏綿地呢喃著,「是只屬於我們的秘密哦~」
五條悟還沒忘掉前面才說的「未婚夫」,他原本想要說點什麼但又忘記了,只好瞪了秀千代一眼。想松手卻又被她死死拉住,兩個人反而貼的更緊了一些。
「你這樣真的好嗎?」五條悟心裡不太高興,但是卻也沒想松手。「我實在是很難想像你的未婚夫會是個什麼樣的人……」
秀千代故意逗他:「是啊,你肯定沒辦法想像。不過我現在喜歡的人是你,你又何必在乎其他人呢?」
「是哦……」五條悟拉長聲音,「那我豈不是被動在搞不.倫?本來上次就因為你的關系風評被害,我的名聲都被你帶壞了。」
「只要我不說的話,又有誰會知道呢?」秀千代伸手勾住他的衣領,「況且你要是真的覺得討厭的話,那剛才肯定就推開我了。我再問你一次,明天到底要不要去約會。」
五條悟挑挑眉:「去,為什麼不去?」
「那就早上出去吧。」秀千代笑的很開心,「地點還是你來定,只要你選的地方,我都會跟著一起去的。」
五條悟將自己的墨鏡拿下來戴在她的臉上,然後揉了揉她的頭頂:「說起來,有件事我一直沒有告訴過你呢。」
「是什麼?」秀千代茫然地看著他。
五條悟拉長聲音說:「從第一次見到你開始,我就超——不喜歡你穿和服。看起來好傻,還很老氣。嗯……現在高專校服這個樣式也特別傻。」
秀千代臉上的微笑就要繃不住了,她感覺自己額角隱隱有一根筋在跳動。五條悟說這話是完全故意的,因為不管是和服還是校服,都是秀千代自己的品位。這一點五條悟一清二楚的,之所以現在說她這麼穿很土,純粹是因為他在幼稚的遷怒。
「生氣了嗎?」五條悟把墨鏡往上推了推,她的眼睛又變回了正常的瞳孔。「誒,看來是沒在生氣了。」
秀千代直接捏住他的鼻子:「我有沒有生氣你說了可不算。」
因為五條悟對秀千代的品位攻擊,讓她表面覺得無所謂但心裡卻在意的不行。於是她把之前去富士急樂園買的衣服翻了出來,自己在宿舍裡對著鏡子比劃了半天。
「難道真的很老氣嗎?」秀千代一邊拿著裙子一邊看向掛起來的和服,「不對,是他品位有問題。我就要穿振袖,換衣服是不可能的。」
但當她將手伸出去准備拿和服的時候,又遲疑著停下了手。秀千代眉宇間浮現出一絲罕見的糾結,她站在原地思考了半天,終於決定拿出基本不用的手機撥打了一個電話。
「是我。」她將手裡的昂貴的裙子丟在一邊,「我要買幾件新衣服。」
「……不,不是和服。」她用指節按壓了一下眉心,「要當季新款,給我送到咒術高專來。對,連同配飾也一起。」
一個小時之後秀千代的專屬司機就把她要的衣服送了過來,衣服的包裝袋塞滿了整個後排座。由於非高專人士不能進入校內,因此去幫秀千代拿回衣服來的是家入硝子和路過的被抓去幫忙的七海。
「嗚哇,好多衣服。」家入硝子看到擺放在地上的袋子咂舌,「除了衣服還有配飾吧,有錢真好。」
秀千代滿不在乎地說:「喜歡的話你可以隨便拿,反正我又穿不完。」
「那我就隨便拿了哦。」家入硝子一點兒沒有客氣,「啊,七海你要進來坐一下嗎?」
七海很守規矩地站在門外:「不必了,我只是過來幫忙而已。我可不是五條學長,能隨便進入女生寢室,會被他怨恨的。」
家入硝子聞到了一絲與眾不同的味道,她的目光在七海和秀千代之間轉了一圈,識趣地沒說話。聽到七海這麼說,秀千代從裝衣服的袋子裡摸出來一個單獨的手提袋遞給七海。
「這是?」七海低頭一看,裡面是好幾個小盒子。
秀千代輕柔地說:「這是一些小禮物,上一次七海同學幫了我很多忙。我本來就想要答謝你,只是一直沒有找到合適的機會。」
「那都是我應該做的,沒有什麼好值得道謝。」七海本來准備將袋子退回去,秀千代伸出手指制止了他的動作。
「這裡面也不僅僅是給你的禮物,還有灰原同學。夏油學長和悟的。」她將耳畔的發絲順手挽到耳後,露出了白皙的耳朵。「我現在也不能去男寢那邊,就拜托你幫我帶過去了。」
聽到她這麼說,七海只能收下了禮品袋:「好的,那我就……先告辭了。」
秀千代關上了門,看到家入硝子一臉興致盎然地盯著她:「怎麼了,有什麼不對嗎?」
「沒有,我收回之前說的那句你很稚嫩的話。」她已經選好了想要的東西,「快來換衣服吧,你叫我來不就是為了給你當參謀嗎。」
接下來的時間裡秀千代就把袋子裡的衣服都試了一遍,花費了好幾個小時最終才敲定約會當天穿成什麼樣。
不過家入硝子一邊手撐著頭看秀千代換衣服,一邊發出來自靈魂的疑問:「你就算是換這麼好看的衣服,五條那個人會在意嗎?倒不如說為了他的隨口一句話,你這麼折騰真的值得嗎?」
秀千代將第二天要穿的衣服整理好懸掛起來,轉過來看著家入硝子回答:「當然是有意義的。」
「那,意義在哪呢?」
「因為他可不會對別人說這種話,不是嗎?」秀千代臉上的笑意擴大,「雙重標准的態度,本來就可以說明很多東西了。」
家入硝子搖搖頭,完全不理解戀愛中的人是什麼神奇的腦回路。她看秀千代已經准備好了約會的衣服,便提著她收到的禮物回到了自己的寢室。
結果回去之後就收到了五條悟發來的信息:「她今天選了什麼衣服?」
「我可不知道。」家入硝子劈裡啪啦地回消息,「就算知道了也不會告訴你,你不會自己去問秀千代嗎?」
回復完畢之後她果斷地把五條悟拉黑了,並且決定等到他們明天約會結束再把他從黑名單裡放出來。
第二天五條悟早早就在門口等著秀千代了,比起他平時總是遲到的習慣來說,這次算是破例准時抵達。他可不會說是因為有點期待秀千代到底換了什麼新衣服,只是安慰自己這是第一次正式約會,稍微上心一點也很正常。
完全發信息問秀千代穿的什麼,結果消息已讀不回一點兒關系都沒有呢~
「是我來遲了嗎?」秀千代慢慢地朝著五條悟走來,「抱歉,這個鞋子的跟有點高,穿著稍微有些不太習慣。」
秋天的陽光灑在她的身上,淺粉色的裙角飛揚在空中。伴隨著她走動的腳步,裙子上的裝飾就像是灑在上面的小小星辰。
果然,還是穿成這樣更適合她……不,更適合自己的審美。五條悟心裡想,雖然穿和服是很好看,但他就是不喜歡那種讓他回想起京都老宅的復古風情。
「怎麼會想到戴眼鏡?」其實她穿什麼都很好看,五條悟也沒有真的打算誇獎她換的新衣服。「不過第一次看到你這樣,還有點新鮮。」
秀千代的臉頰比平時顯得更加白裡透紅,她握著手袋微微低頭:「這個是裝飾性眼鏡,會不會不太適合我?」
五條悟彎下腰直視她的雙眼,露出了笑容:「不會啊,這樣很可愛。果然是為了和我約會才這麼努力吧,我很高興哦。」
「悟今天也很可愛。」她當然注意到了五條悟換下了高專校服,穿著便裝。「第一次看你穿便服,感覺很新鮮呢。」
五條悟理所當然地說:「那當然,我當然是最可愛的。」說著他將秀千代一把抱起來,「難得今天你打扮的像個JK一樣,不拍照留念太可惜了。」
「來,茄子~」
哢嚓一下,手機就拍下了兩個人臉貼臉的自拍照。
秀千代坐在他的手臂上,手環著五條悟的脖子問他:「那今天我們打扮的這麼可愛,要去哪裡玩呢?」
「那當然是迪士尼!」
「好~」
但是在他們兩個的迪士尼約會之旅進行到第五個小時的時候,快樂的小情侶就被一通電話給徹底破壞了好心情。
這通不速之客的電話來自秀千代的父親——齋藤道三。
第20章 戀愛如同飲食,除了甜之外還有其他味道
秀千代的臉色從接到電話的那一刻開始,就直接晴轉多雲。雖然五條悟並沒有聽到電話裡具體說了什麼,但他光是從她的表現就感覺到她現在很不愉快。
唯一值得他滿意的一件事,就是即便是她心情已經壞到一個臨界點,在掛斷電話之後看著他還是露出了甜蜜的笑容。
五條悟向來都是不會委屈自己,也從來不覺得自己的行為准則裡有遷就別人這個說法。
於是他在頭頂著買來的毛絨耳朵頭飾的狀態下,對秀千代說:「你要是不想去見你爸爸,那就不要去了。」
「你說得對。」秀千代似乎就在等他說這句話,「那就不管他,今天是我們出來約會,不能因為無聊的事情就縮短約會的時間。」
「還真是任性。」五條悟伸手撥弄了一下她頭上的小惡魔尖角頭飾,「唔,我改主意了。」
秀千代不解地看著他:「改什麼主意了?」
「就去見一見你爸爸吧。」五條悟輕快地說,「說起來我還沒見過他,確實是有些好奇。」
——好奇他給我選了個什麼「未婚夫」是嗎?
秀千代在心裡笑了起來,她可沒忘記自己之前誤導他的那些話。於是她點了點頭:「那就去見他吧,不過……要在我看完煙火之後再去。」
「那豈不是要等到天黑嗎,你可真是個不孝順的壞女兒。」五條悟拿出手機對著秀千代說,「看這裡不要動……嗯,好了。」
看著手機上新鮮出爐的照片,他順手設置成了新的手機壁紙。這是他在第一次見到秀千代的時候,就想要做的事。只不過現在比起洋館裡的大正矯情CG,正常的戀愛輕喜劇CG看起來更美好一些。
秀千代拿著五條悟給她的甜筒,皺了皺鼻子:「你知道我不喜歡吃太甜的東西。」
「但是我喜歡啊。」五條悟的那份是超甜口味,「你就不能為了我忍耐一下嗎,像傑和硝子吃東西都會為了我的口味遷就一下的。」
秀千代勉強舔了一口甜筒,又冰又甜的感覺充斥著口腔:「他們是他們,我是我。」
「有什麼不一樣嗎?」五條悟顯然沒有聽出她的意思,理所當然地問。「女朋友不是比朋友更親密一些的關系嗎,那你應該比他們做的更好才對。」
即便是任性自我如秀千代,也不禁感慨他這種大少爺性格還真是難搞。和她事事不在意,但周圍人都會為她服務的自然上位者態度不同;五條悟是從都到尾都很有自覺,並且很擅長利用這種優勢來讓別人妥協。
——如果不是我喜歡他到想要吃掉他,說不定他會是我最討厭的那種人。
秀千代一邊這麼想著一邊回答:「那如果某一日我變成了一個你說什麼就是什麼,一切想法和思維都圍繞著你轉的人。你會覺得很高興嗎?」
五條悟認真思考了一下,看向秀千代說:「不會很高興啊。」
「為什麼會不高興,這不是你剛才想要表達的意思嗎?」秀千代早就看出來他對語言陷阱並不擅長,於是耐心地和他兜圈子。
五條悟思索了一下用直覺回答了這個問題:「如果真的變成這樣,我估計會——很討厭你吧。嗯,一定會很討厭的,肯定會毫不猶豫和你分手。」
「我好像沒有說過,在最初見到你的時候我就很討厭你來著。」
秀千代微笑:「是因為那個時候我對你言聽計從嗎?」
「不是——」五條悟拉長聲音說,「至於為什麼,自己去想啊。你這麼聰明,應該能想得到吧?好了,不說這個了,再不吃的話甜筒就要融化了哦。」
秀千代無辜地舉起手:「已經融化了,你有帶濕紙巾嗎?」
五條悟怎麼可能攜帶這種東西,於是融化了的甜筒就被丟到了不可回收垃圾箱裡。洗過手之後兩個人又五指緊扣抓緊時間去享受二人世界,直到太陽落山看完煙火表演才意猶未盡地走向樂園門口。
坐在車上之後秀千代拿過五條悟的手機,將他拍的照片全部傳輸到自己的手機裡。她不是不會用,只是覺得沒必要自己拍。因為比起自己這個女孩子,五條悟才是JK中的JK。
秀千代雖然學東西都很快,但在裝可愛這方面來說,天賦比模仿更重要。她都不知道五條悟到底有多喜歡流行文化和電視節目,就連拍照的技巧都是令人驚嘆的豐富。
「這張很可愛吧。」五條悟湊過來和她一起看手機,「還真是浪費你的臉,拍照的時候都不知道笑一下。明明笑起來會更可愛一點吧?」
秀千代看著照片上五條悟又是貓貓拳又是剪刀手的各種凹姿勢,誠懇地稱贊他:「確實不如你可愛,五條悟當然是全世界最可愛的人。」
「怎麼感覺這種話從你嘴裡說出來,這麼令人不敢相信呢?」話雖如此,五條悟還是接受了贊美。「話說這是要去吃什麼,如果不符合我的口味我可是不會吃的。」
秀千代一邊保存五條悟的照片,一邊漫不經心地回答:「可能是懷石料理吧。」
「真是古板。」五條悟咕噥了一句,然後打了個哈欠,「我討厭吃這種沒意思的菜。」
但令兩個人都沒想到的是車子開到的地方竟然不是懷石料理的店,而是一家正宗的泰國餐廳。一踏入店內就給人極為濃郁的臨海熱帶風情,這種異域感讓人耳目一新。
侍者帶著秀千代和五條悟徑直去了VIP包廂,打開門之後五條悟第一眼就看到了那個坐在主位上的壯年男子。頭發幾乎全部剃掉了,身材高大,坐姿也相當豪放不羈。盡管上了年紀,但依然能看出他年輕的時候一定是個相當出色的美男子。
「原來最像的,是眼睛啊。」五條悟心裡想,他的眼睛和秀千代的眼睛幾乎一模一樣,不管是形狀還是眼神都是如出一轍。
——出身自美濃的大人物,綽號「美濃蝮蛇」的齋藤道三。
「這位就是五條先生吧。」齋藤道三看到他們兩個人笑了起來,「來,請坐。」
「初次見面,齋藤先生。」他這種時候還是很正經的,「我是五條悟。」
五條悟落座在右手邊主客的位置上,原本應該坐在齋藤道三對面的秀千代徑直坐在了他的旁邊。這種坐法本來不太符合禮儀,但齋藤道三卻笑了起來,露出了興致盎然的眼神。
原本他以為齋藤道三叫秀千代過來,是為了聯絡父女感情的。結果到開席之前他們兩個一句話都沒說,反而是他自己被迫和齋藤道三聊了起來。
聊天的內容也沒有什麼特別,就是問了一些很日常的問題。越是聊天,五條悟心裡越是疑惑。明明他已經先入為主認為放任長子咒殺長女的父親,就是個完全不合格的父親。
但是談話之間他對秀千代流露出來的父愛又不是作假,更可怕的是在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五條悟對他的那種淺淡的敵意竟然已經在不知不覺中消失殆盡。
「真是可怕的人。」
在泰式餐廳這種密林風格中,五條悟有種錯覺:自己正坐在熱帶雨林裡,周圍盤踞著兩條色彩斑斕的巨大蛇類。
「……啊,竟然不知不覺說了這麼久。」齋藤道三在侍者敲門送餐的時候才停下了話題,「這家餐廳的主廚做菜很厲害,對食材的把控也相當嚴格。說起來還不知道五條先生喜歡吃什麼,我就點了一些店裡的招牌菜。」
五條悟看著端上來,顏色明快鮮艷,一看就很有食欲的泰國菜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要說原因的話,其實很簡單。因為菜剛上桌之後,那股濃郁的酸辣香氣就充斥著鼻腔。注重調味的泰國菜口感濃郁,甘香辛辣,很容易引起味蕾的暴動。但這些對於五條悟來說就是個災難,因為——真的完全不符合他的口味。
「還不如吃懷石料理呢。」他心裡想,「好歹那個不是辣味的啊。」
五條悟看了一眼秀千代,又看了一眼齋藤道三,十分懷疑這父女倆是不是串通好了要故意整他。畢竟秀千代可是有在青花魚裡放大量七味唐辛子的前科,說不定這就是故意的。
他完全忘記自己也干過替換了秀千代紅茶那件事。
「來,秀千代。」齋藤道三說,「都是你喜歡吃的,你一向都喜歡這種辛辣的口感,爸爸可沒有忘記哦。」
秀千代瞟了一眼五條悟,將他臉上不太滿意的表情盡收眼底。在充分用他的不爽取悅了自己之後,才緩緩地開口:「悟喜歡吃甜一些的食物,讓他們先上甜品。」
「是這樣嗎?」直到現在才聽到秀千代說第一句話的齋藤道三有些驚訝,「好,那就讓他們把最拿手的甜品都端上來吧。」
直到充滿椰奶香甜的甜點擺在五條悟的面前時,他的表情才舒緩了一些。秀千代一邊想著他怎麼這麼好懂,一邊又不滿這種情緒變化被除了她之外的人看到。於是她在五條悟低頭拿東西的時候,瞪了一眼齋藤道三。
「真是個薄情的女兒呢。」齋藤道三的眼神這麼說,然後搖了搖頭。
吃了甜品的五條悟心滿意足,就在開席十五分鐘後賓主盡歡的時刻裡,包廂的門被打開出現了一個不速之客。
「真是難得見到你一次啊,爸爸。」門口出現的男孩子微笑著,眼睛裡卻沒有絲毫笑意。「今天在這裡吃飯怎麼不告訴我一聲。啊,這位難道就是那位五條先生?」
「初次見面,我是齋藤義龍。」他像是紆尊降貴一樣微微點頭,「請多多指教。」
五條悟注意到,這個包廂裡所有人他都打了招呼,唯獨忽略了秀千代。而他同時也注意到了,齋藤義龍垂在身側的手指,有些細微的顫抖。
——有意思。
第21章 願你百歲無憂還願你徒有淚流
齋藤道三對於兒子的到來沒有絲毫的意外,他略一點頭:「你坐下吧。」
「是,爸爸。」
他坐在了齋藤道三的左手第二個位置,正好對面就是秀千代。包廂裡的氣氛因為齋藤義龍的到來有一些凝固,之前那些不算詳談甚歡但至少閑適的感覺徹底消失殆盡。
一時間,除了筷子和湯勺輕微觸碰碗碟的聲響之外,再也沒有一個人說任何一句話。
五條悟不知道他們心裡都在想什麼,他只知道現在他很想要立刻吃完眼前的甜品然後起身走人。原本他只是單純好奇秀千代的父親是個什麼樣的人才來的,可現在又多了一個齋藤義龍,他僅存的耐心即將消耗殆盡。
雖然他在之前並沒有對某個特定的人產生厭惡的感覺,可是在看到齋藤義龍本人的那一瞬間,他就像是看到了某種髒東西一樣。只是知道有這人的存在,就令五條悟有些不舒服。
明明他的長相就是年輕版的齋藤道三,氣質卻大相徑庭。
如果說齋藤道三和秀千代給他的感覺像是華麗又色彩斑斕的巨大無毒蛇,齋藤義龍給他的感覺就是陰冷又粘膩,口中還流淌著劇毒涎水的蛇。
就在他的不耐快要直接表露在臉上的時候,秀千代的勺子伸進了他面前的甜品裡取了一勺。
接著秀千代衝著他微微一笑:「這個很好吃嗎?」
她一邊說著一邊將勺子放入口中,臉上露出很滿意的表情來。
五條悟看了看甜品,又看了看秀千代:「你不是……」不喜歡吃甜的東西嗎?
「這個很好吃。」在他說完之前秀千代就打斷了他的話,「果然你喜歡的東西,都是最好的。」
「那當然了。」五條悟才不相信秀千代的行為是沒有意義的,最合理的解釋就是她在故意做給某人看。「那你還要吃嗎?」
秀千代點點頭:「好呀,你喂給我吧。」
——果然。
五條悟用余光瞟了一眼無動於衷的齋藤道三和悶聲不吭的齋藤義龍,毫不遲疑地拿起自己的勺子將甜品喂給秀千代。她微微張嘴將甜品咽了下去,拿起自己的勺子投桃報李,也給五條悟喂了起來。
瞬間包廂裡安靜到窒息的氣氛又變得更加詭異,他們兩個如此肆無忌憚地膩歪起來,旁邊兩個人就像是沒看到一樣自顧自吃著東西。拜秀千代的行為所賜,五條悟決定將這頓飯吃到最後,看看會有什麼更加有趣的發展。
齋藤義龍從落座吃飯開始,就一句話沒說。眼神就像是被菜黏住了,一秒都舍不得挪開。
「到底是因為憎恨姐姐,所以不看她……」五條悟覺得很有意思,「還是說因為另有原因呢?」
齋藤道三一邊喝酒一邊笑著說:「真是很難得看到秀千代如此高興,果然當初選擇五條先生是正確的。」
「因為悟是最強的。」秀千代理所當然地回答,「有最好的,為什麼會選擇次一等的?」
齋藤道三大笑:「你說的沒錯。」
五條悟覺得有點不對勁,他雖然自我為中心但並不是沒有常識的人。之前他問過秀千代有沒有未婚夫,她說是有的。但現在見到齋藤道三之後,他們兩個的互動完全是熱戀情侶的黏糊。身為父親的齋藤道三,難道不會覺得女兒的行為有些出格嗎?
——即便是聯姻的政.治婚姻,維護彼此最基本的體面還是要做的吧?
他不太想要接受秀千代說謊騙他這件事,因為很明顯撒這種謊沒有任何好處。五條悟如果喜歡某人的話,是絕對不會委屈求全,他的世界裡不存在得不到這種事。而秀千代說謊騙他只能得到一個結果,那就是讓他產生嫉妒之心。
可是她要他的嫉妒有什麼用呢,以此來證明五條悟確實也是喜歡秀千代的嗎?
五條悟完全不能理解這種想法。
秀千代一邊用勺子喝冬陰功湯,一邊觀察五條悟的表情。雖然他臉上沒有任何變化,可是她就是能讀出他在想什麼。五條悟到這個時候應該也發現了,那個所謂的未婚夫並不存在。
「他應該也不理解為什麼我要誤導他吧。」她心情愉快地想,「對於一個事事順心,近乎無敵的人來說,要理解這種微妙的心情確實有些困難。」
秀千代自認為不是一個惡趣味的人,只是在見到五條悟的那一刻開始,她就本能地想要他煩惱、糾結、痛苦和掙扎。他一切負面的情感對她來說有無與倫比的吸引力,讓她忍不住沉溺其中。
可是同樣的,五條悟的一切正面情感對她來說也是致命誘惑。喜悅、戀慕、放松和暢快,這些情感讓她同樣完全無法自拔。
兩種完全不同的心情糾纏在一起,根本無法分辨哪一種感情對她的吸引力更大。但是不要緊,她可以忍耐,直到她再也忍不住的那一刻來臨。在此之前,她就繼續扮演一個有些病.態,但完全在五條悟接受範圍之內的溫順女友。
秀千代一邊將蝦肉吃進嘴裡,緩慢又細致地咀嚼,用牙齒將蝦肉完全碾碎然後咽下。她的食量並不大,可是她放入盤子裡的食物從來沒有剩下來過。
她會好好地,將這最昂貴也最珍稀的食材,涓滴不剩地,全部吞吃入腹。
坐在對面的齋藤義龍不知道五條悟是什麼想法,他有沒有看到秀千代藏在眼底在失控臨界點的幽暗火焰。他只是一邊克制住自己想要站起來逃走的衝動,一邊機械性地將食物塞入口中。
可越是不去看她,越是讓他忍不住去在意她的一舉一動。
原本他是做好了充足的心理准備,才踏入這間有秀千代存在的包廂。盡管她吝嗇到一個目光都沒有給予他,但他還是無法不去想起咒殺失敗之後秀千代打來的那一通電話。
天真、幼稚、可憐、不夠努力、做得不夠……
秀千代的口中永遠都是這些冠冕堂皇的話,就像她表現的真的就像個愛護弟弟的好姐姐一樣。然而比起目下無塵來說,她更多的是無視他的存在。小時候他故意惹她生氣,故意在她面前說她不祥,長大之後克制不住想要殺死她,他用盡一切辦法幾乎都要得手了。
可偏偏,偏偏出現了個五條悟!他讓自己做的一切都像是個極其拙劣的笑話!
「我先失陪一下。」齋藤義龍沉著臉放下筷子,對齋藤道三說。「失禮了。」
齋藤道三漫不經心地點頭:「嗯,你去吧。」
在他離開包廂之後,五條悟若有所思。然後他也站起來,秀千代看向他露出了疑問的眼神。
「屋子裡有些悶,我出去透透氣。」五條悟一邊說著一邊離開了包廂,然後問侍者,「不好意思,洗手間在哪邊?」
在這兩人走後,齋藤道三將自己面前的酒杯遞過來:「喝嗎?」
「我還未成年呢爸爸。」秀千代丟開筷子,筷子落在桌子上發出啪的一聲。「喝酒會被聞出來的。」
齋藤道三悶笑出聲:「有什麼關系,還是說單純是因為杯子的問題?那就用五條先生的杯子如何?」
「明知故問。」秀千代將五條悟的杯子推過去,在酒液注入之後端過來一口喝掉。「義龍怎麼會來,他不是有我在的地方就會特意避開嗎?」
她剔透的深紫色眼睛看著他:「是爸爸你叫他來的嗎?」
「他能來我也覺得驚訝。」齋藤道三回答,「不過你們是雙胞胎,是世界上除了我之外血脈聯系最近的人,我實在是不想看到你們兩個關系如此僵硬。」
秀千代把玩著杯子:「那是因為他很稚嫩,我實在是沒有興趣配合他。我想聲明一點,對於他咒殺我的那件事,我並不在意。」
「我可不覺得秀千代你是這麼好心腸的女孩子啊。」齋藤道三笑了起來,「是因為太脆弱反而失去了把玩的價值,因此你希望他能更變得更強,然後才有被玩弄的價值嗎?」
秀千代垂眸淺笑:「這話要是被義龍聽到,一定會氣得渾身發抖,說不定會哭呢。」她眯起眼睛,「你說,他們兩個一前一後出去,會說一些什麼呢?」
她酒量很好,但卻很容易上臉。此刻秀千代的臉頰泛著紅暈,散發著一股極其誘人又極度危險的氣息:「我很好奇悟會對他說一些什麼,如果悟因為義龍生氣的話……那我會很高興的。」
齋藤道三凝視了一會兒她的臉,輕輕地嘆了口氣:「真是可憐。」也不知道他在可憐誰。
當五條悟找到齋藤義龍的時候,他正站在餐廳中庭旁邊的吸煙區在抽煙。聽到腳步聲,齋藤義龍轉了過來,煙頭的火光隱隱約約。
「是你。」
此刻這裡除了他倆之外沒有別人,因此齋藤義龍完全不掩飾自己臉上的露骨的厭惡表情。
五條悟還沒想到要對這個咒殺秀千代的人說些什麼,齋藤義龍就先冷笑了起來,語氣意外地還有一些憐憫:「你是真可憐。」
齋藤義龍自顧自地說:「那女人就是個怪物,你以為她是真的喜歡你嗎?那不過是在做戲罷了,她那張臉很容易騙人吧。你以為你和她現在這樣就算是兩情相悅?真是可笑至極!」
「別傻了,她根本就是把你當做玩具而已!等到興趣消失之後,你會被她吃的干干淨淨,連骨髓都不會放過!」
五條悟聽著齋藤義龍壓抑又癲狂的話,目光只是落在他手指間的煙上。煙灰很長一截,馬上就要燒到手指了。但是他卻渾然不覺,就像是打了雞血般亢奮。他不斷地說一些秀千代小時候的「斑斑劣跡」,以此來證明她就是個瘋女人。
「先暫停一下。」五條悟比了個噤聲的手勢,「你啊,還真是可憐。」
聽到五條悟的嘴裡說出了和秀千代如出一轍的話,連語氣都是同樣輕飄飄又居高臨下。齋藤義龍眼睛瞬間充血,表情也變得扭曲了起來。
「你說什麼?!」
五條悟又重復了一遍:「你真可憐,這次聽清楚了嗎?」他撇撇嘴接著說,「嘴上說著『我恨她,我想要殺了她』,但其實你不過是想要說『求求你看看我』。」
齋藤義龍的表情更加扭曲。
五條悟拉下墨鏡露出眼睛看著齋藤義龍,臉上浮現出看珍稀動物一樣的笑意:「被我說中了?原來你真的愛慕阿秀啊?」
「嗚哇,有點惡心,變態~」他露出JK一樣的表情,「你說她是瘋子,我看你也沒多正常啊。啊對了,你咒殺阿秀找來的詛咒師呢?他在哪裡?」
「你以為我會告訴你嗎?」被戳破了內心陰暗秘密的齋藤義龍整張臉都漲紅了起來。
五條悟完全沒有被這種話激怒,他聳了聳肩直接轉身就走:「雖然我挺討厭你的,不過看在你是阿秀弟弟的份上提醒你一句。過度的貪欲會導致毀滅,你好自為之吧。」
「混賬東西!」齋藤義龍狠狠地將尚未熄滅的煙頭直接捏碎在手心裡。
第22章 陷阱不必追求創新,管用就行
「下次這種家庭聚餐就不要叫我一起去了。」
在回程的車上,五條悟這麼對秀千代說。他一點兒也不掩飾自己的想法,非常直白就表達了出來。
秀千代點點頭:「好。」
「你都不問我為什麼嗎?」他看向秀千代,「原因我不一定會說,但你不能不問。你快問。」
於是秀千代便好脾氣地配合:「那麼是因為什麼呢?」
「因為不討人喜歡。」五條悟將兜裡的糖摸了一顆出來塞在自己嘴裡,「不管是你爸爸還是你弟弟,都很討厭。」
「不喜歡的話,以後也不會再見到了。」秀千代伸出手從他口袋裡又摸了一顆糖出來,在檢查過包裝確定不是有檸檬粉的那種之後才剝開糖紙吃下去。
結果五條悟看著秀千代側過臉,放在膝蓋上的手瞬間握緊了起來,整個人渾身緊繃。
「同一個陷阱裡掉下去兩次的人,也不只是我一個啊。」五條悟憐憫地看著秀千代,「我把有檸檬酸粉的和普通的包裝紙調換了。」
秀千代深呼吸一口氣,轉過來的眼睛濕漉漉的,被酸的直接快掉眼淚。
在看到這個表情的時候,五條悟突然有點怦然心動。他可從來沒有見到過秀千代的眼睛裡出現眼淚,一個和眼淚這種東西完全無緣的人突然淚盈於睫,這種巨大的反差實在是有些過於刺激了。
——她要是真的哭起來,會更可愛吧?
五條悟不禁產生了這樣的想法。
秀千代已經被酸的說不出話,只能勉強自己將那顆糖果整個吞下去。也因為這種強烈的口腔衝擊,她才沒有注意到五條悟透過墨鏡是用什麼眼神注視著她,對她抬起頭咽下糖果修長的脖頸有什麼想法。
「還要吃嗎,有普通口味的。」五條悟雖然很想要再給秀千代一顆酸的,讓她眼睛裡的眼淚干脆掉下來。但理智好險拉住了,如果真的這麼做她肯定會生氣。
惡作劇一次算是情趣,接連不斷的惡作劇就是作死了。
秀千代的聲音有點不受控制的哽咽:「你別欺負我了……」
90%的可能性是她裝的,可還有10%的可能讓五條悟相信她的話。於是他親手剝開糖紙,露出裡面的巧克力。接著用哄孩子一樣的語氣說:「好啦,不騙你了。這次真的是普通的巧克力。」
秀千代接過來咬了一口,總算是緩解了嘴裡那股味道。
兩個人回到咒術高專之後,礙於夜蛾正道明令禁止他們兩個互相去對方寢室這個規定。於是只能在校舍沒人的地方完成了晚安吻的約定,然後各自回去睡覺。
當天晚上秀千代做了一個夢,她隱隱約約覺得這個夢的內容似曾相識。與其說是夢,她覺得更像是什麼深層記憶的回溯。可是夢的內容太過於模糊,根本記不住發生了什麼。
早上起來之後她坐在床邊思索了好久都沒有什麼頭緒,直到五條悟的信息發來才讓她回過神來。
五條悟在信息裡告訴秀千代,咒術師升階評定的時間已經確定下來了。具體的任務內容還需要她自己去找夜蛾正道問清楚,只需要將任務完成之後,她就可以升階為二級咒術師。
秀千代給他回復了信息之後,便直接去找夜蛾正道詢問具體的任務信息。見到秀千代過來,夜蛾正道也不說廢話,直接進入正題。
「這一次的任務和之前日上山的不同,雖然是和悟一起搭檔,但祓除詛咒是要你自己單獨進行。一旦任務需要他出手的話,評定自動判定失敗。」夜蛾正道依然沒有放下手裡戳著的羊毛氈,「剛入學沒多久就進行升級評定是有些快,不過以你的實力來說應該沒有什麼問題。」
秀千代坐姿端正地聆聽他的講話,並沒有隨便發表自己的看法。
夜蛾正道將放在旁邊的資料夾遞給她,秀千代接過資料夾還沒打開,就聽到紙門外傳來的聲音:「夜蛾老師,我可以進來嗎?」
「是傑啊。」夜蛾正道應了一聲,紙門拉開之後夏油傑出現在了房間內。「啊,秀千代你可以先回去了。」
「是,我先告辭了。夜蛾老師,夏油學長。」
在站起來的時候秀千代和夏油傑擦肩而過,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夏油傑的身上有一股她之前沒有聞到過的,很香甜的味道。那股香甜和一般的食物散發的香甜不太一樣,雖然都是極為好聞,但本質上卻有所不同。
她很確信自己來見夜蛾正道之前並不感到飢餓,只是在聞到夏油傑身上的味道之後,她突然非常想要吃點什麼東西。
所以五條悟在餐廳裡看到放了一堆食物正在努力吃的秀千代,臉上露出了十分驚訝的表情:「你很餓嗎?」
「嗯。」秀千代的面前已經放了三四個盤子,這一餐的食量已經相當於她平時兩三天的飯量了。可她還是覺得很餓,不管吃什麼都覺得不滿足。
五條悟看了看有些咋舌,不過能吃東西也不是什麼壞事。他早就覺得秀千代有些太纖細了,盡管她的身體很健康,可體力確實很差勁。體術方面更是水准以下,動作是一學就會,但要是沒有咒力加持,別說戰鬥,她連汽水的瓶蓋都扭不開。
所以他壓根不奇怪日上山回來的秀千代,指甲全部都沒了還渾身瘀傷這件事。
「我吃的太多了嗎?」秀千代總算是將食物全部吃完了,放下筷子後五條悟手撐著臉還在盯著她看。「你在看什麼?」
五條悟直白地說:「吃多一些也沒什麼不好,長點肉抱在懷裡會更舒服一些吧。老實講,你太瘦了。穿著和服的時候感覺像是抱著棉被,穿連衣裙更感覺是抱著骨架。」
他一邊說還在一邊用手比劃,生怕秀千代不知道自己的身材一樣。
聽完這個話之後,哪怕是秀千代對五條悟可以無底線容忍,也快克制不住想要把盤子直接扣在他的臉上。
她用手指按了按眉心,然後將手邊的資料夾遞給他:「我從夜蛾老師那邊拿來了評定任務的資料,你看看吧。」
「這種事情怎麼樣都好啦。」五條悟隨手翻開,結果第一頁就寫了任務地點。「……是京都啊。」
秀千代端起面前的茶杯慢慢啜飲;「是京都,這個地方會讓你想起什麼人嗎?……比如說,庵歌姬?」
五條悟用資料夾遮住半張臉,只露出眼睛:「阿秀。」
「嗯?」
「你還在吃醋嗎……啊,疼。」
秀千代這次決定不忍耐了,直接在桌子下面對准他的膝蓋就踹了一腳。
第23章 天使在呢喃著月光曲
「你小的時候是在京都長大的吧?」在新干線上秀千代問五條悟, 「是高中之前才來的東京嗎?」
五條悟往嘴裡丟蜂蜜味的零食,咽下去之後才回答:「對,不過我對京都沒什麼特別的好感。」
他頓了一下看向秀千代:「我記得你是在去咒術高專之前就沒有離開過洋館, 那你是幾歲的時候離開的京都?」
「七歲。」秀千代看向窗外飛逝的風景,「我已經不太記得小時候在京都度過的日子了。」
「不記得也好。」五條悟將粗點心袋子遞給秀千代, 「那種古板又無趣的地方哪裡有東京好。」
秀千代接過袋子笑了笑:「是沒有東京好……畢竟京都沒有我想要的人在。」
自從交往之後類似的話五條悟沒有聽過一千也有八百句了, 剛開始還會有些小得意, 到現在他都已經心如止水。畢竟將愛意表達的像「天氣不錯」一樣容易,也不是常人能做到的事情。
列車到站之後監督輔佐開車直接將他們二人送到了任務地點,這一次的任務地點是在郊區的一所學校裡。現在正好是十月份二十日,京都馬上就要舉辦三大祭祀之一的「時代祭」。
「這個學校……」五條悟在車子逐漸靠近學校的時候,表情變得有些奇怪。「好像很眼熟的樣子。」
秀千代回想了一下資料上的信息說:「那所學校是距離平安神宮最近的地方, 出於治安考慮時代祭的前兩天都會放假。並且在舉辦時代祭的當天, 那所學校的校園祭也會舉辦。」
「不過你對那個學校熟悉,似乎不是因為這個原因吧。」
五條悟有些意興闌珊:「啊,會放假我當然知道。因為那是我上初中就讀的地方, 怎麼會不記得呢。」
秀千代有點在意:「那是你的母校啊, 那還真是了不得的巧合。不過你身為咒術師, 當時就讀的時候就沒有發現有強力的詛咒嗎?」
「學校這種地方當然會有詛咒, 不過都是一些螻蟻一樣的東西。」他推了推墨鏡, 「不過這次你要祓除的詛咒極有可能是一級詛咒, 我倒是很好奇怎麼詛咒突然就變強了。」
他們談話之間車子已經開到了學校門外,因為學生都已經放假回家, 所以現在裡面空無一人。五條悟從車上下來站在校門口朝裡面張望, 然後他對著秀千代招了招手示意她過來。
「是在回憶你的校園生活嗎?」秀千代走在他身邊, 好奇地打量著這個學校。「看起來還不錯, 校園祭會很好玩嗎。」
五條悟的回答輕描淡寫:「不知道, 我在這裡上課的時間不多。基本上滿足了出勤率之後就很少來了。校園祭更是一次都沒有參加過。」
聽到他這麼說,秀千代若有所思:「我在書上看過,一般畢業式之後會將制服上第二顆扣子留給自己的戀人。你呢,扣子還在嗎?」
五條悟一瞬間有些不知道應該怎麼回答,想來想去只好說:「你少看點沒用的書比較好吧,這種知識有什麼記住的必要性嗎?」
「那就是給了別人了?」秀千代的語氣涼颼颼的,「你給了誰?」
五條悟無奈地嘆氣:「找我要扣子的女生可以繞著學校排一圈,我如果給的話豈不是全部衣服的扣子加起來也不夠分。」
他這麼說完之後才回想起來秀千代會不會生氣,結果一看她好像對這個答案還挺滿意。於是他難得心裡小小的松了一口氣,同時也意識到了秀千代吃醋的點在哪裡。
她很清楚五條悟本來就是砂礫中的鑽石,皇冠上的明珠,不被人愛慕才是不正常的。所以對於他受歡迎這件事並沒有任何意見,但要是他嘴裡說出別的女人的名字,那就不在秀千代的容忍範圍之內了。
閑聊之間兩人已經穿過了第一棟教學樓的通道抵達了中庭的花園,就在他們兩個以為學習裡沒人的時候,一個穿著校服的男孩子從樓上下來,正好看到了他們兩個。
「你……你是五條嗎?是五條悟吧!」
五條悟完全沒想起來這個人是誰,他歪了歪頭:「你認識我?」
男孩子看向了秀千代,瞬間臉紅了起來。然後抱緊了懷裡的書:「啊,啊是的。我們國中的時候是一個班的,不過你不記得我也很正常啦。哈哈。」
「你是誰來著?」五條悟壓根不記得他,「你說你和我同班過,這邊不是國中部嗎,高中部不在這裡吧?」
男孩子抓了抓頭發:「我是過來這邊的圖書室拿一下書,有一些書國中部這邊才有……那個,我是小原翔真,請多多指教。」
說著他衝著秀千代鞠躬,臉上的紅暈更加明顯了。
秀千代完全沒有在意小原翔真的舉動,她在不是二人獨處的時間裡向來都是面無表情。察覺到小原翔真在向她問好,秀千代出於禮貌也微微點了點頭,就像應對餐廳裡的服務生一樣隨意。
五條悟見他一副媚眼拋給瞎子看的樣子就很想笑,對他說:「最近學校裡有什麼奇怪的傳聞嗎?」
「沒,沒有啊。」小原翔真有些說話打結,他看看五條悟又看看秀千代,遲疑著說,「五條同學,你和這位同學是來做什麼的啊?」
「你不是已經去東京上學了嗎?突然回來,嚇我一跳呢。」
五條悟一本正經開始胡說八道:「我旁邊這位是齋藤秀千代,她是個對校園怪談很感興趣的大小姐。打算出一本書,整合一下怪談,所以我就帶她來這邊看看。」
「我記得學校裡不都有那種什麼『七不可思議』嘛,還是我記錯了?」
小原翔真搖搖頭:「哪來的怪談啊,你要相信科學啊五條同學。現在科學昌明,根本沒有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
竟然被這麼吐槽了,五條悟有些不開心。他實在是不擅長這類調查,完全不符合他的性格。就在他打算直接脅迫小原翔真說實話的實話,秀千代慢慢地走了過來。
「您是小原翔真同學對吧?」她的聲音缺乏感彩,但用語已經不是五條悟習慣的那種標准語,而是讓他很不喜歡的京言葉,而且最令他不爽的是竟然還是御所言葉(宮廷中使用的京都方言)。
「初來乍到就提出這種請求,實在是有些冒昧。如果不介意的話,我們可以換一個地方說話嗎?」
「拜托了。」
說著她微微鞠躬,眼睛直視著小原翔真。她的語速並不快,甚至有些緩慢。但這一句話明明是祈使句,表達出來的意思卻是不容許拒絕的。
小原翔真稍微有點被嚇到,於是只能點點頭:「那,那好吧。」
秀千代和五條悟朝著校外走去的時候,五條悟問她:「你怎麼就能確定他知道詛咒的事情?萬一他不知道豈不是白費時間。」
「他胸前不就有新聞社的銘牌嗎?」秀千代目不斜視,「沒道理你看到了,我卻注意不到吧。」
「被你發現了啊。」五條悟絲毫不覺得愧疚,「那就好好問問,最好快點解決掉就回去高專。」
三個人來到了一家高級咖啡店裡,小原翔真被迫坐在兩人的對面,緊張的有些不知如何是好。他已經完全相信了五條悟所說的這位是名副其實的大小姐,內心的動搖已經浮現在了臉上。
實在是好懂到令人嘆息,五條悟事不關己地想。然後開始詢問學校怪談的細節,小原翔真一開始說的怪談都是很普通的那種,但他們都明白這只是正菜開始之前的鋪墊,重頭戲肯定是在最後。
「……最後一個怪談,是……是和五條同學有關的。」小原翔真一邊觀察著他們兩個的臉色,一邊小聲說,「雖然這麼說有些不太禮貌,但確實是有點兒關系。」
五條悟的墨鏡滑下來了一截:「哈?和我有關系?我怎麼不知道。」
秀千代頓時有了興致,身體微微前傾:「可以說的詳細一些嗎?」
小原翔真一邊猜測著他們兩個的關系,一邊組織措辭:「我要是真的說了,五條同學能不能不要生氣。」
「那不一定。」五條悟抱著手臂,「視情況而定說不定你會被我大力掌摑呢。」
秀千代轉過來看著五條悟,露出一個沒有什麼溫度的微笑,語氣中隱隱有威脅:「悟,安靜一些可以嗎。」
五條悟比了個將嘴拉上拉鏈的幼稚動作,順勢翻了個白眼。
接著她轉過來對小原翔真說:「請繼續說。」
「五條同學從國中剛入學的時候就是學校裡最出名的人了,畢竟他很帥,又是個大少爺。」小原翔真一邊說一邊偷瞄秀千代,「所以學校裡喜歡他的女孩子,非常非常多。」
「其中有這麼一個女孩子,我記得是鋼琴社的。就在我們的隔壁班,在五條同學的追求者裡算是相當不起眼的那種。……當然和齋藤小姐您沒法比。」
五條悟插嘴:「那我肯定不記得了。」
「那你記得當時在追求你的女孩子裡,哪個最漂亮嗎?」秀千代冷不丁地問。「或者說追求的最熱烈的是誰?」
五條悟拿出手機玩游戲:「一個都不記得了,都說了我去學校的時間很少。哪來的閑工夫記得這些啊。」
秀千代滿意地轉過來看向小原翔真:「不好意思,請繼續說吧。」
小原翔真咽了咽口水:「在兩年前的校園祭前夕,她……死在了學校的演奏廳的鋼琴前。」
「她死了?」
這個信息很明顯比之前的怪談更加重量級,五條悟也不玩手機了,他盯著小原翔真說:「死因是什麼,說詳細點。」
小原翔真將事情娓娓道來:「那個女孩子我記得她是叫做小林未來,患有先天性心髒病。當時學校出的通告是說,她因為突發心髒病才去世的,不是自殺也不是他殺。」
秀千代嗅到了裡面不尋常的味道:「既然她是鋼琴社的人,那麼在練習的時候難道就沒人發現這個小林未來發病了嗎?」
小原翔真咽了咽口水低著頭說:「她是在校園祭開始的前一天被發現的,據說死亡時間是在夜裡。因為小林未來她想要在校園祭上表演獨奏曲目,所以每天社團結束活動之後她還會一直留下來反復練習。」
「不過在事發的前一段時間裡,她同班同學都說她最近好像是精神狀態特別好。還挺容光煥發的,演奏水平也一天比一天更好了。啊,聽說是加入了一個什麼互助會,然後精神上得到了鼓勵吧。」
秀千代歪了歪頭:「恐怕她只是回光返照……所以她夜裡練習曲子突然病發,才會猝死。那一次的校園祭順利舉辦了嗎?」
「沒有,畢竟這也不是小事。所以校園祭延遲到了下一個月舉辦。」小原翔真低聲說,「新聞社也出了悼念的文章,是我寫的,所以我對這件事很清楚。」
五條悟伸出手:「把你調查的資料給我看看,別說你手機裡沒有存稿哦。」
小原翔真交出了自己的手機,五條悟快速翻到了資料文檔。這篇文檔裡的內容十分詳細,就差警方那邊的屍檢報告了。
秀千代瞟了一眼手機上的內容,看向小原翔真繼續問:「但你還沒說這件事和悟有什麼關系。」
「我知道啊。」五條悟已經看完了資料,將手機丟還給了小原翔真。「一個演奏水平中等的女生,想要在校園祭上大放異彩。於是留下來天天練習,只為了那天能夠一鳴驚人。」
「而支撐她的唯一動力,就是在順利結束獨奏之後向我告白。留下來練習彈奏,只是達成目的的手段而已。嗯,勇氣可嘉,我不討厭這樣的人呢。」
五條悟直白地說完,看向小原翔真:「是這個意思沒錯吧。」
聽到他這麼說,小原翔真看著他那張臉,只能心服口服地點頭:「確實如此。」
就在五條悟想要接著說什麼的時候,一聲清脆的撞擊聲讓兩人同時看向秀千代。咖啡杯的勺子掉落在了桌子上,些許咖啡漬飛濺在了純白的桌布上。
「抱歉,手滑了一下。」秀千代若無其事地說,抬起手指按了按額角。「那又是怎麼形成的怪談呢?」
盡管秀千代表現的很平靜,五條悟還是感覺到她不高興了。但比起情緒變化來說,他注意到的是最近秀千代按壓眉心和輕揉額角的小動作有點多,是哪裡不舒服嗎?
難道是日上山那件事的後遺症?
「這個怪談是今年校園祭之前出現的。」小原翔真說,「因為有人在晚上聽到了走廊裡傳來的鋼琴聲,但是演奏室裡明明空無一人。」
五條悟打了個哈欠:「這不是常見的校園怪談嗎,會動的人體模型啊、會自己彈奏的鋼琴啊、會到處亂跑的肖像畫之類的。」
「原本只可能是他們的幻聽,但小林未來心髒病發那件事又確實發生了。」小原翔真低聲說,「同學們有的很害怕,有的還很興奮,雖然我不好評價這種想法,但也不是不能理解他們。」
五條悟又問了一些具體的細節,小原翔真都如實回答了。不過直到他離開咖啡店,秀千代依然在按壓額角沒有說話。
「阿秀,你頭疼?」五條悟把手放在她額頭上,「很健康啊,沒有發燒。」
「是那個死掉的小林未來引發的詛咒吧。」她一邊享受著五條悟毫無章法的頭部按摩一邊整合已知信息。「只是我不明白,僅僅是個人的死亡就能引發強烈到一級的詛咒,她對你的執念已經有這麼深厚了嗎?」
五條悟覺得自己極其無辜:「那也是她一廂情願這麼認為的,難道我必須要回應每一個對我產生愛慕的人嗎?這未免有些不講道理。」
「你不會回應最好。」秀千代看著他,「我還沒有大度到容許你花心的程度呢。」
五條悟拉長聲音說:「對——因為我早知道你其實特別小心眼。」
「但你不覺得更奇怪的是,到目前為止這個學校裡不但沒有詛咒的殘穢,甚至也沒有任何人因為詛咒死去。」她垂眸思考著,「莫非是存在特定的時間,才會讓詛咒現身嗎?」
五條悟收回手:「如果是生得領域的話,普通人踏入其中就沒有活路了。不過倒也不是沒有這種可能性,人的性格千奇百怪,詛咒的能力多種多樣也不是什麼驚人的發現。」
說完之後五條悟就拿出了手機:「我去聯系一下監督,調查一下小林未來的屍檢報告。晚上你一個人去學校沒問題吧,帳會放嗎?」
「知道了。」秀千代順了順頭發,然後對著五條悟溫柔一笑。「有件事我要說一下。」
她說著伸出手揪住了五條悟的領口將他拽過來,直接親了一口。然後語帶威脅低聲說:「下次再敢弄亂我的頭發,就殺了你哦。」
「嗚哇,好可怕好可怕。」五條悟舔了舔她的嘴唇,「真是酸~死了。」
秀千代獨自一人在咖啡店裡等到了天黑,看看時間差不多之後便起身進入校園內。整個學校空無一人,鞋子敲打著地板上發出單調的回響,帶著一股靜謐的恐怖。
尤其是在秀千代逐漸接近演奏大廳的走廊,就越發能夠聽到那細微的鋼琴聲。斷斷續續並不連貫,但勉強能聽得出來彈奏的曲目。
——是德彪西的《月光》。
秀千代在洋館獨居的時候,有時候會在老式唱片機來放一些黑膠唱片來聽。德彪西的《月光》曾經是她極度偏愛的一首曲子,因為深芳野還活著的時候曾經給她彈奏過。不過比起那個時候聆聽母親彈奏感受到的溫柔不同,這個斷斷續續的《月光》包含著一股令人難受的情緒。
「從日上山回來之後,這種症狀就時常發生。」秀千代的頭又開始隱隱作痛了起來,與此同時她聞到了香甜的味道。「這是什麼味道?」
她順著香味一路往前走,演奏廳的位置,演奏聲變大,那股香味也變得濃烈了起來。雖然這味道和夏油傑身上的香味不能相提並論,可依然引發了秀千代輕微的食欲。
「這裡面到底有什麼東西,會讓我飢腸轆轆?」
抱著這樣的想法,秀千代推開了演奏廳的大門。然後她立刻意識到了至今為止校園裡存在咒靈卻還沒有死人的真正原因。演奏廳裡的咒靈,將這裡變成了生得領域。而且這個生得領域和一般的不一樣,更像是帳。
沒有咒力的人只會被排斥,所以【暫時】還沒有人死亡。
秀千代順手布下了帳,讓整個結界覆蓋住了演奏廳。然後她凝視著最中央台上那個黑色的三角鋼琴,鋼琴前面的琴凳上坐著一個穿著校服的少女。
她不知疲倦地在彈奏著《月光》,因為動作十分扭曲,所以彈奏出來的聲音也是斷斷續續的。
「還不夠……這樣的水平……遠遠不夠……」
秀千代聽到了少女的身體裡發出這樣的聲音,她謹慎地慢慢靠近。雖然她的咒術可以遠距離擊殺,但畢竟是一級詛咒,還是謹慎一些為好。
「還不夠啊……這樣的水平……這樣的水平!怎麼能讓我去對著他告白啊……!」
鋼琴的轟鳴聲變得劇烈了起來,秀千代的頭更加痛了。因為感應到了有人接近,少女緩慢地以一種極為扭曲的姿勢轉了過來,鋼琴聲卻還沒有停止。
它轉過來的正面和從背後看到的是完全兩碼事。少女的軀體已經變成一個空殼,一條巨大的蟲子從她的胸腔中冒出頭來,直接鑽出了她的臉
這扭動的蟲子控制著她的外殼,將無數的螯足按壓在琴鍵上模仿手指的動作。
「真惡心。」秀千代一邊說著,一邊近乎貪婪地嗅著空氣裡的甜美香氣。「如此醜惡,卻如此香甜。還真是令人厭惡又想要憐愛的存在啊。」
少女,不,應該說是曾經名為「小林未來」的咒靈扭曲著蠕動了起來。在秀千代距離它只有不到十米距離的時候,它突然蜷縮成了一團,接著少女的空殼整個爆裂開來。
與此同時秀千代的腳下又悄然出現了泛著氣泡的黑色物質,她絲毫沒有察覺,就這樣准備抬起手使用咒力祓除掉這個詛咒。
但爆裂開的詛咒迅速合攏起來,逐漸拉長變形。最後竟然變成一只巨大的,盤踞在演奏台上的蜈蚣模樣的妖怪。而最頂端應該是頭部的位置,是一個少女的半身,在燈光下顯得異常的扭曲和不詳。
「假想怨靈·百足妖婦嗎?」秀千代有些困擾,「這樣一來,我倒是虧本了呢。」
她的體質會被動增強咒靈的能力,但效果很隨機,並不能預測每次被改變的咒靈都是什麼妖怪。但毫無疑問,這一次被增強的詛咒顯而易見已經超過的一級的水准。
「是特級啊。」秀千代抬起手,「應該修改報告,直接讓我晉升為一級才對。」
伴隨著手指的揮動,無數根咒力形成的箭矢朝著假想怨靈傾瀉了下去。但是百足妖婦的外殼似乎過於堅硬,最初的攻擊對她幾乎造成不了太大的傷害,只是讓它身上多了許多被灼燒的孔洞,然後潺潺流出黑色的物質來。
——不行,太香了。
從變成百足妖婦的那一刻開始,整個演奏廳就彌漫著濃烈的香氣。秀千代感覺到了飢餓,這一次她很清楚的意識到這並不是來自生理上的反應,而是精神上的。
她想要靠近那個咒靈,想要將它撕碎之後吃下去。生吞也好,細細咀嚼也好,怎麼樣都行,她想吃掉它!
這股強烈的念頭已經覆蓋住了她的正常意識,甚至連眼睛都開始轉變為了蛇目的狀態。百足妖婦不斷地噴吐出咒力攻擊,結果都被秀千代險險躲開了。她的動作並不快,即便是咒力加持下也沒有快到七海他們平時的水平。
像是不耐煩玩這種貓捉老鼠的游戲,百足妖婦的動作變快了。它直接貼著地面撞碎了座椅衝向秀千代,在她躲閃的時候用少女的半身抓住了她。
「唔……!」秀千代的腿被抓住了,少女的半身力氣實在太大,完全掙脫不開。「放手!」
這麼近的距離,秀千代不可能會失手。無數的箭矢對准了百足妖婦就是一陣狂亂的攻擊。箭矢穿透了少女半身,將它半邊都打沒了。
不過即便是得到了解救,秀千代還是被百足妖婦的身軀惡狠狠地撞飛了出去,並且附贈了一發咒力全壘打。
秀千代感覺自己好像肋骨斷了一兩根,嘴裡也變得腥甜了起來。
「我的身體,實在是太脆弱了。」她撐著牆壁慢慢地站起來,「悟說的對,我果然還是太弱了。」
秀千代不知道五條悟到底有沒有在外面關注著她的戰鬥,她只知道自己絕對無法接受這樣的後果。因為五條悟很強,非常的強,他強到可以顛覆一切。
這是她早就知道的事情,可是她想要做就是緊緊地抓住那個人,讓他變成只屬於自己的存在。如果她不夠強,那麼五條悟遲早有一天會輕松掙脫她現在努力套上的束縛。
雖然名為愛的束縛對某些人來說極為強力,可以說是世間最強的詛咒也不過分。但對於五條悟來說,這個名為「愛」的無形枷鎖是他出於好奇和玩笑的心情自願套上的,等到某日他覺得不好玩了,會果斷地扯開丟棄。
最後只剩下被同樣的鐐銬束縛的秀千代一人。
「當愛過度膨脹又求不得的時候,那不就是……詛咒嗎?」
秀千代站直了身體,低低地笑了起來:「原來這就是我給自己施加的詛咒嗎,被戴上鐐銬的人,是我自己才對啊。」
百足妖婦呼嘯著衝著秀千代就過來了,可是秀千代的內心十分平靜,甚至沒有動一下。因為她聽到了一個聲音,就在她的耳畔響了起來。
【呀,看來你發現了啊。】
百足妖婦衝過來的那一瞬間,就被一股極為蠻橫的力量撞飛了出去。被撞飛的百足妖婦發出凄厲的嚎叫聲,長長的身體也從撞擊的地方斷裂開來了。
秀千代身邊沒有別人,那個聲音的來源是她自己的腦海。
「你是誰?」她平靜地發問,「或者說,你是什麼東西?」
【嘻嘻,我就是你,你就是我呀。】
緊接著她腳下的黑色物質沸騰了起來,就像她站在一口開了鍋的水面一樣。秀千代低下頭,看著自己腳下的黑色物質在不斷地吸收著從百足妖婦那邊流淌過來的黑色霧氣。
【聞起來真香不是嗎,快去,快去吃掉吧。這樣一來,你就會變得更強了。】
秀千代站在原地,不為所動:「我不認為我有精神分裂症,所以你到底是個什麼東西?我腳下又是什麼,為什麼我會覺得咒靈如此香甜?」
那個聲音似乎很苦惱:【還真是個刨根問底的大小姐呢,都說了呀,我就是你。不過我可不是什麼第二人格哦,只不過是你『這方面』的力量增強之後誕生的副產品。】
【硬要說的話,我是你壓抑住的本能,代替你說一些不能說出口的話而已。】
秀千代往前走了幾步,然後停下來問那個聲音:「你讓我去吃掉那個咒靈,但那種能力是夏油學長才會的操靈咒術吧。我可不會那種術式。」
【你的吃法和他完全不一樣呢,不過作為基礎教學,我就勉為其難教教你好了。】
伴隨著這個聲音的落下,秀千代腳下的黑色物質變成了蛇一樣的形狀,徑直地朝著百足妖婦席卷了過去。在接觸到百足妖婦的時候,它的軀體被整個包裹住了。
黑色的物質看起來就像是一層被拉長的薄膜,將百足妖婦整個包裹了起來。看起來像是被巨蛇將獵物吞食入腹,又像是被蛛絲緊緊纏繞形成的繭。
百足妖婦痛苦地在黑色物質裡翻滾哀嚎著,但是絲毫不能衝破這一層薄如蟬翼的壁壘。秀千代緩緩地登上了演奏台,然後坐在了琴凳的前面。將手指放在琴鍵上開始彈奏了起來。
比起剛才咒靈那令人不忍心多聽的彈奏來說,秀千代的彈奏技巧要高明很多。她一邊彈奏著《月光》一邊注視著百足妖婦被慢慢地消化掉。伴隨著悠揚悅耳的曲子,那一層黑色薄膜顏色也加深了一點點。
四分四十四秒的《月光》即將演奏完畢,秀千代再度聽到了聲音。只不過這一次,是一個陌生女孩子的聲音。
\'\'謝謝你,我聽到了真正的天使的呢喃……\'\'
秀千代轉過頭去,不知道什麼時候帳已經被解除了。五條悟站在演奏廳的門口,對著秀千代鼓起掌來。
「咒靈已經祓除了哦,你做的很棒。」五條悟腳步輕快地走了過去,然後在百足妖婦被祓除的地方蹲下來。「嗯……這東西怎麼會在這裡?」
秀千代從演奏台上下來,她斷裂的肋骨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修復好了。
——是反轉術式嗎?
她一邊這麼想著,一邊走向五條悟:「你撿到了什麼?」
「特級咒物,兩面宿儺的手指。」五條悟拿起地上的東西,臉上露出不快的表情。「怪不得原本弱小的詛咒會變強,是有人故意放了這東西啊。」
說著他看向秀千代:「你沒事吧,有沒有哪裡受傷?」
秀千代搖了搖頭:「我沒事。不過原本一級的詛咒因為特級咒物的關系變成了特級詛咒,這個評定要怎麼算才好呢?」
五條悟收起兩面宿儺的手指,牽著她的手將她帶出了演奏廳:「那種事情,到時候再說吧。不過你要是能一躍成為一級咒術師,不也很好嘛。」
「對了,你知道小林未來真正的死因是什麼嗎?」一邊走五條悟一邊對秀千代說,「其實最主要的病因不是突發心髒病,而是死於腦部的寄生蟲感染。」
他把手機遞給秀千代,讓她看上面的查找的資料:「她在網絡上接觸到一個名為『地球的孩子們』的互助會,然後參與他們的活動。根據調查來的特別情報,這個組織會給會員們服下混雜了寄生蟲的食物。」
「寄生蟲……」秀千代想起剛開始那個咒靈的樣子,「怪不得……」
五條悟接著說:「據說感染了這類寄生蟲的人,都會出現大腦的病變。精神會莫名亢奮起來,就像那個誰之前說的一樣,小林未來突然容光煥發。然後作為宿主的人被寄生蟲感染到末期,就會變成徹底的培養皿。」
「不過不知道為什麼,那些感染寄生蟲的人都會說『聽到了天使的聲音』,有點好笑,明明他們只是腦神經被破壞了而已。」
秀千代看完資料之後將手機還給五條悟:「是嗎,可是我覺得並不好笑。」
她回想起最後小林未來的那句話,對她來說真正的天使的呢喃,是五條悟站在演奏廳裡聽著她的彈奏,鼓掌的聲音。
僅此而已。
秀千代躊躇了一下問了他一個問題:「悟,如果我死掉的話。你會多久忘記我?」
五條悟愣了一下:「這是什麼懲罰游戲嗎?」
「不是,我只是想知道而已。」秀千代看著月光下他的臉,耳畔似乎又回蕩起了那股溫柔又帶著遺憾的鋼琴曲。
五條悟思考了一下回答了這個問題:「大概兩三年吧,畢竟我對死人這件事已經司空見慣了。作為咒術師,總有一天會面對死亡的。不過你要是死掉的話,說不定我會記得久一些。」
「所以,變強一些會更好吧,這樣才不會死掉哦。」
月光下的五條悟面容溫柔又無情,秀千代凝視著他這張漂亮的臉,心一點一點地沉了下去。然後她很快又對著他揚起一個甜美的笑臉,就像平時那樣。
「抱歉,我問了奇怪的問題。我們回去吧。」
接著她和五條悟並肩往外走,有那麼一瞬間秀千代的影子變成了一條巨大而扭曲的蛇。
但是,沒有任何人留意到。
祓除了京都的詛咒之後,原本他們是要按時返回的。但是秀千代突然又說自己想要參加十月二十二號的時代祭,還要逛一逛這個學校的校園祭。
於是監督勸說無效只能自己返回東京,留下這兩個人借著任務之名在京都約會。
不過直到十月二十五號,他們兩個依然沒有返回咒術高專。
隨後,聯絡中斷。
第24章 映於眼眸
五條悟醒過來的時候, 秀千代正在窗戶旁邊打電話。他支撐著坐起來才發現這個房間是秀千代的臥室,也就是說他們此刻在她的洋館裡。
秀千代換掉了咒術高專的制服,只穿著一身質感輕薄的睡裙。
「……嗯, 明天就回去了。」他聽到秀千代對電話那邊的人說,「玩得太開心, 所以忘記給手機充電。……有悟在, 怎麼會有事呢?」
「好的, 明天見。」
秀千代掛斷了電話走到床邊坐下,衝著他微微一笑:「你還好嗎?」
五條悟此刻臉上沒有什麼表情,因為身上還是沒什麼力氣,於是他便靠著床上的靠枕:「你給我下藥了。」
「准確來說不算是用藥。」秀千代平靜地說,「這還是我第一次用這個術式, 所以能真的有效果我也很驚訝。」
比起生氣, 五條悟現在更多的是迷惑不解:「催眠的術式嗎,那還挺新鮮的。不過阿秀,要是想要帶我來洋館可以直接開口, 為什麼要用這種方式?」
秀千代往床裡挪動了一下, 抬起腳讓拖鞋從腳上滑下去。五條悟別開臉不去看她光潔瑩白的腳, 但還是被秀千代將臉掰過來直視著她。
「悟, 我從第一次見到你就喜歡你了。」她這樣說著, 「非常非常喜歡你, 喜歡到不知如何是好。」
五條悟沒說話,他知道這只是秀千代的開場白, 她真正想說的話還在後面。
不過令他有些不自在的是, 他們兩個現在的姿勢實在是太曖昧了。雖然作為情侶交往的這段時間, 也經常擁抱和接吻, 但那種感覺和心境都是可控範圍之內。
但現在這種狀態稍微有些脫離正軌, 逐漸滑向一個未知的領域。
「你是在想,我為什麼要用催眠的術式將你帶來這裡嗎?」秀千代抬起手將滑落的頭發別在耳後,「因為這裡是我們第一次見面的地方,也是一切的開始。」
「你這麼說,會讓我感覺一切要結束了。」五條悟說,「所以呢,你到底要做什麼?」
秀千代臉上露出苦惱的神色來,像是被什麼難題深深地困擾著。然後她捧著五條悟的臉,湊上去直接親吻了起來。出於慣性,五條悟很自然地伸出手摟住了她的腰,然後加深了這個吻。
但伴隨著親吻的進行,他逐漸感覺到哪裡不太對勁。
「阿秀,你在做什麼?」五條悟握住了她的手腕,將秀千代拉開。
秀千代舔了舔變得鮮紅的嘴唇,露出了笑容:「這裡是我的洋館,我的臥室,我的床,而你是屬於我的。你說我想做什麼?」
「因為太喜歡你了,所以……悟,讓我吃掉你吧。」
對於秀千代的這番話,五條悟陷入了沉默。他竟然真的開始思考,秀千代所說的吃究竟是哪一種吃。畢竟他們是情侶關系,如果五條悟說自己沒想過和秀千代之間走到這一步,那肯定是在騙人。
他是個身心健全的男性,怎麼可能沒有想過這種事。不過秀千代的狀態有些奇怪,有種很奇怪的違和感。就好像對他說出這種話的秀千代,只是一個人形軀殼,她內在的東西已經悄然改變了。
於是五條悟搖了搖頭:「不行。」
聽到他這麼說,秀千代原本濃情蜜意的眼神逐漸變冷。她甩開五條悟的手,反手抓緊他胸口的衣服:「悟,我可沒有給你拒絕的選項。」
「這麼說你是打算強迫我了?」五條悟笑了起來,「你要能做到的話,那就試試看啊。」
聽了他這句話,秀千代並沒有生氣。與此相反她笑的很開心,甚至笑出了聲。五條悟看著她放聲大笑的臉,終於察覺到了違和感的來源。
——原來她,一直在害怕啊。
回想起他們的第一次見面,五條悟就問過秀千代會不會害怕。她說過很害怕詛咒,也害怕死亡。而現在她作為咒術師並不害怕詛咒了,可對死亡的恐懼依然沒有消失。
而秀千代會恐懼的根本原因,就在於他之前的那個回答。她害怕的是,五條悟會在她死後很快將她遺忘。
至始至終,她就只害怕這一件事。因此恐懼過度增殖,讓秀千代無法忍受,逐漸變成了對五條悟的怨恨。她必須要借助某種關系的改變,來將他緊緊束縛住。
如同巨蛇捕獵一樣,將他牢牢捆住之後用盡全身的力量將他絞死碾碎,接著整個吞下去。
因愛故生憂,因愛故生怖。
「阿秀。」五條悟伸出手,撫摸著她的臉。「對……」
還沒等他說完道歉的話,秀千代的手就直接捂住他的嘴,將他牢牢地按在枕頭上。此刻秀千代眼神裡不再有那種他很喜歡,但一直沒告訴過她的溫暖的光,取而代之的是深紫色的眼眸中燃燒著的幽暗火焰。
「不准道歉。」
「我不想再聽你說任何一句話,我只需要用你來取悅我自己。我不會再因為你的話而患得患失,你對我到底是什麼看法什麼心情,我全都不想了解。」
……
…………
「不行……」察覺到五條悟的意圖,秀千代伸出手將他的雙手按住,一口咬住他的喉結。「不准你反客為主。」
「都這樣了,你還要倔強嗎?明明主動權交給我,會更好吧?」
但秀千代的回答是惡狠狠地一口咬住了他的肩膀。
「你是狗嗎?」五條悟疼的嘶了一聲,「怎麼這麼喜歡咬人。」
「那你也可以咬回來啊。」
五條悟瞪了她一眼,然後毫不猶豫就回敬了她。秀千代笑的更大聲,但絲毫不給他可乘之機。
明明只要五條悟想,以秀千代和他的力量差根本無法阻止。但他就這麼近乎溺愛一般,任由她肆意妄為。
直到秀千代終於流出了眼淚,五條悟看著她被淚水浸透的深紫色眼眸,內心某種隱秘的情感,在那一瞬間得到了極大的滿足。
就在五條悟總算能夠坐起來的時候,他被丟在地上的手機突然響了。五條悟下意識轉過去看,秀千代捏著他的下巴將臉強行掰過來。
「專心點。」
·與此同時,咒術高專裡
夏油傑一邊打五條悟的電話一邊往前走,他聽著電話那邊的忙音有些不安。不管是給秀千代打電話,還是給五條悟打電話都沒人接。
從昨天開始就一直聯系不到他們兩個,夏油傑顯得有些焦躁了起來。
「夏油學長。」七海迎面走來,看到他正在打電話,於是只是簡單地問候了一下就准備轉身離開。
夏油傑叫住了他:「等一下七海,你……你有沒有和秀千代聯系過?」
「秀千代嗎?」不知不覺七海也直接稱呼她的名字了,「雖然我沒有聯系過她,但家入學姐有接到她的電話。」
「她說明天就回來了,讓我們不用擔心。」七海平靜地說,「五條學長也和她一起。」
夏油傑臉上的表情放松了下來,但手機的撥號卻沒停下來過:「他們兩個在一起啊,那就不用擔心了。」
「只是悟在做什麼呢,連電話響了這麼久都沒時間接嗎……」
「誰知道呢。」
————
手機在地板上持續的發出響聲,直到沒電自動關機為止才停止。
「說不定是傑他們打來的電話……不讓我給他們報個平安嗎?」
秀千代的雙眼頓時充血變成了蛇目:「這種時候,你還敢想著別人啊?」
她的手直接掐住了五條悟的脖子,他仰面看著秀千代的臉,發出了一聲極為輕微的嘆息。
「阿秀,你為什麼要哭?」
秀千代一邊慢慢地縮緊掐住五條悟脖子的雙手一邊說:「我真的很想要這樣親手掐死你,或者說被你殺掉。」
「因為這樣我們都不會忘記彼此了,尤其是在這種狀態下死去。」
眼淚一顆一顆從她的眼眶裡滾落,滴在五條悟的臉上。比起之前她那些宣言來說,秀千代此刻的話卻讓五條悟的心髒有了一絲刺痛感。
淚水就是淚水,只是淚腺分泌出來的液體而已,但人總是會給它們賦予額外的情感。五條悟看著秀千代因為快樂而落下的眼淚,會感到同樣的愉悅;但此刻滴落在他臉上的眼淚,那約等於沒有的熱度卻讓他有種被灼傷的錯覺。
「……原來你是真的,這麼喜歡我啊。」
他沉默了許久之後才開口,然後伸出手臂抱緊了秀千代:「對不起。」
到底是在對不起什麼,五條悟自己也不知道,秀千代也不想去了解他的抱歉是出於什麼樣的心境。在身體的聯系已經抵達了目前為止可以做到的最高狀態之後,她卻感覺自己好像還是沒能抓住他。
五條悟的心,和她的心還是有一段暫時無法跨越的鴻溝。而她現在只能無能為力地站在這邊,近乎徒勞地伸出手去觸碰。
就在秀千代一邊這麼想著,一邊准備松開手指的時候,五條悟卻對著她笑了起來:「阿秀。」
他伸出手將放在另一個枕頭下的東西摸了出來,遞給了秀千代:「這樣做的話,你會稍微安心一些嗎?」
秀千代看著他摸出來的那個項圈,遲疑著松開手接過來。她詫異地盯著五條悟:「你真的……願意嗎?」
「再不快點的話,我可要改主意了。」五條悟別開臉,耳朵有些發紅。「這不是你一直想做的事嗎?」
於是秀千代不再遲疑,將項圈套在了他的脖子上。隨即她露出了真心實意的笑容,眼睛裡幽暗的火焰逐漸消散,他所喜歡的那種明媚的光亮再度顯現了出來。
「我真的好喜歡你……最喜歡你了……所以你是屬於我的,只屬於我一個人……」
那深紫色的眼眸裡,至始至終只映照出他一個人的臉。
第二天秀千代醒來的時候渾身上下都酸痛不已,她的體力很差,昨晚又折騰了整整一個晚上。因為某種特殊原因,五條悟從開始到結束都一直是被壓制的狀態。
而秀千代也相當無情無義,在最終體力不支睡過去之後,五條悟還得任勞任怨地把她抱著去浴室洗澡。之後女僕五條悟還得把弄得亂七八糟的床單換掉,最後才拖著近乎虛脫的身體陷入睡眠。
所以秀千代一睜眼就看到了五條悟近乎怨念的眼神:「你倒是睡得很好。」
「早安。」秀千代並不理會他的怨氣,湊上來交換了個早安吻。「昨晚多謝招待。」
五條悟額角的十字路口蹦了出來:「你還敢說,今天就要回高專了,你倒是看看你干的好事吧。」
秀千代盯著他滿身的牙印不以為然:「你不會用反轉術式治療一下嗎,又不是很麻煩的問題。」
「閉嘴。」五條悟直接用被子將她頭蓋住,「沒有下次了。」
這也不是你能說了算的事情。
秀千代一邊這麼想著,一邊伸出手從被子下抱住他的腰:「悟,我要喘不上來氣了……」
在洋館吃了點簡單的早飯之後,秀千代和五條悟返回了咒術高專。從早上起來到現在,五條悟一直覺得身體格外疲憊,腰酸背痛就不說了,還有種奇妙的困倦。
而最讓他沒有預料到的是,因為沒有反鎖門的習慣,所以在換衣服的時候夏油傑徑直推門而入:「悟,你這兩天跑哪裡去了?昨天打你電話也……」
夏油傑的「沒人接」卡在了嗓子裡發不出聲,他看到了五條悟上身堪稱精彩絕倫的滿身牙印。
五條悟近乎自暴自棄地轉過來:「你應該敲門的,有什麼事嗎傑?」
「你……還好嗎?」夏油傑小心翼翼地問,順帶壓抑住遏制不住的嫉妒之心。「你應該沒去什麼不該去的地方吧?」
五條悟思考了一下秀千代的洋館可能就是那個不該去的地方,然後笑容和藹地對夏油傑說:「閉嘴,再多問一句就殺了你。」
第25章 溫泉昔話繪卷
「所以, 是真的做了嗎?」
在房間裡准備換上浴袍的冥冥和庵歌姬都不由自主地偏過頭來,豎起耳朵聽家入硝子說話。
秀千代一邊將浴衣拿出來一邊疊好自己的外套,聽到家入硝子這麼問她點了點頭:「是啊。」
「本來想說一句好厲害, 但一想確實也是你干得出來的事情。」家入硝子拿走她手裡的衣服,一臉興致勃勃, 「到底是怎麼回事?」
還沒等秀千代回答, 冥冥抬手看了一眼時間:「先換衣服吧, 不然等到說完也就沒時間泡溫泉了。」
於是話題暫時中止,四個女孩子抓緊時間更換了衣服,前往露天溫泉浴場去享受難得的假期。
·時間倒回一天之前
秀千代在返回了咒術高專之後,接到了家入硝子的邀請。說是為了慶祝一年級的後輩們都順利完成升階任務,要舉行一次難得的溫泉旅行。地點是在箱根, 時間就定在第二天。
「所以, 要一起來嗎?」家入硝子笑眯眯地問秀千代,「去京都這兩天玩的很開心吧,有沒有帶伴手禮?」
秀千代拿出准備好的禮物遞給家入硝子:「當然有, 這次溫泉旅行都有誰一起去?」
「除了你們三個一年級和我們二年級的。」家入硝子收下了伴手禮, 「還有冥小姐和歌姬前輩。你還沒見過她吧, 她也是很好的人哦。」
庵歌姬是嗎……秀千代點了點頭:「只聽說過她, 並沒有見到過本人。」
家入硝子很懂地沒有問她是從誰那裡知道的庵歌姬, 反正肯定是五條悟說的。見秀千代答應了溫泉旅行之後, 她便拿著禮物離開了她的寢室。
秀千代本想要坐著休息一下,結果剛走了一步就控制不住身體癱軟在了地上。
雖然早上起來回高專的時候, 因為精神上的過分饜(yan)足, 導致她完全無視了身體的狀況。結果現在稍微有點松弛之後, 身體各處就開始叫囂了起來。
「嘶……」秀千代跌坐著, 忍耐著肌肉的酸痛。「好像, 有點肌肉拉傷了。」
她一邊深呼吸緩解疼痛,一邊慢慢地支撐著身體站起來。只要躺回床上去,休息一晚上第二天就沒事了。在艱難地移動之後,秀千代終於把自己放倒在了被子上。
在接觸到軟綿綿的被子之後,秀千代立刻陷入了睡眠之中。這一覺就直接從當天中午,睡到了第二天家入硝子來敲門叫她准備出發。
在乘車前往箱根的路上,不知道為什麼五條悟被隔開到了男生那邊。秀千代還是一臉沒睡醒的樣子,靠在家入硝子的肩膀上繼續補覺。
「齋藤同學她沒事吧?」灰原雄伸著頭看了一眼,「五條學長,她那邊的任務這麼艱巨嗎?」
「可能是吧。」五條悟含糊地帶過了這個話題。
任務艱巨不艱巨他不好說,五條悟覺得秀千代之所以會這麼累,完全是她自找苦吃。雖然他也沒好過多少,但這種委屈也不能說出口。
因為比起受委屈來說,他這更像是在故意炫耀。
七海一直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顧看著手裡的書。而坐在五條悟旁邊的夏油傑,按照平時的習慣來說他還會和五條悟聊天,但今天也不知道為什麼沉默寡言了起來。
就在這樣詭異的氣氛之下,一行八人抵達了預定好的箱根溫泉旅店。旅店的位置在湯本,距離車站不過幾分鐘的路,是一家很有名的現代日式建築旅館。
「女生一間寢室,男生一間寢室。」拿到了房間鑰匙之後,夏油傑對眾人說,「我看了一下就餐時間,是先去泡溫泉還是先去吃飯?」
庵歌姬說:「時間還早,先吃過飯再去泡溫泉吧。大家覺得呢?」
這個建議大家都很贊同,五條悟看了一眼站著就要睡著的秀千代,走過去拍了拍她的肩膀:「阿秀?醒一醒。」
「嗯?」秀千代緩緩睜開眼睛,「怎麼了悟?」
「站著都能睡著,你到底是有多困啊。」五條悟忍不住說,「走吧,先去吃飯。免得你一會兒泡著溫泉暈倒在裡面,我可沒辦法過去女湯把你撈起來。」
秀千代自然而然地說:「那就換個能在室內泡的房間吧,我來加錢……」還沒說完就被五條悟捂住了嘴。
「你快別說話了。」
秀千代被他像牽小朋友一樣帶到了餐廳,在平安無事吃過飯之後他又任勞任怨地把秀千代送到了女生下榻的客房外面。沒見過他這一面的庵歌姬和冥冥有些詫異和好笑,而家入硝子的評價就簡潔多了。
「大小姐沒給你小費是你虧了,五條。」
對此五條悟毫不猶豫比了個中指。
因為他們來的時間並不是假日,所以露天浴場的基本上沒有什麼人。在簡單地沐浴之後,在浸泡在溫泉裡之後秀千代緩緩地長舒了一口氣。
「還真是……」家入硝子看著秀千代渾身的印記,有些咋舌。「怪不得你這麼困,感覺他是不是有些太不體諒你了。」
庵歌姬雖然知道秀千代是五條悟的女朋友,但第一次見到她就看到這個狀況,她的臉還是紅了起來:「這也太欺負人了吧。」
靠在石頭上的冥冥悠然地說:「所以男人有什麼好的,哪裡有錢重要。」
見她們完全誤會了,秀千代捧起溫泉水潑在臉上:「這不是他的問題。」
「你怎麼還在幫他說好話呢?」庵歌姬有些恨鐵不成鋼,「就算你再怎麼喜歡他,這種事,這種事肯定是女孩子吃虧一些啊。」
說完她慢慢地靠過來,遲疑了一下開口:「你怎麼會和五條那種人交往,他完全不可能當個合格的男朋友吧?是吧,硝子。」
「當然啦,不管是五條還是夏油,他們兩個都不適合當男朋友。」家入硝子犀利地吐槽,「咒靈都比他們兩個可愛。」
冥冥拿起酒杯喝了一口:「單論錢的話,五條還有點可取之處。」
「所以你到底是看上他什麼了?」庵歌姬發出靈魂的疑問,「當時硝子告訴我他有女朋友這件事已經很令人震驚了,結果你們兩個……還……」
「我也不知道。」秀千代眨了眨眼,纖長睫毛上的水珠搖搖欲墜,「這種事情要是能想明白,也不會有那麼多痴男怨女了,對吧。」
庵歌姬無言以對:「你開心就好。算了,不要提那個令人不爽的家伙,難得是女子會,不如說點高興的事情吧。秀千代,你能喝酒嗎?」
「她應該可以吧。」冥冥將酒壺和酒杯放在木托盤上推過來,「泡溫泉不喝酒,豈不是白來一趟。」
家入硝子長嘆一口氣:「可惜不能在浴場抽煙呢,真是遺憾。啊,酒我也要一杯~」
比起女子會這邊和樂融融的氣氛,男湯那邊的氣氛卻莫名有些沉悶。從在浴室裡洗澡開始,灰原雄就覺得今天的氛圍異常奇怪。
首先他看到了五條悟身上堪稱精彩的牙印,在內心默默感慨了一句「不愧是五條學長」之後,他本想要低聲和七海說兩句話。但七海一臉生人勿進的表情,讓他完全無法開口。
「這是怎麼了?」灰原雄抓抓頭發,滿肚子的疑問。「夏油學長和五條學長感覺很奇怪,七海也是。是發生了什麼我不知道的事情嗎?」
他絞盡腦汁想了想,得出了一個結論:他們肯定是也想談戀愛了,所以在排擠已經現充的五條悟。
於是灰原雄拍了拍七海的肩膀:「七海。」
「嗯?」七海扭開水龍頭衝洗頭發,「怎麼了?」
「你肯定會有女朋友的!」灰原雄認真地說,「所以不要氣餒啊,振作起來。」
七海被水嗆到了,大聲地咳嗽了起來。然後他瞪了灰原雄一眼:「我不想和你說話。」
灰原雄露出完全理解的表情,又把這句話對著夏油傑重復了一次。夏油傑完全笑不出來,只能敷衍地點了點頭,表示謝謝他的安慰。
經過灰原雄的這麼一頓安慰,到了溫泉裡氣氛卻沒有絲毫的好轉,反而越發詭異。七海一言不發地看著池邊的石頭,就像是上面有什麼奧秘等待解開。而夏油傑則看著石頭上的青苔,似乎要從上面看出個花來。
並且似乎是某種默契,他們不約而同離五條悟遠了一些,把他硬生生地孤立了起來。
「喂!」五條悟朝著他們三個人潑水,「這是在干什麼?是在霸凌我嗎?這絕對是霸凌吧!」
夏油傑伸手擋住了潑來的水,抹了一把臉:「你想多了。」
「那你們坐的那麼遠干什麼?」五條悟很不高興,「我是會吃人嗎?」
七海嘆了一口氣:「五條學長,你好歹有點自覺吧。」
「什麼自覺?」五條悟繼續潑水,「真是過分,我可不會對校園霸凌這種事情悶聲不吭,完全不反抗哦。」
夏油傑被逼無奈,只能說出實話來:「你好歹把你身上的牙印處理一下吧,炫耀也該有個限度吧。況且……你真的不打算把脖子上的東西取下來嗎?」
五條悟摸了摸脖子:「啊,你說這個嗎?」
他脖子上還帶著秀千代給他的項圈,她的審美很不錯。這個項圈的造型十分朋克,完全符合五條悟的氣質。因此他才沒有取下來,就這麼戴著進了溫泉裡。
「你們是小學女生嗎?」五條悟一邊吐槽一邊用反轉術式將渾身的牙印消除掉了,「好啦,這下總沒事了吧。」
「你這個人還真的是……」夏油傑無奈地嘆氣,低聲自言自語。「我真不知道秀千代她到底喜歡你什麼。」
五條悟將臉從水裡抬起來,一臉疑惑:「你剛才說了什麼嗎?」
「沒事。」
七海距離夏油傑比較近,因此他聽到了他剛才的自言自語。他一面不動聲色地抹掉臉上的水,一邊看了看五條悟又看了看夏油傑。
——原來,是這麼回事啊。
如果他做錯了什麼,法律可以懲罰他。而不是讓七海在這樣的年紀裡,承受他不應該承受的情感壓力。
於是他轉過去對灰原雄說:「灰原,我想清楚了。」
「初戀就是狗屎。」
灰原雄:「啊????」
第26章 生日禮物與敬賀新年
溫泉旅行結束之後, 不管是五條悟還是秀千代都繼續按部就班地在咒術高專裡生活和接受祓除詛咒的任務。時間很快就到了新年前夕,按照慣例五條悟原本是要返回京都去過新年,但今年他還是沒打算回去。
「你要是不回京都的話, 我也不回去了。」秀千代合上了書本,對旁邊正在看電視綜藝的五條悟說。「我們就在這裡慶祝新年吧。」
五條悟看向她:「你之前在洋館裡也是這麼過年的嗎?」
「前一天會被接回京都去, 然後元旦當天吃一頓飯就被送回來了。」秀千代撫摸著手裡書本的封面說, 「說實話, 很無聊。」
「那就不回去了。」五條悟干脆地躺下來枕在秀千代的大腿上,「反正你那個家也沒有什麼過年的氣氛,到時候我們一起出去玩吧。」
秀千代低頭笑了起來:「好呀,你去年也是在高專度過的新年嗎?」
「是啊。」五條悟回憶起來,「雖然也沒有什麼過年的氣氛, 但還是很有趣。東京的街頭有很多活動, 人很多也很熱鬧。我去年還買了煙火在校內燃放,雖然最後被夜蛾老師罵了。」
說到這裡他皺了皺鼻子,十分的孩子氣。
「那一定很好玩。」秀千代用手指撫摸他的頭發, 「到時候我們一起去買煙火吧, 找一個不會被發現的地方怎麼樣?」
五條悟伸手卷起她的一縷長發:「你學壞了。」
「那真是太好了。」秀千代湊上來親了親他的臉頰, 「電視節目不看了嗎, 要不要出去走走?」
五條悟打了個哈欠, 轉過來將臉埋在秀千代的懷裡摟著她的腰:「不去, 難得今天不用出任務。最近夜蛾老師也很忙沒時間盯著,不然怎麼給你這個可乘之機跑來男生寢室。」
「最近也很冷, 不知道會不會下雪。」秀千代若有所思, 「上次給你的生日禮物, 你吃完了嗎?」
五條悟頓時渾身僵硬了一下, 他抬起頭看向秀千代:「能不能不要提那件事了。」
「悟, 你應該沒有扔掉吧?」秀千代的表情變得異常溫柔,但語氣完全不是那麼回事。「你要是扔掉的話,我會很不高興的。」
無敵的、天上天下唯我獨尊的五條悟沉默了,他開始裝死了。
一看到他這個樣子,秀千代還有什麼不明白的,他果然是把生日禮物扔掉了。絕對是一口沒吃,連帶著盒子全部扔掉了。
秀千代直接伸出手將他從懷裡用力推出去,讓他摔在地板上。然後站起來就要走,結果五條悟又把她拉回來,死死地抱住了腰。
「你也太不講道理了。」五條悟狂翻白眼,「那東西給你吃,你要吃嗎?」
秀千代理所當然地說:「那我可不敢吃。」
「你這不是很清楚嗎!」五條悟覺得她現在是越來越過分了,「你自己都知道那東西不能吃,你還拿給我,想要毒死我嗎?」
在五條悟生日之前,秀千代一直在煩惱要送什麼給他。最終在家入硝子和夏油傑的建議下,決定親手做巧克力送給他吃。雖然還沒到情人節,但只要成功做出來一次,下一次就會更加得心應手。
於是她閱讀了巧克力制作手冊,將裡面的步驟記下來後就開始動手。
她自信滿滿地借用了食堂的廚房,買了原料就開始制作巧克力。她想做松露巧克力和巧克力熔岩蛋糕,想要向心愛之人表達愛意,用手工巧克力是最合適的。
況且五條悟那麼喜歡吃甜食,他肯定會很高興的。
每一個步驟秀千代都是嚴格遵照了指導去做,把時間和用料都嚴格把控在了最精准的範圍裡。忙活了將近五個小時,最終總算是大功告成。
然後她看著新鮮出爐的松露巧克力和熔岩蛋糕露出了滿意的笑容,將它們全部裝好准備晚上拿給五條悟作為驚喜生日禮物。
生日當天五條悟請客,帶著眾人去新宿玩了一圈,吃了壽司也去了卡拉ok。他收到了其他人的禮物,唯獨沒收到秀千代的。
「你該不會是要把自己送給我吧?」五條悟開玩笑地說,「怎麼你什麼都沒准備啊?」
秀千代還真的思考了一下,臉上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原來你是這麼想的嗎,那我馬上准備禮盒。」
「對不起,我開玩笑的。請你忘了這件事吧。」
回到咒術高專後,秀千代帶著她的禮物把五條悟叫了出來,然後心懷期待地將親手做的巧克力和熔岩蛋糕遞給了五條悟:「悟,這是我陪你度過的第一個生日。」
「生日快樂。」
「謝謝,那我看看你送的是什麼……是手工巧克力啊。」五條悟打開包裝精美的盒子,就看到裡面禮物。「還有蛋糕,你還真是用心呢。」
秀千代的臉微微紅了起來:「你喜歡嗎?」
「那也要嘗過才知道~」五條悟拿出一顆看了看,然後丟進嘴裡。「我開動啦~」
隨後五條悟呆立原地好幾分鐘沒反應,秀千代叫他都沒聽見。
回過神來的他用了有生以來最大的自制力才克制住近乎失態的表情,勉強對秀千代說:「很……」
「很好吃嗎?」秀千代看他的表情很奇怪,整張臉都繃緊了。「是真的嗎,看你表情好像不是很喜歡。」
五條悟不敢張嘴,他怕自己一張嘴就直接吐出來。只能憋紅了臉,勉強點了點頭抱著盒子立刻轉身就走,連墨鏡什麼時候掉在地上都不記得。
之後他飛奔回宿舍光速把巧克力和蛋糕毀屍滅跡,在衛生間裡吐了個天翻地覆,用了一整瓶漱口水才徹底緩解了過來。
——太難吃了,實在是語言描述不出來的難吃,不可名狀的難吃,咒靈吃了都會當場去世。
「你到底是怎麼做出那種東西來的。」五條悟根本不相信她不是在報復他,「就算是我給你吃酸糖果和超多糖的紅茶,那也不至於被你記恨這麼久吧?」
秀千代很詫異:「你怎麼會這麼想我呢,我在你心裡就是這麼小氣的人嗎?」
事關名譽,她決定要為自己挽回尊嚴。她明明是那麼認真地去做了,這種質疑她才不會認同。
「要是我來做肯定不會那麼難吃的!」
聽到他這麼說,秀千代便把五條悟帶到了廚房裡,然後當著他的面將松露巧克力和熔岩蛋糕的制作方法背誦了一遍。聽完她背誦後五條悟挽起袖子,按照書本上的標准自己重新做了一份松露巧克力。
「……啊這。」他和秀千代看著盤子裡新鮮出爐的那一坨馬賽克面面相覷。
「我們出去吃點正常的東西吧。」他若無其事地把馬賽克連帶著盤子一起丟進垃圾桶,「你想吃壽司還是吃牛排?」
秀千代看著他,點了點頭:「你說的對。」
到了元旦前一晚,咒術高專裡除了他們兩個人之外,其他人都回家過節去了。
五條悟白天帶著秀千代去逛街買了好幾套情侶便裝,在秀千代不怎麼穿和服之後,他便有了一個新的興趣愛好:給秀千代搭配各種奇怪的衣服。
「超可愛!」秀千代從更衣間裡出來,五條悟立刻拿起手機拍了一張。「我就說這個很適合你嘛。」
秀千代懷疑地看著鏡子:「是嗎,但是好奇怪。這種真的很可愛嗎?」
五條悟一邊憋著笑一邊猛拍照片:「沒錯沒錯,就是很可愛啊。你看街上的女孩子不都是這麼打扮的嘛,要是能把頭發染成其他顏色,或者皮膚弄成黑皮的話就更可愛了!」
說著他還給請店長給秀千代弄了個雙馬尾,別上了好幾種色彩和造型都很誇張的發卡,臉上也被弄上了奇怪的妝面。
秀千代她看著鏡子裡被打扮的像個大型糖果一樣的人,頭皮點發麻。她此刻有種強烈的感覺——我是不是被他給騙了?
但得益於秀千代的外在條件實在是過分優越,即便是打扮成完全不符合她氣質的模樣,在兩個人逛街的時候她還是收到了厚厚一疊的模特公司名片。
然後全部丟進了垃圾桶裡。
計謀沒有被戳穿的五條悟戳了戳她的臉頰:「怎麼樣,我沒有騙你吧?確實很可愛啊。」
「姑且相信你好了。」秀千代看著五條悟,「不過你把我打扮成這樣,你自己為什麼不這麼穿呢?」
五條悟顧左右而言他:「電影院好像有新片可以看誒,我們去看電影!晚一點就沒有好位置了,看完之後再去吃夜宵!」
秀千代的疑問被打斷,只能被五條悟緊緊地牽著手帶去電影院看電影。看完之後在街頭吃了夜宵,兩個人在凌晨才返回咒術高專。
結果剛回來就遇到了返回學校的夏油傑和家入硝子,他們是為了第二天能和五條悟秀千代一起去神社參拜才急急忙忙回來的。
「你們回來了。」夏油傑舉起手打招呼,然後整個人僵住了。「啊……那是,秀千代嗎?怎麼穿成……這樣?」
而家入硝子的反應更加直接,她直接指著秀千代:「你那是什麼打扮啊哈哈哈哈哈哈哈……」笑的眼淚都出來了。
五條悟轉身就要跑,但被沉著臉的秀千代抓住了衣領徑直拽走了。
看著他們兩個拖拽著走開,夏油傑若有所思:「你說,他們明天趕得上早上的新年參拜嗎?」
「五條他活該。」家入硝子點燃嘴裡的煙,「夏油,有個問題我想問你。」
夏油傑有些疑惑:「什麼問題?」
「不管是我還是冥小姐新年都不會穿和服去參拜,所以你這個頭飾是給誰買的新年禮物?」家入硝子從他手裡的提袋裡摸出一個盒子打開,裡面是花色艷麗且精致的布花頭飾。「可不要告訴我,這是送給歌姬前輩的哦。」
夏油傑拿過盒子微微笑了起來,但是眼睛裡卻沒有多少笑的成分:「不過是個新年禮物而已,用不著想太多。」
家入硝子聳聳肩:「那好吧。」
「我先回去休息了,你也早點睡。」夏油傑拿著東西回去了,家入硝子注視著他的背影嘆了口氣。
然後第二天家入硝子就看到了穿著和服的秀千代頭上果然是昨晚看到的布花頭飾,而她似乎並不知道這個是夏油傑送的。夏油傑還裝的像個沒事人一樣,和五條悟有說有笑。
過完新年後的四月份,因為五條悟的實力問題,他開始長期單獨執行祓除咒靈的任務。於是落單的夏油傑便和秀千代臨時組成搭檔,接受了一個新的任務。
前往xx縣的山中進行調查,祓除可能存在的特級咒胎。
第27章 花雖芬芳終需落, 人生無常豈奈何
「這次還是去山裡嗎?」
秀千代在拿到資料就開始閱讀,臉上沒有露出多余的表情。她之所以這麼說,大概還是因為上次去日上山的時候, 實在是沒有留下什麼好印像。
夏油傑點了點頭:「應該不會太有危險,你不用擔心。」說完之後他想了想補充了一句, 「如果真的遇到危險, 我會掩護你撤退的。」
「夏油學長。」秀千代看了他一眼, 語氣沒有什麼感彩。「我不認為避戰是一個好的選擇,萬一跑不掉怎麼辦?」
他倒是沒想過秀千代的勝負心這麼強,如果是之前的話他肯定會很自信地說沒有什麼詛咒是祓除不了的。但自從天內理子的事情發生之後,他的心態已經在悄然改變了。
面對秀千代的回答,他只能露出一個含糊不清的笑容, 避開了這個話題。
「況且作為特級咒術師,夏油學長不是應該更有自信一些嗎?」秀千代接著看資料, 「我們什麼時候出發?」
「明天一早,大概下午的時候就能到了。」夏油傑看了一眼行程安排,「對了秀千代。你到時候帶一雙方便的鞋子吧。」
秀千代疑惑地看著他, 夏油傑面不改色地說:「山裡道路比較難走, 行動方便的鞋子會好一些。這樣也會避免磨破腳, 影響行動。」
「謝謝你的提醒。」秀千代雖然有些疑惑他是怎麼知道自己上次就磨破了腳,但也沒打算深究這個問題。「那我就先回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秀千代和夏油傑兩人就乘坐了前往任務地點的新干線。因為地點十分偏遠, 在下了新干線之後兩人又轉乘大巴車顛簸了好一會兒才最終抵達目的地。
「就是這裡了。」夏油傑將包裡的水扭開遞給秀千代, 「你還好嗎?」
秀千代慘白著一臉張, 連頭都不敢搖。雖然在上車之前吃了暈車藥, 一路上基本上都在睡覺。可搖來晃去實在難受, 偏偏夏油傑身上總是散發著令她食欲大開的香味, 兩種感覺混合在一起,簡直令秀千代體驗到了什麼叫做痛不欲生。
她接過夏油傑遞來的水,稍微喝了一口,總算是稍微緩過來了一些。她對夏油傑道了謝,然後才打量起眼前的小村子。
資料上說這裡因為地理位置偏遠,所以年輕人大多離開了村子,留下來的多數都是老人和對城市不適應的人。交通的不便利讓這裡保持了相對閉塞的環境,在這裡誕生詛咒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情。
她和夏油傑一邊走,一邊默默地觀察村子裡那些人。他們看他們兩個的眼神都很奇怪,像是畏懼又像是警惕,還帶著一絲審視的意味。總之感覺不到善意,惡意倒是如影隨行。
「別在意。」夏油傑對秀千代說,「習慣了就好,畢竟他們也只是普通人,會害怕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他在說這話的時候,表情很自然。但秀千代察覺到了一絲違和感,盡管夏油傑自己沒有意識,可她注意到了他在說「普通人」的時候,語氣稍微有一點加重。
在村子裡唯一的旅館裡放下東西之後,夏油傑帶著秀千代開始進山調查。監督已經提前布置好了帳,防止普通人進入山中。
雖然任務上說可能出現特級咒胎,但實際上大多數的咒胎都只會停留在誕生地。必須要在它成型之前就找到並祓除,否則危害會加劇。
「那這麼說,城市裡的咒胎會比較好解決嗎?」聽完夏油傑的話,秀千代點了點頭,「不過悟曾經說過,大城市裡的詛咒會比鄉下地方的詛咒更可怕更復雜。」
「你這種說法,好像和他不一樣呢。」
夏油傑一邊走一邊說:「他說的也沒錯。只不過詛咒這種東西本來就是人類身上的咒力,無意識流出後誕生的產物。城市內的詛咒會很狡猾,但鄉下小地方的詛咒也不見得很好對付。尤其是閉塞的地方,某些惡意會被無限放大。」
「於是便會形成強力的詛咒。」
一邊說著兩人來到了山腰附近,在不遠處發現了一個爬滿了青苔和藤蔓的鳥居。
「那邊有個小神社。」夏油傑也看到了,「我們過去看看。」
小神社這裡看起來已經很久沒人來過了,到處都是殘破的痕跡。而小神社的本殿後面有個同樣殘破不堪的小房子,夏油傑讓秀千代等在外面,他釋放出了咒靈進去探查了一下情況。
「裡面沒有人。」他收回咒靈,「這裡或許是之前神職居住的地方吧。也沒有詛咒的殘穢,我們繼續往別的地方找找看。」
秀千代目不轉睛地盯著他身邊的咒靈,腸胃開始蠕動了起來。當夏油傑轉過來的時候,就看到秀千代眼睛裡流露出一絲渴望的神采。
「秀千代?」夏油傑有些疑惑,「你怎麼了?」
「我沒事。」秀千代微微低頭,避開了他的目光。
她怎麼可能告訴夏油傑,當他釋放咒靈的時候,他散發著比百足妖婦更加誘人的香氣。那是一種直擊靈魂的味道,讓她克制不住想要將其一口吞下。
雖然和她想要吃掉五條悟的那種感覺完全不一樣,但同樣讓秀千代感覺十分不愉快。
【有什麼區別呢?】那個聲音再度出現了,【食欲就是食欲,你有什麼可不高興的?】
【我看這個夏油傑好像很喜歡你的樣子,如果你開口的話,說不定他會把咒靈分給你吃呢。要不要試試看,就算當做解饞之物,不也是很好嘛。】
「不要胡言亂語。」秀千代冷笑起來,「就算僅僅是食欲,我也從未想過要把感情分給除了悟之外的任何人。區區身體的本能竟想要凌駕於我的意志之上嗎?」
任何妄圖阻礙她一心一意愛著五條悟的存在都是需要被消滅的,就算是自己的一部分也應當一視同仁。
「吞噬咒靈的本能若是如此不便之物,那就干脆舍棄掉好了。」
而夏油傑完全不知道她心裡在想什麼,在山上一無所獲之後又返回了山下的村子裡。監督這邊也從村民口中調查到一些線索,等二人回來之後就立刻轉告給了他們。
「怎麼會是這樣……」夏油傑聽完之後藏在袖子下的手微微握緊,但臉上並沒有表現出更多的情緒。「我知道了。」
監督告訴他們,村子裡原本有一個疑似咒術師體質的外來老女人,她一直作為巫女居住在山腰的神社。有孩童在山上無意中看到了這個老巫女在祓除詛咒,回來就到處說她在召喚惡靈。
本來就很排外的村中人出於恐懼和憎惡,開始紛紛指責那個老巫女是個不祥之人。於是關於山中有吃人山姥的傳說就開始蔓延開來,甚至山下連偶爾給她的供給都中斷了。
最終老巫女只能去更危險的地方采摘野菜,最後摔死在了無人知曉的地方。因為她的死後無人再去祓除山中詛咒,進山意外身亡的人就越發「坐實」了山姥傳說的真實性。
——特級咒胎就這麼誕生了。
監督離開房間之後,他坐在沙發上拿手指用力按壓眉心。在緩解了一下情緒的壓力之後,他正准備對秀千代說點什麼,卻被她接下來的話弄得震驚不已。
「這些人要是都死掉的話,就不會產生詛咒了吧。」秀千代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指,然後抬頭衝著夏油傑微微一笑。「你不這麼覺得嗎,夏油學長?」
她在說這話的時候,讓夏油傑想起了在星之家找回天內理子屍體的五條悟。那個時候他也是一臉平靜地說「把他們全都殺掉吧」,而自己當時是怎麼回答五條悟的呢?
「我們是咒術師,是為了保護弱者而存在的。」夏油傑的聲音變得干澀了起來,「你這種想法……不太好。」
聽到他這麼說,秀千代忍不住笑出了聲。夏油傑錯愕地看著她,不明白她為何發笑。
「夏油學長果然是個善良的好人。」秀千代看向窗外,「這件事的根源不就在於你想要保護的那些普通人嗎,如果他們沒有迫害那個老巫女,也就不會有咒胎的誕生。在她的庇護下,這裡會長久平和下去,直到有別的咒術師接替她的工作。」
「她保護了村民不被詛咒傷害,最後卻落得這麼一個下場。」她抬起五指張開,精心保養的指甲在燈下泛著珍珠般的光澤。「無意義的善良是劇毒,越是迷信自己有能力的人,最終都會毫無例外落入悲慘的境地。」
星漿體的事情,就是最好的佐證。
夏油傑近乎窒息一樣聽著她的話,那雙深紫色的眼睛像蛇一樣盯著他。讓他有種被束縛的感覺,連口頭上的反駁都做不到。
「我建議夏油學長你多讀一讀歷史書,對你沒壞處的。」說完之後她抬起袖子掩住半張臉,「抱歉,我是不是說的有些太過了?」
這些話實在是刺耳又扎心,夏油傑沉默了一下露出苦笑:「秀千代,你……是不是很討厭我?」
「是啊。」秀千代很干脆地承認了,不過她又補充了一句,「不過單憑這一點,你的存在對我來說就已經足夠特別了。」
夏油傑從來沒想過,自己竟然有一天會因為別人對他的討厭,而心生喜悅之情。
第27章 俗世凡塵今朝脫, 不戀醉夢免蹉跎
「你還真是完全不會在乎別人的想法呢。」夏油傑苦笑了一下,卻感覺心裡好像輕松了不少。「你就不怕這麼說會讓我生氣嗎?」
秀千代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沒生氣嗎?」
「啊?」
「你這個人還真是有意思。」秀千代指節抵住下唇,「按照一般理論來說,你應該要生氣。但看起來你好像很期待我責備你一樣……難道你有這種嗜好嗎?」
夏油傑百口莫辯, 他又不是抖, 怎麼會因為別人的辛辣言辭而愉快。他沒生氣僅僅是因為在剛認識秀千代的時候, 就知道她眼裡只有五條悟,沒有其他人。
——他從未對摯友產生任何嫉妒之心, 除了在這件事上。
「就這點來說, 你和悟果然是一模一樣的。」夏油傑搖搖頭, 「類似的話他也說過不少,這和我的理念完全不符。所以我不會這麼做的。」
秀千代仔細打量了他一會兒, 輕輕嘆了口氣:「是嗎, 你是這麼想的啊。」
「你不相信嗎?」
「倒不是不相信。」秀千代思考了一下要怎麼回答這個問題, 然後給出了答案。「只是你讓我想起了很不愉快的事情。」
從認識到現在, 這是秀千代和他對話最多的一次。明明祓除咒胎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但夏油傑卻完全不想結束現在的話題, 他渴望秀千代對他多說一些話,再多一些。
「我讓你想起什麼不愉快的事情了?」他的身體微微前傾,擺出聆聽者的姿態來, 「可以告訴我嗎?」
明明不應該對他說這麼多的,但夏油傑身上散發出來的香味又讓秀千代舍不得無視他的話。於是她拿出最大的耐心, 將話題繼續了下去。
「總是找合適的理由將自己行為正當化的人, 是最虛假的。」秀千代近乎憐憫地看著夏油傑:「你是個善良的人,可你的善良毫無價值。你現在連自我欺騙都做不到吧, 真可憐。」
夏油傑愣住了, 他的指尖微微顫抖了起來。胃裡像是塞進了一大塊冰, 整個都蜷縮在了一起。
「你說我,可憐嗎?」他被激怒了,聲音克制不住地變大了起來。「你又懂我什麼,你……」
秀千代歪了歪頭:「為什麼覺得我應該會懂你呢?人和人之間本來就無法互相理解,說到底我也只是對你有偏見。不過你這麼在乎我的評價,我倒是很意外。」
「難道你……喜歡我?」
這句話瞬間讓夏油傑的情緒被重置了,他目瞪口呆地看著秀千代,就像是被按了靜音鍵一樣無法發聲。看到他這個表情,秀千代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我是悟的女朋友,我只喜歡他一個人。」秀千代殘忍地說,「不管夏油學長你有什麼想法,還是早點放棄吧。因為我討厭你,所以才會如此好心勸告你。」
說完之後她站起來離開了房間,留下夏油傑一個人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還真是說了很多不符合你性格的話來呢。】那個聲音嬉笑著,【果然這個夏油傑也是與眾不同的吧?不然按照你一貫的作風,任何妨礙到你喜歡五條悟的存在,都應該被抹消才對不是嗎?】
站在走廊上的秀千代眉頭緊鎖,單手捂住眼睛:「閉嘴。」
【單論體質的話,夏油傑與你才是天作之合。他負責收服咒靈,你負責吞噬。如果你們在一起,你將會是他最強大的鬼牌。】聲音笑的更加肆意了,【下定決心排除一切阻礙你和五條悟在一起的障礙,結果發現到頭來最大的阻礙反而是你自己……】
【這實在是太好笑了哈哈哈哈!】
「你到底什麼東西?」秀千代的雙目瞬間變成了蛇眼,「或者說,我到底是什麼?」
那聲音卻不再說話了,秀千代的疑問完全得不到解答,她身上有太多不合理的地方沒有得到明確的解釋。無論是會因為憤怒而變化的蛇眼,還是覺得咒靈香甜可口的體質,亦或者是體內這個令人煩躁不安的聲音,都讓她困惑又惱怒。
秀千代厭惡一切不受控制的感覺,她從未像此刻一樣渴望見到五條悟。因為只有他在的時候,她可以完全不需要考慮任何多余的事。
——夏油傑這個人太危險了,必須要遠離他才行。
談話不歡而散的兩人還是得去祓除咒胎,最終他們在山腹的深處找到了那個因村民的惡意而形成的咒胎。咒胎蜷縮在老巫女的屍體上,就像是個依賴著母親的新生兒。
當秀千代接近的時候,咒胎發生了變化,變成了一個滿頭白發的老嫗。畸形的手中握著染血的菜刀,張開滿口尖利的牙齒發出一陣又一陣的嘶啞的笑聲。
「真是肥美的獵物啊……就讓我把你……生切成片吧……!」
山姥咒靈在秀千代的被動下被強化了,它馬力十足地衝了過來。但被夏油傑的咒靈控制住了行動,秀千代抬起手釋放了術式,漫天的箭雨精准地全部擊中了山姥將它牢牢地釘在地上。
「要收服還是直接祓除?」秀千代的聲音平靜無波,「如果要祓除的話,我就直接動手了。」
夏油傑的情緒也不太好,他沒什麼干勁地說:「還是收服了吧……」
結果就在他剛說完的同時,他看到了秀千代腳下突然冒出一大團的黑色霧氣徑直將山姥咒靈卷了起來。她的表情也十分驚訝,像是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
那個山姥咒靈被卷起來之後,無法掙脫出去漸漸地在黑色的繭裡被分解掉了。吃掉了咒靈的黑色霧氣變得濃稠了一些,回到了秀千代的腳下消失不見。而秀千代的雙目變成了紅色的蛇眼,在月光之下顯得格外詭異。
「……秀千代?!」夏油傑後背瞬間起了一層冷汗,一時間信息量太大讓他無法順利組織語言。「……不對,不是操靈咒術……那是什麼東西……還有你的眼睛……?」
秀千代心裡惱怒不已,那個聲音沒有經過她的同意擅自動手了。似乎是在故意和她作對,將她的秘密暴露在夏油傑的面前。五條悟知道她的蛇目,而吞噬咒靈就只有夏油傑一人見到。
作為操靈咒術的咒術師,他只要想一想就能發現裡面的大問題:究竟是什麼存在,才會直接將咒靈作為口糧吞噬掉?
秀千代微微抬手,她此時此刻的想法就只有一個——殺了夏油傑。
那股殺意夏油傑怎麼可能沒有察覺到,可他的表情意外很平靜:「我可以用我的秘密來作為交換。」
「這是可以等價交換的事嗎?」秀千代冷笑一聲,但手不再繼續抬起。「但願你的秘密,能讓你保住自己的命。」
他低聲說了一句什麼,秀千代聽完瞪大了眼睛,同時蛇目逐漸變回了正常的眼眸。她詫異地看著夏油傑,像是在看一個不認識的人一樣。
「如何?」
秀千代深深地看了夏油傑一眼,點了點頭:「那麼,從現在開始我們就是共犯關系了。希望你不要忘記今天說的話,否則你不會想知道欺騙我的後果是什麼。」
夏油傑此刻露出了所有人都沒見過的笑容:「我怎麼會騙你。」
這個任務就這樣簡單地結束了,報告上夏油傑只是寫了他們找到了咒胎並且祓除掉。返回高專之後,夏油傑找了個機會偷偷去調查了關於秀千代的事,以及咒術高專裡被封存起來的某些特級咒物。
但他還沒完全想好要怎麼去達成自己願望的時候,噩耗卻同步發生了。外出執行任務的灰原雄和七海重傷歸來,雖然說保住了性命,但因為傷勢的問題他無法再繼續作為咒術師行動。
灰原雄離開高專的那天,夏油傑一整晚都沒有睡覺,他腦子裡都是灰原雄走之前充滿遺憾的笑容。一瞬間二年級就只有秀千代和七海還留著,夏油傑有時候會恍惚地想,上一次的集體溫泉旅行,美好的就像是幻覺一樣。
「我不是已經解決掉了咒靈嗎?」夏油傑疲憊地按壓著眉心,「這又是什麼?」
嘰嘰喳喳的聲音就像是噪音一樣灌輸到他耳朵裡,眼前兩個被虐待的女童宛如牲口一樣被關在籠子中。這種山姥事件的二度重演,讓夏油傑已經被壓抑回去的情緒逐漸開始沸騰並且衝破阻礙向外蔓延。
夏油傑露出了一個溫柔的笑容:「你們去外面等一下吧,很快……就會好的。」
他不其然地想到了在解決山姥事件的時候,秀千代曾經哼唱過的《伊呂波歌》。於是他牽著兩個女童的手,一邊走一邊輕聲哼唱。
——花雖芬芳終需落,人生無常豈奈何。
「啊!為什麼……!」
「不要啊!救命……!!」
「我還不想死……救救我……」
——俗世凡塵今朝脫,不戀醉夢免蹉跎。
他站在原地,將胸口的扣子扯下來握在手心。然後毫不留戀地帶著她們離開了這個空無一人的村子,再也沒有回頭看一眼。
當晚秀千代收到了一則訊息,上面如此寫到:「作為咒術師的你,永遠都是我的同伴。我希望你永遠都能保持現在的狀態,不要改變。」
「你知道什麼?」秀千代猜出了這則訊息是來自夏油傑的,於是她立刻回復了過去。「你這是什麼意思?」
訊息石沉大海,再也沒有任何回音。而當夏油傑咒殺百人背叛咒術高專的消息同步傳來的時候,震驚到失語的五條悟看到秀千代收到了來自夏油傑的最後贈禮。
信封裡是一枚染血的扣子,以及一張咒胎·九相圖的照片。
第29章 比詛咒更可怕的是純粹的愛意
「……不僅僅是那一百多人, 甚至他的父母也都……」夜蛾正道揉了揉額角,「之前不是還好好的嗎,怎麼會突然變成這樣?」
五條悟的表情徹底崩掉, 他第一反應就是徑直衝出去找夏油傑。見五條悟就這麼衝動地跑掉了, 夜蛾正道只能嘆氣。
「這個交給我吧。」他對秀千代說, 「現在雖然不確定他寄來這個照片是想做什麼, 但為什麼是九相圖呢?」
「難道傑他想要偷走這個嗎?」
秀千代回想起那個短信, 決定保持沉默。她把照片交給夜蛾正道之後, 還多問了一句:「老師, 這個扣子也要交給你嗎?」
「這個就不用了。」夜蛾正道雖然不太知道他們之間到底是怎麼回事, 但誰還不是學生過來的,送扣子代表了什麼他當然很清楚。「你保管就好。」
秀千代低頭看了一眼手裡的這枚染血的扣子, 本想要丟棄掉, 但她又收回了手:「算了。」
她在返回寢室的路上遇到了家入硝子,很顯然她也知道了。但對比五條悟的驚愕來說, 她顯得要冷靜理智很多。
「是秀千代啊。」家入硝子彈了彈煙灰, 「要聊一下嗎?」
她靠著欄杆望向遠處:「說實在的,夏油做出這種事我好像一點也不驚訝。他和五條不一樣,是很典型的優等生呢。你知道嗎,從前他們兩個在學校裡打架, 夏油甚至會先報備一聲再開打, 很好笑吧。」
「家入學姐。」秀千代說,「你很難過吧?」
家入硝子吐出一口煙,看著煙霧在空氣中逸散:「我才不難過呢, 他就是個笨蛋而已。」
「確實, 論無能為力這件事, 確實沒有任何人比你有資格說。」秀千代冷靜地戳中了最讓家入硝子痛苦的點, 「因為你是治療師,不能輕易上前線的你只能等在後方為他們祈禱。」
「在診療室見不到人就是好事,見到了也算是有了結果。但往往最煎熬的事,不就是等待嗎?」
家入硝子轉過來看向秀千代:「你的討人嫌的程度完全不比五條差呢,不過你說的確實沒錯。作為咒術師要面對的是各種死亡,普通人的死、同伴的死,這種事情不會停止下去。是令人厭惡的工作,夜蛾老師說的沒錯,不夠瘋狂的人無法成為咒術師。」
「我不會崩潰的原因在於我還要救我的同伴。秀千代你呢,又是什麼在維持著你的精神穩定?」
面對這個問題,秀千代微微笑了起來:「家入學姐,詛咒和愛比起來,是根本不值一提的東西。」
家入硝子看了她一會兒,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肩膀:「你是個瘋子可真是太好了。」
三年形影不離的摯友不是白當的,五條悟理所當然地沒有找到夏油傑。而秀千代將目光從正在閱讀的書上挪向寢室門口的時候,正好看到了一臉不爽的五條悟。
「夜蛾老師允許你現在可以進入女寢了嗎?」秀千代低頭翻了一頁書,「被他知道,你又要挨罵了吧。」
「管他去死啦!」五條悟罵了一句,直接用力將門摔上。可憐的宿舍門發出了巨響,連茶幾上杯子裡的水都被震出來了幾滴。「媽的。」
這種情況下秀千代竟然還能不為所動繼續看書,五條悟將自己摔到沙發裡,臉上的情緒徹底溢出。他抽過秀千代手裡的書丟到角落裡,打定主意自己不爽也不能讓她這麼自在。
「撿起來。」秀千代看著被丟到角落裡的書,「給你三秒鐘的時間。」
五條悟本來滿肚子的怨氣在看著秀千代的眼睛的時候,悄無聲息地啞火了。他本想再倔強一下,但最終還是罵罵咧咧地把書撿起來撫平放在秀千代的手裡。
「不就是一本書而已嗎。」五條悟鼓起一邊腮幫子抱著手臂生悶氣,「我在生氣!非常非常生氣啊!」
「我知道。」秀千代把書翻到之前看的部分繼續閱讀,「但再生氣也不能這麼對待我的書,如果剛才那麼做的人不是你,你以為我會這麼輕易放過嗎?」
五條悟把臉埋在秀千代的肩窩裡聲音異常低落:「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啊……你們之前出任務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於是秀千代就把之前發生的事情都告訴給了五條悟,聽完秀千代的話之後,她轉過去看他的臉。結果看到五條悟的眼睛都微微充血,臉上的憤怒表情倒是收斂了起來,不過這種狀態顯然更加令人憂心。
「也就是說,他覺得這樣最好嗎?」五條悟聲音有些喑啞,「但這不是更加奇怪了嗎,他明明之前最厭惡無意義的殺戮……」
秀千代將書合上放在一邊,伸出手摸了摸五條悟的頭發:「人是生而自由的,卻無往不在枷鎖之中。自以為是其他一切的主人的人,反而比其他一切更是奴隸。」1
「什麼?」五條悟迷茫了一下,「你在背書嗎?」
秀千代向他示意了一下書的封面:「是盧梭的《社會契約論》啊。我早就說過了,閱讀是一個好習慣,你要少打一些游戲多看看書。」
「你管我。」五條悟的怒氣被她的這番話衝淡了不少,「總之我要找到他,不能讓他這麼錯誤下去。」
秀千代稍微向旁邊倒了一點,讓五條悟整個趴在了她的身上:「如果你不能說服他呢,要殺了他嗎?下的了手嗎?」
「我會的。」五條悟說,然後他像是想起了什麼一樣看著秀千代,「他給你寄來的東西是什麼意思,為什麼是九相圖和扣子?扣子的含義我知道不用你說,我想知道九相圖是怎麼回事。」
「我以為你會更關注那個呢。」秀千代覺得索然無味,「夜蛾老師把九相圖的照片拿走了,說他可能會想要來偷走這個。至於什麼意思,我完全不知情。」
五條悟懷疑地看著她:「你有很多事都瞞著我,從一開始就是。但因為很多都是小事,所以我不會在意,不過這次要是瞞著我的是大事,那麼我是絕對不會原諒你的。」
說完之後五條悟坐起來抓了抓頭發:「不行,還是先把他找到。萬一這個時候他又殺了別人怎麼辦,別人阻止不了他。」
他又看向秀千代:「你就老老實實呆在高專不要離開,聽到了嗎?我會讓硝子監督你的,絕對絕對不要亂跑。」
五條悟前腳剛走,秀千代就馬上換下了高專校服,穿著之前的和服離開了咒術高專。她給司機打了個電話,坐車返回了洋館。
「大小姐,外面有個自稱是夏油傑的人要見您。」女僕麻生拿著對講機對在客廳裡喝茶的秀千代說,「要請他進來嗎?」
秀千代點了點頭:「請他進來,你可以先去休息了。」
夏油傑穿著便服走進了洋館的客廳,然後坐在了秀千代的對面。他此時看起來反而氣色好了不少,像是終於放下了身上某些沉重的枷鎖。就好像是什麼吸飽了水分的植物,開始舒展葉片了起來。
但他們兩個都明白,他吸收的可不是什麼水分養料,都是濃稠的血。
「你怎麼知道我會來這裡找你?」夏油傑自己給自己倒了一杯茶,「原來這裡就是你和五條悟第一次見面的地方啊。」
秀千代放下茶杯:「說說你的來意吧。」
「那個訊息是什麼意思。」秀千代看著他,「你知道什麼,或者說……誰要通過你轉告我什麼?」
夏油傑拿出一個渾圓的球,那是他降服的咒靈:「你覺得這個,很香是嗎?」
那個咒靈球散發著的濃香,瞬間掩蓋了紅茶的馨香。她不知道夏油傑此刻拿出這個是什麼意思,只能沉默地看著他。
「操靈咒術是要將咒靈收服然後吞下去。」夏油傑將咒靈球捏在手裡,「那種味道惡心、令人厭惡,就像是生吞沾滿嘔吐物的抹布。可為什麼你會覺得這東西很香,你難道從來不覺得奇怪嗎?」
秀千代嗤笑了一下,然後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難道你想說的是,因為我不是人類,所以才會覺得咒靈香甜可口嗎?」
「是啊。」夏油傑收起了咒靈,衝著她笑了起來。「『古老血脈的唯一繼承者』,這個聽起來很像是咒術師家族的傳承對不對?但其實這只是一個謊言,一個延續了千年的謊言。」
「明治初期,由咒術師加茂憲倫制造出九個咒胎,被稱為九相圖。那個特級咒物是人類母親和咒靈之間所誕生的產物,非人非咒靈,介於二者之間。但終究它們也只是不完美的咒物,根本算不上是穩定的存在。」
「而你,齋藤秀千代。」夏油傑看著秀千代逐漸變化的蛇目慢慢地說,「你是比九相圖那種人工造物更完美,也更加穩定的天然存在。借由吞噬咒靈來增加自己的咒力,越是吞噬越會將自己推向更加非人的一側。」
「同為異端,你究竟是如何做到依然保持人類的狀態,而從不認為自己是咒靈呢?」
秀千代的蛇目紅的像是要滴血一樣,她低聲說:「你不是夏油傑。」
「夏油傑」的眼睛也開始慢慢地起了變化,他裂開嘴發出了刺耳的笑聲:「我的幻術完美無缺,你究竟是如何看出不一樣的?」他的雙眼出現了令人生厭的重瞳。
秀千代的腳下開始泛起沸騰的黑色霧氣,足下的地板開始寸寸龜裂:「你沒必要知道這麼多,因為你馬上就會死在這裡了。」
「——果心居士!」
第30章 我願意
秀千代不是一個喜歡凡事刨根問底的人, 因為大多數時候她對所謂的事情真相並不關心。果心居士的話她並沒有完全相信,但她必須承認他對她的了解遠遠超乎預料。
「義龍後來更換的詛咒師是你吧。」她腳下的黑色霧氣直接席卷過來,「日上山和今天, 已經是第四次了。倘若我判斷無誤的話, 就連那個學校裡的宿儺手指, 應該也是你放的,對嗎?」
果心居士躲開了她的黑霧, 露出了贊許的笑容:「你猜到了,真不錯啊。不枉費我的一番苦心,你現在不是的成長速度,實在是令我感到欣慰。」
「難道你覺得我應該為此感謝你?」秀千代冷笑著抬起手, 「真是可笑。」
咒力的攻擊落下擊碎了房間裡的東西, 發出巨大的爆裂聲。女僕麻生瑟瑟發抖地躲在房間的角落裡, 她抱著頭一動也不敢動。雖然不知道大小姐那邊發生了什麼事情,但不要出去不要看,什麼都不知道才是最安全的。
等待的時間是最漫長的, 她不知道自己等了多久終於聽到外面的聲音停了下來。麻生戰戰兢兢地從床下爬出來, 她想要打開門看看情況, 又怕外面的危險尚未停止。
直到秀千代的聲音響起來, 她才顫抖著打開門:「大小姐您……您的手怎麼受傷了!」
從客廳到洋館大廳整個都像是被龍卷風席卷過一遍一樣,到處都是斷裂的家具以及各類物品的殘渣。秀千代的胳膊在滴滴答答地流血,她就像是沒感覺到一樣站在原地微微皺眉。
「我沒事。」她瞟了一眼正在流血的手,黑色霧氣順著袖管纏繞上她的傷口。反轉術式生效了, 她粉碎性骨折的手臂和劃傷的手臂逐漸被修復。「打電話給悟, 讓他來接我。」
麻生連忙從廢墟裡扒拉出她的手機, 撥通了五條悟的號碼:「是五條先生嗎, 我是麻生。大小姐她現在在洋館裡……對, 她受傷了!流了好多血!您快來看看她吧……」
電話那邊像是說了什麼一樣,麻生用手指按住接聽口看向秀千代:「大小姐,我要告訴五條先生您遇到誰了嗎?」
「不用。」秀千代對著殘損的玻璃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亂的領口,然後從地上拿起什麼東西收在手裡。「等他過來我親自告訴他。」
麻生對著電話那邊的五條悟轉達了秀千代的意思,然後她拿著手機滿臉惶恐:「可是大小姐,這裡要……怎麼向老爺解釋呢?」
「讓他派人來維修就好了。」秀千代坐在唯一一把完好無損的椅子上,「廚房裡有吃的東西嗎,全都拿過來,我餓了。」
麻生看了看滿地狼藉的現場,咽了咽口水點點頭:「我馬上就去。」
她近乎飛奔一樣跑回廚房裡,拿餐盤的手都在抖。但作為女僕的職業素養還是讓她很快鎮定下來,將廚房裡的餐點全部放在盤子裡,裝入餐車送到秀千代的面前。
而就在她剛開始吃的時候,五條悟就出現在了洋館的外面。他來的很匆忙,不像是坐車來的。秀千代抬頭看了他一眼,又低頭繼續吃東西。
「怎麼回事?」五條悟一進來就察覺到這裡糾纏的術式的殘穢,秀千代的,之前神社前殘留的,以及其中最引人注目的第三個人的殘穢。「你和誰戰鬥過了?」
因為沒有椅子坐,他就站著看秀千代將餐車裡東西全部吃完。等她咽下最後一口食物之後,她對麻生說:「你先回去吧,明天記得過來監督他們維修。」
等麻生走後,秀千代才看向五條悟:「我遇到了果心居士。」
「就是我弟弟義龍找來咒殺我的詛咒師。」
五條悟的表情毫不驚訝:「我猜到了,他來找你做什麼?咒殺那件事不是已經過去了嗎,難道你弟弟又在故技重施?」
「他告訴我了一件很有趣的事情。」秀千代將之前收起來的東西放在桌子上,「因為太有趣了,所以我想告訴你知道。」
五條悟看到那個東西的時候,墨鏡從鼻梁上滑了下來,露出了他的眼睛:「這是他的胳膊嗎?」
擺放在桌子上的半截手臂,從斷面來看是被硬生生從人體上扯下來的。這半截手臂的斷面沒有流血,取而代之的是散發著一股若有似無的黑色煙霧。
「不要太像是活人,有點像……」五條悟仔細觀察了一下,「咒物?」
秀千代將手機遞給五條悟:「比起說的,你還是直接看監控比較好。」她將之前的監控視頻調出來,從果心居士進門開始播放了起來。
五條悟看著監控裡出現的「夏油傑」,臉上掩飾不住的驚訝。監控系統十分先進,不但是畫面,連聲音都一並錄入了。所以果心居士對秀千代說的每一句話,都被五條悟清晰地聽到了。
從他說起秀千代的「古老血脈」開始,到最後令人震驚的混血真相,他全部聽的一清二楚。
五條悟聽完之後臉上沒有什麼表情,隨後他又看著監控視頻裡秀千代和果心居士大打出手。
果心居士在假扮夏油傑的時候,甚至能夠使用他的術式。但即便是如此精妙的偽裝,術式殘穢卻還是如實地記錄了一切。
「他說的,是真的嗎?」五條悟沉默片刻之後看向秀千代,「你是咒靈和人類的……混血?」
秀千代看著五條悟的眼睛:「我不知道,但我覺得他說的不是假的。如果不是這樣,又要怎麼解釋我吞噬咒靈的能力?每一次吞噬了咒靈或者詛咒,我的咒力就會變強。他們說的不錯,我確實是個怪物。」
「或許在一開始,洋館裡的詛咒就是被我無意識吸收了。」她平靜地說,「日上山的夜泉裡我也吸收了大量的怨氣,越是接近詛咒,我就越覺得想要吃掉它們。」
「或許有一天,我吞噬詛咒過多,會徹底變成咒靈也不一定。」
「……證明給我看。」五條悟將那半截胳膊推過去,「我只相信我看到的事實。」
秀千代伸出手,黑色的霧氣包裹住了那半截胳膊,將它包成了一個繭。五條悟看著那個繭裡的胳膊開始慢慢溶解,一點一點被吸收掉。等完全消化掉之後,那霧氣才像是吃飽喝足一樣慢慢地回到她的身體裡。
「現在你也看到了。」秀千代用變得通紅的蛇目看著他,「你打算怎麼做?」
五條悟沒有正面回答這個問題,他反而說起了另一件事:「我找到傑了,但沒能殺他。」
「他對我說,自己能做的事情,為什麼要對別人說不可能實現?是因為我是五條悟,所以最強還是說因為是最強,所以我才是五條悟?」
秀千代聽懂了他這宛如繞口令一樣的話,沒有發表什麼看法只是靜靜地看著他。
五條悟轉過來看著秀千代:「我的選擇都是有意義的,這一點毋庸置疑。」
「所以呢?」
五條悟伸出雙手,慢慢地握住秀千代纖細的脖子。他的手指漸漸地和最初秀千代脖子上的淤青重合了起來,就好像第一次見面的那個淤痕是他掐出來的一樣。
「這件事瞞不住的,遲早會被上頭的人知道。他們會怎麼對你,你也很清楚。我厭惡咒術師陳腐的戒律已經很久了,但殺光他們解決不了任何問題。」
「所以,如果未來事實證明我的選擇是錯誤的。」他平靜地說,「阿秀,你願意【只是為了我】去死嗎?」
秀千代看著他的臉,緩緩地露出了一絲微笑:「我願意。」
第31章 會感覺寂寞的孩子, 是誰
五條悟為了秀千代所做的一切,她心裡都很清楚。無論是一開始邀請她去咒術高專讀書,還是現在為了她保守身份的秘密。
雖然他說的輕描淡寫, 就好像是完全沒什麼大不了的一樣。但如果做出這個決定的人不是五條悟, 那一切都會失去意義 。因為不夠強就沒有話語權,不夠強就不能夠保護想要保護的人,不夠強也不能去拯救期待被救的人。
世界是圍繞著強權運轉的, 秀千代從出生開始就對此心知肚明。
五條悟對她來說是一個復雜的矛盾集合體,不夠強就會被他丟下的這件事已經成為了歷史的舊話題。而她要面對的新問題是——她可以強,但又不能強到五條悟完全放心的程度。
在果心居士說出身份秘密的時候, 秀千代第一時間就想到了如何利用這個秘密,成為束縛五條悟的新枷鎖。而好在,她的運氣向來不錯,命運是站在她這邊的。
秀千代得到了五條悟的承諾, 最強咒術師的話語就是最強的約束。她才不會像夏油傑那樣背叛他,和他走上相反的道路。
她要像藤蔓一樣纏繞,像蛇一樣盤桓, 像最美妙的美夢也像最深沉的噩夢, 如同詛咒一樣待在他的身邊。
——純粹的愛意, 就是最深刻的詛咒。
僅此而已。
秀千代和五條悟返回了咒術高專,一切都好像是改變了,但一切又好像是沒有任何改變。七海在得知了夏油傑背叛的這件事,他只是聲音極低地說了一句話。
「灰原會很難過吧。」
秀千代看著他手機上的屏保,那是他們上次去溫泉旅行所拍的照片。雖然嘴上從沒有說過喜歡那次旅行,但他還是沒把這張照片換掉。
「那你呢?」秀千代看向窗外, 夏天的蟬鳴聒噪的令人心煩。「你會難過嗎?」
七海收起了手機, 抿了抿嘴唇:「一點也不。」
「是嗎。」秀千代的聲音沒有絲毫波動, 她沒回頭但七海的桌子上出現了一張散發著香氣的紙巾。「外面的蟬鳴聲太大了,應該讓監督去把它們粘走才對。」
她凝視著窗外,似乎並沒有看到七海拿起紙巾按了按眼角。等到秀千代轉過頭來的時候,七海除了眼角微微發紅之外,再也沒有任何的不同之處。
「秀千代,你以後打算做什麼?」七海的聲音帶著輕微的鼻音,但還是很一本正經。「應該還是會繼續做咒術師吧,畢竟五條學長不會離開咒術高專。」
但秀千代的回答出乎他的預料:「不,我不會繼續當咒術師。」
「不會嗎?」七海覺得很驚訝,「可是……」你不就是為此來到咒術高專的嗎?
秀千代看向自己的手指,指甲被磨得很圓潤,但看起來稍微有點單調。她微微側過臉來,看著七海說:「我為什麼一定要繼續當咒術師不可。雖然我來到這裡確實是因為悟,但就這樣將自己的人生圍繞著他旋轉,那不是太可憐了嗎?」
「七海,你說從未擁有過比較可憐,還是得到了又失去更可憐呢?」
他目瞪口呆地看著秀千代,一時無法說話。
秀千代又搖了搖頭,露出了一絲微笑自顧自地說:「都不是,是變成沒有對方就無法活下去的存在比較可憐。」
明明教室裡溫度並不低,七海卻感覺從指間開始蔓延出一股涼意。後背的衣服冰冷地黏在身上,令他像是像第一次見到秀千代一樣看著她。一股眩暈感逐漸升騰起來,就好像是觸碰到了什麼禁忌之物一樣。
直到下課之後秀千代離開了教室,七海才回過神來。秀千代的臉在他的腦海裡漸漸地消融了,只剩下她帶著笑意的冰涼話語,以及那雙永恆不變的深紫色眼眸。
夏油傑離開咒術高專之後,他的那間寢室就封了起來。留下來的物品都被嚴格檢查過,然後盡數銷毀。五條悟也是從那天之後,就不怎麼回到他的寢室去休息。因為變得繁忙了起來,所以通常白天他就待在秀千代的寢室裡睡覺,晚上去執行祓除詛咒的任務。
原本嚴令禁止他進入女寢的夜蛾正道對此也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不再管他了。反正之前只是禁止他晚上留宿,白天秀千代都在上課。
「嗯……你回來了?」秀千代打開寢室門的時候,五條悟正把腦袋從被子裡鑽出來。「我好餓。」
寢室裡的冷氣開的十足,秀千代看了一眼室溫只有十六度。好在秀千代的校服一向包裹的很嚴密,所以她並不感覺特別冷。五條悟蓋著厚被子一看就睡得很舒服,臉上還有睡飽之後泛著的微微紅暈。
「我要的蛋糕呢?」五條悟理所當然地伸手,「還要熱熱的紅茶。」
秀千代將手裡的蛋糕放在桌子上,然後走到寢室的書架旁邊去拿書。見她完全沒有搭理他的意思,五條悟自己從被子裡出來,然後拆開桌子上的盒子,他看著蛋糕露出了心滿意足的笑容。
「你最近一直都在看書,雖然平時看的也不少。」五條悟將一塊蛋糕塞在嘴裡,「但我怎麼感覺你這裡的書都和之前不一樣,是更換過了嗎?」
秀千代看了他一眼:「你天天睡在這裡,說這種話似乎有些過於對我不上心。」
「因為我對你看的書毫無興趣啊。」五條悟理所當然地說,「也只有你才能看得進去那——麼厚的書,還能背下來吧。如果是游戲攻略書,我還有興趣看。啊,把那邊的掌機給我遞一下。」
秀千代拿著書坐回沙發上,五條悟吃完了蛋糕丟下叉子,從她手裡接過掌機。然後他舒舒服服地躺在秀千代的腿上,一只胳膊攬著她的腰,單手舉著掌機開始玩。因為這個姿勢的問題,她手裡的書封面幾乎是懟在了他的臉上。
「……《君主論》?」五條悟琢磨了一下她看的書,回想了起了什麼。「上次你看的是什麼書來著?」
秀千代目不斜視:「《社會契約論》,怎麼了?」
「你這是打算回去繼承家業嗎?」五條悟開了一個不怎麼好笑的玩笑,然後他頓了一下丟開掌機,也不管游戲了。「……真的假的?」
掌機落在地毯上,發出了一聲悶響。五條悟坐了起來,有些詫異地看著她:「怎麼回事?」
秀千代平靜地看著他:「我打算去念大學,會提前離開咒術高專。」
「好突然的決定。」五條悟抓了抓頭發,湊到秀千代的面前盯著她的眼睛,「看起來不像是開玩笑,所以是真的了?」
「當然不是開玩笑。」她伸手摸了摸他的頭發,「不過也沒打算繼承家業,我如果想要繼承家業,也不會在洋館裡待那麼久了。想去讀大學這件事不算是心血來潮,只是在你出現之前我並沒有想過別的生活方式。」
五條悟笑了起來:「所以你現在算是打算熱愛生活,不想要再當籠子裡的金絲雀嗎?」
「算是吧。」秀千代的手指從五條悟的發絲間穿過,感受著頭發柔軟的觸感。「雖然換了個完全不同的生活環境,但終究還是有點無趣。」
五條悟抓住她的手,挪到唇邊親了親她的手背,戲謔地問:「你怎麼這麼快想開了,之前不是那麼黏著我?如果不在高專的話,見面的時間就會很少了,難道阿秀你不會感到寂寞嗎?」
秀千代緩慢地眨了眨眼睛,纖長的睫毛就像蝴蝶在扇動翅膀:「之前在洋館的時候,我並不會感到寂寞。會產生這種感覺自然是認識了你,是你讓我變得無法再忍耐。」
「所以,我決定暫時不再做咒術師了。」
聽完她的話,五條悟凝視了一會兒秀千代。然後將她拉近,扣著她的後腦就親了過去。其實除了情緒被煽動的時候,他並不會經常主動親吻秀千代。
但只要是五條悟主動的話,就代表了他在某種程度上被動搖了。
空調裡冷氣還在吹著,但某種火焰卻無法熄滅,反而因為空氣的冷而燒的更旺了一些。雪白纖細的手指抓撓了一下沙發上散落的衣服,一個用力把衣服揉成了一團。
然後這只手被另一只手按住手背五指相扣,不得已松開了變得皺巴巴的衣擺。
……
搖晃的視野漸漸恢復原狀,秀千代眨了眨眼睛,五條悟溫熱的手指幫她擦掉了眼角溢出的生理性眼淚。
「要喝水嗎?」他坐起來光著腳去燒水,「要紅茶還是綠茶?」
秀千代踢掉纏住了腳踝的衣服,懶洋洋地回答:「你決定就好。」
泡好茶的五條悟把茶杯放在茶幾上,低頭看到了秀千代的腳。雖然她的個子不矮,但腳卻長得很秀氣。看著秀千代光滑圓潤的腳指甲,他想起之前她手上指甲寸寸剝離的事情。
「我記得我是之前有給你買指甲油的吧?」五條悟站起來翻秀千代的梳妝台,「……找到了,一次都沒用過啊。」
秀千代看著他坐回沙發上,扭開指甲油的蓋子然後將她的腳放在腿上:「去年日上山回來之後,你的手是不是很痛?」
「早就已經長好了。」秀千代的語氣很無所謂,「不過你現在才問,是不是有些遲鈍過頭了?」
指甲油的刷子慢慢地在指甲上劃過,將上面塗滿了紅色。五條悟做這件事的時候很認真,就像是在做一件必須全神貫注的事情。秀千代看著五條悟給她塗指甲油,另一只腳的腳趾卻悄悄蜷縮了起來。
直到塗完了兩只腳的指甲後,五條悟才發現秀千代臉上湧上一層紅暈,像是在喘氣。他有些奇怪地挑眉,然後才恍然大悟:「你怕癢?」
「沒有。」
五條悟放下指甲油,直接用手去撓她的腳心:「真的不怕嗎?」
然後已經可以全天候被動開啟無下限術式的,無敵的五條悟,因為鬧過頭被反抗撓癢的秀千代一腳踢中了下巴。
第32章 貓也會因為寂寞而忍不住撒嬌
「這是什麼?」
秀千代看著五條悟從車上拿下來的那一大束花, 有些疑惑。她剛剛從考場結束了考試,就看到有一大群女孩子吵吵鬧鬧地圍在某個地方。
一邊互相推擠一邊還在說著「哇好帥!」「是模特嗎?」「是男演員吧!」之類的話。
她本來想要繞開人群走到一邊去打電話叫司機過來接她,但那群女孩子帶著嫉妒的眼神就朝著她投射了過來。接著她毫不意外地看到靠著車像個男模一樣的五條悟, 衝著她揮手。
「當然是慶祝你考完試的禮物啊。」五條悟推了推墨鏡理所當然地說,「怎麼樣, 很可愛吧!」
秀千代看著這一大捧花,色彩斑斕十分嬌艷, 上面還別了一張手寫的粉紅色桃心紙條。
——祝阿秀考試順利~
「這是你寫的?」秀千代將紙條拿下來, 放入自己的錢包裡。「花很漂亮,我很喜歡。」
五條悟裝可愛地鼓起臉:「只誇獎花嗎?」
「你也很可愛。」秀千代抱著花走到車門的另一邊,「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考試?」
五條悟幫她打開了車門,將她懷裡的花束放在後座的禮物之間。然後理所當然地說:「我偷看了你的日程表啊。你還真是見外,告訴我你在哪裡考試又怎樣, 難道我會妨礙你考試嗎?」
秀千代看著他關上車門坐在駕駛座上, 平靜地回答:「之前第一場考試害的我差點遲到的人是誰,是叫做五條悟嗎?」
「那件事我不是道歉過了嗎?看在我今天來接你又這麼可愛的份上, 就原諒我吧~」
「……原諒你了。」
自從五條悟拿了駕照之後他就一度沉迷開著車去執行任務, 然後他還特別喜歡甩開監督到處亂跑。這方面夜蛾正道已經管不住他了,只能告訴他交通罰款的賬單不准寄到咒術高專來。
並且由於五條悟開車非常隨心所欲, 因此除了之前沒坐過他的車被騙的人之外, 再也沒人敢坐第二次。
秀千代倒是不介意坐五條悟開的車,當然如果他要是讓她暈車的話, 那就另當別論了。當面對女朋友憤怒的時候,不使用無下限術式防御才是最佳的消氣方式, 不是嗎?
「我預定了餐廳, 這會兒過去就可以吃飯了。」五條悟握著方向盤, 點開了車載音響系統。「夏天之前應該都會比較閑, 要不要在通知書出來之前先去渡個假什麼的?」
「今年冬天好像格外的冷,我們去衝繩怎麼樣?都還沒有一起去游泳過,我比較喜歡那種安靜一些的海灘,你應該也是吧?」
「從海灘回來之後,再去一次溫泉旅行怎麼樣?這次就我們兩個人~」他一邊開車一邊說的起勁,「我記得你上次在京都玩的還挺開心,雖然我一點也不喜歡那邊啦~不過你要是想去的話,二月二十五號還有梅花節,北野天滿宮會有舞伎和藝伎舉辦茶會,你應該會很喜歡的。」
秀千代拿著手機沒抬頭:「都可以,你決定就好。」
「……阿秀。」五條悟看了她一眼,「你怎麼這麼敷衍啊。」
「有嗎?」秀千代的手指在手機鍵盤上打字,「你帶我去哪裡都可以,我沒有意見。」
就算五條悟再遲鈍,他也察覺到了秀千代在決定離開咒術高專之後的溫度差。在她決定讀大學之前,她可是黏到讓五條悟既得意又窒息的程度,一邊煩惱她實在是過於愛自己,一邊又覺得被這麼濃烈的愛意包裹十分開心。
他確實是享受這個過程的。
但現在秀千代沒那麼黏他之後,五條悟就覺得渾身不自在。硬要說的話,就好像她和他每次做那件事的時候,都會為他戴上項圈給他留下許多牙印,成為了一種極其特殊的習慣。
而現在的狀況是那個仿佛儀式一樣的東西逐漸在消失,五條悟絕不承認自己內心是有一些忐忑,就好像有什麼逐漸開始脫離掌控一樣。
見她好像沒有什麼興致,五條悟也就干脆不說話了,沉默地把車開向餐廳。一時間車內只有車載音樂以及秀千代手機裡收到郵件和回復郵件的聲音。
等兩人抵達餐廳之後,五條悟正帶著秀千代往預定好的包廂走。結果他們在預定的包廂走廊上意外地遇到了熟悉的人,就在他們隔壁間。
「秀千代?」為首的人正是秀千代的父親齋藤道三,「這不是五條先生嘛,你們也在這裡吃飯?」
五條悟心裡默默地翻個白眼,他看了一下齋藤道三一起的人裡似乎並沒有齋藤義龍。本著他確實不喜歡秀千代家裡人的理念,只是敷衍地點了點頭。
而引起他注意的齋藤道三身後的另外兩個陌生人,一個穿著華服的妙齡少女,面容美麗但神色高傲冰冷。她長得和秀千代有幾分神似,可能是她的某個妹妹。
另一個年輕人就更有存在感了,雖然只是個普通人,但氣勢卻比年長的齋藤道三更加凶猛。就連見多識廣的五條悟都忍不住多看了他兩眼。
秀千代看著那個陌生男性,微微欠身:「許久不見,疏於問候了。織田先生。」說完之後她看向少女,「好久不見,歸蝶。」
年輕人微微笑了起來:「上次見面還是兩年前吧,秀千代。」
「許久不見,您看起來氣色不錯。」秀千代的二妹,齋藤歸蝶向她行禮,「姐姐大人。」
齋藤道三笑著說:「今天是考試結束的日子,正好歸蝶和信長都考完試了,我們在這裡聚餐。秀千代和五條先生要一起來嗎?」
「不必了,爸爸。」秀千代禮貌但疏遠地婉拒了這個建議,「我先告辭了。」
告別了那邊三個人之後,秀千代和五條悟進入包廂內坐下。他很在意剛才看到的那個年輕人,聽他們的對話,那個年輕人好像是叫做——織田信長?
「那個人是你們家的關系者?」五條悟一手撐著臉,「是你妹妹的未婚夫嗎?」
秀千代隨手撫平裙擺:「嗯,織田家的少主。以前新年回去京都的時候,會偶爾在宴席上看到他。」她看了一眼五條悟,「你不太開心,是因為見到我爸爸他們嗎?」
「沒有。」五條悟否認了這一點,他眯起眼睛看秀千代,「我好像一直沒有問你,你報考的是什麼大學,打算學什麼專業,以後要做什麼工作?」
秀千代沒說話,等侍者將菜全部上齊之後才施施然起身坐到五條悟的旁邊。
她伸出胳膊,親昵地摟住他的腰:「你之前一直不問我,我還以為你不會在意這種事情。原來……還是會想知道的啊?」
「才沒有。」五條悟夾起一片三文魚直接塞進嘴裡,「我就是隨便問問。」
秀千代伸出手指戳了戳他的臉頰:「啊,我只聽說過兔子太過寂寞是會死掉的。」她伸手將他的墨鏡摘下來,湊上去親了親他的眼睛,「原來貓貓也會這樣嗎?」
被擠兌了的小學男生五條悟把另一塊三文魚沾了好多芥末,對准秀千代的嘴就塞了進去。看到她被芥末嗆到瞬間冒出眼淚,他的心理總算是平衡了一些。
「疼……」五條悟的手背上被秀千代的指甲提起了一小撮皮,然後逆時針地扭轉了起來。「好啦,對不起嘛~消氣沒有啊?」
秀千代拿起茶杯喝了一口,將芥末味衝了下去:「我報考的是慶應義塾大學,法學研究科。」
五條悟很驚訝:「我以為按照你的能力和想法,去上東大會更合適吧。怎麼會想要去慶應?」
「因為義龍他要去東大,所以我不會去的。」秀千代靠在五條悟的懷裡,看著他的左手,只有小指上塗著和她同款的指甲油。「再說慶應也沒什麼不好的,我要讀的專業很適合去那邊。」
「什麼專業?」五條悟把玩著秀千代的手指,「我才不會覺得你選擇大學的標准是為了避開你弟弟呢。」
秀千代蹭了蹭五條悟的胸口:「政治學。不過一年級和二年級是要在橫濱的日吉校區上課,到時候……你開車送我過去吧。」
五條悟捏住她的臉頰:「開學典禮倒是可以,每天送你那可不行。畢竟我也是很忙的……另外,要是遇到詛咒的話,還是當心一些吧。」
「你是擔心哪一方面?」秀千代拿起一片檸檬含在嘴裡,「擔心我吸收詛咒太多,會變成咒靈嗎?」
五條悟不知道秀千代到底吸收多少詛咒才會徹底變成咒靈,不過比起那個來說他更在意的果心居士的行為。雖然看起來每一次他出現的時候,只是單純地在惡心秀千代和他。
但仔細想想的話,他的行為每一次都在變相地增強秀千代的實力。如果秀千代的咒力和吸收詛咒的強度正相關的話,她的咒力越強,也就越接近咒靈。
——所以他到底是想要做什麼?
五條悟只能暫時壓下這個疑問,等之後再一口氣解決掉。反正不管果心居士有什麼目的,只要被他遇到直接殺掉就好了,他是絕對不會給果心居士任何逃走的機會。
這頓飯兩個人磨磨蹭蹭花了將近兩個小時才吃完,當他們兩個離開餐廳的時候隔壁齋藤道三他們早就離開了。踏出餐廳冷風迎面吹過來,秀千代打了個噴嚏。
「很冷嗎?」五條悟看著她有些發紅的鼻尖,覺得特別的可愛。「……我有個主意,就不開車回去了。」
秀千代被他牽著手走到沒人注意到的地方,然後將她打橫抱起徑直飛到了半空之中。夜晚的風將她的長發吹起來,像迎風招展的黑色絲綢。
這個場景讓她想起了第一次和五條悟去富士急樂園坐摩天輪,在最高空遇到了般若咒靈。
——在摩天輪升到最高空的時候,如果接吻的話會永遠幸福。
福至心靈一般的,五條悟似乎也想起了那件事。只不過相似的場景,心境卻完全不同。他看著秀千代的臉,在她期待的亮晶晶的眼神中說出了一定會被打的話。
「阿秀,我覺得沒有摩天輪比東京晴空樹(634米)更高。我帶你去那上面看好不好……」
然後當他們返回咒術高專的時候,五條悟脖子上的牙印還有點滲血。
第33章 水逆這種事情不是一定會遇到的嗎
因為要到三月份才會收到錄取通知書, 所以之前五條悟提到的度假全部可以實現。
畢竟沒人會覺得秀千代考不上她報的大學。
但問題是他不可能有長達兩個月的連續假期,所以只能在任務結束之後再和秀千代過上二人世界。好在他實在是太強了,基本上能夠勞動他出手的任務也寥寥無幾。
「你想好之後要做什麼了嗎?」秀千代帶著遮陽帽看著波光粼粼的海面, 「就一直留在高專?」
五條悟蹲在地上拍拍滿是沙子的手:「是啊,一個人是不可能什麼都做到的。但要是有同伴在的話,那就可以做到很多的事情。」
「所以是打算當老師嗎?」秀千代點了點頭, 「這個想法不錯,雖然我不覺得你會成為一個合格的老師。」
五條悟一臉不滿:「我肯定會當個好老師啊, 阿秀你這是對我有偏見。我發現你最近好像一直很喜歡故意挑我的刺, 遲來的叛逆期嗎?」
真是萬萬沒想到一個萬年處在叛逆期的人, 竟然好意思說別人叛逆期。秀千代都懶得理他,只是把手邊的防曬霜丟了過去, 示意他給自己塗上。
由於是五條悟建議的來衝繩度假, 所以從行程安排到用品攜帶, 秀千代完全沒有過問, 於是就導致了她現在身上穿著的泳裝完全是五條悟的個人審美。
不是身材超好的人無法駕馭的純黑色連體泳裝,前面是幾乎開到肚臍的深v, 後面是超大面積的露背。
來到海邊最重要的事情自然是游泳,但是游泳的話得去深水區。五條悟原本是想要拉著秀千代往前走,但是任何技能一學就會的秀千代壓根學不會游泳,水剛漫過腰她就站在原地不動了。
「你害怕水嗎?」五條悟停了下來, 將秀千代的兩只手都拉住。「沒事的, 我拉著你, 不會有問題的。」
但即便如此秀千代還是很難往前移動一步, 因為她覺得懸浮在水中令人不安。她對深水有種與生俱來的畏懼感, 哪怕是五條悟都不能讓她有安心的感覺。
原本她害怕的話五條悟應該讓她放心一點, 但是能夠讓秀千代產生畏懼的事情實在是太少太少了。於是五條悟不僅沒有松手讓她回去, 反而一把將她抱起來徑直往深水區走。
五條悟當然不會害她,可這種天然的恐懼感是無法被消除的。秀千代所能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緊緊地抱著五條悟,身體緊緊地貼在他身上就好像絞住了獵物的濡女一樣。
「五——條——悟!」
秀千代這邊不好過,對於想要嚇唬她的五條悟來說則更加不好過了。雖然秀千代的力氣很小無法掙脫他的懷抱,但她在恐懼之下用盡全力抱著五條悟的時候,正好整個胸部都壓在了五條悟的臉上。
如果換一個場景和場合,這本來是一個很香艷的場面。但是現在五條悟只感覺自己快要被秀千代的胸部給悶死了,她就好像一條咬住了獵物的蛇女一樣死死地纏著他。
可是一松手的話秀千代就會掉進水裡,五條悟陷入了困境。他開始思考要怎麼樣才能讓秀千代停止恐懼松手下來,好讓自己喘口氣。
最後五條悟只能用了最壞的辦法,開始撓秀千代的癢,讓她瞬間像被捏住了七寸的蛇一樣松開了胳膊。然後一個浪兜頭打過來,將兩個人澆了個透心涼。
剛回到岸邊的五條悟還沒來及道歉,就看到秀千代變得通紅的蛇目:「呃,我也不知道你怕水啊……」
秀千代想也不想直接抓起手邊的貝殼丟到他的臉上:「閉嘴,再多說一個字就殺了你。」
直覺理虧的五條悟一邊想著她那句話怎麼這麼耳熟,一邊去買賠禮道歉的刨冰。秀千代驚魂未定,瞪著海面像是在看什麼血海深仇的死敵。於是她也就沒注意到迎面走來了幾個穿著沙灘褲的男性。
他們一看到秀千代就眼前一亮,一個穿著如此性感的大美人站在海灘上,身邊還沒有人,現在不去搭訕豈不是暴殄天物。
「你一個人嗎,要不要和我們一起去玩?」為首的男性露出自信的笑容來,「一個人在這裡多沒意思,不如和我們一起去開心開心?」
秀千代還沒有從剛才的驚嚇中回過神,他們的話完全沒有被聽進去。結果男性誤以為她這是羞澀,於是紛紛笑了起來:「你一個人在這裡站著多沒意思,和我們一起玩啊,我們那邊有很好玩的東西哦。」
「吵死了。」秀千代低聲說,「讓開。」
只是可惜她的意思並沒有傳遞到這幾個搭訕的人耳中,他們靠近了一些將她圍了起來,大有不和他們一起去就不放人的意思。因為秀千代沒遇到這種情況,她開始思考要不干脆把他們都丟到海裡去感受一下剛才的恐懼,還是說等五條悟回來再讓他揍他們一頓。
男性自顧自說的很起勁,但這些話一句都沒有傳到秀千代的耳朵裡。然而就在為首的男性准備伸出手拉扯秀千代的時候,那個人的手像是被什麼東西燙了一下一樣閃電般縮了回去。
「嗚哇——!」
抱著手的男人驚叫出來,怒視前方才發現他們搭訕的美女身後多出來了一個白發的、高出他們一個頭還多的帥哥。這位八塊腹肌的高個子帥哥面帶微笑,然後他抬起手就將另一只手裡的刨冰直接按在了搭訕男的臉上。
力氣之大連刨冰盒子都變形了。
「你給我等著——」
丟下這句落跑專用台詞之後,搭訕男和他的同伴就落荒而逃。
五條悟切了一聲,不滿地看著秀千代:「怎麼我就去買個刨冰的時間,你就遇到了蒼蠅。」
「你不如想想你之前的所作所為比較好。」秀千代的語氣變得十分惡劣,「如果不是你把我帶到深水區,也就不會讓我遇到蒼蠅了。」
五條悟小聲嘀咕:「你最近怎麼一直心情很差,生理期嗎……停,不准咬人!」
總算是用超辣零食和不間斷地賣萌把秀千代哄高興了,五條悟這才稍微松了一口氣。看到他難得手足無措的樣子,秀千代很難繼續再生氣下去。雖說生氣的部分一方面是因為被嚇到,另一方面則是她必須要借助這種方式讓五條悟不能好過。
畢竟她會有很長一段時間和他進行異地戀,做一些情感控制措施是很有必要的。之前她一直對他千依百順,現在是時候讓相處變得和之前不一樣起來。
對於五條悟這樣的人,**的控制沒有多大的作用,哪怕是戴上了項圈;她必須要給他的精神上添加項圈,並且將鎖鏈的另一端牢牢地握在手中。
「你喜歡喝奶茶吧。」吃完刨冰之後秀千代主動說,「你想喝什麼味道的,我去給你買。」
見秀千代不再生氣甚至主動示好,五條悟眨眨眼:「好呀,那就拜托你了。」然後他說了一大串宛如咒語一樣的奶茶名稱,就躺在沙灘椅上等秀千代給他把奶茶送到嘴邊。
結果就在秀千代剛走沒幾分鐘,他就遇到了剛才她遇到的事情。
兩個長相甜美可愛的女孩子停在他躺著的沙灘躺椅旁邊,手裡還拿著防曬霜,笑眯眯地和他搭訕:「你好,能幫我們塗一下防曬霜嗎?」一邊說著一邊靠了過來。
五條悟單手捂臉,這是什麼夢幻聯動,經典復刻的魔鬼場面。
付了錢之後秀千代拿著兩杯奶茶返回五條悟所在的地方,但是等到她回去之後就看到了讓她想要直接殺人的一幕。
手裡的奶茶被啪嘰一下,整個被捏爆了。
因為在秀千代走了之後除了之前那兩個美少女之外,旁邊還有虎視眈眈的其他美女在等著。
兩個在搭訕,三個在觀望,還有五個躍躍欲試看起來像是在排隊。
好似什麼男愛豆的握手會一樣。
而秀千代回來的時候正好就看到了美少女們,拉著五條悟把防曬霜一個勁往他手裡塞。
「……等一下,你回來了?」五條悟一邊躲閃著美少女們的熱情攻擊,一邊轉過去看到了臉色陰沉的秀千代。「阿秀你回來的好慢。」
氣過頭的秀千代反而很平靜地將另一杯奶茶遞給五條悟,甚至還貼心的給他的奶茶插了吸管,之後她一句話沒說轉身就走。
五條悟心裡頓時一緊,脖子上早就好了的牙印處又開始隱隱作痛了起來。
「阿秀……」五條悟伸出手准備拉住秀千代的時候,旁邊的美少女直接挽住了他的胳膊。
美少女充滿嫉妒地看著秀千代,然後開口說:「不要走嘛,和我們說話不好嗎?那個老太婆是誰啊,難道是你的女朋友,不會吧?」
而原本還臉上有點表情的五條悟直接轉過來低著頭看向那個美少女,說了一句「放手」。美少女瞬間被他的氣場鎮住了,愣愣的放開了手。
接著五條悟用極低但是她們能聽到的聲音說:「誰是老太婆,你這醜女在說什麼胡話呢。」
「你……!」
被人說醜女本來就會很生氣,更何況是被這樣的一個帥哥當面嘲諷。美少女瞬間就要炸毛,但是伸出手的手被五條悟的無下限術式擋開,連碰都沒有碰到他一下。
美少女們氣得滿臉通紅地剁腳,極為不甘心的跑走了。
秀千代一言不發地在前面走,五條悟小心翼翼地跟著。不知不覺兩人就走回了酒店裡,他把奶茶放在桌子上,靠過去抱住了秀千代:「阿秀……」
「我知道不是剛才你的問題。」秀千代不帶什麼感彩地說,「你想讓我這麼說是嗎?不,完全不對。」
她轉過來嚴厲地看著五條悟:「就是你的問題。」
「沒有下次了,再有這種事我就把你拷起來鎖在籠子裡。」
「……阿秀,你好像剛才說了個什麼很不妙的展開啊?」
五條悟深刻地感覺到來衝繩度假就是個錯誤的決定,要不然就是無敵的、天上天下唯我獨尊的五條悟遇到了百年不遇的大型水逆。
他開始深刻反省自己,如果一開始沒有強行抱著秀千代去深水區,後面的一切就都不會發生了。
還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首是百年身。
但即便是發生了如此不愉快的事,五條悟還是使出了渾身解數讓秀千代消了氣,總算是有驚無險地度過了這兩天的假期。
二月份從京都看完梅花節回來沒多久,秀千代就收到了錄取通知書,四月份順利進入大學就讀。
而業務繁忙的五條悟只陪同秀千代參加了大學的開學典禮,之後直到他某次空閑下來心血來潮打算給秀千代一個驚喜。
於是開著車的五條悟就在學校的門口,看到秀千代和一個他完全不認識的陌生男性詳談甚歡。而那個陌生男性看起來其貌不揚,和秀千代走在一起顯得無比刺眼。
「滴滴——」五條悟按響了喇叭,成功地吸引到了秀千代的注意力。他打開車門以正牌男友的架勢走到秀千代的身邊,面帶微笑語氣不善地發問。
「阿秀,不介紹一下這位是誰嗎?」
秀千代對著那位陌生男性說:「這是五條悟,我的男朋友。」
然後她轉向五條悟,平靜地丟出一個核爆級別的介紹:「這位是木下藤吉郎,我的摯友。」
五條悟腦子裡某根線哢嚓一下就繃斷了。
原、來、是、摯、友、啊……
第34章 利益至上才是最佳處事法則
木下藤吉郎倒是很友好地伸出手:「您好, 我是木下藤吉郎,請多多指教。」
他雖然其貌不揚,但態度倒是挺禮貌。五條悟見他和秀千代一直保持著安全的社交距離, 心裡那股莫名的酸勁倒也消減了幾分。
「你好。」五條悟敷衍地伸手和他握了一下,馬上就放開了。「你們兩個是同一個專業的?」
藤吉郎笑了笑,把懷裡的書往上抬了抬:「不, 我是經濟學研究科的。和阿秀並不是同一個專業,認識她也是開學之後的事情。」
「啊, 我這邊還要去圖書館一趟。」他倒是十分敏銳地察覺到了五條悟並不是很喜歡他, 「我就先告辭了。」
五條悟看著抱著書遠去的藤吉郎,皮笑肉不笑地轉過來看向秀千代:「哈。」
「怎麼了?」秀千代抬頭看著五條悟,「你好像有什麼話要說?」
五條悟扯了扯嘴角:「沒事。只是覺得某人好像並不是像自己說的那樣, 完全不會說謊呢。『除了母親之外, 只有你叫我阿秀』, 是吧?」
「你們關系還真不錯啊,這麼快就『阿秀』和『藤吉郎』了嗎?」
他的話充滿了陰陽怪氣和檸檬的味道,秀千代哪裡還聞不出來。她確實沒想到五條悟今天會過來找她, 也正好看到了她和藤吉郎走在一起。但如果強行解釋又不是她的風格, 於是秀千代決定讓他一個人默默地酸一會兒。
上了車之後五條悟並沒有著急開車, 他拿過秀千代的提包,將她的課程安排和行程規劃都拍了個照。面對他的這種類似於打算要盯梢的行為, 秀千代自然是無條件配合。
「不如我換個手機吧。」她很自然地說, 「我記得有可以定位的那種款式, 這樣一來你就能隨時知道我在哪裡了。」
五條悟將日程表丟回去:「我可沒說要做到這種程度啊。」
說完之後他難得的沉默了一下, 似乎在想什麼措辭。隨後五條悟伸手揉亂的秀千代的頭發, 沒有接著說下去。
「你對我不放心, 我很高興。」秀千代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臉, 「你的反應比我想像中的要平緩一些,說實話我還是有些不滿意。」
早就知道她性格有問題的五條悟翻個白眼:「除了我之外,沒人能受得了你這種對待方式吧。如果你是那種會移情別戀的女人,我還不如相信那群老古板的突然開竅比較真實。」
完全明白他意思的秀千代笑了起來,她順了順頭發湊過去親了親五條悟的臉:「我還沒吃飯,你決定好去哪裡吃了嗎?」
「超市隨便買的便當你要吃嗎?」他故意這麼說,「除了去偏遠地方執行任務之外,你應該不可能會吃那種廉價的食物吧。」
面對五條悟這麼幼稚的話,吃慣了神戶牛肉和正統懷石料理的秀千代完全不接招,反而丟給他一個自作自受的選項:「超市買來的便當我是不會吃的,但如果你親自下廚的話,也不是不可以。」
五條悟吹了個口哨:「那可是你說的。」說完他一踩油門,車子就疾馳了出去。
秀千代居住的高級公寓就在距離學校不遠的地方,停好車之後兩個人就去附近的超市買東西。五條悟推著購物車,像是個剛從幼稚園放出來的小朋友一樣,往裡面放了許多零食,生鮮蔬果是一樣沒有。
最後他們兩個提著購物袋回到公寓後,五條悟承諾的親自下廚也就是燒了熱水給他和秀千代各泡了一碗杯面。
「我還買了天婦羅呢。」五條悟振振有詞地說,「當然,草莓大福是我的,不准和我搶。」
秀千代將這兩樣東西都推給他,默默地吃完了人生中第一次平常的杯面。說實話,並不難吃,但也絕對算不上好吃。只是看在她前面剛刺激過五條悟的份上,現在只能稍微收斂一點。
吃完杯面之後像是沒骨頭一樣趴在沙發上,一邊玩手機游戲一邊問秀千代:「你和那個藤吉郎認識多久了,怎麼就關系好的能夠稱之為摯友了?」
他還小聲嘀咕了一句,完全不在乎秀千代有沒有聽見:「長得好醜。」
「我們是開學典禮上認識的,他坐在我旁邊。」秀千代一邊翻書一邊回答,「雖然他在相貌這方面,就算整容上百次都不可能有你一半好看。但藤吉郎可是經濟學研究科的高材生,他的入學成績上東大完全沒有問題。」
被秀千代的話取悅的五條悟心情好了不少:「哦,高材生之間的友情啊。還真是沒看出來,所以呢,到底怎麼會成為摯友的。」
「你很在意這個嗎?」秀千代轉過來看了他一眼,「藤吉郎他只是個普通人。」
那不是更加令人在意了嗎,五條悟心裡想。雖然秀千代現在是像普通人一樣上大學,但她的身份和能力注定了她永遠不可能是個普通人。關於這一點他相信秀千代絕對比他更加清楚,不然也不會在得知了身世真相後,第一時間就告訴他。
誠然,在戀愛濾鏡的作用下秀千代的坦率是非常加分的做法。但五條悟了解她的性格,她可不是一個腦子裡只有戀愛的女人。相反,她做的一切事都是帶有極強的目的性。
秀千代現在還能安全無害的唯一理由,就是她的戀人是五條悟,僅此而已。
「阿秀,我有個問題想問你。」五條悟慢吞吞地說,他手機游戲的界面正是貪吃蛇。「為什麼你當時會直接告訴我你是混血?」
「不准說謊,我要聽實話。」
秀千代正在做筆記的手頓了一下,她看向五條悟:「這個問題必須回答嗎?」
「沒錯。」他暫停了游戲,「當然你知道我要聽的是完全的真話,可不是說一半留一半的那種。上次那個未婚夫的事,我還沒和你算賬呢。」
秀千代放下筆轉了過來:「好吧,既然你要問,那我就告訴你好了。雖然比我預期的要早一點,但也不是不能說。」
「那麼目的就只有一個,那就是想知道你會怎麼做。」秀千代平靜地說,「答案就是這麼簡單,你滿意嗎?」
五條悟坐直了身體:「你就不怕我覺得你是威脅,將你當做咒靈一樣祓除掉嗎?你還真是敢賭命啊,就這麼信任我?」
「你有做過什麼讓我不能信任你的事情嗎?」秀千代反問他,「針對那件事,你的答案我很滿意。我知道你不會把我當做咒靈一樣祓除掉,而且……」
她的臉頰微微泛紅,眼睛裡像是落入了星光一樣熠熠生輝:「為了你的那句話,我也永遠不會變成咒靈。我會為了你,以人類的身份活下去。」
五條悟伸出手抱住了秀千代:「這算是愛的表白嗎?」
「不。」秀千代輕聲地說,「這是我,打從一開始就對自己施加的詛咒。」
五條悟嘆了一口氣:「女人還真是可怕,你真是太奇怪了。每次我想要覺得你想法並不單純的時候,你總是打破我的預期,用事實證明你就是個徹頭徹尾的戀愛腦。」
秀千代捧著他的臉微笑:「那這樣不好嗎?」
「嘛,勉強算是及格了吧。」五條悟躲閃了一下她的視線,「……等會兒,你還沒說和那個藤吉郎成為摯友的理由呢!」
然後秀千代就把他推倒在沙發上,讓他把這件事暫時忘在了腦後。
……
「你來了。」
紙門被穿著和服的侍者推開,坐在裡面的人對著站在外面的秀千代舉起了酒杯:「來得正好,菜剛上齊。」
「失禮了。」秀千代端坐在織田信長的對面,「藤吉郎還沒來嗎?」
織田信長給秀千代倒了一杯酒:「他要再過一會兒才來,先不管他,說點別的事吧。」他銳利的眼睛看著秀千代,「關於上次的提議,你是認真的嗎?」
秀千代端起酒杯一口喝下:「當然是認真的,我在信長先生的眼裡像是一個喜歡開玩笑的人嗎?」
「哈。」織田信長笑了起來,臉上不由得露出一絲惋惜。「蝮蛇大人也真是古板,現在是現代社會,哪裡還有女性不能繼承家業的說法。如果他再開明一些,你和義龍之間的關系也不會到這種地步。」
秀千代只是微笑:「碾壓對手的棋局總是無趣的,這樣豈不是更有樂趣?當然對於信長先生來說,這反而才是最有利的局面吧。」
「我很好奇義龍到底對你做了什麼,讓你這麼做出如此釜底抽薪的決定。」織田信長說,「如此大膽的計劃,你又是如何說服蝮蛇大人同意的。」
秀千代輕描淡寫地回答:「義龍雇佣詛咒師咒殺我,作為受害者進行反擊不是理所當然的嗎。而我答應過爸爸,不會和義龍爭奪繼承權,可沒答應過他不把齋藤家拱手讓人啊。」
「還真是可怕的女人。」織田信長大笑,「那麼這件事不著急,畢竟齋藤家大業大,要完全吞並也不是一朝一夕能做完的。眼下重要的是另一件事,我需要你去做。」
秀千代洗耳恭聽。
織田信長把玩著酒杯:「普通人、咒術師、甚至是詛咒,對我來說都沒有任何區別。唯一的不同在於能不能加以利用,只要不妨礙到我,我是很樂意寬容對待的。」
「但你也知道,我對不聽話的家伙耐心實在有限。」
他丟來一疊資料,最上面的夾著的照片是秀千代十分熟悉的一個人。
「是他啊。」秀千代拿起資料,「新興宗教團體的領袖……嗎?」
織田信長露出厭煩的表情:「我討厭和尚,更討厭假裝和尚的人。聽說這家伙還是咒術師裡的通緝犯,這件事交給你去做再合適不過了。畢竟,你們都是那個咒術高專離開的人,不是嗎?」
秀千代凝視了一下最上面夏油傑的照片,露出一個沒有絲毫溫度的笑容:「聽說詛咒師這一行,很賺錢,非常賺錢。」
「不如……兩頭通吃如何?」
織田信長盯著她的臉,然後放聲大笑了起來:「那就這麼做吧!」
第35章 反復排練之後的再見面
從和織田信長見面的地方離開後, 秀千代就開始考慮要如何解決這件事。織田信長要的結果只是讓詛咒師乖乖聽話,不要過來妨礙他。至於過程如何進行,那就不在他的考慮範圍之內了。
「從這一點來說,我和他確實合得來。」秀千代自言自語, 「怪不得爸爸那麼欣賞他, 確實是一個極為合格的老板作風呢。」
她在藤吉郎到來之前就已經離開了,雖然都是在為織田信長服務, 不過他們兩個的職能範圍稍微有些區別。而且齋藤家那邊還有個義龍在盯著, 所以她不能過於明目張膽地將自己暫時劃分為織田派系。
在接到任務的一周之後,秀千代約了藤吉郎出來喝茶。考慮到藤吉郎的經濟狀況, 他們約見的地方是普通的茶室。
「信長先生很欣賞我, 阿秀, 以後我肯定會成為出人頭地的, 對吧!」
藤吉郎極為推崇織田信長,在落座之後便滔滔不絕地說了很多關於他的事情。秀千代默不作聲地聽著,偶爾應一聲, 表示她也贊同他的觀點。
興奮的藤吉郎雙手撐在桌子上:「阿秀, 你叫我出來是有要緊的事告訴我吧?到底是什麼事?」
「信長先生有一項任務要交給我們去做。」秀千代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這件事我一個人無法完成, 所以需要你的協助。如果我沒有推斷錯誤, 這件事應該是一個長期需要處理的工作, 只是風險會有點大。」
「你願意做嗎?」
藤吉郎笑了起來:「低投入高收益的事情怎麼可能不會有風險,但……那樣不是更好。如果這種事情隨隨便便就能夠完成,那還輪得到我去做嗎?」
「說的也是。」秀千代將資料夾遞給藤吉郎,「那就麻煩你去調查這些人, 然後將他們的信息交給我。」
藤吉郎接過資料夾翻看了一下:「謔, 都是一些有錢有勢的大人物呢。……嗯, 雖然有些困難,但也絕對不是做不到。你放心,我會很快把他們的資料都弄到手的。」
秀千代點點頭:「和人打交道我並不擅長,但是你不一樣。所以我很慶幸,有你這樣的朋友。」
「我也是這麼認為的。」藤吉郎笑了起來,很奇妙的是他雖然相貌不佳,可卻總是能產生一種令人覺得親切的氛圍。「能認識你,是我這一生最幸運的事。」
在商量完之後,藤吉郎的女朋友發來消息聯系他,於是他便傻笑著說先告辭。秀千代從落地窗裡看著他遠去的背影,開始回想關於他的資料。
藤吉郎確確實實是一個普通人,只不過他在上中學的時候,因為機緣巧合成為了齋藤家資助的一員。齋藤道三資助過的學生太多了,他只是其中並不起眼的一個。但他也是唯一一個,被齋藤道三在秀千代面前提起的資助生。
秀千代第一次見到他是在十五歲回老宅過新年的時候,那個時候藤吉郎個子瘦小,看起來就好像一只猴子。但他卻能精准地認出老宅裡的每一個人,明明也只是第一次到這裡來。
在見到兩人第一次見面的時候,秀千代就有種直覺——這家伙,和我十分相似。
她相信藤吉郎也有這種感覺,雖然那個時候他們並沒有說過任何一句話,也再也沒有單獨見過。但在大學重逢的時候,他們就已經熟稔到一個眼神就能知道對方在想什麼。
——哪怕是悟和夏油傑關系最好的時候,也沒有這種默契吧。
秀千代嘴角勾起一絲微笑,提著包離開了茶室。而距離她有些遠的地方,有人在注視著她。當她她轉過去看時,結果綠燈亮了人群開始移動,那視線又消失不見了。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秀千代總是能感覺到微弱的視線在觀察。但由於太弱小了,她反而很難找到源頭。盡管沒有什麼危害,可還是令人不愉快。
「我討厭那女人。」扎起丸子頭的小姑娘不滿地說,「美美子你也不喜歡她吧?」
黑發的小姑娘抱著玩偶:「可是菜菜子,夏油大人喜歡她。」
「所以我才更加討厭她啊。」被稱為菜菜子的小姑娘嘟起嘴,「和猴子混在一起的咒術師,我更討厭。為什麼還要我們來監視她,結果你也看到了,她還真的在和一個長得像猴子的人見面呢。」
美美子湊過來看了一眼她的手機:「雖然你不喜歡,但這張照片……還是會讓夏油大人高興一些吧。」
菜菜子憤憤不平地收起手機:「那女人是人偶嗎,我還想拍一兩張表情崩掉的照片呢。」
司機將秀千代送到了咒術高專,她剛進來的時候就看到了五條悟。他衝著她揮了揮手,然後腳步輕快地走了過來:「沒聽你說今天要過來,特地來給我一個驚喜嗎?」
「不是。」秀千代笑了起來,「我有事找夜蛾老師。」
五條悟瞬間變成了委屈巴巴的臉:「啊,真是薄情的女人。虧我還在想著任務結束之後,再去找你呢。果然自主畢業之後的你,變得越來越不可愛了。」
「你也來吧。」秀千代拉住他的手,「因為不讓你知道的話,你一定會鬧脾氣的。」
五條悟歪了歪頭:「所以是什麼事?」
見到夜蛾正道之後,秀千代就把她的來意說了一遍。果然五條悟的表情就收斂了起來,看起來很不以為然,甚至還發出了一聲響亮的嗤笑。
夜蛾正道沉吟了一下,用了一個比較折中的措辭說:「秀千代,你這個計劃……是不是有些異想天開?」
「且不說夏油傑那邊能不能順利成功,萬一造成傷亡又該怎麼辦?這些問題你應該思考一下,而不是簡單地決定去做。如果他那麼好對付,早就殺掉他了。」
秀千代雙手交疊放在膝蓋上,平靜地回答:「是的,這就是為什麼我來咒術高專的理由。我也沒有打算要對夏油傑怎麼樣,我只是需要他安分一些,僅此而已。」
「如果效果適得其反呢?」夜蛾正道犀利地看著她,「你打算怎麼做?」
秀千代輕輕地抬起手,做出一個向下壓的動作:「那就殺了他。」
從談話室裡出來,五條悟抱著手臂看著秀千代:「結果說來說去,還不是要靠我。你是猜准了我會站在你這邊,是吧?」
「你也說過,我這個人喜歡賭命。」秀千代整理了一下袖口,「只不過我更喜歡在賭局開始之前,就決定好輸贏。」
五條悟一邊往前走一邊問她:「那你就沒想過萬一我不同意你的做法,不會去幫你呢?」
「想過。」秀千代回答,「如果你實在不願意的話,那我只能換一種方式讓你同意了。而那個辦法,是下策中的下策,你也不想一件簡單的事情最後以那種方式收場吧。」
五條悟瞬間就明白了秀千代的意思,他難得地生氣了:「你想都別想。」
「所以你看,那確實是最後的備選方案了。」秀千代挽住他的胳膊,親昵地靠近。「而性價比最高的做法,不就是我的提案嗎?」
五條悟嘆了一口氣:「說來說去,你見夜蛾老師是假,拐彎抹角地說服我才是真吧。你現在這樣,實在是讓我回想起剛見到你時候的樣子,滑不溜手的冷血生物。」
「真討厭啊。」
秀千代一點兒也不生氣:「這句話我就當做贊美收下了,那到時候你和我一起去吧。去見見夏油傑,我很期待到時候會面的場面呢。」
五條悟使勁彈了一下她的額頭作為回應。
一周的時間足夠藤吉郎將要調查的資料完整地拿來給秀千代,他是普通人,自然是只能調查普通人的事。借助織田家和齋藤家的權勢支持,他的調查資料詳實到那些人有幾個情人這種事都一清二楚。
他們全都是夏油傑的新教派的資助人。
「所以說哪裡有人沒有弱點。」藤吉郎拍了拍厚厚的資料笑起來,「虧心事做的越多,越需要所謂的信仰支撐呢。」
秀千代微微一笑:「你會討厭這樣的人嗎?」
「完全不。」藤吉郎笑了起來,眼睛裡一絲陰霾都沒有,「不如說,我最喜歡這種人了。因為他們——太好控制了不是嗎?」
「那他們的事就交給你了,另一邊我來處理。」秀千代站起來,和服上的彼岸花妖艷地綻放著,「合作愉快。」
想要找到夏油傑的藏身之所並不是一件困難的事,尤其是對於真的想要找到他的人來說更是如此。在五條悟的眼中,他就差直接把這裡掛上霓虹燈包裹的招牌,向所有人宣告他就在這裡。
「真是惡趣味。」五條悟看著眼前的寺院癟癟嘴,「如果可以的話,我還真是不想來。」
秀千代看了他一眼:「乖,不要鬧脾氣。今天你是陪客,我才是主唱,不要搞錯了順序哦。」
「是是。」五條悟接過秀千代手裡的包,「那就請大小姐先走吧。」
許久不見的夏油傑穿著袈裟站在正殿前,他臉上一點兒意外的神色都沒有,似乎早就知道秀千代和五條悟會來。
「真是許久不見的稀客。」夏油傑笑了起來,盡管這笑容十分虛假,宛如一個面具扣在臉上。「不過你們看起來不太像是有煩惱的樣子啊。」
五條悟扯出一個假笑:「沒有煩惱就不能來嗎,教祖大人普度眾生的理念似乎有些偏頗啊。」
只是一句話,兩個人的火藥味就充分地彌漫了起來。
秀千代微微笑了起來:「夏油,我可以單獨和你聊聊嗎?」
五條悟和夏油傑瞬間同時看向她,表情各異。
夏油傑古怪地看了一眼五條悟:「當然可以,不過……悟你沒意見嗎?」
五條悟想到那個時候秀千代收到的沾血紐扣,他覺得異常別扭。但他還是點了點頭,他相信秀千代只是為了公事。
「你的包。」五條悟將包交給了她,「我就在外面等你。」
夏油傑帶著秀千代來到會客室,剛落座之後他拿出了茶葉:「我泡茶的手藝不太好,但總算是能喝的。猴子的貢品裡,也就這個和錢比較令人愉快了。」
「所以,你找我有什麼事呢?」夏油傑微微笑了起來,「我們之間用不著客套。」
秀千代古怪地看了他一眼:「我們之間,好像也沒關系好到可以敘舊吧。」
被她這句話噎了一下的夏油傑露出一絲苦笑:「你還是老樣子,對除了悟之外的人毫不客氣呢。」
「我今天來只為了一件事。」秀千代從包裡拿出了一份文書,「這個你看一下,然後簽字吧。」
夏油傑翻看了一下,然後臉上露出難以形容的表情:「你是要我把從猴子那裡得到的錢,再交出去嗎?」
秀千代露出了親切而真誠的笑容:「是啊。」
第36章 你們的所愛之人, 是個壞女人
夏油傑氣過了頭反而露出了笑容,盡管這笑容不比咬牙切齒更好看:「你覺得我會答應這種事嗎?」
「這不是請求。」秀千代回答,「這是通知。」
「那我為什麼要去聽猴子說的話。」夏油傑冷笑著撕掉了那份文書, 「秀千代, 我本以為你會理解我的做法。但現在看來, 你的心依然是站在猴子那邊的。」
「作為咒術師,明明是支配者卻要被弱者迫害, 你難道覺得這是合理的狀況嗎?」
「那一次山村的老巫女是什麼下場, 你也看到了。還有更多愚昧無知的猴子在迫害咒術師, 你就敢說自己一點兒觸動都沒有嗎?」
面對夏油傑的失望指責,秀千代內心毫無波動。她平靜地等他說完之後, 才緩緩地嘆了一口氣。
夏油傑被她的表情刺傷了,他雙手撐在桌子上湊近了一些:「你這是什麼表情, 是覺得我的話荒唐又不可理喻嗎?」
「不,恰恰相反。」秀千代的語氣中確實夾雜著一絲失望, 「我本以為你會稍微成熟一些,但沒想到你做事依然是像個小孩子一樣。得不到的就要毀掉,然後大哭大鬧試圖引起大人的注意力。」
「真的太幼稚了。」
她看著夏油傑鐵青的臉色繼續說:「硬要我說的話,你現在的行為比那個死掉的老巫女好不了多少。只不過因為你很年輕, 很強,所以會覺得自己有無限的可能性去做任何想做的事。」
「不,我不是在說你和悟之間的實力差距, 和那個完全無關。」關於這一點, 五條悟早就告訴過她了,「只是我對普通人和咒術師之間的區別, 沒有你想像中看的那麼重。」
夏油傑緩緩地坐了回去:「所以呢, 你是想說即便是作為普通人, 你也可以依靠你的背景你的家世你所擁有的一切來達成你的目的。秀千代,你遠比我想像中更加自負,也更加沒有人性。」
秀千代像是聽到了什麼笑話一樣,忍不住笑了起來:「人性,那是什麼東西。在絕對的實力面前,一切計謀都只是空口白話,而你現在確實沒有那個實力凌駕於普通人之上。」
「所以我能給出的條件,是你最好的選擇。如果你一定要拒絕的話,我只能說這是一筆不劃算的買賣。」
室內的空氣陷入了凝固,夏油傑的眼神陰沉的要當場殺人,但他忍住了。實在是太過於狡猾,如果換做其他人來他面前哪怕只是提一句這樣大不敬的話語,就會被他當場格殺。但秀千代不行,她是咒術師也是自己喜歡的人,況且……
——五條悟還在外面,他不能就這麼中了激將法。
「……你打算拿這筆錢去做什麼?」良久的沉默之後,夏油傑終於緩緩地開口了。「如果你要把這筆錢拿去反哺猴子們,我是絕對不會同意的。」
秀千代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當然是交給咒術高專,不過你放心,賬單會寄給你一份的。」
「……還真是算無遺策。」夏油傑冷笑一聲,「拿來吧,我知道你還有備份。」
於是秀千代拿出一份新的文書,遞給了夏油傑。他摸出一支鋼筆簽上了自己的名字,然後交還給秀千代。
「我就不送客了,你自便吧。」心情實在是無法好起來,夏油傑拉開紙門,低頭看著躲在後面的雙胞胎姐妹,「你們兩個不出去玩,躲在這裡也該聽完了吧。」
菜菜子拿出手機恨恨地看著秀千代:「壞女人!」
「可以把她吊起來嗎?」美美子低聲說,「我也討厭她。」
秀千代的目光從菜菜子和美美子的臉上滑過去,兩個小姑娘被這蛇一樣的視線看的毛骨悚然,紛紛躲到了夏油傑的背後。夏油傑無奈地摸了摸她們的頭,看向秀千代。
「別嚇唬她們。」
秀千代微微一笑:「那就先告辭了。」說完她轉身就離開了會客室。
五條悟在他們談話的時候已經把這裡轉了個遍,正在百無聊賴的時候秀千代已經出來了。看到她略顯輕快的步伐,他就知道事情已經搞定了。
「回去吧?」五條悟伸手接過她的包,「挺順利嘛,居然能從他那邊把錢拿過來。你該不會……是用了美人計吧?」
秀千代的腳步頓了一下,她看向五條悟:「是嗎,這一招會有用嗎?……確實,比起威逼來說,利誘的效果會更好一些吧。」
「你想都別想。」五條悟伸手按住她的頭,「冥小姐只是愛錢而已,你怎麼為了利益什麼都可以做?底線也太低了吧!」
秀千代挽住五條悟的胳膊輕聲說:「不,我不是在指別人。你說的對,美人計這種策略,也要放在更加合適的人選身上才最有效。比如說,對你我就十分樂意這麼做。」
看到秀千代的眼神,五條悟稍微拉開了一點兒距離:「別,我還是希望我們的關系更加單純一點,多一些真誠少一些算計。」
秀千代笑了起來:「我一直對你都很真誠啊,不管是哪一方面都是如此。畢竟我最喜歡的人只有你,但是好像現在你已經不太信任我了,真是令我傷心。」
「好肉麻,你別說了。」五條悟將她塞進車裡,「現在是先回高專嗎,還是說我送你去見你的老板?」
秀千代的手機亮了起來,她收到了轉賬的信息。看著這筆的巨款,她臉上露出了心滿意足的微笑:「兩個地方都先不用去,我要去見藤吉郎,把這筆錢處理好。」
「是哦。」五條悟最近很聽不得這個人的名字,但他又覺得吃這種莫名其妙的醋實在是有些糟心。「那我送你過去吧。」
人送到之後五條悟才發現秀千代約見的不只是藤吉郎一個人,私密性很好的包廂裡還有幾個他根本不認識的人在。西裝革履,一看就是所謂的社會精英人上人,一看就令人產生強烈的逆反心理。
「你就先忙吧。」五條悟對秀千代說,「我還有點事要去做,晚一點兒公寓見。」
秀千代親了親他的臉頰:「好,晚點兒見。」
等五條悟走後,秀千代進入包廂內,開始了她作為織田信長麾下一員的正式工作。藤吉郎這邊已經准備就緒,就差她那邊最重要的資金到位。
「諸位,那就開始吧。」
一個月之後秀千代在假期回到了咒術高專,她將轉賬記錄交給了夜蛾正道:「這是之前承諾好的部分,後續還會固定打款過來。」
「……辛苦你了。」夜蛾正道確實沒想到這件事還真就被她辦成了,「雖然數額並不大,但這份心意確實收到了。」
他又沉默了一下,問了秀千代一個問題:「你其實是認同夏油的觀點,對吧?只不過他的行為和你的處事方式完全不一樣,所以你才會站在我們這邊嗎?」
「不對。」秀千代回答,「夜蛾老師,有一個重點你一直視而不見呢。」
「我的立場從一開始就說的很清楚,從入學的第一天我就說過了。」她的眼神認真而冷靜,語氣是完全的毋庸置疑。「我來到咒術高專一直都是為了我自己,做的任何事都是為了我自己。無論認可你們保護普通人,還是認可夏油傑凌駕於普通人之上,這都不是重點。」
「重點只有一個,那就是五條悟的立場,就是我的立場。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夜蛾正道嘆了一口氣:「我知道了,你果然和齋藤先生是一類人,真不愧是他的女兒。如果你是高專的敵人,說不定會是最棘手的那種類型呢。」
……
「這個月的份額已經到賬了。」夏油傑轉過頭來看向他的伙伴,「夏油大人,您不高興嗎?」
一想到這一部分錢很快就會被劃走一部分,要高興起來是很困難的。但這又是他不得不做的事,所以只能說技不如人甘拜下風。
夏油傑抱著手臂,注視著夜空中的星星,沉默了一會兒說:「比起籌款的猴子,還是馴養咒靈的猴子更有用一些。」
作為秘書的詛咒師這會兒也沒有更好的辦法,他們的新興宗教雖然因為獻金策略暫時沒有被盯上,但夏油傑想要的咒靈卻不是那種低等的東西,他需要更高階的,更強力的咒靈來驅使。
「雜魚再多也只是雜魚。」夏油傑嘆了一口氣,「如果有規格外的特級咒靈,那就另當別論了。」
但特級咒靈也不是那麼隨便就能見到的東西,一想到這裡夏油傑又覺得遺憾了起來。雖然並沒有完全搞懂秀千代體質,但她將詛咒增強的能力實在是太過於適合他。
——如果我能早一點遇到她,就好了。
——我會比悟,更適合她發揮出最大的力量來。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和低劣的猴子混在一起。」他低聲說。
秘書疑惑地看著夏油傑:「夏油大人,您剛才說了什麼嗎?」
「沒事。」夏油傑笑了起來,「什麼都沒有。」
話音剛落,寺廟的帳被觸動了,有人進入了這裡。他所設置的帳效果是只允許咒靈和有咒力的人進入。
現在有人進入,很有可能是某個意想不到的客人來訪。
「這還是初次見面吧。」夏油傑面前出現了一個形容落魄的僧侶,頭上還帶著一個奇怪的面具。「我是詛咒師,果心居士。」
夏油傑看著他的重瞳,以及斷掉一截的手臂微微笑了起來:「原來是你,之前咒殺秀千代的人。你頭上那個,是特級咒物天邪鬼面吧。」
「你來找我,是打算讓我殺掉你嗎?」
果心居士大笑了起來:「現在殺掉我的話,你會錯過最有利於你的情報。即便如此,也想要這麼做嗎?」
「那要看你會給我什麼樣的情報,讓我能留你一命了。」
果心居士平靜地說:「齋藤秀千代是咒靈和人類的混血,只要吞噬足夠多足夠強力的詛咒,她就會變成徹底的咒靈。雖然十分危險,但以你的能力來說驅使她不成問題。」
夏油傑的手指顫抖了起來,他不得不承認這個令人驚駭的真相……竟然有幾分異樣的甜美與吸引力。
「那麼,代價是什麼?」
第37章 意想不到的家庭倫理劇
「比起得到好處, 首先想到的是要付出的代價嗎?」果心居士笑容越發真摯,「不錯,真是不錯。」
夏油傑厭惡的表情無法掩飾:「別開玩笑了, 你在打什麼主意我都知道。現在這種時候告訴我這件事, 無非就是要借助我來達成你的目的。」
「但是很可惜,這個交易不成立。」
面對夏油傑的拒絕,果心居士的笑容依然沒有淡去, 他只是緊緊地盯著夏油傑:「嘴上這麼說,可你心裡依然動搖了吧。作為操靈咒術的使用者, 你需要更加強力的咒靈來驅使。」
「能夠達成你心願的特級咒靈,暫時還沒出現。除了齋藤秀千代之外,你還有別的選擇嗎?」
夏油傑冷笑了起來, 周圍的空氣驟然降溫了幾度:「是誰給你的錯覺, 你今天可以活著離開這裡?」
黑色的霧氣蔓延開來,將果心居士和夏油傑緊緊地包裹住了。寺廟另一邊的菜菜子和美美子聽到這邊有戰鬥聲響立刻就趕了過來, 雖然她們並沒有實際戰鬥過, 但夏油傑的安危比她們自己的更重要。
但是當她們所有人趕到的時候, 就只看到獨自站立在大坑旁邊臉色陰沉的夏油傑,果心居士完全不見蹤跡。
「夏油大人, 您沒事吧!」
雙胞胎跑過來急切地看著他, 他伸手摸了摸她們的頭頂:「我沒事,被他逃了。真是厲害的幻術,竟然能夠在發動攻擊的一瞬間就欺騙過我的眼睛。」
菜菜子十分氣憤:「下次再見到那個人,一定要把他殺了!」
「夏油大人沒事就好。」
然而夏油傑敷衍地應對了幾句, 他的心裡在想另一件事。
——秀千代可以吸收詛咒逐漸變為咒靈, 果心居士為什麼知道的這麼清楚?而且這個果心居士的身上有著咒靈和人類的雙重氣息, 這又代表了什麼?
難道他和秀千代之間有什麼必然的聯系嗎?
夏油傑回想起離開咒術高專之前調查過關於秀千代的事, 以及當時他查到的特級咒物的資料。他心裡逐漸開始有了一個大膽且瘋狂的猜想,可是這個猜想實在太過於匪夷所思。
「天邪鬼面的特性是反轉……反轉……人類和詛咒是對立的關系……反轉之後……啊!」
夏油傑感覺自己觸碰到了真相。
第二天一早,秀千代還沒起床就接到了夏油傑的電話。她看著手機上提示的來電人,有一瞬間的迷茫。
「你找我?」秀千代接起了電話,「有什麼事嗎?」
夏油傑的聲音很冷靜:「我有一件事想要當面找你確認一下,今天方便見一面嗎?」
「什麼事?」秀千代看了一眼日程表,她現在非常忙碌。除了學校的課業之外,還有織田信長給她安排的各種工作。「我最近很忙,如果不是特別重要的事,我建議你直接去找悟。」
「這件事和他無關,最好……你也不要讓他知道。」夏油傑如此說道,「果心居士來找我了。」
秀千代瞬間眼睛充血變成了蛇目:「他在哪裡?」
「被他逃走了。」夏油傑從手機的另一邊就感受到了她的滔天怒氣,「不過我留下了一點兒他的所有物,你要來看看嗎?」
秀千代立刻起身換衣服:「我馬上就到。」
夏油傑掛斷電話一個小時之後,秀千代就出現在了夏油傑的寺廟門口。他從未見過秀千代行走速度如此匆忙,幾乎是用疾走的速度來到了他的面前。
「你要告訴我什麼事?」她開門見山地說,「果心居士被你留下了什麼?」
夏油傑伸出手,一片沾了血的殘損布片在他的手中:「這就是他留下的東西,但結論要等到之後才能揭曉。你找得到比較安全可靠,不會泄露信息的dna鑒定中心嗎?」
秀千代罕見地呆滯了一下:「……dna鑒定中心?」
隨即她抓住了夏油傑的手腕:「他給你說了什麼?」
「他只說了你也知道的事情。」夏油傑的目光落在秀千代的手指上,「你不用擔心,除了我沒人聽到他的那些話。」
秀千代懷疑地看著他:「是嗎……他來找你做什麼?是不是打算找你做交易,讓你給我大量詛咒,讓我變成徹底的咒靈供你驅使?」
她瞬間就明白了他們昨晚的對話,也在說出那句話的同時爆發出強烈的殺意。夏油傑看著秀千代變得通紅的蛇目,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他是這麼對我說的,但我拒絕了。」他說,「不過他的建議真的十分誘人,我幾乎無法拒絕。」
他說的是真話,秀千代松開了手:「你確實沒有騙我,但這和你今天叫我來的理由無關。為什麼是dna鑒定中心,你想做什麼?」
「我認為你和果心居士……。」夏油傑輕聲說出了一個令秀千代完全無法接受的結論,「有血緣關系。」
這個平地驚雷讓秀千代受到了極大的衝擊,她變為蛇目的細長瞳孔放大了。深紫色的眼睛裡是徹底的迷茫和難以置信,隨後很快鎮定了下來。
「……這怎麼可能。」她沉思了起來,抬起頭盯著夏油傑。「你為什麼會得出這樣的結論?理由是什麼?」
夏油傑收起布片說:「這個要等鑒定結果出來才能知道,因為他身上有和你很類似的氣息,這一點我能肯定。」
「你沒有騙我的理由,我信你。」秀千代拿出手機,「還需要什麼東西嗎?」
夏油傑說:「還需要你母親的一些遺物,最好是有血跡的那種。」
秀千代聽完他的話之後,腦子裡隱隱約約有了一個模糊的結果。但她不相信猜測,只相信事實。
於是在把手裡的事情全部轉交給藤吉郎之後,秀千代就和夏油傑坐上車前往京都的舊宅邸去拿深芳野生前的遺物。
在另一邊的咒術高專,五條悟撥打秀千代的電話總是被轉接到了留言。他懷疑地看著手機,然後試著撥打了一下藤吉郎的號碼。
「……阿秀嗎?」藤吉郎忙得腳不沾地,「她說有事要處理,所以暫時不要聯系她。」
「你們不是情侶嗎,你都不知道她去哪裡了?」
五條悟掛斷了電話,然後靠在牆上想了想立刻去了夏油傑的寺廟。果然不出所料,夏油傑人也不在這裡。
「你在背著我搞什麼東西?」五條悟倒是沒想過秀千代會出軌,他第一時間想到的是她的體質和夏油傑的操靈咒術。「這個殘穢……」
他走到了夏油傑和果心居士戰鬥的地方,認出了遺留在這裡的殘穢有一部分是屬於之前洋館的詛咒師。
「又是果心居士。」他切了一聲,然後開始找寺廟裡夏油傑的麾下打算追問。「喂——他們兩個到底跑到哪裡去了?」
京都的深芳野故居有一個木匣,裡面是一小瓶被妥善保管的血液。但不知道為什麼,這瓶血液在十多年後依然像是剛從血管裡抽出來的一樣新鮮。秀千代拿著這個東西,和夏油傑返回東京去做了dna鑒定。
「我當然是父親的女兒,這一點毋庸置疑。」秀千代的聲音沒有絲毫的波動,「你要我母親的遺物,我的血以及果心居士的血,是想做更加麻煩的……親緣鑒定嗎?」
夏油傑若有所思:「你母親似乎是知道你將來一定會做鑒定,才留下的血吧。可她知道的話,為什麼當時不直接告訴你?」
「……和你無關。」秀千代冷硬地回答,「這樣應該就足夠了吧。」
鑒定中心的人拿著這三分血液樣本開始了鑒定,因為是比較疑難的親緣關系鑒定,所以等待的時間遠比普通鑒定結果要長一些。另外秀千代要求准確性一定要高,所以他們需要等48小時才能知道准確的結果。
在等待結果的時候,夏油傑沒見到秀千代聯系五條悟。雖然是他全程在陪同,但秀千代至始至終都散發著一股「不要靠近我」的氣息。
「就算現在沒有聯系悟,你也是會把結果告訴他的吧?」夏油傑說,「你就那麼喜歡他嗎?」
秀千代轉過來看了他一眼:「你為什麼要問這麼愚蠢的問題?」
她太過理所當然的反問,讓夏油傑只能苦笑。然後這個話題終止,在漫長到近乎窒息的等待時間裡,親緣鑒定結果已經出來了。
「直接說結論吧。」鑒定中心的醫生拿著報告,「您的母親和這份衣料上的血液,是非常接近的旁系血緣關系,基本可以判定為兄妹或姐弟。因此齋藤小姐您和這份血液的主人,也是同屬於旁系血親。」
旁系血親……
秀千代咀嚼著這個詞,接過鑒定報告對著醫生點了點頭:「謝謝。」
然後她面色晦暗地朝著外面走去,夏油傑緊隨其後,然後兩人在鑒定中心的門口遇到了找來的五條悟。
「不解釋一下嗎?」五條悟看著秀千代和夏油傑,「有什麼事情,是需要瞞著我偷偷進行的?」
秀千代一言不發地將鑒定結果丟給五條悟,然後罕見的沒理會他獨自上車離開了這裡。五條悟低頭翻看了一下鑒定報告,臉上露出了驚訝的表情。
「這他媽是在搞笑嗎?」他爆了一句粗口,「竟然還有這種事?」
夏油傑擺了擺手,他現在十分慶幸自己並沒有答應果心居士的建議。不然等到秀千代變成咒靈再得知真相,那他肯定會被暴怒的秀千代撕成碎片。
「果心居士和秀千代的母親是血親關系,那他不就是秀千代的……舅舅嗎?」
第38章 你是因為愛, 而誕生的孩子
秀千代現在腦子裡什麼都在想,但同時什麼也沒想。
「大小姐,現在去哪裡?」司機沒有接到她的指令, 也不知道應該要送她去什麼地方。「是回學校嗎?」
秀千代的額頭抵在玻璃上:「不,送我回京都去。學校那邊請個假,事務所那邊給藤吉郎通知一聲。」
她說這些話的時候, 都只是憑借本能在回答。說完之後秀千代有些疲倦地閉上了眼睛, 手指不由自主地抓住了胳膊。
車子將秀千代帶回了京都的老宅, 這裡自從深芳野去世之後就再也沒有人居住。但基本上還是維持著十多年前秀千代在這裡居住的風貌, 寂靜的宅邸裡連落花的聲音都聽不見。
秀千代順著連廊慢慢地走著, 一邊走一邊腦子裡逐漸開始回想以前的事情。她並不是天生就擁有過目不忘和學什麼一次都會的能力,在母親去世之前她也只是個普通的小姑娘。
最大的不同之處就是, 當秀千代發脾氣的時候, 會變成通紅的蛇目以及完全不平凡的「超能力」。但是當母親去世之後, 她的蛇目和天生的咒力就沒有了, 取而代之的是可怕的學習能力。
秀千代來到了深芳野的寢室外, 她慢慢地推開門走了進去。一切都保持著當時的樣子, 就好像她在這裡坐一會兒深芳野就會從外面進來, 笑著說她還是這麼愛撒嬌。然後和她一邊拍著手鞠, 一邊輕聲給她唱曲調悠揚的童謠。
除了拿血瓶的時候, 秀千代當時並沒有太多翻看過這裡的東西。但是在知道了深芳野留下血瓶,就是為了有朝一日秀千代能夠得知血脈真相,母親的寢室就瞬間變成了一個隱藏著謎題的巨大迷宮。
秀千代打開了各種抽屜,翻看裡面的東西。從書本到信箋,從畫卷到日記, 一樣都沒有放過, 全部都查看了一遍。其中有一捆信箋和一本手札是被符咒封印起來的, 目的就是防止外人翻閱。
「應該就是這個。」她將書信和手札拿過來,放在方幾上扯斷了書信上的符紙。「從這個開始吧。」
秀千代展開第一封信箋開始閱讀,最上面的一封是齋藤道三的回信。大致上的內容是他已經說服了家人,打算迎娶深芳野,讓她放心。接連幾封信箋都是類似的內容,看著這些滿載著濃情蜜意的信箋,秀千代很難想像那個態度和善性格冷酷的父親,會有這麼柔腸百轉的時候。
而深芳野的回信也是一樣的飽含深情,她和他分享自己看到的風景,分享一切美好的事物,並且對結婚這件事充滿了信心。
在結婚之前的那些信裡,除了兩人互訴衷腸之外,還有一個很重要的詞彙。秀千代凝視著反復出現多次的這個詞,皺起了眉頭:「御子(iko)?」
夫妻兩在書信中,對於未來有著種種美好的憧憬,並且對於這種憧憬的期待全部集中在了下一代的身上。而書信裡深芳野一直管將來會誕生的孩子,叫做御子,並且說御子一定會完成她的夙願。
「母親的夙願,會是什麼呢?」秀千代更加迷惑,於是接著翻看剩下的書信。但除了婚前兩人提及到生下來的孩子會是御子之外,再也沒有任何更多的信息。關於那個夙願,齋藤道三也沒有做出更多的說明。
秀千代打開了一本被同樣寫有符咒的紙條封印住的手札,然後開始閱讀手札。這本的內容比起書信來,就更加有用了。因為這是深芳野的日記,是從她懷孕的那天開始寫的。
……
「xx年x月x日,今天感覺到肚子在動,胎兒已經漸漸成型了吧。我好期待她將來會是什麼模樣,會不會長得像我一樣呢?但是我希望她有一雙,像他一樣的眼睛。」
……
「xx年x月x日,睡夢中我夢到了小時候的事情,如果那個時候能夠多勸阻一下,說不定就不會有那樣的結局了。啊,我怎麼這麼多愁善感,都已經是快要當媽媽的人了。」
……
「xx年x月x日,今天她踢了我一腳,果然還是有些辛苦。無論如何我也要生下這個孩子,就算付出任何代價都在所不惜。媽媽會保護好你的,在你長大之前一定會好好地保護你。」
……
「xx年x月x日,明天應該就會生了吧。我竟然在緊張呢。沒事的,只是這種程度的疼痛不要緊。但……御子真的會像我想像中那樣嗎?不不不,那是我的孩子,無論長成什麼樣我都會愛著她。」
「只是……希望她還是人類的模樣最好。」
……
「xx年x月x日,孩子生下來了。不祥的雙子,啊啊……這果然是我的報應。一千多年了……我不應該奢求的,雖然誕生了御子,可還是……為何會是雙子,難道是■■在詛咒我嗎?」
這裡的字跡有些被暈開了,秀千代猜測這大概是當時深芳野一邊寫一邊在哭泣。連續幾頁都是空白的之後,她終於看到了手札上的最後一天的筆記。
「xx年x月x日,我要帶走秀千代,她在長大之前絕不能被發現。在吸收完我的力量之前,絕不可以被■■察覺到。對不起,峰丸(道三乳名),我永遠都愛你。」
她翻到最後手札的最後,在最下角有一行字。
——「致秀千代:如果你看到這個手札的話,媽媽大概已經不在了。但請一定要相信我,媽媽和爸爸是因為愛才會在一起,也是因為愛才生下的你。」
——「你是因為愛而誕生的高貴的御子,媽媽的力量是為了保護你而存在的,請永遠不要忘記這一點。」
「我是因為愛,才誕生的孩子……」秀千代喃喃自語,「所以,母親的死是因為將力量給了我,她才會逐漸虛弱直到去世?」
手札上被塗黑的字是「哥哥」,她和齋藤義龍的誕生,從一開始就是基於果心居士對妹妹的詛咒。同為咒靈,哥哥憎恨人類,而妹妹卻和人類真心相愛結為夫妻,甚至使用了某種方法反轉為了人類懷上了孩子。
而果心居士無法接受這一點,對她施加了詛咒。於是原本只會誕生一個孩子的深芳野,生下了不祥的雙子。因為深芳野的期待(詛咒),秀千代在胎中就繼承了她的力量,是完全的咒靈與人類的穩定混血;而齋藤義龍則是單純的人類軀體,和咒靈一點兒關系都沒有。
「原來……他找上義龍針對我,是因為這個啊。」秀千代看向五鬥櫃上的相框,裡面有一張秀千代和深芳野的合照。母女二人除了明顯的氣質和眼睛之外再無差異,而另一個相框裡是年幼的齋藤義龍和齋藤道三,父子兩個也像是同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
「用神似父親的義龍來對付神似母親的我,確實是個殺人誅心的好辦法。」
在搞清楚這件事的來龍去脈之後,秀千代將信箋和手札全部收拾起來准備燒掉。就在她剛把這些東西整理好的時候,就看到了站在紙門外的五條悟。
「你……什麼時候來的?」秀千代完全沒察覺到他的氣息,「怎麼也不叫我一聲?」
五條悟徑直走過來一屁股坐在她旁邊:「大概是從你在翻箱倒櫃的時候就來了吧,因為看你心情不是很好,所以就干脆沒出聲。我很體貼吧?」
秀千代嘆了一口氣,將頭輕輕地靠在了他的肩膀上:「我只是,稍微有點難以接受。雖然這是事實,但……」
「想哭的話,隨時可以哭出來哦。」五條悟捏了捏她的臉頰,「不過就算我這麼說,你也不會真的哭出來。因為畢竟自己的親人要傷害自己這件事,確實令人難以接受。」
他說這話的時候選擇性地遺忘了,最初試圖殺死秀千代的就是她弟弟齋藤義龍。
然而秀千代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在說什麼,我怎麼聽不懂?」
「啊?你不是在為果心居士居然是你舅舅這件事傷感嗎?」五條悟和她面面相覷,「那你到底在傷感什麼?」
秀千代將深芳野的手札遞給他:「你看看這個吧。」
五條悟還裝模作樣地推辭了一下:「這怎麼好意思,這可是你母親的日記本。讓我這個外人來看真的好嗎?」然後一邊說著一邊毫不猶豫地就翻開了。
但是在翻開之前他注意到了手札封面上的符咒痕跡,他看了一眼低頭整理書信的秀千代。她大概不知道,這個古老的符咒是只有血脈至親才能打開的東西,破除封印之前如果有人試圖打開,就一定會被封印所詛咒。
但這個就沒必要告訴給她知道了。
在五條悟翻閱手札的時候,秀千代整理完書信小小的打了個哈欠。她為了等鑒定結果已經超過48小時沒睡覺了,現在身處於母親的舊寢室,身邊是她最喜歡的人,於是秀千代靠在五條悟的腿上陷入了睡眠之中。
等到她睡醒睜開眼睛的時候,她和五條悟不在寢室裡而是在走廊上。風溫柔地吹過耳畔,偶爾還能聽到一聲鳥啼。水洗過一樣的天幕上閃耀著月亮和璀璨的星星,而秀千代只看得到五條悟的眼睛。
「被人所愛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所以你想哭就哭出來吧。」五條悟伸出手抱著她,「純粹的愛比詛咒更加扭曲,也更加強大,這一點你比誰都清楚。」
秀千代將臉埋在五條悟的胸口,她帶著低低的鼻音問他:「被我詛咒(愛著),你也會覺得幸福嗎?」
「還真是個難以回答的問題……嗯,很幸福啊。」
第39章 與你相遇這件事, 本身就是命運的精心饋贈
聽到五條悟這麼說,秀千代抱著他的手收緊了一些。她蹭了蹭他的胸口,聲音稍微平靜了一些:「你沒有其他想和我說的嗎?」
「說什麼?」五條悟有一搭沒一搭地用手撫摸她的脊背, 「你家裡那點兒事兒雖然聽起來挺復雜,不過咒術師家族裡這類事也不少啦。所以我當時就說了,你應該早點離開那種環境才對。」
「不過我算是明白你為什麼這麼戀愛腦了,原來是家族遺傳。」
秀千代抬起頭看著五條悟:「你就只想到這個問題嗎?」
「啊,那不然呢?」五條悟很驚訝,「難道要我感慨一下你媽媽和你爸爸的神仙愛情?這就不用了吧, 雖然能和咒靈結婚生子的男人他是我見過的第一個, 但把希望寄托在尚未出生的孩子身上,總覺得有點不負責任。」
五條悟摸了摸秀千代的頭頂:「他們給予你的期待越高,期望越大,反過來講你的壓力不也是同樣大嗎?唯一讓我覺得慶幸的是, 還好你是現在這樣的性格,不然會很令我為難的。」
「阿秀就是阿秀, 和你的身份無關, 你就只是你自己而已。」
秀千代笑了起來:「果然是你會說的話, 這麼看來,你也是會當一個好老師的。」
「我一直都有努力學著當一個好老師啊。」五條悟伸個懶腰,「上一代人的想法最終也只是他們的想法,不管是什麼夙願也好, 還是什麼御子也好, 那都是他們一廂情願的事。你願意去完成當然是可以的,就算不想按照他們的想法去做也沒有什麼關系。」
「畢竟你的人生是你自己的, 也不是你自願選擇降生在這個世界上。如果被他們的願望剝奪了原本屬於自己的人生, 那才是不可原諒的。」
秀千代看著五條悟的眼睛:「你今天……感覺和以往不一樣了。」
「是嗎?」五條悟笑了起來, 「你是不是又要說——『感覺比之前更加喜歡你了』,這種話?」
「嗯。」秀千代親了親他的臉,「要來看看這裡嗎,從出生到去齋藤家之前我一直住在這裡。」
五條悟站了起來,一邊嘟囔著腿都麻了,一邊被秀千代牽著手在宅邸裡慢慢地往前走。她將深芳野的臥室門關好,帶著五條悟往她以前居住的房間走去。
「你以前就住在這裡嗎?」五條悟看著眼前的房間發出感慨,「感覺很像什麼恐怖游戲裡會出現的場景呢。」
秀千代沉默了一下說:「你在京都的家裡,不也是這種風格的房間嗎?你就這麼討厭這種古老風格啊。」
「當然不喜歡。」五條悟按亮了燈,「我以前的房間裡他們不允許放這個,不允許放那個。每年生日的時候,我只想要游戲機,他們就只會送一些昂貴但沒用的古董。」
「所以我一點也不喜歡老家,古板又無趣。」
他一邊說一邊走向房間的櫃子:「能打開看看嗎?」
「可以。」秀千代點點頭,她跪坐在墊子上看著五條悟翻箱倒櫃。「你找到什麼了?」
五條悟像是發現了寶藏一樣舉起手:「我發現了相冊哦。」
然後他拿著相冊走到秀千代的旁邊,坐下來和她靠在一起看裡面的照片。她都不太記得這個相冊的存在了,畢竟深芳野一去世之後,她很快就被齋藤道三帶回了齋藤家。
翻開的第一頁上面,是秀千代剛出生的照片。五條悟瞪大眼睛:「竟然也是正常的嬰兒誒,看起來……皺巴巴的。像個小猴子,眼睛都睜不開呢。」
「剛出生的嬰兒都是這樣吧。」秀千代說,「你剛出生的時候應該也差不多是這樣。」
「胡說,我肯定更可愛一些啊。」五條悟信誓旦旦地說,「你不信嗎?」
秀千代看了他一眼:「我又沒看到,我怎麼會知道你剛出生是不是比我可愛。除非你拿來給我看看,我才會相信。」
明知道秀千代是在激將法,但五條悟決定滿足她的願望。
幼稚的小學男生五條悟將相冊放在秀千代的手裡站起來:「那你等我一下,我去拿相冊。既然要比較的話,還是讓你看到真相,認清楚論可愛這種事絕對是我比較占優勢哦~」
「……」秀千代看著從眼前消失的五條悟,她突如其來感覺到有一絲頭痛。她低頭看著相冊第一張嬰兒照片,忍不住發出了類似的感慨,「確實……有點難看。」
沒幾分鐘五條悟就回來了,他手裡也拿著一本相冊:「找到了~」
「你看啊,我就說我比較……」五條悟充滿自信地翻開,然後卡了殼,「啊,這個……」
秀千代看著照片裡的嬰兒五條悟,誠實地說:「嗯,是白毛的小猴子呢。論稀有度,你確實贏了。」
「這個不算啦!」五條悟頓時丟開自己的相冊,繼續翻看秀千代的相冊。「還是先看你的吧,我的過會兒再看也來得及~」
於是接著翻相冊,五條悟看到了稍微長大一點的秀千代。她穿著嬰兒服睡得正香,小小的手掌抓著一根纖細的手指,半透明的指甲都是可愛的粉紅色。果然長開了一點兒之後,比剛出生的樣子要可愛不少。
五條悟接著往後面翻,看到了秀千代一周歲的照片。
「果然很像。」五條悟比劃了一下,「和那種人偶娃娃一模一樣,你從小就不是個喜歡笑的孩子啊。性格這麼陰沉真的好嗎?」
面對五條悟的這句話,秀千代完全不知道要怎麼接,於是她決定沉默應對。好在他也就是隨口一說,然後開始看接下來的照片。不過他注意到照片上方所寫的日期,然後皺起了眉頭。
「阿秀,你的年齡……是不是不太對?」他指著日期說,「按照你出生的日期來說,你應該比我小一歲啊。為什麼最開始在洋館我拿到的資料上說你是和我同歲?」
秀千代搖搖頭:「我不知道,反正這種事情也不要緊吧。你很在意我的年齡大小嗎?」
……倒不是這個問題。
五條悟看著那個日期,原本這個確實是沒什麼大不了的。但聯想到前面深芳野的手札裡所說的「夙願」和「御子」之類的信息,他開始有點陰謀論了起來。
「之前一直有人說,自從我出生之後改變了整個咒術界。」五條悟向後仰去,「阿秀,你知道『熵增』這個詞嗎?」
「有序到無序的變化過程。」秀千代跟上了他的思路,「能夠使用的能量總值恆定,但可使用部分在越發地減少。悟,你是想要和我討論物理嗎?」
五條悟擺了擺手:「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在說……咒術界不也是一樣的嗎?從古至今,咒術師們都沒有什麼大的改變。就算是再怎麼鑽研咒術,也只是使用老一套的規則來限制新生代。」
「雖然我很討厭上頭的人,但比起老頭子們來說,最可恨的一點難道不是每個老家伙都曾經年輕過這件事。被規則束縛手腳,然後沿襲舊的傳統一直到新的時代,都現代社會了還是用推薦制來晉升咒術師。可笑也應該有個限度啊!」
說到這裡,五條悟看向她:「提問時間到,阿秀!」
「嗯?」
「那麼你來回答一下這個問題,這應該是你的長項吧。」他眼神灼灼地盯著秀千代,「想要這個死水一潭的咒術界重新煥發生機的契機是什麼?」
秀千代微微一笑,低下頭輕聲說:「是『工業革命』。我回答的對嗎,五條老師?」
解決咒術界困境的辦法就是注入更高級的刺激。這個刺激可以是更高層次的咒術師誕生(五條悟),或者更加強大的咒靈;這些存在是比現在的掌握咒術界話語權的人更加高層次的。伴隨著更加強大的咒術師所出現的,一定是更加危險的咒靈,而這些人與非人的存在都會對咒術界造成巨大的衝擊。
靜止的時代會被衝擊,壓抑的力量會劇烈反彈回來。
「bgo~」五條悟按住她的後腦勺,結結實實地親了親她。「你看,書讀得多果然是有好處的,所以我真的很想要建議那些老不死的家伙們,都給我滾去學校好好的讀書。」
「想想看,那群老的只有滿腦子規矩教條的老東西們,被逼著睜眼看世界然後寫歷史論文的樣子,簡直笑死人了。」
秀千代舔了舔嘴唇:「所以你想說,你就是那個被改良的蒸汽機嗎?我本來以為按照你前面的說法,你會是那個以一己之力拉動整個咒術界改變的人。」1
「如果是之前我大概會這麼想吧。」五條悟似乎又想起了夏油傑和他的對話,於是擺了擺手,「但認清現實之後果然還是一個人做不到這些事,不過將自己比喻為巨大機器上的關鍵齒輪,這個想法不也很酷嗎?」
他很坦然地這麼說了出來,和當初剛領悟到咒術奧義時判若兩人。雖然秀千代並沒有親眼看到那一幕,但她能想像他當時那種心境。
「所以這和我改出生時間有什麼關系?」秀千代接著問,「你剛才說的這些,只是為了給這個做鋪墊對吧?」
五條悟說出了他的結論:「阿秀你的媽媽為什麼之前不和人類生下混血,非要到現代才做這件事。我想,她是不是也預感到了某種改變的契機,因此才會在『正確的時間』和『正確的人』生下了『正確的孩子。』」
秀千代的聲音沒有什麼情緒,但她忍住了生氣的衝動:「你想說媽媽她和爸爸,並不是因為真愛才生下的我嗎?」
「你怎麼這會兒犯糊塗了?」五條悟繼續說,「因為『變量(我)』出現了,所以你的誕生才是順理成章的事。」
秀千代睜大了眼睛,她完全理解了五條悟的意思。也因此她的心裡像是一場激昂的慶典,終於迎來了最關鍵的盛放煙火。
——飽含愛意和期待所誕生的御子(神之子),與引發改變的另一位御子(神之子)。
「果然我是為了和你相遇,才會誕生的。」
第40章 過度的貪欲會導致毀滅的結局
在京都呆了一晚上回到東京之後, 五條悟和秀千代便直接來到齋藤義龍的住所,想要從他這裡獲取關於果心居士的線索。
「別裝傻,你怎麼可能不知道果心居士的下落?再嘴硬的話,我可就對你不客氣了哦。不過就算你說實話, 我還是會想要狠狠地揍你一頓。」
「我說了, 我不知道要怎麼聯系到他!」
當齋藤義龍被揪著領子質問的時候,他這麼對五條悟說。
秀千代坐在沙發上看著齋藤義龍, 當和她的眼睛對視的時候, 齋藤義龍渾身的寒毛都炸開了,如果他可以選擇的話現在就想要尖叫著從屋子裡逃出去。而五條悟還十分壞心眼地把他的頭轉向秀千代的方向, 讓這對姐弟能夠直視對方,
但他被五條悟牢牢地按住了, 別說要逃走, 就是眼睛不看秀千代都不行。
「我的耐心,是很有限的。」秀千代低聲說, 然後冰涼的手指抬起齋藤義龍的下巴。「別對我說謊,親愛的弟弟。」
「我真的不知道!」齋藤義龍近乎崩潰,一方面在為了秀千代主動觸碰他而狂喜,另一方面也在因為本能懼怕她而感到極端的恐懼。「是他主動出現在我的面前的,我根本不知道果心居士在什麼地方!」
秀千代凝視了一會兒齋藤義龍, 然後松開了手:「他說的是真的。」
「是嗎?」五條悟有點不信, 「一個突然出現的詛咒師說要幫助你咒殺你的姐姐, 你就不會懷疑這是不是欺詐?你這麼容易相信別人嗎?」
齋藤義龍咬緊牙關,他克制住聲音的顫抖回答:「要你管!」
「哈,我當然管不了你。」五條悟扯出一絲嘲弄的笑, 「不過你在意的人, 好像也都不想管你。嗚哇, 好可憐,太可憐了,我看著都想哭了呢。」
要不是打不過,齋藤義龍真的很想要現在就把五條悟當場給殺了。
五條悟丟開齋藤義龍看向秀千代:「既然他真的不知道,再問下去也是浪費時間。不如想個辦法,讓他自己出現好了。」
秀千代點點頭,然後從沙發上站起來:「打擾了。」說完她就准備離開這裡,但是在離開之前她聽到了齋藤義龍的聲音。
「哈哈哈哈哈……」
「……?」她轉過去的時候,只看到了齋藤義龍充滿怨恨的雙眼,充血的眼睛死死地盯著她。就像是垂死掙扎的野獸,要發動最後的攻擊一樣。「你想說什麼?」
齋藤義龍嘴唇動了動,他的聲音和臉上的表情形成了極端的反差。臉上的表情越是憤恨,說話的語調卻越是輕柔。
「我恨你,姐姐。不光是你,還有母親,父親。明明沒有任何一個人期待我的降生,為什麼還要把我生下來?我又做錯了什麼呢,只不過是沒有你那麼優秀,沒有你那麼備受期待,難道我就應該去死嗎?」
「這不公平,一點兒也不公平。」
「你說我沒有自信,不夠努力,是個可憐的家伙……」齋藤義龍單手捂著臉站在原地笑了起來,「但即便是這樣的我,也有著想要實現的願望。」
——去死吧,齋藤秀千代。
伴隨著這無聲的詛咒,秀千代感覺自己的心髒停跳了一瞬。然後整個屋子裡的燈全部熄滅,齋藤義龍的整個身體開始逐漸扭曲變形,從他腳下開始蔓延出無數雙手將秀千代緊緊地抓住,齋藤義龍的臉上倒扣著一個怪異面具,將他的臉完全地遮蓋住。
就快走出宅邸的五條悟驚愕回頭,身後的宅邸已經在頃刻之間被巨大而濃烈的詛咒氣息所覆蓋。覆蓋住宅邸的詛咒氣息撲面而來,強烈的惡意幾乎要刺傷人的皮膚。
「自暗而生,比黑更黑;污濁殘穢,皆盡祓禊。」五條悟瞬間張開了帳,「這下可有點麻煩了,他要是死了,阿秀的工作量豈不是會增加不少?」1
而當他返回宅邸中心的時候,看到的正是被天邪鬼面化為咒靈的齋藤義龍。令他感到驚訝的是,咒靈狀態的齋藤義龍比起一般的咒靈來說更加怪異。
——因為他的臉,已經完全變成了秀千代的樣子。
「不,不對。」五條悟緊緊地盯著他,「你用反轉的天邪鬼面,將自己強行變成了另一個『秀千代』?」
雖然外表依然是人的形態,但是可是他已經徹底地被反轉成了詛咒。而咒靈化的齋藤義龍在放肆地大笑,那張變得和秀千代一模一樣的臉上浮現出近乎迷醉的狂態。
五條悟看的直皺眉:「雖然是同一張臉,但是這表情看的也太奇怪了。不行,我還是無法接受你的臉長在別人的身上……」說著他就抬起手,准備直接祓除齋藤義龍。
但被抓住的秀千代搖了搖頭:「這件事和你沒有關系,悟……能讓我自己解決嗎?」
「好吧,既然你這麼說的話,那就交給你了。」五條悟收回了手,「……我在外面等你。」
五條悟離開之後,宅邸裡只剩下了秀千代和咒靈化的齋藤義龍。
她微微低頭看著從地面延伸出來的手,那些手將她不斷地往下拖,試圖將她拉入黑霧組成的泥潭之中。而齋藤義龍一步一步接近她,最終站在她的面前,伸出手掐住了她的脖子。
「這就是你想要的嗎。」秀千代看著齋藤義龍說,「變成我,取代我。呃……用和我相似的力量,去得到你臆想中我的一切。」
但是咒靈化的齋藤義龍除了大笑之外,已經無法再正常地說話了。他的雙手緊緊地卡住秀千代脖子,越收越緊,只要再用力一點就能把她的脖子扭斷了。即便是咒力強化過身體,秀千代本身還是過於脆弱,她的臉已經漲得通紅,幾乎要無法維持呼吸。
「……姐姐……為什麼……」
秀千代眼前一陣一陣發黑,她聽到了在狂笑不止的聲音之外的另一個聲音。是齋藤義龍原本的聲音,細小又微弱,就好像是壞掉的磁帶一樣。
「我的出生……是一個錯誤嗎……?」
她無法回答這個問題,深芳野和齋藤道三對於她來說是世界上最好的父母,但對於齋藤義龍來說卻是世界上最糟糕的父母。如果秀千代站在齋藤義龍的立場,她甚至會比他做的更加極端。
因此她從未責怪過他,因為她能體會這種心情。但理解是一回事,面對一個想要殺死自己的弟弟,她只能做到無視他的一切。打從一開始秀千代就從未想過和他去爭奪什麼。但越是漠視,累計起來的情感也就越發濃重。
最終凝結為扭曲的殺意,他想要從根源上抹消秀千代的存在。想要取代她,想要將她的一切都變成自己的,想要讓她理所當然享受的人生都化為灰燼,想要將她那張永遠高高在上的臉踩在腳下。
——想要毀掉她的一切,想要讓她看著自己。
秀千代掙扎著伸出手,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擁抱了自己的弟弟。在被擁抱的一瞬間,齋藤義龍的狂笑像是被按了暫停鍵一樣靜止了,他似乎不明白為什麼秀千代要緊緊地抱著他。
「你做的很好。」她用盡了最後一絲力氣,「不愧是我的弟弟……」
下一瞬間,秀千代腳下的黑霧像是煮沸了一樣沸騰起來。無數條宛如黑蛇一樣的東西纏繞上了齋藤義龍的身體,將他整個包裹了起來。然後秀千代捧著他的頭,對著那張和自己一模一樣的臉湊過去,輕輕地在額頭上落下最後的親吻。
「睡吧。」
伴隨著她的話,黑色的蛇狀霧氣將齋藤義龍包裹的嚴嚴實實。就像是消化百足妖婦一樣,咒靈化的齋藤義龍也在巨大的繭中被慢慢地吞噬殆盡,連一絲殘骸都沒有剩下。
五條悟看向宅邸的方向,詛咒的穢氣逐漸在散去。看來是秀千代祓除了她的弟弟,只是……他原本不想要她去承擔這個弒殺至親的罪責,但她還是選擇了自己去面對這件事。
「真是令人頭痛。」他捏了捏眉心,「我不是說過了嗎,過度的貪欲最終會招來毀滅的結局。」
帳消失的時候,五條悟走進來看到了站在原地的秀千代。她的脖子上是刺目的淤痕,倒也沒有受什麼其他的傷。但五條悟剛一靠近,秀千代就整個人軟倒在了地上。
「阿秀?」他連忙接住了她,「你沒事吧?」
秀千代咳嗽起來,聲音異常嘶啞:「我,我沒事。」
雖然她這麼說,但五條悟看得出來她此刻難受至極。他沒有看錯,秀千代在吸收了變為咒靈的齋藤義龍之後,體溫變得異常高熱,隔著衣服都能感覺到她身上滾燙的熱度。
「是副作用嗎?」五條悟摸了摸她的額頭,「好燙……」
還沒等他再說點什麼,門外就傳來了異常嘈雜的聲音。一群人慌張的衝了進來,為首的那個人五條悟不認識,但他似乎認識秀千代。
「大小姐,義龍少爺在嗎!」那個人大聲地說著,「老爺他,老爺他……」
秀千代支撐著身體看向那個人:「咳咳……爸爸他……怎麼了?」
「老爺被殺害在了公寓裡!」那個人眼眶都紅了,「是昨晚的事,我們找到了監控視頻,凶手是……是義龍少爺……是義龍少爺殺死了老爺!」
不只是秀千代,連五條悟都愣住了。他看向秀千代,她的表情一片空白:「你說……什麼……?」
在昨晚她終於知道自己出生真相的時候,齋藤道三就已經被充滿了怨恨和嫉妒的齋藤義龍殺死了。而她又在剛才一無所知的狀況下,親手殺死了自己的弟弟,自己的殺父仇人?
五條悟已經不知道應該用什麼表情來面對這件事了,他低頭一看,秀千代卻已經體力不支暈了過去。
「阿秀,阿秀?!」
第41章 當自信心被摧毀的一瞬間
「請節哀。」
「謝謝。」
來吊唁的人都穿著黑色的西裝, 寺院裡像是煙霧一樣彌漫著誦經的聲音。今天的天氣很不好,正在下著雨。到處都是濕漉漉的,濃重的水氣沾染到衣服上, 讓布料都變得陰冷起來。
烏壓壓的黑色雨傘像一朵又一朵帶有劇毒的蘑菇, 零零星星地朝著靈堂的方向移動。穿著黑色西裝的人們面容冷漠地上香吊唁, 無論是出於真心還是假意, 他們都要擺出悲痛的姿態來。
五條悟站在靈堂的一側,遙遙地看著端坐在人群最前面的秀千代。她臉色異常的蒼白,濃黑的長發被挽起來別著一朵潔白的花。似乎是因為還在發燒的關系,她的臉上還有不太正常的紅暈, 眼眶周圍都是泛著一圈紅。
「這樣一來,往後的日子她會很辛苦吧。」吊唁完畢的夜蛾正道走了過來, 站在五條悟的旁邊,「突然就變成了齋藤家的家主,想必秀千代自己也沒有料到會有這種結局。」
五條悟抱著手臂靠在牆壁上, 眼睛一瞬間也沒有離開秀千代:「她應該會很快適應的, 阿秀她可沒有你想像中那麼脆弱。」
夜蛾正道點點頭:「你說對, 畢竟秀千代是齋藤先生的女兒。說起來, 齋藤義龍變為詛咒是借助了特級咒物天邪鬼面的力量對嗎?」
「沒錯。」五條悟點點頭,「不過那東西現在在阿秀手裡,你要回收的話得找她。不過我倒是覺得,她應該不會給你。」
「關於果心居士, 老師你知道一些什麼嗎?」
夜蛾正道說:「我只知道他是一個很神秘的詛咒師, 因為最擅長的術式是幻術, 所以幾乎沒人見過他本來的樣貌。唯一能夠判斷身份的是他有一雙重瞳, 齋藤先生這件事和果心居士有關嗎?」
五條悟想起和秀千代的約定, 如果實話實說就會暴露她混血的身份;而秀千代現在已經足夠忙碌, 還是不要增加無謂的工作量比較好。
「我是有這方面的懷疑,但還不確定是他干的。」五條悟只能這麼說,「阿秀的這事兒我會處理的,你就不用太擔心了。」
夜蛾正道點了點頭,然後若有所思地盯著五條悟。被他這麼一看,五條悟滿臉疑惑。
「怎麼了?」
「雖然現在說這個有些不合時宜,但悟你也知道。」夜蛾正道壓低聲音說,「秀千代勢必會繼承齋藤家,而她作為家主是必然不可能出嫁的。所以……你到時候打算怎麼辦?」
五條悟歪了歪頭,完全沒懂他的意思:「老師你想說什麼?」
「你和秀千代交往也有好幾年了,你們兩個什麼感情大家心裡都很清楚。」夜蛾正道嚴肅地說,「你要是打算入贅齋藤家,那就要做好心理准備。五條家的人應該不會允許你這麼做吧。」
聽完了夜蛾正道的話,五條悟臉上露出了哭笑不得的表情:「老師,現在可是葬禮啊。說這個真的好嗎?」
「我還沒想過這方面的事,到時候再說吧。」
夜蛾正道也只是提醒他一下,並沒有想要干涉他們兩個的意思。他說完拍了拍五條悟的肩膀,然後撐著傘離開了寺院。
「什麼出嫁入贅,真是亂七八糟……」五條悟看向秀千代的方向,「不過繼承家族啊,還真是一件麻煩的事。」
葬禮的悼唁直到晚上才結束,秀千代推開她那間休息室的紙門,就看到五條悟坐在裡面吃點心。
「你回來了?」他拿起手邊的點心塞進嘴裡,看著穿著純黑色喪服的秀千代。「還撐得住嗎?」
她坐下來點了點頭:「我還好。」
「是嗎?」五條悟從衣兜裡摸出藥丟給她,「把藥吃了,你現在看起來就像是隨時隨地會暈過去一樣。」
秀千代接過藥,就著冰冷的水服了下去。喝完藥她感覺從體內升騰起來的灼燒感似乎降低了一點,但這種發燒的狀況並不是因為普通的受涼引起的疾病,而是源於她吸收了變為咒靈的齋藤義龍。
「事情怎麼處理的?」五條悟將放在保溫飯盒裡的食物遞給秀千代,「先不著急說,再怎麼樣也要吃東西,聽話一點。」
秀千代慢慢地將餐盒裡的東西吃完,然後才回答他的問題:「爸爸的死按照心髒病發處理,這些事情都已經安排好了。至於義龍的下落,是人口失蹤。」
「他們會接受嗎?」五條悟一手撐著臉,一只手的指尖在敲打自己的膝蓋,「應該會有人持反對意見吧?」
秀千代看向他:「沒有人會有反對意見的。」
「真的嗎?」
秀千代深紫色的眼睛裡泛著冷硬的光:「我說沒有,就是不可能會有。」
「還真是雷厲風行。」五條悟感慨了一句,「那這樣一來,你原本要把齋藤家拱手讓人的計劃豈不是要破產,畢竟現任家主是你自己。你弟弟還真是可憐,原本安分守己的話他想要的東西都會屬於他。」
「是他自己太貪心了。」
五條悟看了秀千代一會兒,問了一個很失禮的問題:「你和齋藤義龍之間絲毫沒有姐弟情,這一點想必他也清楚。不過我好奇的是,對於你父親的死,你表現出來的樣子有幾分是真心,又有幾分是假意呢?」
秀千代看向靈堂的方向:「今天這種日子,我不想說謊。」
「所以是裝出來的嗎?」五條悟臉上露出了諷刺的笑意,「果然這方面你確實是像齋藤義龍所說,是個情感殘缺的怪物。」
秀千代看向五條悟:「你討厭這樣我的嗎?」
「當然討厭。」五條悟撥弄了一下秀千代垂在臉側的頭發,「倒不如說從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我就知道你是這種人了。硬要說的話,打從一開始我就一直不喜歡你這一點。」
「因為歸根究底,我所喜歡的阿秀,是只執著於我的齋藤秀千代。」
秀千代用臉頰蹭了蹭他的手:「所以你會喜歡我,是因為很明白自己在我眼中和別人不一樣。因為我也答應過你了,會【只為了你去死】。」
明明是情意綿綿的氛圍,但他們兩人的對話內容卻完全不是那麼回事。外面的雨下的更大了一些,寂靜的寺廟裡除了雨滴的聲音之外再無其他。
五條悟看她掩著嘴唇打了個小小的哈欠:「困了嗎,睡一會兒吧。時間到了我會叫你起來的,明天我就不能繼續留下陪你了,要自己注意身體。」
「我知道。」秀千代看向五條悟,站起來走到他身邊坐下,伸出雙臂環著他的腰。「悟……」
「嗯?」五條悟一邊拆開她挽住頭發的發簪一邊用手梳理著她的流水般的長發,「怎麼了?」
「我現在是齋藤家的家主了……」
「我知道啊。」
「所以,即便是我也會承擔家族義務的。即便是我覺得這種事情怎麼樣都好,但至少這件事沒有必要站在眾人的對立面。」
「你到底想說什麼?」五條悟心裡已經有了預感。
秀千代眼神迷離地盯著他的臉:「所以悟,你願意嫁給我嗎?入贅齋藤家,成為我的丈夫。」
兩個人默默地對視了一會兒,因為秀千代說的太過於理所當然,五條悟甚至沒能第一時間反駁她的話。好在他白天已經被夜蛾正道打了預防針,對於她的話也算是有了事先的抵抗力。
「說來真不好意思,別看我這樣,也是五條家的大少爺呢。」五條悟捏住秀千代的臉沒好氣地說,「所以為什麼是我入贅,而不是你嫁給我?」
「好。」秀千代干脆利落地說,聲音果斷地嚇了五條悟一跳。
她抓緊了他的手:「我可以立刻改姓五條,所以我們什麼時候結婚?」
五條悟把要站起來的秀千代強行按著坐下:「你給我冷靜一點,現在還是你父親的葬禮吧。為什麼會突然扯到入贅出嫁這種事,不覺得有些太莫名其妙了嗎?」
「給我稍微理智一點啊。」
秀千代不解地盯著他:「你我都是咒術師,當然知道人死了就是死了,並沒有什麼所謂的靈魂在看著這種說法。況且就算是爸爸的靈魂在看著,他也應該會為了我們結婚這件事而高興的。」
「畢竟最初你來到洋館,就是為了成為我未來的丈夫。」
五條悟瞪大眼睛看著秀千代:「哈?你在說什麼東西?我怎麼不知道我去執行一個簡單的任務,就莫名其妙成為你的丈夫了?」
「你不知道很正常。」事到如今秀千代也沒有什麼好隱瞞了,「打從一開始,爸爸就告訴我了,來到洋館保護我咒術師有可能會成為我的丈夫。我答應了這件事,所以未婚夫從頭到尾就只有你一個人,上次我是故意騙你的。」
五條悟就像是第一次認識秀千代一樣,難以置信地看著她:「給我等一下哦,去洋館的人會成為你的丈夫,那萬一去的不是我,你也會這麼順從地答應嗎?」
秀千代糾正他的話:「嚴格來說,只有50的幾率我會答應。所以來的人是你就很好,因為我對你確實是一見鐘情。從一開始,我就是拿你當未來丈夫那樣對待的。」
五條悟感覺自己的認知都在一瞬間被顛覆了,他很想說點什麼,但一時半會兒他竟然說不出任何話。於是他站起來擺擺手,走向了外面。
「悟,你要去哪裡?」秀千代站起來看著他。
五條悟背對著秀千代,緩緩地說:「我要冷靜一下,你先別過來。這兩天暫時我不想看到你,等我想通了再說。」
下一瞬間五條悟就消失在了她的眼前,只剩下秀千代一個人站在下著大雨的寺廟之中。
家入硝子看著診療室裡突然出現的五條悟,按滅了煙頭:「你不是去陪秀千代了嗎,怎麼一個人回來了?」
五條悟抬起臉看了她一眼,然後緩緩地說:「有那麼一瞬間,我是真的想要和她分手的。」
家入硝子點了點頭,給出了真誠的建議:「我覺得你最好不要這麼做,不然秀千代一定會殺了你。」
第42章 她討厭姐姐的未婚夫, 他討厭女友的摯友
結果五條悟還真是說到做到,說這兩天不聯系秀千代就真沒有聯系她。
而秀千代這邊雖然有心去找他,可惜葬禮結束之後堆積如山的事情就把她淹沒了。姑且不論她之前和織田信長的約定, 就是齋藤家這邊的事務就足夠她不眠不休忙碌好幾天。
好在藤吉郎那邊的事務並不算很多, 他全程陪同秀千代處理手頭的事務。
「姐姐大人越來越像父親了。」某一天歸蝶給她帶餐來看她的時候,這麼對她說。「我就知道您會成為齋藤家的家主。」
秀千代一邊用鋼筆在文件上簽字一邊頭也不抬地回答:「不用繞圈子, 信長先生叫你來給我傳什麼話?」
歸蝶抿嘴一笑, 遞上一張請柬:「雖然這個時候給姐姐大人增加工作量不是我的本意, 但下一個月是之前就預定好的訂婚宴。還希望姐姐代表齋藤家出席,另外信長他也是希望能借助這個機會向所有人證明齋藤家還是有話事人的。」
「我知道了。」秀千代點點頭,手上的鋼筆依然寫個不停。「我會出席的, 濃姬。」
「嗯?」聽到秀千代叫她的愛稱, 歸蝶有些疑惑。「姐姐大人,還有什麼事嗎?」
秀千代手裡的鋼筆頓了頓, 她看向她:「你今晚有安排嗎?」
歸蝶雖然想回答晚上有舞蹈課和禮儀課, 但她聰明地住口了。秀千代現在的時間寶貴到每分鐘要用一般等價物來衡量,能讓她主動詢問的事一定不小。她果斷地決定推掉晚上的一切行程,等候她的邀約。
秀千代說:「我晚上有事想問你, 一起吃個飯吧。……你這是什麼表情, 只是姐妹之間的小聚而已。」
歸蝶一直都覺得這個長姐思考時候的眼神,未免過於像冰冷的蛇。她忍不住用手撫了撫胸口,立刻拿起手機預約了一個高檔餐廳。
一直忙碌到傍晚的秀千代才把桌子上的文件全部閱覽完畢並且簽上名字, 她用手捏了捏鼻梁, 站起來拿起之後有專職的生活秘書給她披上外套。這種生活是秀千代之前從未設想過的, 但意外地並不讓她討厭。
到了餐廳她和歸蝶安靜地吃了一頓飯, 然後在喝茶的時候秀千代手指摩挲著茶杯, 問出了一個令歸蝶猝不及防的問題。
「你和信長先生, 吵過架嗎?」
歸蝶差點以為自己聽錯了,但秀千代看她驚訝的表情又重復了一遍。這次歸蝶聽的清清楚楚,秀千代她竟然在詢問感情問題,這可真是……太驚人了。
於是歸蝶坐的稍微近了一點:「姐姐大人,您和那位五條先生吵架了嗎?」
「我不太理解吵架的定義。」秀千代回想起五條悟當時的表情,他看起來不太像是生氣。「應該只是有些分歧,我們沒吵架。」
因為她說的太過於信誓旦旦,歸蝶就信了她的話:「有分歧是很正常的事情,不過這種事情在情侶之間很常見。我和信長也會有分歧,但畢竟是戀人,總會和好的。」
歸蝶難得有對著秀千代指點的機會,於是她說了一些她和織田信長相處的事情作為例子。秀千代聽的很認真,就差掏出筆來做筆記了。
「……不過我不太了解那位五條先生,所以這都是我的個人經驗。」歸蝶說,「所以你們到底是為了什麼事情起了分歧呢?」
秀千代輕描淡寫地說:「好像是我說了我對他是一見鐘情,然後他就有點不太高興的樣子。」
歸蝶掩著嘴驚呼:「怎麼會呢,這不是很令人心動的話嗎?姐姐大人,您確定只是說了這個嗎?」
秀千代努力回想了一下,她確實是說了對五條悟一見鐘情這件事,但是在此之前她向他坦誠了未婚夫的事。如果說不是因為一見鐘情而生氣的話,那就肯定就是未婚夫的事了。
「我之前有意隱瞞了我和爸爸決定讓他當我未婚夫這件事。」秀千代接著說,「除了這個之外,我好像想不出他還有什麼不高興的點了。」
「可是這個……不也是很正常嗎?」歸蝶不愧是秀千代同父異母的親妹妹,她立刻就抓住了她的疑惑點。「五條先生他干嘛要為這種小事生氣,未免有失風度。」
秀千代贊同地點點頭:「果然你和我想法一致,可是就算他有些小心眼,我還是不想他不開心。」
歸蝶嘆了口氣:「姐姐大人,您在這方面還真是意外地感情用事。」說到這裡,她竟不免對只見過寥寥數面的五條悟起了一絲不忿之心。
——這男人竟然讓姐姐大人對他如此煩惱,真是可惡。
遠在外地執行任務的五條悟猛地打了個噴嚏:「阿嚏——誰在背後罵我嗎?」
這兩個一個敢說一個敢信,很快就達成了共識。歸蝶覺得這頓飯吃的很不錯,因為她覺得借助這件事和秀千代之間的關系瞬間拉近了。以前她還有些害怕這個姐姐,但是現在看來她哪有那麼可怕。
就像她的未婚夫織田信長一樣,以前都說他是個大傻瓜,但事實上並不是這樣。所以秀千代和織田信長一樣,都是被誤解纏身的人。
「那麼到時候姐姐大人就帶著五條先生一起來吧。」歸蝶拉住秀千代的手,「不管怎麼樣,我還是希望姐姐大人能不要被這些小事影響。」
秀千代倒是沒想到這頓飯讓歸蝶變得這麼親近她,在她的印像裡自己這個妹妹高貴優雅有余,人卻像個雪女一樣冷冰冰,沒想到她竟然還有這麼善解人意的一面。難怪織田信長和她感情這麼好,確實是個很可愛的妹妹。
「好,我知道了。」她語氣和緩地說,「我到時候會邀請他一起來參加你的訂婚宴的。」
這頓飯吃完之後,秀千代本來直接去咒術高專找五條悟。但是當她抵達的時候,才知道他出差出去了,要過兩天才能回來。
「真稀奇,你居然沒有和他打電話。」家入硝子看著秀千代,「讓我猜猜,他該不會把你電話拉黑了吧?」
——bgo。
「他完蛋了,要是他被你殺了我一點也不意外。」家入硝子看熱鬧不嫌事大,「不過我會幫你轉達的,到時候就算是綁……唔,我可打不過他。還是你自己來找他吧~」
秀千代拿起家入硝子房間的紙和筆,寫了一張便簽條貼在了五條悟的寢室門上。等她走了之後家入硝子湊過去看了一眼,差點笑斷氣。
那張紙條上只寫了一句話:「接電話,我不生你氣了。」
和歸蝶不一樣的是,從五條悟那邊知道了真相的家入硝子完全懂了他的有苦說不出。但是她一點兒也不同情,甚至拿出手機拍了一張照片發給五條悟。
隨後秀千代如願以償接到了五條悟的電話,他完全不承認那個紙條上是威脅,他堅持說那是秀千代的道歉。她告訴了五條悟下個月齋藤歸蝶和織田信長要舉辦訂婚晚宴,她邀請他作為男伴出席。
「我還沒消氣呢。」五條悟覺得這次的錯都是秀千代的,他絕不會向她屈服。「你那算是什麼道歉,是故意來讓我更生氣的吧?」
看著五條悟還是好好地來了,還穿著他一向很討厭的正裝,秀千代自認為很大度地原諒了他的「無禮取鬧」:「都是我的錯,你就原諒我吧。」
「……」五條悟對秀千代何等了解,一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絕對不是出自真心實意道歉。「你壓根不知道自己哪裡有錯吧?」
秀千代一臉茫然:「可是我不是都道歉了嗎?我做錯什麼了嗎?」
他們兩個正在說話的時候,宴會的主人織田信長和歸蝶就攜手出現了。他作為宴會主人說了幾句話,然後秀千代作為齋藤家的家主也上去發言了。大抵上都是一些冠冕堂皇的話,五條悟躲在人群外面看著還有一些記者在拍照,他本能討厭這種場合,要不是因為秀千代他壓根不會出席。
然後秀千代代表齋藤家給織田信長和歸蝶送上了祝福,這次的晚宴雙重目的也就達到了。原本到這裡就還好,但是接下來有一個記者提問環節,五條悟就看到秀千代身邊多出來一個男人。
「……他是叫做木下藤吉郎吧?」五條悟記得他的名字,「為什麼這種場合他會在阿秀的旁邊?」
他距離記者有些遠,所以沒聽到問了什麼問題。但是藤吉郎回答的聲音反而很大,在場的所有人都聽到了。
「承蒙已故的齋藤先生的厚愛,以及齋藤秀千代小姐和織田信長先生的賞識,我現在已經改名為木下秀吉……」
他後面的話五條悟沒怎麼聽進去,但那個名字卻讓他瞳孔地震了一下。如果他沒想錯的話,秀千代的秀,藤吉郎的吉,合在一起……那不就是秀吉嗎?
所以這是什麼情況,他只不過和她冷戰了小半個月,她就和另一個醜男人名字合一了?他知道木下藤吉郎和秀千代之間是摯友關系,也理解她的事業需要他,但有必要名字都合在一起嗎?
這要是今天不來,他估計得把頭上的白發染個新顏色,就沒人管管這事兒嗎?
等到記者們的問答結束被請退場之後,秀千代就看到極為難得一見的,生氣的五條悟。
「悟,你怎麼了?」他這個樣子秀千代還是第一次見,說實話氣場上實在是有些嚇人。她捏著紅酒杯小心翼翼地問,「為什麼不高興?」
五條悟面無表情地看著她,點了點頭:「齋藤秀千代,很好,你做的真不錯。我都想為你鼓掌了,我看你這不是要道歉,你是打算直接氣死我。」
第43章 喜歡和愛, 本來就是兩件事
「我真的不懂你的意思。」秀千代更加迷惑了,「我並沒有要讓你生氣的打算啊?」
她回想了一下剛才宴會的場景,好像也沒有什麼能讓五條悟生氣的點。於是她認真而誠懇地看著五條悟, 試圖讓他解釋清楚為什麼會這麼說話。
但就像是秀千代永遠不可能意識到自己總是習慣於隱瞞部分真相說話一樣, 五條悟打死也不可能說出他在嫉妒和吃醋。於是場面陷入了僵局,兩個人你看著我,我看著你, 一時間都像是被縫上了嘴一樣安靜。
原本一些看到秀千代在這邊想要過來和她打招呼的人,在察覺到她和這位陌生男性之間微妙的氣氛時,都很自覺地避開了他們兩個。
歸蝶遙遙地看著秀千代和五條悟, 皺了皺眉打算過去勸說兩句, 但織田信長拉住了她:「你最好別過去。」
「為什麼?」她不解地看著自己的未婚夫, 「姐姐大人和那個五條先生還沒和好吧,我只是打算過去勸解一下。」
織田信長說:「摻和別人的感情可不是什麼好想法,你姐姐她能處理的。今天的主角是我和你,把注意力放在這上面更重要。」
「如果我沒估計錯誤, 她一會兒就該離開了。所以招待客人這件事,就由你去做,好嗎?」
歸蝶點了點頭,決定聽從未婚夫的話不去干涉秀千代那邊的事。
而不出織田信長所料, 五條悟完全待不下去了, 他轉身就往外面走。秀千代放下手裡的紅酒杯就追了出去, 兩個人一前一後徑直走向了停車場。
五條悟人高腿長,走路速度自然不會很慢。而秀千代今天穿了高定的連衣裙, 腳上踩著高跟鞋追在後面。地面上有個小坑, 高跟鞋的後跟就被卡住了, 當五條悟回頭的時候秀千代就整個人向前摔了下來。
「……你走路就不能看著點嗎?」五條悟穩穩地扶著她, 「不習慣穿這種鞋子就更要當心一些吧。」
秀千代抬起腳:「斷掉了。」
五條悟看著那只和他襯衣價格相差無幾,只穿了一次就壽終正寢的高跟鞋說:「你故意的嗎?」
「……嗯。」秀千代本來想要回答不是,但看在五條悟態度已經稍微和緩了一點,她便順勢撒了謊。「好像腳崴了。」
有沒有崴腳他們都很清楚,但現在五條悟需要的並不是什麼令人火大的真相,而是秀千代說的軟話。黑夜與月光總是給人一種奇怪的濾鏡,秀千代靜靜地看著五條悟,深紫色的眼睛裡倒映著他的臉。
在這種奇妙的狀況下,五條悟只能嘆了一口氣:「需要我扶你嗎,還是說要我背著你才能走?」
「你還記得啊。」秀千代微微笑了起來,「這是你第一次來到洋館那天的晚上,在祓除了詛咒之後對我說的話。」
五條悟翻了個白眼:「和你在的每一天說的話我好像都記得,而且很多句話都能重新拿來適用於當前場景。我們兩個是什麼偷工減料的游戲主角嗎,對話重復率為什麼這麼高啊。」
對於他的這番抱怨,秀千代只能安靜閉嘴微笑就好。五條悟將秀千代打橫抱起來,走到了車的前面。
他一邊用鑰匙解鎖的車門一邊單手抱著秀千代:「你最近是沒好好吃飯嗎?」
「我不太記得了。」秀千代回答,「雖然時間比較緊湊,但三餐的話生活秘書會送過來。我還是有在吃飯的,這一點應該不用擔心。」
打開車門之後五條悟把秀千代放在副駕駛座上,彎腰伸手捏著她的下巴打量她:「你瘦了好多,比在高專的時候瘦多了。」
「是這樣嗎?」秀千代對於個人生活水平要求異常低,當她沉浸在某件事裡的時候,通常來說確實不會很在意吃穿用度這些小事。「既然是你說的,那我肯定是瘦了不少。」
五條悟坐在駕駛座上發動車子:「送你回家還是回你的那個辦公室?」
這話一聽就知道五條悟是在陰陽怪氣她,秀千代伸出手摟住了他的脖子:「一切按照五條先生的意思來吧,有什麼需要配合的地方我都會照辦。」
「現在又是『五條先生』了啊?」五條悟完全不吃這套,他看了秀千代一眼,「我發現自從你離開咒術高專之後越來越令人討厭了,在解釋清楚之前我可不會那麼簡單被你蒙混過去。」
車子發動了,方向是朝著咒術高專那邊去的。
秀千代收回了手坐好:「悟,有個問題我想問你。你之前一直不聯系我,是在考慮要不要和我分手嗎?」
這話問出來之後,車內的溫度瞬間降低了不少。五條悟目不斜視地看著前面,然後給出了他的答案。
「是啊,我是真的這麼考慮過的。」
秀千代沒有按照他的想像瞬間生氣,她甚至呼吸頻率都沒改變:「是這樣啊。」
「如果我這麼對你說了,你會怎麼做?」
秀千代毫不猶豫地回答:「我會把你殺了。」
五條悟笑出聲來:「果然是你會說的話,可是你也知道你殺不掉我的。即便你是咒靈混血,能力和心智都是一等一的優秀,但你還是做不到這件事。」
「我知道,但這和做不做是兩回事。」秀千代以極為冷靜的語氣說出非常可怕的話,「只要你不殺了我,我總有一天會殺了和我分手的你。」
五條悟臉上的笑意沒有褪去,但眼神變得冷淡了起來:「嗚哇,真是可怕。雖然我知道你性格糟糕,但沒想到會糟糕到這個地步。但是阿秀,當你對我展露殺意的那一刻,我就一定不會對你手下留情,這一點你應該很清楚。」
「我們現在還能這麼平靜地對話,只是因為還沒有把互相廝殺這件事擺在台面上來。」
車子行駛到一半轉向了另一方向,五條悟將車停在了遠離人煙的海灘附近。這邊人跡罕至,不會有任何人來到這裡。他打開車門下去伸了個懶腰,秀千代赤著腳踩在地面上走到他的旁邊。
「解釋一下吧。」五條悟轉過來看著秀千代,「講清楚這件事的前因後果,我說不定會看在我們交往幾年的情分上原諒你。」
秀千代垂下睫毛:「我之前不是說過了嗎,我最初就是選擇了你作為我的未婚夫。我承認在某些時候確實隱瞞了一部分事實沒說,但我對你的感情一直都是認真的。」
五條悟和她之間隔了有一步的距離:「所以從一開始,你就是在騙我了。但我要聽的不是這件事,『秀吉』那個又是怎麼回事?」
「秀吉?」秀千代愣了一下,「你說藤吉郎嗎?因為我的事業需要他的協助,所以就改了名字。你是在對這件事生氣嗎?可是這沒什麼啊,只是一個名字而已。」
「只是一個名字而已?」五條悟笑了起來,「今天當著那麼多人的面宣布了這件事,無論之後誰提起來都會知道秀千代和藤吉郎兩個人加在一起才是『秀吉』。我記得這件事之前你不是才對我求過婚嗎,這麼快就把自己的名字和其他男人合在一起。換位思考一下,我和另一個女人把名字合在一起,你會拍手鼓掌說我干得好嗎?」
秀千代的眼睛瞬間充血:「你敢!」
「你未免太雙重標准了吧。」五條悟直視著她的蛇目,「對於我只是假設的一句話就能如此生氣,但對於自己做的事完全不知悔改,人上人當的太久,連道歉都只會高姿態。」
五條悟微微彎腰將臉和秀千代的臉放在同一水平線上:「你啊,還真是傲慢到令我難以置信。」
「所以我一開始的想法是沒錯的,我就是討厭你這種人。」
「……悟。」秀千代看著他,蛇目的瞳孔縮緊了,「你一定要對我說這種話嗎?」
五條悟直起腰看著她:「我有說的很過分嗎,比起你的那些做法來說,我已經相當溫和了。老實說,如果不是我足夠強的話,早在洋館的時候你就已經想要把我關起來了,對吧?」
他一邊說一邊扯開了裝飾在襯衣領口的領結,露出了自己的脖子。那條秀千代親手戴上去的項圈還在原地,刺目地提醒著她。
「無話可說了是嗎?」五條悟接著說,「我們從京都回來的時候,你就能用催眠的術式強行帶走我。我承認當時是出於自願,才會戴上這個東西。現在想想,我還真是一直被你玩弄在股掌之間啊。」
秀千代張了張口,但五條悟阻止了她接下來的話:「別吵,我還沒說完。」
「你的真心和謊言總是交織在一起。即便是在我看來你是個徹底的戀愛腦,但你會本能地說出一些聽上去都是真相的謊言來欺騙我,我已經不想再去相信你的話了。」
說完之後他扯下了脖子上的項圈丟在地上,居高臨下地看著秀千代說:「說謊是要付出代價的,阿秀。」
秀千代感覺到心髒一陣緊縮的疼痛,她忍不住蹲下來將那個斷開的項圈握在手中:「悟,你已經……不愛我了嗎?」
五條悟也蹲了下來,抬起秀千代的臉用手指擦掉她臉上的眼淚:「不,我只是不再喜歡你了。」
第44章 領域展開
「你這是怎麼了?」
宴會結束之後的第二天, 因為秀千代沒有去辦公室,藤吉郎干脆帶著文件到她現在居住的公寓來找她。結果一進門就看到滿地狼藉,整個客廳都像是被龍卷風摧毀過一樣, 除了落地鋼化玻璃沒碎之外,地上沒有一件完好的東西。
秀千代還穿著昨天那身禮服, 她坐在破破爛爛的沙發上面無表情地盯著藤吉郎一言不發。
「嗚哇, 這表情好嚇人。」藤吉郎將公文包放在門口,「昨天你很早就走了,難道是出什麼事了?和你家的五條先生有關?」
秀千代的眼神毫無波動,她聲音不帶絲毫感情地說:「他說不會再喜歡我了。」
「所以是吵架之後回家發脾氣?」藤吉郎聽完放下心來, 「那不管怎麼說, 吵完架就得和好啊。哪有情侶之間不會吵架的, 吵吵鬧鬧也很正常。」
秀千代再度重復了一遍:「悟他說他不喜歡我了。」
藤吉郎不以為意:「他說不喜歡你就當真,你還真是不知人間疾苦。戀愛又不是事業, 講究個錙銖必較。你要是真喜歡他, 那就找他說清楚,我相信五條先生不是那種人。」
他想了想,依照他對秀千代的了解,這件事90的問題還是出在她自己身上。
秀千代這人,在事業上是絕對的好伙伴,不然他也不會忍受著被人辱罵阿諛媚上, 還要堅決地將自己的名字改為「秀吉」。但她這個人的性格與其說是從小到大養尊處是天性涼薄, 骨子裡都烙印著掠奪和剝削。
她是個可怕的女人, 不但沒有絲毫感恩之心, 還會在對方處於弱勢地位的時候將他者的付出視作理所應當。因為齋藤家就是這麼養育她的, 即便是從小不像被當做繼承人的齋藤義龍來培養, 她也是整個家族裡唯一完整繼承了齋藤道三全部特質的孩子。
比起後天養成的性格來說,秀千代這個天生如此的個性才最令人害怕。
「那你現在要怎麼辦?」實在是難得見到秀千代如此懊惱的樣子,藤吉郎感覺十分新鮮。「如果說就這麼分手,你肯定不會善罷甘休。但你家那位五條先生據說是最強咒術師,強求不來的話,那只能換個方式了。」
「……你有什麼好辦法嗎?」秀千代看向藤吉郎,「如果你只是來這裡說廢話的話,看在我們的交情上,我給你三秒鐘時間從這裡滾出去。」
藤吉郎連忙舉手投降:「冷靜點啊大小姐,這種事情我不擅長處理,可是我能幫你找到合適的人來為你出謀劃策。」
「誰?」
藤吉郎拿出手機得意又甜蜜地說:「那當然是我的好寧寧了。說到底你們女人的問題就是得女人給你出主意才行,我一個男人怎麼知道要如何幫你解決。我又不像你,我對寧寧可好了。」
秀千代懶得理他:「之前在酒吧和辣妹一起喝酒被抓包,鬧分手鬧得沸沸揚揚的人也不是你?」
「如果我是寧寧的話,敢這麼做就把你的頭給擰下來。」
藤吉郎訕笑:「那只是意外啦意外,我要是再沒點兒什麼缺點,反而會讓寧寧很不安吧。我不過是犯了男人都會犯的錯誤,如果我不犯錯怎麼襯托出寧寧的好。」
「如果你不是我的摯友,憑你剛才的那句話你現在就會死在這裡。」秀千代的聲音帶了點殺意,「寧寧是眼睛瞎了才會和你在一起嗎?」
「況且你這人哪裡算是沒有缺點,你最大的缺點不就是你那張臉嗎?長得像猴子的猴子,再說一句激怒我的話我馬上就殺了你。」
藤吉郎無奈地看著秀千代:「你看你,說話也太惡毒了。算了,你這會兒正在生氣,我不和你計較,我打電話叫寧寧現在就過來。順帶幫你叫家政公司,把你這裡收拾一下。」
就在家政公司忙忙碌碌收拾好秀千代的客廳之後,被藤吉郎打電話叫來的寧寧按響了門口的門鈴。藤吉郎去給她開了門,然後對著客廳努努嘴:「交給你了。」
「我可不敢保證能百分之百成功。」寧寧謹慎地說,「總之,我先和她聊聊看好了。」
藤吉郎拍了拍寧寧的肩膀:「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的,那我這邊還有事要先走了。你,加油!」
秀千代已經換掉了身上穿了一晚上的禮服,正坐在觀景陽台的椅子上發呆。寧寧第一眼就看到穿著純白長裙的秀千代,在晨光之中整個人就像是會發光一樣令人感到炫目。
「齋藤小姐。」寧寧微微鞠躬,「我是寧寧。」
秀千代打量著她,寧寧是個長相毫無攻擊性的美女,從任何一點來說都像是大和撫子這個詞的具像化。她衝著對面的座椅揚了揚下巴,示意她坐下。
「你可以直接叫我秀千代,藤吉郎他有給你說是怎麼回事嗎?」秀千代看向寧寧,「或者我把事情的原委從頭講給你聽?」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她本身的性格十分母性柔軟,總之秀千代很坦然地在寧寧的面前講她和五條悟的故事講述了一遍。除了隱藏了她身為咒靈混血,以及出生真相的那些事。
寧寧皺著眉頭苦苦思索了一下,然後問了一個至關重要的問題:「您剛才的故事,都是從您的視角出發的,對吧?那五條先生他,是個怎樣的人呢?」
秀千代斬釘截鐵地說:「是我所愛之人。」
寧寧滿頭黑線:「不是這樣啦秀千代小姐,我要問的不是這個問題。我指的是您的戀人五條先生,他是個什麼性格的人。人都是有性格的,在不同的人面前也是會展現不同的性格。」
「就好比在您面前的藤吉郎,和在我面前的是完全不同的。您在五條先生的面前,肯定也不是現在這樣子吧?」
聽寧寧這麼說,秀千代蹙起眉頭想了想:「悟的話……我不太好形容他的個性。他是個性格很簡單同時又很復雜的人,我沒辦法很好地概括他。」
「聽您剛才說的,這位五條先生也是個天之驕子,性格肯定是比較大少爺脾氣的吧。」寧寧回想了一下之前秀千代說的話,開始小心翼翼地推斷。「你們兩個身上有很多相似的地方,這也是最初五條先生能吸引您的地方,對吧?」
秀千代點了點頭:「確實是這樣,悟他很多地方讓我十分喜歡,我就是為了和他在一起才誕生在這個世界上的。」
寧寧被這個理直氣壯的直球發言弄得臉頰微紅:「您對五條先生真是用情至深,這很好呀。但……為什麼您要欺騙他呢?」
「作為一個性格和您相似的高傲之人,您怎麼會選擇一開始就選擇隱瞞真相?這是不對的,秀千代小姐。」
「在感情方面,謊言和背叛是同等級的東西。您無法接受虛假的言語,那五條先生也是一樣的呀。」
這個問題五條悟也問過秀千代,她看著自己的手指回答:「因為我不知道其他的方式,我習慣了這麼說話。除了悟之外,我沒有對第二個人如此用心過,沒人告訴我這麼對他是不可以的。」
「我這麼做,真的不好嗎?」
寧寧忍住了扶額的衝動:「這當然不好啊,五條先生不是都很直白地告訴了您了嗎。您不能這麼寬以待己,嚴以待人。」
「那我要怎麼做呢?」秀千代看向寧寧,「我之前對悟道歉,他卻對我說不再喜歡我了。他第一次見到我的時候就討厭我,這一點我很清楚。」
「我不想要他討厭我,我喜歡他,我愛他,當他說出不再喜歡的時候,我真的想要干脆殺了他。」
聽到秀千代的聲音帶著她自己都沒察覺到的委屈和失落,這反差實在太大,讓寧寧甚至產生了「她都這樣了為什麼還不原諒她」的心情。她連忙掐了自己一把,才讓這個危險的念頭停了下來。
——怪不得一向喜歡美女的藤吉郎對她反而是純粹的友情,秀千代在某些方面簡直就是魔女。
「既然您想挽回的話,就好好地認真地去道歉。」寧寧以一個正常人的思維努力和秀千代進行對抗,「不管多少次都要去道歉,要拿出您的誠意來。」
秀千代眨眨眼:「藤吉郎也是這麼向你道歉,你才原諒他的嗎?」
提起這事兒寧寧的額角青筋都要冒出來了,但她依然心平氣和地說:「在交往的時候我就知道他這個毛病,我是接受了這一點才會和藤吉郎在一起的。但要說道歉的話,他確實讓我感受到他的誠意,所以我原諒了他。」
「那你還真是大度的令人詫異。」秀千代說,「如果是我的話……」
寧寧連忙喊停,她可不想秀千代的事沒解決,她和藤吉郎反而被煽動的開始再度鬧分手。和她說話真的好累,一不小心就會被秀千代帶著節奏跟著她的思路走。
然後她的電話打過去,依然是被拉黑的狀態。秀千代的臉色變得很差,然後她換了一個人打過去,這次倒是接通了。
「是秀千代啊,聽說你昨天晚上和五條又吵架了?」家入硝子似乎在吃東西,「你們兩個怎麼回事?」
「他不在嗎?」秀千代問,「我想找他道歉。」
家入硝子看了一眼剛從外面走過的五條悟小聲說:「他又把你拉黑了?他人在高專呢,你要過來的話抓緊時間。」
就在她剛給秀千代通風報信完,五條悟就出現在家入硝子的旁邊:「阿秀打過來的?」
「她要來給你道歉。」家入硝子攤開手,「你要留在這裡還是躲出去?」
五條悟沉默了,他也不知道如果秀千代來的話他要不要見她。所以這個問題五條悟沒有辦法回答,他擺了擺手離開了家入硝子的辦公室。
「我知道要怎麼做了。」秀千代收起手機,「我這就去和他道歉。謝謝你,寧寧。」
雖然寧寧很懷疑秀千代是否真的聽懂了她的話,但看起來她是真心想要挽回這段感情。於是寧寧自覺任務完成,離開了秀千代的公寓。
秀千代拿起車鑰匙之前,鬼使神差地她返回寢室裡拿起了之前收到的天邪鬼面。
但她並沒有當天抵達咒術高專,這讓已經做好了應對准備的五條悟有些驚訝,不過她這樣不按理出牌也不是第一次,因此他反而松了一口氣。
——在昨晚近乎決裂的對話之後,再突然見面只會徒增尷尬。
但連續等了幾天之後,秀千代都沒有聯系任何人。不管是齋藤家,還是咒術高專那邊,都沒有任何人能找到她。
就好像齋藤秀千代這個人突然憑空消失了一樣。
藤吉郎第一時間就打給了五條悟:「阿秀她失蹤了,你有見到她嗎?她有來咒術高專找你嗎?」
「她失蹤了?」五條悟很驚訝,「她沒來找我,你們也沒人看到她嗎?」
藤吉郎的聲音充滿了焦躁不安:「那天和寧寧談完話之後,秀千代說要去咒術高專找你。可我們檢查了監控,沒人進出她家,她也確實開車出去了。不過車開出去之後,她就不見了。」
掛斷了電話之後五條悟立刻用術式轉移到了秀千代的公寓,這裡沒有任何術式的殘穢,同時他發現原本在公寓裡的天邪鬼面不見了蹤跡。
「她帶那東西做什麼?」五條悟心裡湧起一股不祥的預感,「又是果心居士嗎?他怎麼這麼陰魂不散。」
感情問題在突發事件面前完全不值一提,此刻沒有什麼比秀千代的安危更重要的事。她身為咒術師能不能打得過果心居士是其次,萬一她將他吸收了,變成完整的咒靈該怎麼辦?
「希望你之前說的不會變成咒靈這件事沒有騙我。」五條悟浮在半空中,摘下墨鏡露出了他那雙冰藍色的眼睛。「……找到了。」
秀千代睜開雙眼的時候,她正躺在一片水域之中。她第一時間就認出這裡是日上山的山頂,這片水域盡頭是夜泉。可夜泉早已被鎮壓,融彙於此的怨氣隨著之前的巫女黑澤逢世回歸了彼岸。
「……怎麼回事?」她的頭劇痛無比,「我不是開車去找悟嗎,為什麼會來到這裡。」
「因為是我把你帶來這裡的。」一個聲音響了起來,秀千代轉頭看去,一身僧侶打扮的果心居士坐在石頭上看著她。「見到我很意外嗎,我親愛的外甥。」
秀千代的雙目變成了蛇眼:「你的幻術竟然能做到這種程度嗎?你是什麼時候對我下的暗示……是你變成夏油傑的那個時候嗎!」
「你還不算笨。」果心居士笑了起來,重瞳的雙眼眯起,「血親所化的詛咒,好吃嗎?」
「你的手臂……還有被天邪鬼面反轉的義龍,怪不得我吞噬他之後身體會難受。」秀千代站起來盯著他,「一切都在你的算計之內。你為什麼一定要我變成咒靈,你看起來也不像是需要親人關懷的樣子。」
「不然怎麼會對自己的妹妹,下那樣惡毒的詛咒。」
下一瞬間果心居士就出現在了秀千代的面前,她完全沒意識到他什麼時候動了。秀千代驚愕抬頭,還沒有來得及施展術式,就被果心居士單手按住了頭。
「總算是等到了合適的時機,現在沒有人再來干擾我了。」果心居士笑著說,秀千代腳下的黑霧開始沸騰起來,「吞噬我吧,這樣你才能離開這具虛假、令人作嘔的人類軀殼,好恢復你本來的樣子。」
「成為『稀人』,才是你最終的模樣。」
一瞬間整個水面都被秀千代腳下的黑霧所覆蓋,將二人整個包裹了起來。與此同時天空徹底變成了血紅色,濃稠的就像是要滴下鮮血一樣。果心居士按住秀千代頭後,他身後突然出現了三把形狀奇異的劍懸在半空。
這三把閃耀著雷電,火光和水澤的劍在空中組成了一個奇妙的印記。
「——領域展開·禍夢御伽草子。」
第45章 稀人的災禍之夢
在領域展開中的術式一定會命中, 況且秀千代還是正面被果心居士壓制住的狀態。作為咒術師,她還不會領域展開;而作為不完全的咒靈,她吞噬對方又正好是對方本來的目的。
可以說無論此刻秀千代做什麼, 都無法阻止果心居士了。
被【禍夢御伽草子】命中的秀千代眼前湧現出大量的畫面,她就像是被強迫著將眼睛貼在屏幕上,無數的記憶朝著腦子裡擠壓進來。而這些記憶在湧入腦海的時候, 還在不斷將已有的記憶打碎重組。
「住手……」
「好難受……」
秀千代雙手卡住自己的喉嚨,睜開到極限的眼睛從眼角開始往下流血。頭頂上的皮膚開始滋滋作響,像是什麼東西要從皮下冒出來一樣。果心居士在不斷地被她的黑霧吸收著,但展開的領域卻沒有消失。
果心居士逐漸被吸收到秀千代的身體裡,她整個人也開始物理上地扭曲了起來。
雙手的手指從指間開始變得焦黑尖銳,但身體上變化最劇烈的是秀千代的下肢。她的腹部開始鼓脹起來並將雙腿向兩邊擠壓, 而這伴隨著鼓脹的腹部形成改變的是,她的雙腿變成了三對粗大的螯足。
從腰部以下, 漸漸變成了蜘蛛的下肢。
不過這些變化秀千代本人完全不知道,她並沒有意識到果心居士的領域是直接作用於她的腦子, 而不是外部世界。因為他在展開領域的同時被吞噬, 所以這個術式也牢牢地印刻在了秀千代的腦中。
除非有更強力的領域覆蓋,不然無法被輕易終止。
而當腦中的領域完全成型之後,秀千代的蛇目失去了光澤,變成了一片令人不安的血紅。
……
「哥哥,我們要去哪裡?」
在記憶裡睜開眼睛的秀千代低頭, 她手裡牽著一個長相和母親一模一樣的小女孩兒。而這個小女孩兒和記憶中的母親最大的不同之處, 就是她有一頭雪白的長發, 以及頭上明顯異於常人的雙角。
「我們去人類的村子裡。」她聽著自己這麼說, 「鈴鹿, 你餓了嗎?」
鈴鹿……?秀千代很驚訝, 她的母親不是叫深芳野嗎?以鈴鹿為名,且知名的妖怪或是詛咒,她只知道一個。
伊勢鈴鹿山最為著名的立烏帽子,擁有「第四天魔王之女」稱呼的——鈴鹿御前。
被稱為鈴鹿的小女孩兒微笑了起來:「哥哥,你學他們學的好像。我們是誕生在自然之中的存在,怎麼會感到飢餓呢?」
「哥哥,你喜歡人類嗎?」
秀千代聽著她自己開口說:「嗯,我喜歡人類,也喜歡熱鬧。我想要下山,和人類住在一起!」
「我也喜歡他們!」
伴隨著鈴鹿的這句話,秀千代發自內心地感覺到了愉快。
那是一種極為單純的快樂,此刻的果心居士心中沒有一絲身為詛咒的怨恨和痛苦,只有最簡單的喜悅。他在為了自己將會和人類相處,而感到由衷的快樂。
記憶在逐漸加速,果心居士和鈴鹿御前二人進入了人類的村落之中。一開始村中的人還有點害怕這對兄妹,因為他們有異於常人的角,白色的頭發和紫色的眼眸。但他們很快相信,這對兄妹是傳說中的「稀人」。
——所謂稀人,便是「來自靈界的訪客」。
村中的人相信只要好好地招待兄妹二人,便能帶來豐收和喜悅。而自從他們到來之後,鈴鹿山附近再也沒有出現過任何的天災,無論是種植還是捕獵都變得很容易。而身強力壯的哥哥格外喜歡和人類待在一起,每天跑來跑去幫他們勞作。
妹妹鈴鹿御前沒有哥哥那麼親近人類,她被當做山上神女的化身,接收村中的供奉。
風調雨順,一切都是看起來宛如夢境一般的美好,且不真實。
……
「都是你害的!」
「你這帶來不祥的怪物!」
秀千代閉眼,一塊尖銳的石頭砸向她的頭。並沒有溫熱的血流出來,石塊無法對他的皮膚產生傷害,但秀千代感受到了來自身體最深處的異常。
村子日益變得富庶,伴隨著時代變遷以前的人都逐漸地老去,死亡。而繼承村子的人開始淡忘了最初一切的好生活是源於稀人的到訪,他們發自真心地認為這都是他們自己的功勞。
而逐漸長大的哥哥和一直被當做神女化身的妹妹之間,也開始產生了極大的隔閡。因為果心居士在人類遭受了天災與痛苦之後,會有種異樣的充足感。
尤其是在遠遠地看著武士們之間廝殺鬥爭的時候,他就會感覺到無上的欣喜。鈴鹿山的山頂便會降下烏雲,天空中也會出現滾滾的雷聲,山中也會爆發山火和洪水,似乎在迎合他不為人知的喜悅。
果心居士一邊為了這晦暗的快樂而竊喜,一邊又為了自己想要和人類生活的初心而羞愧不已。兩種完全相反的心緒交織在一起,令他日復一日變得更加沉默了起來。
然而伴隨著時間的推移,果心居士內心最深刻的渴望開始不滿足。他開始渴望更多的爭鬥,更多展現出人類本質惡劣的地方。於是不只是村中,逐漸地整個國家都開始陷入了奇異的戰火之中。
「明明我是如此喜歡人類……但為何人類的鬥爭之心,卻如此吸引我?」
「不,這是不對的,我是喜歡人類的!我就是為了這個,才從山上來到這裡的!」
秀千代聽到果心居士的喃喃自語,在鬥爭逐漸蔓延的時候,村中的村民們也開始越發惡劣地對待起他來。日常的辱罵已經是家常便飯,毆打也是屢見不鮮。無處發泄天災和戰爭的怒火,全部傾倒在了果心居士一個人的身上。
「我應該是要痛恨他們如此對待我,但人類的詛咒為何又如此甜美……再多一些吧,誕生出來的詛咒……」
秀千代已經開始分不清楚究竟哪些是她的想法,哪些又是果心居士的想法了。思想在逐漸和果心居士同步,慢慢地認同他的觀點,那些哀嚎與戰火的硝煙,都在令他她打從心底裡感到喜悅。
怨恨,殺意,憤怒,惡意,懊悔,糾結……一切的負面情感會誕生詛咒,在這個戰火紛飛的時代裡變得肆意磅礡。
——真是美味,果然人類是最棒的!沒有人類的話,就不會有這麼美味的詛咒誕生了!
——我要伴隨著人類的鬥爭之心活下去,只要那貪欲不足的心不會消失,我就可以永遠和人類在一起!
他開始大啖起來,以稀人(咒靈)之軀體,吞噬詛咒。逐漸地,他生長出了另一張面容,一張可以隨意顛倒正反的面具。
……
「怎麼會變成這樣?」五條悟踏上日上山的山頂之後,這裡已經被變成了魔境一樣的存在。夜泉在暴動著,即將要從泉眼裡湧出。「這裡要變成常世之地了。」1
他並不是一個人來的,在五條悟上山之後山下集中了好幾個一級咒術師以及為數眾多的監督。他們張開了覆蓋整個日上山的帳,隔絕了這裡引發的天氣異像。
整個山體都在震動悲鳴,山頂烏雲環繞,電閃雷鳴。火焰和雷電在雲層之間穿梭,看起來就像是什麼特效過多的末世災難片現場一樣。
而常世的中心,是一個佇立在水面之上的巨大身影。五條悟的無下限術式擋開了阻礙他的怨氣和撲面而來的水珠,而他的眼睛也讓他看得清楚了那個東西究竟是什麼。
「阿秀……」
黑色的霧氣籠罩著一個形態堪稱妖嬈的咒靈,就像靠近秀千代的咒靈們都會變為百鬼一樣,她作為咒靈的模樣與其說是詛咒,不如說是浮世繪裡魅惑人心的女妖。
察覺到有人靠近,她慢慢地抬起頭來。光潔額頭上生出了兩根尖銳的,色澤艷麗的鬼之角。她下半身化為蜘蛛的模樣,上半身卻是五條悟熟悉的秀千代。但不著寸縷,僅以華貴的珠寶裝點妖艷的軀體。
【特級假想咒靈·絡新婦】
而在她的身側,果心居士遺留的三把寶劍依然在環繞著她,就像是她最忠心的守護者一樣。
「使山峰為黑雲所籠罩,其具有操控暴風雨、閃電、火雨之神力。」五條悟緩緩地摘下墨鏡,露出宛如寶石一眼的冰藍色雙眼,「手持三把無敵神通的三明之劍護體,分別為大通連,小通連,顯明連。」
「原來田村草子記載的特級假想咒靈·鈴鹿山的大岳丸,竟然真的存在。」
「而且,居然是阿秀的舅舅,果心居士的真身嗎?」
而雙目已經變為赤紅的秀千代抬起手,無數道夾雜著火焰的落雷如同疾雨一樣,對著五條悟傾瀉而下,夜泉呼應著怨恨掀起了劇烈的波浪。
但五條悟穩穩地站在水面上,任由那些攻擊在無下限術式面前失去效力。
只需要一眼就能知道,秀千代這樣肯定是吸收了大岳丸蛻變成了完整的咒靈。她的意識被困在展開的領域中無法逃離,必須要將她的意識和大岳丸分開。
不然時間長了她會徹底和大岳丸融合在一起,那就永遠不再是他所熟悉的那個齋藤秀千代了。
「我還沒想過自己竟然有一天要和女朋友動手打架,還真是世事無常。」五條悟揉了揉頭發,說完之後他又露出了一個微笑。「不過好在我是最強的,所以和我定下約定的阿秀你一定會平安無事。畢竟……」
「我們有過約定,你要只是為了我去死。在我說不可以之前,你的命可不是誰都能隨便奪走的。」
【領域展開·無量空處】
「可能會有點痛,你要忍住啊。」說著五條悟的手臂徑直地刺入了秀千代的胸腔,一把將某物拽了出來。
第46章 她是我的
「噗嗤——」
他的半截手臂都被血染紅, 而五條悟從秀千代的胸腔裡拽出來的東西,卻不是她的心髒。
是一張形狀奇異的面具。
「果然本體是這個面具啊。」五條悟看著這張溢滿了詛咒的面具,「還真是狡猾的術式。」
【禍夢御伽草子】命中的是秀千代的頭,控制了她的意識, 但實際上被吸收的大岳丸本體卻在心髒。如果五條悟直接去攻擊大腦, 那麼秀千代的意識會徹底被打個粉碎。
這樣一來秀千代的身體死亡瞬間, 就會被天邪鬼面徹底反轉,大岳丸就會用她的身體二度復活。
但秀千代的心髒已經和天邪鬼面融為了一體, 她現在胸腔裡已經沒有了心髒, 如果不用反轉術式治療的話,她還是會死去。
五條悟在拿到天邪鬼面的那一刻就解開了無量空處,瞬間轉移到了夜泉的彙聚之所。而那些暴動的夜泉和三明之劍為了奪回心髒, 都朝著他發動了猛烈而狂暴的攻擊。
「這才是你最應該回歸的地方。」五條悟松開手,將包裹著秀千代心髒的天邪鬼面丟入了夜泉的中心。
在脫手的同時,濃重烏雲裡的雷光和火焰伴隨著夜泉暴漲的滔天巨浪朝著五條悟狠狠地拍了下來。但在即便是有無下限術式作為屏障, 如此猛烈的衝擊還是讓五條悟稍微後退了幾步,沒有選擇和這股力量正面較量。
「太麻煩了, 真的太麻煩了。」五條悟看著發動攻擊的咒靈秀千代,「無論是哪一個術式, 都不太適合動手。」
赫不行, 蒼也不行, 茈就更不用提了。他想要祓除咒靈狀態的秀千代,辦法多得是;但最大的問題是, 要打醒她而不是殺了她, 這就把難度提升到一個前所未有的限度。
「你還真是個超級無敵麻煩的女朋友啊……嘿, 果然是除了我之外沒有人適合這樣的任務了。」
而被拽出了心髒的秀千代此刻雖然已經算是脫離了【禍夢御伽草子】的精神控制, 但因為記憶混亂的後遺症依然存在, 所以她第一時間感受到的就是生命的流逝和極端的疼痛。
「好痛……」
「真的好痛……」
她睜大了赤紅又黯淡的蛇目,嘴裡發出了尖銳的咆哮。因為太痛了,所以需要修復受損的軀體;也因為太痛了,所以想要第一時間殺掉令她受傷的人。
三明劍呼應秀千代的意志,徑直地朝著五條悟衝了過來。在他擋開三把劍攻擊的同時,又有無數條白色的絲線從蜘蛛下肢中噴吐,想要把他牢牢地捆住拖回去。
大部分的夜泉因為追逐天邪鬼面上的怨恨開始朝著泉眼湧去,但還有一部分夜泉被急需詛咒之力修復身體的秀千代吸收了。五條悟看著秀千代胸口的創傷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修補著,很快便長出了新的心髒愈合了傷口。
「我有個不算好主意的主意。」五條悟嘆了一口氣,「但願我能下的了手。」
雖然他這麼說著,抬起的手卻沒有絲毫遲疑。下一刻秀千代的蜘蛛螯足便被某種力量強行扭曲了起來,發出了令人牙酸的斷裂聲。
——術式順轉·『蒼』
超越了身體承載極限的疼痛讓秀千代這次連慘叫都發不出,但被扭曲的傷口卻也沒有流出一滴的鮮血。濃厚的黑色煙霧從斷裂處逸散開來,融入了黑色的夜泉之中。伴隨著螯足的斷裂,她頭上艷麗的鬼角似乎變小了一些。
「看來沒錯,吸收詛咒的特質會讓阿秀不斷地用反轉術式再生。」五條悟點了點頭,「但只要沒有更多的詛咒形成咒力供她支撐咒靈軀體,她就會奪回身體的控制權。」
「再來幾次,那個看起來就很奇怪的蜘蛛身體就應該消失了吧。」
……
「山上到底是什麼情況啊……」守在山下的術師們膽戰心驚地看著那天災神罰一樣的場景,「五條悟到底在和什麼咒靈戰鬥,為什麼還沒結束?」
七海揮動咒具祓除了一只詛咒,面無表情地看了一眼山頂:「別管那個了,在烏雲散去之前還會有其他的詛咒出現。」
從五條悟上山之後開始,整座山就開始湧出各種詛咒。他和秀千代來到這裡的時候,遇到的都是女性巫女的弱小靈體詛咒。而在日上山的任務結束之後,這座山應該恢復了平靜才對。
可現在他們所祓除的這些詛咒,卻全都是一些浮世繪裡出現的假想咒靈。雖然都不強,但是這個數量未免也太多了吧!
山下的咒術師們苦苦奮鬥,總算是在烏雲散去之前消滅了所有出現的詛咒。累的近乎虛脫的七海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時間,從他們開始戰鬥到結束,共計一個半小時。
而在這一個半小時的時間裡,他們祓除的詛咒數量約為459只。盡管其中大多數為3-4級的詛咒,1-2級的詛咒約有十三個。
「有誰受傷了嗎?」七海抬手擦了一下額頭上的汗,「大家都沒事吧?」
「沒事,都是一些小傷。」
最後一只詛咒被祓除的時候,烏雲就已經散去了。就在眾人憂心五條悟的安危,打算冒險上山去看看情況的時候,五條悟就出現在了山道上正在往下走。
七海本來也想上前看看他的情況,但他眼尖地看到了沒穿外套的五條悟懷裡抱著一個人。他的外衣嚴嚴實實地將那個人裹住,只露出了蒼白纖細的小腿。看到這裡七海默默地攔住了其他想要上前的咒術師,他已經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我先回咒術高專一趟。」五條悟衝著他們點了點頭,然後整個人就直接原地瞬移走了。
返回咒術高專的五條悟剛給昏迷不醒的秀千代把干淨衣服套上,夜蛾正道就出現在他房間外面:「悟,把秀千代交出來吧。」
「這次就算是你,也保不住她的。」夜蛾正道臉上表情凝重,「咒靈混血先不談,這次她已經出現了完整的咒靈體態,更不要說引發了如此大的事件……悟,你得冷靜點。」
五條悟給秀千代扣好最後一顆扣子,他給她穿的是之前留在咒術高專的那套黑色巫女制服。雖然他之前說過她總是穿和服有些太土了,但其實她這麼穿非常好看。
「我很冷靜啊。」五條悟轉過來看著夜蛾正道,「老師你以為我會做什麼?我什麼都不會做的。」
他一邊說著一邊還笑了一下。
夜蛾正道心裡有些復雜,就在他想接著勸說五條悟的時候,五條悟補充了一句話:「上頭的老頭子們與其擔心我,倒不如擔心一下其他的事情比較好哦。阿秀她不僅僅是咒術師身份,她還是齋藤家的現任家主,那個炙手可熱的權貴織田信長的姻親。」
「雖然咒術界總覺得自己是在從詛咒手中保護普通人,可是這個世界卻是由普通人支配的啊。」
五條悟扶起秀千代靠在他的懷裡:「所以我根本不需要做任何多余的事。」
而正如五條悟所說的那樣,在他帶著秀千代返回咒術高專的第二天,藤吉郎就代表了齋藤家和織田家兩邊來訪。雖然話說的非常冠冕堂皇,用辭也是十分考究,但中心思想也就一句話。
——如果你們想要處刑齋藤秀千代,那麼我們便把咒術師們的存在以及詛咒的事公開出來。
這個話雖然狂妄又囂張,看起來不可思議。但並非不可能,因為對於他們來說秀千代的價值比咒術師們更重要。她從離開咒術高專的那一刻起,身上就維系著極其龐大的利益鏈條。而這些圍繞著利益展開行動的人,是絕對不會允許任何人想要殺掉她。
「你把一個什麼樣的東西從那個洋館裡帶出來了。」在藤吉郎轉達完織田信長的話之後,夜蛾正道無奈地嘆口氣。「如果當時你沒有想要秀千代來咒術高專,那這一切或許就是另一個樣子了。」
五條悟思考了一下回答他:「那種事情我怎麼可能事先知道,我又不會預言。還有老師,不要稱呼別人的女朋友是『那種東西』,我可是會生氣的哦。」
「我聽硝子說你們之前不是在吵架,還在鬧分手?」
「情侶吵架很正常吧,吵完架和好不就好啦。老師,你是不是沒談過戀愛,怎麼連這個都不懂啊?」
……
「五條悟,對於齋藤秀千代的處刑你拒不接受是嗎?」
密室裡的對話在進行著,五條悟站在中間抓了抓頭發,看起來不是很想回答的樣子。
「那個不管從什麼角度來說都很傲慢的權貴先生不是已經傳達了他的意志嘛,你們沒聽到嗎?」他扯出一個沒有什麼溫度的表情,「還是說大家因為年紀太大,所以耳朵也有些不好使?」
「五條悟!你知道齋藤秀千代的危害性有多大嗎!特級假想怨靈·絡新婦完全顯現的九十分鐘裡,引發的伴生詛咒共計459只,她不是人類也不是咒靈混血,是純粹的咒靈!」
「如果要祓除她的話,就要趁現在。要是你不願意去做的話,還有別人可以做到這件事!」
聽到這麼說之後,五條悟微笑的表情依然沒有收回去,只是眼神變得冰冷了起來。
「是啊,想要殺死阿秀的話很簡單,她作為人類是毫無抵抗力的。需要我指點你們嗎,掐住她的脖子輕輕用力,她就會死掉了。」
他語調輕快地說著,然後話音一轉。
「可是我已經和她之間有了束縛,除了我之外沒人可以殺掉她。」
「所以這句話我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說,齋藤秀千代的命是屬於我的,如果想要從我手裡奪走的話,你們可以試試看啊。」
第47章 賣萌作戰大失敗
秀千代睜開雙眼的時候, 所看到的景像令她一瞬間有些呆滯。因為她醒來之後既不是在自己的家中,也不是在之前和果心居士戰鬥的日上山。
而是一個奇怪的水域之上,而她站立在水面上的木橋,前方是一顆巨大無比的櫻花樹。
「這裡是……彼岸嗎?」她只能這麼想, 然後邁步向前走去。環顧四面的水域, 有一些歪斜的鳥居冒出水面, 水面和遠處的天空相連接,根本看不到邊界所在。
秀千代不由自主地走向巨大的櫻花樹, 直到靠的足夠近才發現這棵樹的下半截是中空的,裡面時候是一個山洞。她看到山洞的另一側有一個同樣的出口,而出口隱隱約約有一個身影佇立在那邊。
「……!」秀千代瞪大眼睛, 那個佇立的人影無比地熟悉, 「是……媽媽嗎?」
她加快腳步走了過去, 直到距離她一步之遙的地方才堪堪停下腳步。秀千代不敢伸手, 唯恐驚醒了來之不易的美夢。但那個人轉過頭來,輕輕地摘下頭上覆蓋的東西。
「你長大了,阿秀。」面容記憶中一模一樣的深芳野,不,是鈴鹿御前衝著她微微地笑了起來,「我的小公主現在, 已經是一個極為出色的大人了呢。」
秀千代半句話也說不出來, 她呆呆地看著她的臉, 然後伸出手去觸碰。可伸出的手徑直穿過了鈴鹿御前的身體,她無法觸碰到自己的母親。
「雖然已經守護了你這麼久,可現在也到了分別的時候。」鈴鹿御前憐愛地看著秀千代, 「你已經長大了, 有了能夠保護自己的能力, 還有了像愛著我一樣愛著你的伴侶。」
秀千代的眼睛裡慢慢地流下眼淚,但她依然擠出了一個燦爛的笑容,看著鈴鹿御前踩著水面慢慢地朝前走去。在被濃霧掩蓋住身影之前,另一個人也出現在了她的身邊。
是她的父親齋藤道三。
「再見,爸爸;再見,媽媽。」秀千代看著即將被濃霧遮蓋的兩人衝著她揮了揮手,然後相攜著朝著水域的最深處走去。
……
「……難道還有哪裡痛嗎?怎麼突然哭了……」
秀千代迷迷糊糊地聽到有人說話,她的眼皮十分沉重,感覺像是黏住了一樣睜不開。但她的知覺在恢復,她感覺到有人把她扶起來靠在什麼東西上,然後有人在解開她的衣扣。
雖然她沒睜開眼睛,但身體已經本能地動了起來。於是一記清脆響亮的耳光就落在了某人的臉上,打完之後秀千代的眼睛也隨之睜開了。
五條悟瞪著她,臉上有一塊很明顯的紅痕。
「……你在干什麼?」秀千代微微低頭,看到自己的衣領被解開了。「這是哪裡?」
好心查看她狀況卻被無意識甩了一巴掌的五條悟沒好氣地說:「咒術高專,我寢室。你這一覺真夠能睡的,看起來還能打人,想必是沒事了。」
「我不太記得之後的事情了,果心居士呢?」秀千代靠在床頭的抱枕上。「我睡了好幾天嗎?」
五條悟揉了揉臉,伸手捏了一把秀千代的臉,把她臉上殘留的淚痕都抹掉:「他死了,事情都結束了。還有你失蹤了好幾天,又睡了三天才醒。這段時間裡找你的電話都把我手機打爆了,記得一會兒給他們回電話。」
秀千代看到他眼底有些輕微的黑眼圈,想必是這幾天都沒怎麼休息。於是她對剛才自己甩了他一巴掌有些愧疚,於是伸出手拉住五條悟,想要道歉。
但當秀千代准備開口的時候,她的肚子就先發出了一聲掩蓋不住的「咕——」。
「喏。」五條悟拿出一個餐盒,「你還是先吃東西吧。」
「是你准備的嗎?」秀千代從床上下來坐在沙發上看著餐盒裡的食物,看起來琳琅滿目,令人食指大動。
五條悟理所當然地說:「當然是點的外賣,我怎麼可能會做這種東西。還是說你更想吃上次那種泡面?」
「也不是不可以。」秀千代拿起筷子夾起一塊玉子燒吃了一口,「那個,悟。」
五條悟轉過來看著秀千代:「嗯,不好吃嗎?」
「不是。」秀千代放下筷子認真地看著他說,「我是想說……對不起。」
如果這句話放在之前,五條悟還會覺得這句道歉有些令人尷尬。但是現在聽到這句話之後,他只是長嘆了一口氣,走到秀千代的面前彎下腰看著她認真地說:「嗯,我原諒你了。」
「吃飯吧,吃完飯你去把你的事情處理好。」他拍了拍秀千代的頭,「過兩天我帶你去見一個人。」
於是秀千代開始專心吃飯,五條悟就坐在椅子上認真地看著她把餐盒裡的東西全部都吃掉了。
從咒術高專離開的秀千代沒有被任何人為難,藤吉郎安排的車將她接了回去。雖然氣氛有些奇怪,他看著秀千代的眼神有些欲言又止,但什麼都沒說只是默默地把堆積如山的待辦事項全部堆在她的桌子上。
「沒有你在真的不行,另外學校那邊我已經幫你請好了假,到時候你自己去銷假。」藤吉郎說,「這幾天可累死我了,連覺都沒辦法睡。」
秀千代低頭看文件:「那真是辛苦你了。」
藤吉郎擺擺手,他左思右想最後還是忍不住問她:「你和那位五條先生,和好了嗎?」
「嗯,和好了。」秀千代一邊簽字一邊拿起新的文件,「你問這個干什麼?」
藤吉郎無比認真地說:「為了大家都好,希望你以後不要再和他吵架了。如果真的發生不得了的事,你就退一步忍一忍,就當是我求你了。」
秀千代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倒也沒多問:「哦,我知道了。」
忙碌中的秀千代是完全不知道為了保住她,其他人都付出了怎樣的努力。五條悟不允許任何人在秀千代面前提起那件事,而織田信長這邊也同樣不允許人在她面前亂講話。
不過她也不是笨蛋,一想到這是眾人對她的關愛,秀千代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權當無事發生過。
等到她這邊終於忙碌完畢,五條悟依照約定來她的公寓見她。剛一見面他就被秀千代抱了個滿懷,這種難得一見的撒嬌場面讓人忍不住想要微笑。
「今天怎麼變得這麼可愛?」五條悟看著把腦袋埋在他胸口的秀千代,「都感覺不太像我認識的阿秀了。」
秀千代聲音悶悶地回答:「我這樣不好嗎?我喜歡你,想要對你撒嬌,這種事情我不能做嗎?」
「當然很好。」五條悟伸手將她抱起來走向沙發,「……唔,你是不是都知道了?」
秀千代坐在五條悟的腿上,雙手環著他的脖子:「你想要我知道的時候,我就會知道。如果你不想要我知道,那我就什麼都不知道。」
——我是不是之前說的話對她打擊太大了?
五條悟極為難得地開始反省自己,這麼溫順的秀千代反而讓他有點輕微的無所適從。
「你不用在意我態度的改變。」像是看出來他的不自在,秀千代主動開口說,「我只是想要嘗試著換位思考,以前是我太不體諒你的心情,以後我會慢慢地改掉這個習慣的。」
五條悟不由自主摸了摸秀千代的額頭:「你確定你真的沒事嗎?」
——我該不會是叫醒她的時候用力過猛,把她哪裡(指腦子)給打出問題來了吧?
然後五條悟捂住他脖子上新鮮出爐的牙印,帶著奇怪的欣慰想:還會咬人,是原本的秀千代沒錯了。
秀千代的賣萌說軟話攻擊大失敗後,她也就不再擺出那副讓兩個人都不自在的姿態。看到她如此難得吃癟的樣子,五條悟大笑著捧住她的臉,親了一下然後又親了一下。
「你知道我現在想對你說什麼話嗎?」親吻之後秀千代的嘴唇變得水潤又紅艷,她眼神迷離地看著他的臉,「要不要猜一猜。」
五條悟卻想起在常世之中看到的絡新婦模樣的咒靈秀千代,老實說,那樣子還真是過於妖艷美麗而又令人不敢觸碰。無論是那對色澤美麗的鬼角,還是其他的什麼……
「不知道誒。」他其實明白秀千代想說什麼,但就是想要逗一逗她。「你不說,我怎麼會明白。」
秀千代認真地說:「我是屬於你的,永遠都是你的。所以……」
然後下一秒他就被秀千代仰面推倒在沙發上,五條悟看著坐在他身上的秀千代慢條斯理地解開衣服上系著的絲帶,然後她將一個東西塞到他的手裡。
是和之前同款的黑色皮項圈。
「你今晚做什麼都可以。」她把絲帶的一段咬在自己口中,將另一端垂落在五條悟的唇齒之間。「我全都聽你的……」
五條悟笑了起來:「大小姐今天這麼大方嗎,那我可不能讓你感到失望了。」
……
「這位呢,就是我之前告訴過你的齋藤秀千代。」五條悟對著面面相覷的兩人做著介紹,「她是我女朋友。」
然後他對秀千代說:「這位就是我要帶你來見的人,他叫做伏黑惠,很可愛吧!」
秀千代看著眼前黑頭發的男孩子,額角的青筋隱隱約約浮現了出來:「怎麼回事?」
五條悟歪了歪頭:「我沒說清楚嗎,今天是假期,之前說好了要帶惠去游樂場玩。正好你也沒有事,一起去玩不也很好嘛。」
他說完看向伏黑惠:「惠也很高興,對吧!」
然而伏黑惠臉上明明白白寫著:你從哪裡看出我也很高興了?
「我指的不是這個問題。」早在星漿體那件事之後秀千代就找過伏黑甚爾的照片,所以剛看到伏黑惠的時候她就認出來眼前這個男孩子和那個男人幾乎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你和他究竟是……什麼關系?」
五條悟摸了摸下巴:「唔,從金錢的角度來說……姑且算是沒有入籍的,養子?」
「五——條——悟!」
第48章 考慮問題也不用那麼長遠
迪o尼樂園內, 秀千代和伏黑惠兩個人沉默地站著,他們兩個和旁邊熱鬧的人群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光從表情上就能看出來這兩個心裡的郁悶,但就像人的悲喜並不相通, 他們兩個的郁悶也不相通。
伏黑惠之前在五條悟的手機上見過她的照片, 也事先被告知了今天來游樂場會見到秀千代。但他並沒有馬上就坐好和她相處的准備, 更何況從剛見面的狀況就能看出來,秀千代根本沒被告知「養子」這件事。
而且,伏黑惠的眼神很好。他理所應當地看到了秀千代脖子上和她穿著的連衣裙完全不相符的那個黑色皮革項圈, 以及脖子附近的紅色痕跡。
而秀千代也在打量伏黑惠,她剛得知五條悟收養了伏黑甚爾的兒子,坦白來說她確實有些生氣。但她所不滿的是這件事如果不是五條悟告訴她, 她完全不知情。
——這就是昨天說的換位思考吧。
她只能如此自我安慰,然後在聽到五條悟告訴她花了多少錢的時候, 平穩的血壓被瞬間拉滿了。
「五條老師好慢。」伏黑惠嘗試著和秀千代對話,「買東西的那邊需要排隊這麼久嗎?」
秀千代看了一眼伏黑惠:「你如果很累的話, 那我們去旁邊坐一下吧。」然後她邁步朝著餐飲店那邊走去,這會兒因為有□□活動所以餐廳的人相對少一點。
兩個人離開了原地找了個地方坐了下來,伏黑惠看著眼前的秀千代,感覺自己是去大公司應聘的員工,正在面對自己職業生涯最重要的一場面試。而眼前這個人就是這家「公司」的大老板,她的滿意與否會直接決定自己的去留。
太怪了,這個感覺。伏黑惠心裡想,之前看照片的時候還只是覺得五條老師的女朋友長得出乎意料的美貌, 但沒想到見到本人的時候好看與否已經不重要了。
這個壓迫感和存在感已經壓倒了一切, 他到底是怎麼會和這樣的女性談戀愛的?
秀千代當然察覺到了伏黑惠在有意識在克制自己的心情, 但這種程度過於稚嫩, 反而顯得有些可愛。
「悟領養你幾年了?」秀千代點了三杯飲品, 隨意地和伏黑惠聊天。「為什麼沒有改姓氏呢?」
伏黑惠有些警惕地回答:「雖然五條老師確實幫了我,但我和他並不是領養關系。那些錢,我以後會還給他的。」
「是嗎?」秀千代拿起飲品喝了一口,「那看來是我離開高專去念大學的事情了,那段時間我比較忙。不過你不用緊張,我對你沒有惡意。而且悟出了多少錢,那是他的事。」
「雖然我和他是在交往,但也不至於管他的錢包。」
說完她還微微笑了一下,以示友好。
但伏黑惠有種微妙的炸毛感,她笑起來比不笑還令人害怕。尤其是她不說話靜靜看著人的時候,那個眼神比他收服的式神大蛇還像一條蛇。
「你以後會成為咒術師吧。」雖然伏黑惠並沒有說話,但秀千代還是自顧自地說了下去,「悟能做出這種決定,應該是覺得你的資質非常好……」
「我不會成為咒術師的。」伏黑惠打斷了秀千代話,「我沒有這種打算。」
秀千代看向他:「你不想要成為咒術師嗎?」
「不想。」伏黑惠斬釘截鐵地說,「雖然我可以,但我不想這麼做。」
秀千代突然覺得他很有意思:「據我所知咒術師的工資可是很高的,你若是不想要成為咒術師的話,一般的工作或許很難賺到那麼多錢還給他。」
「會有辦法的。」伏黑惠說,然後像是克制不住一樣吐槽了一句,「你剛才不是才說了不管錢的事嗎?」
秀千代笑了起來,這次的笑意變大了不少:「我有個好辦法……你要不要來我家當養子?我幫你把錢還給悟。齋藤惠聽起來比五條惠好聽多了吧。」
五條悟拿著東西走過來的時候,就聽到了這句話。他的墨鏡往下滑了一截,露出了不可思議的表情:「雖然我知道惠是好孩子,但沒想到我才離開一會兒,你就打算養兒子了?」
伏黑惠臉都漲紅了:「請不要戲弄我!」
「戲弄?沒有哦。」秀千代拿出一張名片推給伏黑惠,「我是認真建議的,你可以考慮一下。」
眼看著話題滑向奇怪的方向,五條悟當機立斷拿起手裡的發箍就給兩人套上了:「好了,這個先打住。我覺得伏黑這個就挺好,我們去玩吧!」
於是秀千代的挖角宣言就暫時中止了,五條悟拉著兩個人在園內玩了整整一天,從探險樂園開始一路順時針,最後玩到明日樂園。在看完整場的煙火表演之後,他們才在閉園的時候離開。
「今天開心嗎?」回去的車上,坐在後座的伏黑惠已經睡著了。副駕駛座上的五條悟側過去看了他一眼,「下次有時間再一起來吧。」
秀千代一邊開車一邊說:「有件事我想要告訴你。」
「什麼事?」五條悟打個哈欠,「是關於養子的事嗎?」
「是,也不是。」秀千代回答,「說起這個我才想起一個很重要的問題。悟,你就不覺得奇怪嗎,我們在一起這麼久什麼動靜都沒有。」
五條悟的哈欠打了一半頓住了,他半張著嘴看向秀千代:「……等一下,難道你的意思是……?」
秀千代點了點頭,似乎是肯定了他的猜測。
「這不可能吧?」五條悟詫異不已,「在日上山的時候我明明……」
話說到一半他頓住了,他險些就說出了他是怎麼讓秀千代強行釋放了過多的咒力從咒靈狀態變回人類的。頭部以下一直被攻擊然後以反轉術式再生,怎麼想她說的那個事都不可能。
但如果是在變成咒靈此之前,秀千代她萬一真的……懷孕了呢……?
秀千代奇怪地看了五條悟一眼:「你在想什麼,臉色變得這麼難看。」
「沒事。」五條悟鎮定了一下,他可不能自己嚇自己。「你想說什麼來著?」
秀千代將方向盤轉了一下,駛過一個彎道:「如果我是普通人類,按照我們之間的那種頻率以及每次都■■的習慣,你早就應該當爸爸了。所以我想說的是,可能我作為咒靈混血,有很大的概率是生不出孩子來的。」
「……」五條悟無聲地松了一口氣,還好不是他想的那個。「你怎麼就知道自己沒辦法生孩子?」
秀千代面不改色地回答:「你想說你不夠努力還是身體有問題?你很健全這一點我早就知道,那現在是這種狀況只能是我的問題了吧。」
五條悟不由得感慨:「阿秀,我總是很佩服你把有些事說的如此坦率。你的情緒管理系統裡,是不是從來不存在害羞這個選項?」
「我完全不覺得這有什麼不好說的。」秀千代說,「而且為什麼要害羞,我們都已經在談婚論嫁了,說到這個問題不也很正常。況且你是五條家的繼承人,那麼子女的問題應該也要考慮到吧。」
「我為什麼要管那麼多啊。」五條悟將車窗按下來一點,讓清爽的夜風吹進車內。「我都在和咒靈混血談戀愛了,孩子這麼世俗的事情就不要拿來說了。」
說完他用手指指了指後排睡覺的伏黑惠:「所以你在見到惠的時候,就在想這個問題了嗎?」
「雖然我除了你之外不關心任何人,但如果你想要養孩子的話,我會接受的。」秀千代一邊說一邊覺得自己真是大方極了。「但只限於沒有血緣關系的養子養女,如果你敢背著我去和別的女人生孩子……」
車內的氣壓瞬間降低了不少,一股冷颼颼的咒力縈繞起來,把睡著的伏黑惠都驚醒了。
五條悟面對她奇怪的腦回路只能認輸:「停,這件事扯太遠了。……啊,你把惠嚇醒了。」
伏黑惠下定決心,下次五條悟拉他出來玩的話,有秀千代他就絕對不來了。他才不要卷入這種奇怪情侶的修羅場裡,這不是他這個年紀的孩子應該承受的壓力。
關於孩子的問題就暫時告一段落,秀千代的車停在伏黑惠家附近,她在車上等著五條悟送他回家。
在確定秀千代聽不到他們對話的時候,伏黑惠終於忍不住問他:「五條老師,我有個問題想要問你。」
「嗯,什麼問題?」他將一塊糖塞在自己嘴裡,然後給了伏黑惠一顆。「阿秀她很喜歡你,你用不著怕她。」
伏黑惠含著糖果,含糊不清地問:「你到底喜歡她什麼呀?」
這個問題問的實在是好,讓五條悟忍不住感慨了一句:「和她交往開始,就一直有人問這個問題,不過不是問我而是問阿秀。惠,你真是個好孩子!作為第一個問我這個問題的人,我決定回答你這個問題。」
「……不,其實你不回答也沒事。」伏黑惠見到他一臉興致勃勃的樣子,就開始後悔了。
然後五條悟就給出了這個問題的答案:「因為我喜歡她,就這麼簡單。」
第49章 想要把全世界的珍寶都給她
五條悟和伏黑惠這段對話秀千代當然是不知道的, 不過等五條悟上車之後她還是察覺到了他的情緒很愉快。
「怎麼這麼高興?」秀千代隨口一問,「和惠說了什麼嗎?」
五條悟摸出最後一顆糖塞給秀千代:「只是一點兒小事,今天好累, 我們回去吧~」
雖然當天晚上五條悟確實也是在這裡過夜了, 不過他早上的時候接了一個電話早早就離開,只有秀千代一個人裹著被子躺在床上睡得正香。
但當五條悟過了幾個星期再度打開公寓門的時候,卻沒看到她的人影。他心裡一緊, 擔心又是上一次大岳丸事件重演, 於是當機立刻用六眼查看了整間屋子。最後在秀千代的衣帽間找到了她。
「阿秀……?」如果不是親眼見到, 五條悟完全不敢相信這個躲在衣帽間裡神色冷淡警惕地看著他的漂亮小女孩兒, 就是秀千代本人。
因為太矮小完全沒辦法穿任何一件衣服的秀千代用大衣緊緊地裹住自己, 大大的深紫色眼睛看著五條悟:「你是誰?」
五條悟不由自主地摸出手機來看:「今天也不是愚人節啊……這是怎麼回事?」
屋子裡干淨的很,一點兒術式殘穢都沒有。所以她並不是受到攻擊變成了這樣, 肯定是因為別的什麼問題。但……為什麼會變成小蘿莉,這完全沒道理啊!
——總不能是之前剛和她聊過生孩子的問題, 現在就變相地讓他養「女兒」吧?
這個展開過於離譜和好笑,五條悟反而蹲下來將視線和小秀千代平齊:「我叫做五條悟, 你叫什麼名字?」
「……齋藤秀千代。」小秀千代說, 一邊說一邊攏了攏衣服。「這裡是什麼地方,為什麼我會出現在這裡?」
五條悟抱著膝蓋像個不倒翁一樣搖來晃去:「嗯……這裡是我和我女朋友的家,說起來我也不知道你為什麼會在這裡。」
沒想到小秀千代皺起眉頭,直接戳穿了他的話:「你說謊,這裡才不是你的家。這裡是我家吧,雖然不知道怎麼回事,但屋子裡有我變成大人模樣的照片。」
五條悟確認了, 變小的秀千代是沒有長大的記憶的。但觀察力還是一樣敏銳, 她甚至只是看照片就確認了這裡是她自己的家。
「那麼秀千代小姐, 你現在多大了?」五條悟准備從兜裡習慣性的摸出糖給她,但在遞出去之前停下了。他把糖塞進自己的嘴裡,「我可沒有騙你,這裡確實是我女朋友的家。」
小秀千代緩緩地眨了眨長的過分的睫毛:「我七歲了。」
「七歲啊……」五條悟想起來秀千代是六歲的時候離開的齋藤家,也就是說她現在的記憶是停留在洋館那邊的。「你是怎麼來到這裡的,還記得嗎?」
小秀千代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一覺醒來我就在這裡了。您能把我送回洋館嗎,女僕小姐會擔心的。」
她補充了一句:「爸爸也會擔心我的。」
……我要告訴她,現在你的血親就只剩下了同父異母的妹妹嗎?
五條悟嘆了一口氣:「秀千代小姐,你是因為某種原因才變成這樣的。如果隨便讓人知道你變成這樣,會有大麻煩的。」
「……我知道了。」小秀千代雖然有些不安,但還是很痛快地接受了這個理由。「雖然我覺得您很可疑,但似乎看起來不像是壞人。姑且,就相信您好了。」
五條悟將糖果放在掌心遞過去:「有警惕心是好事,非常感謝秀千代小姐相信我。要吃嗎,這個很好吃哦~」
「不,謝謝。」小秀千代面無表情地拒絕了,「比起這個,您是叫做五條悟對吧?」
「五條先生,您能幫我買幾件衣服嗎?這些衣服我都穿不了,麻煩您了。」
五條悟將裹著大衣的小秀千代抱起來放到了臥室裡,然後打電話叫人送一些童裝過來。他之前和秀千代一起看相冊的時候,曾經說過她小時候一直都穿和服,太像女兒節人偶了。
所以這次好不容易出現了小秀千代,他就一定要全部按照自己的喜好,帶她去買好多可愛的衣服。
買亮閃閃、輕飄飄、blg-blg、ika-ika的超級少女心,一看就會被成年秀千代評價「幼稚」的那種小裙子!
很快衣服就送了過來,五條悟把衣服放在床上,體貼的關上了門等她換完。然後五條悟坐在沙發上等了一會兒,就看到穿著小裙子和小皮鞋的小秀千代噠噠地出現在他的面前。
「這也太可愛了吧!」五條悟拿起手機就是一陣狂拍,「好犯規!為什麼會這麼可愛,難道是我在做夢嗎!」
小秀千代有些不自在,她面露為難:「五條先生,你在做什麼?請不要這樣。」
倒不是說成年的秀千代不夠可愛,可這完全是兩回事!她變成小蘿莉之後可愛程度簡直超級加倍,讓五條悟完全產生一種「好想把她抱起來把所有好東西都堆在她腳下」的心情。
「我算是理解了為什麼小時候齋藤先生那麼偏愛你了。」五條悟喃喃自語,「這要是我的女兒,那絕對會寵到天上去啊!」
小秀千代不解地歪了歪頭:「五條先生,您在說什麼呢?」
五條悟回過神來蹲下笑著看向她:「呆在這裡也沒有什麼意思吧,我帶你出去玩好嗎?」
「我可以隨便出門嗎?」小秀千代有些遲疑,「不是五條先生您說的,可能會有危險嗎?」
五條悟將自己的墨鏡摘下來掛她臉上:「沒關系,我是最強的。我會好好地保護你,任何人都不會傷害到你哦。」
「好重……」小秀千代推了推墨鏡,然後摘下來拿在手裡。「既然五條先生這麼說了,那就按照您的意思來吧。」
五條悟非常紳士地伸出手:「那麼秀千代小姐,我可以把你抱起來梳頭發嗎?」
他完全沉浸在這種奇妙的角色扮演裡不可自拔了,小秀千代點了點頭:「那就拜托五條先生了。」
「好耶!」五條悟終於如願以償,把小秀千代抱了起來,「要出門去玩咯!」
但是無敵的五條悟高估了自己梳頭發的手藝,在連續失敗了五個發型之後,他終於充滿遺憾地放下了梳子:「什麼發型都不如我們秀千代小姐披著頭發可愛,就不用在這裡畫蛇添足啦!」
小秀千代沒戳破他的自行挽尊:「五條先生說得對,只是……能不能不要再說我可愛了。」
「嗚!」五條悟蹲下來仰面看著坐在椅子上的她,「為什麼呀?」
小秀千代臉頰有點點微紅,用軟軟糯糯的京都腔說:「因為,這實在是令人有些害羞。況且我覺得五條先生,比起我要更可愛一點呢。」
bang——!
五條悟感覺小秀千代這句話就是在他心口精准狙擊了一下,與此同時他不免感覺到一絲遺憾:要是成年的秀千代也能有這麼可愛,那簡直是夢想中的完美場景了!
「好啦,那我們就出發吧!」五條悟將小秀千代抱起來坐在臂彎裡,「要去哪裡玩好呢,迪o尼、三麗鷗、還是豐島園呢?」
小秀千代雖然沒有成年人的記憶,但她聽到迪o尼下意識地搖了搖頭:「不要去迪o尼。」
「也是,都去了好多次了。」五條悟點點頭,一邊和她說話一邊往前走,「那就去豐島園吧,那邊有超~漂亮的旋轉木馬哦!不過去之前,再去買幾件新衣服好不好?」
結果就在他抱著小秀千代開門的時候,正好遇到了拿著文件來的藤吉郎。藤吉郎目瞪口呆地看了一下五條悟,又看了一眼小秀千代,有些懷疑人生地揉了揉眼睛。
「五條先生,這位是……?」
五條悟豎起手指比了個噤聲:「噓,不要說話哦。」
「……我知道了。」藤吉郎感覺腦門都在疼,「我先回去了,你們玩的開心點。」
小秀千代若有所思地看著藤吉郎的背影,五條悟感覺到了些許的吃味:「怎麼啦,你認識他嗎?」
「有點熟悉的感覺。」小秀千代小聲說,然後湊到五條悟的耳邊,「他長得,好像猴子哦。」
五條悟爆笑出聲,然後終於克制不住情緒狠狠地親了一下小秀千代的臉頰,換來了她不滿的瞪視。
結果似乎是事情都撞到了一起,在五條悟帶著小秀千代去買洋裝出來之後,他看到了伏黑惠。今天是假日,他原本應該和姐姐伏黑津美紀在家裡寫作業,但是津美紀和女同學開女子會了,所以他就一個人出門閑逛。
「五條老師?」伏黑惠看到了抱著小秀千代的五條悟,然後驚訝地瞪大了雙眼,「這是……你的女兒嗎?」
五條悟哭笑不得:「不不不,這可不是我的女兒。我要從哪裡變出這麼大的女兒來,阿秀她會殺了我的。」
伏黑惠聞言點了點頭,他也發現了這個長得特別可愛的小姑娘和秀千代極其相似,如果不是前幾周才知道這倆還沒結婚生子,他肯定會覺得這就是秀千代和五條悟的女兒。
「所以,是秀千代小姐的親屬嗎?」
五條悟含糊地默認了:「那個惠,你要和我們一起出去玩嗎?反正你今天也沒事吧。」
由於上一次不太好的出游體驗,伏黑惠下意識准備拒絕。但小秀千代的聲音響了起來:「和我們一起去。」
她居高臨下地看著伏黑惠,深紫色的眼睛裡寫滿了不容拒絕。伏黑惠都已經湧到嘴邊的話,咽了回去,鬼使神差地點了點頭。
「那,好吧。」
雖然五條悟帶著小秀千代就已經很像單親爸爸帶孩子了,加上伏黑惠之後就更像。不過三個人還是坐著五條悟的車,算是愉快地前往了豐島園。
結果就在他們剛進園區的時候,就遇到了怎麼想都不會出現在這裡的三人組。
夏油傑身後的雙胞胎好奇地看了看伏黑惠,又看了看秀千代,兩個人嘀嘀咕咕竊竊私語。
五條悟把小秀千代的頭往懷裡藏了藏,露出一個不甚友好的表情:「教祖大人今天怎麼不去布道,反而來猴子的聚集地了?」
夏油傑沒搭理他那句嘲諷,而是像見了鬼一樣看著小秀千代。半天才說出一句話,這句話瞬間讓現場的氣氛變得極其尷尬。
「悟,看在我們曾經的交情上,我奉勸你一句。人不能,至少不應該。你這麼做,對秀千代太過分了。」
第50章 眾人的災難日
五條悟臉上露出了「你在說什麼屁話」的表情, 而伏黑惠看了看五條悟又看了看夏油傑,默默地退後一步。
他開始思考現在直接掉頭走向園區外面,搭乘公交車回家來不來得及。
聽到夏油傑的話, 小秀千代好奇地轉過頭去想看看怎麼回事,但又被五條悟用手按住了頭。她有點不高興, 然後開始伸出手推他。
「她看起來好像不是很想要你抱著呢。」夏油傑臉上浮現出面具一樣的表情, 「你這樣會被討厭的。」
五條悟翻個白眼:「說得好像你很有經驗一樣……」他頓了一下, 將信將疑地看著躲在夏油傑身後的雙胞胎。「她怎麼會討厭我。」
這可是秀千代啊,如假包換的秀千代。雖然現在變成了七歲大小還沒有記憶, 可她是絕對不會討厭他的。
五條悟充滿了自信。
還沒等他的自信維持三秒鐘,不耐煩的小秀千代就伸手打掉了他的墨鏡:「我要悶死了——!」
夏油傑毫不客氣地笑了出來。
「你脾氣怎麼這麼大……」五條悟扶正了自己的墨鏡,將她放在地上。「說好的是優雅有禮貌的千金大小姐呢, 你在家裡可不是這樣子的啊。」
小秀千代站好之後第一件事就是撫平了被弄皺的裙擺,不滿地抬頭看了一眼五條悟。然後她將視線投向夏油傑,幼貓一樣的深紫色圓眼睛平靜地盯著他。
雖然夏油傑一開始只是以為這是五條悟從不知道哪裡拐來的小姑娘,但是當看到她正臉的時候, 才猛然從這無比熟悉的眼神和外表裡看出一絲異樣。
因為他活到現在也只見過一個人擁有這種蛇類盯著獵物般的眼神, 不可能再憑空冒出來一個小姑娘和她有一模一樣的表情。
「……秀千代?」夏油傑嘗試著叫了一聲,雖然腦子裡瘋狂地吐槽這不可能吧,但他還是抱有一絲微弱的希望。
小秀千代露出一絲詫異:「你認識我嗎?」
夏油傑剩下的話卡在了嗓子裡, 完全說不出來。
五條悟欣賞了一會兒他的震驚臉, 接著吹了一聲口哨:「就是你想的那樣, 不過這事兒和我沒關系,是她自己突然變成這樣的。」
他身邊的伏黑惠和對面的雙胞胎將他的話反復咀嚼了幾遍後 ,一起露出了被雷劈到的表情。菜菜子指著小秀千代張開嘴說不出話, 瘋狂地拿著手機對比她拍的照片和眼前的人, 美美子連她手裡的娃娃掉地上都沒發現。
伏黑惠是第一個從這種震驚裡回過神來的人, 他扯了扯五條悟的衣擺認真地說:「五條老師,謝謝你今天請我來豐島園。但是我想起我作業還沒寫完,所以先告辭了。」
說完之後他果斷地從兜裡摸出零錢,看也不看就塞在五條悟的手裡,轉頭就准備跑。
結果被五條悟一把抓住了後領,沒能成功逃脫。
「雖然不知道怎麼回事,但看起來好像你們都認識長大之後的我啊。」小秀千代從對話和他們的神情裡察覺到了端倪,「是這樣沒錯吧?」
她看向五條悟,試圖從他那邊得到明確的回答。但他只是蹲下來露出一個「我就是不正面回答反正你也沒辦法」的表情,然後伸手調整了一下她衣領上有些歪斜的蝴蝶結。
「再不去玩的話,時間就要來不及了哦?」五條悟笑眯眯地裝可愛,「這些小問題之後再說,好不好?」
小貓咪最厲害的眼神攻勢jg
小秀千代別開臉,有點受不了他這種眼神攻擊:「那好吧。」
既然都已經遇到了,夏油傑肯定是不會現在就掉頭走掉,於是這兩個大人就帶著四個小孩子就地組隊一起進入豐島園游玩。雖然菜菜子和美美子有些不滿,但看著夏油傑一臉凝重她們也不敢吱聲。
「氣死我了,壞女人就算變成小孩子也是壞女人。」菜菜子憤憤不平地小聲嘀咕,「好好的假日全毀掉啦!」
但是這句低聲抱怨被小秀千代聽到了,她有些疑惑地看向雙胞胎。她對情緒十分敏感,她能分辨出來這幾個人對她的情緒都是善意而正面的。唯獨這兩個小姑娘,從一開始就對她敵意滿滿。
這讓她想到了之前在齋藤宅那些圍著齋藤義龍轉的小跟班,也是一樣炸毛貓似的對她充滿敵意。
——真有意思。
小秀千代垂下睫毛,輕輕地笑了一下。就在她旁邊的伏黑惠看了一眼小秀千代,心裡突然有點發毛。
「不要打壞主意……秀千代小姐。」他怎麼也沒辦法把眼前這個漂亮的小姑娘和之前超強壓迫感的大小姐聯系起來,百般無奈之下他只能依然用敬語稱呼她。
小秀千代看了伏黑惠一眼,露出了一個純真的表情:「我什麼都沒想做啊,你在擔心什麼?」
「會讓五條老師為難的。」伏黑惠只能把希望寄托在他的身上,「我們今天是出來玩的。」
看到他有些不自在的表情,小秀千代湧起了一股從他開始惡作劇的念頭,於是干脆伸出手抓住了伏黑惠的手:「好呀,只要你一直拉著我看著我,我就不會做任何壞事。」
「要拉鉤嗎?」
這個發展讓伏黑惠萬萬沒想到,他下意識地想要掙脫小秀千代的手。但他只是微微抬起了手,卻怎麼也做不出下一步甩開的動作來。
這一幕自然被五條悟看到了,他嘴角抽動了兩下;而夏油傑的表情若有所思,盯著伏黑惠上下打量個不停。
「你不想要拉著我嗎,是覺得我不討人喜歡嗎?」小秀千代比伏黑惠矮一些,她從下往上看人的時候,那種侵略性的眼神完全變了味兒。「是這樣嗎?」
伏黑惠感覺臉滾燙滾燙的,他有種前狼後虎的危機感,張了半天的嘴一個字都吐不出來。
小秀千代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不討厭,於是得寸進尺地把他的兩只手都握住了:「那就拜托你好好地帶我一起玩,一定要好好地看好我哦~」
「惠尼醬~?」
哢嚓——
五條悟摘下來的墨鏡在手裡扭曲了起來,變成了一坨完全看不出原型的東西。他現在腦子裡只有一個想法,一個強烈到讓夏油傑都忍不住退開兩步的想法。
——我要穿越時間回去再暴打一頓伏黑甚爾,你看看你生的好兒子!
「不不不,這不是惠的錯。」五條悟臉上的笑完全繃不住了,他伸手揉了揉臉,「等阿秀恢復正常了,我再和她好好地,慢慢地算賬!」
他將自己臉上差點扭曲的表情揉了回去,勉強露出一個哄孩子的笑容伸出手打算把這倆分開:「這裡人這麼多,你們兩個拉著走容易被擠散,還是我拉著你們兩個吧。」
伏黑惠正准備松一口氣,變小的秀千代這個反差實在是太要命了。他長這麼大還沒有被女孩子用這麼親昵的語氣叫過哥哥,這可是那個站在那裡就能讓人給她拎包端茶倒水的秀千代大小姐啊,那個五條老師的女朋友!
剛才發生的都是現實嗎,該不會是他把姐姐津美紀的少女漫畫和月九劇看太多,產生的詭異幻覺?
雖然眼前的小秀千代非常可愛,非常美麗,可以說是他見過最好看的女孩子。他差一點就心動了,差一點就經不住誘惑點頭了。
但是!
——這可是五條老師(變小)的女朋友!
他才不要被五條悟怨恨,死也不要。他的人生還沒開始,絕對不能這麼草率地結束。
於是伏黑惠當機立斷地將手從小秀千代的手裡扯出來,兩只手都抓住五條悟的手尋求保護:「五條老師說的對,我們還是和大人一起走比較好。」
「是嗎。」小秀千代看他松開了手,也不強求。「那好吧,不過我走路腳會痛,還是讓人抱著比較好吧。」
「畢竟才穿了新裙子,我不想要弄皺呢。」
她理所當然地說,然後五條悟一邊想著「她是故意的吧」一邊伸出手准備將她抱起來。但沒想到的是小秀千代沒理會他,反而轉向夏油傑,眼睛眨了眨。
「這位法師。」小秀千代衝著夏油傑甜甜地笑了起來,「你能抱著我走嗎?」
菜菜子和美美子的表情瞬間扭曲的就像剛才的五條悟。
而夏油傑完全沒有任何拒絕的意思,他立刻蹲下來伸出手將小秀千代抱起來。他還貼心地調整了一下坐姿完全不會壓到她的裙子,根本顧不上旁邊五條悟想要殺人的表情。
開什麼玩笑,這可是夢幻一樣的場景。哪怕是小秀千代當場變回大人,把他原地撕了,夏油傑都不會放手的。
剛逃過一劫的伏黑惠還沒緩過氣,就看到了夏油傑和五條悟兩個人用眼神廝殺了好幾回。他不由得後退半步,將自己藏起來偷偷觀察暴風眼最中心的小秀千代。
結果他所看到的就是一臉掛著天真笑容的小秀千代,她正在眯起眼睛在享受這個過程。
她打從心裡地為這種眾人輕而易舉被玩弄於股掌之間的感覺,而喜悅。
「果然是……魔女啊。」
第51章 飯可以亂吃, 話可不能亂說
但即便是有這種清晰而正確的認知,伏黑惠只能這麼在心裡小聲bb兩句。畢竟作為正牌男友的受害者五條悟現在已經快要氣到變形,此刻明哲保身的唯一辦法就是安靜如雞, 一句話也不要多說。
然後惡魔化身的小秀千代把雙手規規矩矩地放在自己的膝蓋上:「快走吧,我現在就想要去玩。」
「好。」夏油傑笑了起來,他伸出手准備摸一下小秀千代的頭發。但還沒等五條悟出手阻止, 她就很自然地別開了頭, 讓他的手摸了個空。
看來自己就是她利用的一個道具啊, 夏油傑心裡想。
五條悟從鼻子裡哼了一聲, 勉強接受了現實。他如果想的話, 確實可以把小秀千代強行從夏油傑那邊抓過來,立刻帶她回家。然後把她關在房間裡等她自己恢復正常,可那樣的話小秀千代會很不高興。
阻止他這麼做的最根本原因, 還不就是他舍不得看到小秀千代委屈的表情。他的心情格外復雜, 然後艱難地得出了一個正確的認知。
——他和秀千代之間不會有孩子, 真是太好了。
因為五條悟根本!沒有辦法想像!一個長得神似秀千代的女兒,在和別的男性你儂我儂,卿卿我我的場面!所以他很想咨詢一下現在人在天國的齋藤道三, 他又是用什麼心情在看待和秀千代談戀愛的自己。
天國的老丈人齋藤道三先生, 實在是太偉大了。他不但從頭到尾沒有想要為難五條悟的意思, 甚至還極力撮合他和秀千代在一起,這是什麼神仙岳父!
而同時五條悟也無法想像, 一個長著他的臉,有著秀千代性格的兒子, 天天黏著她撒嬌暗中挑釁他的場面。這是什麼見鬼的父慈子孝「和諧」家庭畫卷?
小秀千代完全不知道五條悟對她的獨占欲已經上升了新高度, 她全程都在拉著伏黑惠一起玩。因為天氣還是比較熱, 所以豐島園裡最值得玩的滑水道就成了第一選擇。
很快在玩起來之後秀千代就已經徹底沉浸其中了, 畢竟她現在心智只有七歲。在第一次到游樂場玩的快樂之下,五條悟他們就被徹底拋在了腦後。
小孩子都是善變而健忘的,所以伏黑惠也在真的玩起來之後,原諒了小秀千代之前那些茶裡茶氣的驚悚發言。
雙胞胎雖然對小秀千代的行為有一萬個不滿意,但在夏油傑哄了兩句之後,也高高興興地一起跑去玩了。看著四個孩子開心玩鬧的樣子,五條悟捏了捏鼻梁緩解了一下他的頭痛。
「你現在是打算做什麼,不要告訴我你現在已經安分守己,打算從良了。」五條悟的語氣很平靜,「蔑視猴子的教祖大人?」
夏油傑抄著手看著玩鬧的孩子,不鹹不淡地回答:「我想要做的事,一直都沒有變過。」
「是嗎。」五條悟冷笑了一下,「那自絕後路到現在,你也就幾乎一事無成不是嗎?我還得多謝你每年轉賬給高專的錢,多少也是一份心意嘛。」
聽到他這麼明嘲暗諷,夏油傑現在的心態平穩的不像話:「從我簽署那份合同開始,我就已經做好了心理准備。不過我的事也用不著和你聊太多,因為這根本毫無意義。」
五條悟扯著嘴角哈了一聲:「意義啊,還真是你會說的話。隨便你吧,反正我們從最開始就沒有一次在意見分歧的時候達成共識過。」
短暫的交談到此為止,因為玩了一輪游樂設施的小秀千代揮著手要下一個游玩點。五條悟立刻快步走過去,搶先一步將她抱起來捏住了臉頰。
「很痛!」小秀千代氣鼓鼓地說,倒也沒有拍開他的手。「悟,我要吃甜點!要吃那個!」
她伸出手指著旁邊的小孩子,五條悟看到那個小孩子拿著加了奶油的可麗餅。他想到了第一次和秀千代去富士急樂園的時候,她那會兒還婉拒了這種甜甜的零食。沒想到現在變小之後,反而會想要吃口味不同的東西了。
五條悟用臉蹭了蹭她柔軟的臉頰:「你不是不喜歡吃甜的東西嗎?」
小秀千代用手把玩著他的手指,細聲細氣地說:「也不是不喜歡……以前在家裡的時候,我弟弟在給我做的奶油蛋糕裡放了蟲子。從那之後我就不喜歡吃甜食了,但今天不一樣。」
「不是有悟在嗎,你說了會好好地保護我,不會讓任何人傷害我。所以你給我買的甜點,我可以吃哦!」
五條悟被她可愛到了,立刻抱著小秀千代就去買可麗餅。然後他還很小氣地表示「教祖大人應該會自己付錢,畢竟也是有產業的人」,堂而皇之地只買了他、小秀千代和伏黑惠的份。
「這個人是小學生嗎!」雙胞胎雖然也沒有要五條悟給她們買的意思,但看到他竟然這麼直截了當地說,還是被氣到了。
拿著可麗餅一邊吃,五條悟才有空問小秀千代:「你弟弟為什麼要給你蛋糕裡塞蟲子?……你該不會是吃下去了吧?」
「怎麼可能會吃。」小秀千代優雅地翻了個白眼,「他和我關系一直都不好啊,他是個笨蛋弟弟。可是身為弟弟,想要欺負姐姐是不可原諒的吧,那我稍微代替媽媽教訓一下這個弟弟也沒關系吧?」
「於是呢?」
「我就把他抓住,然後把帶著蟲子的蛋糕給他吃掉了。」小秀千代一臉惋惜,「那個蛋糕明明看起來很好吃,不然他也不會差點得手了。不過看著義龍被一口一口喂了帶蟲子的蛋糕,他哭起來的樣子,好好笑哦。」
五條悟回想起滿臉扭曲的齋藤義龍,心裡難得產生了一絲憐憫:你好端端的招惹你姐做什麼,活著不好嗎?
說到這裡小秀千代想起來了什麼,她看向五條悟的眼睛:「悟,現在的話我家裡人都在做什麼呢?爸爸呢,義龍呢,他們都還好嗎?」
「……挺好的。」五條悟只能這麼說,「好的不能再好了。」
小秀千代點了點頭:「那我就放心啦。」
她小口小口地吃掉了手裡的可麗餅,但還是不免在臉頰上沾到了一點奶油。五條悟見狀,習慣性伸出手幫她從嘴角把奶油擦掉,然後自己舔掉了指尖上的奶油。
小秀千代的臉瞬間紅了起來,無聲地瞪著他。
「怎麼了?」五條悟回過神來,才意識到他之前和秀千代的相處互動已經成為了日常。「啊,我習慣了……抱歉。」
大人狀態的秀千代還好說,可現在這個是小秀千代,他的剛才的舉動基本上可以直接讓人拉響兒童報警器了。
小秀千代伸出手兩邊揪住五條悟的耳朵往開扯,小小的臉上布滿紅暈,被氣出來的:「可惡,你這個不正經的壞家伙。太不正經,太沒有距離感了!」
「疼啊。」五條悟轉著頭拯救自己的耳朵,她手勁一點也不大,即便是盡力揪住也完全不疼。但做了錯誤舉動的人是他,於是馬上求饒。「就請原諒我吧,大小姐~」
小秀千代哼了一聲,收回了兩只手:「真是難以置信,我居然會長大之後和你交往。這麼輕浮,看起來一點也不像是我會喜歡的類型。」
「我的眼光真是出了大問題,得好好地自我反省一下!絕對是你勾引的我,你這個人太不檢點了!」
五條悟張了張嘴,目瞪口呆:「哈?」
——齋藤秀千代,你說這話虧心不虧心啊!
五條悟痛心疾首,有苦難言。明明是秀千代先喜歡的他,費盡心機、手段百出、機關算盡和他在一起。他才是那個被倒追到無路可逃的人好不好,結果現在小秀千代居然說他勾引的她?
這顛倒黑白也太離譜了吧!
小秀千代還振振有詞地補刀:「像你這樣的人我絕對不會主動喜歡的,對我這樣的小姑娘都能自然而然散發魅力,可見沒有和大人的我交往之前也是個花花公子。一定是你騙術太高明,大人的我才會被你的美色所欺騙。」
一邊說她還一邊伸出手,將五條悟的臉往中間擠壓。
五條悟的心態現在已經被小秀千代成功拉低到了七歲,開始認真地和她吵架:「那這句話我還給你,明明是你先倒追我的。纏的死緊又不放手,你才是天底下最可怕的女朋友呢!」
「你胡說。」小秀千代壓根不信,「你有什麼證據證明,反正我現在又不知道長的之後的事情,你當然可以隨口胡說。」
小學男生五條悟被氣到了:「你之前還向我求婚呢,我都沒答應好嗎?就憑你現在的表現,我以後也不會想要答應了!」
「那正好,我現在有想要結婚的對像!」小秀千代一指旁邊安靜吃瓜的伏黑惠,「惠尼醬就不錯,人很老實看起來也很乖很聽話。長大之後我要和他結婚,我會給他打造一個漂亮的籠子,把他關起來誰也不給看!」
「我才不要長大之後和你結婚呢!」
禍從天降的伏黑惠手裡的可麗餅掉在了地上,面無血色地瞪著口出狂言的小秀千代。
他做錯了什麼法律可以懲罰他,為什麼要讓都已經在安靜吃瓜的他,還要被台風無情地卷進去啊!他聽話又老實就要被關起來鎖在籠子裡嗎,憑什麼啊!
五條悟成功地被小秀千代氣到面容猙獰:「齋藤秀千代——!」
然後這倆原地消失不見了,只留下已經有了巨大心理陰影的伏黑惠和夏油傑三人組。被天降巨瓜包裹的雙胞胎戰戰兢兢地看著臉黑了一半的夏油傑,完全不敢吱聲。
「沒事,你是無辜的。」夏油傑心裡瘋狂背誦佛經,用最大努力平心靜氣地對伏黑惠說,「今天就到這裡為止吧,我們也要回去了。」
而瞬間轉移回到了公寓的五條悟坐在沙發上,面無表情地把吱哇亂叫的小秀千代放在腿上,舉起巴掌就開始打屁股。
第52章 人一生中最大的敵人永遠是自己
「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
無情的巴掌揚起來結結實實地落在了小秀千代的屁股上, 第一下打到的時候她還愣了一下,以為五條悟只是嚇唬她。沒想到嚎了兩聲之後非但沒有停下來,他還加重了擊打的力道。
「你竟然打我!我爸爸都沒打過我!」
「那我就代替你爸爸好好教訓教訓你!」
「我要把你殺了,你給我等著!混蛋眼鏡大變態!欺負小姑娘算什麼本事, 你放開我!」
「你再罵?!」
如果說在打屁股之前五條悟心裡還殘存了一絲對於小秀千代的憐憫和不忍, 但伴隨著她又哭又罵的行為, 五條悟只覺得自己做的對, 她就是欠揍!
他算是徹底明白了,秀千代長大之後之所以是那副「想要什麼就一定要搞到手」的態度, 和小時候壓根沒人管教她有極大的關系。小孩子都是小惡魔, 根本不是什麼小天使, 尤其是小秀千代這種是惡魔中的惡魔!
結結實實被打了一頓屁股的小秀千代抽噎著被五條悟放了下來, 她雙手捂著屁股站在原地, 變成了蛇目的眼睛像是看仇人一樣瞪著五條悟。
五條悟此刻已經完全帶入了慍(yun)怒的父親角色:「你很不服氣是嗎?」
小秀千代沒說話, 而是抬起了手直接指向五條悟。整個房間裡的所有東西就開始發出爆裂聲, 紛紛朝著五條悟攻擊了起來。
坐在沙發上的五條悟一動也沒動, 任由小秀千代肆意發泄她的怒氣和委屈。整個客廳在小秀千代的咒力之下就像是被小型龍卷風肆虐過一樣,除了被無下限術式庇護的沙發之外, 沒有任何東西逃過一劫。
發泄完畢的小秀千代氣呼呼地看著五條悟,站在原地開始捂著臉大哭起來。一邊哭一邊罵他,罵著罵著她就開始揉眼睛, 然後克制不住地打哈欠。
「……真是的。」五條悟伸出手把她抱過來,給她擦眼淚,「痛不痛?」
小秀千代更咽著說:「過分……你太過分了……嗚嗚我不要喜歡你了,你一點, 一點也不可愛!」
「好好好我不可愛。」五條悟無奈地說, 「你現在困了, 睡覺吧。」
小秀千代揪著他的衣領打著嗝:「睡醒之後……嗝,你要給我賠禮道歉!不然,嗝……我就再也不理你了!」說完之後她的眼皮就不住地打架,把頭埋在五條悟的胸口就呼呼地睡著了。
折騰了這麼半天,就算是無敵的五條悟也感覺精神疲憊。於是他調整了一下懷裡小秀千代的睡姿,也躺在沙發上一起睡了。
——希望一覺醒來,她已經變回去了。真的,快點變回去吧!
……
等到五條悟醒過來的時候,他懷裡的小秀千代已經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已經變回了大人的秀千代,但因為之前變小的時候穿著的是童裝,現在她突然變回去身上的衣服全都被撐破了。
「真的變回去了嗎?」五條悟有些難以置信,「阿秀,阿秀醒一醒。」
秀千代迷迷糊糊地抬起頭,眼神還有睡意和迷茫,她把手撐在五條悟的胸口坐起來揉了揉眼睛:「早上好,悟……?」
五條悟看了一眼幾乎算是□□的秀千代,嘴角抽動了兩下:「現在已經是下午了……算了,你先去穿衣服吧。」
秀千代點了點頭,然後站起來環視四周:「這是怎麼了,有誰來襲擊了嗎?」
萬分不解的秀千代分辨了一下術式殘穢,結果發現這是她自己的術式。本來剛醒過來腦子就不太清醒,她一邊揉著昏昏沉沉的頭,一邊避開地上的東西往衣帽間走去。
五條悟在外面等了半天都沒等到換完衣服的秀千代出來,他懷疑是不是又出現了什麼新的問題,於是連忙走到衣帽間拉開門。
「阿秀,你沒事吧?」
而換完了衣服的秀千代面無血色地跪坐在地上,眼睛直勾勾地看著前方,並沒有理會五條悟叫她的聲音。
五條悟蹲下來揮了揮手:「阿秀,阿秀?」
他連續叫了幾聲總算是把她叫醒了,但秀千代站起來將他推開,快步走向自己的臥室。五條悟緊隨其後,就看到她一把推開了茶室的門將擺在置物架上的短刀拿了起來。
「你干什麼!」
只見秀千代拿去短刀直接甩開刀鞘,將刀尖調轉對准自己的喉嚨就直接戳了下去。五條悟瞬間出手,用『蒼』將短刀整個扭曲了起來。
他快步走過去打落她手裡報廢的短刀,生氣之余還有點擔憂:「阿秀,你是不是……記得變小之後發生的事?」
秀千代的臉色前所未有的難看,她嘴唇蠕動了幾下,像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才憋出這句話:「……我要殺了她!我一定要殺了她!」
這個她當然指的是變小之後的秀千代本人,五條悟不勝唏噓,他原本還想等著秀千代恢復正常之後找她算賬。但現在看來,整個《混血女友:變小》事件的最大受害者不是別人,就是秀千代自己。1
暴怒的秀千代瞪著蛇目,渾身都散發著焦躁和羞恥的氣息在原地打轉。
因為在她去衣帽間換完衣服的同時,變小之後的全部記憶如同海嘯一樣席卷了她的腦子。秀千代小的時候是什麼性格,她自己知道的最清楚,所以從根本上就杜絕了「是大岳丸篡改了我的記憶」這個蹩腳借口。
而最令秀千代尷尬到腳趾抓地,原地摳出一棟摩天大樓的就是她對著伏黑惠的那些問題發言。
什麼「惠尼醬」啊,什麼「長大之後和他結婚」啊,什麼「用籠子把他鎖起來」啊。
和上述發言作對比,她和五條悟之間那些加起來最多只有十歲不到的幼稚園級別吵架,就完全不夠看了。
秀千代整個臉像是火燒一樣,蹲在地上抱住膝蓋自閉:「我干脆死了算了……」
看到她委屈的都要哭出來了,五條悟微妙地感覺到了一絲心理安慰。他忍住了嘲笑的衝動,蹲下來拍了拍她的頭安慰她:「沒事,我相信惠他們不會責怪你的。」
「你找個機會好好對他道歉吧,別把孩子嚇出心理陰影來了。」
秀千代的下巴擱在膝蓋上,眼眶紅紅地看向五條悟:「變小的我太過分了,怎麼能這樣對你呢?明明你才是我的男朋友,只有你才是最適合被我關在籠子裡的那個人。」
「她一點也不懂悟的好,就是個純粹的蠢貨!」
五條悟本想息事寧人,但聽到她的這句發言之後瞬間又不行了:「你還沒放棄那個打算啊,我脖子上的項圈可是已經摘掉了哦。就算要關起來,也應該是把你關起來才對吧。」
秀千代沒理他,自顧自地接著說:「不過她說的有一點是對的,是你先用自己的美貌勾引的我。可是沒道理我很吃這一套,變小之後的我卻不喜歡?」
五條悟感覺她此刻真是一點兒人話都聽不進去了,就在他打算再說點什麼的時候,秀千代的手機亮了起來,有人給她發了一封郵件。
「這是什麼?」五條悟拿起手機點開一看,郵件裡是一段視頻。「匿名發來的,要看看嗎?」
秀千代蔫蔫地點了點頭,然後五條悟把手機放到她的面前點開了那個視頻。
結果視頻的內容,赫然是在豐島園裡五條悟抱著小秀千代吵架的高清全過程。拍攝的人手還挺穩,一點晃動的跡像都沒有,堪稱手機視頻攝影的典範之作。
五條悟整個人都裂開了。
秀千代面如土色地看完,瞬間手機就爆炸了。她一邊尖叫著一邊往置刀架那邊爬,打算用那把僅存的打刀繼續完成剛才沒能完成的「我殺我自己」。
五條悟只能把她死死地抱著她的腰把她往回來拽,兩個人就扭成一團在茶室的榻榻米上拔河。
「我要殺了夏油傑——!!」
經過秀千代艱苦卓絕的鬥爭和反抗,最終還是沒能爬到置刀架那邊去。她仰面躺在榻榻米上,心如死灰,眼看著是出氣多進氣少了。
「阿秀,你還好吧?」五條悟伸手拍了拍她的臉,「人總會有一兩個難以面對的黑歷史,我都不怪你了,你也別往心裡去了。」
秀千代麻木不仁地盯著天花板,輕聲地說:「我還好,還沒完全被氣死。」
「不過我倒是很好奇,你是怎麼就突然變小的?」五條悟試圖用別的事轉移她的注意力,「而且按照我對你的了解,即便是見到了自己的黑歷史,也不該羞恥成這樣吧。」
秀千代側過頭看了他一眼:「你還記得大岳丸,也就是果心居士有一個特殊的能力嗎?」
「你是說幻術?」五條悟反應了過來,「但你變成小孩兒並不是幻術吧,身上並沒有術式殘穢。」
「那是因為他的術式是刻在我腦子裡了,所以這算是一個被動的能力。」秀千代坐起來,「本來我的體質吸收了詛咒之後或多或少會被影響,大岳丸太過強大,所以我現在被他影響的性格也有些改變。」
五條悟好奇地問:「比如說改變了哪方面?」
「他是誕生在鬥爭之中的詛咒,你說改變了哪些?」秀千代提起來就覺得心煩不已,「況且這個家伙還是個人類愛主義者,太惡心了!」
五條悟見她神色悻悻,垂頭喪氣的樣子,男友濾鏡瞬間發動了起來。於是他湊了過去,親了親秀千代的嘴唇,用牙齒輕輕地咬住她的下唇。
「我有一個好辦法能讓你高興起來,要來試試嗎?」
秀千代回想起自己變小的最後一個場景是被他打屁股,她臉上突然泛起一絲紅暈,然後她站起來走向衣帽間,沒一會兒換了一身半透明的睡裙走了過來。
緊接著她在五條悟有些驚訝的目光裡,把手裡的一捆麻繩和一根教鞭遞給他。
「因為今天的我是壞孩子,所以請五條老師盡情地懲罰我吧~」
……
第53章 提前預祝你聖誕快樂
因為兩次的游樂場事件給伏黑惠造成了嚴重的心理陰影, 因此秀千代的道歉就由五條悟代勞了。
而秀千代的道歉和補償來的相當簡單粗暴,她直接代管了伏黑惠和他姐姐津美紀的生活費用,某種程度上來說算是盡了一把「養母」的責任。
「我可以拒絕嗎?」伏黑惠心情十分復雜。
五條悟想了想拿著正在和秀千代通話的手機作勢就要遞給他:「那你來和她說吧。」
伏黑惠警惕地倒退三步:「不了吧……那五條老師, 請代我向秀千代小姐道謝。其實, 我也沒有很生氣。」
完成了任務的五條悟回去見秀千代, 在貼身觀察了一周之後她並沒有再出現突然變化形態的預兆之後, 他也就返回咒術高專繼續當他的老師。
秀千代這邊伴隨著織田信長的影響力擴大,她也隨之變得更加忙碌了。各種大大小小的會議開個不停, 各種需要簽署的文件堆滿辦公室的桌子。
普通的事務她還能找藤吉郎幫忙分擔一些,但由於她還有咒術師的雙重身份, 所以一些額外的事務還要她親自處理。
「你最近看起來不像是好好休息過了。」夏油傑看著視頻通話裡的秀千代, 她眼眶下面明顯有了一點陰影。「找我有什麼事?」
秀千代拿起手邊的文件,沒有理會他的關心:「我的時間不多, 給你也只預留了五分鐘。長話短說吧,在xx縣的xx地發現了詛咒的存在, 似乎是人為現像。交給你處理了, 結束之後報酬我會打給你。」
夏油傑點了點頭:「隨便我怎麼做都可以?」
「我只要結果。」秀千代冷淡地說,「那個咒靈你是收服也好, 祓除也好。總之我不關心,但唯獨一點……別亂殺人。」
夏油傑勾起一絲冷笑:「這是你的命令?」
「你要這麼認為,也可以。」秀千代比了個停止的手勢,「我要說的就是這件事, 時間到了。」
看著視頻通話毫不留情地掛斷,夏油傑搖了搖頭。他當初和秀千代達成的協議裡除了要上繳資金給咒術高專之外, 還有一條額外的契約。
她和她背後的勢力可以保證夏油傑的教派繼續存在, 但同時他也要為他們服務。祓除一些不能夠讓咒術高專插手的詛咒, 而這些算是私活的詛咒們全都被夏油傑收入囊中。
雖然咒術師的總體數量並不多, 詛咒師也是一樣。但為了金錢行動的人總是效率很高,況且秀千代和織田信長又是出手極大方的雇主,他們甚至會在有些詛咒師亂來之後給他們擦屁股。
可以說最為理想的合作關系不過如此,夏油傑也從未想過要挑戰秀千代的容忍限度,他又不是沒有見到過亂來的詛咒師是什麼下場。
畢竟他的存貨裡,就有好幾個這種肆意妄為被秀千代變成咒靈的家伙。
關於秀千代工作的暗面,五條悟並不是沒有想過。但他一直保持著互不干涉的原則,畢竟他的目標是要培養更多強大的咒術師去改變腐朽的上層。在羽翼未豐之前他還得庇護那些茁壯成長的幼苗們。
況且某種程度上來說,秀千代的這部分工作也減少了咒術高專這邊的壓力,在微妙的地方算是做了一些好事。
「是守序邪惡的女朋友啊。」五條悟看了一眼手機屏幕上和秀千代的自拍合影,「算了,這也是我自己的選擇嘛。」
時間倒是一天一月一年平靜地過去,秀千代在從大學畢業之後徹底變成了不預約就見不到面的大忙人。有時候五條悟休假打算直接去公寓裡守株待兔,都不一定能每次見到她。
「為什麼明明我們是情侶,每次見面都好像是我都像是個應召女郎一樣。」五條悟某次忍不住抱怨起來,「你現在對我也太冷淡了,愛消失了是嗎?」
聽到他這麼抱怨,秀千代只能安撫他:「愛一直都在啊,怎麼會消失呢?只是現在是最忙的時候,你以為我不想天天和你在一起嗎?」
「你就是在報復我之前沒有答應你那個入贅的求婚吧?」五條悟伸出手撓她癢,「真是壞心眼,是吃定了我離不開你對嗎?」
「很癢啊,快住手。」
秀千代一邊躲閃一邊笑,兩個人拿著枕頭互毆了一會兒。鬧完之後她懶洋洋地趴在枕頭中間看向五條悟:「就是在報復啊,不但沒有答應求婚還擅自扯斷了項圈。除非我再給你套上一個新的,不然這事兒就沒完。」
五條悟伸手扯了扯她脖子上的項圈:「那好啊,我等著。」
關於求婚這事兒就暫時被擱置了下來,秀千代一頭扎進工作裡開始全年無休的繁忙生活。直到她二十七歲那年十一月的某一天,藤吉郎給她發了一張邀請函。
「你兒子的滿月家庭聚會?」秀千代拿著邀請函看了一會兒,「你兒子不已經快要上小學了嗎,怎麼還搞滿月聚會?」
藤吉郎面露無奈:「那是我和寧寧的大兒子啊,現在這是第二個兒子。我說阿秀,雖然論工作的熱心程度我們兩個不相上下,但你也太不關心周圍的事了吧。」
「那是你的兒子,和我有什麼關系。」秀千代放下邀請函,「我會抽時間去的。」
當天晚上秀千代去了藤吉郎的家,在聊天的時候寧寧湊到她身邊小聲問:「秀千代小姐,您怎麼還沒和那位五條先生結婚啊?」
「他還沒答應我的求婚呢,等他答應了再說吧。」秀千代喝了一口紅酒,「你問這個做什麼?」
寧寧想了想接著問:「那你們,交往多久了?你是打算等到三十歲再結婚嗎?」
秀千代被這麼一問,才想起來年齡的事。她認真地算了算,五條悟十八歲的時候他們兩個在一起,到現在已經整整九年了。也就是說,再拖延下去就是十年的戀愛長跑,別人孩子都生了兩個,她和五條悟卻還在談著十年如一日的喧嘩戀愛。
「這樣下去不行吧。」寧寧一看她的表情就知道了,「不管怎麼說還是得先結婚啊。」
秀千代沉默了一下點點頭:「你說的對。」她將手裡的酒杯放下,站起來打了個招呼就離開了藤吉郎的家。
五條悟一般不在咒術高專寢室裡睡覺和出門執行任務,基本上都是在秀千代的公寓裡。所以她剛一回去就看到五條悟留在她桌子上的紙條,上面寫了一下他最近要出差去辦點事,過幾天會聯系她。
「結婚啊……」秀千代將自己摔在沙發裡,開始思考這個問題。「好好和他說的話,悟會同意嗎?還是說,一定要用些非常手段才可以?」
想到這裡她就突然想起當年和夏油傑一起去山裡執行任務的時候,他和她交換過的那個條件。不到萬不得已的情況下,她其實不是很想用這種方式去強迫五條悟。
「結果我還是被情感左右了啊。」秀千代抬起頭伸出手五指張開,「……要不然在用之前,先試驗一下效果好了。」
她拿起手機就撥通了一個號碼:「是我,現在有空嗎?見一面吧。」
……
正在給新學生乙骨憂太等一年級進行課外輔導的五條悟渾身一抖,像是察覺到了什麼危機將要來臨。而乙骨憂太疑惑地看著五條悟,不明白老師這是怎麼了。
「沒事,結束之後我帶你們去吃飯~」五條悟語調輕快地說,「要吃什麼都可以哦!」
禪院真希擦了擦眼鏡:「我要吃高級壽司。」
「好耶!」熊貓舉起手,「憂太加油,我們的壽司大餐就靠你了!」
狗卷棘點點頭:「鮭魚。」
乙骨憂太面對同伴們肯定的眼神,激發了鬥志:「我會努力的!」
在結束任務之後五條悟帶著四個學生去了壽司店吃東西,吃了一會兒氣氛變得輕松愉快了不少。於是在禪院真希去洗手間的時候,熊貓就開始問乙骨憂太關於祈本裡香的事。
「真是了不得,那麼小就約定要結婚啊。」熊貓看向五條悟,「這一點來說,悟就輸了,是吧?」
乙骨憂太十分驚訝:「誒?」
「悟和他女朋友交往快十年都還沒打算結婚呢。」熊貓直接爆料出來,「而且悟的女朋友還是個名門大小姐,以前也是高專的學生呢。」
乙骨憂太張大嘴,不知道是先驚訝五條悟居然有女朋友,還是先驚訝他和人家交往十年都還沒結婚。
「你們見過五條老師的女朋友嗎?」乙骨憂太看向五條悟,「……誒,可以看嗎?」
「當然可以。」
五條悟大方地把手機放在桌子上,讓他們湊近了看上面秀千代的照片。照片上的秀千代穿著學士服,手裡拿著一束捧花,正是她從慶應畢業的那一天。
「哇,好漂亮的人。」乙骨憂太不由得感慨,「還是個高材生呢,可是我在高專的時候沒見過她來找五條老師啊。」
秀完女友的五條悟心滿意足地收回手機:「因為阿秀她是個大忙人嘛,好啦也滿足你們的好奇心了。吃完東西我們就要回高專去咯~」
……
而大忙人的秀千代看著眼前的場景,露出了真心實意的笑容:「果然是可以使用的,那這個東西我就帶走了。按照約定,我會把特級過咒怨靈·祈本裡香帶給你。」
夏油傑抱著手臂點點頭:「那就一切拜托了,算是……提前送你的聖誕禮物?」
「當然。」秀千代看著手心裡的方塊盒子,露出了甜蜜的笑意。「這可真是最完美的聖誕禮物。」
第54章 明明是三個人的電影, 我卻始終不能有姓名
秀千代並不關心這個名為獄門疆的特級咒物,是夏油傑從哪裡得到的。也不關心他當初和自己交換條件到底是為了什麼,她現在只覺得心情愉快, 整顆心都像是被吹漲了的氣球。
如果沒有胸腔的禁錮, 她整個人都要飛起來了。
「這麼高興嗎?」夏油傑看著她露出的燦爛笑意,心裡有些不是滋味。「不過獄門疆發動的條件極為苛刻, 一次不成功的話就沒有下個機會了。」
「你能算無遺漏地封印住悟嗎?」
秀千代收起了獄門疆, 看了一眼夏油傑:「這個就不是你應該關心的事了, 總之答應你的事我會做到。」
「時間就定在了下個月的平安夜,希望你到時候不要遲到。」
說完之後秀千代頭也不回地走了,等她徹底離開之後夏油傑返回了教團。會議室內的詛咒師們聚集在一起, 等著夏油傑給予他們新的指令。雖然有一部分將他的話當做金科玉律,但同樣有一部分人並不會為了他的話赴湯蹈火。
「齋藤大小姐對你說了什麼?」米蓋爾看向夏油傑,「你看起來不像是得到了好消息的樣子啊。」
菜菜子嘟著嘴:「想也知道那個壞女人又為難你了吧,為什麼夏油大人要一直聽她的話啊?就算她不是猴子,可她也是我們的敵人吧。」
「我也這麼覺得。」美美子低聲說。「夏油大人對她太寬容了。」
夏油傑坐了下來:「算不上壞消息,只是計劃要稍作調整了。百鬼夜行取消, 我們只需要捕獲祈本裡香就可以了,將人手分散到其他地方反而會影響成功率。」
米蓋爾點了點頭:「這倒是不錯的辦法,我之前也覺得你要事先預告一聲有點奇怪。不過你既然改了主意,那就按照新計劃來做吧。」
他說完之後頓了頓,像是有什麼話要問, 最後只能搖搖頭閉上了嘴。
夏油傑見其他人都沒有意見了之後, 便讓他們都去做自己的事。現在就等到下個月的平安夜, 詛咒師們將會直接前往咒術高專奪取特級過咒怨靈·祈本裡香。
……
拿著獄門疆返回公寓的秀千代思考了一下要把這個東西放在哪裡, 畢竟距離平安夜還有一小段時間。如果五條悟來到這裡, 他必定會發現家裡多出來的這東西。
雖然最好的辦法就是她和他在平安夜之前都不見面, 可還有個更加關鍵的問題是——五條悟的生日在十二月七號。
「真是令人為難。」秀千代擺弄著手中的獄門疆,「看來只有在那天的時候,讓人幫我代管一下好了。」
而這個人自然是永遠任勞任怨、除了權利和往上爬之外什麼都不關心的藤吉郎。
到了五條悟生日的那天,秀千代早早地安排好了一切,等著他過來見她。而五條悟即便是習慣性遲到,在這一天他還是提前了幾分鐘抵達秀千代的家。
兩個人像正常的情侶一樣出門享受了一整天的甜蜜時光,到了晚上回到家裡纏纏綿綿了一陣子,直到兩個人抱在一起平復呼吸的時候,秀千代覺得合適詢問的時機到了。
「悟,有件事我想問你。」秀千代抬起有些疲憊的手,將五條悟汗濕的頭發往後抹去,試圖給他弄個背頭。「可以嗎?」
五條悟任由她擺弄,湊過去把臉埋在她的胸前聲音悶悶地回答:「有什麼不可以,你問吧。」
「你到底什麼時候和我結婚,不管是我改姓五條還是你改姓齋藤都是可以的。」秀千代的雙臂環著他的脖子,「如果你是覺得我的工作妨礙我們在一起,那麼過完新年我就可以全部交接給藤吉郎,我可以回到咒術高專去當咒術師。」
五條悟抬起頭看著她的眼睛:「你不打算繼續家族事業了嗎?」
「這些事情和你相比,那都不重要。」秀千代認真地說,「只要能夠和你在一起,我沒有什麼不能放棄的。」
五條悟沉默了下來,並沒有第一時間做出回答。
秀千代臉上露出了明顯的失望,她的聲音變得低沉:「我們在一起都九年了,我想要和你結婚都不行嗎?……算了。」她收回了手臂,轉了個身背對著五條悟。
「我沒有不答應啊。」
聽到他這句話,秀千代立刻轉了過來眼睛瞪大:「你答應了?」
「我不是早就答應了嗎,甚至在你第一次求婚之前我就答應了。」五條悟揉了揉她的長發,「當初在洋館你告訴我真相的時候,我不是已經給你求過婚了嗎?」
「是那次啊。」秀千代馬上想了起來,但很快她翻身坐起來,「那我們去填寫結婚屆,立刻、馬上!」
五條悟連忙把她按住,有些哭笑不得:「你著什麼急,我又不會跑掉。明年,明年我們相遇十周年紀念日的時候就結婚好不好?」
「好。」秀千代答應了,但她同時有些疑惑,「那為什麼你一直拒絕結婚,總得給一個我等了這麼多年的理由吧?」
五條悟仰面躺著看著天花板:「因為我不想限制你的自由,這個理由可以接受嗎?」
秀千代沉默了下接受了他的回答,但同時也誕生了一個新的問題——獄門疆要怎麼辦?
「對了,我聽說了一件事。」秀千代躺下去摟著他,「你的學生裡是不是有一個攜帶特級怨靈的人,還是你的遠親?」
五條悟轉過來盯著她:「你怎麼什麼都知道?」
「我有我的情報來源。」秀千代輕描淡寫地說,「依照我對你的了解,這個人也是你出面保下來的吧。他是叫做乙骨憂太,對嗎?」
五條悟眯起眼睛,他太了解秀千代了:「可不要打什麼壞主意哦?就算是你,我也會生氣的。」
「作為你的未婚妻,我當然會為你分憂了。」秀千代笑了起來,「你放心,為了我們能夠順利結婚,我會給你准備一份特別的驚喜。」
——確定是驚喜,而不是驚嚇嗎?
他把乙骨憂太和祈本裡香的事情原原本本告訴給了秀千代,然後語重心長地說:「你不要打算去吃掉她,乙骨會和你拼命的。你都這麼大的人了,就不要干一些欺負小孩子的事了吧。」
秀千代敷衍地點點頭:「知道了,我絕對不會讓你為難的。」
……
平安夜的晚上,咒術高專在毫無預兆的情況下被夏油傑布置的帳所包裹了起來。因為襲擊是突然發動且沒有任何預兆,因此當晚留在咒術高專的咒術師並不是很多。
「帳的效果是——不能進,也不能出。」
夏油傑看向其他的詛咒師:「剩下的高專咒術師你們就幫忙阻攔一下吧,應該很快就能結束。」
「哦對了,千萬不要殺人哦。」秀千代轉過來對著詛咒師們笑了笑,但眼睛裡絲毫笑意都沒有。「記住了嗎?」
出發之前她才給了眾人一個下馬威,將有一個不聽話的詛咒師變成了咒靈交給夏油傑。於是就連最不喜歡她的雙胞胎都老老實實點頭,絕對不會干任何觸怒她的事。
當帳被布置下來的時候,咒術高專的結界也被同時觸動了。夏油傑揮了揮手,放出了一大群作為干擾的蠅頭詛咒出去混淆視聽。這一招還是當年伏黑甚爾用過的招式,現在想來還真是非常實用。
「你們是什麼人!」
教學樓前的空地上,熊貓、狗卷棘和禪院真希警惕地看著夏油傑和秀千代,乙骨憂太站在一邊有些驚慌迷惑。
「啊!你是五條老師的女朋友!」
乙骨憂太第一時間認出了她,雖然現在穿著和服挽起了頭發,但那張臉太過於印像鮮明,讓人瞬間就認了出來。
「五條老師的女朋友和詛咒師為什麼會混在一起?」禪院真希左看右看,「難道……他被人甩了嗎?」
夏油傑還想要說點什麼,秀千代攏了攏手:「直接動手,不要說廢話。」
「好吧。」變得就像**oss身邊精英怪的夏油傑嘆了一口氣,「那就麻煩你,去看顧一下後面了。」
說完之後他便往前踏了一步,衝著乙骨憂太他們微笑了起來:「既然是悟的得意門生,應該能支撐至少三分鐘吧。」
就在他動手的時候,一團帶著紅光的球體徑直地打了過來。秀千代眼睛也不眨,伸手擋住了衝擊而來的赫。與此同時她的手臂也被炸了個粉碎,但反轉術式立刻修復傷勢,瞬間長出了新的。
「這就是你要給我的驚喜嗎?」五條悟扯掉眼睛上的繃帶,緊緊地盯著秀千代。「不解釋一下嗎,阿秀?」
秀千代抬了抬手,帶著火焰、雷光和水澤的三明劍環繞著她,直衝五條悟而去。
「辦正事的時候,我不是很喜歡說廢話。」她的聲音平靜無波,「能安靜等一會兒嗎?很快就結束了。」
五條悟被氣得笑了起來:「好啊,我也不喜歡說廢話。我之前告訴過你,不要欺負小孩子,看來你是一句都沒有聽進去啊。」
三明劍朝著五條悟就攻擊了過去,雖然對他效果不大,但好歹能給夏油傑爭取一點時間。就在他們兩個人動手的時候,夏油傑這邊已經順利讓除了乙骨憂太之外的三個人倒在了地上,昏迷不醒。
「放開……我……」乙骨憂太被掐著脖子拎起來,他艱難地喘息,「裡,裡香!」
「不准你欺負憂太——!」
瞬間從他身上爆發出強烈的詛咒氣息,一雙大手憑空出現將乙骨憂太和夏油傑硬生生地分開了。夏油傑周圍的咒靈被撕了個粉碎,但因為及時躲開所以暫時沒事。而他和五條悟的位置被拉近了,兩個人之間也只間隔了不到一米。
「其實我很懷念在咒術高專讀書的日子,那段時間真的很讓我開心。」秀千代突然說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話,然後三明劍調轉過來不再攻擊五條悟,反而從天而降插在了兩人的周圍,將他和五條悟牢牢地困在了裡面。「開門吧……」
就在她話音剛落的同時,夏油傑身邊一個不起眼的地方突然動了一下。然後二人周身出現了詭異的四個盒子展開的肉膜,而肉膜中間有一只巨大的眼睛緊緊地盯著他們。
五條悟手裡要發動的術式都停下來了:「……獄門疆?」
「齋藤秀千代——!」
夏油傑驚怒不已,他早就應該想到依照她的性格,怎麼可能會只是單純的合作。都是這些年她給予的好處太多,讓他竟然對她的黑吃黑作風還存在一絲可恥幻想!
而面對夏油傑的憤怒,秀千代歪了歪頭:「不要著急,等我把祈本裡香弄到手,還是會給你的。只是……那也要解開封印才之後啊。」
展開的獄門疆將五條悟和夏油傑同時捆住了,讓他們兩個瞬間失去了行動能力。
秀千代回過頭衝著乙骨憂太和他背後顯現的祈本裡香笑了:「那麼,主菜這就開始吧。」
三明劍旋轉起來,蓄勢待發。
第55章 真女人就來咒術高專扯頭發
獄門疆雖然一次只能完整封印一個人, 但只要展開的話困住五條悟和夏油傑兩人也可以做到。
「阿秀,你別亂來。」五條悟掙扎了一下,發現咒力已經不能再使用了, 「快放開我。」
秀千代並不理會他, 只是看著警惕的乙骨憂太和他身後的祈本裡香。過於強大的咒靈散發著異常的香氣,令她不由自主地深呼吸。
「真是好聞的味道,我已經很久沒有聞到過這麼美妙的氣味了。」秀千代的笑容變得甜蜜起來,「你們兩個,是真心相愛著啊。」
「真好, 真令人羨慕。」
她一邊說著腳下一邊出現了咕咚咕咚泛著氣泡的黑泥,細長宛如絲線一樣的物質在蠢蠢欲動,試圖撲上去飽餐一頓。
乙骨憂太毛骨悚然, 而祈本裡香在察覺到秀千代氣息的時候變得焦躁不安:「危險!危險!」
「別怕,裡香。」乙骨憂太拔出了身後的刀,「我會保護你的!」
夏油傑咬牙:「秀千代, 即便你能吞噬咒靈, 但祈本裡香的力量你絕對無法控制!如果她暴走的話,你會把在場的人都害死的!」
五條悟看向和自己一起被困住的曾經的好兄弟,他扯了扯嘴角:「你們倆這聯盟還真是松散到令人嘆息, 獄門疆是你給她的吧。為什麼你每次遇到她的時候,智商都會降低?」
「她給你下降頭啦?」
如果不是這會兒他們倆都動不了, 夏油傑只想要把五條悟腦袋擰下來:「閉嘴。」
「我偏要說。」五條悟小嘴叭叭的, 「她肯定是用祈本裡香來和你做交易, 然後你在沒有收到報酬的情況下就支付了獄門疆。我就說她怎麼突然說起要結婚的事, 搞了半天是打算用這東西來逼婚啊。」
「還好我足夠機智, 所以要被關起來的只有你啊, 可憐的傑。」
就在這倆只能互相嘴臭的時候, 秀千代和乙骨憂太已經交上了手。雖然她的體術能力基本上約等於無,但好在有三明劍護體,暫時不會受到任何傷害。而乙骨憂太並不能直接讓祈本裡香和他一起攻擊秀千代。
那些黑色絲線還在試圖將祈本裡香卷起來,整個進行吞噬。
「看來只有不是有悟那種無下限術式,我的攻擊對任何人都是奏效的。」秀千代看著躲閃著三明劍攻擊的乙骨憂太說,「只要你解除和祈本裡香的誓約,讓她變成無主的咒靈,我就不再為難你,怎麼樣?」
乙骨憂太忍受著被雷劍擊中後手臂的麻痹,大聲喊:「絕不可能!我絕對不會把裡香交給任何人,我要解除她的詛咒,而不是讓人傷害她!」
「就算你是五條老師的女朋友,我也絕不會原諒你!」
而乙骨憂太的話語給了祈本裡香莫大的勇氣,在面對猶如天敵一般的秀千代的時候,也敢於領先乙骨憂太一步對著秀千代咆哮起來。
「敢欺負憂太的人,都得死!去死吧——你這個可惡的老女人!」
這句話一出口,宛如一個巨大的地雷在現場爆炸開來。不只是和乙骨憂太戰鬥的秀千代愣住了,就連被困在獄門疆的五條悟與夏油傑都停止了幼稚的互相嘴臭。
五條悟痛苦閉眼:「完了,我什麼都不知道,我什麼都不想看。」
夏油傑也同時閉眼:「你確定她聽到這句話之後,暴走起來不會連我們兩個一起殺了嗎?」
「那我也不管,反正我沒聽見。什麼老女人什麼的,我通通不知道。」
秀千代姿容端麗的臉扭曲了起來,額角上開始不受控地往出來冒鬼角:「臭丫頭,我撕了你的嘴!」
「裡香!」乙骨憂太察覺到秀千代身上爆發出來驚人的咒力,想要阻止祈本裡香的靠近,「快停下!」
轟——地一聲巨響,祈本裡香和秀千代正面相撞。三明劍阻攔在她和秀千代之間,硬生生地將她們兩個往開分離。祈本裡香的手牢牢地抓住三明劍,奮力地將它們扯開,然後朝著秀千代直接大口咬下!
巨大的衝擊力將秀千代掀飛了一小段,她後背撞在牆壁上直接把牆給撞塌了。肋骨稍微斷了幾根,反轉術式開始運作起來修復損傷。她慢慢地站起來,吐出了一口血。
「殺了你!」祈本裡香咆哮著再度發起衝擊,「去死吧!」
秀千代抬手擦了一下嘴角的血跡:「臭丫頭,別太得意忘形了!」說著她腳下的黑泥便瞬間暴漲起來,徑直朝著祈本裡香撲了過去。
無數條黑色絲線從她腳下蔓延開來,將祈本裡香的四肢和脖頸牢牢地捆住,然後兩邊開始角力,試圖將對方拽到這裡這邊來。乙骨憂太及時趕過來,揮刀去砍那些黑色絲線,卻完全無法砍斷。
眼看著祈本裡香被黑色絲線纏繞的部分肢體開始泛起細密的氣泡,在慢慢地被溶解,乙骨憂太下定了決心:「裡香,我愛你。與其讓你被她吃掉,還不如我們一起去那個世界。」
「只有我和你兩個,好嗎?」
說完之後他轉身親了一下祈本裡香,解除了咒靈的力量限制。
聽到了乙骨憂太的話,閉著眼的夏油傑撇撇嘴:「騙女人的家伙。」
「真是失禮,我們可是純愛啊。」
「聽到沒,人家那是純愛。」五條悟毫不客氣地懟他,「和你這種總是覬覦別人女朋友的家伙完全不一樣,你單身這麼多年也不是沒原因的。」
「你閉嘴可以嗎。」
解除了完全咒力限制的祈本裡香和乙骨憂太爆發出驚人的力量,他們朝著秀千代攻擊了過來,眼看著就要直接殺了她。但秀千代睫毛都沒有顫動一下,只是微微抬了抬手。
一陣巨響震徹四周,將周圍夷為平地。由於一次性釋放出過於巨大的咒力,這讓乙骨憂太有些脫力,他搖搖晃晃地站在原地,最後看到的卻是五條悟走過來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五條老師……?」
「干得不錯。」
聽到這句話之後他干脆利落地閉眼暈了過去。
五條悟看著沒有任何大礙的乙骨憂太,抱怨著轉身:「亂來之前和我打一聲招呼如何?就算你不說,我也是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的啊。」
毫發無損的秀千代不以為意:「我不是說過了嗎,我不會做讓你為難的事,也不會欺負你的學生。」
「是哦。」五條悟抱著手臂,「所以剛才和乙骨、祈本裡香打的死去活來,關鍵時候把我從獄門疆裡放出來當你的肉盾,這都是我的幻覺?」
「對,都是你的幻覺。」
五條悟試圖罵罵咧咧,但秀千代已經不理會他,轉身去回收獄門疆。被獄門疆困住的夏油傑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個諷刺的笑。
「你打算把我關多久?」
秀千代認真地想了想:「真是個好問題,但這並非是我決定的事。如果是你的話,一千年應該足夠了。不過你也知道,只要我願意的話,過完今天也可以算作一千年。」
「放我出來有什麼條件嗎?」夏油傑不信她就真的滿打滿算要關他這麼久。「只要不太過分,我都可以答應。」
五條悟走過來認真地說:「我可以保證你的那些家人們都平安,只有一個條件,你們得解散那個教派,全員聽從咒術高專的指令。」
這個條件過於優厚了,夏油傑偏了偏頭:「即便是我殺了那麼多人?」
「那就活著恕罪啊,直到你死為止,都要一直為那些被殺的人恕罪。保護普通人,也保護咒術師,這對你想要一意孤行的你來說,算是最好的懲罰了吧。」
夏油傑嘆了一口氣:「好,我接受。」
他話音剛落,秀千代面無表情地收起了獄門疆,將他封印在了裡面,五條悟看著她手裡的小盒子,若有所思:「你真的可以解開封印嗎,沒騙他?」
秀千代往前遞了一下:「你要試試看嗎?」
五條悟連忙擺手:「算了吧,我可什麼壞事都沒做哦~」
家入硝子走了過來,和秀千代打了一聲招呼,然後看向五條悟:「夏油的那些手下都抓住了,沒有什麼太大的損失。你這邊也搞定了嗎?」
「搞定了。」五條悟比了個手勢,「哎,一想到要和那些老頭子們交涉,我就覺得人生真是無比艱難啊。」
家入硝子給幾個受傷的人治療了一下,走向秀千代:「所以這次這麼大動靜又是為了什麼,你們吵架還是又鬧分手?」
「我們明年夏天就結婚了。」秀千代說,「到時候請硝子學姐務必要來參加婚宴。」
家入硝子嘴裡的棒棒糖頓時掉在了地上,她瞪大眼睛看了五條悟又看了看秀千代,對著她比了個手勢:「我應該恭喜你總算搞定了五條,還是應該假惺惺地哀悼一下五條被套牢了?」
「我替他謝謝你的祝福。」
五條悟將幾個學生拎起來:「完全不需要好嗎!」
【事件記錄】
2017年12月24日晚,特級詛咒師夏油傑與其同伴襲擊咒術高專。特級過咒怨靈·祈本裡香第二次完全顯現,交戰後夏油傑被獄門疆封印,祈本裡香解咒成功。
無人傷亡。
經嚴格的契約條件,夏油傑與其同伴歸屬咒術高專監管,代為監管執行人:特級咒術師五條悟。
監管處刑人:特級咒術師齋藤秀千代。
第56章 一次失敗的花嫁修業嘗試
過完新年之後秀千代手裡的工作就基本上轉交給了藤吉郎, 對於她的這個決定所有人都沒有異議。
「雖然有些舍不得,但只要你開心就好了。」藤吉郎感慨地說,「有什麼事要記得第一時間聯系我, 我比不上你家五條先生,可有些時候他做不到的事我還是可以給你幫忙的。」
秀千代點點頭:「放心, 需要用你的時候我是不會客氣的。」
「婚禮呢,定在幾月?」藤吉郎見她准備離開, 連忙追問了一句,「到時候一定要叫我和寧寧過去啊!」
秀千代難得微笑了起來:「定在八月,我會發請柬給你的。」
說完之後她頭也不回地轉身離開了,今天是咒術高專一年級入學的日子,時間如果來得及她現在過去還能在學校裡找到五條悟和伏黑惠。
「惠, 笑一個嘛。」五條悟拿著手機拍他,「今天可是入學日哦, 這麼悶悶不樂可不像話啊。」
伏黑惠哪裡笑得出來:「別鬧了五條老師, 一會兒……秀千代小姐會過來吧?」
「是啊, 她肯定會過來的。」五條悟將手機的照片發給了二年級的眾人,以及秀千代,「話說都已經這麼幾年了, 你還是害怕看到她啊?」
「……我沒有。」伏黑惠矢口否認, 「我才沒有在害怕。」
五條悟噗嗤嗤地笑著, 自從那一年豐島園事件之後,伏黑惠是能不見秀千代就不見;哪怕是新年必須過來問候的時候,也是打了招呼就要逃跑。
「你這麼怕她, 阿秀可是會很傷心的。」五條悟繼續逗他, 「而且阿秀現在也要在咒術高專當老師了, 你這樣下去可不行哦。」
他話音剛落, 就聽到背後秀千代傳來疑問的聲音:「什麼很傷心?」
五條悟轉過去舉起手機:「比預定的時間要早點到啊,事情都處理完了嗎?」
秀千代點點頭,將手裡的包遞給五條悟。她看向伏黑惠露出一個親切的禮貌微笑:「惠,恭喜入學。」
「謝謝。」伏黑惠有些僵硬地鞠躬,「以後請,多多關照了,秀千代小姐。」
秀千代語氣越發親切:「用不著這麼客氣,以後我也算是咒術高專的老師。你應該叫我老師才對,稱呼也得改一改吧。」
伏黑惠求助地看向五條悟,旁觀了一會兒樂子的五條悟大發慈悲地解圍:「惠東西還沒完全收拾完,你先去寢室好了。」說著就把可憐的他打發走。
「你真是越來越會欺負小孩兒了。」五條悟從後面攬著秀千代的腰,把下巴擱在她的肩膀上。「回到高專的感覺如何,有沒有很親切?」
秀千代伸手摸了摸他的頭發:「是比之前好一點,畢竟這裡有你在。不過悟,你剛才是在吃醋嗎?你也想要被我欺負?」
五條悟湊到她耳邊低語了一句什麼,引得秀千代低聲笑了起來:「也可以啊,只要是你的興趣我一定全力配合。」
兩個人旁若無人地膩歪了一會兒之後,五條悟才想起來應該帶秀千代去見夜蛾正道。
「你來了。」夜蛾正道十年如一日地在戳羊毛氈,「坐吧。」
秀千代和五條悟坐了下來,夜蛾正道頭也不抬地說:「回到咒術高專的心情如何?」
「沒有什麼特別的感覺。」秀千代回答,「夜蛾老師的提問還是老樣子呢,我的回答是永遠不會變的。」
夜蛾正道看了一眼她和五條悟,點了點頭:「不過既然回來了,我也就只有一個小要求,希望你能遵守。」
秀千代洗耳恭聽。
「還是老規矩,禁止你們兩個互相去對方的寢室。能做到嗎?」
五條悟瞬間想起了當年他被從秀千代寢室裡提溜出去的那一幕,嘴角就有些不受控地抽搐了起來。
「你們兩個的私生活我管不著,但不管是吵架還是鬧事請不要在學校裡進行。」夜蛾正道回想起僅有的兩次大事件頭就開始頭疼起來,「能做到嗎?」
五條悟小聲嗶嗶:「這可不關我的事啊。」
秀千代禮貌微笑:「沒問題,這些我都能做到。那麼夜蛾老師,我和悟就不打擾你了。」說完她站起來和五條悟離開了夜蛾正道的辦公室。
「要出去走走嗎?」五條悟牽著秀千代的手五指相扣,「最近沒有什麼事,好久沒有像回到上學時候那樣悠閑了。」
秀千代點了點頭,神色卻並沒有很愉快:「都聽你的。」
「你好像興致不是很高的樣子。」五條悟彎腰看著她的臉,「是因為突然變得清閑之後有些不習慣嗎?」
「有種不真實的感覺。」秀千代誠實地回答,她伸手抓緊五條悟的手,眼睛緊緊地盯著他,「結婚那件事你沒騙我吧,因為我總覺得你不是真心的。」
「你也太糾結了,那你要怎麼證明。」五條悟大嘆一口氣,他看向秀千代脖子上的項圈,「要我再戴上這個你才放心嗎?」
秀千代別開頭:「我也不知道我是怎麼了,總之就是有種預感……我們的婚禮大概不會很順利進行。」
「這種預感越來越強烈,強烈到我無法忽視。」
五條悟大為驚訝,他想了想調轉了方向:「這可真是大事件,去找硝子看看吧。」
「我沒事。」秀千代被他拽著一路走到硝子的辦公室,「家入學姐。」
正在忙工作的家入硝子大為驚訝:「你們兩個怎麼來了,要找我出去吃飯的話估計要等一會兒才行。」
「不是。」五條悟把秀千代按在椅子上,「硝子,這家伙突然說她不想結婚了。」
家入硝子張大了嘴,立刻看向秀千代:「你開玩笑吧?」
拿著獄門疆進行逼婚的女人,竟然會有不想結婚的一天?今天太陽是從西面升起來的嗎?
「我沒有。」秀千代掙脫不開,「你不要聽他亂講。」
五條悟拍了拍秀千代的肩膀:「反轉術式不能治療心理疾病,你就好好和硝子聊一聊。我覺得你這個情況很嚴重,阿秀乖,不要諱疾忌醫。」
家入硝子把他從辦公室裡攆了出去,關上門好好地和秀千代進行女人之間的對話。五條悟本以為這個對話應該只會進行一兩個小時就差不多了,結果天都要黑了她們兩個還沒聊完。
最後甚至這倆從辦公室裡出來後,徹底無視了他。家入硝子坐上了秀千代的車去吃飯,臨走前秀千代只是對他點了點頭權做告別。
五條悟一頭霧水:「她們這是在聊什麼?為什麼丟下我就跑了,這完全不對勁吧!」
最後一個人去吃飯的五條悟手機響了起來,家入硝子給他發了一個圖片,讓他去書店裡買書。一看到那個書的名字,五條悟眉心就跳了一下。
——《如何安撫伴侶的婚前焦慮症》
「婚前焦慮症?」五條悟到了書店裡拿起來,看的一愣一愣的,「誰焦慮,阿秀嗎?她還有這種情緒嗎?」
「騙人的吧。」
雖然他有些質疑家入硝子的判斷,但還是把書買了回去。還買了不止一本,他把關於婚姻關系的書都買了回去,回到秀千代的公寓裡就開始認真地看了起來。
他發誓這是他有生以來第一次這麼認真看書,不但逐字逐句看,甚至還做了筆記。
畢竟事關秀千代,五條悟不敢馬虎大意。畢竟自己的未婚妻別人不了解他還不知道嗎,哪怕是芝麻大的事情和她沾邊,都可能會變成巨大的麻煩。
於是在秀千代和家入硝子兩個人進行女子會的時候,五條悟就一個人認真看書,試圖把自己變成一個合格的婚戀專家。
或者說,這也算是某種逆向的花嫁修業。
不知不覺五條悟看書就到了十二點多,就在他想要不要過去接人的時候,公寓的門鈴響了。開門之後秀千代站在門口,臉喝的通紅,渾身都是酒氣。
「你喝了多少啊?」五條悟知道她酒量一直很好,「這還是第一次看到你喝成這樣。」
秀千代的眼睛都迷茫了,她靠在門框上緩慢地眨了眨眼睛,衝著五條悟露出一個傻笑。
「不多……好像……」她輕輕地打了個嗝,「也就七八瓶吧……」
五條悟看她站都站不穩了,於是伸手將她抱起來往屋裡走:「喝了這麼多怎麼不叫我過去接你,你沒有酒後駕駛吧?」
秀千代伸手摟著他的脖子,將酡紅的臉湊過去:「我想洗澡……你幫我洗好不好……」
如果這句話是換一個狀態來說,那絕對是。但即便是秀千代,喝多了酒說話也不見得是吐氣如蘭。五條悟無奈地別開臉,調轉方向抱著她去浴室。
然後任勞任怨的五條悟,就開始了花嫁修業的修行。首先從給醉酒後不安分的秀千代洗澡開始,這之中完全沒有任何香艷的部分,喝醉耍酒瘋的秀千代讓他恨不得開個無量空處讓她安分一點。
終於給秀千代洗完,也給他自己洗完之後,五條悟抱著已經睡著的秀千代躺在床上嘆了一口氣。
「果然是焦慮症的關系吧,不然怎麼會醉成這樣。」五條悟有些憐愛地摸了摸她的臉,然後親了親她的額頭。「做個好夢。」
結果第二天五條悟是被壓醒的,他睜開眼睛就看到一條粗壯的白色蛇尾壓在他的胸口,而蛇尾是從秀千代的睡裙下面延伸出來的。
她本人還無知無覺地在五條悟的懷裡睡得正香,臉都泛著愜意的粉。
五條悟回想了一下昨晚他認真努力看了那麼半天的婚戀手冊,起床就去把那些書全部丟到了垃圾桶裡。
「認真做這種事的我就像個傻逼一樣。」五條悟咬牙切齒地說。
第57章 此地為道成寺, 我化作清姬
睡醒的秀千代坐在床上和五條悟面面相覷,一時之間臥室裡安靜地就好像沒有黑色轎車行駛的大街一樣。
「喂,說點什麼。」五條悟率先打破了這凝固著的尷尬空氣, 「解釋一下這是怎麼回事吧。」
秀千代低頭看著占據著一整個床的白色蛇尾,嘗試著動了一下, 然後尾巴最尖端就豎起來像是鞭子一樣在空氣中打了個空響。
「好像沒什麼不舒服的地方。」秀千代看向一臉無語的五條悟,「姑且能適應吧。」
五條悟只覺得頭疼欲裂:「你是完全沒有聽見我在說什麼吧,我是問你怎麼突然又變成了這個樣子。上一次變成小孩兒, 還能勉強說因為我們之前談論了生孩子的問題, 那這一次呢?」
「大概是因為不安和焦慮吧。」秀千代很平靜地說,「昨天我和硝子學姐喝酒的時候, 她說我有焦慮症。還說這是大多數女性在面臨結婚這件事, 都會出現的正常狀況。」
「所以你焦慮到最後,就長了個這玩意兒?」五條悟伸出手試探著摸了一下白色的蛇尾, 「鱗片倒是很光滑呢,可以拔一片下來嗎?」
秀千代盯著他:「你可以試試看。」
「開個玩笑而已。」五條悟把已經卷住他脖子准備勒緊的蛇尾取下來,「那現在你要怎麼辦,留在家裡行動會不方便吧。要不我帶你回高專好了,至少能有人照看一下你。」
秀千代點點頭,然後從床上往起來爬。大概是還沒有適應這樣的身體狀況, 她從床上摔了下來。五條悟見狀, 只能走過去將她抱起來重新放到床上去。
「你就老老實實別動,我給你拿換洗的衣服。」
好在秀千代的衣櫃裡大多數都是裙子以及各種和服, 倒是不會影響她尾巴的活動。五條悟拿了一條他比較喜歡的連衣裙給她換上,然後將秀千代穩穩地抱起來。
「體重倒是一點兒也沒有變化呢。」他還掂了掂秀千代做了個評估, 「到高專之後他們肯定會嚇一大跳吧!」
伊地知接到五條悟的電話把車開到了地下車庫, 這邊有住戶專用電梯可以避開人群。秀千代用術式干擾了監控系統, 然後讓五條悟將她放在了車後座上。
「五條老師……這,這是……?」伊地知看到秀千代的蛇尾,嚇得臉色都變了。他可是經歷過之前日上山特級咒靈事件的人,雖然他並沒有親眼見過秀千代的咒靈形態,但看到蛇尾第一反應就是害怕,非常害怕。
五條悟將他的頭轉過去看向前面:「不要隨便看別人未婚妻的腿,我可是會生氣的~」
「啊,啊?」可憐的伊地知冷汗都出來了,「所以我們這是去哪裡?」
「當然是回咒術高專。」
夜蛾正道的鐵拳制裁雖然會遲到,但絕不會缺席。於是已經年滿28歲的五條悟,再度頂著被捶出來的包坐在他的面前一臉無奈。
「你也太不公平了,這明明不關我的事啊!」
夜蛾正道完全不吃他這套:「她是你的未婚妻,人又是你擔保下來的。你當然有責任了,都快結婚的人搞出這種事情你還敢說和你沒關系?」
「不要說得好像是我鬧出人命來還打算不負責任一樣好嗎!」
秀千代坐在旁邊百無聊賴地看著指甲,然後打斷了這對師生的對話:「我餓了。」
為了顯示她確實餓了,白色的蛇尾在木地板上開始甩動起來,甩的啪啪作響。
夜蛾正道看著這對未婚夫妻頭都要炸了:「你自己解決,快走快走。看著就鬧心。」
於是五條悟抱著秀千代就准備離開,但是離開之前他還要皮一句:「那校長,阿秀現在變成這樣行動不方便。之前那個禁止進入對方寢室的規定,是不是可以取消啦?」
「滾。」
被拿來當做投擲物的玩偶丟了過來,正好砸在了五條悟合攏的門板上。
要可愛的學生去面對可怕的未婚妻,這種事情好老師(自稱)五條悟可做不出來。於是他就自己在餐廳裡拿了秀千代喜歡吃的辣味料理,晃晃悠悠地返回了自己的寢室。
秀千代因為行動不便只能呆在他寢室裡看書,看到她這種難得一見的乖順模樣,五條悟找回了一點兒當年還在高專念書時候的奇妙甜蜜。
「怎麼了?」秀千代一邊吃一邊發現五條悟撐著臉笑眯眯地看著她,「我臉上有東西嗎?」
「果然還是在高專的時候,最開心吧。」五條悟比劃了一下,「你還記得嗎,那個時候我也是待在你寢室裡睡覺,你下課帶著食物回來給我吃呢。」
秀千代將灑滿了七味唐辛子的魚塊塞入嘴裡咀嚼,點了點頭:「嗯,當然記得。就連你被我踹中下巴的樣子,我都記得清清楚楚。」
「這種事情有什麼好記憶深刻的啦!」
「那就是你把我的書丟到角落裡,三秒之後又撿起來還給我的事?」
五條悟一臉挫敗:「真是不解風情的女人。」
「開個玩笑而已。」秀千代吃完之後放好筷子,「我吃飽了。」
吃過飯之後秀千代繼續看她永遠也看不完的書,五條悟就開始收拾寢室順帶打掃衛生。雖說他也是大少爺,但身為咒術師最基本的個人生活能力還是具備的。於是就在他們兩個享受這難得一見的歲月靜好時,五條悟的寢室門就被敲響了。
「五條老師,我來還上次借的書……」五條悟打開門,伏黑惠就站在外面,下一秒他的表情瞬間僵硬。
因為從他站的角度,正好看到了趴在沙發上看書的秀千代,以及那條從沙發上蜿蜒到地板的蛇尾。
十分鐘之後,學生們全都知道秀千代變成了半人半蛇。
「……所以,就是這樣啦!」五條悟在訓練場面對學生們質疑的眼神時,如此這般地解釋了一下。
禪院真希完全不接受:「你這完全沒有解釋吧!」
「木魚花。」
「就是說啊。」
禪院真希看向一直沒說話的伏黑惠:「惠,你怎麼不說話?」
作為豐島園事件的親歷者,伏黑惠並不想發表過多的言論。但很奇妙的是,他在看到秀千代的蛇尾時,竟然松了一口氣。
——只是蛇尾太好了,至少沒有變成那個可怕的小秀千代。
五條悟見學生們都接受了現實(?),很高興地拍了拍手:「既然大家都已經知道了,我也就順帶安排一點額外課程好了。阿秀她現在不能離開咒術高專,而你們也需要進行輔導,於是我決定——」
「讓你們來和她對練怎麼樣!」
秀千代掀起眼皮看了一眼五條悟:「你確定?」
「緩解焦慮症的最好做法,不就是找點事忙起來嘛。」五條悟覺得自己真是萬分體貼,「陪這些精力旺盛的孩子們活動一下,你也會覺得很開心吧?」
秀千代環視了一圈如臨大敵的學生們,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嗯,你說得對。」
五條悟笑了起來:「那我就大方地把阿秀借給你們啦,要好好地當認真學習的好學生哦!」
「——你這個混蛋不良教師!」
禪院真希三人還對去年平安夜的事耿耿於懷,雖說制服他們的是夏油傑,但幕後主使者還是秀千代。碰上這麼個可以公報私仇的好機會,二年級的三人組燃起了熊熊的鬥志。
熊貓甚至還說:「我們會連在國外的憂太那份,一起討回來的!」
禪院真希活動了一下手腕:「她現在行動不便,是好機會!」
狗卷棘點點頭:「鮭魚。」
看到他們三個人還沒有經歷過被秀千代的摧殘,作為過來人的伏黑惠保持了悲觀的態度。不過沒有經歷過被秀千代毒打的人生是不完整的,他決定袖手旁觀,遠離這個混亂的戰場。
但秀千代是不會放走伏黑惠的,在察覺到他准備開溜的時候就直接用尾巴把他卷住拖了過來。
「惠,你會幫我的吧?」秀千代看著想要掙脫的伏黑惠輕柔地說,「我一個人要對付他們三個人,你應該不會想要置身事外吧?」
眼看著伏黑惠就要被拉過去當戰鬥力了,禪院真希果斷下令:「不能讓她得逞!」
狗卷棘直接使用咒言:「過來!」
伏黑惠瞬間掙脫,加入了學生們的隊伍裡。於是在訓練場上,四對一的戰局瞬間拉開了帷幕。
……
等到五條悟辦完事回來之後,看到的就是橫七豎八躺在地上的學生們,以及滿臉不高興的秀千代。
「看起來是一場不錯的教學活動啊。」他看了看眾人,「有誰受傷了嗎?」
禪院真希爬起來扶了扶眼鏡:「可惡,下次肯定能揍你一頓!」
五條悟看向秀千代:「怎麼還是不高興,沒玩夠嗎?」
秀千代的尾巴對准他的腿抽了過來,然後被無下限術式擋住了。她眯起眼睛准備發脾氣,五條悟只能解除術式,讓她用尾巴抽打了一下。
「我的衣服弄髒了。」消了氣的秀千代抬起手,「尾巴也沾了灰,我要洗澡。」
勤勤懇懇的五條悟在浴室裡給她洗完澡之後,家入硝子過來拜訪,順帶檢查一下她身體有沒有異狀。
結束了視察之後,她對五條悟說:「古代傳說裡,誕生了怨恨嫉妒等負面情緒的女人都會變得像蛇,這是一種蛇信仰。而這之中比較符合秀千代這種情況的,是《道成寺鐘》。」
「所以呢?」五條悟看向秀千代,「這是從絡新婦變成了清姬嗎?」
——因愛故生憂,因愛故生怖。
家入硝子聳聳肩:「不管是哪個,說到底她也只是太喜歡你了而已。」
第58章 溫泉秘戀繪卷
上一次的額外課程反而讓秀千代和學生們之間的關系拉近了, 五條悟對此樂見其成。因為這代表了他有更多的時間去處理額外事務,而不用擔心秀千代再被婚前焦慮症困擾。
畢竟,她被好勝心強烈的禪院真希纏著,也沒有時間去思考那些有的沒的。
雖然伏黑惠並不想要參與這種強度過大的課程訓練, 但他這小胳膊是拗不過秀千代的粗尾巴的。況且一年級和二年級加起來現在也就四個人, 他就算想跑也沒有機會。
秀千代的蛇尾狀況比上次變成蘿莉持續的時間要久一些,到五條悟結束出差回來已經足足一周的時間了。
「怎麼這次這麼久啊。」五條悟看著秀千代的蛇尾陷入了沉思, 「難道以後就只能這樣了嗎?」
秀千代的尾巴卷住了他的腰, 將最尖端搭在他的手腕上:「這樣不好嗎?」
「當然不好了。」五條悟很是痛心疾首,「這麼一來不就沒有辦法出門約會了嗎, 總是呆在高專裡也太無聊了吧!」
秀千代看了他一眼:「我還以為按照你的想法,會巴不得我就這個樣子一直呆在高專。然後我們的婚禮就可以順理成章地延期, 不是嗎?」
「我才不會那麼想呢。」五條悟矢口否認, 然後手掌不斷地撫摸秀千代的尾巴。「不過這尾巴, 確實很美麗啊……」
陽光從窗戶裡照進來, 灑在秀千代的鱗片上。鱗片緊密地貼合在一起,在光照下散發著琉璃般的光暈。
雖然五條悟對蛇這種生物沒有什麼特殊的好感,但這畢竟是秀千代的尾巴, 那他自然是愛屋及烏, 愛不釋手地摸個不停。
然而摸著摸著,秀千代的臉色就開始變了。蛇尾在細微地顫動著,肌肉也在收縮個不停。
「嗯?」五條悟察覺到了這一點,他有些疑惑。「要變回來了嗎?」
「不是……」秀千代的手抓緊床單,「感覺有點奇怪,很癢。」
五條悟福至心靈, 眯起了眼睛湊到她面前, 手還放在尾巴上:「哦……很癢啊, 是這裡……還是這裡?」
然後他一邊問一邊試探,隨著手掌的移動,秀千代的反應越來越劇烈。最後當手掌摸到了靠近下 腹部的某處時,秀千代的尾巴不受控制地抽打了過來。
「好險。」五條悟躲開了尾巴的橫掃,然後握住騷動不已的尾巴末端。「這要是被打倒,不用反轉術式可沒辦法消腫哦。」
秀千代的臉徹底紅了起來:「不要做那種奇怪的事。」
「哪裡奇怪了。」五條悟覺得很新鮮,「明明以前是巴不得把我卷起來一口吞掉,現在卻變得這麼純情。」
他和秀千代的額頭互相抵著:「這麼委屈和壓抑自己,可不是我所認識的那個高高在上的阿秀大小姐啊。不都說了嘛,我不會離開你也不會悔婚,你想做什麼都可以的。」
「真的不打算嘗試一下嗎?」
秀千代的眼眸變得深邃了起來,慢慢地瞳孔拉長變為了蛇目:「你認真的?」
「你說呢?」
……
秀千代繼承齋藤家的產業裡,有一家會員制的私人溫泉莊園。位置距離咒術高專稍微有點遠,在栃木縣日光市鬼怒川,不過五條悟自己有車倒是不在乎路程的問題。
於是在決定好了要去泡溫泉的時候,秀千代已經通過電話清場了。畢竟她這個樣子被任何人看到,都是一件極為麻煩的事。
「那就出發吧。」五條悟抱起秀千代就朝著外面走去,「下次泡溫泉,把大家都叫上一起吧。人多一些也會很熱鬧的~」
秀千代想起以前那次溫泉旅行,露出了懷念的神色:「好。」
伏黑惠遠遠地看著五條悟和秀千代一起離開咒術高專,他心裡有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雖然他確實一直很畏懼秀千代,但從來沒有討厭過她。
哪怕是豐島園被弄得無比尷尬的時候,他也從未討厭過她。
「噢噢,他們是要出去約會嗎?」熊貓和狗卷棘走了過來,也看到了他們兩個離開。「雖然女朋友有點可怕,但悟這家伙某種程度上還真是令人羨慕啊。」
狗卷棘點點頭:「鮭魚。」
熊貓摸摸下巴,看向伏黑惠:「惠,你有喜歡的女孩子嗎?」
因為剛才他還在回憶小秀千代的樣子,被這麼突然一問下意識地就回答了:「有……不,我沒有。」
熊貓和狗卷棘對視一眼,一左一右把伏黑惠給夾在中間不讓他走:「和我們有什麼不好說的啊,有喜歡的人太正常了。說說看,你喜歡什麼類型的女孩子?」
伏黑惠嘴巴閉的像個蚌殼,打死都不開口。最後實在是被纏的沒有辦法,他只好搬出萬能也最安全的回答。
「我喜歡有堅定人性的人而已。」
熊貓和狗卷棘失望地嘆口氣,松開了伏黑惠。他自己也松了一口氣,然後在心裡默念了三遍這句話。
——因為秀千代小姐和人性這個詞壓根無關,所以我的初戀絕對不是她,絕對不是!
如果他這個時候和七海認識的話,那麼七海一定會很認真負責,振聾發聵地告訴他一個關於初戀的至理名言。
……
抵達了溫泉莊園的五條悟抱著秀千代走進了室內,因為她使用了干擾的術式,因此員工們也就只看到他一個人入住。
「那個魚是生的。」在吃飯的時候五條悟發現她的口味也開始有了一些新變化,「不煮一下也能吃嗎,不會覺得很腥嗎?」
秀千代舌頭一卷,吐出了完整的骨頭來:「不會,我覺得很好吃。你要嘗試一下嗎?」
五條悟敬謝不敏:「不,我不喜歡吃帶血的東西。」
他想了想補充了一句:「你吃完之後記得漱口,我可不想一會兒接吻的時候滿嘴都是血腥味。」
秀千代的尾巴不輕不重地抽打了他一下,表示知道了。
吃過飯之後他就抱著秀千代去浴室做泡湯前的清洗,雖然幫她清洗尾巴是一件很麻煩的事,但只要放寬心態當做是情趣來做的話,倒也不是不能接受。
「我的接受程度真是越來越高了,真不愧是我呢。」五條悟拿著刷子將鱗片仔仔細細地刷干淨,「說真的,不能拔一片下來當做紀念嗎?」
秀千代思考了片刻,竟然真的伸出手打算撕扯一片下來:「雖然沒有魚鱗那麼好取下來,但如果你真的想要也不是不可以。」
「不不不,我開玩笑的。」五條悟見她當真了,於是連忙阻止。「萬一你要是變回去少了一塊肉,那我豈不是睡覺都會做噩夢。」
「我的心髒都被你拽出來過,區區一塊肉又算得了什麼。」
「那是特殊情況啦,其他時候我怎麼會舍得讓你受傷。」
當兩個人終於泡到了溫泉池裡的時候,秀千代長舒了一口氣。變成蛇尾之後,她就格外喜歡溫暖的地方。
因為蛇是冷血生物,溫度不夠的情況下她會困倦疲憊,只有當溫度足夠的時候才會想要活動一下。而溫度很高的溫泉池,對現在的秀千代來說簡直是置身天堂一樣美好。
粗壯雪白的尾巴在可以游泳的溫泉池裡盡情地舒展開來,秀千代甚至將整個身體都浸泡在水中,眉眼之間完全是饜足的神采。
「很舒服嗎?」五條悟伸手摸了摸秀千代的尾巴,「我感覺好熱,有種要被煮熟的感覺。」
秀千代慵懶地哼了一聲,用臉蹭了蹭他的胸口。然後手指開始不安分地劃圈,一路從他的臉上下滑到了水面之下。
「乖一點。」他抓住了那只亂動的手,「你怎麼這麼著急?」
秀千代理所當然地回答:「不是你說的可以隨便我嗎,那我為什麼要等,為什麼要忍耐。」
說著她的尾巴從溫泉裡伸出去,然後卷住了放在桌子上的一個小盒子。然後靈活的尾巴將小盒子送到了秀千代的手邊,她打開盒子看著五條悟。
「你是自己戴上,還是我給你戴上。」
盒子裡是熟悉的項圈,和他扯斷的那個一模一樣。這不過這一次項圈上加了一點小裝飾,鑲嵌著交纏在一起hs的(hiderochi satoru)花體寶石字母。
紫色藍寶石和藍寶石交相輝映,讓這個單純的項圈多了一層不言而喻的意味。
「既然是『婚戒』,那就請你自己給我戴上吧。」五條悟向前伸出脖子,「這一次我不會再弄斷了,我保證。」
秀千代給他戴好之後滿意地笑了起來:「再敢弄斷,我真的會殺了你的。」
五條悟看到她笑了起來,然後忍不住幼稚地掬起一捧溫泉水朝著她的臉潑了過去。然後被正面擊中的秀千代毫不示弱,用尾巴拍打水面濺起水花,朝著五條悟的臉就展開了還擊。
戀愛中的人大約智商真的會降低,這兩個人就這麼在溫泉池裡打水仗鬧了好一會兒。不一會兒在水面之下的白色尾巴悄然纏住了五條悟,緊接著水面就開始泛起一陣又一陣不規則的水波紋。
「阿秀……」
「嗯?」
「是在這裡嗎?」水面波動了一下,咕咚地冒了一個氣泡起來。
「嗚……」
「看來是這裡了,真的不會難受嗎?」
「還好,不會很難受……」
……
「不行,太熱了。不能繼續呆在池子裡了,再這樣下去我會中暑暈倒的。」
「那就換地方吧,反正我也泡夠了。」
「阿秀。」
「怎麼了?」
「差不多可以了吧,沒必要這麼久吧?你就不會覺得有些太過頭了嗎?」
「悟,是你說的可以隨便我想怎麼樣就怎麼樣的。況且……你知道蛇類的交尾是要12小時的嗎?」
「你又不是真的蛇,12個小時會死人的!你不為我考慮一下,也要為變回去的你自己考慮一下吧。難道你還真的想要一次鬧夠,三天下不了床嗎?」
「我不管,反正你不准跑,給我回來!」
第59章 愛屋及烏
「變回來了啊。」家入硝子看著來到她辦公室的秀千代, 仔細地打量著她的雙腿,「怎麼變回來的,我很好奇啊。」
秀千代坐了下來:「我也不知道, 總之就是變回來了。和上一次變成小孩子, 有一點不一樣的地方。」
「比如說呢?」上一次秀千代變成了小孩兒,家入硝子錯過了那次難得一見的機會。她十分懊惱, 畢竟這也是一個可以用來研究的課題, 「有什麼地方不一樣?」
秀千代思考了一下很直白地說:「大概是做了和沒做的關系吧。」
家入硝子花了兩秒鐘思考了一下她的話,然後噴笑出來:「不會吧,就這麼簡單嗎?難道就是單純地和他做了之後,你就變回來了?」
「他的■■又不是有什麼特殊成分, 怎麼可能有這種效果。」
男性們總是有種誤解, 覺得女士們之間的對話總是充滿著浪漫和粉紅色的氛圍,但其實說起過激話題的時候,女士們會只會更加直爽一些。
「應該不是。」秀千代將耳畔的頭發挽到耳後, 平靜地說,「上次學姐你說我是因為婚前焦慮,所以這次能變回去還是和心情有關。」
家入硝子點了點頭:「也對,畢竟你是『清姬』嘛。看來不管變成什麼樣, 都還是和你的狀態有關系。但現在還是不受控制的吧,這一點倒是需要留意一下。」
「我覺得還是和大岳丸的術式有很大的關系。」秀千代沉吟了一下,「他的領域似乎不會因為死亡而消失, 我覺得很不舒服。」
家入硝子轉動著簽字筆:「這麼多年我也只知道這一個作用於意識的領域, 或者說的再哲學一點,是作用在靈魂上的術式?」
「因為你看, 靈魂和**之間的關系, 不是一直在被人討論嗎?就那個, 先有雞還是先有蛋。」
秀千代平靜地回答:「如果想要討論這個問題的話,我只能說在達爾文的進化論出現時,就已經喪失了重要性。而所謂靈魂和**之間的爭論,最後的落點難道不是宇宙的起源嗎?」
「如果下次有人想要和我討論這種無聊的問題,我會直接打爆他的頭。我不喜歡詭辯,也不喜歡這種無聊的哲學。」
家入硝子笑的揉肚子:「果然是你會說的話,畢竟你是念政治學出身的。和你聊這種形而上的東西,那確實是自討沒趣。」
就在她們兩個聊天的時候,五條悟敲了敲門進來。他看到剛笑完的家入硝子和一臉冷靜的秀千代,歪了歪頭:「我打擾了你們什麼愉快的女子會話題嗎?」
「沒有。」秀千代看向他,「只是討論了一下先有雞還是先有蛋的問題。」
五條悟對這個完全不感興趣,不過他聽到雞和蛋這兩個詞之後打了個響指:「說到這個,中午要去吃親子丼嗎,我發現了一家很不錯的店。硝子也一起來吧,請你喝酒。」
「好啊。」她笑眯眯地站起來挽住秀千代的手臂,「要是酒不好喝的話,我可是會很不高興的哦。」
「嗚哇,那可真是可怕~」
在吃飯的途中,五條悟說起了一件事:「最近好像各地封存的咒物都有了一些松動的跡像,最近又要開始忙起來了。今年有點奇怪呢,明明還沒到夏天,就已經有很多詛咒活躍了。」
「嗯,是啊。」家入硝子夾起一塊腌蘿蔔,「所以,還是人手不足啊。去年夏油那邊捕獲的詛咒師們倒是有好好工作,托他們的福,也算是能夠應付目前的狀況。」
「對了,上次說要去回收特級咒物是安排的誰?」她看向五條悟,「二年級的都去執行任務了,難道是伏黑惠去嗎?」
五條悟點了點頭:「對啊,那東西在仙台市,我讓惠去回收了。這不是因為年中我就要結婚了嘛,所以讓他提前去回收。」
「那東西阿秀你也見過。」他豎起手指,「就是你第一次晉升的時候出現過的特級咒物·兩面宿儺的手指。」
秀千代點了點頭:「惠的話應該不用擔心,那孩子是個很強的咒術師。」
吃過飯之後三個人就回到了咒術高專,不過才剛回來五條悟就接到了一個電話,讓他臨時出差一趟。面對秀千代不滿的眼神,他只能保證早點回來。
「我會給你帶伴手禮的,不要生氣嘛。」他扯了扯自己脖子上的項圈,「要乖乖等我哦。」
秀千代勉強點了點頭。
然後三天後她就接到了五條悟的電話,電話裡的五條悟表示他回來還要再等兩天。
「理由呢?」秀千代的聲音很平靜,一點也不像是要發脾氣的樣子。「你的理由直接決定了你會不會進獄門疆裡和夏油傑當鄰居。」
五條悟那邊的聲音有些嘈雜,他走了兩步換了個相對安靜的地方:「兩面宿儺的手指被吃掉了。」
「宿主?」秀千代一秒就反應了過來,聲音急切。「你沒事吧?」
「我怎麼可能會有事?」五條悟笑了起來,「不過你的關心我很高興哦,就是這件事要處理一下,所以大概再等兩天吧。」
秀千代接受了這個理由:「好吧,你早點回來。」
三天之後五條悟果然如期返回了咒術高專,還帶著個新鮮出爐的學生,以及受了點輕傷的伏黑惠。
「我真的沒事。」伏黑惠看到出現在他寢室裡的秀千代,大氣都不敢喘了。「只是一點輕傷,休息兩天就好了。」
秀千代隨意坐了下來,她瞟了一眼伏黑惠:「你這麼緊張做什麼,我會吃人嗎?」
不,你比會吃人的更可怕好嗎。
「到底是怎麼回事?」秀千代的手指輕輕敲打膝蓋,「不是去回收咒物嗎,怎麼還出現了個宿主。」
於是伏黑惠就把事情原原本本告訴給了秀千代,另外五條悟耽擱了原因並不是成了兩面宿儺容器的虎杖悠仁有什麼難對付的,而是他還有個重病住院的爺爺。在帶他返回咒術高專之前,得把他那邊的事情安頓好。
「……就是因為這樣,五條老師才會沒有按原定時間回來。」伏黑惠說完,看了一眼秀千代的臉色。
還好,很正常,她應該沒在生氣。
「據我所知,兩面宿儺的手指可不是一般的特級咒物。」秀千代看向伏黑惠,「所以這個虎杖悠仁,是有什麼特殊的地方吧。」
「他能暫時控制體內的兩面宿儺,也能保證自己的清醒意識。」伏黑惠說,「而且五條老師也驗證了這一點,所以他應該會在咒術高專入學吧。」
秀千代點了點頭:「哪一家醫院?」
伏黑惠先愣了一下,然後反應過來秀千代是在問他虎杖悠仁的爺爺是在哪裡住院。他摸出口袋裡的名片遞給她,秀千代拿出手機撥打了一個電話。
「放心,和你姐姐是同一個醫院。」秀千代看向伏黑惠,「沒什麼值得擔心的。」
伏黑惠鞠了一躬:「謝謝你,秀千代小姐。」
「我做這些不是為了你們。」秀千代收起手機,「我只是為了悟而已,你們是他重視的學生,這些小事沒必要道謝。」
另一個聲音響了起來:「不哦,我覺得還是得保持感恩的心。畢竟要是將這種善意當做了習慣,可不是一件好事哦。」
秀千代和伏黑惠轉過去看,五條悟就靠在門口衝著他們兩個揮手:「阿秀,惠,我回來了喲。」
然後陌生的粉發少年從五條悟的背後探出頭來:「伏黑,你沒事啦!真是太好了。」
說完他看向秀千代,臉上露出驚訝的神色來:「這位也是咒術高專的老師嗎?您好!我是虎杖悠仁!」
元氣十足的少年顯然也是聽到了秀千代將他的爺爺轉院的那番話,他臉上露出感激的表情。但秀千代只是微微皺眉,仔細地打量著他的臉。
「混在一起了哦。」五條悟知道她在看什麼,於是輕快地解釋。「悠仁是個好孩子,一定會成為優秀的咒術師的。」
秀千代點了點頭:「沒有咒靈的味道,很正常。」說完她看向五條悟,「伴手禮呢?」
五條悟的臉色僵了一下:「啊,回來的路上我吃掉了。」
因為還有伏黑惠和虎杖悠仁這兩個孩子在,秀千代不方便直接發脾氣,她冷冷地看了五條悟一眼就直接推開他離開了伏黑惠的寢室。
看到她走掉的背影,五條悟只好趕緊追上去哄人高興。
虎杖悠仁露出了迷惑的神色:「那位漂亮姐姐和五條老師是什麼關系?是女朋友嗎?」
「是五條老師的未婚妻。」伏黑惠看著自己這位新鮮出爐的同學,友善地提醒他,「以後沒有必要,不要隨便接近秀千代小姐比較好。」
虎杖悠仁十分不解:「啊,為什麼呀?」
「你不要問那麼多。」伏黑惠沒辦法解釋這件事,只能語重心長地說。「你就當做這是咒術高專裡的一條潛在校規好了。」
好不容易把秀千代哄高興之後,五條悟和她兩個又被夜蛾正道叫了過去。當他們兩個抵達的時候,發現除了他們兩人之外,室內還有其他的咒術師。
「冥小姐。」五條悟打了個招呼,「你怎麼也回來了?」
冥冥笑了起來:「當然是有錢賺才回來,好久不見,秀千代。」
「冥學姐。」秀千代坐了下來,「有一段時間沒見了。」
他們互相打了個招呼之後,夜蛾正道說了一件讓他們這些咒術師聚集在這裡的重要事項:「一天之前,京都咒術高專失竊了保存的兩面宿儺手指。」
「六根手指,全部失竊。」
第60章 身為家長的責任心
這邊剛出現了兩面宿儺的容器虎杖悠仁, 與此同時京都那邊的兩面宿儺手指就失竊。
這種發展很難不讓人懷疑是被安排好的結果,五條悟的臉上掛著無所謂的微笑,秀千代臉上沒什麼表情, 不置一詞。
夜蛾正道交待了一下這件事,將上頭的命令傳達了下來。雖然現在還不知道是什麼人偷走了手指, 但肯定會衝著虎杖悠仁而來。
「你可愛的學生遇到麻煩了。」會議開完之後秀千代和五條悟並肩往回去走,「有想到什麼好辦法保護他嗎?」
五條悟揉了揉頭發:「還真是難辦啊, 不過總會有辦法的。畢竟……」
「你是最強的。」秀千代自然地接話。「虎杖現在吸收了幾根手指?」
「兩根。」五條悟比了個v,「不過就算再多吃兩根, 也沒關系。就算我不在咒術高專, 悠仁也不會有事的。」
他攬住秀千代的腰, 用頭蹭了蹭她的頭:「這不是還有我最親愛的大小姐在嘛。」
「你就確定我打得過兩面宿儺嗎。」她語氣沒有什麼情緒波動,「我可學不來你這種奇怪的自信。」
五條悟笑了起來:「你會怕他嗎?說不定吃起來,會很好吃哦。」
「那也要吃了之後才會知道。」秀千代看了他一眼,「他們肯定會支開你, 借著尋找宿儺手指的這個時機除掉虎杖悠仁。因為不管手指什麼時候找回來,只要他這個容器不在的話, 就不會存在危險。」
「這是一勞永逸的辦法。」
五條悟揚起一個沒什麼溫度的微笑:「年輕人的青春不能被隨便奪走, 因為那可是不能被原諒的事呢。所以, 我不在的時候他們就交給你了。」
「要像對待自己的孩子一樣,好好地愛護他們哦~」
這句話是五條悟湊到秀千代的耳邊說的, 她的耳朵不受控制地紅了起來。
秀千代瞪了他一眼:「那我可會是一個很嚴格的『父親大人』, 你這些孩子們只怕到時候會找你這個『母親大人』哭訴也不一定呢。」
「哈哈哈, 那我真是太期待了。」
在咒術高專一年級最後一位學生釘崎野薔薇入學之後, 一年級的三人組就正式到齊了。因為五條悟要負責教導一年級學生, 所以尋找兩面宿儺手指的任務就暫時交給了秀千代去完成。
「我要把那個帶走。」在接到任務之前, 秀千代在暗室裡對高層的人這麼說, 「有他在的話,找起來會方便很多吧。」
「畢竟特級咒物和咒靈之間的吸引力非比尋常。」
高層的人聲音夾帶著寒意:「那不可能,封印了夏油傑怎麼可能這麼輕易放他出來。況且齋藤秀千代,你也是因為五條悟的關系才免於被處刑,萬一你要是帶著夏油傑和獄門疆逃走怎麼辦?」
秀千代的聲音沒有任何起伏:「但事實上我並沒有做出任何違背咒術師規則的事,況且按照之前的束縛,我才是夏油傑的處刑人。現在最要緊的事,不就是找回失竊的手指嗎?」
「我理解你們的顧慮,也明白你們的考慮。但我堅持我的想法,畢竟現在能夠解開獄門疆封印的也只有我一個人而已。」
雖然和五條悟那種直接威脅式交涉不同,秀千代對高層也沒有任何好感,但她還是用自己的方式說服了他們同意暫時釋放夏油傑出來尋找手指。
特級咒物的封印室裡貼滿了無數的符咒,而獄門疆就擺放在其中。秀千代的木屐停在了獄門疆的面前,然後她腳下泛起黑色的泥沼,緊接著她的眼睛變為蛇目,額頭上也伸出艷麗的鬼角。
——術式順轉·『御伽草子』
這是從大岳丸刻印在她腦子裡的領域·【禍夢御伽草子】中提取出來的術式。效果並不能和完整的禍夢御伽草子相比,是針對大腦意識的無攻擊效果術式。
『御伽草子』說白了就是讓中了術式的人被強制在腦內度過千年時光,至於在腦內看到了怎樣的場景,就不是秀千代所關心的事了。
雖然是個雞肋術式,但卻是目前唯一能夠打開獄門疆的鑰匙。
術式命中了獄門疆,伴隨著『御伽草子』的生效,獄門疆開始整個抖動了起來。秀千代安靜地等著,大概一分鐘之後獄門疆上就出現了魔方被轉動般的裂痕。
「開門。」
獄門疆整個打開,露出了裡面完整的封印物。夏油傑躺在裡面,緊閉著眼睛像是睡著了。但從還在起伏的胸口來看,他只是昏迷而已。
「睡醒了嗎?」秀千代看著緩慢睜眼的夏油傑,居高臨下地看著他。「看起來你過的不錯。」
剛從千年記憶裡蘇醒的夏油傑單手捂著頭,似乎還有些迷茫:「獄門疆……解開了嗎?」
「有點事要交給你去做。」秀千代姿態優雅地跪坐下來,將袖子裡的手帕摸出來放在手上,「能自己走嗎?」
夏油傑神色復雜地看了她一眼,將手放在手帕上被她扶起來。他站起來之後環顧了一下四周,露出了一個果不其然的表情。
「是出了什麼大事吧。」他篤定地說,「不然那群人也不可能這麼輕易答應你解開封印。說吧,你想要我做什麼?」
秀千代將虎杖悠仁和兩面宿儺手指失竊的事告訴給了夏油傑,末了她補充了一句:「這對於想要保護咒術師的你來說,應該是個能接受的任務吧。」
「呵。」夏油傑冷笑一聲,「束縛已經定下了,反正我也跑不掉不是嗎?隨便你怎麼說吧……我的家人們都還好嗎?」
「都還活著。」
秀千代帶著他從封印室裡離開,然後去執行尋找兩面宿儺手指的任務。但將近一個月過去卻依然一無所獲,即便是放出咒靈去尋找,秀千代和夏油傑也還是沒有發現任何關於失竊手指的蹤跡。
就在她感覺到不耐煩的時候,手機上收到了五條悟發來的郵件。
「我被安排了其他的任務,傑就交給我。你回高專一趟。」
秀千代的預感成真了,五條悟被任務調開了,而咒術高專只有一年級的三個學生在。要衝著虎杖悠仁下手的話,現在就是最好的時機。
「你要回去保護那個容器嗎?」夏油傑同樣看到了信息的內容,「你也變得和之前有些不同了啊。」
秀千代收起手機,摸了摸脖子上的項圈,露出了一個微笑:「因為那是悟的學生,我答應過他會保護他們。」
「原來是愛屋及烏。」
在將夏油傑交接給了五條悟之後,她便立刻返回了咒術高專。但高層的人時間卡的很准,在西東京的英集少年院上空出現了特級假想咒靈,這個咒胎被少年院的非術師目擊到了。
因此虎杖悠仁三人就被委派了過去。
「他們三個人中惠也只是二級術師。」秀千代看著滿臉冷汗的監督,「這是故意讓他們送死是嗎?」
監督大氣都不敢喘,因為秀千代的眼睛開始慢慢地充血起來,眼看著就要變成蛇目了。
他也是經歷過日上山事件的當事人之一,當然知道這位大小姐一旦生氣起來,除了五條悟之外沒人可以阻止她。就在他急的要當場哭出來的時候,秀千代轉身就去開車。
「秀千代小姐?!」
秀千代以絕對會被寄一大疊罰款,甚至吊銷駕照的速度趕到了英集少年院。還沒抵達的時候她就看到了籠罩在少年院的「帳」,以及吸引著她不斷靠近的咒靈的香氣。
伊地知還在外面焦急地等待著裡面的三個人,結果遠遠地就看到一輛華麗的跑車以要撞死他的速度衝了過來。
「秀千代小姐——!」
跑車以一個極為危險的角度停了下來,車門啪的一下打開,伊地知甚至聽到了車門撞擊到牆壁的聲音。他默默地縮了縮脖子,心裡開始祈禱自己不要成為大小姐的出氣筒。
「多久了?」好在秀千代並沒有想要找伊地知麻煩的想法,她整理了一下自己和服的領口。
伊地知小聲回答:「他們進去了十五分鐘左右。」
「知道了。」秀千代抬腳就朝著少年院裡走去,雖然和服限制了她的行動速度,但她還是越走越快,很快就消失在了伊地知的視野裡。
在她踏入第二宿舍的時候,就發現了這裡已經被變成了未完成的生得領域。而秀千代一路走,一路就看到了滴滴答答的血跡往裡面延伸。以及越來越濃的咒靈香氣,像一個精准的路標指引她往前走。
另一邊剛剛救下釘崎野薔薇的伏黑惠剛來到門口,他放出了信號。緊接著伊地知跑了過來,滿臉緊張地看著他:「你沒遇到秀千代小姐嗎?」
「什麼?」伏黑惠嚇了一跳,「她不是執行任務去了嗎?怎麼會突然來?」
釘崎野薔薇勉強睜開沒有受傷的眼睛:「既然有人來救援,虎杖他應該會沒事吧……?」
「希望如此……」
秀千代踏入咒靈香氣最為濃烈的地方,正好看到的就是身受重傷的虎杖悠仁和兩面宿儺交換的那個瞬間。
「你小子,真是越看越可恨啊……」粉發少年臉上浮現出紋身,與此同時他的臉就像是完全變了一個人一樣。「嗯,是咒術師嗎?」
鬼角和蛇目在看到重傷瀕死的虎杖悠仁時就已經浮現了出來。秀千代一邊走一邊腳下的黑泥咕咚咕咚地湧現,無數黑色的絲線漂浮起來像是遇到了什麼令人極端興奮的東西。
而兩面宿儺轉過來看到了秀千代的臉,他歪了歪頭,露出了迷惑的表情。
「你是鈴鹿御前的什麼人?」
第61章 天性不和
聽到兩面宿儺的口中出現自己母親的名字, 秀千代抿緊了嘴唇。但她的目標並非是附身在虎杖悠仁身上的兩面宿儺,而是那個誕生在英集少年院裡的特級咒靈。
從它身上的香氣來判斷,這個咒靈身上有不同尋常的東西。
秀千代看了一眼兩面宿儺, 開始思考到底是要先來點開胃菜,還是直接直奔主菜而去比較好。
兩面宿儺對秀千代的沉默並沒有生氣, 他反而笑了起來:「你是她的女兒吧,那個瘋女人竟然真的生出了孩子。真想知道大岳丸那家伙是什麼表情。」
「看來活得久就是會看到與眾不同的事, 咒靈和人類的孩子在祓除詛咒,真是一個絕妙的笑話。」
秀千代抬起手:「閉嘴。」
三明劍瞬間出鞘直衝著兩面宿儺而去, 雖然她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聲音也沒有出現任何波動變化。但腳下洶湧的黑色氣泡, 表明了秀千代此刻的極端不悅。
她討厭兩面宿儺用那種輕佻的口吻說出她母親的名字,更加討厭他話語裡對自己父母的嘲弄之意。
秀千代的絕對雷區只有兩個,一是五條悟,二是已故的齋藤道三和鈴鹿御前。
任何人只要觸碰到這兩個禁忌其中的一個, 就要做好被秀千代憤怒撕碎的准備。
兩面宿儺現在只有兩根手指的力量,因此在看到三明劍的時候並不能直接硬碰硬。他避其鋒芒, 躲開了攻擊, 順勢修復了虎杖悠仁受損的身體。
「真危險啊。」他看著疾風驟雨般攻擊過來的三明劍, 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三明劍是大岳丸那家伙的東西,你也能使用……」
兩面宿儺臉上露出歡喜的笑意來:「這麼說, 你吃掉了他, 沒錯吧!」
「聒噪。」秀千代控制著三明劍朝著他攻擊了過去, 與此同時腳下的黑色絲線閃電般竄出去裹住了特級咒靈。「話多的男人令人惡心。」
兩面宿儺大笑了起來, 似乎很高興的樣子:「你果然是那個瘋女人的孩子, 說出來的話也是一模一樣。」
「看起來你也算是有幾分實力, 就先用你來打發一下時間好了。當年沒能殺掉鈴鹿御前, 殺掉她的女兒也是個不錯的選擇啊!」
秀千代感覺到了一股針刺般的惡意,這種危險的預兆令人不安。於是在絲線裹住了特級咒靈的同時,秀千代加速了吞噬的進度,她必須要在兩面宿儺出手之前將咒靈吞噬掉。
然而即便是只有兩根手指力量的兩面宿儺,也躲開了三明劍的密集攻擊。
原因十分簡單,他可以使用反轉術式將自己身上的損傷修復。並且因為這是虎杖悠仁的身體,他可以更加肆無忌憚地去使用。
雖然在兩面宿儺看來這種感情十分無聊,但他十分清楚只要虎杖悠仁的身體活著,秀千代也絕對不可能吞噬他。
——鈴鹿山誕生的雙子咒靈,天生就擁有吞噬詛咒的力量。
「真是危險。」兩面宿儺用咒力控制住了三明劍,將它們全部揮開。「如果不是這小鬼的身體,說不定你會直接上來吃掉我呢。」
而秀千代這邊已經吞噬了將近一半,這種算是被特意制造出來的特級咒靈對她來說完全不值一提。但兩面宿儺直接出手,冒著被絲線裹住的風險將半截特級咒靈奪了過去。
「你!」秀千代瞬間周身咒力暴漲,鬼角也越發地艷麗奪目起來。「好大的膽子!」
兩面宿儺丟開已經沒用的特級咒靈,將它胸腔裡的手指拿了出來:「別給你點好臉色,就真的覺得無所不能了,小丫頭。」
「這是我的東西,我想要什麼時候拿回來,需要經過你的同意嗎?」
一邊說著兩面宿儺一邊將手指吞了進去,然後撕開了身上的衣服。
他衝著秀千代露出一個殘酷的笑意:「礙事的家伙沒有了,現在就讓我看看你到底能做到什麼程度吧。如果令我滿意的話,說不定我會留你一命哦?」
秀千代看著那半截化為飛灰的咒靈殘骸,平靜地看向兩面宿儺。她伸手拆開自己挽起來的長發,衝著兩面宿儺露出一個沒有任何溫度的笑容。
「區區咒物,還真是會口出狂言。」
下一瞬間兩個人同時動了,磅礡的咒力互相撞擊爆發出極為驚人的聲響。
——
等候在外面的伏黑惠感應到了生得領域的消失,但他的心懸得更厲害了。因為虎杖悠仁在讓他逃離之前,說過會放兩面宿儺出來解決掉特級咒靈。
但當時他們都沒想過秀千代會在這個時候出現,如果知道她會及時趕來救援的話他們也不會選擇那麼危險的應對方式。
「她千萬不能有事。」伏黑惠心裡十分焦急,「秀千代小姐應該能打過只吸收了兩根手指的兩面宿儺,可是為什麼我越來越擔心了?」
天空中烏雲密閉,密集的雨水不斷地下落著。一開始他以為只是雨天正常的打雷現像,但他慢慢地發現了雷電只出現在少年院的範圍裡,而且這裡設置了帳。
一般的雷電效果怎麼可能穿透帳的效果讓他看的這麼清楚?
「是秀千代小姐的術式!」伏黑惠聽五條悟說起過秀千代的一部分術式,「是三明劍嗎?」
他不相信只是兩根手指的兩面宿儺就能讓秀千代如此難以應對,絕對是裡面出現了其他的變故。可他就算是再擔心也不能衝進去一探究竟,只能繼續在外面等著。
而等待的結果就是伏黑惠眼前的第二宿舍大樓,從裡面不斷地爆發出響動,就好像是在裡面安置了什麼定點爆破的裝置一樣。
就在他轉頭的一瞬間,距離他十米開外的地方牆壁突然被撞開了。一個人影被撞飛了出去,雙腳在地上滑行了好長一截才停了下來。
「兩面宿儺!」伏黑惠一眼就認出了那不是平時的虎杖悠仁,「虎杖還沒換回來嗎?!」
從廢墟裡走出來的秀千代渾身都是血,原本整齊的和服像是被什麼銳利的東西切割過,變得有些七零八落。但好在衣服雖然破了,但至少人的手腳都還健在。
秀千代抬手擦了一下臉上緩緩流下的血,用反轉術式治療了傷口。她腳上的木屐早就不見了,穿著足袋的腳踩在滿是雨水的地面上朝著兩面宿儺走了過去。
她殺氣騰騰地朝前走,紅色的蛇目死死地盯著兩面宿儺,像是下一秒就要直接將咬斷他的喉嚨。而兩面宿儺也在用反轉術式治療身上的損傷,他上半身全都是一條一條像是被灼傷的痕跡。
「我反悔了。」秀千代雙手撫摸著脖子上還沒完全愈合的傷口,她露出嘴裡尖銳的牙齒,「就算悟回來會生氣我也不管了。」
「我要殺了你,你現在就給我去死吧——!」
滿心憤怒的秀千代沒有注意到此刻兩面宿儺的紋身在逐漸消退,虎杖悠仁終於掙脫了兩面宿儺的壓制開始奪回身體的控制權。
眼看著秀千代要就痛下殺手,伏黑惠只來得及召喚大蛇出阻攔一下秀千代,防止她錯殺了虎杖悠仁。
但大蛇的力量遠不如秀千代出手的速度,就在這千鈞一發的時機秀千代的頭突然從脖頸上歪了一下,然後被大蛇一卷整個就掉了下來。
於是虎杖悠仁奪回身體控制權之後,所看到的就是他尊敬的五條悟老師的女朋友,在他面前頭從脖頸上滾落的一幕。
「頭!她的頭——!!」善良的好孩子虎杖悠仁被嚇到了,而比起驚嚇他本能地動了起來,在秀千代的頭掉在地上之前就接住了。
伏黑惠也被嚇到說不出話來,他連忙過去扶著秀千代軟倒的身體,然後驚愕地發現從和服裂開的地方能看到她全身都像是被什麼銳利的東西切開過。
而且被切開的地方又開始錯位了起來,伏黑惠手忙腳亂不知道如何是好。
「閉嘴。」秀千代的頭在虎杖悠仁的手裡說話了,「吵死了。」
秀千代眼睛看向自己的身體那邊,用盡量溫和的語氣說:「我沒事,把頭放回去。」
虎杖悠仁小心翼翼地捧著秀千代的頭放回她的脖頸上,令他驚訝的是秀千代的脖頸斷裂處是一層黑色的霧氣,並不是他想像中那種駭人的血肉。
在脖頸和頭顱接觸之後,黑色的霧氣包裹在了傷口上。秀千代躺在伏黑惠的懷裡像是個被拆開的人偶,完全不能自己站起來。
「怎麼辦啊。」虎杖悠仁擔心地說,「現在回去高專嗎?」
伏黑惠將秀千代抱起來:「回去找家入小姐治療一下吧。」
「硝子學姐的術式對我來說不管用。」秀千代平靜地說,「先回高專,等悟回來再說。哭喪著臉干什麼,我還沒死呢。」
虎杖悠仁小心翼翼地問:「秀千代小姐……你,不是人類嗎?」
「是人類。」伏黑惠代替她回答,抱著她的手小心地調整了一下姿勢,免得壓住她的長發。「秀千代小姐是人類。」
虎杖悠仁雖然心裡覺得應該不是,但他很聰明地沒有繼續追問下去。然後幫忙打開回來接人的車門,將秀千代妥善地放在後座上。
等五條悟和夏油傑回來的時候,秀千代身上的傷口還沒被反轉術式愈合。
看到她身上的傷口,五條悟抓了抓頭發,他坐在床邊摸了摸秀千代的臉:「是兩面宿儺的領域造成的嗎?」
「嗯。」秀千代看他明顯不高興的表情,想了想安慰了他一句,「我沒事的……所以你不要責怪虎杖,他是個好孩子。」
聽到她這麼說,五條悟反而嘆了口氣:「你也太負責了,還是先把傷治好再說吧。」
第62章 三句諫言
英集少年院的特級咒靈事件就這麼結束了, 除了和兩面宿儺戰鬥的秀千代受了一些古怪的傷之外,一年級的三個人都平安無事。
「兩面宿儺的領域是什麼樣的?」
五條悟一邊看著夏油傑放出咒靈給秀千代吞噬,一邊問她:「範圍和能力能確定嗎?」
秀千代身體上延伸出來的黑色絲線一邊吞噬著咒靈, 一邊使用反轉術式治療自己的被切開的身體:「嗯, 基本上能夠確認了。只是我覺得兩面宿儺的那個領域……不太像是完整的。」
「怎麼回事?」五條悟和夏油傑對視一眼,心裡有了一個隱約的猜測。
而秀千代接下來的話也印證了這個猜想:「雖然看起來像是完整的領域, 但似乎是因為力量並不完整,所以效果也大打折扣了吧。」
她看了一眼兩人, 用一種「你們難道還不理解嗎」的語氣補充了她的結論。
「如果是完整的領域, 你覺得我還能活著出現在你的面前嗎?」
五條悟笑了起來, 倒是直言不諱地說:「那倒也是啊,畢竟阿秀你現在並不會領域呢。哎呀, 沒想到兩面宿儺這麼麻煩,這麼一想還真是令人頭疼呢。」
看著秀千代吸收完咒靈的夏油傑若有所思, 他提出了一個新的問題:「你們就不好奇那裡怎麼會突然出現兩面宿儺的手指, 就在我們尋找手指的時候?」
「誰知道呢。」五條悟的手托著下巴,「不過多半是一些陰暗又無聊的俗套故事,比如說咒術高專裡有人和外人勾結什麼的~」
「哎呀, 這個笑話似乎不怎麼好笑呢。」
秀千代看了一眼五條悟,然後垂下睫毛;夏油傑露出一絲冷笑, 不置一詞。
雖然他這話是用玩笑的口吻說出來的, 但在場的三個人都很清楚這並不是一句玩笑話。不過要是繼續說下去,話題就變得太過於危險了, 於是暫且打住了。
夏油傑離開之後,室內只剩下了秀千代和五條悟兩個人。他撩開她的頭發和衣袖檢查了一下傷口的斷裂處, 看到切開的痕跡已經在愈合中, 稍微松了一口氣。雖然對她來說不算是多麼嚴重的損傷, 可看到她也算是因為他的任性而受傷,五條悟多少還是有些過意不去。
「真要覺得對不起我,那就按照約定的時間和我結婚。」秀千代怎麼可能不知道他在想什麼,「說到底我是出於自願去保護他們的,能得到這個結果我已經很滿意了。」
五條悟低聲說:「那你當時就沒想過,萬一……」
「沒有萬一。」秀千代聲音冷硬了起來,「悟,我不可能會輸給只有兩根手指力量的咒物。你是在小看我嗎?」
難得好心地關系她,結果得到這樣的結果,五條悟大聲嘆氣:「你啊,這種時候為什麼就不能撒撒嬌呢?我倒是很想聽到你說『因為會想要再見到悟,所以我很努力地去戰鬥了~』之類的話。」
「好惡心。」秀千代閉上眼睛不去看他,「你是小學生嗎?」
「這明明很正常吧。」他笑眯眯地說,「難道是因為……你之前變小之後說了一些很可愛的話,所以現在格外討厭那個狀態。自己在和自己劃清界限啊?」
於是來探病的虎杖悠仁和伏黑惠以及釘崎野薔薇,就看到五條悟被他的未婚妻用三明劍從寢室裡攆了出去。
「那個,多謝秀千代小姐來救我們。」虎杖悠仁將手裡的禮物放在床頭櫃上,有些不太好意思地撓撓臉。「總之非常感謝您!」
秀千代支撐著坐了起來,靠在軟綿綿的靠枕上看著虎杖悠仁:「與其感謝我,不如去感謝一下悟。不要搞錯了對像,虎杖,我不是因為關心你們才去救人的。」
釘崎野薔薇張了張嘴,但伏黑惠使勁地扯了一下她的袖子,成功地打斷了她的話。
虎杖悠仁看著秀千代,低聲問:「是因為我是兩面宿儺的容器嗎?」
「不是。」秀千代再度露出那種伏黑惠很熟悉的面試官表情,「我為什麼要去為了一個咒物的容器拼命?如果只是容器的話,死掉了反而是好事。畢竟很危險又很麻煩,放著不管還會影響到我和悟的婚期。」
她眯起眼睛看著虎杖悠仁:「我救你是因為你是悟的學生,而且你們現在這麼弱,只會給悟添麻煩而已。」
「還有你們兩個,比現在更強也能做到吧。」
完全沒料到她的理由是這個的虎杖悠仁,有些驚訝地瞪大眼睛。然後像是想通了什麼一樣,衝著秀千代露出了燦爛的笑容來。
「原來是這樣,謝謝您的關心,我一定會努力的!」
秀千代看了一眼表情都變得好像被表揚過的一年級們,不置可否地閉上了眼睛。她完全沒有誇獎誰的自覺,因為在秀千代看來她的那番話算是很嚴重的指責了,就差指著鼻子說他們三個都是拖後腿的。
但秀千代自己並沒有意識到,她從前的那些「誇獎」才是明目張膽的嘲諷。不過她那些時候的好心只有齋藤義龍一個人被迫接受了,所以並沒有任何人告訴秀千代什麼叫做正確的誇獎方式。
就在秀千代傷勢好了不少之後,她開始重新恢復了尋找兩面宿儺手指的任務。由於她除了咒術高專的「窗」之外,還能借助藤吉郎他們的力量,於是在尋找手指的時候她發現一些不太尋常的事情。
「比之前比例高了一些?」
「是啊,也太煩人了點吧!」
秀千代看著眼前的報告,耳機裡傳來的藤吉郎抱怨的聲音,這些事情按理說不會被他現在這樣日理萬機的大忙人知曉。但很不巧的是他現在要競選的職務和人口方面有點關系,於是正好算是瞌睡的時候送來了枕頭。
她大致瀏覽了一下報告上的內容,手上已經開始將資料按照她的方式重新整理了順序。緊接著她掛斷了藤吉郎的電話,開始重新查看起來。
「這個數量,有些反常。」秀千代的手指輕輕地敲打著自己的膝蓋,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雖然看起來像是毫無關聯的失蹤案,但總有種很奇怪的異常感……會是咒靈做的嗎?」
她思考了一下打了個電話給夏油傑,把她的想法告訴給了他:「你是咒靈方面的專家,你覺得這件事會是咒靈做的嗎?」
「一般的咒靈肯定沒有這種智力的。」夏油傑的聲音從耳機那邊傳遞過來,「但如果是特級咒靈的話,就另當別論了。雖然現在大多數的特級咒靈都被登記在冊,但既然兩面宿儺的手指已經有了容器,或許會刺激到一些不為人知的特級咒靈出現吧。」
「比如說自然之中誕生的某些特級咒靈。」
秀千代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也大致上確定了下一個方向,就在神奈川縣的川崎市。之所以選擇這個地點是因為這裡是距離現在最近的人口失蹤發生地,並且在這裡的「窗」報告說曾經在某處發現過奇怪的術式殘穢。
「不好意思要打斷一下你的課程。」
秀千代找到虎杖悠仁的時候,他正在按照五條悟所說的那樣一邊看電影一邊控制咒力,在秀千代來的時候他正好剛進入最後的階段。
「秀千代小姐有什麼事嗎?」虎杖悠仁眨眨眼,他懷裡的人偶還睡得很香,看來咒力輸出的十分穩定。
她揚了揚手裡的一疊資料:「課外活動時間到了,就麻煩你們一年級去做這件事了。」
虎杖悠仁接過她的資料翻看了起來,然後有些驚訝:「調查人口失蹤是嗎?是我一個人還是三個人一起?」
「當然是你們三個一起。」秀千代遞給他的那疊資料上寫的很清楚,「這個地方非常適合你們去,不是嗎?」
虎杖悠仁看完之後只覺得這份資料記載的東西令人實在是毛骨悚然,因為資料上要他們去調查的那個奇怪的術式殘穢所在地,是一所發生過惡□□件的高中。
資料上也記載了這所現在已經廢棄的高中曾經發生過的事,雖然只是輕描淡寫的一筆帶過,但虎杖悠仁的表情已經凝重了起來。
在學園祭的前夕,一位平時溫柔可親的班主任老師突然決定殺死自己班上的40位學生,而這場慘劇也以該老師被捕告終。
這所學校的全名為——私立晨光學院町田高中。1
而術式殘穢就出現在當年老師殺害學生的那間教室裡,但除了殘留的術式殘穢之外,已經變成廢棄建築的町田高中似乎並沒有出現詛咒的現像。
但秀千代也知道這次任務很困難,於是她很貼心地給他們安排了一位十分可靠的老師代理作為指導。
七海看著眼前的虎杖悠仁、伏黑惠和釘崎野薔薇,深深地嘆了一口氣:「首先我要聲明一點,這次任務並不是我自願接受。但成年人的世界也是有規則的,答應的事不能反悔,因此我會好好地把你們帶回來。」
虎杖悠仁舉起手:「七海老師我有個問題想要問你!」
「我不是老師,不要這麼叫我。」七海推了推眼睛上造型奇怪的眼鏡,他看向站在一邊正在拿著手機發郵件的秀千代。「我只有三句話想要囑咐你們記好。」
「咒術師就是狗屎。」
「勞動也是狗屎。」
「初戀也一樣是狗屎。」
「啊……啊????」
第63章 異常詛咒
秀千代聽到了七海的話, 但她對此完全沒有任何評價。因為她從認識七海那天開始,就沒意識到他隱晦的情感變化。
因此那句「初戀也是狗屎」在她聽來就十分莫名其妙。
而說這話的七海也相當心安理得,就是因為清楚秀千代根本不知道他的初戀是誰, 所以才會這麼明目張膽地說。
而唯一對這句話有反應的伏黑惠,一開始覺得這句話是不是有些太離譜了, 但他帶入自己仔細回想了一下之後。
——太精准了, 這就是大人的覺悟嗎?
「囑咐都說完了嗎?」秀千代的郵件也發好了,「准備出發吧,早點解決這件事比較好。」
於是他們五個人便出發前往私立晨光學院町田高中,不過由於當天在下大雨,所以抵達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五六點了。雖然天氣不怎麼好, 但能見度還是不錯。在放下帳之後,他們就准備進入學校裡了。
「自從發生那件事之後,這裡就一直被廢棄了。」七海打著傘站在校門口說, 「也因為那件事, 到現在這裡都沒能賣出去。」
虎杖悠仁小聲說:「那也太慘了,那些死在這裡的學生們。他們也沒做錯什麼吧, 怎麼會這樣。」
釘崎野薔薇也看了那份報告,嘖了一聲:「人渣教師啊。」
「學校這種充滿回憶的地方本來就會誕生詛咒, 只是……這裡發生過慘案卻沒有詛咒出現,本身就很奇怪了。」伏黑惠不太想要討論發生過的事, 那不是咒術師應該關心的問題。「但是有術式殘留,會是詛咒師嗎?」
秀千代平靜地舉著傘朝前走:「不管是哪一樣, 總之先去調查清楚。有詛咒祓除詛咒,有詛咒師就殺掉詛咒師。」
「任務非常簡單明了, 沒有問題吧?」
虎杖悠仁倒吸一口涼氣:「秀千代小姐, 您剛才說了一個很可怕的話, 對吧?」
「可怕?」秀千代轉過來,「你是指什麼?」
七海推了推眼鏡:「秀千代,不要對孩子說這種話。還有,是抓到詛咒師,不是直接殺掉他們。」
秀千代不以為然地看著自己瑩潤的指甲:「這種小事無所謂的。」
「他們還是孩子,這些事情很重要。」七海有著自己的堅持,他看向虎杖悠仁他們,「沒事,你們就按照之前說的去尋找詛咒的跡像。萬一遇到詛咒師就放出信號,我和秀千代會立刻過去的。」
伏黑惠點了點頭,和虎杖悠仁、釘崎野薔薇一起去往另外一邊;秀千代就和七海一起走向他們的反方向。
町田高中面積不算小,比起秀千代去過的五條悟的母校來說也不遑多讓。不過雖然是第一次來到這裡,但總體來說學校的布局和大體為止之類的,她都能分辨的出來。
「脾氣變得有些暴躁了。」一邊往前走,七海一邊對秀千代說,「最近是遇到了什麼不太好的事嗎?」
秀千代受傷的那個時候,七海正好在出差。等他回來的時候秀千代已經痊愈了,因此他並不知道她面對了兩面宿儺的領域。
「是嗎。」不過秀千代不覺得自己和七海之間可以這樣聊天,即便他們兩個是同班同學,「大概是婚前焦慮吧。」
七海沉默了下來,他早就知道了今年的年中秀千代和五條悟就要舉辦婚禮。畢竟這兩人從學生時代交往到現在才打算結婚,已經算是非常漫長的戀愛長跑了。真心祝福她是可以做到的,但是要完全釋懷,可能還是要再等等。
並不是說他對秀千代有多麼舊情難忘,只是……
多少有些意難平。
他們兩個沉默著檢查了一棟教學樓,在這裡他們發現了術式的殘穢,並且還有部分血跡。七海追蹤著殘穢來到了一間空教室,一打開門就看到一個奇怪的詛咒蹲在那裡,好像在擺弄什麼一樣。
他抽出了咒具,准備上前攻擊,但被秀千代攔下來了。
「……不對。」秀千代皺著眉頭,「那個不太像是詛咒。」
在進入教學樓的身後,秀千代就已經放出了黑色的絲線去探查詛咒的存在。但奇怪的是,她在這棟教學樓裡聞不到詛咒的香氣,和那種祓除過詛咒還有余韻完全不同。
這裡「干淨」的像是被水洗過的杯子一樣,散發著清潔的味道。
而現在她和七海看著那個奇怪的詛咒,她也同樣察覺不到它身上散發出來的詛咒的香味。明明就只有不到十米的距離,她什麼都聞不到。
「……!」七海像是看到了什麼,「秀千代,它的腳!」
就在他們兩個打量這個詛咒的時候,詛咒朝著他們兩人撲了過來。秀千代的絲線將它直接攔住,固定在了半空中。奇怪的詛咒發出異常的聲響,並且還扭動掙扎,卻沒有咒力釋放出來。
秀千代看向七海所說的地方,那是詛咒的下端。但明明是詛咒,那個看起來像是「腳」的地方,卻有一只襪子套在上面。
「詛咒會穿衣服嗎?」秀千代眯起眼睛,「特級咒靈或許會穿,但這種雜魚詛咒怎麼可能穿人類的衣服?況且我聞不到詛咒的香氣,這根本不是詛咒。」
「是人類。」
七海已經想到了這一點,他垂下睫毛:「要祓除嗎,還是活捉回去?」
秀千代沉默了一下,她將那個詛咒緩緩地放了下來。然後一縷絲線徑直刺入了這個異變成詛咒的可憐人的後腦。十分迅速且幾乎無痛的結束了這個可憐存在的生命。
她慢慢地走向那個被殺死了也不會消失的遺體,伸出手輕柔地覆蓋上了那雙變異的眼睛。
七海看著秀千代的背影,一瞬間穿著振袖的她和當初高專時期去日上山時候的樣子,產生了重疊。
「我之前,非常厭惡大岳丸,也就是我的舅舅。」秀千代突然說,「因為我吸收一部分詛咒之後,會將意念特別強烈的部分留在我的腦海裡。成為我記憶的一部分,這件事你之前不知道吧。」
七海點點頭:「確實是第一次知道。」
她慢慢地站起來看向七海:「我厭惡大岳丸的原因,是因為他將領域殘留在我的腦海中。他對人類懷有扭曲的愛意和詛咒,因此那份強烈的情感也留給了我。」
「那種對人類抱有的『愛意』,讓我十分不愉快。」
七海知道天邪鬼面的事,也知道日上山事件之後這件特級咒物已經被消除了。但按理來說,目前也就這一個特級咒物是有屬性反轉、將人變成詛咒的特質。現在又出現完全不同類別的狀況,這讓七海開始對虎杖悠仁他們的安危感到焦急。
「現在天邪鬼面已經不存在了,我們遇到的這又是怎麼回事?」七海一邊撥通電話轉告監督一會兒來處理現場,一邊看向秀千代。「你不能吸收這類詛咒,也就是說他們僅僅是被改造了嗎?」
秀千代眯起眼睛:「大概是這樣的,如果是天邪鬼面的效果,我會直接吃掉它。因為本身天邪鬼面就是為了增加『食糧』而誕生的東西,這個……不過是惡趣味罷了。」
她的情緒變得有些暴躁了起來,腦子裡殘留的大岳丸的術式又開始了叫囂。她伸出手按壓了一下眉心,然後從空教室出去大步朝前走。
七海緊隨其後。
而另一邊虎杖悠仁他們遇到了奇形怪狀的詛咒,以及一個似乎是誤入這裡的高中男生。
在伏黑惠控制住那三個詛咒之後,虎杖悠仁把那個男生救了回來。他身上的校服已經蹭髒了,臉上的表情還有些驚慌失措,像是受到了極大的驚嚇。
「沒事了,我們會保護你的。」虎杖悠仁對男生說,「你能看到詛咒嗎,就是那幾個東西?」
他指向那三個奇形怪狀的詛咒。
男生點了點頭:「……能看到,但,他們不是人類嗎?」
就在虎杖悠仁准備說點什麼的時候,釘崎野薔薇握緊了手裡的咒具:「喂,有話一會兒再說,好像有什麼東西要出現了。」
緊接著從這個廢棄教室的另一側有什麼東西破窗而入,直接朝著他們撲了過來。虎杖悠仁將男生往身後一推,直接轉身一腳踹了過去。在他的全力一腳的作用下,那個飛撲過來的東西直接就被踢到了牆壁上。
玉犬直接撲上去撕咬了起來,伴隨著一團一團的黑霧開始逸散,那個東西被證明了並非是人類而是詛咒。
伏黑惠這邊控制住這三個奇形怪狀的詛咒後,還沒來對接動手祓除,就看到它們歪歪斜斜地倒了下去。而那個男生在看到它們似乎是死亡的時候,臉上露出了一種介於恐懼和喜悅之間的表情來。
而這個表情被釘崎野薔薇注意到了,她走向男生按住他的肩膀:「喂,你和那三個是什麼關系?」
「誒?」男生嚇了一跳,臉上的表情沒有來得及收斂起來。「你說什麼……我不太懂……」
伏黑惠收回了大蛇,看了一眼那三個詛咒之後對虎杖悠仁說:「雖然減少了一部分,但基本上可以確定他們原本都是學生。和那個人(他指了指男生),是同一個學校的。」
「說清楚,為什麼他們三個人會被變成詛咒,而你一點兒事兒都沒有?」釘崎野薔薇威脅道,「不說的話,就揍你啊。」
虎杖悠仁打量了他一會兒,然後讓釘崎野薔薇退開。他蹲下來直視著他的雙眼:「你是被威脅著才來這裡的,他們……是在霸凌你嗎?」
男生瞬間驚訝地瞪大了眼睛:「……你……?」
虎杖悠仁指了指額角:「我都看到了。」
男生的遮住一半額頭的頭發,在他踹開那個詛咒的時候被蹭開了。於是虎杖悠仁便看到了藏在下面的傷疤,是被煙頭燙出來的。
「我叫虎杖悠仁,這兩位是我的同伴伏黑惠和釘崎野薔薇。」他直視著男生的臉,「所以你叫什麼名字?」
男生沉默了一會兒緩緩地報上自己的名字。
「吉野……順平……」
第64章 不是為了他, 而是為她而來
就在虎杖悠仁和吉野順平交談的時候,伏黑惠的玉犬聽到了什麼響動的聲音,開始發出警告的犬吠。
「有什麼東西來了。」伏黑惠警惕地擺出召喚式神的手勢, 「當心點。」
釘崎野薔薇看著玉犬吠叫的方位說:「要發出信號嗎,如果太過危險的話還是不要硬著頭皮去做比較安全一些吧。」
「我們的任務是確認術式殘穢,不是和詛咒師或者咒靈戰鬥。」伏黑惠看向虎杖悠仁,「既然已經找到了幸存者, 我們就撤離,將這裡留給秀千代小姐和七海先生吧。」
虎杖悠仁有點猶豫:「可是……」
「沒有可是。」釘崎野薔薇瞪了他一眼, 「你不是還有想做的事情嗎?救人是第一要務,只要人活下來之後的事情怎麼樣都好啦!」
虎杖悠仁點點頭:「你說的對,走吧!」
說完之後就拽起吉野順平的手腕, 將他強硬地帶出了教學樓。就在他們剛踏出教學樓範圍的同時, 又從上面跳下來了幾個類似的詛咒出現。
「這些都是人嗎?!」
雖然眼前這些都是詛咒, 但在知道它們原本都是人類之後, 怎麼想都無法下的了手。
三個人心裡都感覺到心髒像是在被針扎一樣, 這種直白的惡意撲面而來。對於他們來說, 這未免有些太超過了點。這種惡意太過直接, 完全不是他們這個年齡應該去承受的東西。
伏黑惠毫不猶豫地釋放了信號出去, 秀千代和七海就在附近, 他們跟著一起來就是為了避免再一次出現上一次那樣的意外狀況。
信號釋放出去之後, 體能最好的虎杖悠仁扛起吉野順平朝前跑去, 野薔薇在中間, 伏黑惠斷後。按照這樣的排序方式,他們開始朝著空曠的地方全速撤退了起來。
而被式神阻攔的詛咒一時半會兒無法追上他們, 只能被困在原地發動無用處的攻擊。
「呀, 這不是客人們嗎?」一個語氣輕飄飄的聲音響了起來, 令虎杖悠仁等人瞬間警覺,「一、二、三……真不錯啊,是三個人呢!」
「布置的陷阱真有用,果然宿儺的容器會乖乖地出現在這裡。」
一個穿著奇怪衣服的藍發「男人」出現在了他們的前面,他臉上掛著令人毛骨悚然的微笑,像是等候了許久。
「什麼人!」三個人立刻停下來,將吉野順平護在身後,擺出了戰鬥的架勢,「是詛咒師嗎?」
奇怪的縫合臉男人像是有些困惑地歪歪頭:「詛咒師?不是啦不是啦,詛咒師也是人類對吧?可是我不是哦,用你們咒術師的話來說……是特級咒靈才對~」
伴隨著這句話的同時,那個縫合臉的咒靈的意志手臂突然就變形了,一瞬間數條鞭子狀的東西就朝著三人抽打了過來。但仔細看去的話,那三條像是鞭子的東西,其實全是巴掌大的刀片組合而成。
如果一旦被抽打到,說不定那個部位的肉都會被直接削落下來。
這是他們第一次遇到會說話的特級咒靈,和上次在英集少年院遇到的咒胎完全不同。那個特級咒胎只會只用咒力肆意破壞,雖然壓迫感極強但本質上只能歸類在特級裡。
只是因為其特別的本質,不是因為實力。
但眼前這個縫合臉咒靈完全不同,他是貨真價實的特級咒靈!和兩面宿儺那種特級咒物等級一致,是因為最高只有特級這個分類,因此才叫特級咒靈。
在攻擊中依然被保護的吉野順平看著朝著他們攻擊過來的縫合臉咒靈,露出了極為復雜的表情來。驚訝、不解、恐懼,甚至有一種被背叛的委屈混在其中。
即便是在這麼危險的時刻,他的表情依然被虎杖悠仁捕捉到了。按下心中的困惑與不解,他腦子裡第一個反應依然是保護這個誤入町田高中的少年平安離開。
——就算,就算有什麼天大的事情,也要等平安無事再說啊!
他腦子裡不斷地重復這句話,然後盡全力將吉野順平朝著操場那邊的沙坑,將他像是鉛球一樣投擲了出去。
「啊——!」
吉野順平的視線瞬間上下顛倒,整個人飛出去的時候大腦裡一片空白。等到他摔在地上的時候,身上的疼痛才讓他反應過來自己被丟出去了。
「愣著干什麼,快跑啊笨蛋!」釘崎野薔薇的聲音暴躁地傳了過來,「一個兩個都是笨蛋!快跑起來啊!」
伏黑惠的式神「鵺」將他整個抓了起來,在空中躲避著縫合臉咒靈的攻擊,與此同時他也看到了援兵及時的趕到。就在縫合臉咒靈的刀片鞭子即將要纏住釘崎野薔薇的時候,三把閃耀著不同咒靈的劍呼嘯著戳刺了過來,替她擋下了攻擊。
同一時刻縫合臉咒靈另一只變得粗壯的像是錘頭的手,朝著虎杖悠仁襲擊而來的時候,七海手裡的咒具精准地擊中了他。
血液飛濺。
「七海先生,秀千代小姐!」
在收到信號的時候他們就已經朝著這邊衝了過來,但路途中卻被不知道從哪裡出現的詛咒人給阻攔了腳步。
援軍的趕到讓縫合臉咒靈非但沒有意外,反而更加興致盎然了起來。
「來救人了嗎,真是令人感動呀。」縫合臉咒靈看向秀千代,「你就是齋藤秀千代吧,總算是見到本人了,我實在是很高興啊!」
七海警惕地看著眼前的縫合臉咒靈,示意一年級的三人迅速撤離。但他們三人並沒有按照他的指令立刻離開,而是重整旗鼓似乎要一起戰鬥。
縫合臉咒靈收回了攻擊的鞭子,重新組合成了手臂:「作為咒靈混血的你當咒術師有什麼好的呢,還是當徹底的詛咒更好一點吧?」
「同為詛咒的同伴,讓我們友好相處吧~」
第一次聽說在這個衝擊**實的虎杖悠仁和釘崎野薔薇克制住自己轉頭看秀千代的衝動,但心裡卻對上一次秀千代獨自面對兩面宿儺的領域,卻能夠平安活下來這件事感到了理解。
但被熱情打招呼的秀千代本人卻不這麼想,她控制著三明劍直接砍向縫合臉咒靈,臉色變得前所未有的差。
七海詫異地看向變得生氣的秀千代,腦子裡閃過一個模糊的念頭,但情況危急他沒能第一時間抓住這個線索。
但下一秒秀千代就直接解答了她為何生氣:「將他們變成那樣的是你吧?」
「當然是我。」縫合臉咒靈臉上露出很愉快的表情來,「在你們來之前我試驗過很多次了,總算是掌握好了這個程度,不然也不會……專門露出破綻邀請你們前來啊!」
秀千代點了點頭:「所以我可以認為,之前失蹤案的那些人都是被你變成了這個樣子對嗎?」
「正解!」這個縫合臉咒靈甚至還擺出了一副很可愛的表情,「只不過你比我想像中追查的速度要更快一些,不然多給我一點時間的話,我能做的更加完美一點。」
「啊對了對了。」他興致勃勃的張開手,「你吃掉了那幾個詛咒嗎,有好好吃下去嗎?那可是我為你精心准備的,味道應該不錯吧!」
縫合臉咒靈滔滔不絕的同時,終於察覺到不對的七海立刻嚴厲地對著虎杖悠仁三人說:「馬上離開,快!」
「誒——?」
原本准備好戰鬥的三個人完全不明所以,但七海臉上的焦急和嚴厲是他們不敢反駁的。於是大腦接收指令之後,身體立刻配合動了起來。
縫合臉咒靈看著撤退的虎杖悠仁露出一絲微笑:「雖然兩面宿儺的容器很重要,但今天主要是衝著你來的。」
他在閃躲著三明劍的同時也在接近秀千代,然後將肢體變形穿透三明劍的封鎖去攻擊秀千代。而和他所得到的情報完全一致,越是拉近和秀千代之間的距離,越是能夠感覺自己的力量在增幅。
——果然■■的情報是准確的,越是接近齋藤秀千代,身為詛咒的咒力也就越發增強了。
——但還是太過危險,畢竟……她可是以詛咒為食糧的咒靈之子啊。
「但,還是有值得冒險一試的資本。」縫合臉咒靈露出貪婪的笑容,「雖然那家伙說你是個可怕的女人,但如果將你變成了徹底的詛咒的話,還真是令人興奮到顫抖啊——!」
秀千代臉色前所未有的陰沉,像是烏雲密布即將要爆發雷雨的天空。她忍住了伸手掩住鼻子的動作,忍受著作嘔的衝動驅使三明劍接連不斷地朝著縫合臉咒靈攻擊過去。
她一邊拉開和他的距離,一邊用絲線纏住那些被他丟出來的詛咒人。在她被四面圍攻的同時,縫合臉咒靈將他和她之間的距離拉到很接近的位置。
「滾開——!」秀千代被徹底激怒了,她額角冒出了色澤鮮艷的鬼角,蛇目裡盛滿了憤怒。
但他和她之間的距離也只有一步之遙,而縫合臉咒靈已經觸碰到了秀千代的身體,在她暴怒沸騰的黑色霧氣裡他發動了術式。
「無為轉變——」
第65章 食不下咽
當那只手觸碰到秀千代的時候, 她本能地感覺到了抗拒。
但距離實在是沒有辦法再拉遠,她的咒力並沒有來得及保護身體。於是縫合臉咒靈的術式正好命中了她,效果已經在瞬間發動。
秀千代只感覺到一種強行的力量在從內部將她進行扭曲, 以她完全抗拒的方式。但這個過程她無法阻止,最後只能被他的術式觸碰到靈魂的最深處。
叮鈴——
像是有什麼聲音在心底響了起來,這個突兀出現的聲音像是一顆石子落入了平穩的湖心,濺起一圈又一圈無法停止的漣漪。
秀千代此刻意識仿佛沉入了水底,身體在不受控制地發生形態的改變。無為轉變讓她身上咒靈化的樣貌更加明顯, 鬼角張牙舞爪地支棱出來, 蛇目也越發地鮮紅。
雙手的指尖變得焦黑尖銳,雙腿也轉變為了蜘蛛的下肢。身上的衣服也開始溶解了, 整個人開始變得碩大了起來。
縫合臉咒靈看著眼前已經完全變形的秀千代, 露出驚喜的表情來。他並沒有對秀千代使用多麼精准的術式操控, 只是單純地將無為轉變這個能力釋放了出去。
而和之前預料的差不多, 只要接觸到秀千代的身體,就能夠將她從人的形態轉變為咒靈。
「很不錯吧,被觸碰到靈魂的感覺。」縫合臉咒靈看著變為絡新婦形態的秀千代笑了起來,「這個樣子可比你那個人類外殼好看多了。」
「啊, 對了對了。」他笑的更加高興了,「差點忘記告訴你, 被無為轉變之後是無法再變回以前的形態的……」
但是他的「哦」還沒能說得出口, 一條粗壯宛如黑蛇的霧氣直接衝向縫合臉咒靈的身體,瞬間將他的一條手臂給卷住了。包裹住手臂的霧氣開始瘋狂地吞噬了起來, 像是飢餓許久的獵手終於撕咬住了獵物一樣。
縫合臉咒靈臉上還沒來得及露出驚訝詫異的神色, 手臂就因為被吞噬而迸發出大量的鮮血來。和一般詛咒被吞噬時候逸散出黑霧不同, 他的身體裡竟然也是紅色的血。
秀千代的蛇目裡一片空茫, 意識在腦海裡沉沉浮浮。她此刻什麼都沒想, 只是安靜地在感受著靈魂被觸動的余韻。
【啊呀,這可真是大事件呢。】
很久很久沒有出現過的那個聲音再度出現了,這一次帶著輕微的嘲笑和玩味。
【你看,你被變成咒靈了,還是中了這樣的術式啊。】
秀千代靜靜地聽著聲音對她說。
【這個術式很麻煩呢,可不是上次那種吸收太多詛咒只要釋放出去就好的狀況哦。況且,現在五條悟也不在這邊,沒人能幫得了你。】
【你要怎麼辦呢?是變成咒靈,還是就這樣不上不下的僵持著?】
【……哎,你也不是不能講話,倒是好好地回答我的問題呀。】
「有什麼辦法能殺了那個東西?」秀千代提出了最直接的問題,「除了吞噬他之外的辦法,有嗎?」
【雖然我很想說有,但……沒有。】
【除了吃掉他之外,沒有任何別的辦法可以把自己變回去哦。除非,你讓他解除你身上的術式。】
「我不想吃掉他……」秀千代沉默了一下回答,像是小孩子發脾氣。「完全不想吃。」
那個聲音很無奈,但帶著一絲哄她高興的意味在。
【我理解你的心情,說實在的……我就沒見過……這麼難吃的詛咒……】
秀千代沉默,她自從察覺到自己可以吞噬詛咒之後,就會聞到各種詛咒的味道。每一種詛咒的香味對她來說都有所不同,有濃烈的有清淡的,但總歸都是很好聞,很令她有食欲的味道。
可這次這個縫合臉咒靈完全不一樣,明明也是可以吞噬的詛咒,但卻散發著令她無法忍受的味道。
好難聞,太難聞了……就像是強行將自己置身在一個充滿屍臭味的地方,身體的每一個細胞都在叫囂著厭惡和遠離。那股味道令她前所未有地反感,哪怕知道吞噬下去會令她變得更強都做不到。
因為她從每一個被吞噬的詛咒裡,都能感受到不同的情緒變化。而這些負面情感,對於秀千代來說都是絕頂美味。原本她並不知道對於每一份詛咒吸收之後,她那種滿足感的根源是什麼。
直到在日上山大岳丸將領域留在她的腦子裡之後,秀千代才清醒地意識到了那種會吸收詛咒中情緒的特質是怎麼回事。
——因為不管是大岳丸也好,還是鈴鹿御前也好,這兩個自稱「稀人」的咒靈,都對人類抱有一種扭曲的情感。
因此不管是何種詛咒,只要是帶有豐富的情緒,對她來說就是好的東西。可是在這個縫合臉咒靈的身上,她除了單純的惡意之外,再也感受不到其他任何的波動。
這種極為單一的情緒過於強烈,令她完全無法接受。因為形成這個縫合臉咒靈咒靈的源頭,是和大岳丸的生存本能完全相悖。
他要殺死所有人類,因此玩弄人類。
而大岳丸因為喜愛人類,才要吞噬人類身上溢出的詛咒。
——所以他的味道,令她完全無法接受,打從靈魂深處就無比地排斥著。
「……怎麼回事?」縫合臉咒靈驚訝不已,他舍棄了被黑霧包裹住的手臂,果斷地變形逃離絡新婦的攻擊範圍。「真是奇怪,明明被無為轉變攻擊之後她不應該有自我意識的……」
「靈魂明明是一體的東西,她又不是宿儺的容器那種存在……」
就在他迷惑不解的時候,絡新婦又開始朝著他噴吐出絲線來。在噴吐絲線的同時秀千代抬起了手,三明劍呼嘯著封鎖了縫合臉咒靈的退路,用嚴密的攻擊將他牢牢地鎖在了這個範圍裡不能脫困。
就在他即將要變形逃離的同時,絲線緊緊地纏住了他,將他慢慢地一點一點地往回拽。並且三明劍持續不斷的攻擊,也在消耗他的咒力將他多余的肢體全部砍掉。
她像是本能地知道如何磋磨獵物,令他們精疲力盡。
「真是糟糕了……」縫合臉咒靈感覺到了一絲不應該存在的驚慌,「看起來好像沒辦法逃走了……」
眼神空茫的秀千代用絲線的蠻力將縫合臉咒靈咒靈拽了回來,然後毫不猶豫地用絡新婦的下半張巨大的嘴,將他半個身體都直接一口咬下。
緊接著大口咀嚼起來,每一口都咬的鮮血飛濺。
殘留在口腔外面的肢體顫動了一下,然後抬手按在了蜘蛛的螯足之上。
……
七海在外面等了一會兒,看到了覆蓋學校的帳緩緩地消失了。緊接著他正要邁步進去的時候,感覺到了一股熟悉的咒力。七海停下了腳步,將自己的外套脫了下來。
「釘崎同學,你去找秀千代吧。」他把外套遞了過來,「我們在外面等你。」
滿頭霧水的釘崎野薔薇拿著外套進去找到秀千代的時候,在看到眼前的場景時就明白了為什麼讓她拿著外套來。
「秀千代小姐,你沒事吧……」釘崎野薔薇將外套披在她的身上,想了想又把自己的外衣脫下來。「那個,你先穿一下,好像沒有別的衣服了……」
「謝謝。」秀千代將釘崎野薔薇的外套穿上,將扣子全部扣好,又把七海的外套套在最外面。「我沒事,那個咒靈逃走了,先回去再說。」
然而剛回到咒術高專之後,秀千代就臉色難看地回到房間干嘔了好久。直到五條悟打開房間看到她正在漱口的時候,充滿疑惑地問了她一句會被暴打的話。
「阿秀……你這是,孕吐嗎?」
第66章 如何將所謂的假如變成現實
聽到他這句話, 秀千代頓住了,她緩慢地轉過來看著五條悟。
「你剛才,說了什麼嗎?」
她平靜地看著他, 慢慢地將手裡的杯子放了下來。臉上還因為身體不適帶來的些許蒼白, 眼底湧動著意義不明的澎湃情緒。
作為交往快十年的情侶,五條悟哪裡還不知道她這個狀態代表了什麼。於是連忙走過去抱了抱秀千代,伸手撫摸著她的後背。
「我什麼都沒說哦。」他一邊說著一邊拍打著秀千代的後背, 「你吃了什麼不干淨的東西嗎?」
秀千代掩住嘴唇, 壓住那種翻湧的難受:「……一個奇怪的咒靈,太難吃了。」
五條悟很驚訝:「咒靈對你來說不都是很好吃的嗎,怎麼會覺得難吃?真的假的?那我還真的很想見識一下。」
「到底有多難吃?像鯡魚罐頭, 還是魚子醬薯片?」他胡亂地猜測著, 「還是說兩者混合起來的那種難吃?」
秀千代皺了皺眉:「比你第一次給我吃的馬卡龍還要難吃。」
「給我向馬卡龍道歉啊——!」
在秀千代喝了好幾杯水壓住了翻湧的感覺之後, 她才稍微平靜了一會兒。然後長長的舒了一口氣,臉上露出疲憊的表情靠在五條悟的懷裡。
「真是從來沒有見到過你這樣的表情, 太好奇了, 到底是怎麼回事?」五條悟摟著她的腰,滿臉疑問, 「剛才我去硝子那邊看了一下帶回來的遺體,她說很奇怪, 還在做解剖研究。具體怎麼回事, 還要等一下才能知道。」
秀千代將杯子放在桌子上:「那個特級咒靈是人形, 會說話有思維。使用的術式觸碰人類之後,能夠將人類變成類似於詛咒的東西。」
「但效果和天邪鬼面不同,似乎僅僅是做到身體的變形, 將原本被壓制在身體裡的咒力釋放了出來。」
她一邊說著一邊按壓眉心:「我也是被他的術式命中, 然後強行被改變成了咒靈的形態。並且這個特級咒靈……很狡猾。」
「你是指哪一方面?」五條悟若有所思, 「雖然說能說話還有思維的特級咒靈並不多,但到這種程度實在是稀有。那個殘穢是他留下的嗎?」
秀千代點點頭:「是故意留下引我們過去……這個特級咒靈的行動並不是隨心所欲,是周密的計劃和安排。從之前的人口失蹤,到最後被我們找到,這全部都是被計劃好的一部分。」
「如果我當時不在的話,很可能就會出現更加危險的狀況來。」
「誒……能夠做出這種事,那個特級咒靈的受教育程度很高啊。」五條悟感慨了一句,「現在的特級咒靈真是了不起,說不定下次會做出更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來呢。」
「突然有點期待了。」
秀千代看了一眼興致勃勃的五條悟,提醒了他一句:「你是不是忘記了什麼重要的事?」
「啊……沒忘。」他笑眯眯地回答,「不會讓這些小事影響我們婚禮的,用不著擔心啦~」
秀千代不置可否:「現場他們帶回來一個幸存者,估計也是知情人吧。那個男孩兒叫做吉野順平,是裡櫻高中的學生。雖然不知道他具體和那個特級咒靈有什麼關系,但作為現場唯一幸存者他肯定知道一些我們沒看到的東西。」
五條悟站起來:「好,那就去問問看吧。啊對了,你臉色實在不好,一會兒我回來的時候要給你帶點吃的東西嗎?」
「不用了。」秀千代現在一想到吃的東西就反胃,「我什麼都不想吃。」
五條悟伸手摸了摸她的肚子:「不會真的有了吧……啊,疼……」
當他返回虎杖悠仁他們那邊的時候,脖子上還有個滲血的牙印正在被反轉術式治療愈合。還是熟悉的位置,還是熟悉的力度,還是熟悉的口嗨作死然後被狠狠地報復。
吉野順平被帶到咒術高專的時候,監督那邊已經有人去給他的家裡做了解釋說明。虎杖悠仁心裡一直在想之前看到的事,但他並不太確定自己到底要不要說出來。
因為他有些擔憂,最重要的是他不想吉野順平為此有什麼心理陰影。
「嗨,你們都在啊。」五條悟一把將門拉開,「幸存者是在這裡嗎,你們有問出什麼來嗎?」
吉野順平被嚇了一跳,立刻抬頭去看五條悟。而五條悟也在凝視著他,幾秒鐘之後他發出了「原來如此」的聲音。然後很沒有大人樣地坐在了椅子上看著有些不安的吉野順平。
「你被那個特級咒靈觸碰過了吧。」五條悟趴在椅子靠背上說,「能看到咒靈和能夠使用咒術可是兩回事,你好像並不是天生的咒術師啊。」
吉野順平咬緊嘴唇,看起來不是很想要回答的樣子。不過五條悟也沒有追問這個,將話題換到了另一個值得詢問的地方:「那個特級咒靈你是什麼時候和他接觸的?」
「……三天前。」
吉野順平低聲說,像是已經接受了某種現實一樣。他牙關緊咬,像是在忍受極度不堪的回憶。看到他這個表情和樣子,基本上事情的大體已經浮現在眾人的面前了。
——他最終還是說了出來。
一個經常在學校裡被霸凌的男生,某一天被威脅「去那個町田高中大冒險拍照」,在被拳打腳踢了一番之後憋屈地被迫前往。於是在那裡遇到了不知道出於什麼心態,沒有殺死他的真人。
「所以你就把他當做求生稻草了。」伏黑惠說,「應該說你是不幸,還是幸運呢?差一點,你也就變成他們那個樣子了。」
釘崎野薔薇皺眉:「一群人渣啊這是。」
五條悟沒說話,他在觀察這個叫做吉野順平的少年。
於是後來他平安回來帶來了町田高中的內部照片,尤其是當年那個慘遭變態老師的班級舊址。但這個「大冒險」還沒有結束,於是這次他們再度逼著他去拍更多的照片來。
萬般無奈之下,他再度前往町田高中,然後真人出於興趣,將他稍微動了一點兒手腳。於是在能夠看到咒靈的基礎上,吉野順平擁有了自己的術式,可以使用咒具了。
「……因為真人先生說,這是靈魂的力量。」吉野順平緊緊地抓著衣服下擺,「我沒有帶他們去,是他們自己要去的。所以,他們的死和我們毫無關系!」
五條悟聽完之後點了點頭:「邏輯上來說,沒有任何問題啊這位吉野同學。」
「誒?」
五條悟語調輕快地說:「是啊,你本來也不想去那個地方。但是他們又在逼迫你去,最後自己變成了那樣不是很正常的事嗎?雖然我們咒術師是救人的,但那種非要去危險地方還沒有沒有自保能力的人,誰能救得了他們?」
吉野順平似乎是第一次遇到這種老師,有些愣住了。他本以為會被斥責,會被說明明是你的問題,但在做好這種心理准備之後他沒有聽到指責,而是理解。
他的眼眶慢慢地濕潤了起來:「咒術師是救人的話……那擁有咒力的我才不想要救他們!」
釘崎野薔薇和伏黑惠對視了一眼,並沒有怎麼說話。而虎杖悠仁走過來蹲下看著情緒有些崩潰的吉野順平,伸手握住他的手。
「!!」
吉野順平看著這個才剛剛認識的少年以及他的同伴們,在那麼危機的情況下他還是會想著第一時間保護自己的這個陌生人,他們會大喊著讓他快點逃走。
——如果真人先生說的人的情緒不過是靈魂的代謝物,人心是偽物。那為什麼他們……會想要救我呢?
就在他這句疑問即將說出口的時候,推門被家入硝子打開了。她手裡拿著一疊報告,檢查結果已經出來了。
「腦干部分被動了手腳,這個術式不簡單啊。」家入硝子將報告遞給五條悟,「能夠把沒有咒力的人轉變為可以使用咒力的狀況,還真是一個不得了的發現啊。」
吉野順平的話卡在了喉嚨裡,他有些僵硬地看向家入硝子。看到他的視線,家入硝子點了點自己的頭。
「你也差不多吧,不過能夠使用咒力的你應該和他們那些不太一樣。一會兒給你做個檢查,應該能看出來哪裡不一樣。」
吉野順平的臉色變得蒼白,然後抬起頭直視著家入硝子:「我可以問一個問題嗎?」
「什麼?」
「人的情緒,到底是什麼……是靈魂的代謝物嗎?」
家入硝子看了他一會兒,無聲地嘆了口氣:「雖然我不知道你經歷了什麼,又被人說了什麼。但我可以不從咒術師的角度,以一個醫生的身份告訴你。人的情緒都是大腦控制的,身體裡的激素決定了你的情緒。」
「所以你要問靈魂的話,就是在這裡。」
她點了點自己的頭,然後走過來拂開他遮住臉的劉海:「嘖。」
煙頭燙傷的疤痕暴露在空氣中,這種傷疤不做植皮手術是不會好的。她使用了反轉術式,治好了他的疤痕,就好像是那些醜陋而猙獰的東西從未存在過一樣。
然後五條悟就在吉野順平情緒復雜到極點的時候,很愉快地問了他一句:「所以,大腦啊,不對是靈魂被改造過的吉野順平同學。」
「你要進入咒術高專就讀嗎?」
第67章 特級外賣與嫉妒心
就在五條悟和吉野順平那邊進行對話的同時, 夏油傑過來找秀千代了。
「聽說你吃了個特別難吃的咒靈?」夏油傑進門之後就直接問她,「怎麼回事?」
秀千代皺了皺眉:「你之前吃下的咒靈有多難吃,那玩意兒就比你吃下去的還要難吃一百倍。」
「是嗎。」夏油傑自從離開了獄門疆之後, 就已經從對秀千代的那種迷戀情緒裡徹底畢業了。因此他能夠心平氣和地和她進行對話,「術式是怎樣的術式?」
「控制靈魂, 改變形態。」秀千代說,「最重要的是……能夠將沒有咒力的人賦予咒力。」
夏油傑屏住了呼吸,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事。
「這是真的嗎?」夏油傑有些難以置信,「那是什麼特級咒靈, 能做到這種事?」
秀千代看向水杯:「恐怕是人類的惡意吧,雖然我不知道為什麼會形成這樣的術式,但是確實是很有用處的一個能力。」
「尤其是對你來說, 更是如此。」
夏油傑的心願, 就是要讓非術師消失掉。現在出現了一個更有可能的選擇, 即便是被束縛在了咒術高專,他也依然有些心動。
「但這個肯定不會讓你降服的。」秀千代平靜地說, 「我會將這個特級咒靈祓除掉, 這次讓他僥幸逃走,下一次就不會發生這種事了。」
夏油傑沉默了一下:「你為什麼那麼討厭那個特級咒靈?」
「因為太難吃了, 難吃到我想要直接殺掉他。」秀千代閉了閉眼,「因為吃掉那個, 我未來三天都不會想要吃任何東西了!」
夏油傑還想要勸說一下:「可是這個術式很有用吧, 就算不提可以將非術師變成咒術師的能力, 就算是僅僅用作治療也會很好吧。對了, 他那個術式是怎麼做到改變□□的?」
秀千代回憶了一下:「……他好像是, 改變了靈魂的形態。因為他觸碰到我的時候, 說觸碰到了我的靈魂。」
「然後被你吃了一半, 解除了術式將你變回了人類是嗎。」夏油傑已經猜到了,「那這麼說來,這個特級咒靈的能力確實應該好好地研究一下。」
「畢竟靈魂和**的關系,到現在還是一個未解之謎。」
秀千代靜靜地看著他:「我之前和硝子學姐談論的時候,又說起過這件事。仔細想想的話,那個特級咒靈的術式和天邪鬼面其實是有相似之處的。大岳丸的領域【禍夢御伽草子】是直接作用在腦部,形成囚禁意識的領域。天邪鬼面也是具有反轉的特性,能夠將本來不會變成詛咒的咒術師變為咒靈。」
「那麼這個特級咒靈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應該也只有針對靈魂的打擊才會產生效果才對。」
夏油傑想了想:「哪怕是悟的術式都不可以做到嗎?」
「神魂不滅,生生不息。」秀千代指了指自己的頭,「大岳丸死了到現在已經這麼久了,他的領域依然存在我的腦子裡,甚至能夠讓我提取出「御伽草子」這樣的術式來。」
「那麼有的咒靈是需要特殊條件才能祓除,也是理所當然的事。」
兩個人的對話暫且告一段落,因為五條悟已經處理好那邊的事情回來了。他語調輕快地告訴秀千代,那個叫做吉野順平的男孩子可以進入咒術高專就讀。
並且家入硝子檢查過了,他的腦部沒有什麼異常,術式和咒力都能正常運轉。而且作為操控式神類型的咒術師,也虎伏釘三人搭檔起來也很方便。
夏油傑另外有安排,他就先去京都找他之前的詛咒師同伴們彙合了。因為出現了來歷不明的特級咒靈,現在他們這些和咒術高專有契約的詛咒師們也要開始忙碌起來了。
「那個特級咒靈叫做真人。」五條悟拆開一包甜點一邊吃一邊說,「而且絕對是有團伙的,下次要不要出門散散步,說不定會遇到好事哦?」
秀千代站起來去打開窗戶:「散步遇到特級咒靈是什麼好事嗎?」
「那不就像是街上遇到的調查問卷一樣嗎?」五條悟理所當然地說,「隨便打發了就好啦,沒關系沒關系的~」
然後就像是每次五條悟都會口嗨惹怒秀千代一樣,這一次他的這句隨便散步的話同樣驗證了這個事實。在秀千代好不容易從惡心反胃的感覺裡恢復之後,五條悟接到了一個電話要去見夜蛾正道。
「一起吧。」正在外面和秀千代一起吃飯的五條悟說,「反正到時候也是一起回去。」
秀千代點了點頭,然後去開車前往夜蛾正道約見的地方。但是車子開了一半,兩個人就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
——有什麼東西跟著他們兩個。
「同伴受了傷,來報仇的?」五條悟開著玩笑說,「咒靈之間也有這種感情嗎,有點好笑誒。」
秀千代平靜地看著前面開車:「悟,咒靈之間還有親情呢。我最近心情不太好,我勸你說話注意點。」
「啊,抱歉抱歉。」他說,「我總是不會不小心忘記阿秀你的事。畢竟在我心裡,你一直都是人類啊。」
這句話倒是取悅了秀千代,她看了一眼外後視鏡。鏡子裡的夜空中有一顆很微弱的閃著紅光的東西,如果不是視力超群、且具備咒力的人,絕對無法快速捕捉到這個東西的。
「有個你的熱情粉絲。」秀千代說,「要停下來,給它一個熱情洋溢的簽名嗎?」
五條悟歪了歪頭:「但是我更覺得那是你的熱情粉絲啊,我就算了吧。而且你確定我的『熱情洋溢』的簽名,會讓對方很愉快嗎?」
秀千代低笑一聲:「那可難說了。」
於是這對未婚夫妻三言兩語就決定好了這個追上來的特級咒靈的命運,順帶將車子停在了一個不會影響戰鬥的地方。畢竟一會兒打完了還要去見夜蛾正道,這裡道路比較偏遠,車子壞了可就只能走回去了。
在車子停下之後,秀千代站在五條悟的身邊,凝視著之前捕捉到咒靈動向的方位。然後在他們兩個轉頭的一瞬間,一股烈焰直接從天而降,將他們兩個完全吞噬掉了。
炙熱的岩漿像是火山噴發一樣大量湧出,秀千代除了聞到了久違的咒靈香氣,還感覺到了一股很強大的力量。
——如果是我自己遇到這個術式,一定會很難解決。
但她此刻站在五條悟的身邊,被無下限術式的保護範圍所包圍著,於是便安然無恙地看著眼前的岩漿在空氣裡緩緩滑落的樣子。甚至被五條悟的心情所影響,她還拿出手機拍了個照留念。
「誒,要一起拍嗎?」五條悟看到秀千代拿出手機,「拍可愛一點吧,這個貼紙不是很可愛嘛。」
「一二三,茄子~」
結果就在突如其來的特級咒靈的術式襲擊之下,這兩個人還舉著手機拿岩漿當特效拍了好幾張情侶自拍照。然後在這個特級咒靈的暴怒之中,秀千代慢吞吞地收起了手機。
「與人類術師為伍,沒有絲毫新人類的自尊心!」這個特級咒靈有著一張奇怪的面容,類似人類的身體,卻長了一個宛如富士山的火山般的頭顱。「不管是齋藤秀千代,還是五條悟,今天都要死在這裡!」
五條悟盯著這個咒靈的頭看一會兒,轉頭對秀千代說:「阿秀,你看它還有黑齒,是不是挺可愛的?」
「嗯?」秀千代詫異地看著他,「你什麼意思?」
五條悟認真地說:「黑齒不是貴族的習慣嘛,我想要是可以的話,倒也不是不能在家裡擺在這樣一個收藏品。你看……它的頭像不像一個壺?」
秀千代認真地看了一會兒眼前這個頭頂在冒著岩漿的咒靈,點了點頭:「雖然有點長相奇妙,但作為裝飾物應該還算不錯。」
「那就留下腦袋,剩下的都吃掉吧。」
他們兩個旁若無人的對話徹底激怒了這個特級咒靈,於是五條悟還好心轉過打算解釋一下他們對它沒有什麼惡意。但這個特級咒靈完全不想理會他們,直接發動了攻擊。
但是由於無下限術式的關系,任何攻擊都被擋住了。
「為什麼……沒有命中……」特級咒靈十分驚訝,似乎並沒有接收到五條悟擁有這個術式的情報。「這不可能!」
五條悟伸出手:「很簡單啊,因為你碰到的是和我之間的『無限』啊。怎麼樣,要不要伸出手感受一下?……不要怕嘛,我這個人很親切的,千萬別害羞啊。」
就在他這麼說著的時候,手和特級咒靈之間的距離越來越近了。很快就要互相握住,即將要觸碰到彼此了。
就在這這個時候,五條悟和特級咒靈都感覺都到了一股強烈濃重的殺氣。五條悟後知後覺地回頭,看到的就是站在原地腳下黑色霧氣沸騰的秀千代,而她的鬼角已經冒出來,眼睛也變成了蛇目。
「悟,你在做什麼?」秀千代的聲音很平靜,平靜的就像是海嘯到來前的海面一樣。「你千萬不要告訴我,在我面前你要牽住別的東西的手。」
「哪怕它是個咒靈。」
五條悟果斷收回手裝作無事發生:「我剛才什麼都沒干哦,就是幫你檢查了一下食材。嗯,很新鮮,剛出爐的非常可口哦~」
第68章 宇治拾遺百鬼夜行
能夠把遇到特級咒靈說成是路邊發的傳單和新鮮食材, 也只有五條悟和秀千代兩個人了。而面對一個滿懷殺意且暴怒中的特級咒靈,也只有他們兩個能夠做到心如止水,甚至還覺得對方有點傻的可愛。
「說起來……」
特級咒靈暴怒的攻擊對著二人猛攻過來的時候, 五條悟攬著秀千代的腰將她帶離地面。在躲開的那一瞬間燃燒著的岩漿就不斷地噴湧而出,空氣裡彌漫著焦灼的氣味。
「什麼?」秀千代的手指蠢蠢欲動, 她盯著那個特級咒靈看。
五條悟語調輕快地說:「上一次那個特級咒靈有名字, 那麼這一個應該也是有名字的吧?要不要問問看。」
「想要記住殺掉你們的詛咒的名字嗎?」特級咒靈的聲音充滿了怒氣,「也好, 這樣一來你們兩個就在死亡裡去後悔吧!」
秀千代現在倒是沒有看到五條悟試圖和它握手的那種滔天醋意了,畢竟現在在她對面的就是個特級美食。一想到如果吃下去就能再變得強一些,那麼她的態度就會變得很溫和有禮貌。
畢竟誰會對著自己餐桌上的食物吃醋呢,畢竟五條悟如果吃什麼東西高興起來,克制不住親一下杯子或者勺子, 秀千代也不會生氣。
「那麼請問,你叫什麼名字呢?」秀千代的語氣就像是在餐廳裡, 詢問服務生下一道菜叫什麼一樣。「如果你願意自己說出來的話,那再好不過了。」
特級咒靈本來要說出來的話, 全都被她這句禮貌發言給憋回去了。順帶還被這句話氣得頭兩側像是耳塞一樣的東西, 和頭頂的火山口一起炸裂開來。
「我殺了你們兩個——!!」
空氣裡一瞬間彌漫著灼熱的氣息, 地面開裂隱隱約約顯露出滾滾岩漿。暴怒的特級咒靈身上釋放出強大的壓迫感,感覺此刻站在這裡的不是一個簡單的特級咒靈,而是在面對即將爆發的火山。
一般的詛咒即使有壓迫感,也不會像這個特級咒靈這樣散發著如此劇烈的感覺。
「第一次面對火山噴發, 雖然說是詛咒。」秀千代垂下了雙手, 「但也算是極為新鮮的體驗了吧。」
五條悟揮了揮手:「現在會說話的咒靈脾氣都這麼大嗎, 是不是缺鈣啊?不過你這麼生氣可不太好, 沒什麼用啊。」
「畢竟, 你太弱了嘛。」
這句話更是火上澆油,就連秀千代都側過臉來看了一眼五條悟,覺得他這句話實在是稍微有點太不給特級咒靈面子了。但基於他說的是大實話,於是也只好點點頭表示了贊同他的觀點。
暴怒的特級咒靈直接展開了領域,拿出了要和這兩個混賬東西同歸於盡的決心。
「領域展開·『蓋棺鐵圍山』!」
於是伴隨著巨大的咒力,五條悟和秀千代兩個人被特級咒靈的領域給完全包裹了起來。他們兩個被關進了類似於火山內部一樣的地方,地面上和空氣裡都在噴發著炙熱的岩漿。
而如果是一般的咒術師,在被關入這樣的領域內部,在短時間之內就會被燒成灰燼。
「沒有了那個,你將會被結結實實地擊中!」特級咒靈大笑著,「在領域這種,你的術式將會毫無效果!」
無數的尖銳石頭衝著五條悟和秀千代而來,雖然中和了無下限術式,但是想要用這種東西擊中五條悟還是稍微有些勉強了。他只是抬手輕輕一擊,就把巨大的石塊擊打的粉碎。
而秀千代這邊因為有三明劍的護體,因此石塊在擊中她之前也被全部擊落了下來。
「怎麼辦呢,領域內的術式可是命中百分之百啊。」五條悟看起來有些煩惱地搖搖頭,「真是難辦。」
特級咒靈大喊著:「拿命來吧——!!」然後猛烈地朝著兩人發動了術式,這一次如果被擊中的話,會整個人融化在岩漿裡徹底消失。
「阿秀,應該可以了吧?」
就在這千鈞一發的時候,五條悟還有余力轉頭看一眼秀千代。然後在注意到她的鬼角和蛇目變得更加明顯和異常的時候,稍微向後退了一步。
秀千代看著眼前席卷而來的岩漿術式,稍微嘆了口氣:「這麼滾燙的食材,是壽喜鍋裡的牛肉吧。」
特級咒靈的術式看起來像是擊中了兩人,但就在他還沒有來得及露出喜悅的笑容的時候,他聽到了一聲鈴鐺響動的聲音。
在這個展開的領域內部,突兀地傳來了一聲鈴鐺的響動。
叮鈴——
叮鈴——
叮鈴——
鈴鐺的響動聲越來越大,就像是有人拿著鈴鐺在不停地搖晃一樣。緊接著岩漿被一層黑色的渾濁物質擋住了,特級咒靈認出來了那是之前秀千代腳下沸騰的黑霧。
就在岩漿觸碰到的一瞬間,黑霧爆裂著散開彌漫在了整個領域之中。他也終於知道了哪裡來的鈴鐺的聲音,也看到了令詛咒都會覺得恐懼又美麗的場景。
頭上的鬼角變得巨大,懸掛在上面的鈴鐺輕輕地搖擺著,發出清脆的聲響。而鬼角的主人身體變得龐大,懶洋洋的盯著他在看,像是在打量著從哪裡開始下口吞噬的好,
巨大的蜘蛛女郎盤踞在黑色霧氣組成的蜘蛛網之上,八只腳擺弄著霧氣組成的絲線。那些朝著她攻擊過去的岩漿被黑色絲線細密地包裹著,變成一個又一個的繭。
那些繭像是心髒一樣跳動著,即將要破繭而出變成其他的什麼東西。
「領域展開·『宇治拾遺百鬼夜行』。」
伴隨著秀千代的聲音,那些繭全部破殼而出。一個又一個在浮世繪上出現過的鬼怪,張牙舞爪地朝著特級咒靈衝了過來。即便是一開始只是弱小的詛咒,但他也無法全部消滅掉。
因為她的領域不是那種包裹起來囚困敵人的東西,而是平平地鋪設開來,任由獵物自己進入甕中。
特級咒靈驅動著術式消滅著洶湧而來的百鬼,但與此同時秀千代的絲線以纏繞在了他的身體上。不知道什麼時候,整個火山領域的內部已經密密麻麻懸掛著無數的蛛網,緊緊地將他黏在了裡面。
「哈啊……」徹底咒靈化的秀千代嘆了口氣,聲音輕柔又嫵媚多情。「我要,從哪裡開始吃比較好呢?」
一邊說著,一邊黑色的霧氣絲線就纏的更緊了。將不斷掙扎的特級詛咒拽了過來,然後將他整個拉扯到了面前,張開蜘蛛的嘴直接咬住特級詛咒的身體。
「我開動了~」
五條悟看著被拖拽過去的特級詛咒,若有所思地說:「聽說有一些蜘蛛的絲線是沒有粘性的,因為會抓住獵物注入毒素從內部溶解掉。」
「這樣一來就可以像是喝奶茶一樣將獵物吸干。」
「阿秀你是哪一種呢?……啊,別吃完了,我還有話要問他呢。」
……
當特級咒靈的頭被丟到了地上的時候,秀千代已經恢復了人類的模樣。她臉上浮起一絲滿足的紅暈,看起來像是吃的不錯。
「什麼味道的?」五條悟一邊用腳踩著還沒死掉的特級詛咒的頭,一邊問她。「看起來像是很美味的樣子啊。」
秀千代小小的打了個嗝:「嗯……上次吃的烤肉那種味道吧。很好吃,非常鮮美。」
說著她衝著那個已經氣得面容扭曲的頭露出微笑:「感謝招待,我很滿意。」
五條悟點了點頭:「哎,雖然說感覺上你也沒做什麼過分的事情。但是呢,你是詛咒的話我就得祓除你了。我剛才想了想,家裡放置這樣的一個裝飾品,還是有點嚇人。」
「所以,你們到底有什麼目的呢?」五條悟的腳越踩越用力,已經將他的頭踩變形了。「快說啊,我的耐心可是很有限的哦。」
就在五條悟逼問的同時,秀千代察覺到了一個異常的氣息朝著這邊來了。五條悟沒有發現,是因為這個氣息完全無害。而剛解除了領域和咒靈化的秀千代,還殘留則蜘蛛對於空氣中動向的敏銳。
於是她就在那個氣息出手的同時,直接抓住了特級詛咒的頭,然後三明劍呼嘯著朝著氣息到來的地方砍了過去。
「?」
五條悟腳下一松,一個巨大的柱子狀東西從天而降刺入地面。從那個東西的根部下驟然綻放出了無數的花朵,術式在五條悟和秀千代之間生效了,被命中之後兩人的戰鬥意志悄無聲息地減退了。
但那個來者並沒能搶走特級咒靈的頭,因為秀千代根本沒有放手。
五條悟臉上出現了一絲迷茫,然後啪的一下用雙手拍在臉上:「是這種無害的術式啊,想戰鬥的意願被壓制了……嗯?阿秀,為什麼你還沒中招啊?」
那個氣息見無法搶奪頭顱,只能暫時撤退。
秀千代抱著那個頭轉過來,理所當然地回答:「那個只是在消彌戰鬥意志吧,只要沒有這種東西,不就不會被影響到了嗎?」
「呃,那姑且問一句。秀千代大小姐,您剛才心裡充滿的是什麼樣足以展開領域的負面情緒呢?」
秀千代一口咬在了特級咒靈的頭上,像是啃蜜瓜一樣啃了起來:「那當然是,找到那個讓我禁食三天的混蛋咒靈,將他剁碎了衝進下水道裡去啊。」
「至於這個,我只是在想不能浪費糧食。這算是戰鬥意志嗎?」
五條悟同情地看了一眼特級詛咒的頭:「沒,你吃的開心就好。」
第69章 只是為了你去死
夜蛾正道等了半個小時才把這兩人等到了, 只是他看到兩個人的時候,又覺得好像哪裡不太對勁。
「你們應該不是路上又遇到了特級咒靈吧?」夜蛾正道不抱希望地問,「這次又是什麼樣的, 祓除了嗎?」
五條悟隨意地坐在他對面, 伸手拿起杯子就喝了一口:「遇到了哦,不過說是祓除……嗯……算是吃掉了吧。」
「吃掉了……秀千代干的嗎?」夜蛾正道感覺頭疼不已,「是怎樣的特級咒靈?」
秀千代推開門進來:「夜蛾老師。」
「……到底是怎麼回事?」夜蛾正道滿臉無奈, 「把事情說清楚, 從頭到尾講一遍吧。」
於是秀千代就把他們是怎麼遇到使用火焰術式的特級詛咒,是怎麼和它戰鬥了一番, 最終把它吃的只剩下一顆頭的整個過程全部都說了一遍。
「……最後出現了第三個似乎是特級咒靈的東西, 想要搶走那顆頭。」秀千代摸了摸嘴唇,「使用的術式有點奇怪, 似乎是能夠消退戰鬥意志的。為了防止節外生枝,我就把那顆頭直接吃掉了。」
「吃, 吃掉了?」夜蛾正道雖然知道秀千代是可以吞噬咒靈的, 但她這個說法明顯不是那種吸收咒靈的方式。這種說法更像是她今天洗了個蘋果直接啃著吃掉一樣。
五條悟看著夜蛾正道一臉糾結的樣子,笑了起來:「哎呀, 不用這麼煩惱的。這不也是好事嗎?雖然不知道他們還有多少, 但算起來的話,這不是已經消滅了一個特級咒靈了嗎?」
「而且這個特級咒靈過來突襲的時候, 似乎是為了給在町田高中的特級咒靈報仇來的。」他歪歪斜斜地靠在秀千代身上,完全沒有坐姿。「這些特級咒靈似乎都是自然形成的,不過如果現在祓除的話,至少能夠讓它們安分很久很久吧。」
五條悟掰著手指說:「已經出現了人類惡意的詛咒, 這一個估計是大地的詛咒吧, 光是看那個火山頭就知道了, 接下來還有什麼……」
「那個想要救援的,估計是樹木類的吧。」秀千代說,「不是地上瞬間就開花了嗎,這樣也算是正常。那麼是不是還會有個水相關的,比如說海洋、河流之類的詛咒?」
五條悟有點想要摸手機出來了:「這算是什麼組合,o可夢嗎?要素真夠齊全的啊……不過如果就這幾個的話,是不是感覺少了點什麼?」
夜蛾正道思考了一下:「確實感覺少了點什麼……如果這些都是古老誕生的詛咒,如果想要對人類發難,那麼為什麼突然是這個時候?為什麼不早點做這些事?這不是很奇怪嗎?」
「這我哪裡知道。」五條悟把桌子上的點心拿過來直接吃,「或許只是今年運勢不太好?之前2012年不是還說是世界末日呢,推遲了個幾年也算是很正常啦。」
「而且這不是很有趣嘛,之前並沒有那麼多好玩的特級咒靈在。現在總算是變得有些好玩了起來,對吧阿秀?」
秀千代伸出手,直接掐住他的臉,用格外溫柔的聲音對五條悟說:「悟,請允許我再次提醒你。」
「再過兩個月我們就要結婚了,你再這樣喜歡玩鬧的話,我只好把你好好地關起來。」
「讓你體驗一下結婚冷靜期,如何?」
五條悟僵住了,然後滑跪道歉:「我錯了,特級咒靈一點也不有趣,還是早點祓除他們比較好。這樣絕不會妨礙我們的婚期如期舉行,對吧!」
「你知道就好。」秀千代松開了手指,再次看向夜蛾正道,「這件事還是得夜蛾老師通知其他的咒術師,早點解決這件事,對大家都好。」
她面色沉靜地微笑了起來:「如果早點知道對方會想要做什麼,我們就可以化被動為主動了。」
會面結束之後,五條悟開車和秀千代回去公寓。這一次路上倒是平平安安,並沒有再出現什麼攪局的特級咒靈出現,平安到家之後兩個人去洗漱了一下躺在床上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
「……說起來,阿秀。」五條悟一邊把玩著秀千代的手指,提出了一個問題。「如果你是特級咒靈那邊的人,你會用什麼辦法來消滅咒術師呢?」
秀千代眨眨眼:「你要我說實話嗎?」
「當然了。」
秀千代一秒都沒有思考,直接給出了答案:「那麼第一條就是先處理了你,第二條大概是找到足夠多的手指,讓兩面宿儺的意識徹底覆蓋虎杖悠仁的意識吧。」
「達成這兩個條件之後,任何咒術師都不足為懼。」
五條悟點了點頭:「果然,這兩個是最基礎的條件了。不過目前能封印我的東西,只有一個獄門疆吧。那東西不是收在你手裡的嗎,只要不會被封印的話,也就沒有什麼問題了~」
但秀千代卻突然坐起來,整個人有些僵硬。五條悟感覺有些不對勁,他看向秀千代,露出了疑問的表情。
「阿秀,怎麼了?」
「……悟,回高專一趟,快點!」秀千代的聲音變得有些尖銳,「要出事了!」
五條悟愣住了,他立刻反應了過來:「獄門疆?」
兩個人從床上直接蹦了起來,二話不說直接使用術式回到了咒術高專。然後還穿著睡衣的秀千代徑直闖入了存放禁物的地方,啪的一下打開了獄門疆的那一間。
「不見了……」秀千代瞪大雙眼,「怎麼會這樣……白天明明都在!」
五條悟檢查了一下周圍,完全沒有任何術式殘穢。說明來的人並不是使用術式潛入,根本就是大大方方進入這裡拿走的獄門疆。能夠做到這種事的人,要麼是咒術高專的一份子,要麼是有更加巧妙的辦法。
「……到底是怎麼辦到?」秀千代的聲音有些咬牙切齒,蛇目通紅,嘴角都有些開始向後裂開,腳下的黑霧咕咚咕咚地翻湧起來。「想破壞我的婚禮,全都得死——!」
五條悟伸出手按住她的肩膀:「冷靜點,阿秀。你這樣下去會把結界內部的警報弄響的……好,慢慢地收回去。冷靜下來了嗎?」
秀千代的蛇目慢慢地消退了,恢復了正常的樣子:「所以,現在第一個可能性發生的概率變大了。如果是針對你的攻擊,就一定會利用獄門疆來克制你。」
「但問題是獄門疆發動的條件,是沒有那麼容易的。」五條悟把眼罩向上推開,露出一只眼睛,「先不說領域展開的問題,誰能困住我足夠的時間讓我腦內度過一分鐘?」
他看向秀千代:「啊,除了你之外。畢竟之前確實沒有對你有過任何防備心,但其他人哪怕是術式都做不到這一點。」
「是,同樣的招式用過一次之後就不會有用了。」秀千代點點頭,「現在唯一的問題就是虎杖那邊,如果再出現像英集少年院那樣的危機,說不定又會陷入被迫和兩面宿儺交換的境地。」
「就算他體質適合成為容器,但只要是提出條件,那麼必定會伴隨著付出代價。」秀千代接著說,「那麼現在最要緊的是,讓他能夠成長到不需要依靠兩面宿儺幫助就可以對付詛咒的地步。」
五條悟笑著看著她:「看來阿秀你當老師的一面,也是很盡職盡責啊。」
「別說傻話了。」秀千代抱了抱胳膊,「先回去睡覺,明天再來商量這件事好了。」
兩個人回到了公寓休息了一晚上,第二天就回到咒術高專。獄門疆失竊這件事非常嚴重,基本上咒術高專的咒術師都知道了。但就算是獄門疆這種東西,也不會對其他咒術師產生巨大的威脅。能夠被威脅到的也只有五條悟一個人而已,不過他已經被捕獲過一次,有了經驗抗性。
「那麼是要提前還是延遲姐妹交流會?」夜蛾正道在思考這件事,並且與京都校的校長進行了通訊。「……是嗎,如期舉辦。」
他掛斷電話看向辦公室裡的秀千代和五條悟:「那麼還是按照原定計劃,先做好准備吧。」
五條悟手機震動了一下:「稍等,我看個信息。」說著他拿出手機看了一會兒,對秀千代說,「傑說他那邊有點線索了,要看看嗎?」
夜蛾正道說:「念出來吧。」
「傑說,他接觸了幾個詛咒師,知道了一些奇妙的事。」五條悟慢條斯理地簡述手機上的內容,「那幾天詛咒師說,從之前有段時間開始就見到一個頭上有縫合線的詛咒師出沒。而且每次這個詛咒師的樣貌都不一樣,認出他身份的只有兩點。」
「除了頭上的縫合線之外,就是這個詛咒師有一雙重瞳。」
重瞳……
秀千代的眼睛變成了豎瞳:「果心居士?!」
「但大岳丸不是已經被祓除了嗎?」五條悟也覺得奇怪,「那麼這個重瞳且有縫合線的詛咒師是什麼人 ?」
夜蛾正道思考了一下,提出了一個問題:「悟,秀千代。你們當時祓除的大岳丸,是有形體的還是沒有?」
五條悟果斷回答:「就是那個天邪鬼面啊,丟進夜泉的中心了……等下……好像哪裡不對。」
秀千代回想了一下在【禍夢御伽草子】裡看到的記憶,長嘆了一口氣:「被祓除的那個,應該是大岳丸的一部分吧。他借由天邪鬼面附身在果心居士的身上,我們被誤導了。」
「以為大岳丸和果心居士是同一個人,在祓除大岳丸之前果心居士的身體就已經被拿走了。」
五條悟看向她:「那麼現在要怎麼辦,你去追查那個『果心居士』嗎?」
「嗯。」秀千代站起來,「這件事交給我,這樣就能解釋為什麼獄門疆會無緣無故失竊了。如果是使用幻術的話,當然留下殘穢,他只需要對自己使用術式,騙過其他人進入高專就可以了。」
五條悟握了握她的手:「不管如何,還是當心點吧。」
「沒事,我能處理好。」秀千代對著二人點了點頭,轉身離開了辦公室。
……
「確定是在這裡嗎?」秀千代看向旁邊的夏油傑以及他身邊的雙胞胎姐妹,「情報應該沒錯吧。」
美美子點點頭:「就是在這裡了,我們追查了好久呢。」
菜菜子左看右看:「但是追到這裡就很奇怪的消失了,就像是我們看到的是幻覺一樣。」
「說不定真的是幻覺。」秀千代喃喃自語,「所以到底是要做什麼呢……完全猜不到想法啊。」
夏油傑想了想對秀千代說:「那個特級咒靈,確定不交給我處理嗎?」
「你說那個叫真人的嗎?」秀千代想起夏油傑還是很想要得到那個特級咒靈的能力,思考了片刻點點頭。「倒也不是不可以,但那得等他虛弱之後。他的那個能力……確實是個很大的威脅啊。」
三天之後,在追查到的小鎮上有一個遠近聞名的祭典活動。來的人非常多,也非常的雜。秀千代耐心地等著,像等待狩獵的蜘蛛一樣耐心地等待著獵物的落網。
果然在黃昏時分,整個天空突然就變暗了。有人布下了帳,將這裡完全地包裹了起來。
「來了。」秀千代站了起來,看向不遠處。「獵物已經出現了。」
雖然她並不清楚到底那個有縫合線的「果心居士」究竟是哪一個,但是對方並不知道她領域展開之後的能力是什麼。所以她在對方尚未出現之前,就已經布下了天羅地網等待對方的出現。
【宇治拾遺百鬼夜行】的能力並不只是吞噬咒靈,還有一個極為特殊的能力。那就是感應曾經吞噬過的同類詛咒的分辨能力,就像是犬科動物會儲存氣息,以此來分辨獵物一樣,秀千代在展開領域之後可以通過吞噬過的詛咒,來辨別有沒有這類詛咒的同類。
雖然是一個雞肋到無用的能力,但現在卻是最好的搜索器。
因為這樣她能夠在很遠之外的地方,就聞到「果心居士」身上曾經有的大岳丸的氣息。即便是「果心居士」作為幻術師,可以不斷地改變形態迷惑他人。但他作為大岳丸宿主的身份是不會改變的,他身上會永遠帶著天邪鬼面的味道。
那味道距離她不過五百米,很快就能接近,然後消滅他。但秀千代不敢冒險,她必須要小心翼翼地接近,然後像捕食的女郎蜘蛛一樣將他一擊必殺,絕對不能有失手的機會。
秀千代小心翼翼地接近了,然後已經看到了「果心居士」的偽裝樣貌,就差直接抓住他了。
但「果心居士」轉過來,是一張少年的臉,腦袋上的縫合線就像是一個注冊商標一樣顯眼。他看到了秀千代,並不感到驚訝和害怕,反而像是遇到了什麼值得開心的事一樣。
「呀,你果然來了。」那個「果心居士」衝著她笑了一下,「雖然不知道你是怎麼找到的我,但既然都已經見面了,不如來談談好了。」
「我應該叫你齋藤秀千代,還是叫你絡新婦呢?」
秀千代靜靜地看著他:「無所謂,反正不管你怎麼看待我,我都只是我自己而已。我有一個問題想要問你,不知道你願不願意為我解答。」
「果心居士」笑了起來:「這倒是出乎我的意料,據我所知,你並不是一個在見到敵人時聊天的人。有這個習慣的人,是你的未婚夫五條悟吧。」
「我只是有一個很簡單的疑問而已。」秀千代看著他,「這具身體,是大岳丸交給你的嗎?」
「沒錯。」他笑著撩開自己的額發,露出了腦門上的縫合線。「說起來,這個術式還是我和他一起完成的,這也是當年大岳丸那家伙給我留下的最有用的東西。」
秀千代了然地點點頭:「將咒力的一部分儲存在咒物之中,和咒力儲存在大腦內部,借由更換身體的方式來達成某種意義上的永生……和那個天元很像啊。或者說,是同一種東西?」
「可以這麼認為。」樣貌是少年的「果心居士」點了點頭,「原本我的計劃應該是萬無一失的,但你是一個極其意外的變數。就像你那個熱衷於和人類友好相處的母親鈴鹿御前一樣,真是太奇怪了。」
秀千代的眼睛逐漸變成了蛇目:「不准用你的嘴提起她。」
「原本果心居士的身體並不是我的第一選擇,但夏油傑被你們保護的太好了,想要奪取他的身體變得很困難。」真名不詳的術師這樣說著,「不過沒有關系,只要你的能力能夠為我所用的話……」
秀千代腳下的黑霧瘋狂沸騰起來:「遺言說完了嗎?」
接著她腳下的黑色化作無數的絲線徑直朝著「果心居士」卷了過去,但是在觸碰到的時候少年的身體就像是被石子打到的水面一樣擴散開來。完全無法觸碰也無法被打碎。
「怎麼回事?」秀千代詫異了起來,「是術式嗎……還是說別的什麼東西……」
「果心居士」的聲音笑了起來,回蕩在四周無處不在。
「你以為你看到的一切都是真實存在的嗎,並不是這樣。」那個聲音笑的很開心,「姑且告訴你一個小秘密吧,【禍夢御伽草子】之所以能在大岳丸死後依然存在你的腦子裡,是因為他生前與我簽訂過契約,改進過自己的領域和術式啊。」
秀千代暴怒起來:「混賬東西——!」
「只有我願意讓你察覺到的時候你才能找到我,不然你是無法找到我的蹤跡。」那個聲音說著,「你太礙事了,有你的存在讓整件事都變得無法控制了起來。最好的辦法還是讓你就在這裡繼續被腦內幻覺控制,這樣一來就沒人可以妨礙我的計劃了。」
「既不是人類,也不是咒靈的你,就永遠徘徊在自己的腦內世界中吞噬著虛幻的咒靈吧。」
伴隨著話音的結束,秀千代眼前的小鎮瞬間化作了場景奇異可怖的場景。每一個晃動在一起在眼前的人類都像是一個個行走的咒靈,她甚至能分辨出他們身上屬於咒靈的那股香氣。
當大腦再度被【禍夢御伽草子】所控制的時候,秀千代腦子裡屬於大岳丸的記憶再度復活了過來。那股對人類的扭曲愛意和吞噬的**無限炙熱地高漲了起來。和那股虛幻的香氣一起衝擊著她的大腦。
「不行……不行……」
秀千代感覺自己已經快沒有辦法克制住自己的身體了,本來嗅覺也是由嗅神經系統和鼻三叉神經系統共同組成的。當聞到外界的氣味會做出判斷,可這個殘留術式甚至令秀千代聞到的味道都變得虛幻了起來。原本正常人身上的味道,在這種幻覺的作用下,變得像是咒靈身上的味道。
【禍夢御伽草子】和真人的無為轉變不同,它並不能改變秀千代的腦部結構,可是會持續不斷地用虛假東西去替代她眼前的真實。如果她再不想點什麼更好的辦法,很快就會忍不住自己的獵食衝動,將普通人當做需要狩獵的咒靈開始吞噬。
當她真的那麼做了,秀千代會徹底崩潰為咒靈,變成需要被祓除的對像。
「別小看我……」秀千代用盡最後的理智,直接展開了領域。「領域展開·『宇治拾遺百鬼夜行』!」
巨大的蛛網憑空出現了,化為絡新婦的秀千代將自己牢牢地固定在蛛網之上,然後不斷地噴吐蛛絲。大量的帶有咒力的蛛絲一圈一圈地緊緊地纏繞著她自己,很快就將咒靈狀態的秀千代牢牢地變成了一個巨大的繭。
小鎮的上空出現了一個漂浮著的蜘蛛網,蛛網中心便是一個巨大的繭。秀千代緩慢地釋放著從火山頭咒靈身上吸收而來的咒力,穩定地維持著『宇治拾遺百鬼夜行』。
她要等待,等待腦子裡那個術式消退。她絕對不能傷害任何一個普通人,因為一旦這麼做了,那個對自己下達的詛咒就會被解除。
——我詛咒我自己,為了五條悟我會永遠當人類。
……
秀千代在繭中不知道睡了多久,直到有什麼東西進入了她的領域之中。帶著強烈的香氣,這強烈的香氣直擊靈魂。令她無法再逃避地睜開雙眼,要看看這個極端美味的存在究竟是什麼。
於是巨大的繭從中間緩緩裂開,巨大的絡新婦咒靈顯現出真實的形態。尖銳艷麗的鬼角下面是一張妖艷的臉龐,蛇目中充滿了對獵食的狂喜,想要迫不及待地將落入蛛網的蝴蝶一口吞下。
而那個散發著致命香味的獵物,有一張含糊不清的臉孔。看不清長什麼樣,也無法判斷到底是什麼東西。
可是咒靈狀態的秀千代卻覺得這個獵物有種奇妙的感覺,這種感覺令她忍不住陷入回憶,這味道似曾相識,令人無比懷念。
「……,……?」
那個獵物似乎說了什麼,可是聲音無法傳達到秀千代的腦海中。她因為無法分辨這種聲音而無比焦躁起來,無數的蛛絲不斷地朝著獵物鋪天蓋地地席卷過去,要將他牢牢地纏住,然後拖回來慢慢地,細致地啃食殆盡。
——那是我的,我從第一眼看到,就想要得到並且吃下去的東西。
但,那是什麼呢?
渾渾噩噩的大腦無法分辨,只有吃下去這個念頭無比強烈。因為這個獵物會逃走的,會一直逃走,令她再也無法得到。她明明已經抓住他了,明明已經吃下去過了,可還是會想要再吃一口。
想要吃下更多。
「……,……。……,……。」
這個獵物又在說話了,秀千代焦躁了起來。開始朝著他撲了過去,一直被香氣困擾著的身體已經無比飢餓了,但只要吃下他的話,那種靈魂都在灼燒的感覺一定會消失不見吧。因為這個人無比的美味,只要他的出現就能夠令其他的味道瞬間消失。
是什麼呢?
那種無法言說,又令她滿心歡喜的味道。
緊接著當她的螯足終於抓住他的時候,秀千代的咒靈面孔看著這個散發著香氣的獵物,張開口第一個動作並不是咬下去,而是低下頭輕輕地親吻了一下他。
「……為什麼不吃掉呢?」
那個獵物的聲音終於傳遞到了她的耳朵裡,讓她能夠聽到他聲音了。
咒靈的秀千代困惑的松開了他,然後露出了迷茫的神色。接著她張開已經變形的嘴唇,艱難地回答了這個問題。
「因為……不可以吃人類啊……」
「可是你不是一直很餓嗎?你聞到的味道,不是咒靈的味道嗎?是咒靈的話,可以吃掉吧?」
咒靈秀千代緩慢地搖搖頭:「不行,不可以吃。吃掉的話……吃掉的話……」
「吃掉的話會變成什麼樣呢?」
「會……會無法當人類……」咒靈秀千代說著,開始向後退縮,「無法當人類的話……就不能……不能……」
那個獵物繼續用令她困擾不已的聲音說著:「就不能只是為了他去死嗎?」
「對……」咒靈秀千代黯淡的蛇目中出現了光彩,瞬間從一灘死血變為了充滿光澤的紅寶石。「我是要為了一個人的理想,成為人類……然後只是為了他去死。」
接著那個獵物親吻了一下秀千代的手背,對著她聲音輕柔地說:「阿秀,我也願意。」
啪——
咒靈的外殼逐漸地崩塌,像是干枯的花瓣從枝頭剝離一樣;又像是蝴蝶在拼盡全力,從繭中掙扎出美麗的翅膀。
當外殼全部剝離完畢的時候,人類的秀千代緊閉著眼睛漂浮在半空中。在即將墜落之前,被一個人抱在了懷中。
「……悟?」她睜開眼睛看向完全陌生的周圍,又看著自己戀人的臉。「你,我……這是怎麼回事?」
五條悟一臉輕松愉快地抱著她落在地上:「這件事啊,說起來很復雜,但是又很簡單。總之,歡迎回來,阿秀。」
秀千代難以置信:「……不,請用我能聽懂且通俗易懂的方式說一遍吧。」
五條悟將她放下來牽著手往前走:「你已經昏睡在那個空中超過了一個月,在這一個月之內所有靠近你的帶有咒力的東西都被無差別攻擊。所以沒有辦法,只好將帳的範圍縮小,然後將這片的人盡量都疏散掉。」
「那個附身在果心居士身上的東西,是一個奇怪的大腦。他想要獲得傑的身體來做一些一聽就很奇怪的事情,於是事先做過一些准備工作不久派上用場了嗎?多虧了野薔薇和悠仁配合默契才能順利解決掉那個叫真人的特級咒靈。那個樹木一樣的特級詛咒被惠和順平解決掉了。還剩了最後一個咒胎一樣的特級咒靈,也被我祓除掉啦~」
「啊,那個真人的術式沒有被傑拿走,傑還很不高興呢。」五條悟將一個巧克力塞進她的嘴裡,「那個腦袋上有縫合線的,現在已經被獄門疆封印了。說起來真的很好笑,他是用我的樣子去搞欺詐。」
秀千代咀嚼著巧克力:「也就是說,那個果心居士最後是以你的樣子被獄門疆封印的嗎?」
「是的吧。」五條悟回答,「其實在他被封印的時候你就應該擺脫術式醒過來才對……啊對了,惠的姐姐津美紀也醒過來了。不過按照那個縫合腦袋的說法,你被【禍夢御伽草子】影響的太深了。除非用特殊的方式讓你徹底擺脫那個殘留術式,不然你就會時不時被這種狀況干擾到。」
秀千代看向五條悟:「所以,解決的辦法是什麼?」
五條悟扯了扯她脖子上和自己脖子上的同款項圈,露出了一個溫柔的笑容。
「啊,就像那個時候一樣啊。」他語調輕快地說,「我對你說過我做的選擇都是有意義的,因此如果我的選擇錯誤,你會為了我去死,對吧?」
秀千代點了點頭:「是啊。」
「不過當時我只是單純地問了你,並沒有自己做出回答吧。」他伸手抱住了秀千代,「所以解決的辦法只有一個,那就是做出同樣的回應啊。」
「如果阿秀做出了同樣錯誤的選擇,我也願意只是為了你去死。」
第70章 新婚快樂
「婚紗呢?」
「等一下這邊東西還沒有收拾好!」
「快點拿來啊!妝都還沒畫好呢!」
秀千代天還沒亮就被從床上挖起來, 直接按在了椅子上接受更換衣服,做頭發和化妝的一系列流程。雖然她已經困的都在椅子上開始坐著睡著了,但忙碌的人還是在有條不紊地給她做著婚禮的准備工作。
按理說這是她期待已久的, 和未婚夫五條悟的婚禮。秀千代應該全程興奮,根本睡不著才對。可是她不但沒有睡不著覺,還全程困的不行。
「大小姐, 請醒一醒啊。」
化妝師一邊輕輕地推著秀千代, 一邊叫醒她。
秀千代睜開迷茫的眼睛看向鏡子裡:「嗯……這是在干嘛?」
周圍忙碌的人都笑了起來:「您在說什麼呀, 今天不是您的婚禮嗎?」
「是呀,您一直都在睡覺。怎麼叫都叫不醒呢。」化妝師扶正秀千代的坐姿, 「大小姐您看, 這樣可以嗎?」
秀千代看著鏡子裡被盤好的頭發以及畫好的妝面, 確實不知道到底算不算好看。不過好像也不用特別在意,畢竟她什麼樣子五條悟都見過了,現在不過是結婚現場而已……
「等下!」秀千代突然一個激靈, 「今天是我結婚嗎?!」
周圍的人被她的反應弄得有些驚訝:「是, 是呀。今天是您的婚禮呀……您,您不記得了嗎?」
秀千代差點蹦起來:「這種事情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快,快重新化妝,這像什麼樣子!」
於是化妝師又開始手忙腳亂地重新給她化妝,重新梳理頭發。忙忙碌碌了好幾個小時, 總算是給秀千代完全的打扮好了, 從頭發造型到妝面全部都重新打扮了一遍。
這就是要舉行婚禮的新娘應該有的精神面貌吧,秀千代看著鏡子裡的人忍不住微微紅了臉頰。她將腳放進高跟鞋裡, 然後站起來看著落地鏡裡穿著婚紗的自己, 有種無法描述的喜悅充斥在心頭。
——真的要和悟結婚了, 感覺好不真實……
還沒等她自己偷著笑一會兒, 手機就開始響了起來。屏幕上顯示的正好就是五條悟的名字,於是她直接接通電話,准備好了甜蜜的語氣和他講今天的第一通電話。
「阿秀!」五條悟的聲音聽起來有點驚慌,「今天,今天是我們結婚的日子吧?!」
秀千代笑眯眯地回答:「是啊,怎麼啦?……你該不會是忘記了這件事吧?」
聲音瞬間變得冷颼颼了起來。
「不,我沒忘記呢!」五條悟立刻回答,「就是那個啊,你接受一個別出心裁的婚禮現場嗎?」
秀千代有些疑惑:「什麼叫做別出心裁?」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五條悟含糊不清地說,「絕對會讓你感覺到驚喜的!」
秀千代看著掛斷的電話,心裡有點不是很好的預感。因為按照之前的一貫表現,五條悟的所謂驚喜,多半都不是很靠譜。一想到這裡,秀千代就開始擔心自己的婚禮會不會被直接搞砸。
然後在這種忐忑不安中,秀千代乘車前往早就安排好的婚禮會場。路上很順利,沒有堵車,也沒有發生任何交通事故。
一切都好像熱刀切開黃油一樣絲滑。
直到秀千代在現場等了半天,都沒有等到五條悟的人出現。當伴娘的釘崎野薔薇和禪院真希直接開始了吐槽,那邊當伴郎的虎杖悠仁、伏黑惠和吉野順平的表情也變得很奇怪。
無法直接吐槽的狗卷棘也有熊貓代替他發出了譴責的聲音。
「他該不會是跑了吧?」
「不可能吧……今天可是結婚誒!」
「人渣教師啊!」
擔任主婚人的夜蛾正道只想馬上找到五條悟罵他一頓,不,或者揍他一頓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秀千代,如果要揍他的話我們幫你……千萬不要手下留情……」
秀千代原本也覺得他是不是逃婚了,但一想到他之前打來的電話,又覺得應該給他一點兒最基礎的信任。
「……再等等吧,最多半個小時。」
……不過這個信任能維持到什麼時候,秀千代自己也不知道。
就在又等了半個小時之後,終於秀千代等不住了。她一把扯掉了自己頭上的白紗,准備丟掉捧花直接開車回家去。並且決定最好不要讓她再看到五條悟,不然見面直接獄門疆伺候。
但就在這個時候,秀千代身後突然出現了一雙手蒙住了她的眼睛。
「別動!」那個聲音笑著說,「我要來搶婚啦,新郎不在的話,要跟著我走嗎?」
這個聲音太耳熟了,秀千代的身體瞬間放松了下來。然後她笑了起來,伸手抓住他的手腕直接將人緊緊握住。
「不對吧,明明是新郎遲遲不來,所以現在我要隨便抓住一個人結婚了。畢竟現場沒有新郎,可真的是不像話啊!」
轉過來就看到戴著墨鏡穿著禮服的五條悟笑眯眯地看著她:「不行不行,說過了要給你驚喜那就是要驚喜啊~」
然後他一把將秀千代直接抱起來,在夜蛾正道和學生們的瘋狂吐槽裡,直接扛著人跑掉了。
伏黑惠:「遲到的新郎帶著新娘現場逃婚了。」
虎杖悠仁:「也,也不用這麼說吧。……好吧,五條老師這次確實非常過分了。」
吉野順平:「是啊……五條老師真的應該好好反省一下了。」
釘崎野薔薇禪院真希:「不對,是非常過分!如果他不是最強就會被直接裝進罐子裡倒上水泥丟進東京灣!」
而說著這邊帶著新娘「私奔」的五條悟將秀千代塞進車裡,秀千代在跑車發動的時候直接解開了頭發,當車子狂飆出去的時候長發就像一面黑色的旗幟一樣迎風招展。
但是車子剛開出去轉了個彎,秀千代就趴在車上難受的吐了。
「阿秀?阿秀你這是怎麼了?」
就在五條悟嚴重懷疑他的車技到底出了什麼問題的時候,秀千代抬起頭疑惑地看著五條悟,問出了一個很靈魂的問題。
「你說……我這是不是孕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