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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 《(綜)今天的我也是反派BOSS》作者:漆琉【完結+番外】

第96章 第二十四章

  戴西西發現自己最近的工作驟然變多。

  首先是被找到的溯行軍,打著寧放棄作業不放過溯行軍的口號,各本丸精神抖擻四處搜索,戰績喜人。

  因為要不斷淨化溯行軍,再把恢復神智的他們一個個安頓,消耗了戴西西大量的精力和靈力,差點累到在辦公室打地鋪。

  其次是先前時之政府麾下,加上000076號本丸,共計十七座暗墮本丸,她一直有在定期為他們提供靈力祛除暗墮,不過最近暗墮次數明顯增加,她也隨之增加了祛除的次數,靈力險些見底,感覺自己快要過勞死了orz。

  但也有好消息。

  關於刀劍暗墮這件事,按照時之政府的說法,是極難逆轉的,但就在昨天,來自21世紀的通訊傳來了不一樣的消息。

  埃爾梅羅二世說他閑來無聊時,研究過刀劍暗墮這一類似使魔狂化的術式,認為先前時之政府沒有用逆轉術式,是因為沒有必要,刀劍在他們看來是消耗品,暗墮了的付喪神碎刀便是。但實際上,並非不可逆的。

  盡管目前逆轉術式還在研究中,但應該很快就能出結果,到那時就能一勞永逸的從根本上解決問題。

  戴西西面對輕描淡寫說出這段話的韋伯感謝得五體投地,說什麼閑來無聊,韋伯為了還清債務研究教學解體聖杯參與破案看護學生(運氣不好沒看住學生之一跑去參加聖杯戰爭簡直要犯心肌梗塞),加班強度幾乎可以和她媲美,這樣都出於好意為她研究出了逆轉術式。

  韋伯·維爾維特,永遠的諸葛孔明——!

  為了感謝他,戴西西打了五億美金過去。

  無以為報,只有金錢能表達她萬分之一的小小心意。

  ……

  龜甲貞宗放了一杯茶在奮筆疾書的遠山茜的桌上。

  後者正埋頭苦干,注意力非常集中,處理文件的效率很高,不容易被旁人打擾。

  平日過於敏銳的直覺在這時專注於工作,不會分心,是觀察她的最好時機。

  她的坐姿筆直端正,看起來虛弱,但薄薄的肌肉沒有浪費的地方,對於人類來說這很難得。大部分人類不會正確使用肌肉,使其他部位的關節代償,白白增加肉/體的負擔。

  只從外表來看,她應當是出生在富裕且家教良好的家庭,並且體力比常人要更好。

  當然,這段時間的相處推翻他們以上的猜測。

  那份不明緣由的強大能力暫且不提,從身軀內部滲透出的晦暗氣息未免過於不詳,戰國時期血債累累的將領與她相比都顯得純白了。

  當她心情平穩安和時,詛咒的噩兆被壓制到幾乎消隱的程度,不貼近她,根本察覺不到異樣。

  但偶爾的,黑色凶暴的詛咒會從她身軀裡遮天蔽日的擴散擠占所有空間。

  這種感覺……宛如她的身體裡有某個存在,為她壓制著詛咒,岌岌可危的維持她的命運。

  不過那個存在似乎太過虛弱,偶爾會令詛咒泄露,窺到其龐大氣息的冰山一角。

  他沒站多久,遠山茜換文件的間隙抬頭,後知後覺發現了他。

  「龜甲先生,您來這裡是?」

  龜甲貞宗反射性露出彬彬有禮的微笑。

  「本丸的其他同伴在商量重要的事,於是我過來,不至於您身旁無人隨伺。」

  「啊……其實沒關系,」她說,「我這兒沒什麼要做的,如果您有空的話,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更好。」

  「想做的事嗎……」

  龜甲微微出神,轉而邀請道。

  「那您是否願意休息片刻,和我一同出去散步呢?」

  她疑惑的偏頭看他,因為這個動作,肩頸關節隨之發出哢噠哢噠的輕聲。

  「身體的負擔會讓頭腦無法清晰的處理事務,今日天氣很好,出去散散心,大家看到您,也會很高興的。」

  不知是哪句話觸動了她,遠山茜思忖片刻,最終放下筆起身,和他一同出門。

  從本部到廣場的右側,有一條長長的小道,通往浮空島嶼的邊緣。

  小道兩旁陽光自樹葉的間隙漏下,通常遠山茜不會挑起話題,為了此行的目的,龜甲貞宗不動聲色的與她隨意交談著什麼,降低她的警惕心。

  從慶典的彩排趣事,到才由溯行軍變為付喪神的刀劍們的生活狀況,再到最近儼然成短刀們奶爸的杉本,氣氛逐漸變得輕松。

  「太好了,」龜甲貞宗幫她拂開擋在前方的細長樹干,一邊說,「您現在看起來心情不錯。」

  遠山茜「?」了一下。如果摒除對她的偏見,實際上,盡管表情不多,但她的情緒很好懂。

  「……我的心情應該一直都挺不錯的?」

  龜甲笑著說:「不錯和有波動在人類的表露中應當是不同的?您的情緒一直都保持著一定的平穩,教導我們的先生說,成為人類首先要將自我的情感坦誠的表露出來。」

  「是嗎?」

  「他還說,『該笑就得笑,該哭就要哭,生氣的時候就發脾氣』,呵呵……人類真是有趣啊。」

  「啊……」

  龜甲輕微的側頭觀察她的表情。

  「但您似乎不會這樣做?」

  她想了想:「大概是我不太習慣?」

  「那從現在開始習慣起來?」

  遠山茜下意識捂住鎖骨下的某處,那裡什麼都沒有。

  「……不,不了。」她搖搖頭。

  龜甲貞宗沒有追問下去,空氣一時陷入溫和的沉默。

  再往前走些,他們聽見小孩子的鬧騰聲。

  「左邊、再左邊一點!」

  「哇!亂、你別動——」

  「快踩住,對對對就是那兒,藤四郎家的快發揮你們的機動力!」

  「很好很好,快夠到了!」

  「加油呀!」

  「藥研哥……小、小心……」

  「簌——」

  頭頂的樹枝摩挲沙沙的聲音,然後搖晃變得劇烈。

  龜甲貞宗和遠山茜仰頭,「嘩——!」一道身影直直從樹上摔下,遠山茜雙手一伸,恰好落入她的臂彎。

  「亂!」

  「嗚啊、亂掉下去了!」

  「沒事嗎沒事嗎?」

  「……你們,冷靜點,他好歹是把刀不會有事的。亂,還——活——著——嗎?」

  掛在遠山茜懷裡的亂藤四郎伸長脖子:「活著的啦,你們繼續繼續!」

  他朝遠山茜活潑的笑了笑。

  「遠山小姐、龜甲,中午好呀!」

  「中午好,亂先生。」她對穿著小裙子的短刀道,「沒事嗎?」

  龜甲貞宗在一旁微笑,很確定亂藤四郎現在出去能干掉十個八個敵人。

  但在她的目光下,不知怎的,亂藤四郎的話在嘴裡繞了一圈,居然變成。

  「……不、不太好。」

  遠山茜立刻仔細的看他:「有哪裡受傷嗎?」

  「站……不起來,」亂藤四郎注意到龜甲貞宗微妙的眼神,臉頰慢慢泛上紅暈,堅強的繼續道,「有點……累。」

  「沒有受傷?」

  短刀心虛:「……沒有。」

  遠山茜點點頭,調整了一下姿勢,讓亂藤四郎陷入她的懷抱,就這樣抱著他,走過林蔭小道,停在路旁的長凳上。

  遠山茜:「現在放下您嗎?還是再抱一會?」

  龜甲貞宗這時都有些同情亂藤四郎了,後者臉紅得幾乎要燒起來。

  亂藤四郎羞恥的把臉埋進她的肩膀。

  「再抱一會……!」

  遠山茜:「好的。」

  龜甲貞宗肅然起敬。

  「什麼什麼?」

  高高的樹葉叢中,其他短刀探出頭來。

  「哎呀,亂,好狡猾!」

  「作戰中隊友直接棄權是在做什麼啦,遠山小姐我也要來!」

  「加我一個!」

  小短刀們接二連三的從樹上下落,跳到遠山茜懷裡,發出一連串快樂的笑聲。

  她接住短刀們,一個個好好放到長凳上,從遠處看仿佛凳子上長出了一排小短褲。

  自持穩重的藥研藤四郎沒有加入,並想阻止兄弟們以下犯上的舉動。

  「藥研先生?」

  遠山茜站在樹下,朝最後剩下的他伸出手。

  藥研不由得抓住樹干,內心天人交戰。

  ——廢審制造機 VS 廢刃制造機,對決開始!

  「不來嗎?」

  陽光下,金色透明的光暈籠罩著遠山茜,黑色的長發隨著頭輕輕偏向一邊,她專注的看著藥研藤四郎,雙臂張開。

  藥研藤四郎單手捂臉,從樹上跳到她懷裡。

  ——三秒結束,遠山茜,win!

  短刀們笑嘻嘻接過她從兜裡掏出的糖,各色包裝紙的硬糖從左至右發來,最後停在龜甲貞宗手裡。

  龜甲貞宗愣了一下:「我也有?」

  「當然。」她說。

  龜甲貞宗失笑,心念一轉,衝她伸出手,開玩笑的說。

  「既然糖都有,那再加我一個?」

  遠山茜盯著他看了片刻。

  打刀笑吟吟的偏頭,准備再逗她一會就收回手。

  「好的。」

  遠山茜說,走了上來。

  這次被嚇到的輪到龜甲貞宗。

  「不不不怎麼能讓您干這種事……」

  「有什麼關系?」她疑惑,「您看起來挺想有人抱您的。」

  並沒有!

  龜甲貞宗倉促想後退,但屬於人類的體溫已經貼了上來。

  比陽光更溫暖的身軀隔著薄薄的衣服傳遞而來,後背被輕輕拍著的,她的手掌和心跳同樣的穩定,只有他自己的血液在迅速向大腦上湧。

  他曾接觸過許多人類的身體。

  刀鋒穿刺血肉,或者向審神者獻上擬態的軀體。前者是冰冷的掠奪生命,後者是作嘔的厭惡。

  ……無論哪一種,和現在都完全不同。

  不含任何狎昵與輕浮,仿佛自己重新成為刀劍,被主人珍惜的握在掌中養護。

  他的體溫上升到比她的更高,心髒跳動速度加快,耳膜鼓動而脊骨輕顫,從未感受過的悸動順著血液蔓延全身。

  ——擁有軀體是這麼奇妙的事情嗎?

  為什麼僅僅被輕微的抱住,被陽光籠罩,被快樂的笑聲包圍。

  就會感到同樣的歡欣。

  後背安撫的力道還在繼續。

  「好些了嗎?」她問。

  他不明所以。

  「什麼……?」

  「這幾天,您和本丸的其他刀劍先生們,看起來心事重重的樣子。」

  她輕輕拍著他的後背,聲音如同落下的陽光。

  「這樣抱著,您有開心一點嗎?」

  宛如被螞蟻密密麻麻噬咬心髒的疼痛感一瞬攻擊了龜甲貞宗。

  腦海中愧疚和冷酷交織對抗。

  他閉了閉眼。

  必須要這樣做,他想,任由難以克制、不在掌控中的欣喜壓倒性的占據自己。

  三日月是正確的,只有這個方法。

  「嗯,好多了,」他聽見自己毫無破綻、語調輕快的說,「謝謝您,遠山小姐。」

  原本不知所措垂在兩側的手臂,不再猶豫的回抱,收緊力道。

  仿佛一個牢籠式的擁抱。

  遠山茜的動作僵了一瞬,察覺到什麼了嗎?這樣提心緊張的時候,她猶豫著,仍然還是輕輕的摸了摸他的頭發。

  難以表述的快樂充滿了他。

  在她起疑前,龜甲貞宗念念不舍的松開了,眷念的最後蹭了一下她的頸側。

  遠山茜看起來仍然有些擔心他,他回以毫無破綻的笑容。

  衣角被扯住,遠山茜側頭。

  等候許久的亂藤四郎——以及後面排了長隊的短刀們——嚴肅道。

  「這個我們也要。」

  「……」遠山茜正色道,「沒問題。」

  ……

  一直陪短刀們玩到午休結束,遠山茜回到辦公室繼續工作,龜甲貞宗則在她的一再勸說下,沒有隨伺在旁,而是四處走走。

  他從寬闊熱鬧的廣場一路至浮空島嶼的邊緣,在那兒眺望大海,直至夕陽逐漸被海平面吞沒,夜幕降臨。

  回到本丸一路上都有人和他打招呼,刀劍、刀匠、式神乃至於人類,在這裡沒有分明的界限,似乎誰都是平等的存在,他們大笑、打鬧、生氣又很快和好、興致勃勃的憧憬未來。

  宛如幻夢中的理想鄉。

  「噔。」

  龜甲貞宗輕輕合上門。本丸裡很安靜,木芙蓉簇擁在小徑兩旁。

  順著前進,石子路,台階,長廊,燈,拉門。

  坐在房間內,面色沉沉的刀劍們。

  「由我來吧。」

  龜甲貞宗對自己最重要的同伴們揚起笑臉,握緊掌心中的硬糖,重復道。

  「由我來做。」

  房間內無人應答,片刻後,仿佛默許了他的話語,他們輕輕頷首。

  角落的燈花不詳的小小炸開。


第97章 第二十五章

  一大早的,天空就顯出要下暴雨的模樣。

  因為控水能力的原因,戴西西對空氣中的水分很敏感,大概到了晚上,傾盆大雨就會降臨。

  月野櫻和她都住在員工宿舍,起床後急急忙忙把晾起的衣服收好,幫她帶了份早餐,在工作群裡提醒其他人和本丸記得收衣服,末了順嘴囑咐戴西西多穿點,然後提起包出外勤了。

  久違的作為被照顧者而非照顧者的戴西西,新的一天從初始就感到了小小的高興。

  原本應該是按部就班的日常,工作,工作,監督各本丸的刀劍們完成作業,向發怒的老師道歉,工作,工作,和杉本先生商議慶典的增加人員名單……

  一直到中午,不管有沒有事,總之翹課都會跑過來瞧(觀)她(察)的000076號本丸刀劍們,居然一個都沒有出現在她面前。

  戴西西是吃過午飯後才發現不對,難不成是生病了嗎?這樣擔心著,沒有打開「視野」——感覺未經別人允許就隨意看這個行為不大禮貌——而用標記感受了一下,他們都在本丸裡好好待著。

  沒事就好,她松了一口氣。

  這樣工作到下午時,事情做得差不多了,她伸了一個懶腰,活動肩膀,覺得精神上和身體上的疲憊都有些接近極限了。

  遠山茜的身體很弱,不僅是體力方面,由於心髒上有先天病,長時間的加班讓她容易難受。

  這種肉/體上的不適會反作用於精神,尤其最近這段時間,不停地工作和淨化溯行軍與暗墮的刀劍,在起身時,她險些一口氣沒上來直接暈過去。

  ……今天還是別加班了,她撐著桌子,耳鳴陣陣,等眼前的黑色斑駁逐漸褪去,一會回來之後早點睡吧。

  這樣想著,出辦公室的時候,在大樓裡看到平野藤四郎,抱著比自己還高檔案盒前行。

  戴西西停在他身前,幫他分了一半的檔案盒,手臂沒什麼力氣,用了點能力抱住。

  平野藤四郎對突然空了一半的檔案盒驚訝:「啊,遠山小姐……我來就好。」

  戴西西:「太高了擋住視線不太方便吧?要送到哪裡?」

  平野藤四郎:「檔案室,這些是需要歸檔的資料。」

  檔案室就在一樓,和她的辦公室一層,左拐右拐後很快就到了。

  本部將從前時之政府會議室的房間重新整理出來,用作檔案室,戴西西同時買了很多光腦光屏,推進無紙化辦公,不過紙質的資料也還是有需要存放的。

  戴西西順手拿給平野藤四郎一顆奶糖,最近她習慣在身上揣很多糖,一看到短刀和脅差就給。後者有些害羞的收下了。

  來都來了,她索性和短刀一起把檔案盒歸檔。

  平野藤四郎問:「外面快要下雨了,您一會要出去嗎?」

  戴西西:「是的,000076號本丸的刀劍先生們今天沒有過來……那個,雖然這樣說有點自我意識過剩,但他們很少不來,我有些擔心是不是出什麼事了,想過去看看……」

  「……」平野藤四郎停下手中的動作,「遠山小姐。」

  「是?」

  「不可以給予我們太多的愛。」

  「……」戴西西怔了一下,「什麼?」

  短刀靜靜的看著她。

  「如果您不准備留下,請不要對我們太好。」

  「……」戴西西反思了一下自己一直以來的行為,遲疑道,「我也沒有對您們……特別好……?」

  陰雲逐漸下沉,房間內的空氣變得潮濕沉悶。

  平野藤四郎說:「您對自己認可的人毫無保留的付出,可被接受者習慣這種付出後,一旦失去該怎麼辦?為了繼續得到這種付出,在您身上或許會發生不好的事情。」

  付出之後會發生不好的事啊……

  戴西西想了想,下意識代入艾斯和路飛。

  如果什麼時候她突然冷淡下來,路飛的反應可能是「你最近是不是不舒服記得去好好休息!」,艾斯估計是「結束那種毫無底線的溺愛了?你終於知道一昧的寵溺路飛是不行的了吧!」

  ……挺正常的?

  於是她說:「我覺得還好?我並沒有付出太多,大家也是很好的人,不會傷害我的。」

  平野藤四郎皺了皺眉,小孩子的臉龐上顯露出擔憂。

  ……她沒有發現嗎?

  水面下蔓延的陰影,沒有感覺到嗎?如何提醒她找不到蹤跡,而戰鬥直覺在警告的危險?

  或者……

  是自己的誤會……?

  無法定論,平野藤四郎決定再次提醒她。

  「您是一個注重公平的人,施予了對方不求回報,但別人對您好,則一定要回饋。」

  「……」

  「您這樣會讓我們認為,如果我們給予您愛,您會回報我們同樣的情感。」

  短刀的聲音中飽含著隱蔽的勸誡。

  ……無論是誰都會去幫助,如果與她的立場衝突,她也會最大程度的保護別人。

  盡管,她並非是完全溫柔的人。

  她的幫助是思考後的行為,而非情感的驅使。

  他們見過真正溫柔的、成長在很多人愛惜中的人類,那些人類對他人的幫助是天然的,認為這世界都是溫暖的充滿善意的。

  但她不同,她仿佛曾經受過許多傷害,被人性的惡意包圍刺痛,因此她能接受和理解這世界上是有罪惡存在的。

  在此基礎上,哪怕知道了這些,知道自己或許會被救助過的人傷害,下一次也會仍然去試著相信和幫助別人。

  這太危險了,無論多堅硬的石頭都會在多次的重擊中粉碎。

  「……」

  在短暫沉寂的房間裡,她露出了平野藤四郎從未見過的神情。

  「我曾經,得到過許多人的幫助。」

  戴西西安靜的說。

  親人去世時,不相熟的好心人為她處理了很多後事。離開瑪麗喬亞後,很多善良的人幫助她渡過大海。

  在無人島,她被十萬海軍包圍,沒有想過,那些手無寸鐵之力的人們願意拼上性命來救她。

  因為他們,她知道了這個世界也是有很好的一面。

  她想要回報他們。

  「我不希望他們的善意被浪費,他們幫助我,我去幫助他人,他人再去幫助他人……幫助我的人們在幫助我時,並沒有想過要我的回報,我沒有能反饋給他們的好處,所以,我只能以這樣的方式,回饋他們的心靈。」

  戴西西抬起頭,淺淡的露出一個笑容。

  「沒問題的,平野先生,我不會有事的。」

  「——」

  平野藤四郎感到自己的心髒仿佛被重重釘住,他突然能夠理解某些他曾不理解的視線了。

  暗墮過的本丸、找尋生存意義的打刀、將身心奉獻給主君的付喪神……他們看向她時,某種帶著強烈情感的偏執。

  ——她很危險。

  平野藤四郎再次確信了。不僅是她自身的處境,對於刀劍而言,她的存在也是同樣。

  「那麼……」

  但她給予他們自由,看到了美麗至極的大海。

  「——我來保護您。」

  在昏暗的檔案室內,小小的短刀鄭重的發出誓言,眼瞳如同鋒利的刀刃。

  「無論發生什麼,必不使您遭受傷害!」

  ——陪伴在您左右。在碎刀前,不離不棄。輔佐請交給我。不能丟下主人死去。

  他想要這樣說,想要跪在她腳下,本能的、說過千百次那樣以刀劍的身份向她傾訴心意。

  但這不是她所希望的。

  「自身的意志」——要以這樣的思考,摒棄那些被設定的言語,說出她願意接受的約定。

  保護您。

  盡管在她的強大下,這份誓言微不足道,毫無用處。

  但他知道。

  「謝謝您。」

  面對這份微不足道的好意,她的回答。

  「也請您保護自己,活下去。」

  平野藤四郎深深的凝視著她。                           

  作者有話要說:

  前方劇情即將暴擊,大家做好心理准備


第98章 第二十六章

  從檔案室內出來後,黑沉沉的烏雲壓得很低,空氣中凝滯的水汽帶著寒意,仿佛山雨欲來。

  黃昏完全被雲雨遮蔽,暗夜提前到來般,戴西西沒有遲疑,向外走去。

  在那遠處,只有她能看見的,暗墮的氣息自000076號本丸處溢散,升騰半空與黑雲隱隱綽綽相連。

  穿過空無一人的廣場,推開本丸的木門,她繞著庭院走了一圈,最終在櫻花樹下見到龜甲貞宗的身影。

  龜甲貞宗仰頭望著靈力充沛而盛開的櫻花,在偶爾刮過的大風中簌簌落下花瓣。

  戴西西走過去,腳步聲在柔軟的草地上幾乎聽不見。

  「快要下雨了,您要進去嗎?」

  龜甲貞宗並沒有在第一時間回視她,或者說,他在刻意的避開她、不敢去看她一般,微微閉上眼。

  「……龜甲先生?」

  他聽見她輕柔擔心的聲音,像是某種沉靜的小鳥、或者惹人憐愛的蝴蝶。

  當然,他知道,這是毫無道理的想像,比起小鳥和蝴蝶這樣脆弱的生物,她更像堅不可摧的頑石。

  是因為現在在胸膛中湧動起伏、從未有過的奇異情感麼?他對著她,湧現了從未有過的憐意。

  「……您為什麼,到這裡來?」

  龜甲貞宗呢喃般輕聲的問道,粘稠潮濕的水汽將他的聲線顯出輕柔的纏綿。

  「……」戴西西停頓了一下。

  短短一夜而已,打刀的神態、聲音、氛圍……所有面對她時的細節產生了怪異的偏差。

  這種偏差她從未遇見過,罕見地令她感到某種直覺性的不安。

  「因為本丸的暗墮氣息突然變強了……發生什麼了嗎?」

  龜甲貞宗睜開眼,奇異的問。

  「暗墮氣息變強……您就來了?」

  「……是的。」

  龜甲貞宗輕笑了,以一種戴西西從未見過的眼神注視她。

  她在這種眼神下幾乎想要反射性的後退。

  「是因為自恃強大,還是因為別的?在危險的時候不逃開……反而迎上來……」

  他伸出手,嘆息般的撫摸著她的臉側。

  戴西西握住他的手,有點擔心的問。

  「您還好嗎?」

  他們間仿佛隔著一層紗巾,朦朦朧朧的某種東西讓戴西西無法清晰地分辨他的情緒轉變。

  龜甲貞宗對她露出了溫柔的微笑。

  深邃的暗幕在她身邊展開,她還未發現——

  黑色的瞳孔中映出自己的倒影。

  「您知道我們的存在究竟是什麼嗎?」

  像是在問她,也同時在問自己。

  ……

  初初誕生時,他們既是刀劍,也是神明。

  被人類所侮辱強迫直至於暗墮,作為刀劍弒主,作為神明墮落。生存於世的全部意義,是立於身側的同伴。

  只要他們活著,自己就能活著。

  如果沒有人類就好了。

  他們不必誕生於世,冰冷的鋼鐵既不懼怕火焰的溫度,也無需感知陽光的熱量,比刀柄更涼的雪花不會動搖他們分毫。

  不需要知曉疼痛、求而不得與絕望。

  她沒有出現就好了。

  他們不必眼見大海無邊無際的廣闊,也聽不到人群的笑聲,手指的柔軟毫無意義。

  不需要知曉快樂、心滿意足與希冀。

  在見到善之前,先一步被惡所侵蝕。

  在被她握住之前,刀鋒上已染滿鮮血。

  為什麼想要遠離她?為什麼認為她危險得如臨深淵?

  ——因為很可怕。

  他們是刀劍,需要一個主人。但她成不了。

  她除了不願做人的奴隸外,還不願做主子。

  她給予他們無微不至的照顧,規劃數十年後的願景,平等公正的對待他們,愛護短刀,寬容體貼——一個幾乎無可指摘的聖人。

  因而恰恰如此,她太危險了。

  她很強麼?當然,她是千百年來他們所見最強的人類,並非沒有能與她抗衡的,單人的武力無法與成千上萬的士兵匹敵,蚍蜉也能撼樹。

  然而武力並非她的依仗,那顆不可動搖的心才是。

  沒有欲/望意味著沒有弱點,毫無偏愛意味著難以誘/惑。

  他們是刀劍,憑借鋒利的鋼鐵之軀存活於世。

  但他們什麼都給不了她。

  她不需要他們的保護、愛重、尊敬、孺慕,所帶來的金錢、權力、美色、地位……

  他們只能被動的接受她給予的一切。

  身為刀劍的本能在告知自己,他們是兵器,低人一等天經地義。

  身為付喪神的本能在告知自己,他們是神明,凌駕於人類之上理所應當。

  只有她會告訴他們,去平等的看待這個世界。

  沒有見過大海就好了。不會愛上自由,想去見見這個世界,想要得到自我。

  沒有她就好了。

  這樣,他們仍然可以渾渾噩噩的以刀劍付喪神的身份活下去,被碎刀也毫無怨言。

  因此,在她親口說出要離開時,恐懼如同深淵。

  失去了她,還有可信的人類嗎?存在坐擁財寶也不為所動的人類嗎?

  他們無法與心機復雜而貪欲深沉的人類抗衡。

  那些在陽光下的笑臉,式神、刀匠、同伴,暢快而毫無顧忌的大笑,是曾經從未想過的不可思議的幻夢。

  要保護他們。

  除她之外,誰也不行。

  可是,與她為敵毫無勝算。

  他們沒有任何足以打動她留下她的籌碼。

  不會被他人的外表蒙蔽、不會被他人展現的自我欺騙,理智到無法動搖而近乎冷酷。

  要怎麼才能將她納入掌心?怎麼才能將一個不可能折斷羽翼的天鵝囚禁?

  在絕望之前,終於找到了,那個唯一且無法隱藏的弱點。

  ——她會為了他人的好意而敞開。

  無論是誰給予她的些微關懷,都會珍惜的收下,再廉價的糖果也會換來她的一個微笑,誰的請求都會滿足。

  她的喜歡太過簡單,同時,要討好她也變得極為困難。

  直率,真誠,勇氣……這世間的一切美德,不是真正好的人,她不會發自內心的喜愛和付出。

  龜甲貞宗知道,自己已經無法擁有那樣的品性。長久的暗墮令精神瀕臨極限,污穢充斥了最深處的靈魂。

  他是無法令她喜歡的。

  ——所以,只要去愛上她就好了。

  連細小的善意也會珍惜的她,是多麼的渴求有人去愛她。

  愛是詛咒,是泥濘,是束縛她的鎖鏈。

  是最大的籌碼。

  ……

  大雨下得如此劇烈,狂風令樹葉猛地搖晃。雷鳴間歇的轟下,小小的屏障包圍住櫻花樹下的兩道身影,瓢潑大雨被隔絕在結界之外。

  他問她,是否知道刀劍的存在究竟是什麼。

  戴西西想要回答,但心髒察覺到了危險而快速跳動著。

  面前的打刀以一種奇異的、熠熠生輝的眼神注視她。

  「我在此處想著您,忐忑而惶恐的,為了向您告知我的心意。」

  ——而要愛上她是件多麼容易的事。

  「但我沒有想到,您主動來找我們。」

  來靠近危險。

  人類的感情對刀劍而言,要學習太過於困難。

  那些精妙而分類繁多的感情名目,細微且毫無意義的差異,在刀劍看來難以理解。

  但他做到了。

  不需多大力氣,只要回憶起被她注視時的悸動,觸碰時的戰栗,擁抱時的溫度……

  那些無法抑制的喜悅在見到她時欣然的跳躍。

  ——他便能愛上她,輕而易舉。

  直覺尖叫似的發出警報,面對十萬海軍都毫無懼意的戴西西,在某種即將到來襲擊的預感中,下意識向後退一步。

  「我愛您。」

  龜甲貞宗彎起艷麗的笑容,半跪著仰望她,繾綣纏綿。

  「——!!」

  第一次,他見到了她無措而難以置信的動搖。

  「我愛著您。」

  他再次重復自己的心意,毫無虛假。

  足以穿刺她的鎧甲直擊心髒的話語落入她的耳中。

  「知道了我的心意後,您仍然要離開這裡——去一個沒有您愛的人和愛您的人的世界嗎?」

  「……!」

  宛如被鋒利的匕首生生剖開胸膛,她一瞬間露出了疼痛的表情。                           

  作者有話要說:

  我希望我寫文可以傳達到一個事實:每一個角色都是獨立的個體,有自己的思想,而非只圍著主角轉的工具人

  ·

  她除了不願做人的奴隸外,還不願做主子——化用《黑天鵝》:僅僅拒絕做奴隸,還不能得到自由,一個真正自由的人,還需要拒絕做主子。


第99章 第二十七章

  嗒——嗒——

  雨聲在沉沉的烏雲下重重的砸在地上,仿佛遙遠的傳來了某個人疼愛的呼喚,戴西西感到大腦一片眩暈,幾乎無法呼吸。

  「——我愛您。」半跪在她眼前的刀劍如此說。

  「——我家西西最乖了。」那個人慈愛的抱著她說。

  你聽見了嗎?

  你聽見了嗎?

  除你之外的另一個誰,在對我說愛我——

  荒謬的毫無預兆的衝擊令她瑟縮,勉力維持的結界在此刻猝然碎裂,冰涼沉重的大雨鋪天蓋地的砸在身上,迅速淹沒了她。

  她難以置信的緊緊注視打刀,試圖分辨是否是謊言——

  龜甲貞宗坦然的回視她,愛憐而毫不回避。

  你能發現吧,打刀平靜的想,盡管我抱有某種目的,盡管並不純粹。

  但這份愛意是真的。

  謊言無法對她奏效。

  她能看穿所有的虛假,辨明所有的真相。因此——

  他半跪在她面前,將自己的心髒獻給她那般虔誠。

  宛如毒蛇纏繞她的身軀,注入致命的毒液。

  「我愛您。」

  一次、兩次……他能重復成百上千次,這是絕不作偽的真實。

  他仰頭注視她的神情無可動搖,滿心滿意只看著她。

  ——!

  戴西西感到從心髒蔓延的疼痛,好一會,喉頭像是墜著重物,一句話也說不出。

  雨聲利劍似的自天空傾瀉,地面上騰起的水霧幾乎要遮掩她的視線,然而手掌處仍然傳來被握著的觸感。

  宛如話語一般的真實。

  「……愛?」

  她的聲音不穩到幾乎像是發著顫,失措的瓢潑大雨像一張大網籠罩住她。

  「您說這個……是要我……回報您什麼嗎?」

  「不,什麼都不需要。」他的雙眼熠熠生輝,在注視她時,仿佛她才是他的神明。

  「……那麼,是……想從我這裡,得到什麼嗎?」

  「不。」他說,並非謊言的話語流瀉而出。

  他看著她的神情,令戴西西說不出話。

  他的回答完全超出了認知。

  從前到現在,她一直認為,只有親人會毫無條件毫無底線的愛她。現在有人說,不,還有我。

  愛她什麼?臉嗎?身體嗎?性格嗎?

  外表不過是血肉與骨頭組成的軀體,有什麼意義,最終都會化為塵土,這一點對活過了數百年的刀劍來說不更是司空見慣的嗎?

  那麼,喜歡的是軀體和性格拼接在一起的這個人?

  換張臉呢?換個軀體呢?

  喜歡是這樣會隨著外表的改變而更改的東西嗎?

  ……無法理解。

  她搖搖頭,倉促的後退一步。

  不,不……如果換成同伴們,可以理解,他們不會因為外貌的變化而改變對她的態度。但那是友情,遠遠比愛情更靠得住。

  愛情算什麼?施暴的父親被母親殺了的東西嗎?

  她知道,她當然知道這件事。唯一的親人瞞著她,小心翼翼的保護她,但總有那麼一些毫無瓜葛的遠親疏友會出現在她面前笑嘻嘻的用比刀子還尖銳的話來傷害她。

  她也知道這世上的某處一定是存在著愛,純粹的平等的獲得至高幸福的愛,讓兩個原本毫無關系的個體結合在一起。

  ……但不應該出現在她身上。

  無論如何,不應該出現在她身上。

  她算什麼?

  一個隱藏著最深的自我,以假面示人的怪物。

  她愛著人類嗎?

  不,當然不。

  自出生起,從未得到過他人的善意,人群排斥她、冷淡她、輕蔑她。

  她在意過嗎?

  當然不。

  這世界對她而言只有兩個重要的事物,愛著的親人,交談的朋友。

  曾有人死在她面前。卡車的尖銳剎車與人群的尖叫一齊迸發,紅色的血從馬路中央鋪開。

  她只看了一眼,便走開了。

  那個人的死和一朵花的凋零並無不同。

  她站在人群之外,旁觀紅塵俗世,柔軟的,冷淡的,無動於衷。

  旁人對她的傷害已然司空見慣,但善意不同,她幾乎從未得到。

  小賣部的阿姨對她客氣的笑,因為她是客人;老師肯定她的成績,因為她是個省心的學生;同學打趣她又同時隱隱瞧不起她,因為她的外表和家庭。

  她太敏銳,這人世在她看來從無純粹的善意,全都包裹著謊言與虛假,有什麼意義。

  但奶奶說,這世上有許多的好人。

  辛未不會對她撒謊,神不屑於欺騙螻蟻。

  奶奶不會對她撒謊,因為她愛她。

  ——所以,這世上是真正存在著善意的。

  ——所以,她要去相信。

  她將那個冷眼旁觀人世的自我壓下,讓自己的大腦心髒思考精神,全部改變。

  要去溫柔的、懂事的、懷抱希望的,看待這個世界。

  要讓奶奶可以自豪的和人炫耀,說,「我家西西最乖了」。

  她可以做到,這太簡單了,沒什麼困難的。

  奶奶看出了,她知道戴西西是個什麼樣的孩子,她也知道,這樣轉變的戴西西是想看到她在外人問起時,那一臉高興驕傲的模樣。

  她知道,戴西西只是單純的想讓她開心。

  「你什麼樣子我都喜歡。」奶奶說。

  這世上唯一的、無條件愛著戴西西的人,只有奶奶。無論她是什麼樣,無論她是不是個好孩子,她都愛著她。

  她不會欺騙她,所以,確實是存在的——

  純粹的善意。

  這是很久之後才知曉的事實。

  在失去了重要的親人時,卸下全部偽裝的自我,陷入茫然的絕望時,旁人向她伸出了手。

  幫助她有什麼好處?

  踏進剛剛死人的房子,把屍體背上車,為她擦眼淚,忙上忙下聯系殯儀館,墊錢買壽衣,陪她到墓地下葬,送她回家,安慰她擁抱她……

  他們做了這麼多,什麼都不圖,只是單純的為她好。

  她在那時才理解了他人的善意,卻在下一刻毀滅世界——殺了他們。

  她難道真的沒有想過嗎?

  失去了唯一的朋友、失去了唯一的親人。

  孤零零只剩她一個人的世界。

  ——那一瞬間,她真的沒有想過讓它毀滅嗎?

  付出代價的不是她。

  為什麼她還活著。

  她憑什麼得到別人的愛?

  大雨還在下,落在她的身上,比最鋒利的刀子更讓人疼痛。

  「您愛著我……什麼?」

  她聽見自己問道,聲音像是另一個人發出來般陌生。

  這柄美麗的刀劍微笑著,宛如對情人述說心意般真誠深情。

  「因為您善良、正義又溫柔,對待誰都是一樣的平等,毫無私心。」

  「但我想要您的那份私心、您的不平等。」

  「我懇求您將特殊傾注於我。」

  ——轟隆!

  雷鳴伴隨著他的話語重重劈下。

  戴西西站在雨中,像從海裡撈出的幽靈,被一閃而逝的雷光照出慘白至極的臉龐。

  善良?

  她從未這樣仔仔細細的看著誰,在那雙漂亮的瞳孔裡,倒映著她的身影。遠山茜的身影。

  他真的在注視她嗎?他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她在這數十年來做了什麼?

  這一路上,承受了無數的好意。

  想要回報他們,但他們才是真正善良的人,在付出好意的同時,根本沒有想過要回報。

  她不是他們所以為的聖人,她只是想讓那些真正善良的人能夠正直的、一如既往的、在光明的世界中昂首挺胸的活下去。

  於是她去竭盡全力的幫助別人,不讓自己得到的好意枉費。

  正義?

  出於私心將世界政府和時之政府完全推翻,期間害得多少人家破人亡,為了建造一個她自認為更好的新世界而讓舊世界的人們成為基石,保持自己雙手干淨而腳踏成河的鮮血。這算什麼正義?

  ……溫柔。

  戴西西幾乎要被這個詞所刺痛。

  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

  真正溫柔的人,像是落日時的陽光,只會給予輕柔的撫慰,不會傷人。

  而她連那個小小的男孩都沒能拯救。

  他捧著滿手的絢麗的蝴蝶翅膀向她看來時,那份目光讓她痛苦。

  不要給予我愛。我無法回報。

  和我一起離開嗎?

  僅僅一次,她用盡全部的勇氣,這樣問道。

  那孩子毫不遲疑的拒絕了。

  ……她明明知道答案的。

  在瑪麗喬亞那樣扭曲的教育下,他不會願意離開。他是個軟弱的孩子,沒有勇氣掙脫父母致命的束縛。

  ……她原本可以改變這一切。

  強迫他、欺騙他、什麼辦法都好,帶他一起離開。讓他看到大海的粼粼碎光、沙漠中的湖泊、高遠的星辰……

  讓他得到自由。

  她最終沒有這樣去做。

  為什麼。因為恐懼,因為膽怯。

  因為不在乎。

  她懼怕那孩子看她的目光。像是時刻提醒她,最愛的人再也回不來了。除他之外沒有人會這樣看她了,她就是他的世界。

  她怕自己忍不住回應那孩子的愛。

  好痛苦,那太痛苦了。

  同伴和朋友沒關系,最終他們都會離開她。她知道的,她可以接受。

  但親人,不行。做不到。

  她沒有辦法再一次承受失去他的痛苦。

  她不能再讓辛未為她付出代價。

  對不起,對不起。

  沒能帶走你,對不起。

  不能在乎你,對不起。

  她看著眼前的刀劍。

  啊啊,多麼相似,他與那孩子的眼神。

  仿佛把自己的胸膛掏空,小心翼翼的將她放進去。

  他真的知道嗎。

  自己說愛著的——究竟是什麼樣的怪物?                           

  作者有話要說:

  所以,dxx在間章時,究竟有沒有想過要讓世界毀滅。

  ·

  一個人是否能去愛人,取決於童年時候是否得到過正確的認識和引導。父母是反面模式(例如長期冷戰吵架、對孩子冷暴力的家庭環境),會讓孩子難以獲得安全感,也不能正確的理解愛的含義,成長後很難去學習怎麼愛人。

  Dxx至少還有一個親人給了她足夠的愛,包容她保護她。只是因為父母的事,周圍的環境都不接納她,她又天性敏銳,能夠辨別別人是否真的是好意的,於是在成長環境中只得到過親人的愛,而下意識的無視了其他人。(表現在只在乎自己的在意的事,別的都不在意)

  花其實從來沒有正面給予過她回應,所以dxx一直以為是自己單箭頭花(友情意味),花消失後,難過了一陣還是接受了,結果沒想到花居然願意為了她毀滅世界。(因此能接受(下意識預設)同伴和朋友總有一天會離開自己這件事)

  同時,她對友情的上限非常高,而隱隱排斥愛情,因為在她的認知裡,愛情是讓她童年異於他人的原因之一,並且她沒有親眼見過擁有愛情而獲得幸福生活的人,理智上知道有,但情感上難接受。

  友情的話,有點類似於親情,她從小沒有別的朋友,不知道正確的朋友界限是什麼,以親人和她的相處模式來套,就是毫無底線的對他們好。

  威爾弗雷德的事她一直在意。人都是有自我保護機制的,親情是她唯一會回避的點,這一點下意識的體現在她的行動中,德克斯特父母是那種人反而對她來說更好,如果是真心疼愛她的父母,她大概會在第一天就遠遠逃開。


第100章 第二十八章

  「轟隆——」

  巨大的雷聲與閃電交織轟鳴而下,滾滾烏雲極低極沉的下壓,空氣的水分沉得令人幾乎喘不過氣,草地覆著越來越深的雨水。

  胸前的花型鑰匙在皮膚上猛地發燙,隱隱顫抖,戴西西一下按住。

  「……我……我、」

  有那麼一瞬,她發現自己無法對祂說,沒事,沒關系,她不在乎,什麼都沒發生。

  疼痛還在繼續,就在心髒那兒發絞,仿佛連祂也被傳染了般,整個世界不穩的發出輕微鳴叫,大地在顫動。

  「……很快的,我會……處理好。」

  最終,她只能這樣蒼白的保證。

  「你別擔心……你別擔心。」

  掌心中的鼓動逐漸平靜,冰涼的全身只有掌心處被祂的熱度浸染。

  祂沒有睡去,熱度持續的不安定的發散,仿佛再有一次那樣的情緒波動,祂會立刻動用力量。

  這份壓力讓戴西西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沒關系。

  她想,竭力將那間狹小溫暖的房子清出腦海。

  沒關系。

  旋轉的風車、懸崖旁的燒烤架、酒吧的長腳凳、發繩、甲板、棗子、旗幟、勒住肩膀的力道、火焰般的擁抱、同伴的大笑……

  沒關系。

  被贈予的糖、手中的木芙蓉、跳入懷抱的溫度、抽屜裡的手鐲……

  沒關系。

  全部——都是逝去和即將逝去之物。

  很早以前,她就已經接受了。

  翻絞的情緒逐漸平復下來,她緩慢地睜開眼,水霧半遮了她的視線。

  在她眼前,俊秀的打刀保持著同一個姿勢,恭敬的謙卑的、充滿愛意的溫柔注視她。

  她幾乎要在這樣的視線下後退,但克制住了。

  透明的屏障重新撐起,包裹住他們,隔了一層的大雨蒙蒙打在結界上,仿佛整個世界在此刻縮成僅有他們的小小空間。

  「對不起。」

  她半跪下來,與龜甲貞宗平視,黑色的瞳孔隱藏了全部的情緒。

  「我無法回應您的心意……對不起。」

  「為什麼?」打刀輕聲問,「是我的愛不夠嗎?」

  「……不。」

  她平靜的、蒼白的臉龐如同緊緊封閉的蚌殼,片刻前的動搖仿佛不可靠的幻覺。

  「就只是……您愛上的,並非我。」

  這個答案並未在打刀的設想裡。

  「我不懂您的意思……」

  「我並非您所認為的那樣好的人。」

  「您是指您的詛咒?」

  「……我……做了許多不能被原諒的事,」她輕聲道,「哪怕理由再正當,行事再冠冕堂皇,在做的這些事中,一定會有無辜的人被傷害,被詛咒也是應當的。」

  「您後悔了嗎,在知道詛咒後?」龜甲貞宗問,「如果再來一次……您依然會去那麼做?」

  「……我會。」她說,「我也……沒有後悔,我知道我一定會有報應的。」

  ——去死嗎?

  龜甲貞宗看著她,瘦弱的身軀仿佛要在狂風大作的暴雨中折斷般易碎。

  背負著無由來的罪惡感、踽踽獨行於這人世,為了最終抵達死亡的目的地。

  讓她活下去的,究竟是怎樣的人?看穿了她內心最深處的求死欲,而給她施加了祝福。

  盡管這祝福,說不定才是對她最大的詛咒。

  「真羨慕啊。」龜甲貞宗喃喃自語,「您是如此的喜愛他。」

  「……什麼?」

  「您是一個懼怕疼痛的人……如果有誰是您願意忍受痛苦也要去接近的,那麼,這個人對您而言一定重要得無以復加。」

  哪怕是飲鴆止渴,她也要去靠近他們。

  「您無法愛我嗎?」

  龜甲貞宗的眼睛悲傷而專注的望著她,這柄總是從容的略微喜愛逗弄他人的刀劍,在此刻露出了從未展露人前的神情。

  「一絲一毫也無法給予我嗎?」

  「對不起。」

  她只能重復這一句話,想向他伸出手,想讓他重新微笑,但這只是減輕負罪感的自我滿足。

  「對不起……對不起。」

  殘存的雨滴自發梢滑落蒼白的臉頰。

  「那麼……」

  龜甲貞宗嘆氣,認認真真的望向她。

  「請您握住我的手,最後一次將您的溫度賜予我。」

  沒有遲疑的,她照做了。

  纖細的手指與他的手掌交握。

  龜甲貞宗珍惜的露出笑容,混沌黏膩的暗墮氣息於此刻傾瀉而出,完全籠罩了他——

  轟——雷鳴重重落下!

  遠山茜是一個多麼強大的人類啊。

  難以匹敵的武力值,堅定執著的心性,並且,完美的遵守著約定。

  為了那個「活下去」的誓約,在她認為必要時,她的身軀總是包裹著堅固的水結界,最為鋒利的刀劍也無法劃出輕微的傷痕。

  什麼時候沒有?在她毫無防備之時,在她心懷愧疚之時。

  從一開始他就沒有指望她會回應。愛上她,然後被拒絕,緊接著,向她提出請求——

  無論多不合理,她一定同意的。

  她不會傷害別人,因此,在面對他時會下意識的彌補過錯。

  或許這就是人類的軟弱之處,在說愛她後,一定能夠傷害她。

  交握的雙手中,隱藏在指尖的小小碎片,果然割傷了她的皮膚。

  一縷鮮血流出。

  真是好孩子。龜甲貞宗心想,明明發現了不妥,仍然將手給了我。

  條件滿足。

  長時間且大量的淨化溯行軍與暗墮刀劍,以此消耗她的靈力,此刻是她最為虛弱之時。

  動搖她的心神撬開縫隙,得到的名字與真容,指尖相接的鮮血——

  神言在刀劍付喪神的口中凝成。

  「於此刻……」

  陰沉的龐大的黑暗毫無預兆的遮天蔽日湧來,截斷所有退路。

  這個世界瘋狂、沒人性、腐敗透頂,而您卻一直清醒、溫柔、一塵不染。

  您是我的神明、救贖和光芒。

  所以——請眷顧我、寵愛我,不要將視線偏移。

  我愛您勝過愛我自己,只在同伴之下。

  空間中奇異的力量驀地靜止狂風、遮蔽暴雨、消散庭院。

  「墮入黑暗吧!」

  當人類被神怪隱藏起來,去向不明、找尋不見,謂之「神隱」。

  「——『遠山茜』!!!」

  墮入黑暗,落入塵埃,陷入泥濘。

  然後,讓我們得到您——!

  張牙舞爪的黑暗膨脹身軀,迅速侵蝕四面八方,以雷霆之鈞將他們一口吞噬。                           

  作者有話要說:

  注:這個世界瘋狂、沒人性、腐敗透頂,而你卻一直清醒、溫柔、一塵不染。出自薩岡給薩特的情書,之前有妹子寫長評的時候用到過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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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第二十九章

  視線裡一片黑暗。

  沒有一絲光亮的巨大空間,空茫中,聽見由遠及近窸窸窣窣的細小摩挲音。氣溫近乎置身雪地,身軀反射性起了應激性的雞皮疙瘩,肺部充滿了冰涼的空氣。

  人類對環境的信息八成以上依靠視覺神經細胞的活動反饋,純粹的黑暗天然令生物感到恐懼,警惕不知何時而來的襲擊。

  腳下的觸感很奇怪,像是非確定物終點站那般,雜亂的堆滿了堅硬的物體,落腳點很難踩實。

  肩膀微微一動,布滿神經末梢的皮膚向大腦傳遞疼痛訊息,細細的鮮血沿著手臂滑落。

  她抬起手,順著受傷處緩慢的輕輕向上摸,指尖一片寒涼,微有弧度,傳來金屬的質感。

  是一把斷刃的刀劍。

  深深的呼吸,再吐出,氣息在很近的地方被反彈回來,她的四周應當都被這樣的斷刃包圍了。

  被黑暗吞噬後,落入這片區域,給身上割出大大小小的傷口,但出血量不大,暫時不會死。

  這裡仿佛刀劍的墳地,深深地埋著數不勝數的殘骸。控水能力在先前的工作中消耗不少,暫時無法迅速的擴散侵蝕這片區域。考慮到腳下或許踩著無數刀劍,這樣不大禮貌,她用所剩無幾的力氣,輕柔將斷刃利劍推開,將水汽凝結為小小的落腳之地。

  「……呼。」

  鬢發被細碎的吹動,有誰的呼吸停在耳旁。

  她沒有動,也看不見來者。

  現在的力量只允許她維持腳下的立足地,如果再反饋視野,身體會因為承受不住能力而皮膚開裂,不管多輕微,身體的疼痛會一定程度的動搖精神……不能再有劇烈的情緒波動了。

  胸前的花還在持續的散發著熱度。

  有誰在黑暗中將她身周的斷刃推開,從殘留在身上的水汽來感應,次郎太刀、大和守安定、三日月宗近、膝丸、壓切長谷部、藥研藤四郎、龜甲貞宗、鶴丸國永……除卻五虎退,000076號本丸的刀劍皆在此處。

  身體裡殘存不多的靈力。

  「神隱」究竟會將人帶往何處,從未有過明確的記載。這裡似乎是某個隔絕封閉的空間,但並非沒有與外界相連。

  通過本部的傳送陣,她能隱隱感覺到,身體裡供給的靈力仍然在不斷的輸送向外,穩定並且可追溯,意味著這裡離本部並不遠。

  她用最後一點力氣,將水汽凝結蜿蜒,順著靈力的傳送處而去,緩慢的探到外界,延伸至本部。

  很長一段時間,沉默籠罩著這片死地。她的身周明明立著數名刀劍付喪神,卻如無人,仿佛他們將她神隱,卻懼怕她毫無力量的言語。

  在黑暗中,她無法視物,但需要的東西隨處都有。

  她拾起腳旁的一塊斷刃,貼住自己的頸動脈。

  「啊……!」

  她聽見藥研藤四郎倉促的倒抽氣,以短刀的夜視能力能清清楚楚看見她的動作。

  「可以請大家和我一起離開這裡嗎,」她清晰的說,「不然,無論想以神隱交換我做什麼,最終或許都無法得到。」

  她將自己的意圖明確的展露,不接受神隱作為交換條件,讓她違背自己原本的計劃。

  短暫的停頓後,離她最近的刀劍開口了。

  「……可是,您是不死的,不是嗎?」

  喑啞而死氣沉沉,是壓切長谷部。

  默認了他的話那般,沒有誰來阻止她的動作。

  戴西西閉了閉眼。

  ——太好了。

  她如釋重負的想,太好了,龜甲先生並沒有愛上她。誰都沒有愛上她。

  如果在此處的是艾斯和路飛,看見她敢把斷刃抵住自己的脖子,早衝上來一頓罵,哪怕是薩博也會不贊同的對她皺眉,卡爾納抱怨一番後會割地賠款說加班多久都行。

  哪怕知道她只是嚇嚇他們,也絕對會讓步。

  盡管冠以「愛」的名稱,但龜甲貞宗所述說的情感,連同伴的程度都沒有達到……或許是身為刀劍,仍然無法理解人類的情感,只草率的使用了這個詞。

  這樣的「愛」說到底更接近於喜歡,就像是對某種綻開的花、歌唱的鳥那樣,親切的,轉瞬即逝的。

  而被發現不死的能力,大約是23世界的政府咒殺她那次,她在藥研的懷中死去並復活過,那之後也沒有再喝藥研送來的解毒藥……

  太好了,這樣就能冷靜的思考,他們不會因為她而讓步。接下來就是謀略的對決。

  花型鑰匙的熱度冰涼下去,祂再度沉睡了。

  松開斷刃,她平穩的詢問。

  「大家將我帶到這裡,是希望我做什麼嗎?」

  「……」

  「……」

  四周死寂般的靜止,他們仍然懼怕著她似的,誰也不敢率先開口,恐懼她接下去或許脫口而出的咒罵。

  她垂下眼睛,踏出一步,離開小小的水地,向深淵中的斷劍殘骸邁去,搖搖欲墜的等待即將被千百把利刃割碎。

  「——別、——!」

  風聲一下襲來,手臂被牢牢握住,有誰急促的呼吸停在耳旁,制止她的下一步動作。

  戴西西回握住他,感到了對方隱隱的顫抖。

  哪怕知道不死的能力,仍然下意識不想讓她受傷麼……

  他們與同伴的區別在於,假如她表現出了傷害自己的傾向,同伴們會立刻阻止,但刀劍們則要她真的准備去做之後,才會出手。

  很輕微的區別,但這正是最重要的地方。

  他們在與她對抗著,表達不會受她威脅的意圖。

  接下去,他們的做法會是……

  過了一會,有誰握住了她的袖角,小心翼翼而絕望,似乎握住的是一截大海中的浮木。

  「希望您能……留下來。」

  壓切長谷部低低的懇求,痛苦充斥了他的聲音。

  「……無論什麼,都獻給您……」

  「您知道的,我不需要那些。」戴西西安靜的回復他。

  壓切長谷部的下頜收緊,呼吸變得又急又促。

  是啊,他知道的。

  她是無法去當他們的主君的。

  強烈到窒息的負罪感快要壓垮了他。

  明君的上限遠遠高於民主,正直公平的她不會去諂媚他人、構陷他人,如果成為一個掌權者,她一定能做到萬人贊頌。

  然而與此同時,這也意味著下屬上交私權利的個人使用,與她自由的信念相悖,為了維持平衡,將極大的消耗她的精神,她的人格會走向毀滅,最終只剩一個完美的機器。

  留下她,意味著謀殺她。

  然而他不知道什麼是正確。

  他從誕生以來,只理解罪惡與陰謀,想要保護同伴,想要留下她,想要被她使用……

  想要被她珍愛。

  究竟怎麼做才是正確的?

  ——冰冷的雙手被她順著從手肘處延伸上來握住。

  他顫抖了一下,溫暖的,屬於人類的體溫緩慢的接近。

  他被擁抱住了。

  「抱歉。」

  她說,一下下拍著他的後背,仿佛回到鍛造爐中靠近了火焰,溫柔而痛苦。

  「我無法留下來。」

  對神明而言,無論是離別或是死亡,都意味著總有一天將永遠的失去她。

  「抱歉。」

  懷抱中的刀劍緊緊抓住她的衣角,心髒蜷縮到發痛的地步,他分辨不清是暗墮抑或她的言語造成。

  「如果我留下來,您們會讓我離開?」她問。

  灰發的刀劍微微點頭,臉頰頑固的貼住她的頸側,不願讓她看到自己此刻扭曲的神情。

  「那您們呢?」

  「……」

  「留在這兒,懲罰自己徘徊於黑暗中,不見光明,空洞絕望的……等待不知何時到來的碎刀的那一天嗎?」

  「……」

  「同樣的,假如我拒絕,您們會在我面前碎掉自己,直到我答應下來嗎?」

  「……」

  無人否認,戴西西再次閉了閉眼。

  像是從墓中挖掘出的陪葬品,倚著她的這把壓切長谷部總是腐朽暗淡,刀鋒般的銳利從未出現,只有在見到她時,無論多遠,深色的眼瞳會泛出光芒,彷如復活。

  為什麼是由他對她請求?

  因為他是忠誠的、軟弱的、最為依賴主君的刀劍,需要依附在主人身上才能生存的寄生藤蔓。失去了主君,他能活下去,但無法避免枯萎的末路。

  最能令她心軟的存在——他們是這樣判斷的。

  她甚至能聽見他們的謀算,從最開始的告白到現在,一步步的,為了達成自己的目的而逐漸逼近。

  神隱是為了最大程度的削弱她的力量,封閉在無人打擾的空間,假如她拒絕留下,刀劍們將一把把的在她面前碎刀,直到她答應;假如同意留下,刀劍們將解除神隱。

  無論哪一種,他們都決定了最終死亡的結局。

  如果她是遠山茜,這個方法說不定能夠成功。他們會得到一個,為他們獻出一生,指引他們的最好的主君。

  然而戴西西不可能。

  他們不知道,她心中有個怪物。

  「我不會讓您們碎在這兒,也不會同意。」

  她輕聲說,像對嗚咽的幼獸呢喃,怕略大的聲音都會驚到他們。

  「您們還在被過去所束縛,還沒有得到自由,沒關系的,我沒事,回去吧,一起回去。」

  壓切長谷部幾乎要為她的寬容而絕望。

  為什麼……為什麼到了這種時候,您仍然要原諒我們?憤怒也好、悲傷也好、仇恨也好……費勁心力動搖她,卻宛如一瞬的曇花,沒有任何能令她屈服的方法嗎?

  「我們殺了人……」

  他忍不住劇烈的顫抖起來,像是痙攣般死死抓住她,將絕不可饒恕的罪過道出,不知是想要逼迫她還是逼迫自己。

  「那麼多的審神者……無辜的毫無過錯的……被我們貫穿的人類,甚至現在還想要謀殺你——!為什麼您仍然寬容我們?」

  他的質問到最後幾乎變成了悲鳴,長久以來的麻木被打碎,倚靠著她的身軀被濃郁的哀傷占據。

  那些審神者——恐懼的絕望的面孔,無數次徘徊在他們的眼前,懇求他們放過他、跪在他們腳下痛苦但也只能得到冷酷的殺意。那座依山而建的本丸充斥了凶暴的黑暗與累累鮮血,像征他們難以洗清的罪孽。

  懷抱著的這具身軀是救贖、是審判、是罪行的具現化。

  仿佛明晃晃的罪惡倒映在她的眼瞳中。

  然而她依然接納了他們,納入自己的保護,溫柔的公正的……毫無私心的擁抱他們。

  「您為什麼……要原諒我們……」

  為什麼不動搖?

  打刀跪倒在她身前,蜷縮成一團,雙手無力的抓住她的衣角。

  「為什麼……不讓我們得到應有的懲罰……」

  戴西西同樣半跪下去,環抱住他,他的冷汗與淚水打濕了她肩膀處的衣服。

  「因為,我認為您們沒有錯。」

  她平靜的說,像是法庭上重重落下的裁決法槌,將他們的過往袒露於陽光下。

  「我說過了,刀劍不需要背負凶手殺人的罪孽。」

  「……但那仍然是我們自願做出的,我們舉下了刀……」

  打刀嗚咽著劇烈的喘.息,發抖的聲線仿佛電流般,傳遞給了身側的同伴,令他們也發出不穩的痛苦的呼吸。

  「為了保護自己與同伴而被逼揮刀向人,您說這是自願?」

  她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冷靜,仿佛這片墳地唯一的無可動搖的岩石。

  「您在誕生之時,有人教過您何為道德與知識嗎?您知道什麼是正確、什麼是錯誤嗎?在遭遇威脅時,有誰告訴您如何去避免嗎?」

  說得極端些,人去指責野獸不應為了生存而傷人,這有道理嗎?

  「我沒有資格對您的行為去評判,在我的認識裡,您已經做到您當時所能做到的最好,在沒有誰告訴您該怎麼去做的情況下,您保護好了自己,保護好了同伴。」

  沒有接受過任何知識、並不了解這人世,如同一張干淨的白紙的神明,在初初誕生之時,被暗墮扭曲靈魂後,要找到血腥迷宮中不存在的最優解,不傷害他人,不傷害同伴。

  他們甚至為自己沒能救下那些審神者而悲痛自責。

  「被殺的審神者們,哪怕沒有您,時之政府也會將他們換一種方式謀殺。而現在,真正的凶手已經被您們已經處置了,如果仍然於心不安,請去見那些被殺害的審神者的家人,將所有的情況如實告知,只有他們才有資格決定如何對待您們。」

  她擁抱著他,人類的體溫傳遞給冰冷的刀劍。

  「我會與您們一同前往,無數次的道歉,無數次的告知真相,直到您們原諒自己。」

  「……」

  懷中的打刀輕微的抬起頭,發紅的眼角讓他看起來仿佛並不是堅硬的金屬,而是一碰就碎的雪花。

  「……您會留下來?」

  「不,」她說,輕輕拂開他的額頭汗濕的灰發,「我不能一直留在這兒……但,可以再待長一些的時間。」

  打刀露出了似笑非笑的哭泣的神情。

  「……哪怕我們做到這個地步,哪怕讓您傷痕累累,您……也還是願意,為我們讓步嗎……」

  「因為這不是您們的本意,」她緩慢而輕的一下下撫摸他的後背,打刀如同溫順的野獸,馴服的顫抖的靠在她懷中,「如果未曾被傷害、被污染,您們會和其他的刀劍先生一樣,再痛苦也不會用這種方式對待我。」

  「但我們還是這樣做了……」

  「您們只會這樣的思考方式,這是時之政府帶來的錯誤,被暗墮的靈魂無法保持正面思維的精神。」

  「……為什麼?」

  他的聲音輕到幾不可聞。

  「……」

  「為什麼,偏愛我們?」

  戴西西頓了一瞬。

  在她的懷中,這把打刀還不知道自己問出了多麼鮮血淋漓的話。

  這具身體是虛假的,過往是虛假的,未來是虛假的。她此刻所得到的一切都是無可挽回的。

  只有心髒旁冰涼的花型鑰匙是真實存在的。

  「因為您們……有些像我的朋友。」

  她低聲喃喃。

  「最重要的,我的朋友。」

  無法理解人類的情感,想要靠近卻不知什麼才是正確。

  「而且……您們也像我。」

  「……您?……」

  打刀茫然的在她臉上尋找答案。

  戴西西垂下眼睫,感受心髒一下下,平穩的搏動。

  「我曾經,無法相信人類。」

  她的聲音在空空蕩蕩的墳地中蕩開,像是低沉的海浪。

  「我只從人群中得到無視、輕蔑和排斥,於是我也同樣的去對待人群。」

  那個站在人群之外的孩子,眼睛如玻璃珠般的注視世界。

  除了她愛的人之外,誰的生命都一樣,誰的生死都無所謂。

  「我不在乎他們和隨之而來的傷害,那對我而言是毫無意義的事物,我只需要去重視我在意的人。」

  然而她失去了兩者。

  「哪怕是這樣的我……也有人對我伸出了手。」

  在靈堂裡,在大海上,在十萬海軍的對面。

  「他們說,讓我活下去。」

  這樣的她,被數不清的笑聲、感激、喜愛所包圍,似乎連心髒最深處的那個小小的怪物,也被感染了般,變得像人類那樣,能夠笑出來。

  盡管,相逢的喜悅意味著離別的痛苦。

  「所以……」

  她擁抱著壓切長谷部,後者的眼淚不斷落入她的衣襟。

  刀劍的眼淚也是滾燙的。

  「請活下去。」

  身側的刀劍們有誰發出了哽咽。

  「請去相信人類。」

  那些殘留在指尖的橘子香氣、一邊抱怨一邊幫短刀清洗的衣服、細心教育的老師、對他們擠眉弄眼的職員……

  連他們也曾接觸過的,不會傷害他們的人類。

  「請去……相信同伴。」

  她忍不住咬緊牙,讓自己的指尖停止微微發抖。

  「在您想要保護他們的同時,他們也想要保護您……」

  遠遠的,仿佛看見了某把大太刀的本體在日光下鋒利耀眼,頃刻便要揮下。

  「……您們才是被愛著的。」

  肩膀變重,有誰倚靠過來,將她的衣衫濡濕。

  「這是……詛咒嗎?」

  她聽見龜甲貞宗顫抖的問。

  「不。」

  她甚至想要微微而笑,眼眶發熱。

  「——這是奇跡。」

  是重要的人們給予她的,從未想過的奇跡。

  「請去試著相信吧……」

  伴著她的話音,「轟隆——」的巨響自遙遠的頭頂傳來。

  細小的白色的碎片洋洋灑灑從天空落下。

  全黑的空間中出現了光芒的裂痕,如同碎裂的玻璃,寸寸綻開。

  一柄刀刃直直插在天空處,以此為中心,裂痕擴散破碎,光芒落入。

  「不然……會被同伴在大庭廣眾之下用擴音器大罵笨蛋的。」

  她露出仿佛落淚般的溫柔微笑。

  「長谷部——龜甲——!」

  隨著落下的話音,「哢嚓」一下,天空被完全的撬開,黑色空間被突如其來的陽光猛地侵入。

  「三日月——藥研膝丸安定次郎鶴丸——你們這群笨蛋!!」

  螢丸從光芒中跳下,直直落地後向黑暗裡的他們奔來。

  「總是這樣!騙子!」

  不斷有刀劍接二連三從天空處跳來,哭腔響起。

  「說什麼殺了青木自己不會有事,遠山小姐會保護你們!根本就沒這種把握!」

  「咚。」

  跌倒在地的五虎退擦擦滿臉的眼淚,緊跟著衝來。

  螢丸怒吼著。

  「把她要走的事情傳遍,讓不知情的我們去刺探弱點!」

  直到此刻,她終於能看見這片死地的模樣。

  無數的、數不盡的占據了視野範圍以內巨大的刀劍的墳墓,是幾十年來被不斷折毀的兵器,最終掩埋的寂靜的死地。

  「然後!自顧自的暗墮——弄髒自己——為了保護我們!」

  加州清光衝上來,猛地頭槌擊向呆愣的大和守安定。

  「別開玩笑了笨蛋安定!!!」

  這把其他本丸的刀緊緊抓著大和守安定的衣領,憤怒道。

  「搞清楚——要保護你們的,是我們才對啊!!!」

  唯一被排除在計劃外的五虎退不斷擦著眼淚,跪在滿地鋒利的刀劍殘骸上,緊緊抱住藥研。

  「藥研哥……嗚,藥研哥……」

  他抽噎著,眼淚幾乎要燙到藥研藤四郎的心髒。

  每一次每一次,殺了審神者的大家都笑著安慰他:沒什麼,你只是柄沒什麼練度的小短刀,這種事讓我們來。

  每一次,他都被保護著,在大家為暗墮的邊緣搖搖欲墜時,只有他身上的暗墮最為輕微。

  「為什麼……不叫我一起。」退哽咽著,「明明……我一定……會跟隨大家的。」

  哪怕是錯誤的,一次也好,讓他也為他們做些什麼啊。

  藥研藤四郎怔怔的,緩慢的,回抱住他。

  「因為……你是我的兄弟……」

  因為,在這座本丸裡,只有你是純白無暇,干淨明亮。

  鶯丸拽著三日月宗近,怒氣衝衝又強忍著。

  「是笨蛋,沒錯吧,年紀大了連刀劍與人類完全不同這件事都忘了嗎?」

  髭切冷冷抄著手看向自己的弟弟。

  「你所謂的源氏寶重,就只會這種愚蠢的法子嗎?」

  堀川國廣抓住龜甲貞宗。

  「瞞著我們擅自行動——考慮一下我們的心情啊!」

  「啊啊啊啊啊氣死我了你們這群笨蛋笨蛋笨蛋!!!」

  足以驅散整個黑暗的日光籠罩,螢丸氣憤的大吼。

  「我們是同伴啊!!!為什麼不相信我們?!」

  這把小小的大太刀怒氣衝衝,發泄自己的憤怒似的對著天空、對著滿地的刀劍殘骸壓抑著哭聲。

  「也讓我們——來保護你們啊啊啊啊啊啊!」

  在戴西西的懷中,壓切長谷部注視著螢丸,無知無覺般,淚水先一步落下。

  連大地也跟著顫抖,仿佛滿地的刀劍殘骸微微鳴動著,回應活著的同伴們。                           

  作者有話要說:

  對dxx來說,她不可能討厭刀劍的,因為他們既是同伴,也是兄弟,為了對方可以欣然赴死

  這正是她喜歡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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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來准備今天放完,但昨天沒寫完,差最後一章,明天完結卷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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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第三十章

  戴西西被刀劍們從深邃的巨大空間中拉出,終於踩上地面。

  神隱空間的時間與外界並不同步,此時雨已停止,清晨的日光照入大地,空氣中殘存微冷的寒意。

  她的能力還沒恢復,被打濕透的衣服黏著皮膚,身側的某把一期一振將外衣脫下,披在她身上,謝過他的好意後,沒什麼力氣的被某把太郎太刀半抱著帶到長廊處坐下,臉色慘白的平野藤四郎後怕的守在她身側。

  在六七米開外,000076號本丸的庭院被開了一個大洞,暗墮的刀劍們不斷的拉出來,周圍圍了幾大圈沒什麼好臉色的同伴。

  「神隱」中,要將人類隱藏起來,得先有一個地點,對刀劍付喪神來說,這個地點可以是曾去過的某處密林,也可以是人跡罕至的高山。

  而暗墮的刀劍們相比之下,多了另一個選擇。

  在這三十多年來,被時之政府驅使而粉碎的無數刀劍,死後的不甘、遺憾、痛恨、平靜、從容等等情感凝結而成具現化的棲息之地,只有暗墮的刀劍才能隱隱感應的墓地墳場。

  這座墓地幾乎是所有刀劍付喪神的終點,000076號本丸的刀劍召喚並將其隱藏在本丸的庭院之下,是靈力隔出的不存在的空間。按照常理而言,每個審神者的靈力不同,所對應提供本丸的靈力也不同,按照靈力去追蹤被神隱的審神者是不可能之事。

  然而,戴西西將本丸與審神者靈力間一對一的關系解除,變更為統一的供給模式,讓浮空島嶼上所有本丸的刀劍共享所有人類的靈力。

  意即,只要有一柄刀劍付喪神活著,他就與為其提供靈力的人類有著某種極其輕微卻又確實存在的聯系,無論那樣的人類有多少。

  正是順著這種微弱的聯系,本部的平野藤四郎發現戴西西延伸出的快要消散的水汽,並緊急和同伴趕到,物理手段直接破壞靈力空間——既然是刀劍付喪神的墳場,那麼,無論是哪一柄刀劍都有可能前往。

  假如,戴西西固守著時之政府時期審神者與本丸一一對應的規則,那她今日就不可能全身而退——000076號本丸的刀劍打定了主意,哪怕一把把碎在她面前,也一定要讓她留下。

  她想要保護的刀劍,最後也保護了她。

  月野櫻和杉本在之後聞訊趕來。

  前者都算了,後者憑借自己多年行政工作的敏銳性,察覺到本部氣氛詭異,撬開了原本想瞞著他的堀川國廣。

  「居然聯合隔壁十幾個暗墮本丸,反復暗墮自身,趁遠山小姐臨走前要淨化完畢溯行軍的機會,兩方相加超量消耗她的靈力???好,我知道了,從今天起,遠山小姐的工作你們全部分攤!」

  「付喪神去神隱人類?!竟然敢做這種事?腦子出問題了嗎?!要和人類政府開戰你們就直說!想死也別拐彎抹角的連累別人!」

  「和遠山小姐作對沒有好處的,為什麼這麼久了你們還沒有了解啊?未來三年不准休假給我好好上課看書學習考試佃當番馬當番一個都不准逃!」

  「敢神隱遠山茜就算了,居然天真到以為成功了?!她腦子不清醒你們也有毛病嗎?!那種家伙會乖乖接受威脅?告訴你們,她起碼還有三四個後手!愚蠢!!!!愚蠢至極!!!!」

  兩個區區人類面對一眾幾百上千歲的神明,輪番破口大罵,罵得簡直讓刀懷疑刃生。

  戴西西原本在旁邊坐得特別乖巧,杉本臉一扭,把她也罵的狗血淋頭。

  「為什麼把血給那個名字奇奇怪怪的刀,讓他能神隱你?什麼?他告白失敗就給了?我跟你告白你要把血給我嗎?!我現在花錢讓一百人排隊給你告白,你要每人一管血發出去嗎?!」

  月野櫻也不贊同的叉腰指責她。

  「龜甲先生才幾歲啊,遠山小姐你身為更年長的人類怎麼能事事遷就他們呢?很早之前我就想說了,你對他們太沒有底線了!」

  「生活作風不端正!」

  「回去請把八項規定抄一百遍!」

  「下次再出現這種事我絕對會上報我那邊的政府!」

  「別讓杉本先生難做呀,遠山小姐!」

  戴西西:「我、我下次注意……」

  月野櫻&杉本震聲:「你還想有下次?!!!」

  ……

  那之後,刀劍付喪神的生活回歸了以往。

  被神隱的當事人對自己的遭遇沒什麼看法,但表示以防下次還有這種事發生,加急把「神隱人類」列入禁止條例中,違反者三年內不能領工資,如果造成人身傷害還要按照商行規章另行處理。

  而000076號本丸則開啟了慘無天日的白天上學晚上加班的007日常。

  除了未參與的五虎退,每把刀忙得昏天黑地頭重腳輕,問他們還敢不敢再神隱遠山茜,紛紛表示不會再犯這種錯誤了。

  後手多,沒贏面,代價大。

  今後他們一定洗心革面重新做刃!!!

  戴西西也被按著休息好多天,刀劍們認為她就是太辛苦了靈力耗費過度才會被神隱的,勒令她沒睡滿一百個小時不准從床上起來。

  戴西西:……雖然也有這個原因但一百個小時是不是有些太難完成了……

  面對一眾氣勢洶洶的太刀,她明智的選擇了沉默。

  休養期間,參與神隱事件的刀劍一個個過來道歉,尤其是其他十幾座暗墮本丸,就差跪在她面前把自己碎了——雖然當初他們也是打算她如果願意留下就自行碎刀——被戴西西回復「如果實在很愧疚請去考會計證稅務證法律證教師證建築證幫助商行進一步發展」。

  眾刀劍:「……」

  艱難按捺下拔腿就逃的衝動,痛苦的答應了。

  很快,迎來了秋末,准備許久的慶典,總算要開始了。

  從一周前便開始搭台掛燈籠,正式啟動時反而手忙腳亂。寫策劃書的刀劍沒什麼經驗,大方向沒什麼問題,但細節上出現不少紕漏,杉本和月野櫻在後頭慌慌張張的找補。

  戴西西作為商行目前的負責人,需要接待外部的人類客人,包括23世紀的政府、過去與未來時空的合作伙伴、對商行好奇的普通民眾、魔術師遠阪家主和年紀差不多大的赤銅發色男生、埃爾梅羅二世與戴著兜帽的徒弟……

  浮空島嶼上大大小小的刀劍們大笑著快樂的拉著同伴逛攤玩游戲,友好的邀請人類一起加入。

  外來的人們第一次見到這麼多長相相同的刀劍神明,驚異又新奇的小心參觀著,偶爾與活潑的刀劍們一同游樂。

  戴西西從早忙到晚,連刀劍們的節目也沒來得及看幾個,最後被杉本和月野櫻趕走。

  「快去休息吧遠山小姐,你看起來下一秒就要暈過去了。」這樣說著的月野櫻,推著她往外,「這裡我們來處理就好,好歹有兩百多名職員,能處理好的,偶爾也要把工作分出去,別太溺愛我們了。」

  戴西西:……啊這算溺愛嗎?

  她離開本部,這具身體太弱了,還沒完全恢復,此刻正眩暈得想吐。

  穿過人潮,一路上和狐之助、刀匠、刀劍與人類打招呼,大家看她的表情都是相同的高興,沒走多久,懷中便被塞滿了糖果零食和小玩具。

  最終,她在廣場旁的小路上停下來,這裡的長凳被夕陽照得溫暖,灌木叢層疊遮掩,外界很難發現這裡,手中的零碎堆到一旁,靜靜坐著聽不遠處的慶典歡鬧之聲。

  夜幕即將降下,懸掛的燈籠陸續亮起,暖黃色的燈光長長拉出光線,讓暗色的街道與森林透出鮮活的人世氣息。

  似乎每一個世界的慶典宴會都沒什麼區別,一樣的熱鬧、一樣的快樂,笑聲總是不停,很遠都能聽見。

  她感到了小小的開心,和著斷斷續續傳來的歌聲,輕輕哼著。

  「希望你能不要嘲笑而是傾聽我笨蛋似的夢想

  我准備在天黑前告訴你

  我只想變得和你一樣溫柔

  只願祈禱的聲音激昂些再激昂些

  直到彼此心心相印

  我只想和你緊密相系

  ……」

  歌循環播放時,旁邊的灌木裡探出一個小腦袋,淺色上衣的平野藤四郎磨磨蹭蹭的移動過來,小心坐到她旁邊。

  逐漸,夜晚的半弦月顯現,另外幾個腦袋也從樹葉裡冒出。

  「啊!你們竟然悄悄躲在這裡——平野,太狡猾了!」

  包丁藤四郎、五虎退、龜甲貞宗、壓切長谷部以及一眾刀劍接二連三出現。

  「和遠山小姐一起看煙花的機會,才不會讓給平野你,哪怕是兄弟,這種時候也得堂堂正正對決!」

  包丁藤四郎毫不害羞的挺直胸膛,發出暴言。

  「不是人/妻也沒關系,我不會讓步的!」

  平野藤四郎登時站起來:「……哼,我、我的話,哪怕遠山小姐不是人類也……!」

  一期一振對爭執的弟弟們微笑,不知該不該指出,平野如果保持平時的冷靜,堅守座位,現在就不會被壓切長谷部搶走位置了……

  壓切長谷部趁平野藤四郎反駁的同時,插到他和戴西西的中間位置,甚至撈起一只白色的小老虎,整張臉發亮的遞給她。

  「您喜歡小動物嗎?」他恭敬的說,「此前我有一個稱號是夢幻坐騎,您如果喜歡可以試……」

  他的嘴巴被平野藤四郎眼疾手快的捂住了。

  「禁止性/騷/擾和自薦寢當番,違者按規定打掃本部廁所一周。」

  壓切長谷部(眼神抗議):這明明是我的一片心意才不是性/騷/擾……!

  平野藤四郎(眼神冰冷):沒有否認寢當番嗎?

  兩把刀的對視電光火石劈裡啪啦,龜甲貞宗繞過他們直接坐在戴西西另一邊,靠她很近。

  平野藤四郎還在試圖阻止懷有奇怪心思的壓切長谷部,同時得見縫插針的和包丁藤四郎打嘴仗。

  毫不偏心的一期一振見狀,索性牽著五虎退,把不知所措的後者微笑著交給戴西西,然後自己稍稍站遠,與大和守安定和三日月宗近一起在樹下悠閑的交談。

  沒過多久,不斷有刀劍發現這片小小的熱鬧空間,興奮尖叫著加入,簡直快要集齊全刀帳,大家在戴西西身周圍得一圈又一圈坐下玩鬧聊天,發出大笑。

  置身喧嘩中,她卻感到平靜和安寧,能聽見遠處的歌聲還在繼續。

  「可以嗎?」

  在她的身邊,與喧嘩中,龜甲貞宗的視線凝固在森林的某一處,輕輕問著。

  「就這麼簡單的原諒我們。」

  戴西西回答他。

  「大家是在心智混亂的情況下做出那樣的事,而且也接受了懲罰,所以沒關系,」不如說,他們加班的慘狀連她都心有戚戚,「現在大家都上學了,之後如果再重蹈覆轍就得有不同的懲罰了。」

  龜甲貞宗的唇角泛出一絲笑意,又很快收回。

  他非常輕的、宛如隨時能被四周的笑聲淹沒般喃喃。

  「哪怕我說了『愛您』……」

  戴西西坦然的面向他。

  「您並沒有愛上我……或者說,在我的認識裡,那並不是愛,所以,您並沒有傷害到我。」

  請不要自責。他仿佛能聽見她的潛台詞。

  龜甲貞宗想要微笑,同時聽見心髒一下下在耳膜震動的聲音。

  ——不,我愛著您。

  在您說出「相信同伴」之後,在天光揮破黑暗後,我愛上了您……等同於同伴。

  這是我所能給出的最大程度的情感。

  但您不需要知道這件事。

  龜甲貞宗靜靜低著頭,手臂處傳來她淡淡的帶著暖意的溫度。

  她認為自己並非真正溫柔的人,可溫柔的人同時也是軟弱的人,他們沒有勇氣和毅力去改變那些不公。

  她拯救了他們,在更早之前的某處,她也一定,不為人知的做了許多事吧,接受過她的饋贈的,因她而幸福正直的活下去的……究竟有多少人呢。

  盡管身在此處的她,仍然一幅自認沒有什麼大不了的神情。

  ……希望,有誰能告訴她,某個對她而言很重要的人告訴她。

  ——你能活下來,真是太好了。

  希望有誰能告訴她,你已經自由了,接下來,去做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情吧。

  ……啊啊。

  原來如此。哪怕知道,愛是對她的詛咒,活下去也是對她的詛咒,仍然有某個人類,要她活下去。

  他將詛咒化作了奇跡般的祝福——

  「……那麼,」

  龜甲貞宗看向天空,夜幕中的銀河如同粼粼的碎光,繁星密布,浮空的島嶼上歡笑不絕。

  他所能為她做的——

  「我一定,會讓自己自由。」

  戴西西安靜的看著他。

  「不為人奴隸,不奴隸他人,幫助同伴和人類,盡我所能。」

  他的誓言被另一柄刀劍接過。

  「——還有我。」

  不知何時,平野藤四郎筆直的站在她眼前,鄭重又堅決的宣誓般。

  「我會好好看著他們,那些稍不留神就會添麻煩的同伴……誰敢讓自己走上錯道,我就揍他。」

  哪怕無法保護您,也要保護您留下的意志。

  自由的、不被束縛的生活在這個世界,去見從未見過的壯麗風景、去見從未見過的復雜人類、讓自己昂首挺胸的活在這世上——

  「那真是……」

  戴西西忍不出微笑,某種溫暖而心滿意足的情緒盈滿全身。

  「——太好了。」

  她所想要的正是善良正直的他們能夠好好活下去。

  「我們會變成您想見到的樣子。」

  壓切長谷部專注的注視她。

  「不讓您……失望。」

  五虎退怯怯抓住她的手指。

  「去認識這個世界。」

  包丁藤四郎對她燦爛的笑。

  「您的心願——我們會為您達成。」

  一期一振溫和道。

  「所以,無論過去多久……」

  萬千的神明在繁星見證下,發出同樣的祈求。

  「——請您回來看看我們吧。」

  煙花在繁星下盛開,熱烈的炸音回蕩在她的腦海。

  這座浮空島嶼是多麼美麗,木芙蓉與丹桂的香氣縈繞,森林中與廣場上人來人往,更遠處,能聽見海潮的浪聲。

  這些視線……注視她的喜愛的、憧憬的、溫柔的目光,是終將失去的寶物。

  一如既往,她什麼也留不下。

  ……哪怕知道這些,他們仍然對她說,「請讓我們重逢。」

  她感到了眼眶升騰的熱度。

  這是不可能實現的請求,是無法回應的約定。

  ……是她心底最深處的祈願。

  「……好。」

  在綺麗的月光下,她許下了虛幻的諾言。

  他們燦爛滿足的笑了。

  「轟」……

  無數的盛大煙花接連點燃,將光芒送予人間。

  仿佛為在這之下的生靈獻上祝福。                           

  作者有話要說:

  卷二完。

  這卷之所以說dxx和刀劍雙方相互治愈,(刀劍大家應該都能看出來吧?)是因為dxx從卷一的「同伴讓她活下去」開始傾向於「自己是不是要活下去」這點,簡單來說,她開始有了求生欲(雖然很微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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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祝大家元宵節快樂,天天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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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間出現的歌是「霖」安利的曲子,米津玄師的對不起,非常好聽,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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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下是我絮絮叨叨的卷二小結,大家不看也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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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卷寫的時候心情還挺復雜的,因為沒寫完先發出來,一邊發一邊看大家的感想。

  這卷的風格和卷一不同,總體來說沒有卷一燃,畢竟有五卷,每卷都那麼燃,對故事來說到後面就會有些疲憊和重復套路了,在考慮到整個故事的設置後,進行了這樣的安排。不過大概是我的筆力的問題,大家似乎都不怎麼喜歡這卷的劇情。(撓頭

  這卷寫的時候剛好是年底,忙到爆炸,斷斷續續的寫完,質量不算太高,又得在十萬字左右結束,劇情壓縮的比較多,其實再多寫一些細節鋪墊會比較好,但實在來不及了,最後的劇情把我想寫的給拉回來了一點,下次吸取教訓改正。

  有不少小天使和我解釋,主要是成為了dxx唯粉,因此沒辦法客觀的看劇情,我就……心情很復雜(捂臉),作為一個寫故事的人,主角被喜歡被認可,我當然很高興,但同時,主角和劇情在觀看者的眼中產生了對立衝突,這點也是我沒有想到的。

  我個人是希望大家在看這個故事的時候,能有一些自己的思考,而不是單純的以一方的角度看待事情。

  然後必須要感謝我的基友,沒有她就沒有卷二,說不定直接坑了(。

  卷一的時候有說過dxx的性格很難寫,拜托基友幫我看了之後,她指出問題,非常感謝,我永遠愛她!!!!!

  卷二揭露了一些dxx的本質性格,卷一時她外在的表露性格有時會偏向秩序善,但實際上她是中立善。

  其實卷一我都沒有意識到,或者說,在我意識到之前,dxx自己修正了我對她的寫法,偶爾我會對她的性格認識產生偏差,但她可能真的活過來也不一定,在大方向上不會完全按照我的想法去行動,而讓我不知不覺的去以「這樣才符合她的性格」去寫……結果被基友點醒後倒回去看,沒錯!dxx的行動是對的!我甚至不如dxx了解她自己……!

  感謝卷二也還在的大家(我知道這卷棄掉的人挺多的),非常高興還能和你們一起觀看這個故事,要再燃起來的話大概要到卷四結尾和卷五了,那裡有我很喜歡的劇情,不知道有沒有卷一結尾那種燃度但應該算燃。

  謝謝大家!非常開心能和你們一起度過這段時間!

  我們下半年見!!!

  ·

  Ps之後會在隔壁開個推文合集,大家等更新的時候可以去那邊找文看

  ·

  Pps卷四是現代社會的綜(密室逃殺之類的),大家有什麼想看的出場的角色嗎?可以推薦我一些嗎?謝謝謝謝!


卷三·神仙打架與我何干

第103章 第一章

  ·第一章·極夜卡倫(一)

  呼……呼……砰咚……

  清淺的呼吸聲與心髒逐漸同調。

  砰咚,砰咚。

  戴西西蜷縮成小小的一團,四處都是黑暗。

  仿佛回到母親的肚子裡被溫暖羊水包圍,她睜不開眼睛,強烈的困意占據大腦。

  整個身軀僅殘有意識般,感受不到四肢和軀干的存在。陷入極致的黑暗前,她用最後的力氣喚道。

  「……未……」

  回應她一般,身軀某塊小小的皮膚持續發出熱量,於是她閉上眼睛,安心的繼續陷入沉沉的安眠。

  在混沌中,她不知道時間過去了多久,有意識的時候很少,迷迷糊糊醒著時,總要確定花是否還在,好在每次喚祂,都有回應。

  她以為自己和前兩次一樣,從胚芽開始在母體中發育,直至誕生,但這次未免也太久了……她不知醒過幾次又睡去多久,期間感到有什麼柔軟的活物在觸碰自己,小心而充滿依戀。

  這樣的物體越來越多,像是小小的花瓣那樣,逐漸堆積在她腳下,越來越高,到最後她感到自己被羊水以外的什麼東西給軟乎乎的包圍淹沒了。

  有……點……難……受……

  她在半夢半醒中喘了幾下,是冬天到了,母體穿了很厚的棉衣嗎?這種重量都不是羽絨服的級別,感覺是超厚的棉被扎扎實實壓到身上……對母體來說挺危險吧……

  非常漫長的,讓她甚至覺得自己骨頭都睡痛的深眠後,有一天,她突然覺得自己該醒了。

  這種感覺很奇怪,嬰兒的大腦在母體內時沒有發育多少,幾乎依靠本能生存,本來應該連眼睛都睜不開,卻驀地發現自己的思維竟然與成人相差無幾。

  簡單來說就是她現在的腦子足夠做高數了。

  手指試探著抬起,皮膚上包裹某種硬質的外殼,隨著動作綻裂碎開,像是小雞從蛋殼裡破出般,她見到了外界。

  一開始是突然而來的強光,刺激得生理性淚水不斷湧出,嚇了她一跳,立馬捂住花型鑰匙解釋。

  「啊不是我沒哭……!」

  花型鑰匙毫無動靜,甚至變得更涼了一些,戴西西覺得這是祂表達無語的意思。

  她的視線在看見自己的手時停住了。

  這是……什麼?

  她陷入茫然,抬起手——或者爪子——仔細觀察,再上下揮了揮,確定這是長在自己身上的部位。

  白色的毛茸茸爪子,有肉墊,四個指頭,很短。

  視線向下,雪白色的長發覆蓋赤/裸的上身,上身是人類女性的身軀,從肘部開始被毛皮覆蓋,手被爪子替代,腰部之下連接著巨大的長滿花紋的白色尾巴。

  戴西西瞳孔放大.jpg。

  ……怎麼這次種族終於不是人類了嗎!!!

  是奇美拉(合成獸)?還是跨種族□□下生下的混血???

  心情有點復雜……以後吃飯還能用筷子嗎?!

  視線繼續往外,腳下……不對,尾巴下是軟乎乎的觸感,像是坐在白雲上,這麼說來,頭頂離天空地距離感覺也很近……

  再往遠一些的地方望去,從白雲的空隙裡能看見,數千米之下是廣闊的綠色大地,她確實是坐在天空上。

  不僅如此,身周圍著一大群長相奇異的生物。

  獸形,額頭上有兩個短短的角,通體鮮紅色,有鱗片覆蓋在軀干上,牙齒尖銳,爪子鋒利,大概只有她爪子大小,如棉花般將她裹得嚴嚴實實。

  數量粗略一數大約有幾千,正依戀的靠擠著她呼呼大睡。

  「……」

  現狀有點超出戴西西的預料,她不得不緩一下。

  好的,目前是第三個世界……什麼世界來著?

  她絞盡腦汁的回憶,前兩個世界待了幾十年,10454給她的大綱已經回憶不起多少了。

  似乎……仿佛,應該,大概,這次她是貨真價實的反派BOSS。

  從某個的星球遠渡,徘徊於虛空中的怪物,以自己的力量,花費數十億年孕育了一個嶄新的星球——正是她身下的大地。

  那之後,她又陷入深眠,直到這片大地出現了人類,她醒過來。

  然後,她即將毀滅世界。

  將誕生於她的星球,親手捏碎在宇宙。

  戴西西:「……」

  戴西西眼前一黑。

  等等。

  她捂住額頭。

  等等,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為什麼會生下一個星球,她生的嗎?

  多少年?數十億?她這個身體已經有數十億歲了嗎?!!

  這回居然是字面意思上的滅世嗎????

  這個世界的槽點好多啊!!!

  心情正復雜著,腳……尾巴被什麼摸了摸。

  她低頭,看見長相奇異的深紅色生物陸陸續續醒來,在雲上打了個滾,眼睛亮亮的在她尾巴附近蹭來蹭去。

  「嗷嗚!!」

  它們的聲音通過空氣傳遞到耳中,大腦自動轉化翻譯為她能理解的意思。

  它們正對她喊。

  「母親!!!」

  戴西西:「……」

  戴西西:「???」

  喊她啥???

  這群明擺著看起來像是神話生物的獸類是她孩子???

  ……不,從她生了一個星球來看,別說它們,連花花草草都是她的崽……!

  好家伙。

  母體竟是我自己。

  #單身幾十億年後竟無性繁殖生子無數#

  #醫學奇跡#

  #論倫理的包容與泛適性#

  ……

  戴西西深呼吸了一下,覺得自己得先到地上,天空不能給(姑且算)人類更多的安全感。

  這個念頭剛起,尾巴下的雲層一動,身軀驟然下降,廣闊的雲層托著她與獸類頃刻便抵達大地。

  地面是廣闊的平原,森林與灌木稀少,植被以青草為主,氣溫也比較高,初步判斷大概地處亞熱帶。

  初次踩在地上,獸類們試探著拍拍腳下的泥土,從鼻子裡呼出「哼哼」的氣息滾來滾去,撒著歡兒高興的玩鬧起來。

  有了大地做對比,戴西西現在才發現自己的身軀有多高大。

  身旁的獸類直立起來比這裡樹木還要高,大約身長在十米以上。

  而這樣的它們,僅僅不過她的一個爪子大小。

  她的身體大約總長在200米左右,如果把尾巴拉直,或許還能再長些。

  這條長長的尾巴看起來像是蛇尾。

  蛇在許多文化的神話中都有出場,吉爾伽美什史詩中,蛇偷吃了烏魯克國王吉爾伽美什的不死藥,從此可蛻皮長生;希腊神話中,美杜莎長著滿頭的蛇發;尼泊爾則將蛇看做保護神。

  它作為死亡與重生的像征,代表周而復始,承載著人類的恐懼和崇敬。

  她思考著,突然感到腹部有了飢餓感。

  那種飢餓感來得迅猛而強烈,當初在海上漂了兩個月沒吃正常食物都沒有此刻來得嚴重。

  那種感覺,就像是胃部火辣辣的燒起來,沒有任何食物攝入,胃酸甚至開始腐蝕自己的內髒般疼痛。

  戴西西很快連冷汗都疼出來,但仔細的感受,她知道自己並不餓,或者說,那種飢餓不是肉/體帶來的,是精神上的消耗。

  或許是非人生物獲取信息的方式與人類不同,戴西西此刻除了人類的思維模式外,還有另一種更直接更原始的思維收束成線在腦中彙集。

  那個思維本能般的告訴她,她餓,是因為她生了個星球,消耗了大部分的力量。

  身旁的獸類是從她的血肉化作的生物,醒來後,它們的每一次活動都會消耗HP,要麼自己從外界補充,要麼從她身上得到養分。

  她現在虛弱,是因為既要供給獸類的養分,還得忍受誕生星球的虧耗。

  至於如何飽腹,把失去的補回來就好。

  簡而言之,吃掉生下的星球。

  戴西西:……

  好家伙,所以要吃掉星球是因為自己快要活不下去了是嗎。

  飢餓而已,原本她已經很習慣忍受疼痛,但不妙的是,隨著hp的不斷下降,仿佛理智也在跟著下降。

  在注視身旁玩耍的獸類時,她突然湧出了想要吃掉它們的念頭。

  這個念頭來得迅猛且難以抵抗,同時,使用控水能力「視野」反饋,離這裡不遠的大河邊,有集聚的人類部落,看上去並未完全進入到文明時代,身上穿著的是粗麻制成的衣物。

  再遠一些,不同的大洲不同的地區,生存著不同的生物。

  所有,全部納入她視野的生物,她都有強烈的飢餓感想將它們拆吃入腹。

  地面有輕輕的啃咬力度,一只小獸類咬住她的尾巴尖,拽著她往前般,想和她一起玩。

  她忍耐住想吞吃它們的衝動,摸了摸它的腦袋,後者舒服的眯起眼睛。

  「我在想事情,去吧。」

  獸類低下頭,戀戀不舍的又舔了她一口,跑開了。

  她再次梳理信息。

  這個世界故事線的最終走向是她成功滅世,期間有來自迦勒底的人類最後一位御主,帶領人類史上的各式英靈,前來阻止她,但最終被她打敗,滅世成功。

  也就是說,這次只要她被御主打敗,就算結束。

  F○O她玩過,沒問題,大致都了解的,只要她站樁不動,對面輪番上場輸出,貞德梅林瑪修(奶媽+盾的三藍卡,這個缺德組合簡稱真沒媽)三個拐磨到天荒地老,總能打敗她的。

  這樣想著,她的心情總算能稍微放松一些,保險起見查了查自己的屬性。

  ……

  ………………

  ……………………沉默。

  死寂般的沉默降臨於她身上。

  她想立刻呼喚10454問它是不是故意的!

  這個世界的難度!是MAX啊!

  她有多少血?9600萬!!!!

  9600萬啊!!!!!

  隔壁迦勒底血量最高被玩家戲稱血牛的英靈從者恩奇都,也不過2萬血!加上技能3萬!!

  她有9600萬!!!!

  假如三回合內上滿所有的拐和奶,並連發三個寶具,一寶英靈從者嬴政大概能一擊發出100萬暴擊每回合可造成傷害300萬!

  但她的血量足夠政哥哥打她32個回合!!!

  不,這也就算了,她的技能1「神聖的怪物」:每回合自動回血100萬。

  加上技能2「慈愛的創世之母」:賦予自身受到的傷害減半狀態。

  以及技能3「殘酷的滅世之神」:對一切暴擊以外的傷害免疫狀態。

  最後是保有技能:每回合獲得20個暴擊星。

  自奶+減傷+暴擊+超防,怎麼打?!這還能怎麼打!!

  開什麼玩笑10454是准備讓她直接跪在這裡嗎?!

  通關難度越來越大了!

  仔細想想,第一個世界拿天龍人劇本要去毀滅世界,正常劇情走向應該是成為反派boss,與四皇之二(凱多和big mom)聯盟,手下有世界政府,與海賊王和四皇之二(白胡子和紅發)加廣大的人民群眾為敵,最終她能把世界鎮壓於恐怖統治就算她贏——但贏得了才有鬼了,歷史的血淋淋經驗告訴我們和人民群眾為敵是不會有好下場的!

  第二個世界更不用說了,暗墮本丸裡無論哪柄刀劍都有嚴重的心理問題,在不涉及時之政府的情況下想要攻略他們,改變原走向達到毀滅進度80%幾乎不可能,更別提只要想走就會觸發他們保護同伴機制,神隱審神者,再把自己碎刀……任務對像都碎光了就別提什麼改變世界線了!!!

  現在更過分,異聞帶關底Boss,血量9600萬,上一個異聞帶人智統合真國關底boss空想樹總血量才70萬!!

  更何況身邊還有上千個每個血量300萬的獸類!!這哪怕是迦勒底全明星陣容輪番毆打都贏不啊!

  戴西西無語凝噎,很想和10454談談人生——它對她有意見吧,絕對是有什麼意見所以才不想讓她通關的吧?!

  她瞬時閃過四五六個方案,斟酌片刻後,咬咬牙定下決心。

  ……先使用Plan A好了,不行再換B。

  她將視線投向數千米之外的河流旁。

  在那裡,低矮的灌木叢中,人類最後一位御主,正與淺發的亞從者說笑。

  他的身旁,虹色長發的半夢魔感應到了什麼似的,視線直直向她而來。

  ·

  異聞帶???

  ——???資料——

  姓名:???

  性別:???

  職階:???

  屬性:混沌·惡

  身高/體重:???/???

  出處:異聞帶

  地域:???

  神性:EX(擁有最大的神性,星球之母)

  寶具:EX

  對魔力:EX

  技能1神聖的怪物:每回合自動回血100萬(被萬物所愛的神聖軀體,萬物願以自身的生命回報)

  技能2慈愛的創世之母:賦予自身受到的傷害減半狀態(誕生於星球中的孩子,無法完全的傷害賦予自身生命的母親)

  技能3殘酷的滅世之神:對一切暴擊以外的傷害免疫狀態(即將吞噬孩子的怪物,失去了理智……)

  保有技能:每回合獲得20個暴擊星(某個如同奇跡般的存在贈予的祝福)

  羈絆:???

  幕間:???                           

  作者有話要說:

  標題極夜卡倫:指宇宙間兩個或多個不同空間的同時間重疊,空間出現重疊而非扭曲的部分,即空間重疊部分

  我回來啦!謝謝還在看的大家!!

  卷三卷四卷五全是原創劇情,我真的挺擔心自己到底能寫成什麼樣……總之大家有任何看法都請告訴我吧=3=

  ·

  感謝在2021-02-25 2219~2021-07-31 1733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平平無奇哥譚市民 113瓶;紙箱子 89瓶;平平凡凡咕噠子 80瓶;拂黎 40瓶;小武、希遠不想吃玉米、之黎 30瓶;喵喵最可愛、抖s大帥比 20瓶;料理青花魚的頂尖廚師、柚子酒啾 14瓶;御然天黯 12瓶;ycc、孤鬼、阿好、納菲爾茲、黃少煩不煩、花枝、小七 10瓶;檸檬不萌 6瓶;未名、阿晏、檸檬果、妖怪三三、林間小鹿 5瓶;笑小言 3瓶;陌上纖花、20871678、□□一枝花、38370884、白白尼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104章 第二章

  人理保障機構——迦勒底,是為了能夠使人類歷史悠久而又強韌地延續下去,不分魔術、科學,集聚了各領域的研究者的研究所兼觀測所。

  藤丸立香,依靠迦勒底與各個時空的英靈並肩作戰,人類最後的御主(master),在修正了無數個未來後,本次也活躍在拯救世界的異聞帶中。

  可謂貨真價實的救世主,與戴西西這種每次拿反派劇本開局的倒霉蛋不可相提並論。

  在F○O中,藤丸立香有男女兩種性別,據說男性模型是前作F○N女主之一遠阪凜的性轉,女性模型是前作F○N男主衛宮士郎的性轉。

  不愧是你,f○o,老性轉大師了。

  藤丸立香在三日前抵達的未知特異異聞帶。

  與以往能在人類文明史中找到痕跡的特異點和異聞帶不同,此處未曾出現歷史中留名的英靈,也未聽聞過誕生的文化。

  仿佛是一個文明稍顯年輕的星球,人類只初蒙開化,人口數量將將讓部落聚集為城邦,別說文字,連語言都不那麼豐富。

  在分析大氣環境後,達芬奇親判斷,這裡並非以地球為基礎衍生的世界,而是另一個星球。

  按照常理而言,這裡甚至不應被迦勒底多觀測到——此處發生的任何歷史都不會動搖到地球絲毫。

  但既然迦勒底發現了它的蹤跡,藤丸立香決定去看看。

  人工AI的B.B醬好奇的也來瞧了兩眼,對一群落後的智人文明發出「哼哼」的嘲笑,沒准備出場。

  好脾氣(長大後)的魔術師職介吉爾伽美什王,不知為何,在出發前,捏著鼻子把魔術師梅林踢給藤丸立香。

  「帶上,」人類最早的英雄王嫌棄道,「總能派上一點用場的。」

  藤丸立香對英雄王趾高氣揚的派頭不敢有任何異言,不如說,這位經歷過摯友死亡後的烏魯克王,相比年輕時的自己已經好說話太多,至少不會一言不合就開王財搞死自己的御主。

  冠位魔術師開朗的笑道。

  「喲西喲西,就讓大哥哥來幫忙度過這次的難(故)關(事)吧!」

  亞從者瑪修問道:「梅林先生也要去嗎?」

  「畢竟這次的異聞帶很特殊,」梅林笑眯眯道,「沒有我可無法取得勝利哦!」

  冠位資格的魔術師,都擁有著卓越的千裡眼,英雄王吉爾伽美什擁有看透「未來」的眼睛,而梅林則是遍覽「現在」的眼睛。

  ……以及,能夠看到「過去」與「未來」的所羅門王。

  藤丸立香搖搖頭,將令人懷念的面孔隱去。

  既然連那個輔佐亞瑟王的傳說中的魔術師梅林都這麼說,想必此行困難重重。

  「那就拜托了,梅林(先生)!」

  人類最後一位御主與自己的亞從者雙雙道。

  「哈哈哈哈」的這樣爽朗笑著的魔術師,被芙芙一爪拍到臉上,從迦勒底順利傳送至異聞帶。

  「就我們嗎?不帶其他人?」藤丸立香問。

  「我……我會保護好前輩的……!」瑪修說。

  「芙~」

  「這次應當不需要戰鬥,帶多少從者都沒有意義,」梅林走出傳送陣,「本來,那個『存在』就不是僅靠武力能打敗的。」

  伏起的低矮山丘下,一條寬闊的長河蜿蜒而去,在那旁邊,有著矮牆圍砌的人類城邦。

  「走吧,」梅林說,「趁著蒙斯特洛與『她』仍在沉睡,先到城邦中暫居吧。」

  空氣中的魔力(mana)含量比之現代要高出不少,與曾到過五千年前的烏魯克相差不遠——而那是人類與神明尚未分道揚鑣之時。

  「蒙斯特洛和『她』是?」藤丸立香問,他跨過橫道的樹干,拉過瑪修,「這個特異點究竟……」

  「……嘛,這次的行程該說是艱難,還是簡單呢?」

  花之魔術師輕佻中帶著少見的神情。

  「總而言之,是很特殊的情況,流浪中的人之子無意落到此處,按照吉爾伽美什王的說法,『神明的愚蠢私心』——這樣的起因吧哈哈哈哈哈哈。」

  「是說這次的對手是神明嗎?」瑪修不安的問,「和『三女神同盟』時相似?」

  「不,這次沒有對手,藤丸君和瑪修只要做好自己就可以了。」

  隨著花之魔術師的前進,無數小小的鮮花在他腳下盛開。

  「和以往一樣。」

  指引著救世主的梅林,仿佛能從他神秘的笑容中,窺見傳說裡教導亞瑟王的偉大魔術師的影子。

  進入城邦時,與這裡的人們格格不入的外表衣著——尤其是輕飄飄又可疑至極的魔術師——令他們受了不少盤問,最終被警惕的拒之門外。

  不得已,他們只能在附近的河流旁安置下來,好在常年的戰鬥令藤丸立香與瑪修習慣並掌握不少野外生存技能。

  至於梅林,夢魔是以人類的夢為食的生物,勿需進食也能活下去。

  這樣度過了兩日,在第三天時,他們聽見空氣的改變。

  「——」「——」「——————————」

  難以形容的空氣嗡鳴聲,撼動心髒般,讓大腦與身軀與其共鳴著,仿佛血液都在回應嗡鳴聲,在不斷的湧動於血管。

  一直懶懶散散靠坐在樹干上的梅林,在此刻倏地站起,視線直直指向某處。

  「——來了。」

  他斂起笑,遙望著遠方。

  「什……?」

  脫口而出的問話卡在喉嚨裡,瑪修也意識到了,空氣嗡鳴共振的中心,某種極具壓迫感的生物——出現了。

  仿佛黑洞在下一秒將自己吞噬般,根本無法掙扎的、壓倒性的強大與傳遞而來的恐懼占據了每一個細胞。

  握住盾牌的手在微微發抖,這樣怎麼能保護前輩……她不由得責備自己,下一刻,手背被溫暖的覆蓋。

  藤丸立香與她交握著共同立起盾牌,相互對視一眼,瑪修感到心髒安定平穩下來。

  「梅林先生,」她大聲說,「請到我身後來,寶具展——」

  「等等,瑪修。」

  梅林打斷她。

  「不需要展開寶具,沒有危險。」

  「哎?可是……」

  「沒事沒事,」花之魔術師說,讓人感到不放心般,輕飄飄的安慰,「對方不會動手,不如說,嗯,這裡該你出場啦,藤丸君!」

  「啊?」

  被點名的藤丸立香,在接下去的幾分鐘,茫茫然然站到了梅林畫好的召喚陣內。

  「哎——?!」他叫道,「要在這裡進行英靈召喚嗎?!」

  說不定會有敵人的情況下???

  梅林微笑著不停點頭。

  「是哦,沒問題,那邊已經准備好了。」

  哪邊?什麼准備?

  手裡被塞了三顆聖晶石,藤丸立香抓抓頭發,看向一臉無辜又期待的梅林,與暫且收起盾牌同樣迷糊的瑪修,最終還是伸出手。

  「……那我開始了?」

  話說一發單抽能出從者嗎?!

  迦勒底裡流傳著的故事,醫生告訴患者做手術成功率只有5%。

  普通人:完了完了死定了。

  藤丸立香:謔,幾率這麼高?!

  這是出率只有1%的英靈召喚,非的時候上千石頭也不一定能成功……好不安!!!

  梅林道:「嗯嗯,真是期待啊……會召喚出什麼樣的從者呢?」

  ——連你也不知道嗎?!

  很想吐槽,但總覺得一旦開始就會沒完沒了(說不定通訊器對面的達芬奇親也會加入進來),藤丸立香念出召喚咒語。

  「滿盈吧,滿盈吧,滿盈吧……」(注)

  彩色的光圈自召喚陣內亮起,低低的風翻湧泥土,空氣變得稀薄般,分不清是霧氣抑或塵土的氣體縈繞腳邊,風不規則的低吟著。

  「哢噔」一聲,兩塊小小的木制物體從天而降,直直落入陣中,藤丸立香一驚,梅林安撫的衝他做口型。

  「聖——遺——物——」

  聖遺物是為了提高召喚特定從者的成功率,而提前准備的與從者生前相關的物品媒介。

  來不及思考這是誰准備的聖遺物,藤丸立香讓自己的視線從那兩個奇怪的物體上移開,繼續道。

  「吾乃成就世間一切善行者,吾乃集世間萬惡之總成者……」

  一道光芒轟然乍開,連帶著風與空氣以陣眼中心猛地外排,獵獵吹響衣袍。

  「穿越抑制之輪出現吧,天平的守護者!」

  在圓陣的中心,底部虛空升騰而起人影,高挑的人類女性閉著眼,身軀輕微的搖晃了一下,很快站穩。

  金色的長發散在後背,淺色的襯衣和工裝褲讓她看起來應當是近現代的英靈。

  背脊挺得很直,站姿有種……他不知道,有點像淺上藤乃小姐那樣,非常注重禮節的感覺,但又與成長在戒律中而拘束的少女不同,面前的人散發著一種沉穩可靠的氣息。

  年齡大約在二十三四歲,個子比藤丸立香略高,金發淺得近乎發白。

  她在召喚陣中,首先按住自己鎖骨下的某處,仿佛在確認什麼似的,而後放下手,睜開眼睛,微微向他們頷首,彎腰撿起腳邊的木制聖遺物。

  「初次見面,藤丸立香君。」

  如同碎裂的海面般湛藍色眼睛直視他,她以彬彬有禮的語氣自我介紹著,說出令藤丸立香茫然的名字。

  「很高興認識您,我是……嗯,希爾德,接下來的日子請多多指教。」

  ·

  異聞帶???

  ——從者資料——

  姓名:希爾德(真名:???)

  性別:女

  職階:魔術師(caster)

  屬性:中立·善

  身高/體重:174cm/58kg

  出處:紅土大陸

  地域:瑪麗喬亞

  筋力:C

  耐久:B

  敏捷:C

  魔力:B

  幸運:B(EX)

  寶具:B

  技能:

  1.不屈的意志:獲得毅力(3回合)&NP少量增加

  2.神明的饋贈:己方全體防御力提升&己方全體NP增加(3回合)

  3.同伴的加護:賦予除自身外全體無敵(1回合)

  保有技能:

  1.陣地作成:B(快速建立魔術師的「工房」,用於保障陣地)

  2.黃金律:B(想要錢時能通過各種手段賺到,暴擊星集中100%)

  3.鑒識眼:A(能夠看透他人的真實意圖,辨明言語的真偽)

  羈絆:???

  幕間:???                           

  作者有話要說:

  注:廢狗召喚不需要召喚詞(當然也可以放bgm好運來),只要石頭充足(最強的聖遺物是錢)就能抽,但感覺不念這個沒(不)氣(中)勢(二),就還是念了2333

  Monstruo,西班牙語,蒙斯特洛,怪物的意思

  ·

  幸運B(EX)是因為見到花之前是EX(最高等級),但和花在一起,命運被扭曲了,幸運值降到B


第105章 第三章

  戴西西將聖遺物——木制的粗糙面具,操縱水刀簡易做出來的——掛在樹椏上,依稀能看出面具上企鵝和羊駝的形狀。

  「那個……希爾德小姐?」

  身後傳來瑪修柔和的聲音,她回頭,對方遞上幾串放在樹葉上的野生漿果。

  「您吃嗎?」

  淺色短發的少女恬靜的衝她微笑,紫色的戰鬥服在陽光下泛著好看的光芒,小小的芙芙在她腳下繞來繞去。

  謝過她的好意,戴西西接住漿果坐到一旁。

  未經人工培育篩選過的野外果實,味道算不上美味,雪上加霜的是,多蘿茜婭的身體異常挑食,這個漿果原本她認為自己能吃,但剛入口就發現酸到控制不了面部表情,只咬了一口就默默放下。

  她慣常的面無表情並沒有勸阻藤丸立香。

  這位開朗的救世主友好的問她。

  「請問,希爾德是哪裡的人呢?」見她不明所以的抬起頭,他不大好意思的補充道,「我的歷史不是特別好,那個……紅土大陸和瑪麗喬亞,我都沒有聽過……」

  盡管迦中有上百英靈,可謂包羅歷史上的名人,大家要麼沾親帶故,要麼是敵非友,很多英靈間彼此都有瓜葛,哪怕沒有成為英靈,也會在交談出帶出人類時認識的人的信息。

  而涉及希爾德的出處,藤丸立香的知識面確實並不囊括。

  見他吃光了漿果,戴西西將手中的遞給他。

  「您不認識是正常的,」她說,「我並不是英靈,紅土大陸和瑪麗喬亞也並非存在地球的某處。」

  「哎?!」

  「不是英靈嗎?」

  藤丸立香和瑪修吃驚的看著她,梅林「嗯嗯」的笑著點頭,也不插嘴,仿佛在想「多說點多說點」。

  戴西西撥了撥篝火,讓它燃得旺些,一邊道。

  「如果我的記憶沒有出錯,英靈是指被人類所信仰,而在生前死後化作不朽英雄的存在,藉由聖杯或者足夠的魔力召喚,協助御主(master)……這樣吧?」

  瑪修說:「大致是的,您是說,您沒有被信仰……嗎?」

  「我的話,重點可能不是信仰,而是別的。」

  按照常理而言,「多蘿茜婭」是無法被召喚的。

  別說平行世界,這裡和「多蘿茜婭」的所在地根本連星球都不一樣,是完完全全毫不相干的異世界,與迦勒底所在的地球更是一點邊也沾不上。

  「我不確定我是否是英靈,所以自己捏了一個身體,然後通過召喚陣降靈,將意識從之前那個身體轉移到這個身體。」

  為了防止捏出遠山茜——多蘿茜婭盡管挑食,但肉/體強度比遠山茜強很多,後者甚至心髒上還有點問題——她在企鵝面具之外以防萬一還多加了個羊駝面具。

  瑪修&藤丸立香:「啊……?」

  他們茫然的相互對視一眼,沒聽懂。

  「可以……自己捏身體的嗎?」藤丸立香問,「不對,希爾德小姐是這個星球的人嗎?!」

  明明其他人類都在穿粗糙的獸皮你是全棉襯衣加工裝褲?!

  瑪修猜測:「是和衛宮先生一樣,來自未來的英靈嗎?」

  衛宮家堪稱滿門英烈全員英靈,從衛宮士郎本人開始,他養父學妹義姐同學老師未來的自己等等能在過年攜手給藤丸立香發紅包。

  「……應當不是?」

  戴西西想了想,覺得沒什麼好隱瞞的,便把自己那個「創世之母」的由來簡單講述了一遍。

  「總之,」她給篝火加了捧枯木,「因為意外,我生了這個星球,然後身體撐不住,得把星球吃掉補充養分,所以需要換個身體,把之前的身體消滅。」

  哪怕是藤丸立香,在波瀾壯闊的冒險中,也很少接觸這種「我殺 我自己」的操作。

  「???」

  他艱難的消化了一會,覺得手中的漿果也吃不下了。

  「你想殺了自己嗎?」

  戴西西覺得這應該沒有違背和同伴的約定。

  「無論『希爾德』或者荒野中的那個身體,都只是暫時的,身體雖然毀滅了,但精神會繼續下去,也不算殺死自己。」

  「可、這樣不會痛嗎?不能……換個方法嗎?」

  「沒事,那邊的身體現在只是個空殼,沒有痛覺。不這麼做,飢餓和狂暴會扭曲我的理智,最終走向吃掉星球的末路。」

  事實上,在她雕刻木制面具的時候,已經感到飢餓越發強烈,快要到難以忍耐的地步——她甚至真的已經吃了一大塊土地,現在,數千米之外的荒野裡,還殘留著巨大的空洞,那是被她吃光後勉強找回理智,艱難制止自己的結果,否則恐怕這片大陸都會落入她的腹中。

  這也算是新鮮的體驗,她從來沒想要什麼東西到幾近瘋狂的地步,並由此確定,理性果然是人類不可或缺的韁繩。

  「以及,謝謝梅林先生。」她直率道,「提供了召喚的魔力,麻煩您了。」

  原本在正經的聖杯戰爭中,召喚從者的魔力由聖杯提供——將英靈座上的英靈投影到現世的魔力,顯然不是現代的魔術師提供得了的——而迦勒底是通過從者供能設備。

  因此,盡管是非正規的召喚陣,但仍然需要魔力支援,除了「母體」的身軀殘留不多的魔力外,梅林也提供了幫助。

  虹色長發的魔術師在篝火的光芒下,顯露出特殊的非人氣質,這種氣質令他區別於這個世界,仿佛世間的生物都在尋求生存,而他則是以生物「尋求生存」這點得到自己的生存。

  梅林對她露出微笑,爽朗地道。

  「沒什麼,那位烏魯克王短暫的看到了你在這個星球的未來,因此認為,有協助你的必要,就扔我過來啦哈哈哈哈——不過,他肯定不會承認,說什麼『就當是幕間的鬧劇,讓螻蟻的掙扎好好來取悅本王吧』之類別扭的話。」

  瑪修在一旁特別小聲的提醒:「被吉爾伽美什王聽見了,梅林先生您會很危險哦……」

  梅林揮揮手:「沒事沒事,他正和恩奇都打架呢,顧不上我這邊——我看看,現在伊什塔爾加入了,變成三方混戰————嘛,反正我喜歡女孩子,在藤丸君拯救世界的閑暇,看看你的結局也不錯呀。」

  藤丸立香也問道:「希爾德另外的那個身體很強,憑現在的身體能打敗嗎?」

  黑發的少年認真的擔憂的注視她,外表確實和上個世界見過的遠阪家主有幾分相似,令她感到了懷念。

  戴西西道:「正因為是我,才能打敗她。」

  藤丸立香露出疑惑的神情。

  她正想繼續解釋,聽見身後的灌木叢裡響起一聲陌生的驚呼。

  「——啊……!!」

  他們順著聲音望去,一名女性背對他們的方向,忙不迭向後逃,慌亂間跌倒在地,對上他們的視線,恐懼的連連後退。

  「請……請不要吃我!」她驚慌道。

  半夢魔與三名人類與芙芙:「……」

  藤丸立香撓撓臉頰,友好的在她不遠不近的地方停下,露出關切的表情。

  「我們不吃人……沒事嗎?有哪裡受傷嗎?」

  女性看向他們的目光仍然充滿害怕,雙手不安的捏住木簍,那裡面裝著干樹枝和一些野果。

  她的身量不高,大約到戴西西的肩膀,年紀應當也不大,但臉龐有淺淺的皺紋和皸裂,黑發,圍著簡陋的粗糙短裙。

  面對這群無論衣著還是外表都與她完全不同的生物,女性顯而易見的陷入恐慌。

  瑪修擔心道:「似乎是腳踝扭傷了,附近有個城邦,我們帶這位小姐過去吧。」

  戴西西也蹲下來,查看她的傷勢,淺金色的長發從肩頭滑落。

  是……太陽的、顏色……

  女性小心的偷瞄著她,身體僵硬。

  「失禮了。」

  戴西西這樣說著,將自己的長發塞到女性手中,後者嚇了一跳。

  「……啊、……」

  陽光……被她握住了!

  趁女性微微失神,戴西西固定住她的腳踝,用力一正。

  「嗚!」女性短促的驚叫,下意識縮了一下。

  疼痛很快褪去,扭傷的腳踝恢復到正常的位置。

  戴西西抬起頭:「我把關節正回去了,但還是盡量別走太久的路——請問您住在哪裡,能允許我們送您回去嗎?」

  女性猶疑的視線徘徊在她與身後的幾人。

  藤丸立香和瑪修露出讓人安心的笑容,連梅林都在竭力展示無害的氣質,芙芙充分發揮寵物(?)特性,乖巧的「芙」的叫著。

  「……」

  最終,女性不安的輕輕點頭。

  ……

  女性的家在藤丸立香先前到過的城邦中,這附近只有這片人類聚集地。

  在「創世之母」的身體內時,戴西西能感到星球的各地都散居著人類,大部分都是黑發。多蘿茜婭的淺金發、梅林的虹發、瑪修的粉發在這裡異常罕見。

  最終,看在受傷的女性為他們辯護的份上,城門的看守勉為其難的放他們進去。

  這時候的城邦,外部堆砌著散石累壘的低矮城牆,用於防御野獸,內部則已有了初步的交易雛形,不少商品零散的放在地上,供人挑選。

  他們一行的外表很招眼,梅林仍然是一幅笑眯眯的模樣,這位半夢魔沒有人類的情感,對打量警惕的視線視而不見。

  戴西西抱著受傷的女性,步伐穩定,沒有把自己的淺金發從她手中抽離。

  藤丸立香和瑪修在眾人矚目的視線中稍稍有些不好意思,回以周圍善意的笑臉。

  受傷的女性居住地離城門不遠,沒多久便到了。

  戴西西將她放在木板床上,大約是這年頭沒什麼娛樂項目,附近的居民紛紛聞訊跑來圍觀他們,一層又一層擠滿街道。

  面對仿佛看珍稀動物的人們,藤丸立香好脾氣的和瑪修相視笑了笑。

  順利完成「護送傷員回家」任務,戴西西起身,准備和藤丸立香一起離開。

  「啊……你們要走了嗎?」

  戀戀不舍松手的女性,怯怯問道。

  這個星球的語言系統和地球不同,與其說是戴西西聽懂了她的話,不如說是以魔力的形式自動在腦海中翻譯——這點比前兩個世界好,不用重新學習語言。

  瑪修對她點點頭,露出笑容:「是的,您接下來好好休息吧。」

  更靠近門口的梅林,被蹲在地上的小孩子好奇的揪住垂地長發,連聲「嗚啊啊」的發出輕微痛呼。

  戴西西也沒能幸免,另一個小朋友騎在窗沿上,悄悄摸她後背的淺金色長發,她裝作沒發現。

  小孩子們大著膽子喋喋不休的發問。

  「你們要去哪裡呀?」

  「是哪裡的人?」

  「沒見過的頭發顏色和眼睛顏色呢……」

  「是蒙斯特洛嗎?」

  「笨蛋,蒙斯特洛是那種鮮紅的怪物,跑得很快『嗷嗚』叫的那種,他們是人……大概是吧。」

  旅行中的御主與英靈,向大家告知自己的來意。

  「我們是為了荒野上的『那個』存在……」

  眼見他們並沒有什麼惡意,大家迅速圍坐下來,一邊順手分吃野果一邊津津有味的聽著。

  「你們是為了殺掉那個巨大怪物?」

  「昨天突然出現在荒野那個?」

  「白色的、特別特別高,蛇尾,還有蒙斯特洛守在她身旁?」

  戴西西索性將長發剪下幾縷,分給小孩子們。瑪修把盾牌舉出,讓小孩子們輪流摸摸。

  人群中一個男人豪爽道。

  「既然如此,你們不如留下來。」

  「哎?」藤丸立香愣了一下。

  旁人紛紛附和。

  「是啊,沒錯,留下來吧。」

  「這個天的晚上還是挺冷的。」

  「既然你們不是什麼壞家伙,那就留在城裡吧,野獸經常襲擊人呢。」

  他們熱情的邀請著。

  「還沒謝謝你們救了阿金,來我家住下吧。」

  自稱是受傷女性「阿金」的哥哥的男人爽快道。

  「野外待著總歸不方便,不是嗎。」

  藤丸立香和瑪修對視一眼,高興道。

  「非常感謝!」

  梅林笑眯眯的:「太好了,不用露宿野外了。」

  戴西西想了一下:「……麻煩大家了,有什麼是我可以做的嗎?」

  「是啊,」瑪修附和,「請讓我們做些什麼吧!」

  人們相互看了看,爽朗地笑了。

  「既然這樣,那麼——」                           

  作者有話要說:

  住宿地,get√

  ·

  卷三有十幾章,卷四還在寫(我的速度真是無可救藥了),但應該能保持日更到完結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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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第四章

  位於長河旁的小小城邦的一天,起始於打獵與吆喝。

  這時候的人們遵循著古老的生存方式,與野獸戰鬥,保衛地盤。

  人們大多穿著由樹葉藤蔓的纖維揉搓編織而成的衣物,還沒有進入到紡織的地步,更別說機器的誕生。

  關於食物的攝入也是最簡單的烤熟,附近沒有大海,也就沒有最常見的產鹽區,都是通過喝動物的血攝取鹽分。

  好在他們已初步馴化了植物,嘗試種植,也開始豢養家禽,盡管文明程度尚不發達,也尚算踏入了可供研究的歷史領域。

  因此,當阿金委托他們幫忙編織外衣時,拿著樹皮藤蔓的眾人,接受到毫無准備的任務而齊齊陷入緘默。

  要把這東西變成衣服嗎?樹皮和藤蔓?!

  讓梅林直接施展幻術來得更有效吧!不如說,他們概念裡的做衣服是「拿出布-剪裁-縫合-完成」,而這裡竟然是從「揉搓藤蔓-捻成纖維」開始!!

  瑪修:「對、對不起,阿金小姐……我不會這個……」

  藤丸立香:「拜托請教我們吧,我們會盡快學會的!」

  戴西西:「……」

  她望著手中的原材料(字面意思),再抬頭緩緩四看,泥地面,沒有桌子,衣服大多是肮髒的獸皮,吃食是野果烤肉,幾乎沒有調料,鐵器尚未鍛造,記錄依靠最簡單的奇怪符號。

  ——種花家的基建本能被觸發了!

  「等等,」她鎮定而富有經驗道,「我們應該得先從頭開始。」

  「……啊?」

  瑪修和藤丸立香茫然的看她。

  「從頭?」

  「開始?」

  「……什麼?」

  ……

  盡管戴西西也從未接觸過「人類手工業技術發展歷程」。

  上一次搞基建還是在紅土大陸,但那裡最多解決吃飯水利土木革/命問題,不至於連衣服都得從頭造。

  這完全是她的知識盲區,一片空白,什麼也不知道——或許釀酒有些經驗,但這地方吃飯都只糊口,並沒有多余的糧食能拿來奢侈的作飲料。

  不過沒關系,藤丸立香——人類最後的御主,與路飛同等級的攻略水平,迦中上百英靈,囊括古今中外,連神話時代的從者都應有盡有,從玄學到科學一網打盡。

  打開通訊器的是「萬能之人」達芬奇,聽完他們的想法後,達芬奇親摸摸下巴。

  「挺有趣的,」她發出「嗤嗤」的奇怪笑聲,「我去問問,有誰願意來幫忙。」

  湊(愛)熱(八)鬧(卦)是全人類的天性,連英靈也不能免俗。

  迦勒底的從者們一聽有熱鬧,紛紛擠在屏幕前。

  法老王奧斯曼迪斯得意洋洋:「哼哼……你們算是問對人了,余的國度可謂歷史上最先栽培亞麻紡織制作衣服!」(注1)

  「然後用來包木乃伊嗎。」

  英雄王吉爾伽美什嗤之以鼻。

  「說到衣料,外表當然是最重要的!所謂七分靠外在,剩下的三分才靠內在,不美的東西沒有存在的必要!要說紡織,當然是兼具美觀與實用的卡吾拉凱斯(注2)才是頂尖的存在!」

  「瞧瞧我聽到了什麼,哈哈哈哈!」

  現存唯一四大文明古國的始皇帝表示,區區粗麻獸衣而已,都過來給他學習絲綢大國的經驗——從黃帝時代便養蠶織絲,甚至被古希腊人稱作「絲國」,在古代便遠銷歐洲,價比黃金。

  「絲綢才是真正富有和地位的像征!……當然,得先把蠶和桑樹找到,然後制造織布機……」

  「喂喂,那邊的皇帝,別只考慮自己,要說人民穿著便利美觀的,當然是卡吾拉凱斯吧!」

  「亞麻更透氣輕便!」

  「不,絲綢,當然是絲綢!何止七分看外表,絲綢的外表能打十分!」

  「附議。」←陳宮。

  「附議。」←虞美人。

  「這個嘛……」埃爾梅羅二世(諸葛孔明)道,「嗯,附議。」

  「中華從者尚可饒恕,那邊的英國人在附議個什麼,你們是在挑釁余嗎?光輝大復合——」

  「啊啊啊啊啊等等!!!」藤丸立香慌忙打斷,「請不要在迦勒底開寶具!!!住手啊啊啊——!」

  戴西西:「……」

  本來只想學習如何制作方便便宜好洗耐髒的衣服,突然變成了文明之間的大亂鬥……!!!

  此時一位散步的迦爾納經過.jpg

  這位和恩奇都堪稱同等級的ky,無視打得煙塵四起的英靈們,毫無插隊的意識淡淡道。

  「棉花。」

  「……棉花?」

  戴西西和藤丸立香面面相覷。

  作為現代最為廣泛的紡織物之一,在同等生產力水平下,棉布相比絲綢的昂貴與麻布的粗糙,既易得也更貼膚。

  棉花種植最早出現在地球約公元前五千年的印度河流域文明中,需要將棉花采摘後進行梳棉,清理、解開打結的棉花並把棉花纖維收集到一起,用力拉伸和捻搓加強強度,再捻揉成線。

  可行度很高,不過……

  瑪修疑問的歪頭:「這個時代有棉花嗎?」

  好問題。

  在一個全新的世界裡,存在棉花這種經濟種物嗎。

  戴西西這個字面意義上的星球之母被問住了。

  藤丸立香見狀立刻找補道:「或者拜托大家帶棉花的種子過來種植……?」

  「啊,這倒不必。」

  梅林踩著盛開的花瓣輕快走來,早先說要幫忙時「哈哈哈」的飛快溜走,和捶打樹皮的小姐姐調情完畢後,此時總算出現了。

  他開心的觀賞屏幕裡英靈混戰的現場,一邊道。

  「這裡是希爾德小姐孕育的星球,某種意義上,與魔術師展開的幻術相似,都是將自己的幻想成真——因此,這裡和希爾德小姐腦海中的印記應當有許多的重合,找找吧,說不定會有很多熟悉的作物呢。」

  戴西西遲疑:「但我生下這裡的時候,並沒有意識……?」

  那時候基本上都在睡覺,很難留下什麼印記吧……?

  「是意識的深處,這個星球依照你的指向而成,即是說,如果你想要一個乖巧的孩子,那麼這個星球便不會發生爭吵,想要和平,便不會出現戰爭,想要封閉,便無人可以踏入,想要冬雪皚皚,我那只有漂亮的鮮花便無法盛開。」

  梅林衝她笑了。

  「索性,你想要的大約是一個自由的星球,我們才能站在這裡——這裡的一切依附著你的潛意識,應當存在許多你見過的生物體。」

  接下去的「視野」反饋,證明了梅林的判斷。

  不止是棉花,連玉米紅薯小麥辣椒土豆番茄甚至水稻都有,同時,在稍遠的地方,藤丸立香和瑪修發現了不屬於地球的植物,經她辨認,應該是東海的百色樹、藍藍草和水麥子。

  戴西西覺得,如果在這個世界發現人魚巨人精靈和魚人,她都不會驚訝了。

  有了棉花,但現在並不是采摘季,他們最終還是決定先用亞麻進行編制——至少比藤蔓和樹皮好些。

  如何用亞麻編織衣物這個問題過於專業,他們挨個請教埃及英靈奧斯曼迪斯、克利奧帕特拉和尼托克麗絲,被塞了一腦子古老的技術。

  什麼把成熟後的亞麻從根到葉完整地收割(怎麼判斷成熟?),讓其腐爛(腐爛到什麼地步?),留下堅實的纖維(哪種算堅實?),然後紡織成布(那個「然後」裡是不是省略了太多的細節了!!!)。

  最後,看不下去的克利奧帕特拉率先穿過傳送陣,跑到這邊的世界來。

  「真是的,這點小知識都聽不懂,未免也太沒用了!」這位埃及艷後趾高氣揚的說,「來吧,御主,這裡就讓我好好教導你——還有那邊的,沒錯就是你,奇怪的金發女,過來跟著學,我可不要廢物,不懂的地方記得及時提出來啊!」

  由於她的聲優是釘○理惠,戴西西對這份傲嬌非常適應,甚至有點想聽「無路賽」循環曲。

  三人接受「埃及艷後溫柔抖S課堂教育」數小時,期間手把手的學習如何識別成熟的亞麻、收割、晾曬,剩下的編織要等亞麻腐爛,克利奧帕特拉意猶未盡勉為其難的放過了他們,准備之後繼續。

  而梅林,這位聰明的(有眼見力的)英靈,在克利奧帕特拉到達的第一時間再次溜掉,現在根本找不到人影。

  精疲力竭的藤丸立香被埃及艷後拽著,「快給本法老好好介紹這片區域!」,並無視前者「我也才來——!」的辯駁,毫不留情的與御主踏青去了。

  瑪修發出「哈、哈」的勉強笑聲,同情的衝前輩揮手,然後與阿金家的女兒一同去修繕房屋。

  戴西西則和當地居民一起查看水渠,干起老本行。

  城邦裡的水渠很淺,只有一個排污的作用,引水是直接從河裡打來,一旦遇上豐水期,水渠別說引流,很輕易便會被上漲的河水淹沒。

  他們似乎還未建立完善的水利系統,對基建的認識尚且停留在最基礎的地步。

  說到基建,中華從者又來了,紛紛嗑瓜子般圍觀了起來。

  「唔,這回是要建水渠嗎?」

  始皇帝來了興趣。

  「服飾也就罷了,麻與絲綢無甚所謂,最終他們都會認識到絲綢的完美!但——沒錯,水渠,包括之後的城邦規劃房屋建設,當然得由朕來!」

  其他斷代過的文明怎麼可能比得上從古至今都是基建狂魔的中華從者!在炎黃時期,君主甚至都是首選基建人才(大禹)!(注3)

  秦良玉荊軻李書文等武系從者在治國上確實插不上什麼話,但出於對歷史的尊重,認為區區一個原始小城邦,實在夠不上讓始皇帝親自出馬的地步。武則天也不必。

  這時候哪吒自告奮勇,「我來我來!」的撇開商議中的同伴,殺出重圍成功抵達目的地(旅游點)。

  戴西西:「……可以嗎?」

  修建水渠城邦規劃房屋建設和她的專業不對口吧???

  哪吒很自信:「沒事,治水我很在行的!」

  戴西西:「……」

  是指把興風作浪的龍王直接抽筋扒皮從根本上解決水患的在行嗎?!

  哪吒圍著荒地轉了兩圈,單手叉腰,爽快道。

  「嗯,比想像的困難呢!」

  「那是當然啦,」達芬奇親道,「可別小看水渠啊!」

  哪吒:「我去看看城邦全貌!」

  像風一樣騰空消失,戴西西「……」的默默揮別她。

  她的身周圍了不少人,正在商量如何擴居,至少得先把規劃圖做出來。

  迦勒底的王者之戰還在持續,期間藤丸立香被迫數次慘叫制止「請別開寶具」「也不要暴擊」「牆!牆碎了!!」「請停止!每一個文明都是偉大的值得敬佩的令人敬仰的啊啊啊!」

  戴西西:「……」

  為辛勞打工養迦糊口的同時還不得不心力交瘁與從者相處的救世主點蠟……!

  中途展開了諸如——

  「扁擔都沒有??落後!」暴擊X1。(注4)

  「別以為只有自己的文明了不起啊不過是區區始皇帝罷了!」王之財寶X1。

  「謔謔……最古老的史詩記載一生摯愛是個男人的文明就很了不起嗎?還不如旁邊拯救國家只能靠女人和矮子的國度呢。」萊妮絲毒舌攻擊X1。

  「那個……大家別吵了……」溫柔的聖女苦笑。

  「我的聖少女……啊啊你是多麼的體貼聖潔,我這就讓這群無禮的人消——」

  「沒關系吾友,我們有優點的!至……至少法國菜還……」

  「要說美食,我們也……」崔斯坦沉思。

  「英國人閉嘴。」眾人齊聲。

  各種過激言論辯駁ing。

  英國系從者被暴擊,同時與法蘭西系從者互相傷害,自古就靠武力擴張擊退敵人的大國們開始了內戰。

  怕被暴風眼掃到的普通人類:「……」

  默默的避開他們,盡量貼牆溜走。

  ……

  各國間的攻擊止步於夜晚的到來,罵得口干舌燥上火的英靈們紛紛休戰,回迦勒底喝水吃飯預備下次再干。

  同時他們拎上自家國籍的從者們補課,勢把全球歷史如數家珍,從中找到自家無可比擬的絕對優勢地位(如果實在沒有,那就動用寶具。武力的勝者才是勝利女神頭頂永恆的桂冠!)。

  留在城邦的人們則是吃上阿金准備的煮魚和烤肉,飽餐一頓後,疲憊襲來。

  睡覺安排房間時,阿金的家裡只有三間,她和家人擠一間,空了兩間給他們。

  戴西西原本計劃和瑪修一起睡,梅林和藤丸立香一間。

  結果被梅林「哈哈哈哈這可不行,很危險的很危險的」阻止,讓瑪修和藤丸立香睡一間,他到屋頂看星星。

  瑪修(臉色爆紅):「!!!」

  藤丸立香(臉色爆紅):「!!!」

  戴西西:「???」

  和她一間房睡覺很危險嗎???

  但也還是得給梅林留房間……於是,明明兩間客房,梅林瑪修藤丸立香三人一間,戴西西/獨占一間。

  戴西西:……總覺得哪裡不對,有點在意……!

  這樣微妙的想著,他們互道晚安。

  這個時代的夜空布滿繁星,像是絲絨上撒著碎鑽,偶爾有野獸的嚎叫從遙遠處響起,為夢鄉添上點綴。

  第二天,天色剛蒙蒙亮,淺色的日光透過窗子斜斜落在戴西西身上,模糊的意識慢慢浮起。

  她正准備醒來,察覺到有一塊影子覆了上來。

  冰涼的陰影遮住日光,將她半邊身體籠罩暗色。

  閉著眼睛什麼也看不見,但奇異的,她能感覺到影子俯身向她。

  沒有布料的摩挲,也沒有呼吸聲。

  非常安靜,如同死者的軀體在向她靠近。

  陰影最終停在她的上方,一動不動。

  戴西西穩定的呼吸,等了一會。

  陰影沒有絲毫移動,就保持著那樣離她極近的距離,仔仔細細觀察她般,遮蔽陽光的冷意慢慢浸入身體。

  不知是否是她的錯覺,在這短短的時間裡,鳥鳴一次也未響起,風聲靜止,整個世界宛如死寂。

  「……」

  戴西西睜開眼睛。

  一張沒有五官的白色臉龐,猝不及防湊在她面前。                           

  作者有話要說:

  注1:在5000多年前的新石器時代,古代埃及人已經栽培亞麻並用其纖維紡織衣料,埃及各地的「木乃伊」也是用亞麻布包蓋的。

  注2:卡吾拉凱斯(kaunakes)是古代西亞蘇美爾人所穿的一種衣服的名字。

  注3:以前看到的外國文獻裡提到,研究我國炎黃時期的歷史,基本上統治者都得有一技之長

  注4:扁擔是我國特產,世界範圍內的其他國家都沒有(所以他們挑重物時大多舉在頭頂)

  ·


第107章 第五章

  出現在戴西西眼前的「什麼」,是從未見過的古怪異常。

  它沒有五官和頭發,只是一張曲面,渾身白色。

  軀體——大約是軀體的部位,也與常人不同,兩只從肩膀處延伸的手臂垂到腳踝,根部沒有手掌和手指。

  支撐著軀干的兩條腿細得僅有食指粗細,極其不協調的脖子長得從床沿探到她眼前。

  這仿佛是某種生物在粗糙的擬人,但捏出的身軀只是隨意糊弄般,毫不在意這樣拙劣的模仿對人類來說意味著什麼,就像人類不會去仔細比照螞蟻的身軀比例。

  面前的生物分明沒有眼睛,但它給人的感覺,就是在非常專注的注視眼前的人。

  戴西西與它對視片刻。

  某種熟悉感攫住她的感官。

  看著它時——那種保持不遠不近的距離,固執得只會在她不知道的時候才接近的行動,冷淡的高高在上的、宛如神明低眸注視人界的無喜無悲。

  以及那種與她對視時,仿佛錯覺般的視線溫度。

  太熟悉了,熟悉到在變故發生前的大半人生中,她都是與這樣的「祂」相處著。

  最為熟悉的、最重要的朋友——

  房間裡的陽光此刻仿佛靜止,眩暈擊中了她的大腦。

  不、但怎麼會,祂怎麼會出現——可……可是——

  她反射性的去摸自己的鎖骨處,原本的花型鑰匙在此刻失去了白色的花的形狀,只剩一把銅制的扁狀老式鑰匙掛在頸間。

  毫無預兆的巨大驚喜砸得她罕見的茫然無措。

  據說人的身體是有肉/體記憶的,重復了成百上千次的動作,會被本能性的觸發。

  她曾無數次的觸碰祂,在雨夜,在晴空,在雪天,無數的白天黑夜裡相伴而過,不離彼此。

  而現在,明明這是別的身體,是別的世界,她看著面前的純白生物,下意識的想要觸碰,比理智更先行動的情感促使她開口。

  她不確定的發問,聲音輕得像怕驚醒什麼般。

  「…………『  』?」

  那個名字無法通過聲道散開,兩個短短的發音無聲的散在唇齒間,奇異的力量阻礙了空氣的震動與傳播般,無法被聽見。

  但有誰冷淡的回復了一句「嗯」,聲音直接出現在大腦裡。

  戴西西緩緩呼出一口氣,直到現在她才發現自己一直屏著呼吸。

  指尖在輕微的發顫。

  ——是祂。

  祂說話時,別人都不知曉,只有祂想要交流的對像才能聽見。

  「……你……好些了?」

  仿佛還在夢中,她囈語般的問。

  「可以出來了嗎……恢復了?」

  面對祂時,她總有些愛問問題。

  「這次睡了很久。」

  軀體直起身,日光籠罩在祂身上,卻沒有任何光線反射在曲面上,這具軀體像一個黑洞,將所有的光芒吸收,如同一個佇立在暗處角落裡的器具。

  「大致恢復了。」

  祂沒有說,實際上,祂只恢復到僅能以有形的軀體現世的少許力量——那時付出的代價,因為種種原因,龐大到令祂虛弱至極,重傷沉痾。

  或許是與她在一起的時間太長,偶爾,祂的用詞與戴西西相似,不經意的帶上了一點人類的溫度。

  神明停在床邊,視線仿佛轉移到其他地方,戴西西坐起來,腳踩上柔軟的泥土地面,恍然的看著祂。

  和當初花的外形完全不同,這個外表的祂更像是外星生物。

  她伸出手去,輕輕捏了一下祂的手臂。

  柔軟而表面光滑,像在摸什麼冰涼的液態金屬。

  假如這並非祂的原本形態,而是仿造人類身形的擬態,那麼……這一次遠遠比不上當初一朵花時的逼真。

  祂大概仍然虛弱著,卻沒有告訴她。

  戴西西垂著頭,既沒有問祂為什麼要出現,也沒有問為何以這個形態出現,只是輕輕呼出一口氣。

  神明淡淡的看向她。

  「——太好了。」

  她的雙眼直率明亮,露出了由衷開心的笑容。

  鳥鳴重新回歸世界,「啾啾」的在樹椏上跳來跳去,人們陸陸續續的醒來,交談聲、撿柴火聲、青草摩挲聲……一切的人間煙火打破了隔絕的結界般,在這個房間內響起。

  「太好了。」

  戴西西站到祂面前,連眼睛都微彎起來的笑著。

  「我很想你。」

  她這樣說著,低下頭,呼吸輕微的顫抖著。

  「……太好了……」

  「——」

  陰影從她身後拉到祂腳下,飽含著足以令祂失控的情感自人類處傳遞而來。

  擬態的身軀染上她的體溫,連呼吸都越過空氣,落到身軀錯覺般灼燒著似的。

  神明微不可查的,頓了一瞬。

  被握住的手臂伸出細細的觸手,回握了她。

  ……

  藤丸立香發現,今天的希爾德心情很好的樣子。

  最明顯的證據就是慣常平淡的表情,從早上見面起就帶著輕微的笑意。

  其實她的嘴唇並沒有上彎,但那種開心從眉眼流露,讓小孩子們更喜歡圍著她玩。

  要說原因,大概是站在院子裡的「那個」——

  被眾人避之唯恐不及、小小的庭院中因祂而有了大塊空地的奇怪的白色生物。

  希爾德說,那是她的朋友。

  大約是發現祂的外表不太容易被這個世界的人們接受,她補充道,她的朋友很好,不會傷害人類。

  盡管她這麼說,但藤丸立香依然不太敢靠近。

  不止是梅林的警告——他現在知道昨晚梅林說「很危險」是指誰——他相信希爾德所言,對方不會傷害人類。

  但重點不在那兒,那個存在很明顯的表現出,除了希爾德以外,祂不將任何人類放在眼裡。

  有小孩子因為喜歡希爾德,而怯怯的試著向祂表示善意。

  那個存在沒有眼睛,但藤丸立香能確定,在那時,祂根本沒有關注那孩子一絲一毫。

  那孩子在祂面前,就像一粒石子、一捧塵土,毫無意義。

  這對人類來說是異常恐懼與絕望的,就像自己作為生物的個體,從靈魂與思考層面被完完全全的抹殺。

  或許是本能性的覺察到那個存在的可怕,在這方寸間的小庭院裡,大家連呼吸的聲音都放輕了,避著祂行動。

  希爾德心無旁騖的坐在院裡的石頭上畫水渠圖紙,藤丸立香湊到她身邊。

  「沒關系嗎,」他小聲的問,「就讓祂在那裡?」

  「嗯,沒事……」希爾德多看了幾眼圖紙後抬頭對他說,「祂在想事情,不必在意。」

  「……那個樣子原來是在想事情嗎……」

  一滴汗從藤丸立香腦後流下。

  看了看他的表情,她才反應過來。

  「啊……是給大家添麻煩了嗎?」

  「這個嘛……哈哈……」

  他干笑兩聲,於是希爾德懂了。

  她走過去,那個存在因她的靠近而微微側身面向她——這是藤丸立香見到那個存在以來,祂做出的第一個動作。

  「在這裡是想曬太陽嗎?」希爾德輕聲問。

  祂沒有回答,但她似乎聽到答案般,繼續道。

  「意思是,在哪裡都可以?」

  「……」

  「那麼,去我房間好不好?」

  「……」

  她牽住那個存在的手臂,往自己的房間裡帶,一邊說。

  「說起來,之前我在野外找到一種很好看的石頭,改天散步的時候一起去看嗎?」

  「……」

  「那就我們兩個。」

  「……」

  短暫的(單方面?)交流後,房門關上,希爾德走出來,回到原位繼續畫圖紙。

  目睹了全程的藤丸立香:……

  是馴獸大師!!!

  看不見那個古怪的生物之後,眾人總算能松一口氣繼續干活了。

  起先,藤丸立香也問過希爾德,什麼時候去處理荒野中的母體。

  希爾德先是感謝他把自己喂到百級310(足足花了五個聖杯升級),然後表示能力所限。

  「希爾德」的身體是用「母體」所剩不多的魔力捏出的,一旦「母體」虛弱到開始通過本能回收附近的魔力,「希爾德」的身體就會立刻消失。

  而她的殺手锏又必須得花一段時間攢NP,才能將「母體」一擊必殺。

  好在目前「母體」尚能撐一段時間,她也可以趁機攢NP。在那之前,做做其他更重要的事也不錯。

  「……更重要的事是指?」

  「大步邁進新時代……之類的。」

  然後藤丸立香就被拜托聯系迦勒底的英靈們,搞基建搞良種培育搞素質教育。

  在之前的異聞帶,大家幾乎都只顧著戰鬥,從未像現在這樣,一邊休假,一邊幫助這裡的人們。

  「挺有趣的嘛!」

  英靈們覺得好玩稀罕般,紛紛踊躍加入。

  克利奧帕特拉提出的亞麻編織走上正軌,雖然這位埃及艷後氣勢凌人,說話語氣和姿態高高在上,但這裡的人們都令人吃驚的心胸寬廣,毫不在意她的毒舌。

  棉花種植後,迦爾納也過來,准備將工藝方式記錄下,但遭遇沒有文字的困難。

  沒有文字,意味著無法將知識與技術傳承。

  於是最古的印度文明、最古的中華文明、最古的巴比倫(蘇美爾)文明、最古的埃及文明,(又)開始了文字的戰爭。(注1)

  迦爾納面無表情:「沒有比印度文字更優美的書寫方式。」

  始皇帝:「漢字,理所應當是漢字!想要書寫美觀或簡潔或繁復,從甲骨文到簡體字的選擇應有盡有,表意的才是最直觀的!」

  吉爾伽美什:「這裡只是剛剛發育起來的文明,當然更適配最古老的的楔形文字!」

  奧斯曼迪斯:「埃及文字才是最古老的的文字!區區泥板上的楔形文字也妄想與余相提並論麼?」

  吉爾伽美什:「你想否認最古老的英雄史詩嗎,太陽的?」

  奧斯曼迪斯:「文字的早晚與史詩無關,黃金的!」

  事關文明的勝負,連最討厭迦爾納的阿周那也出現了。

  阿周那:「梵文是洗滌污穢靈魂的刻印。」

  武則天:「宗教給皇權讓邊去!」

  尼托克麗絲:「太陽神的光輝永不褪色!」

  恩奇都:「嗯,這個嘛……我的摯友說的永遠正確。要打一架嗎?」

  為了捍衛祖國的榮譽,為了展露文明的光輝。

  全員人類的埃及系從者,擺出了陣勢。

  大部分是人類的中華系從者,卷起了袖子。

  三分之一人類,其余神祇的蘇美爾系從者,冷笑著抄起武器。

  大部分是神祇的印度系從者,吹起了戰鬥的號角。(注2)

  極——大——混——亂——

  藤丸立香在千鈞一發之際被瑪修救出,亂鬥中險些連Lord Chaldeas都擺出了。

  「瑪修……!!!」

  「前輩……!!!」

  死裡逃生的御主和亞從者灰頭土臉,面面相覷對視片刻,連滾帶爬遠離戰場。

  好不容易跑到安靜的地方,藤丸立香喘著氣,幫瑪修擦掉臉頰上的灰塵,後者臉紅撲撲的低頭任他動作。

  相互整理之後,瑪修抱起一籃泥土,和藤丸立香進到阿金的庭院。

  這裡的庭院相比後世的概念,更像是用簡陋的木棍在地上劃出的空地,既沒有籬笆也沒有牆磚。

  戴西西蹲在地上燒火,淺金色的長發散落一地。

  「來,希爾德小姐。」

  瑪修把泥土放下,藤丸立香也和她一起蹲下查看碎片。

  「火候掌握了嗎?」

  戴西西搖搖頭:「還沒有,總是容易燒裂。」

  他們正在研究如何燒出陶瓷,這是普遍又易得的生活用具。

  戴西西問:「始皇帝呢?」

  藤丸立香:「還在打架。」

  戴西西:「拉美西斯二世?」

  瑪修:「也在打架。」

  戴西西:「英雄王……?」

  藤丸立香:「和摯友一起打。」

  戴西西:「……迦爾納先生?」

  瑪修:「倒是沒有參加總決戰,但和阿周那先生打起來了。」

  藤丸立香&瑪修&戴西西:「……………………」

  瑪修干笑了幾下:「要不……我們拜托其他人?」

  中華系從者有打仗的治國的搞謀略的長得美的,但恰好沒有親手燒過陶瓷的。

  其余幾個古國的英靈也同樣,要麼是英雄史詩裡的傳說,要麼是神話故事裡的神祇……

  這種接地氣的技能不是他們需要掌握的,哪家的英靈需要自己燒陶器啊!

  三人相互嘆氣。

  ……這種時候只能拜托可靠的達芬奇親了!

  藤丸立香聯通迦勒底,把目前的困難說了一下。

  精通生物繪畫雕刻建築物理天文地質甚至造過水壩(!!!)的萬能之人表示給她五分鐘收集材料,能當場演示。

  「太強了!」

  藤丸立香、戴西西和瑪修紛紛嘆服。

  同樣是人類,智商上的差距已經大到哈士奇和邊牧的地步了。

  「那麼,我去倒點水吧。」

  瑪修衝他們笑笑,去拿杯子。

  風吹過矮樹和灌木,甲蟲在地面爬來爬去。

  藤丸立香看看天,又看看戴西西。

  「希爾德……為什麼會想要做這些事呢?」他好奇的問。

  戴西西疑惑的「嗯?」了一下。

  「我是說,可能大家是英靈的緣故吧,到達一個世界後,總會要離開,因此不會像希爾德這樣,從最基礎的地方著手。」

  藤丸立香回想先前的旅程。

  英靈們是佇立於天空之上的英靈殿的偉大人物,他們進行著游吟詩人歌中的冒險,數不清的波瀾壯闊的戰鬥與計謀、歡欣和絕望……都將化作人們口口相傳的美談。

  他們會為了人民去反抗暴/政、打敗巨龍、拯救世界,享受榮譽、金錢、美色、地位,或者因命運的捉弄而迎來末路。

  但無論如何,所有的英雄故事裡,都不會記載小人物的悲喜。

  那太隨處可見,太過於渺小,與天馬行空宏偉壯麗的幻想格格不入。

  戴西西將頭發攏起,又撥了撥火。

  「我曾被別人幫助過,因此也想幫助我所能見到的人們。」

  「只是這樣?」

  「是的。」

  「哈、哈哈哈。」

  藤丸立香笑了起來,感到心髒變得輕盈溫暖。

  是啊,他學過歷史,讀過史詩,聽過神話。

  那些偉大的、救人於苦難中的英雄們,被高高架在蒼穹上,俯瞰著人間。

  所有贊頌的詩歌故事中,沒有將英靈們與之奮鬥的人民寫入。

  於是人們不知道,英靈的本質。

  就如此刻的她這般,對輝煌光麗的未來視而不見,對眾人的贊美崇拜卻之不恭。

  低下了身,一個一個的,將泥濘中的人們拉出,仔細擦干他們的臉,讓他們露出發自內心的笑容。

  盡管終會別離,盡管他們只是漫長歷史中滄海的一粟,但她誰也不會放棄。

  「希爾德是很好的人呢。」

  藤丸立香坦率的誇獎,在這一刻,他看起來就像普通的少年,而非歷經波折的救世主。

  「能成為你的同伴真是幸運。」

  戴西西怔了一下,微微偏頭看他。

  藤丸立香讓自己別笑出來。她的這個動作有點可愛,像被人類投喂的圓啾啾的小鳥。

  火堆燃燒著,他們誰也沒發現,身後的房間裡,某個存在安靜注視著他們。

  「……不。」

  淺金發女性柔和了神情,對他說。

  「能成為大家的同伴,是我的幸運。」                           

  作者有話要說:

  注1:巴比倫文明是產生於蘇美爾文明之後的,但是都發源於兩河流域,所以我在這裡把巴比倫和蘇美爾合了一下

  注2:這裡經過了極大的四舍五入,例如像恩這樣泥人的我就算他是神了2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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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第六章

  現在的時間近乎神代,空氣中的魔力比之當年在浮空島嶼的時代要濃厚得多。

  也還沒有出現烏魯克王吉爾伽美什這種,敢把神明踹回老家過日子,切斷人類與神明連接的世界的逆子(bushi)。

  因此,在捏造出「多蘿茜婭」的身體後,大致有一個月到一個半月的時間,讓她攢齊NP發出寶具,不至於被瀕死的「母體」強制回收。

  時間很短,她想做的事卻很多,水渠在能力的加持下倒是三天就弄完了,剩下的就是教導經驗。

  經驗傳授需要用到文字,文字是能在最短時間記錄最多內容的工具。

  最終,打得如火如荼的文字戰爭,被路過的阿爾托莉雅(saber)一句話終結。

  阿爾托莉雅(無惡意):「御主說只在這裡停留不到兩個月……你們誰的文字簡單到只需要兩個月就能完全學會嗎?」

  「……!!!」

  不肯承認自家文字「簡單」的烏魯克王&埃及法老&始皇帝,被擊沉。

  迦爾納:「……啊。」

  兩儀式(assassin):「沒受過教育的人類,怎麼想都不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學會任意文字吧?又不是那邊的泥人。」

  「那邊的泥人」恩奇都,在神妓的教導下花費七天七夜由野獸轉化為人。

  他安撫的拍拍不爽的摯友:「吉爾,好啦,烏魯克當然是最好的——心情還是煩躁嗎?要不要去找邪惡女神的茬?」

  奧斯曼迪斯:「嘖,吾友要是在……!」

  「嗨嗨、跑題啦。」

  梅林笑眯眯的拍手。

  「任何文字的學習都是漫長的,真想要教導,不如有空的人過來,一對一或者一對二三四的輔導一項技能?」

  大家面面相覷。

  有道理哎!

  與其先教文字,把所有的知識記下來,不如分批直接傳授經驗做法,等他們發明自己的文字後再記錄。

  說干就干,有(找)空(樂)的(子)英靈幾乎都過來。

  紅卡光炮莫德雷德:「刷量子和狗糧都要刷吐了。」

  紅卡光炮源賴光:「呼呵呵呵呵……御主在哪兒,當然要一起了……」

  拐之一埃爾梅羅二世:「偶爾來看看似乎也不錯啊。」

  拐之二斯卡哈·斯卡蒂:「啊啊,空氣真好……」

  拐之三玉藻前:「御主,一起來玩吧呵呵呵呵……」

  綠卡光炮岩窟王:「沒錯、來依靠我吧哈哈哈哈哈哈哈!」

  紅卡光炮吉爾伽美什(archer):「哼……勉強也算是個能打發時間的破爛地方,瞧瞧能否取悅本王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奧斯曼迪斯:「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藤丸立香:「……」

  不你們分明只是在逃避加班吧?!!!!

  人類最後的御主只覺得自己的耳朵裡充滿了「哈哈哈哈哈」,簡直腦殼疼,忙不迭的溜了溜了。

  除卻完全就是過來旅游的英靈大爺們,好歹還是有不少派得上用場的英靈。

  在戴西西把周圍收集到的糧食種子如玉米花生土豆小麥水稻蘋果樹等等後,衛宮archer(居然)不僅教他們怎麼種植,還擔任起這個城邦的主廚一職,用簡陋的食材做出五星級的味道。

  戴西西:「……」感動至極。

  時隔多年,終於吃到了不輸山治先生的美食!!!

  說到種地,絕不能沒有中華系從者的身影。

  那幾個武將和貴族暫且不提,陳宮和燕青勉強能指點一二。

  天草四郎教導制作弓箭武器,始皇帝傳授行車器具,尼祿制作毒藥(???)、崔斯坦彈琴(???)、羅賓漢教導制服野獸、阿周那和兄弟吵架(???)……

  甚至連安徒生都能給孩子們講童話——盡管戴西西覺得有些童話稍微血腥過頭了(。

  唯一例外的是南丁格爾那裡,明明是醫療室,但不知為何,「腳疼鋸腳,頭疼砍頭」是這位提燈天使的主要治療方針。

  讓本世界的原住民一度以為「醫療」等於「死刑」,「手術台」等於「處刑台」而聞風喪膽。

  「護士是什麼意思呀?」小孩子們天真無邪的問,「死神的化身嗎?」

  戴西西艱難的(毫無底氣的):「……我覺得大概應該可能……不是……」

  英靈們來了之後,她發現和自己打招呼的人多了很多。

  阿拉什:「喲,希爾德。」

  庫丘林:「早上好,要一起去釣魚嗎?」

  BB醬:「謔謔,發現奇怪的女人!」

  淺上藤乃:「啊……您好,希爾德小姐,是去踏青嗎?」

  「你……對,就是你,過來——哈?不告訴真名就算了,連那個古怪的存在也不能告訴名字?不是不說,而是說不出?……就當本王千年難遇的大發慈悲吧,小丫頭,你最好離那個遠一點,不然會倒大霉的。」

  (大概是)出於好心的烏魯克王(caster)衝她擺手,與他並肩的神造泥人微笑著向她點頭致意,一同散步走遠了。

  戴西西:「……」

  同樣的事情好像被不同的人提醒過很多次了(。

  算了。

  她抱著從原野裡搜集來的水麥子,交給阿金作為之後的農作物馴養,然後留下一小部分,准備做麥芽糖。

  阿金家的小孩和隔壁鄰居家的孩子們旁邊圍了一圈,好奇的看她一舉一動。

  圍的小孩子多了,連不少大人們也湊過來,踮腳的爬樹上的騎在別人肩膀上的,滿臉寫著求知若渴。

  通常剛起步的文明不會具有如此強烈的學習欲,人類的發展史基本是以實用為主,如果一個人每天只需要面對簡單的兩餐和屈指可數的食物,那麼數學根本不在他們的考慮範圍內。同時,由於未曾見過更高的文明,更易滿足,很有可能簡簡單單的吃飽了就好,之後會偷懶不再學習。

  但這裡的大家不大一樣,不僅特別有活力,還很勤奮,啥都想知道。

  燒火熬汁水的時候,食物的香氣散發出來,周圍一片滿足的吸氣聲,她的衣角被拉了拉,大約八歲上下的女孩仰著頭看她。

  「希爾德姐姐,你在做什麼呀?」

  是阿金的鄰居,名字是小雲。順帶一提她母親叫大雲。

  「麥芽糖。」

  「糖……是什麼?」

  「一種甜的食物。」

  「甜是什麼?」

  「嗯……味覺的一種。」

  「味覺是什麼?」

  「舌頭上嘗到的味道。」

  「……哦……」

  小雲似懂非懂的點頭。

  「為什麼要做這個?」

  「吃甜的會讓人心情愉快。」

  汁水很快熬得濃稠,倒出反復拉扯多次後,逐漸變硬,形成糖塊。

  她擦干淨手,喂了一塊給小雲。

  「啊。」

  麥芽糖粘牙,小雲有點費力的嚼著,整張臉都亮起來了。

  「這個這個!!好好吃啊!好……好甜啊!!」

  這時候的果子未經人工挑選培育,大都苦澀,少有純甜的味道,小姑娘吃了糖高興得手舞足蹈。

  旁邊的小孩子們見狀也跳起來,像等待投喂的小動物一樣睜大眼睛興奮的靠過來。

  「希爾德姐姐!」

  「還有我、還有我!」

  麥芽糖做的很多,小孩子們依次喂完之後,大人們也分了不少。

  阿金背樹枝回來,也被喂了一口,飽經日曬的神色臉龐上因為戴西西的靠近和糖的甜味而露出笑臉。

  「你吃了嗎?」

  她有點害羞的問。

  「這個對我來說有些過甜,我不太吃得來。」戴西西說,「您們喜歡就好。」

  阿金的哥哥一巴掌拍上她的肩膀。

  「謝啦,希爾德。」他爽快的說,「做法我們記下來了,下次做不甜的給你吃。」

  「非常感謝。」她認真道。

  種花家對甜食的最高贊美:這個不甜。

  小雲和好幾個孩子圍著她轉圈圈。

  「姐姐,之後和我們去玩嗎?飛飛家有好高的樹,上面有鳥蛋,我們抓了給你吃好不好呀?」

  大人敲他們的腦袋。

  「不要耽誤希爾德的時間,她很忙的。」

  「之後不是要去學棉線的紡織方法嗎,別來煩她,你們自己去玩兒。」

  小雲不開心的嘟起嘴巴。

  「但是但是,一直都是希爾德姐姐在為我們做事啦,偶爾讓我為她做點什麼不好嗎,我們可以帶她去玩!很有趣的哦!」

  「幼稚。」大人們笑她,「掏鳥蛋是小孩子才玩的,希爾德才不喜歡。」

  小雲扭過臉直接問。

  「姐姐不喜歡嗎?」

  戴西西:「……」

  認真回想一下,當年在東海的時候沒少干掏鳥蛋被鳥追著揍以及碰瓷野牛群的事兒。

  「……其實還挺好玩的。」

  眾人「謔」的一下齊刷刷盯著她看。

  戴西西:???

  半小時內,接連不斷的人假裝從她附近路過,邀請她去爬樹看鳥,還被塞了很多鳥蛋。

  鳥蛋多到她抱都抱不住,找阿金借木盆裝。

  她懷疑再這樣下去附近的鳥都要斷子絕孫了!趕緊表明自己對鳥蛋沒有奇怪的嗜好。

  眾人遺憾的把掏來的鳥蛋放回。

  「下次想吃什麼直說,」一位大叔慈愛的拍拍她,「蒙斯洛特都給你抓來。」

  戴西西:好意心領了但也不至於想吃蒙斯洛特!!!                           

  作者有話要說:

  眾人:今天又是沒能包養希爾德的一天

  ·

  「霖」的加更!謝謝她的長評!!!=3=


第109章 第七章

  戴西西攏起被風吹亂的頭發,辨認方向。

  她的朋友留在房間裡,近來很少與她一同出門,她受到印度神明帕爾瓦蒂的委托,邁出城邦。

  通過視野的反饋,走出城邦外,穿過灌木林,在小河邊找到了目標。

  「梅林先生,早上好。」

  一只腳的膝蓋支起,手拿法杖的花之魔術師坐在河邊的大石頭上,虹色長發映在波光蕩漾的河面上,向她微笑著望來。

  「哦呀,希爾德小姐,有什麼事嗎?」

  戴西西道:「帕爾瓦蒂小姐似乎學會了紡織棉花的方法,但這個季節沒有棉花棉線,也沒有紡織機,希望您可以用幻術變出工具演示教學。」

  帕爾瓦蒂又稱雪山櫻,和金星女神冥界女神見面時,場面一度讓戴西西夢回冬木,就等村正來迦勒底跳高了。

  「……哈哈哈……」

  梅林干笑,神色微妙。

  「這倒是沒問題啦……不過既然是教學,有學生在嗎?」

  「當然。」戴西西對問出這個話的他感到不解。

  「唉……」

  梅林垂下頭長長嘆了一口氣。

  戴西西:「……」

  不詳的預感湧出了。

  「那個,梅林先生……」

  她回想起到這裡的短短幾天,梅林撩過的妹子、撩後放任不管而哭泣的妹子、索性抄起武器來揍他的妹子……

  她謹慎的問:「……學生中,有您不方便見的人嗎?」

  「有哦。」花之魔術師爽快回答。

  「……很多嗎?」

  「這個嘛……不記得了呢!」

  「……」那就是很多的意思了吧!!!

  不愧是被正直的阿爾托莉雅吐槽「虛情假意」的半夢魔啊!

  這位半夢魔自述無法對人類投入感情——當然,一般這麼立flag的人多半會慘遭打臉,他也與弟子阿爾托莉雅·潘德拉貢的因緣而將自己幽禁在理想鄉的高塔上——但喜歡看人類留下的結果,「希望人類能夠獲得美好的結局」這樣說著,始終見證人類世界。

  (劃掉)是一登場就飛升榜單首位的超可靠紅卡拐。(劃掉)

  戴西西只能折中道:「要不然,您遠遠的放個幻術?不讓他們發現?」

  梅林站起來,拍拍褲子。

  「看來只能這樣啦。」

  他們一同走回城邦,陽光明媚的天氣下,空氣干燥溫暖。

  「梅林先生喜歡女孩子嗎?」

  「沒錯,擺弄起來很有趣,不是嗎。」

  花之魔術師的微笑下,夢魔與人類的混血展現出了非人的模樣。

  「希爾德小姐也是,讓我無法移開目光呢。」

  「……啊?」

  戴西西被他突如其來的話怔了一下。

  「這裡是神權時代,蒙昧無知的人類習慣求助上蒼與神明,以擺脫困境弱小,但你卻讓人們忘記神明,用自己的手去創造未來。」

  他的表情分不清是否是真的為此感到疑惑,那張端正漂亮的臉一如既往的微笑。

  「真少見,否定自己高高在上的地位,而讓匍匐的人類從地面站直。」

  從過去和歷史來看,神權時代的普通特征是一成不變,害怕進步,固守傳統,把一切原始形式當作神聖。(注)

  這是神權、也是宗教的立基。

  戴西西反倒覺得這很正常:「人本來就該直立走路,不是嗎?」

  在神以控制人為樂之前,人的頭頂和心中都只有星星。

  「哈哈哈哈哈哈哈,這倒是。」

  梅林爽朗的笑出聲。

  「所以,我還無法移開目光。」

  他笑眯眯的看著戴西西。

  「無論是你,還是藤丸君,都具有罕見而引人矚目的某種人性——你看,我無法感受人類的感情,只能通過你們獲取食糧——你的故事,無論是起始之因,還是即將到來的結局,讓人期待,最終會是什麼樣的味道。」

  相比將她的人生作為食材品嘗這對常人而言略顯失禮的話,戴西西注意到了另一個細節。

  「結局已經快要到了嗎?」

  「是啊,哪怕對人類而言,你所剩下的路途也是短暫。」

  梅林笑起來,虹色的長發與腳旁開放散落的花瓣交映。

  「在那之前,做好決定了嗎?」

  「您是指?」

  「那個東西,早點離開比較好哦。」

  戴西西的腳步頓了一瞬。

  半夢魔的視線遙遙望向城邦,風吹起他的長發,花瓣揚揚而起。

  他的臉龐在此刻顯出冷漠的笑意,預言般的勸告道。

  「假如你還想作為人類死去,最好現在就與祂道別,否則——」

  半夢魔的視線仿佛能穿透她的大腦,讀到她與自己相同的認識。

  否則——在同伴、未來、友誼、愛和所見的一切後,她會連「人類」的身份都失去。

  戴西西不由停在原地。

  風在荒野中呼嘯而過,天空從未像現在這樣離她極高,高到無法觸及,又極低,低到仿佛壓在身上。

  她知道嗎,不知道嗎,了解嗎,不了解嗎。

  對「祂」而言——她究竟意味著什麼。

  半夢魔的聲音摒棄了風聲,直直落入耳中。

  「『祂』不會允許你離開,哪怕付出代價,也必將讓你永生,陪伴於『祂』。然而,人類的精神無法承受千萬年的生存——連非人的我都知道,生命之所以可貴,正因它的轉瞬即逝。」

  「……」

  「假如繼續留在『祂』身邊,你最終將消耗殆盡,成為靈魂的殘渣。」

  她能理解梅林話語中的深意。

  是啊,人類的精神是多麼脆弱。

  永生意味著要在千年萬年間,不斷的相遇,不斷的分別,不斷的……送走除自己以外所有重要的人。

  一次次重復失去他們的地獄。

  戴西西注視著前方,沉默片刻。

  這片荒野誕生自她,在更遠處,有廣袤的海浪與層疊矗立的山脈。

  沉睡的數十億年間,和在那之前,從更早的幼年開始。

  ——祂就一直在她身邊。

  「……沒關系的,梅林先生。」

  她輕輕的說,溫暖的情緒覆蓋著身軀。

  「『祂』不會這樣做——我不願意的事情,『祂』一次也沒有強迫過我。」

  明明祂才是更強大的神明。

  明明祂才是可以決定她的命運的那方。

  「祂不會傷害我的,絕對。」

  傷害祂的,一直都是她才對。

  她有一個猜測,不切實際,但或許可以一試。

  ——假如,假如。

  她能夠通過更改原定的世界線,等價得到復原地球的能量。

  那麼,是否也可以通過這個方法,積攢愈合『祂』的能量?

  如果能夠做到,那這一次……大概會花費漫長的、難以計算的時間,歷經星辰般眾多的世界吧。

  但沒關系。

  因為她的緣故,祂把自己作為代價付出了,重痾難愈,奄奄一息。

  祂是她最重要的朋友。

  所以,她不能和祂在一起。

  戴西西望著前方,忍不住微微而笑。

  「我希望『祂』能得到自由——去見這世上所有美好的一切,遇見更重要的、比我重要很多的存在。」

  到那時,祂會意識到戴西西的本質——在這個宇宙中隨處可見的、渺小平凡的人類。

  最終,她將與神明分道揚鑣吧。

  孤零零在心滿意足中死去。

  她並非祂的大腦、祂的心髒、祂的「無可取代」。

  「謝謝您擔心我,梅林先生。」

  她回視著半夢魔的視線。

  「沒關系的,我會作為人類死去的。」

  「……」

  半夢魔的神色莫測,他少見的斂笑,像是觀察從未見過的某種未見的生物。

  「我見過許多故事,也曾預言無法轉圜的未來。」

  他緩緩道。

  「這其中有被預言者知曉後掙扎的定論,也有不能告知被預言者的命運。無論哪方,都毫無例外的按照既定的深淵墜落。」

  「……」

  「然而你的命運,是作為人類死去,抑或其他,這一切的盡頭,我尚無法看清。」

  在荒野呼嘯而過的風中,花之魔術師露出了笑臉。

  「——雖然是這麼說啦,但不是有這種說法嗎,所謂『再小的幾率,只要不是零,就有發生奇跡的可能』……是你的話,或許甚至能扭轉命運。」

  他輕佻的衝戴西西眨眼,迎上她微微疑惑的神情。

  「找到自己的不足,試著改變一下吧——說不定會有好事發生哦。」                           

  作者有話要說:

  梅林其實在這裡很好(作)心(死)的提醒了dxx

  辛未是能聽到他們說話的,也就是說假如dxx真的准備在這個時候和祂分開,梅林就很危險了(。

  梅林:在作死的邊緣來回試探=v=

  ·

  注:神權時代一切建築的普遍特征是一成不變,害怕進步,固守傳統,它把一切原始形式當作神聖。——《巴黎聖母院》

  在神以控制人為樂之前,人的頭頂和心中都只有星星。——讓-保羅·薩特


第110章 第八章

  彌補不足嗎……

  回去的路上,戴西西邊走邊想。

  既然那個冠位魔術師梅林都這麼說了,肯定有其深意。

  當然,她知道自己缺點挺多的:性格固執,不怎麼聰明,欠缺靈活機變,有時候不懂人心……之類的。

  但需要補足嗎?要的話……該怎麼做呢?

  這個問題一時想不清楚,姑且問問大家吧。

  回到城邦,戴西西找達芬奇親借了本子和筆,開始挨個請教。

  「你的缺點?」

  兩儀式(assassin)雙手揣兜,帶著少年般的率直語氣道。

  「看起來有點像某個喜歡多管閑事的家伙……不,沒什麼。隨便吧,缺點什麼的,哪有完美的人類。」

  「缺點……是嗎?」阿爾托莉雅(saber)認真道,「抱歉,我並未與你相處太久,無法提出有用的建議。」

  「我不是人類,」恩奇都微微一笑,那張毫無瑕疵的臉龐如同被細細雕刻的藝術品,令人見之心折,「如果需要完美的人(王)類(者)作為參考的話……我的摯友沒有任何缺點。」

  「是對自己的無力感到焦躁了嗎?」衛宮(archer)道,「想要扼殺掉不成熟的自己這件事我能理解,但你的話,應該能以其他方式做得更好。」

  「梅林?那家伙的話隨便聽聽就好。」

  暴君時期的烏魯克王若無其事對同僚發出言語攻擊,大約是摯友也在同個世界的原因,比平時的脾氣要稍微好那麼一丁點。

  「你這家伙比那邊的半夢魔還要不像個人類,什麼東西都無所謂,失去了也不挽留,想要達成目的,也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別人。」

  他傲慢的嗤了一聲,不屑道。

  「沒有欲/望,算什麼人類——沒意思透了,先去給本王學學怎麼索求吧!」

  「那邊的王——好啰嗦啊!走開走開,人不人的無所謂啦,你、對沒錯,就是你!快來幫我找找哪裡有寶石!這是你的星球對吧!」

  「哎……哎?問我嗎?那、那個……咳,嗯,很有眼光啊人類。好,就讓本女神來仔細瞧瞧………………你這家伙……這不是被纏上了超大量的詛咒嗎?!!我幫你去掉吧,用幾發對界寶具就行,很簡單——雖然詛咒消失的同時你本人也會跟著消失。……不、不過沒關系,來冥界我會好好照顧你的!欸不需要嗎?」

  「在傷腦筋?頭疼?太好了,就用這把電鋸,把疼痛的地方切掉吧——」

  「啊、希爾德小姐,真少見……這麼急促的奔跑……是在被誰追趕嗎?缺點?這個……抱、抱歉……我或許無法說出正確答案……」

  「希爾德,在忙?有空記得過來驗收土磚的成品。」

  「不知道,去問別人。」

  「沒有。」

  「你憑本事有的缺點為什麼要改?」

  「……」

  問了一圈之後,戴西西捏著本子陷入沉思。

  是她的錯覺嗎?

  大約只有烏魯克王(和冥界女神在奇怪的根本性的地方)提出建設性的意見,不過範圍太寬泛了……不大懂。

  大部分英靈們顯得對「缺點」毫不在乎……不止如此,甚至覺得問出這個問題的她奇奇怪怪。

  想想也是,能夠成為英靈的都是歷史神話中跌宕起伏的英雄們,那些時代的道德觀念和現在完全不同(例如司空見慣的NTR,例如為了情郎把自己兄弟碎屍扔海裡以阻礙父親的追捕,例如骨科結婚,毒殺父母兄弟和各式戰爭屠城等等等等),大概覺得她沒什麼特別之處吧。

  ……而且還被毫無預兆的被最古老的基友喂了狗糧。

  戴西西迎面撞上藤丸立香。

  這位人類最後的御主好心的問。

  「希爾德在苦惱什麼嗎?呃……找自己的缺點?」

  戴西西:「應該說,我大致了解自己的缺點,但不知道是不是有遺漏的,所以在請教大家……」

  藤丸立香思考了一下。

  「我這麼說……希望你不要生氣。」

  「啊、不會,請說。」

  噢噢噢噢這麼快就有答案嗎?不愧是拯救了數個異聞帶和特異點的救世主,太可靠了……!

  藤丸立香抓抓自己的頭發,有些猶豫的對她道。

  「我覺得希爾德太溫柔了……」

  「……溫柔……是嗎?」

  她倒是覺得這個詞和自己沒什麼太大關系……

  「之前,不是要嘗試燒制磚塊的火焰嗎,那個很危險,所以你代替了原本應該做這件事的大叔,險些被燒傷了。」

  她微微偏頭:「這件事有哪裡不對嗎……?」

  「不是不對的意思,而是這樣會容易讓自己受傷。」

  「沒關系吧,」她有些不解,「我更強一點,所以不會受傷,而且如果真的受傷了,相比別人,我來受傷的後遺症會更小些。」

  「不是這個問題……」

  藤丸立香無奈的笑了笑。

  「換個說法吧,如果有希爾德不認識的兩個人掉到了河裡,一個是強者,一個是弱者,你會先救哪個?會因為強者身體更好,所以讓他多呼救一會,先救弱者嗎?」

  「……不,沒辦法同時救的情況下,會先救近的那邊。」

  「就是這個意思,比起強弱,我覺得希爾德應該更珍惜自己一些。」

  戴西西想了想,解釋道:「因為,無論是誰受傷,除了身體上的疼痛之外,他們的親人朋友也會為他們難受,這樣就等同於是雙份的傷害。」

  「……」

  「但是,如果是我受傷,我的治愈力更強,而且也不會有誰為我感到難受,因此我只承受了單份的傷害——雙份和單份的傷害相比,由我來受傷會比較劃算。」

  「——我會。」藤丸立香說。

  戴西西怔了一下:「……什麼?」

  藤丸立香認真的注視她,嘴唇微微抿起,看過來的眼神讓她不由自主的屏住呼吸。

  「如果希爾德受傷了,我會感到難受。」

  他的語調堅定而毫不遲疑。

  「希爾德是我重要的同伴,除此之外,對別人而言,你一定也非常的重要,不管他們在不在你身邊,絕對會有很多人會因為你受傷而難受的。」

  黑發少年說得如此確信,就像那些再也見不到的人們,在此刻幻影般的出現在他身後。

  「如果一個人自己身體的傷害、與周圍人的難受,這些全部加起來有十份的傷害,那麼,希爾德受傷了,就會有百份、千份的傷害,我肯定,絕對會有這麼多。」

  藤丸立香對有些茫然的她,直率而不好意思的笑了。

  「所以,希望希爾德能更珍惜自己——就像重視你的人珍惜你那樣。」

  ……

  夜間回到房間時,白日的微微余震還在衝擊著戴西西。

  藤丸立香剛說完,便被拉去匆匆忙忙安撫吵起來的英靈,她也忙起來,直到現在才有時間思考。

  她低頭沉思著,一時想問梅林,但好半天都沒見著他,或許不在附近;一時想問同伴,但能交流這種話題的同伴並不在這個世界。

  白色的軀體立在空蕩蕩的房間裡,凝視著她般一動不動,好一會她才發現。

  「怎麼了?」她問。

  白色的軀體似乎收回了視線,慢吞吞道。

  「沒什麼。」

  「?」

  戴西西感到奇怪。

  辛未通常不會一直將注意力放在她身上,祂的意識太龐大,空氣般擴散在一大塊區域裡,能感受到這片區域內每個生物的一舉一動所思所想——對人類來說是會讓精神崩潰的負擔,但祂大概只覺得和呼吸一樣簡單。

  不止現在,自從祂出現以來,即使沒有眼睛,但戴西西總覺得祂的意識和視線一直放在自己身上,如影隨形,就像是在倒計時前多看幾眼的錯覺……

  「發生什麼了嗎?」她擔心的握了握祂的手臂,「你看起來有點奇怪。」

  如果此處有第三個人在場,大約會吐槽只是一個白色的沒有五官的擬人軀體,究竟是從哪裡看出奇怪的。

  「……」神明靜靜望著她好一會,冷淡的重復道,「沒什麼。」

  ……大概是沒必要告訴她的事情吧。

  戴西西偏偏頭,接受了。

  「假如有我可以做的,就告訴我吧。」

  「嗯。」

  「要一起睡嗎?」

  從前辛未是不需要休息的,但自從付出代價後,要通過休眠恢復力量。

  「……好。」

  房間裡的床,實際上是灌木和干草的堆積,鋪著才編織好的亞麻布。

  床面很窄,她和辛未並肩緊緊靠在一起,如果後者變回花的形狀,便不至於擁擠,但她沒提,也沒問為什麼祂要用擬人的身軀現世。

  「晚安。」她閉上眼睛,因祂的實體而感到安心。

  隔了一會,柔軟冰涼的手臂碰了碰她的發鬢作為回應。

  第二天一早,尚在洗漱的戴西西聽到門外傳來興奮的歡呼。

  城邦中的人們和英靈們都在高興的叫著。

  「燒出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過渡章

  咕噠也是黑發23333

  感覺黑發成為了dxx的克星(。

  ·

  Dxx vs 咕噠,這波是攻略王的對決2333

  咕噠不愧是刷滿迦勒底從者羈絆值的王者(鼓掌.jpg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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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第九章

  陶瓷、磚塊及瓦片主要由泥胎制作和燒制兩部分組成,泥胎的選土在萬能之人的指導下,在城邦外不遠處的河流旁找到,而燒制時對火候的控制則至關重要,一個月來,要麼無法成型,要麼容易斷裂。

  由於待在這裡的時間很短,大家鼓足了勁兒夜以繼日的燒制,人類自不必說,連英靈也換了個加班地似的熬夜找資料。

  現在,終於,第一批磚頭燒出來了!

  眾人圍聚在阿金的庭院裡,高興得像是成功拯救了世界。

  明明是最粗糙的土磚,灰撲撲的簡陋異常,放在平時根本不會讓這群見慣黃金寶石豪奢至極的英靈們側目,但現在,大家紛紛感動的紅了眼睛。

  「不枉費我找了半個月的資料,干得不錯嘛。」

  「哦哦,這個世界的人類也算有點用,很好!盡管比不上黃金但色澤外觀也算是能看了!姑且給你們一點誇獎吧哈哈哈哈哈哈!」

  「磚頭!!是磚頭啊啊啊啊!」

  「是跨越歷史的一幕!時代的巨作!!偉大!神聖!!史詩傳唱萬年的光輝!!」

  「這其中有我一份,是我燒的,親手燒出來的磚頭!」

  甚至有英靈「嗚嗚」的抹眼淚,但藤丸立香沒敢去看是誰,怕被惱羞成怒的英靈滅口。

  他們用這批土磚給阿金砌了一張床,人類歷史上第一張符合普世定義用來睡覺的床就這樣誕生了。

  阿金和戴西西把干草亞麻布鋪上去,阿金新奇的坐在上面撐了撐。

  「好高……好軟呀!」

  她眼睛亮亮的驚喜和戴西西對視,情不自禁的露出笑臉。

  「真好啊!」

  戴西西抿著嘴唇,也泛起輕微的笑意。

  阿金的哥哥在庭院裡氣勢昂然的握拳。

  「再接再厲,繼續燒吧!讓每家都能睡上床!!」

  「哦哦哦!!!!」

  人類和英靈激動的揮手起來。

  不止庭院,整個城邦一時熱火朝天的「叮叮咚咚」陷入亢奮的工作狀態,連小孩子們也竄來竄去幫大人的忙。

  「那邊那邊!對!火再大些!」

  「再搬些泥巴過來!」

  「可以封了!」

  直到晚上,能見度降低,大家的熱情才稍稍降下,四處招呼著去吃完飯。

  衛宮(archer)處理著庫丘林釣來的大魚,熬了一大鍋鮮美的魚湯,順手給不吃魚的戴西西做了碗炒飯——食材從迦勒底拿的,這時代還沒有大米。

  有大膽的小男孩趴在戴西西房間的窗上,探頭往裡問。

  「裡面的那個……呃,哥哥?姐姐?他不吃東西嗎?」

  戴西西也探頭過去,因為她出現,才得到了答案。

  她回答道:「祂不用進食。」

  「但是祂一整天都在房間裡,不悶嗎?」

  「祂能看到很遠的地方,應該不會悶。」

  「真厲害。」小男孩肅然起敬,「不是人嗎?」

  「不是。」

  小男孩待了好一會,大約是仗著身後人來人往,敢近距離打量這個奇怪的生物。

  「那個——」小男孩拖長了聲音,下巴搭在手背上,腳向後一翹一翹的,「你還好嗎?還活著嗎?」

  辛未理都不理他。

  「聽不見嗎?你好呀——看得到我嗎?」

  小男孩興致勃勃的沉浸在單方面對話中。

  「你和希爾德是什麼關系呀?你喜歡她嗎?她喜歡你嗎?裡面沒有光,你不怕嗎?」

  「……」

  戴西西一時覺得這個場面似曾相識,自己很多年前好像也是這樣對著辛未喋喋不休的自言自語,還特別愛問問題,一個人能說很久。

  「喂喂,有湯哦,你要喝嗎?聽得懂我的話嗎?你是不是出不了這個房間?要我帶你出來嗎?外面不可怕的啦,一直發呆會很無聊的哦!」

  小男孩繼續搖頭晃腦的道。

  「——有什麼是我可以為你做的嗎?」

  戴西西一頓。

  哇……真是讓人懷念的話啊。

  她帶著輕微的好奇向辛未看去,沒記錯的話,小時候的自己,似乎在說出這句話之後,辛未終於願意搭理她了。

  這次祂願意回應這個男孩子嗎?

  小男孩偏過頭,和她一起好奇的往裡面看。

  昏暗的房間內,白色軀體一動不動,置若未聞。

  「……」

  戴西西與小男孩對視一眼。

  ……看來是不指望有回應了。

  身後有大人喊了一聲小男孩,「吃飯了!」,小男孩立刻忘了他們跑過去。

  「來啦!」

  她望了望荒野的方向——剩下的時間沒多少了,一直待在房間裡也確實挺無聊的。

  她走進去問:「去散步嗎?我上次在河邊找到了很好看的石頭。」

  辛未總算是動了,定定看著她好一會,伸出手。

  「嗯。」

  這具白色的軀體在擬人方面的精度很低,像是小孩子用橡皮泥捏出的,要用那兩條細得跟樹枝一樣的腿支撐軀干和手臂很難。

  戴西西索性抱住祂,讓祂纏住自己。

  字面意思上柔弱無骨的手臂順著她的腰密密向上纏著,腿也盤了上去,腦袋搭在她的肩膀上,遠遠望去像被什麼奇奇怪怪的東西包裹了。

  這種抱法……好像路飛!!

  出門的時候,不知出於什麼想法,辛未的頭停在她的頭頂。

  然後一口吃掉了她的腦袋。

  戴西西:「……」

  路人:「啊啊啊啊啊啊啊!!!!」

  尖銳的慘叫引來大批人,大家紛紛倒抽一口冷氣。

  戴西西:「……」

  她冷靜的拍拍辛未,對這種充滿占有欲(當然,她知道這是自己的錯覺)的動作只有一個想法。

  「開個縫吧,這樣我的眼睛看不見,不太方便。」

  於是祂從側臉的位置開了一條猙獰歪斜的長縫,窄窄的恰好露出她的眼睛,活像被吞掉的人類殘渣從縫裡外盯。

  路人驚恐的蹬蹬後退幾步。

  戴西西:「……」

  ……好像有點奇怪,別人也覺得奇怪……算了,就這樣吧,祂開心就好。

  她揮揮手,示意自己還活著,怕嚇到別人,繞路從城邦的邊緣前往河邊。

  從荒野橫穿時,夜間的風很大,淡色的月光鋪上大地,她的金發仿佛流動的水銀,一呼一吸被白色的軀體擁抱。

  在河邊發現的石頭表面光滑,白天時會反射一圈圈的彩光,在夜晚則靜謐的躺在河床上,搖曳著溫潤的色澤。

  她拿起石子給祂看。

  「怎麼樣,好看嗎?」

  只是石頭而已。

  辛未的視線冷淡的從石頭轉到她的臉龐。

  「……嗯。」

  戴西西:「……」

  通常祂說「嗯」,就是指一般般,這點默契還是有的。

  她放下石頭,關切的看著祂。

  「怎麼了?你最近真的有點奇怪。」

  「沒什麼。」

  她想了想:「和剛剛的小男孩有關嗎……?」

  「我不在乎那個。」

  ……把那孩子稱作「那個」啊……

  戴西西繼續道。

  「感覺很少見……雖然通常你不怎麼理人,但我以為你至少會回應一下那孩子……所以,你是在考慮什麼嗎?」

  辛未看了她一眼。

  「……為什麼認為我會回應。」

  「因為你很容易心軟,」她說,「那孩子問『有什麼可以為你做的』……原本你應該會動搖一點點,但你沒有……是在想什麼很重要的事嗎?」

  「……」

  空氣中沉靜了下來,白色的軀體如同凝固般,立在深夜的河旁,耳邊一時只能聽見清澈的水流聲蜿蜒而過。

  辛未沒什麼感情的道:「並不是所有生物對我那麼說,我都會動搖。」

  這裡是她誕下的星球,一切的造物受她的意識影響而被塑造。

  相比其他的世界,這裡的人類更為純粹直接,沒有復雜的欲念和貪婪,容易滿足,氣氛也更平和。

  但那又怎樣。

  ——『有什麼是我能為你做的?』

  意思相同的話,面前的人類這樣問,是因為她喜歡祂,她對自己喜歡的人總是樂於付出所有。

  而那個生物,卻是出於沒有意義的好意。

  那些所有見過的生物,心思如同眼前的河流般一眼望到底,一旦知道祂的力量,他們便會捧著自己的願望,狂熱向祂供奉,希望億萬分之一的奇跡降臨於己身。

  那些生物都不是她。

  「……」

  戴西西微微偏頭,握住祂的手臂。

  「你真的沒事嗎?」她擔心道,「情緒感覺不太對……是太累了嗎?」

  「沒有。」

  「心情不好?」

  「……」

  「不喜歡這個星球嗎?」

  「不是。」

  「那麼,是不喜歡人類嗎?」

  「……」

  辛未淡淡的看著她:「人類是什麼。」

  「……」

  戴西西被祂問住了。

  就像當年祂問她什麼是神明那樣,她想了好半天,不確定的說出普通的答案。

  「……智、智人種族……?」

  「如果是一整個種族,我不喜歡,」祂說,「但你才是我的人類。」

  「……」

  「如果你死了,我的人類也就沒有了。其他的生物也不需要了。」

  這個回答大大超乎戴西西的預想。

  「所以,」

  神明以一種她從未聽過的,無機質的冷漠聲音道。

  「對你而言,我又是你的什麼。」                           

  作者有話要說:

  優樂美(。

  ·

  辛未跟個聖杯一樣,許願就能實現,代價還不用自己付,除了間章唯一一次的失誤以外,比聖杯要劃算多了

  大家不要搶聖杯了,來參加第一屆辛未爭奪大賽吧(bushi

  ·

  「孤鬼」大佬的長評加更,謝謝謝謝!

  因為最近的劇情比較平淡還沒有到收束的地方,大家好像看得時候也比較普通哈哈哈,我自己也好長時間沒更了,這次回來復更,真的很感謝願意和我討論劇情和留下感想的大家,非常非常感謝!!!


第112章 第十章

  是她的……什麼?

  戴西西有些困惑。

  她一直認為辛未是自己的朋友,最重要的那個,但現在祂這樣問她,意思是這個答案不是祂想要的?

  還是說,在東海的時候,祂是醒著的?聽到了路飛和艾斯的(海賊)定義?

  朋友是可以托付肉,伙伴是可以托付命,兄弟是自己的命的一部分。

  如果按照這個定義,那祂確實不只是朋友……大概和ASL三人之間的關系差不多?

  「……你……是我的……兄弟?」

  她瞧了瞧辛未的臉色,小心的改口。

  「……或者姐妹?」

  辛未:「……」

  神明沉默了。

  戴西西:「……!!」

  等等為什麼是這個反應?!視線、視線從她身上移開了啊!

  結果,到最後,辛未也沒有給她任何直接的反應。

  祂靜靜沉默的佇立在祂的人類身旁,像是下定了什麼決心。

  ……

  之後,他們往更遠的能看到碧藍色湖泊的地方去,找了許多漂亮的好看的石頭,也和狼群正面遭遇,投喂給它們現撈剔骨魚肉後,雙方友好的結束會面。

  在回去的路上,戴西西撿了不少樹干和枯死的木頭,預備做推車,車輪的做法不復雜,應該很快能完成。

  干燥的平原上樹木較少,青草和灌木是主要的植被,因此推車的原材料不容易獲得,但好在這時代的人類沒有多到危及生態平衡的地步,周圍的樹木勉強夠用。

  戴西西用最後的時間,和達芬奇親一起做出了推車,車輪在多次試驗後找到最佳制作方法。

  小雲是第一個坐上推車的人類。

  應當運送貨物的推車被幾個小孩子熱鬧的「嘿呀」的大叫,使勁往前衝,小雲大笑著站在上面雙臂張開,快要飛起來笑聲被風吹得斷斷續續。

  小孩子輪流推車玩耍,大人們則在戴西西的指導下進行制作,完成後能運載上百斤的重量,大大節省了人力……就是現在還沒有上百斤的貨物,大都變成小孩子的游戲地。

  「沒關系,之後總能用到的。」

  一個大姐樂觀的抱著嬰兒,曬得發紅的臉對戴西西笑道。

  「你們走了之後,棉花、水麥子、甘蔗……那些東西陸續都會成熟,沒事,制作方法都記下來了,不用擔心。」

  夜間的時候,不知是誰起頭,他們點燃火把沿著大路綁住。

  「來玩吧!」

  大家吆喝著,難得放下手中的活計,伸伸懶腰,投入久違的熱鬧中。

  大家跳起了舞。

  長長的簡陋的泥道鋪著燒制失敗後的碎裂磚陶,中間的間隙裡嵌著白色的小石頭。

  這種白色石頭叫做「虎眼」,古羅馬時期沒有街燈,街道上會有這樣的小石子,用來反射月光,知道街道的方向。

  英靈尼祿之前夜游時發出「唔姆……太暗了,朕的奏者沒法在這個時間陪同啊」的嘀咕後,帶人挑了不少石頭嵌上。(這樣就能堵住岩窟王的嘴,正大光明帶藤丸立香夜游)

  現在,這些虎眼在月色下反射著淡淡的光芒,火把每隔十多米豎起,從很遠的地方便聽見了歌聲。

  戴西西那時正做完最後一輛推車,被吹著口哨的人們拉入這片火焰和歌聲組成的舞會。

  人類和英靈、人類和人類、英靈和英靈……不分種族、不分年紀,所有人都快樂的把臂旋轉,飛揚的裙擺高高揚起,粗布和華服在此刻相疊。

  凳子不夠坐、沒有啤酒、沒有音樂……統統不是問題,梅林的幻術展開,幾可亂真的麥芽香氣在輕快的音樂中繚繚,人們就近靠坐著,親熱的耳鬢廝磨。

  戴西西一時有些驚訝,陌生的女性咯咯笑著拉起她的手穿過人群。

  似乎迦勒底的英靈們都齊聚於此,暴君尼祿與傑克說著第三人聽來顯得孩子氣的話,黑衛宮給愛麗絲菲爾端去小蛋糕,瑪修被達芬奇親善意的慫恿著為藤丸立香送去花朵,伊什塔爾、吉爾伽美什和恩奇都上演烏魯克白色相簿「王與摯友毆打女神」的史詩劇,冥界女神彎腰躲開那邊的混戰和腳旁的小狗狗玩耍,庫丘林大口喝酒。

  連復仇伯爵都唱著法國歌與蘭斯洛特並肩,英法歷久的隔閡在此刻仿佛消彌,旁邊的黑聖女又和高文拼起手勁來,是英法百年戰爭的重現……!

  原本牽著戴西西的女性旋身加入舞池,她輕手輕腳的避開從頭頂飛來的起源彈、從腳尖越過的「羅馬!!」、從肩膀溜過的法老王……

  原住民的精力在此刻竟然毫不遜色。

  比誰的聲音更高更洪亮般,在史詩中的大英雄們面前唱著民歌,迦爾納和阿周那被豪爽的人們按住肩膀,齊齊(被迫)坐下當評委,在最優秀歌唱家的桂冠選出前,這兩兄弟已經快要打起來了。

  阿拉什和羅賓漢被另一群人抓住,就地分析弓箭該如何制作才能效力最大化,讓戴西西忍不住想要制止:羅賓漢都算了,別讓阿拉什射箭呀——!在一片快樂中大喊著「stella」也太慘了吧!!!

  好不容易到達一個稍稍安靜些的地方,一抬頭,正對上躲開魔神總司灌酒的藤丸立香。

  藤丸立香:「……好巧。」

  戴西西:「好巧。」

  確認過眼神,是招架不住的同伴!

  他們縮起來享受狂歡中的小小清淨地。

  房間裡的辛未嫌吵,但不知為何沒有遠離人群,而是早早把自己變成窄窄的一條圍在戴西西脖子上睡覺。

  頭頂上恰好立著高高的火把,藤丸立香的側臉在橘色的火焰下顯出少年的清爽氣質。

  「希爾德不加入嗎?」

  「我不會,怎麼突然想起跳舞?」

  明明之前大家都是吃完飯就去睡覺的打算。

  「啊……是梅林說,時間快到了。」藤丸立香衝她笑了笑,「於是大家說——那就來跳舞吧!」

  戴西西了解的點點頭。

  「呼……時間過得真快呀……」

  藤丸立香的手肘支在膝蓋上,朝人群露出忍俊不禁的笑。

  「好久沒看到大家這麼高興的樣子了。」

  戴西西心有戚戚的點頭。

  「是呢……」

  盡管幫助原住民們發展農業手工業餐飲業(?)是戴西西和藤丸立香一起提出的,但這裡的人好學到讓人吃驚的地步。

  反倒是英靈被追著問「水渠該怎麼做」「農歷是個啥玩意兒」「可以屠龍嗎?龍的基本結構和弱點是什麼」「計算機不需要了解?沒事先告訴我原理」……

  最近一直被嚴格的逼迫著,英靈們甚至冒出了「不如回去加班」的念頭——要知道在此之前他們從來沒覺得有什麼事能比加班更可怕的。

  「哈哈哈哈……」

  藤丸立香忍不住笑起來。

  「之前被穩重的吉爾伽美什王問,『本王沒有別的意思,姑且提醒一句,是不是該回去了。什麼?不,沒有討厭這裡,只是這種全天候被追著解答疑問的經歷不想再有第二次了。」

  「哪怕是王也不想再過勞死呢。」

  戴西西回想起第七章的英雄王,哪怕後面在迦勒底被召喚,也強調不要再有過勞死。

  「大家真努力啊。」

  「嗯……我大概知道大家這麼拼命的原因。」

  藤丸立香害羞的撓撓臉頰。

  「阿金和她哥哥說,很感謝我們的到來……因為沒有可以報答的地方,於是希望能盡自己的最大努力,讓我們開心……他們說,如果他們可以過上更好的生活,就覺得我們也會為此感到高興。」

  他摩挲著手中的陶土杯,笑著道。

  「有種……不愧是希爾德誕下的世界的感覺,待在這裡真好呀。」

  戴西西順著他的視線向人群望去,也輕微的笑了一下。

  「我也很喜歡這裡。」

  「哎……你又笑了。」

  藤丸立香新奇的指著她的唇角,她發現不知何時他的臉龐染上大片紅暈。

  他溫柔的道。

  「最近希爾德笑出來的次數變多了……是因為朋友在而放松了?」

  「……大概是?」她瞥了一眼他的陶土杯。

  藤丸立香又喝了一口飲料,紅暈變得更深了。

  「太好了……希爾德總是在心事重重考慮什麼的樣子,能開心起來真好。」

  他對她露出笑臉,黑發溫順服帖的湊近。

  「我很喜歡希爾德……請讓自己多開心一些吧。」

  戴西西:「……」

  她遲疑了一下,視線在他和陶土杯中徘徊。

  「那個……藤丸君,不介意的話,可以看看你的杯子嗎?」

  「啊、請。」

  他爽快的遞過來。

  ——未成年人不得飲酒。

  這個規定大約只有藤丸立香和瑪修會老老實實遵守,其余的英靈壓根不在乎現代社會的法律。

  這裡,現在,周圍,散布著文明剛起步的原住民,與跟遵紀守法沒有半點關系的英靈。

  白環商行老板·主業販賣酒類·品酒經驗異常豐富·戴西西,端起陶土杯一聞便知,這裡面裝著貨真價實的混合酒——不是梅林用幻術變出的氣氛道具,估計是從迦勒底或者英雄王的寶庫裡取出的珍品。

  藤丸立香無知無覺的打了一個酒嗝,眼神迷蒙的傻乎乎笑著看她。

  「怎麼了?」

  「……」

  戴西西陷入沉思。

  要告訴他嗎?奉公守法的好公民藤丸立香就在剛剛觸犯了20歲之前不得喝酒的法律,並且,他的英靈們壓根沒一個把這當真,說不定還有復數的英靈趁他不注意,向陶土杯裡兌了各式各樣的酒。

  右前方的復仇伯爵,豎起一根手指抵在嘴唇前,衝她露出莫測的微笑。

  左後方的黑聖女,察覺到她的視線,傲嬌哼了一聲扭開臉。

  還有許許多多英靈,欲蓋彌彰的吹著口哨,藏起自己手中偷偷倒給御主的真酒。

  戴西西:「……」

  ……算了,真要按常理而言,未成年的救世主也非常不人道,這裡是她的星球(姑且算),別說法律,連文字都沒誕生,喝就喝吧,她不會把藤丸立香繩之以法的。

  「……呼。」

  藤丸立香打了一個哈欠,揉揉眼睛。

  「奇怪,有點……暈。」

  暈是正常的,起碼八個以上的英靈給你灌了酒,高純度的混合酒給新手用也太看得起人類了。

  他搖搖晃晃地,想要站起來。

  「我……去倒杯水……」

  半空凝結出了純水。

  「……嗯,」戴西西好心說,「藤丸君現在這個狀態,還是別離開我,就在這裡休息一下吧。」

  「?」

  藤丸立香不明所以的乖乖張開嘴,空中凝結的水流順著咽喉慢慢咽下。

  袖子擦掉略帶稚氣的下頜的水漬,綠色的眼睛因為困倦而水霧彌漫。

  不少人蠢蠢欲動的往這裡靠近。

  藤丸立香一無所覺,又打了一個哈欠,迷迷糊糊的說。

  「希爾德……」

  「是?」

  「……那個,呃,我……要說什麼來著……?」

  戴西西鎮定的和抄著手走來的庫丘林對視,後者在她正直的目光下,總感覺不大好下手,最後只能用力揉揉藤丸立香的發頂,不爽的走了。

  戴西西收回視線:「慢慢想,沒關系。」

  藤丸立香又打了一個哈欠,滿臉通紅,東倒西歪的最後靠在戴西西肩膀上。

  四處射來銳利的(充滿殺意的)目光。

  戴西西擔心他這樣靠久了容易落枕,扶住他的腰背,輕輕向後一放。

  柔軟的水床托住藤丸立香的身體。

  他安心的躺下放松,閉上眼睛。

  「啊,我想起來了……」

  他含含糊糊的道。

  「希爾德。」

  戴西西伸手覆上他的眼睛,將明亮的火光遮住。

  「我在。」

  藤丸立香露出安心的笑臉,呢喃道:「……路上小心。」

  酒意將他拉入夢鄉,少年在歡鬧的歌舞聲中酣睡。

  戴西西怔了怔,一絲笑意令她的神情變得柔和。

  她從房間裡拉出亞麻布蓋在他身上。

  「好。」

  ……然後,察覺到了飽含著遺憾可惜等諸多意味的視線。

  她左右一望,附近的英靈們可疑的紛紛別過頭「嘖」了一下。

  戴西西:「……」

  這群英靈是真的想趁御主喝醉了干些什麼是嗎?!

  真是危險啊藤丸立香君!把所有從者的羈絆都刷滿了容易搞出奇奇怪怪的走向啊!                           

  作者有話要說:

  辛未在祂的種族裡是雄性

  ·

  Q:我是你的什麼

  A:兄弟

  B:姐妹

  Dxx:全選

  →選擇錯誤,進入支線

  ·

  英靈們之所以制止dxx說出喝酒的事,主要是干這事的英靈太多了,大家都想趁亂搞一波master love拿下咕噠的好感度(結果被看穿的dxx默默阻止了

  Dxx:要攻略沒問題,但至少挑他清醒的時候(旮旯底良心擔當√

  ·

  各位master在刷羈絆值的時候請注意修羅場233


第113章 第十一章

  沒過多久瑪修來領自己的前輩,戴西西放心的把藤丸立香交給她。

  沒問題的,瑪修不會做趁人之危的事,如果連瑪修都不能信任那迦勒底就徹底完蛋了。

  一位大叔給戴西西抓來果子後,小雲溜過來抱住她的大腿笑嘻嘻看她。

  小雲順著她的腿,當成是樹干那樣上爬,最後停在她的腰間,攀住她的肩膀。

  「抱我。」

  她理直氣壯地要求。

  戴西西比劃了一下,抱起她用臂彎托住。

  「姐姐,一起來玩嗎?」小雲正在換牙,一笑就露出漏風的牙齒。

  「我不會跳舞。」戴西西說。

  「唱歌呢?」

  「很少唱。」

  「可以唱給我聽嗎?」

  「……」戴西西試了試嗓子,輕輕哼了一段賓克斯的美酒,很快停了,「我不太熟練……」

  「好聽!!」

  小雲捧場的鼓掌。

  她依偎在戴西西的懷裡,兩條肉肉的小腿一踢一踢。

  戴西西從旁邊撈過一個水果喂給她。

  吃光後,捏出一朵水雛菊,透明晶瑩的小小花朵綻放在小雲手中,引得女孩新奇的「哇」了一聲,寶貝的護在懷裡。

  戴西西待她玩夠,將水雛菊別在她的耳旁。

  「希爾德姐姐。」

  小雲撫著水雛菊,左右小心瞧了瞧,確保沒人注意她。

  「什麼?」

  「你要走了嗎?」她用氣聲問。

  戴西西點頭,也用氣聲回答她。

  「是的。」

  「為什麼呀?」

  「我不能留下來。」

  「要去打敗荒野裡的怪物嗎?」

  「是的。」

  「為什麼要去打敗她呢?我聽大人說,那個怪物一直在睡覺,不管她也沒關系吧?」

  「我就是那個怪物,不打敗的話,會吃掉你們。」

  小雲吃驚的看著她。

  「你就是荒野裡的神明嗎?」

  她立刻改了稱呼。

  「為什麼要吃,你餓了嗎?」

  「是啊。」

  「要吃人才能吃飽?」

  「不止。」

  小雲皺著臉低頭。

  她在戴西西的懷裡想了好半天,兩頰的嬰兒肥軟軟垂著,火光將她臉上幼童的細細絨毛都照的很清楚。

  戴西西抱著她到更熱鬧的地方,准備將她隨時放下去玩。

  小雲突然一抬頭,險些撞到戴西西的下巴。

  「希爾德姐姐,我想到了一個主意哎!」

  「什麼?」她有耐心的問。

  小雲有點扭捏的,湊到她耳旁悄悄說。

  「你不是餓了嗎,那麼,你把我吃掉吧——」

  像是和她分享一個驚喜的秘密那般,小雲高興得手舞足蹈。

  「媽媽、哥哥、還有我的朋友,老爺爺、大樹下的婆婆……全部的大家,都好喜歡你啊。你留下來吧,留下來和大家永遠開開心心的在一起,要是餓了就把我吃掉,不告訴媽媽就好!」

  她笑得眼睛都彎了起來。

  「第一次吃到美味的飯菜,第一次穿上亞麻的衣服,第一次坐在推車上,第一次燒出磚頭,第一次用碗,第一次睡在砌起的床上……這些都是因為希爾德姐姐和藤丸哥哥、瑪修姐姐……全部的大家一起做到的。」

  她期待熱忱的望著戴西西。

  「吃掉我也沒關系,留下來吧!」

  戴西西一怔。

  「但是……」

  她慢慢的說,「我太餓了,只吃你一個是不夠的……你認識的大家和這個星球都會被我吃掉。」

  「哎?連星球也會吃嗎?包括媽媽和哥哥?」

  「沒錯。」

  「有這麼餓嗎?現在呢,現在也很餓嗎?」

  「這個身體不餓。」

  「啊……」小女孩垂下肩膀,沮喪道,「這樣啊……要把媽媽和哥哥吃掉就有點……」

  「嗯,」戴西西點頭,「沒辦法呢。」

  「所以你必須要離開大家?」

  「沒錯。」

  「真可憐……」

  小雲這樣說著,湊上來輕輕親了一下她的額頭,同情的說。

  「真可憐,這樣你就一直是一個人,孤孤單單的……好可憐呀。」

  「不會,」戴西西微微搖頭,「我的朋友在我身邊。」

  「欸?是白色的那個怪人嗎?會一直陪著你?」

  「祂現在陪著我。」

  「太好啦,這樣也好,你不是一個人就好。」

  小雲笑了起來。

  「我好喜歡希爾德姐姐呀。」

  「我也喜歡你,」戴西西說,「小雲很可愛,又活潑,幫受傷的老爺爺撿木頭,是很好的孩子。」

  「嘿嘿……」

  小雲的臉頰害羞的變紅了。

  「如果……沒辦法留下來的話,那等我、唔……等我長到大推車那麼高的時候,你能來見見我嗎?」

  「……」

  與曾聽過的刀劍們含義相同的問話,令戴西西頓住了。

  或許意識到自己的撒嬌,這孩子緊緊摟住她,在她肩膀上蹭來蹭去。

  「好不好嘛好不好嘛好不好嘛……拜托了拜托了……」

  身旁的跳舞的人發現了她的動作,含笑制止道。

  「又想讓希爾德帶你下河玩嗎?太晚了,去和你的玩伴兒們玩其他的吧。」

  「不要不要,」小雲不理大人,對戴西西撒嬌著,用水汪汪的大眼睛可憐兮兮道,「答應我嘛,好不好。」

  其他人失笑的搖搖頭,順口說。

  「別太寵她了,希爾德。」

  他們手勾著手高抬起腳旋轉起舞遠去,戴西西輕輕回環住小女孩的背。

  「我啊……」她小聲道。

  「嗯嗯。」女孩不停點頭。

  「已經和別人約好了,要與他們重逢。但實際上,我不知道自己能否做到……或者說,能實現這個約定的幾率,或許只有數十億分之一。」

  「數十億分之一是什麼呀?」

  「在又長又深的河底沙子裡找到那唯一的一粒。」

  「呀!」女孩吃驚了,「這麼難嗎?」

  「是啊。」

  「但有什麼關系,」小雲很快打起精神,搖搖她的手臂,咯咯笑著,「哪怕再不可能,你也一定會做到吧。」

  她望著戴西西的目光充滿了孺慕與強烈的信念。

  「奇跡一定會在你身上發生的。」

  小雲湊到她耳旁。

  「真的,一定。」她樂呵呵的說,帶著無由來的奇異確信,「你肯定能得到奇跡的。」

  「……」

  戴西西卻認為,如果說是通過努力,做好百分之一千的准備,去尋求一個渺茫的成功率,那還稍微有些盼頭。但要說縹緲的奇跡……

  「……」

  她微微失神,改口道。

  「確實,說不定是這樣……我已經得到過一個奇跡了。」

  那朵白色的花。

  她繼續道:「不過,奇跡沒辦法在同一個人身上發生兩次,所以……」

  「我不管啦。」

  小雲撅起嘴唇,睜大眼睛。

  「你都和別人定下約定了,為什麼不能和我約定呢?」

  戴西西被問住了,認真的思考著。

  「大概是因為……」

  連她也無法違抗的,無數溫柔的刀劍在漫天繁星與煙花下向她希冀,他們看向她的目光專注到連她都感到心悸。在理智運轉前,她已答應了。

  「一時衝動?」

  「那麼,現在也對我一時衝動吧。」

  小雲笑眯眯的,在她的身後,長長的兩排火把延伸到泥道的盡頭,旋轉著跳舞的人們一個又一個出現,他們搖動的手臂、他們的歌聲、他們對她揚起的笑臉……

  所有一切的一切,仿佛許多的過去在此刻重疊了。

  梅林在遠處與恩奇都碰杯,因此,此處沒有對她施展的幻覺。

  她看見的這些人們,拉住她的衣角的娜卡、敲著她的額頭的卡迪絲、為她熬煮湯的甘洛、和著小調的卡爾納、舉起克爾拉的阿比、大口喝酒的白胡子、抓著骰子在她面前坐下的喬茲、在火堆下笑嘻嘻碰杯的三兄弟……

  端坐在身旁的藥研藤四郎,壓切長谷部阻止試圖蹭過來的龜甲貞宗、螢丸和五虎退抱著小老虎踩著石子路玩耍、三日月宗近與次郎太刀含笑比拼酒量、鶴丸國永「哇」的從她身後竄出、被嚇到的加州清光沒好氣的錘他……

  在這短暫的、如同幻夢般的夜,對著她微笑。

  「好嗎,希爾德姐姐?」

  小雲勾著她的手指,自下而上仰望她的視線,宛如掌心捧著蝴蝶翅膀的那孩子。

  「答應我吧,」她稚氣的說,「讓我再見到你,好不好?」

  這是只有數十億分之一的可能實現的約定,宛如倒帶重映的過往。

  幻影們站在她面前,就像當初在大海上揮別非確定物終點站,就像煙花籠罩的夜晚裡刀劍們擁圍著她。

  「……」

  她回勾小雲的尾指。

  「我盡量。」

  女孩對她露出了傻乎乎的快樂笑容。

  ……

  放下她後,女孩子歡呼著竄進人群,鐺鐺咚咚的音樂與旋轉的腳尖相應和,她嗅到了一陣花香。

  梅林不知從哪兒突然竄出,耳朵邊的鰭(?)「蹭」一下豎起,「哈哈哈哈」的爽朗笑著躲在她身後,看起來可疑極了。

  一名氣鼓鼓的少女同時追著梅林出現在戴西西面前,手都伸出一半要去夠他,瞧了瞧梅林後又將視線定在戴西西身上,不知是在顧忌誰,泫然欲泣。

  戴西西:「……」

  在這種熱鬧的場合裡把少女弄哭?梅林做了什麼啊為什麼要躲在她身後這種時候應該去找瑪修展開寶具啊……!

  她張張嘴正想說什麼,就見少女突然泄氣般,肩膀垮下。

  「算了,」少女說,「為一個男人傷心還不如去喜歡小姐姐。」

  少女俯下身,「麼啾」一下親在戴西西臉頰上。

  「哼哼哼我親到希爾德啦哈哈哈哈哈哈!」

  少女在戴西西茫然的眼神中開心的一蹦一蹦跳走了。

  戴西西:「……」

  梅林從還沒回過神的她身後走出,放松的呼出一口氣。

  「啊啦太好了,多虧希爾德,總算是逃過了。」

  「……」戴西西緩緩回頭問,「梅林先生……做了什麼嗎?」

  梅林眨眨眼,露出完美無缺的笑容:「在漂亮的月色下贊美那位小姐並送出鮮花,對人類來說很普通吧?」

  「……」她想了想,居然認同了,「倒確實挺普通的……如果沒有其他多余的行為的話……」

  「哈哈哈哈哈……」

  打著哈哈的梅林跳過「是否多余」這個話題,身體力行的復制他對少女的行為。

  他的手腕一翻變出一朵百合,用在聲優界縱橫數十年的聲音深情款款對戴西西道。

  「今夜你的眼眸令繁星失色,若這朵花能贏得您的一瞥,那便是奇跡降臨於此。」

  百合散落為碎光點點落入戴西西的掌心,宛如銀色的月光親吻。

  戴西西面色不變,反手凝出一朵剔透的水玫瑰,遞回給梅林。

  她認真道:「然而這朵玫瑰的奇跡只有您,您才是它的生機與極樂,笑一笑吧,將您此刻的時光賜予玫瑰和我。」

  梅林:「……」

  戴西西:「……」

  兩人的視線對峙了好一陣。

  梅林顫顫拿過玫瑰,嘴角微微抽搐,哪怕是半夢魔也覺得哪裡不對。

  「你說這種話……都不害羞的嗎,人類真可怕啊……」

  「因為我是認真的說出了實話。」戴西西淡定。

  「我說的也是實話啊。」梅林煞有其事。

  戴西西:「是實話……嗎?」

  「……」

  花之魔術師被啞口無言的反問住了。

  他在戴西西的身旁坐下,火把將他虹色的長發映出溫暖的光澤。

  水玫瑰在他手指尖旋轉,被半夢魔輕輕一彈,化作星光「呼」一下直直竄到半空,如同煙火般光點璀璨的下落,引得人們一陣「哇」的快樂的驚呼。

  此時此刻的半夢魔就像是他所說的那樣,望著高興的人類,如同望著能令自己顯出滿足的食糧。

  「真的不離開嗎,那個存在?」

  梅林的聲音輕輕巧巧,像在說沒什麼大不了的事。

  「如果你願意,那是很簡單的事,祂現在虛弱至極,只需一發寶具,就能連同你身上的詛咒,一起斬斷與你的羈絆。」

  戴西西仍是搖頭。

  梅林「哈哈」的笑出來:「果然啊。」

  他換了一個話題,語氣爽朗的問:「明天還是後天?」

  「嗯……明天吧,時間再長一點,那邊的身體要撐不住了。」戴西西說,「我以為您能看到確切的時間。」

  「哈哈……千裡眼也不是每個細節都能看見的。」

  梅林扶起腳旁被絆倒的小孩子,後者追逐著玩伴跑遠。

  「——那麼,就讓這個幻夢持續得久一些吧。」

  戴西西看向他。

  梅林站起來,對她笑了一笑。

  「你一看就是不擅長道別的類型,我懂我懂,嗯……算是半夢魔的一點私心吧。和重要的人道別,確實會受到強烈的衝擊啊……這方面我也非常不擅長呢。」

  在他們的前方,阿爾托莉雅與貝德維爾交談著什麼,露出了輕笑。

  花之魔術師的視線凝固在這位少女王的身上,懷念的神色浮現。

  曾經他目送自己重要的弟子遠航,明知她的前方唯有絕望。

  非人的半夢魔很清楚自己的異常,將自己幽禁在花之海洋的高塔上,守護著人類的未來。

  梅林低下頭,這個說謊如同喝水般輕易的男人,輕佻的對她說出了令人難辨真假的話。

  「沒事沒事,很快就會再見的。」他的笑容隱藏著神秘的意味,「你的旅途,遠遠未到終點。」

  「……?」

  戴西西疑惑的偏頭。

  花之魔術師輕飄飄的溜走,留下最後一句話。

  「下次見面時,希望你能找到自己缺少的部分。」

  層層疊疊人群很快淹沒了梅林的身影,除了他以外,不斷有英靈和人類來到她身邊。

  「要去荒野,不吃早飯可不行。」在貧瘠的原始地都能搞出戚風蛋糕的衛宮(archer),拿出提前准備好的便當盒,「給,再怎麼挑食也不能餓死自己,至少學著做飯吧。」

  羅賓漢撓撓腦袋:「不知道能給你什麼……喏,毒藥的配方,拿著吧,總會有用得上的時候。反正你肯定不會拿去做壞事的,對吧?」

  像是和朋友的普通嘮嗑,也出現了奇怪的囑咐忠告。

  阿蒂拉淡淡道:「直到被破壞為止,一直走下去吧。」

  岩窟王拍拍她的腦袋,盡管剛剛保護住了藤丸立香而受到他包含殺意的銳利目光,但現在充分展現了成熟可靠的大人氣質。

  「死亡意味著永遠離開這個艱難困苦的世界,嗯——去尋求死亡吧,在復仇之後!」

  埃爾梅羅二世路過順手給她一杯果汁,弟子格蕾怯怯道。

  「路上請小……啊不對,那個,嗯……保重身體。」

  兩儀式(assassin)咬著從迦勒底偷渡來的冰淇淋。

  「你啊,對別人好是沒什麼錯,但要記得好好對待自己啊。」

  年幼的英雄王像個小大人似的摸摸她。

  「長大後的我鬧別扭說什麼也不過來,這邊就由我來啦。說什麼呢……那就,我想試試馬卡龍,或者紅絲絨蛋糕,甜點都可以,唯獨麻婆豆腐堅決不要——下次一起吃吧。」

  遠遠的能聽見成年後的英雄王「誰鬧別扭啊!」的怒吼。

  冥界女神埃列什基伽勒一甩長發,做出一副女神的神氣模樣,語氣可愛的道:「你做基建挺有一手的,是吧?那就快點死掉,干脆的來冥界和我一起建造不遜色地面上的城市吧!有你的話,一定能設計出漂亮的花園!」

  「喂喂那邊的陰沉女神,」伊什塔爾揮著拳頭,「哪有叫人去死的啊,你是旁邊的笨蛋伯爵嗎,聽好了,和同伴——認識了一個月,勉、勉強算是同伴吧?看在你供奉給我這麼多寶石的份上——咳咳,總之,如果有誰敢欺負你,就誠心誠意祈求女神的庇護吧!我比陰沉女神和破銅爛鐵可靠多了!」

  「破銅爛鐵」一擊鎖鏈直直飛來,恩奇都微笑猶如春風:「啊……有需要清理的渣滓呢。希爾德,太靠近任性低俗怪異的女神不會有好事發生哦。需要的話,我這邊隨時可以出動。」

  「你說誰是任性的女神啊!」

  ……吵起來了。

  其他英靈們有志一同的繞過這對冤家,興致起了就過來和她說兩句。

  「多吃飯,太挑食了對身體不好。」

  「不要太溺愛別人。」

  「天冷了加衣服。」

  「受傷之後記得治療——如果醫生是南丁格爾那樣的就快逃。」

  誰也沒有提分別的事,就像她再正常不過的出門散步一般。

  英靈來了又去,人類們則從梅林那兒薅了不少花,笑嘻嘻的淹沒她滿懷。

  「希爾德你看——蝴蝶和螢火蟲圍過來啦!」

  大家唱唱跳跳,裙擺飛得高高的,啤酒香和花香惹人沉醉,仿佛星星都在唱歌。

  這場如同永不結束的舞會,戴西西聽了一夜的歌,看了一夜的舞,得到了無數人類與英靈的祝福。

  花瓣在她身旁飛舞,隨即,黎明的晨光從遙遠的地平線綻露。

  天光一線一線照亮大地。

  舞會還在持續,在這熱熱鬧鬧的中途,她站了起來——

  飛揚的裙擺宛如摩西分開的紅海,為她的前方讓出道路。

  她所見的每一個人都在笑,哼唱著不屬於這個時代的歌。

  「啦啦啦……啦啦……」

  腳尖敲擊地面的清脆和著調子,宛如一聲聲無言的送別。

  太陽尚未完全升起,空氣中帶著青草與露珠的涼意。

  晨光一寸寸撫摸新修好的水渠、堆在樹下的磚塊、晾曬的亞麻布、掛著小孩子衣服的推車……整片大地染上璀璨斑斕的光。

  踩上簡陋的磚陶石板混合的小路,順著崎嶇蜿蜒的起伏山坡,走了很遠,歌聲逐漸聽不見了。

  她在荒野中,風遙遙的吹起長發,回望城邦。

  在那裡,舞會繼續,燈火通明,人世熱鬧。


第114章 第十二章

  衛宮准備的早餐便當裡有炸過的小香腸、水煮西藍花、蛋餃和米飯。

  這個身體是用魔力捏成的,不用進食也可以,但衛宮說「吃飯是人類活下去的重要支撐之一」,考慮到這是光憑廚藝就能攻略下fate三女主的後宮向男主所言(順帶一提,戲稱隱藏女主之四的間桐慎二不是被廚藝,而是被他的努力所攻略),應當作為「人被殺就會死」的名句一同記下。

  戴西西吃光早餐後,將便當盒用水送回城邦,然後一邊爬坡一邊背羅賓漢給她的毒藥配方——不能辜負別人的好意,配方紙肯定帶不走,就留在腦子裡好了。

  當初「母體」的身軀因為過於龐大,且蒙斯洛特們時刻守在她身旁,為了避免恐慌,「母體」被放置在距離城邦有一段距離的空地中。

  蒙斯洛特誕生自她的血肉,單個的戰鬥力極為可觀,加之上千的數量,拐不夠的情況下,迦勒底與之對戰將如同陷入無盡的泥沼般狼狽。

  而且,除「母體」外,這個星球的萬物都在蒙斯洛特的食譜上。

  到現在還沒有發生食人事件,完全是因為「母體」在供養它們消耗的魔力,同時戴西西囑咐過,不可攻擊人類,因此新生的獸類們暫時沒有捕捉兩腳獸的想法。

  但這不能長久,「母體」要維持自身的實體化已瀕臨極限,盡管對她來說,蒙斯洛特和多蘿茜婭的身體所耗費的魔力微不足道,但「母體」一旦崩潰,多蘿茜婭的身體立刻粉碎不說,蒙斯洛特會為了補充「母體」和自身的魔力而大量抓捕獵物,這個星球最終會被飢餓吞噬殆盡。

  從清晨行進到太陽完全掛上天空時,她終於見到了那具在荒野中如同小山的身軀。

  在那兒,被啃食的地面深深內陷出一個黑色的大洞,方圓數百米的生物都消失了,只有蒙斯洛特們跳躍在遠處的草地上打滾。

  半人半蛇、通體雪白的「母體」靜靜佇立在空洞上,白色的睫毛垂遮輕閉的雙眼,神情平和,腰部以下盤桓布滿花紋的蛇尾,顯露出一種異常強大又非人的美感,像一尊靜謐的巨大神像,在無人的荒野中沉睡著近乎永眠。

  這是創世之母,也是滅世之神。

  可謂,神聖的怪物。

  站在「母體」的面前,戴西西才能感到撲面而來的壓迫力。

  盡管這是自己的身體,但那種近乎於神明——或者說根本就是神明的力量和宏偉令她有一剎那動彈不得。

  人在她面前是多麼的渺小,甚至不比她尾部的一片碎紋更大,仰望她,像在仰望怪物、仰望星空、仰望宇宙。

  而10454竟然能讓自己成為這樣的生物,不亞於將活生生的人轉換為至高無上的神。

  她緩慢的深深呼吸,幾息之後,找回驅使四肢的神經。

  靠近「母體」,輕輕觸碰蛇尾,光滑的表面如同擬人時的辛未,宛如白玉雕刻的淡淡透明,沒有皮膚應有的紋理。

  她的朋友知道她的計劃,早已重新化作花型的鑰匙,緊貼皮膚。

  四周的蒙斯洛特在她出現時便疑惑的停下玩耍,濕乎乎的鼻子一嗅一嗅的,湊在她身邊不斷拱來拱去。

  它們沒有擅自發出攻擊,不斷嗅著她的味道。

  「……嗷嗚?」

  越來越多圍著的蒙斯洛特幾乎把她拱到地上,每一只都在低嗚。

  「母親?」

  它們這樣發出疑問,很快像是確認了般,快樂的撲上來蹭她。

  「嗷嗚!」

  是母親!

  戴西西倉促後退了一步,啊等等……數量太多了她快要被淹沒了……!

  費力的摸過蒙斯洛特們的腦袋,獸類發出滿足的「呼哼」嗚咽,在她身上蹭著。

  蒙斯洛特與她的身軀差距太大,撲在地上的腦袋都能有她本人那麼高,她費力的一個個摸摸頭。

  「大家可以過來一下嗎?」她這樣說。

  「嗷嗚?」

  站起來比她高多了的蒙斯洛特們眼睛發亮,以她為中心,乖巧的一只只趴著,尾巴興奮的搖晃。

  上千只蒙斯洛特布滿黑色的地底,身量和魔力頗為可觀,這種一爪子就能輕易摁死人類的魔獸,此刻如同大型犬般孺慕喜愛的衝她低聲叫喚。

  戴西西左右回視著它們的視線,語調平穩的道。

  「可以和我玩一個游戲嗎?」

  「嗷嗚!嗚嗚嗚嗚!」

  好呀!什麼游戲!

  不會拒絕她的魔獸們用尾巴使勁拍打地面,激動的直哼哼。

  她輕輕摸著其中一只蒙斯洛特的下頜,後者舒服的眯起眼睛,從喉嚨裡發出嗚嗚聲。

  「我希望大家能到遠一些的地方去。」

  她指向與城邦相反的大地。

  「朝著那兒,繞過大地與海洋,去找找……這世界有什麼你們喜歡的事物。」

  蒙斯洛特們奇怪的茫然的紛紛偏頭。

  「嗷嗚……?」

  喜歡……?

  她點點頭。

  「像是吃到的甘美野果,夜晚的銀河,和同伴們在湖泊裡游泳,跨過寬廣的大海抵達另一片陸地,找到了彩色的花朵……這樣。」

  魔獸並不明白這樣做的用意,用爪子蹭著她的頸側。

  「嗚?」

  這是游戲嗎?

  「是的。」

  「嗷……」

  母親和我們一起?

  「……不。」

  她順著鱗片安撫的摸著它們。

  「我的力量不夠,就在這兒等著你們。」

  蒙斯洛特有些焦躁和不解,爪子不停拍著地面,在她身邊繞來繞去。

  這樣做的魔獸很多,好幾頭互相繞起來,撞到了一起,每一只都想往她身上靠。

  戴西西繼續道。

  「直到你們中的每一個都得到了像是天上的星星那樣多的快樂,能向我說上很久很久也不會結束……將這座星球的每一塊土地每一片海洋都走遍後,就回來見我吧。」

  「嗷嗚?」

  為什麼?

  「嗯……我無法離開這裡,因此希望大家能代替我看看這個世界。」

  「嗚嗚嗚……」

  嗚……

  她捏捏它們堅硬的覆蓋著鱗片的耳朵。

  「回來後,可以告訴我關於你們的旅程嗎?」

  蒙斯洛特們在她身邊焦躁的走來走去,過了好一會,似乎終於確定的了解她並不會和自己一起離開。

  「嗷嗚……」

  這樣的話……母親會高興嗎?

  戴西西一怔,而後閉了閉眼,肯定地說。

  「嗯,我會非常高興。」

  「嗷……?」

  會在這裡等我們?

  「嗯。」

  「嗚嗚?」

  可以有誰留下來陪著母親嗎?

  「……不可以,我……我希望能聽到你們說很多很多的故事,如果不是大家全部都去的話,就聽不到這麼多了。」

  蒙斯洛特們的耳朵和尾巴齊齊喪氣的垂下,像委屈的大型犬。

  戴西西讓自己毫不動搖的說。

  「好了,快,就現在吧,早一點出發,你們就可以早一些回來見我了。」

  「……嗷嗚。」

  「這個星球很廣闊,你們會遇見許多好的事情……如果你們感到快樂的話,我也一定,在這裡也會快樂。」

  「……嗷嗚!」

  蒙斯洛特們不會違背她的話,哪怕再奇怪、再不情願,它們最終都會聽從她的意志。

  一只只魔獸念念不舍的過來蹭她的掌心,留戀的頂她的腰腹。

  她擁抱每一只蒙斯洛特,與全部的它們一一道別。

  「去吧,去吧。」

  她面向依戀的它們,再次道。

  「向著從未見過的世界、從未踏足的大地行進,直到你們擁有與繁星同等數量的快樂。」

  ……

  蒙斯洛特們離開了。

  上千只的魔獸奔向前方的震動令大地也微微輕顫。

  它們的身軀堅硬,四肢強壯,這個世界難有能匹敵的生物,而這種強大是以足夠的魔力作為依憑。

  等到它們遠去,地面重歸平靜,戴西西將視線轉移至雪白的「母體」。

  這幾乎毫無弱點的敵人,神聖的怪物。

  只要立於這座星球、呼吸著空氣、腳踩上大地、進食其中的食物……那麼,誰都得受到「母體」攻擊減半與無視暴擊以外攻擊的法則束縛。

  ——除了她自身。

  她的能力——控水,不止是「多蘿茜婭」與「遠山茜」,連這個「神聖的怪物」也擁有。

  血厚,高防,看似堅不可摧。

  但一旦她的意識轉移到另外的身體,留在荒野中的不過只是具空殼。

  無視物理法則,只要那具空殼還存在著,被標記的水分子便會進入體內,隨著時間的流逝而入侵每一滴血液每一個細胞。

  操縱控制,制定規則,直到身軀被完全的占領,然後——

  砰!

  控水能力會將「母體」的身軀從內部炸碾為齏粉,徹底毀滅——

  這是同樣擁有控水能力的「多蘿茜婭」與「遠山茜」才能做到的事。

  她就是自己的阿克琉斯之踵。

  ……

  多蘿茜婭的軀體能存世的時間很急迫,為了保證能徹底毀滅「母體」,這一個多月來,她仔仔細細「侵蝕」,確保每一個細胞都在掌控之下。

  現在,時間到了——

  戴西西張開雙手,感到渾身澎湃的魔力於此刻洶湧翻滾,如同熾熱的火焰,也如同深邃的大海,將「母體」龐大的身軀完完全全籠罩占據。

  她甚至能清清楚楚看到「母體」內部的血管脈絡與神經。

  「寶具——」

  要毀滅「母體」需動用的能力,遠遠超過「多蘿茜婭」的身體能承受的範圍,她的皮膚寸寸綻裂,鮮血滾滾而落,渾身很快被鮮紅浸滿。

  戴西西平靜的閉著眼,如同命運女神紡織命運之線,在她手中制定的「規則」活了那般纏繞於大腦,細細捆綁侵占「母體」。

  「展開——」

  極寬極廣的水面覆蓋整片大地,空氣中的水分沉得令人動彈不得,幾乎窒息。

  透明的水浪波紋隨著詠唱而動蕩,「母體」的骨骼和血肉開始發出令人牙酸的擠壓聲。

  准備完畢。

  戴西西睜開眼,在大喊的瞬間,感到身體因魔力的動用而分崩離析。

  「——倒山傾海!!!」

  「轟」的一下,眼前的雪白軀體眨眼間被鮮紅的血肉取代,「母體」的整個身體在剎那化為血點肉沫,而後被更細小的水分子從中擠壓齏滅,如同一場盛大的紅色煙火,在空氣中短短的爆裂一瞬,頃刻消散!

  整個星球隨著「母體」的毀滅而突然劇烈震蕩搖晃——但這僅持續半秒——魔力(mana)隨之擴散了。

  崩潰的「母體」流散出龐大到幾乎令星球難以承受的魔力,於瞬間從中心處層層如海浪般蕩開。

  正是這魔力,讓本應因「母體」的徹底死亡而激烈震晃的星球,迅速的平復——

  ——成功了!

  戴西西的口中不斷湧出鮮血,不由自主向後倒去。

  寶具·倒山傾海:對敵方全體發動強大的攻擊&賦予目標單體必死效果&賦予己方除自身外全體防御力提升。

  戴西西的意識飛快的消散,自指尖開始的崩壞在「母體」步入死亡後緊接著而來。

  太好了,她感到身軀如同泥塊般不斷坍塌,心想,成功了。

  除了飢餓到會啃食星球外,「母體」必死的原因之一,便是將把對她而言所剩無幾,但對這個星球、對蒙斯洛特們來說,都極其豐沛的魔力釋放。

  「母體」的魔力將在之後供養星球,不僅是生活在其中的蒙斯洛特,還有其余的魔法生物,都能依靠這份魔力存活許久,不用捕食人類也可長生。

  「母體」的肉/體將徹底不復存在,連一滴血液也不會留下。

  同樣的,依靠「母體」而捏成「多蘿茜婭」的身體,在越級攻擊「母體」後,也迎來了自己的極限。

  戴西西的嗅覺已經完全喪失,接下去是視覺和聽覺。

  好在進度線越過了百分之八十。

  她不由得安心而從容的呼氣,平靜的等待這個世界的結束。

  這樣就好。這樣就好。

  不管是蒙斯洛特們,還是這個星球的人們,沒有她也能活下去。

  許久之後回來的蒙斯洛特們,最終還是會發現「母體」的死亡吧。

  或許是十年後,或許是百年後。

  但是沒關系,這一次,不會有任何的誰因她的離開而難過。

  真是太好了。

  就這樣……自由的在荒野中奔跑吧,捕星捉月,無拘無束。

  去愛太陽,去愛海洋,去愛這世間的每一寸景色。

  笑意微微凝聚在她的唇角,現在,連觸覺和痛覺都消失了。

  天空似乎在此刻落下了雨。

  奇異的、不合時宜的小雨淅淅瀝瀝的淋濕身軀,就像是多年前,她和花躲在小小房子裡,聽雨打在雨棚上的清脆聲音。

  在感到平靜和滿足的同時,她有些疑惑,自己現在並沒有難過,為什麼祂要讓雨下下來呢?

  這樣的念頭一閃而逝,身軀的崩壞令意識完全失去,被投入下一個世界。

  她的意識睡得那樣沉。

  於是沒有發現,身前的花型鑰匙漂浮而起,白色的花自堅硬的金屬上剝離,和銅制鑰匙分開。

  而後這白色深深的墜入黑暗。                           

  作者有話要說:

  卷三完

  ·

  因為「霖」大佬的長評加更卷四,非常感謝她!!!

  ·

  卷四前五章會換視角,第六章之後換回dxx視角

  卷□□格和前面幾卷不太一樣


卷四·只有她知道的花的名字

第115章 第一章

  千葉星縮在角落裡,神經質的咬著指甲。

  不時有人從她身前經過,她反射性的瑟縮,將自己更深的藏到牆角。

  這座屋子太大了,讓住慣逼仄網吧的她感到恐懼。(注)

  空氣中彌漫著擁擠的香煙和汗水的混雜氣味,每隔一分鐘,客廳正中央直徑一米的白色圓陣便會亮起,帶來新的玩家。

  千葉星不由得再次往後縮,明明知道已經退無可退,總忍不住為新來的人騰出更多的空間,避開人群。

  大廳裡吵得耳朵生疼,眾人在互相謾罵詛咒,她不敢將頭埋進膝蓋,怕有誰來找茬時無法護住要害。

  她在這短短的半個小時內無數次回想起今天發生的一切,懷疑自己還在做夢,一場醒不過來的噩夢。

  半小時前,她和往常一樣,在便利店打工後,買了一份臨期的打折便當,在回網吧的路上,一份傳單被吹落腳邊,她撿起來。

  「——國王游戲——」

  她以為這是什麼宣傳語,粗粗掃了一眼。

  傳單上寫著:

  「尋找國王游戲玩家。

  游戲規則:

  玩家共一百名,分為三支隊伍,每支隊伍人數不限,擁有一名國王。

  國王為隊伍最高權力者,可命令成員做任何事,成員不得反抗違背。

  成員可更換隊伍。

  游戲結束需淘汰兩支隊伍。

  隊伍淘汰判定:1.國王死亡;2.隊伍人數減少至活動開始前三分之一以下。

  若國王死亡,則該隊伍失敗,全員死亡。

  最終獲勝的隊伍將得到50億獎金。

  是否參與?」

  千葉星的視線牢牢停在「50億獎金」上,過了一會失笑。

  怎麼可能,她的第一反應是詐騙廣告,大概是什麼地方的非法勞工或者人口拐賣。

  這張傳單上的內容也太聳人聽聞,國王死亡則全員死亡……是指游戲裡的死亡吧?總不可能真的殺人……這可是能上社會新聞的。

  成年人基礎的閱歷經驗讓她很快下定判斷,路邊沒有垃圾桶,需要將廢紙帶回網吧,統一垃圾回收。

  將傳單揉成一團塞進包裡,連續上班的疲憊讓她睜不開眼,然後——

  她一腳踩空。

  失重感猛地衝入大腦,她蹌踉的跌進仿佛異空間的地方,白色的圓陣將她傳送到不知何處的巨大別墅。

  在她之前,這座別墅中已聚集五十余人。

  在驚惶和難以置信的茫然中,她首先以為這是電視台的整蠱節目。

  事實上,在她之前的玩家都是這樣認為,不少人大喊著「制作組、制作組在哪裡、放我出去!」「這是犯法!是侵犯人權!」,試圖在屋裡找出不存在的攝像頭和收音器。

  這座別墅很大,千葉星試著走了走,十來分鐘的時間沒能走完。

  屋外有寬廣的庭院,但大門和窗子緊鎖,無法打開,有人用椅子去砸窗戶,窗戶紋絲不動,反倒是椅子不可思議的碎成幾段。也有人在地下室的雜物間裡找到錘子,狠狠敲擊牆壁,但牆壁連一粒灰塵都沒落下。

  二樓有陽台,他們原本以為能從陽台翻出去,但費勁心力的撞擊拉扯,無論如何也打不開。

  整棟房子堅固得像鋼鐵,留不下一絲刻痕。

  千葉星認為這一定是節目效果……不管是奇怪的房子、還是一瞬間穿越時空到達此處的自己……

  一定是用了什麼特殊的方法才做到的,說不定、說不定現在面前的人群中安插有節目組的人。

  如果她不這樣說服自己,或許早被超越常識的恐慌嚇得暈過去。

  她在屋子裡惶然的打轉了好一會,和混亂的人群一起徹底查探房間,試圖找出能證明是節目的證據。

  然而他們一無所獲,除了無法出去以外,這棟房子沒什麼可疑之處。

  戰戰兢兢間,有學生模樣的女生接近她。

  像是很快就接受了天方夜譚般的傳單上的內容,自稱緒方美紗的女高中生問道。

  「你選好了嗎,哪支隊伍?」

  「……什麼?」

  千葉星沒能理解。

  緒方美紗親熱的湊近她,用一種讓她並不舒服的語氣指點道。

  「規則啊,游戲的規則,分成三組,每組的人數不限,輸家會死,勝者能拿到50億——當然要找強者組隊,不然你想死在這兒嗎?」

  千葉星被嚇到了:「……死人什麼的……是游戲吧?游戲裡的……假的死……」

  緒方美紗響亮的笑了一聲。

  「這誰知道,」她有些異常的興奮,「萬一是真的,不是很好玩嗎。能被選中參加這種刺激的游戲,說不定命運都會發生改變!50億,你想想能買多少東西!」

  ……被選中?

  千葉星早已過了愛做夢的年紀,當然,在讀書的時候,她也曾幻想自己是特別的,會有魔法生物來找她或者穿越到異世界的奇幻展開,人生將因此轉一百八十度,過上幸福美好的生活。

  然後她從七歲等到十七歲,又等到二十七歲,直到現在被生存的壓力逼迫得機械式勞作,重復枯燥單調的每一日。

  緒方美紗喋喋不休的向她介紹。

  「你看那邊,正中央的男人,看起來像是相撲手,他一定很強。還有坐在沙發上的,我問過,是東大畢業的高材生,腦子很好用。不過旁邊那個很可疑,那頭奇怪的黑發和坐姿,黑眼圈那麼重,而且一個男人居然抱著腿蹲坐,從進來開始就一直在吃巧克力,好惡心。」

  「……」

  那個人可能是身體不舒服才吃巧克力,千葉星在心裡悄悄想,外表……外表也不是非常奇怪……

  「不確定游戲的內容是打鬥還是智鬥,所以我們得多了解一些人。」

  緒方美紗碎碎念著,千葉星不懂她為什麼要和自己說這些,小聲附和。

  「樓梯上的男人,很帥那個,肌肉強勁,不過是個服務員,腦子估計不好使……」緒方美紗可惜的繼續道,「還有窗邊的男生,瘦瘦弱弱的肯定派不上用場,另外就是大腹便便的大叔們,那些就不用管了,一看就很沒用。」

  千葉星的不安擴大了,她很怕緒方美紗問她的職業和學歷。

  「然後是……」

  她聽見緒方美紗的聲音變得尖銳,有幾分惡意的注視某處。

  她順著緒方美紗的視線看去,瞧清那人的模樣後險些忘記呼吸。

  在大部分人都在驚慌失措的時候,尚能保持冷靜的人便顯得顯眼。

  在鎮定的少數人中,有一名少女異常得令人不由自主去看她。

  她的年紀大約在十五六歲上下,黑發,微微低頭,臉龐並未完全露在千葉星眼中,但僅這樣,也讓看她的人陷入失神。

  她的臉色慘白,呼吸不穩,有人向她搭話,她也並不回應,只匆匆點頭。

  千葉星猜測她或許是被現狀嚇得近乎失魂落魄,因為她的右手一直按在鎖骨前,像握著什麼空無一物的東西。

  她是如此惹眼,以至於讓千葉星質疑自己為何沒在第一時間發現她的存在。

  注意到千葉星的失神,緒方美紗冷笑道:「別被她的外表迷惑了,那是個——怪物。」

  這種尖刻的說話方式讓千葉星有些瑟縮,想起學生時代不好的過去。

  緒方美紗道:「我和那家伙是同一個中學的,仗著自己的臉在外面做援助交際,不知道把錢揮霍到哪兒去了,平時又窮又寒酸,性格古怪高傲,不把別人放在眼裡,而且……」

  她壓低聲音,像在說什麼秘密,「她還殺人!」

  千葉星嚇了一跳。

  「怎、怎麼可能……」

  「看不出來吧,中學的時候她想把同班的一個女生推下天台,被其他人發現,沒能成功,那之後被大家討厭排擠,她臉皮倒厚,裝作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繼續上學,同班的女生反而轉學了……真不知道為什麼她還能……」

  最後幾個字說得咬牙切齒,千葉星聽不清楚。

  「總之,那就是個怪物,跟她一起准沒好事。」

  緒方美紗斬釘截鐵的說,恨恨收回視線,裝作不經意的問她。

  「哎,還沒說你呢,你是做什麼的?」

  ——來了。

  千葉星渾身發涼,舌頭像是壓了千斤重的石頭,半個字也發不出來。

  在緒方美紗懷疑的目光中,她支支吾吾了好半天。

  「服……」

  「服務業?」

  「……」千葉星聲若蚊蚋的虛聲道,「便利店……打、打工……」

  緒方美紗的臉色立刻變了。

  「什麼啊。」

  她不屑的向旁邊走開,迎向下一個人。

  「一個服務員用什麼名牌包啊,假的吧。」

  千葉星的臉一下紅了,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從前撿到的手包也變得燙手,令她難堪。

  緒方美紗和下一個人相談甚歡,然後那人和她一起又往別人走去,不斷擴大他們小小的隊伍,挑選著看起來強壯的玩家。

  千葉星找了一個角落縮起來。

  一百人的數量陸陸續續聚集,她見證眾人從荒謬崩潰到勉強接受,不少人和緒方美紗一樣聚集同伴,試圖在一開始便贏得先手。

  客廳懸掛的指針指到八點時,夜色已完全黑了下來。

  「咚——咚——」

  突兀的鐘聲令在場的人立刻抬頭。

  這間別墅響著同一個聲音,這聲音從四面八方包圍,根本分辨不了是從哪裡發出。

  聽起來分不清性別的中性機械音,向眾人發出游戲的第一道指令。

  【國王人選已隨機選定,請玩家根據國王選定隊伍。】

  占據半邊牆壁的大屏幕上顯出三人的照片,照片下方標注大號字體的「KING」。

  一位是看起來普通的中年男性,名字是白井,一位是戴著眼鏡的大學生模樣的男生,名字是藤村,還有唯一的女性,厚重的劉海幾乎要遮住眼睛,肩膀微微內扣,顯出不自信的模樣。

  正是千葉星。

  千葉星張大嘴呆了好一會,被茫然失措砸中。

  她近乎恐慌的一再辨認屏幕上的照片,試圖尋找名字和照片的不吻合、或是有誰告訴她是搞錯了……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屏幕毫無變化的映入兩百人的眼中,無數視線鋒利的齊齊聚在她身上,從頭到腳的挑剔審視。

  「哈!」

  千葉星聽見人群中誰發出了嘲笑,不用去看都知道那一定是指向自己的,她甚至連是否弄錯了的虛弱疑問都無法從喉嚨裡擠出。

  「開什麼玩笑。」

  人群中有誰大吼,對著無處不在又找尋不了的機械音氣憤道。

  「一定有誰在看對吧!我不管這是哪個地方、什麼節目的惡作劇!總之告訴你們,快把我們放出去——誰要在這玩什麼見鬼的游戲!這是非法監/禁!快放了我們,否則我絕對要報警!找律師起訴你們!」

  立刻有人附和。

  「沒錯!快放了我們!」

  「這到底是什麼鬼地方!你們知道我的身份嗎?!別以為這種不入流的把戲能唬住人!」

  「給我出來!負責人趕緊出來!」

  「別搞這種胡鬧的把戲!」

  咆哮的聲浪隨著第一聲抗議一起迸發,一時之間千葉星分不清究竟是虛張聲勢的憤怒多些還是真情實意的不滿多些,她只覺得眾多的反抗聲如浪潮般狠狠撲打在耳膜,震得她一陣陣眩暈。

  再次發出的機械音並不比人潮的分貝更大,但就是不可思議的讓每個人都清清楚楚的聽見它的內容。

  【請選擇隊伍。】

  客廳正中央的肥胖男人——先前緒方美紗介紹的相撲手——脾氣暴躁的跺著地板。

  「有那種女人在的國王算個什麼貨色,」他啐了一下,指著千葉星,「要是真的誰選她不是自動認輸嗎?開玩笑也該有個限度!」

  千葉星只覺得全身的血都往臉上湧。

  機械音重復。

  【請各位玩家於五分鐘內選擇隊伍,五分鐘後未選擇國王者判定死亡。】

  相撲手粗暴道:「我可不會乖乖聽你們的要求選什麼亂七八糟的國王!」

  不少人附和他。

  「沒錯!我們不會選的!」

  「放我們離開!」

  機械音問道:「玩家12號、13號、45號、49號、51號、56號、74號、85號、86號、89號、96號、98號、100號是否棄權,請確認。」

  一時無人出聲,大家被突然出現的號碼搞得迷惑,這是什麼對應人和號碼?

  只有相撲手往前邁了一步,挺起胸膛氣勢洶洶道。

  「啊、管你什麼號碼,我棄權!快給我開門!」

  機械音停頓一瞬。千葉星湧出不詳的預感。

  【玩家89號確認棄權,判定死亡。】

  與機械音一同落下的,還有相撲手的上半身——

  如同柔軟的棒冰從中間折斷,千葉星聽見令人牙酸的骨骼被擠壓到極限的聲音。

  「砰——」的一下,相撲手被空氣中的某種東西握住頭腳,連慘叫都來不及發出,從腰部被生生折成兩半,黃色的脂肪與猩紅的內髒隨著鮮血爆裂,在擁擠的人群中濺出滿身滿地的人體組織。

  「……」

  彷如驚駭前的死寂,千葉星感到自己的心髒仿佛同時停止了跳動。

  在猝不及防的暴斃前,人群後知後覺的爆發出慘烈的尖叫。

  「——啊啊啊啊啊啊!!!」

  「他、他——!!!」

  陷入強烈恐懼和混亂的人裡,有幾人倏地立直身體。

  機械音在尖叫中繼續。

  【玩家12號、13號、45號、49號、51號、56號、74號、85號、86號、96號、98號、100號是否棄權,請確認。】

  念出的數字裡少了一位89號。尖叫驀地停止,眾人捂緊嘴唯恐發出聲音。

  空氣中濃烈的血腥氣令人作嘔,至少千葉星必須讓自己攀住樓梯扶手才不至於整個人下癱。

  她的大腦一時還無法理解發生了什麼。

  那個人——剛剛還活著的那個人——

  變成了……那種……只有血肉的樣子嗎?那是同一個人嗎?

  驚駭彌漫了整座房屋,距離相撲手最近的那些人被血肉內髒撲了一身,險些當場暈厥——而他們沒有真正暈過去,是因為還未做出隊伍選擇,某種未知的力量強迫他們保持頭腦的清醒。

  「現有玩家99名,選擇時間剩余四分鐘,請在規定時間內選擇。」

  有誰哭了出來,從喉嚨裡破碎的不成聲的啜泣,壓得很低,在一片沉悶中顯得斷斷續續。

  接著,令人吃驚的事情發生了,半身分離的屍體在眾目睽睽之下,如同刪除電腦桌面的文件般,□□干淨淨的從眼前抹去了。

  眨眼的時間都不夠,就像紙巾擦除水漬,斷肢、內髒、折碎的骨頭、鮮血——

  全部,完完全全的消失了。

  像是相撲手從來沒有出現過那樣,連濺了他的血肉的旁人都被擦得干淨,毫無異樣。

  空氣中的血腥氣消失了。但與此同時,某種毛骨悚然的氛圍傳染開。

  這急速的怪異的變化讓人質疑相撲手是不是究竟只是一個幻覺。

  沙發中央的相撲手的身影確實消失了,他曾落座而下陷的沙發位昭示著可怕的噩夢確實曾經存在。

  「……」

  空氣中的氛圍沉寂得可怕。

  下一秒,人群洶湧的騷動起來,大家全都慌亂的根據國王人選而判定自己的隊伍。

  「藤村是誰——!」

  「白井在哪兒——找到了!這邊!!」

  「我要和他一隊、過來!過來我們隊人更多!」

  「滾開別擋路!」

  已經沒有余力去關心其余兩名國王是誰,千葉星慌慌張張的手足無措,張口結舌。

  無數人從她身邊經過,誰也沒有停下來多看她一眼,反應快的選好國王後開始拉人。

  「我們這邊、選我們!笨蛋!最好的當然是一個人數最多的國王和兩個人數最少的國王!」

  選好的人越來越多,哪怕眾人恐懼到這個地步,眼睜睜看到一條人命的消失,也沒有人站到千葉星身邊。

  他們不約而同的避開她,紛紛向另外兩名國王湧去。

  千葉星驚惶得眩暈發木,窒息感不斷扼住她的氣管。

  就像螞蟻群避開尖刺那般孤零零被留在原地,她一點也不想知道被拋棄的、沒有一個人選擇的國王是不是會死。

  四分鐘很快過去,絕大多數人已經選好隊伍,只除了她。

  千葉星幾乎想要被那股不詳的力量殺死之前自殺——如果要以那種可怕丟臉的死法在眾人眼前如笑柄般去死,不如她自己先動手……!

  尖叫和推攘衝撞不時發生,在徹底陷入絕望前,她看到了一個人。

  混亂嘈雜的客廳的白牆前站著的那名少女——黑發,令人屏息的臉,在四周巨大的恐慌中仍靜止得一動不動。

  千葉星記得她。不久前緒方美紗用怨恨詛咒的語氣談論她,『是個怪物』。

  但千葉星卻仿佛找到了溺水的唯一一根稻草。

  她用自己最後的瀕死的勇氣,步履蹌踉的向少女奔去。

  少女安靜的微微垂頭,手指因用力握緊鎖骨處的衣領而泛白,似乎無論是方才的慘劇,或者眾人的擁擠都無法驚醒她。

  她隔絕於世般和身周吵鬧的喧囂格格不入,蒼白的臉龐毫無血色,整個人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誰也撼動不了分毫。

  哪怕千葉星站在她身前,她也毫無所覺。

  千葉星深深的顫抖的呼吸,雙肩蜷縮。

  「請……」

  她的內心近乎絕望,不住向靜止的少女祈求。

  「請……請您和我……一起……求……」

  少女低垂著眼,恍如未聞。

  千葉星不知如何才能打動她,自我掙扎的底線一再退讓。

  請答應,哪怕……哪怕在衛生間裡打她……不准她吃東西、嘲笑她……把她從頂樓推下去……這棟房子只有兩層,被推下去應當不致死……對她、對她做什麼都可以……只要願意答應她。

  「請……做我的……同伴……」

  拜托,請別讓她一個人……

  她什麼都沒有,什麼都不懂,就像母親和店主罵她那樣,『蠢笨、死腦筋、懦弱』……這樣的她必定會第一個被殺。

  她的聲音哽咽而變得嘶啞,胃部灼燒般的扭曲。

  「求求你……」

  救我——求求你救我——

  她的聲音如此虛弱無力,連自己也忍不住懷疑少女是否能在沸騰的環境中聽見。

  然後她看見了一雙眼睛。

  純黑色宛如玻璃珠那般剔透而無機質。

  被那雙眼睛注視,被那張臉正面對上,千葉星的大腦一片空白。

  少女抬起頭,眼瞳中映出她狼狽的憔悴的模樣。

  她的視線如此直白,連千葉星也能理解她的意思。

  她並沒有聽懂自己說的話,或許也沒有理解這場游戲,但被某一個字句所觸動,而將些微的注意分給她。

  這是最後的機會。千葉星重復:「……求求你……請……和我……」她搜索枯腸的回憶究竟是什麼觸動了她,「在一起……救我……」

  「……」

  「我、我可以不做國王,我什麼都聽你的,我發誓,」千葉星泫然欲泣的懇求道,「所以求你,求求你……幫幫我……」

  少女的眼睫微微一動。

  她——直到此刻,直到千葉星說出這句話——終於有了進入此地以來的第一個動作。

  她輕輕的點頭。

  千葉星過了幾秒才確認這不是幻覺,如釋重負的重重呼氣,渾身浸出冷汗。

  活下來了——

  她的雙腿發軟跪倒在地。

  盡管不知死期,不知前路……至少現在……她活下來了。

  我會守約的。

  她在心裡暗道,雙手不停地顫抖。

  國王什麼的都無所謂……她全都聽面前這位少女的,要她做什麼都好,只要她不拋棄自己……

  千葉星下意識抓住少女的褲腳,發現後忙不迭的松開,雙手尷尬的停在半空。

  那雙黑色的眼睛半斂著看她,而後緩緩俯身。

  她握住了千葉星的手。                           

  作者有話要說:

  注:在日本租房需要正式工作,找工作需要有住址(他們沒有戶口制度),沒有工作不能租房,沒有房子不能工作,形成死循環,如果非要租房,必須找擔保人,而一般關系(哪怕是親戚)大都不願意擔保,因此一旦失業會立刻陷入貧困,零工都不好找。

  網吧包夜相對便宜,不需要租房的前期費用和其他手續,不少無法租房生活窘迫的人會選擇長期租網吧包間作為住宿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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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千葉星,從堪比F○O的劇毒卡池裡一發抽出了當期SSR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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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第二章

  千葉星不安的頻頻去看客廳屏幕,在那上面,她的頭像照片(令人絕望的)和另外兩人並排,下方有實時變動的人數。

  另外兩名國王名為白井與藤村,均為男性。

  白井隊的成員數一騎絕塵,達到64人,占據了絕對的優勢——千葉星猜測那是因為他的隊伍裡有被緒方美紗先前招徠的身軀高大強壯的數名男性,只憑肉眼判斷,實力大大超過旁邊的藤村隊,更別提僅有兩人的千葉隊。

  藤村則是「東大畢業的高材生」,出於對名校的信心,不少人猶豫著沒有選擇人數更多的白井隊,而是簇擁在藤村身邊。後者盡管也有些許緊張,但更多的是一幅坦然自若的樣子。

  千葉星以前聽過一個詞叫馬太效應,意即富者越富,貧者越貧。

  放到現在也是同樣,伶仃兩人的千葉隊看起來毫無勝算,不少人可憐同情的看著她們。

  尤其是身邊的少女,由於那張臉過於顯眼,氣質也少見,有種搖搖欲墜的脆弱感。千葉星知道,有些人就是喜歡把漂亮的事物摔在地上粉碎,然後從中獲得滿足。

  不少飽含惡意的視線聚集過來。

  和這女孩在一起很危險。千葉星察覺自己驚慌失措下握住的救命稻草,或許會是引爆的導/火/線。

  她下意識想撒手後退,又硬生生止住了。她也被人傷害過遠離過,知道這會讓當事人多難受。

  而少女仍微低著頭,似乎並沒有發現她片刻的後悔。

  「我……」

  她說,千葉星被「她竟然會說話」(願意和自己說話)這件事感到吃驚,回答「是」的聲音因緊張變得不合時宜的尖利。

  千葉星聽見她說。

  「我現在很弱……沒關系嗎?」

  她的聲音又涼又靜,像是山間的溪水從耳旁流淌,盡管千葉星已經極力讓自己去注意她話語的意思,但仍然不明白。

  「你……的意思是……?」

  少女看著自己的手,然後抬眼轉向千葉星。

  「我的能力無法使用,這具身體很弱,在戰鬥中沒什麼用處,大概也只有一次生命,或許無法幫上您——這樣您還願意和我在一起嗎?」

  千葉星茫然:什麼能力?什麼一次生命?

  ……她根本就沒有挑剔的資格,有誰願意收留她就已經感激不盡了。

  她將少女的表達理解為日式的客氣,慌慌張張鞠躬道。

  「是!請……請多多指教……!」

  「……」

  少女微微垂下眼睫。

  「我是遠山茜,請多多指教。」

  「啊、我……我是千葉星!」

  遠山茜不再關注四周,又回到了先前隔絕眾人的冷淡狀態,千葉星也不好打擾她,縮在她身邊不安的四望。

  【十五——十四——】

  電子屏幕上的倒計數即將走到尾聲,幾乎所有人都選好了隊伍。

  【九——八——】

  就在千葉星認為會這樣保持到最後時,有誰穿過人群,站到她身側停住。

  千葉星茫然的抬頭,對上一張端正的對她微笑的臉龐。

  蜂蜜色的頭發、深色的肌膚,五官英俊而身軀挺拔,放在少女漫畫裡是毫無疑問能作為男主角的人,正對她輕松的說。

  「允許再增加一名成員嗎,KING?」

  千葉星嚇得忙不迭道:「哪裡……那個,當、當然……!謝謝您!」

  於是男人坦然自若的立在她身側。

  千葉星呆住了。

  哎……等等?她剛剛說了什麼?

  這個男人……是來加入她的隊伍的?這個一看就是湊數送死的隊伍???

  記得先前緒方美紗曾介紹過,這名男性似乎是服務員……但、但……他很高,看起來肌肉也很結實……為什麼這樣的他會……?

  「呃……那個……」

  千葉星囁嚅著,不知該不該問出來。她缺乏勇氣,連普通的與客人介紹商品都笨拙生澀,遑論現在和根本不認識的人交談。

  蜂蜜發色的男人察覺她的不安,偏過頭來衝她笑了笑。

  「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總不能真的只讓你們兩個女孩子一隊吧。」

  這句話沒能安撫千葉星。她受慣了別人的否定,對別人的好意總是心存懷疑,僵硬的扯出一個笑後惴惴的低下頭。

  【——零。】

  電子屏幕上的倒數數字清空,三支隊伍最終人數確定,千葉隊3人,白井隊64人,藤村隊32人。

  先前的機械音在大廳內毫無變化的響起。

  【隊伍確定,游戲正式開始——】

  【每輪活動結束後玩家可重新選擇隊伍。】

  【直到唯一一支隊伍存活,則游戲結束。】

  【現在,活動一開始。】

  【請將其余隊伍的總人數改變。】

  片刻的短暫停滯後,大廳裡響起了「嗡嗡」的交談聲。

  總人數改變……

  千葉星迷惑,這是什麼意思……?

  身側蜂蜜發色的男人反應迅速的擋在她們身前,笑意微微收斂,目光逡巡回視意味不好的打量。

  「那個……這位先生?」

  千葉星疑惑的小聲道。

  「剛剛說的規則,『每輪活動結束後重新選擇隊伍』,」蜂蜜發色的男人小聲提醒她,「意味著活動進行中更換隊伍的做法行不通,只能……」

  千葉星遲鈍的運轉大腦。

  只能……

  攻擊別人……?讓……人數變少……?

  千葉星嚇了一跳,慌忙四看,不少人停下交談,用奇怪的難以分辨的眼神注視他們,僅有三人的隊伍如同落入險惡的陷阱。

  蜂蜜發色的男人低聲說:「一會我喊『跑』,你就拉上這位同學往二樓的方向去,左轉第六間,進門後鎖住,裡面有一張橫木桌,你們兩人應當能抬起,把桌子立起擋在門口,除非是我,否則聽見什麼也別開門。」

  千葉星手腳冰涼。

  男人對她點點頭。

  「能做到嗎?」

  她感到雙腳發軟:「可您……您怎麼辦?」

  男人沉穩的笑了一下:「不必擔心,記住,左手的第六個房間。」

  大廳內的竊竊在此時突然地、像是被誰暗下暫停鍵那樣,全都停止了。

  大量的視線彙聚在千葉星身上,其中包含的意味讓她顫抖。

  然後,自他們的後方,有一個人率先動了。

  是名中年男子,畏畏縮縮的避開蜂蜜發色的男人,而衝千葉星靠近。

  千葉星太理解他的這種表情了,就和自己一樣,到了一個新環境,總想著一定要主動的做些什麼才不會被群體拋棄,孤注一擲的去做些蠢事。

  ——「跑!」

  蜂蜜發色的男人大喊,靈活的側頭避開朝他揮來的拳頭,擋住攻擊。

  千葉星慌忙拉著遠山茜跌跌撞撞往二樓跑去。

  這種事一旦有人開頭,後繼者就很容易的跨過那根線。起先只是零散的幾人來試圖抓住她們,沒過多久只覺得周圍都是大喊的聲音。

  「在這兒、她們在這兒!」

  「別想逃!」

  「站住!!!」

  一時之間千葉星仿佛感覺無數雙手包圍上來,恨不得抱頭縮在原地放棄。

  但遠山茜一聲不吭的跟在她身後,讓她想起小時候撿的幼貓,太小了,乖巧得不得了,整天在她腳邊打轉。

  最後被媽媽扔到外面找不到了。

  她不想再也找不到這孩子……!

  數不清的喊聲響起,或許是她太過害怕,只覺得百來人全都參與了這場圍捕,腳軟得不行,全靠一口氣提著逃跑。

  大多的罵罵咧咧被擋在身後,她們踩上二樓的樓梯,沒邁出兩步,側邊橫穿來一只手,用力的拉扯她。

  「抓住了!」

  一個男人興奮的叫嚷,另一只手想抓她的肩膀,把她整個人從樓梯扶手上翻下來。

  千葉星嚇得尖叫!

  「啊!!!」

  就在此刻,一直被她緊緊握住的手從掌心落出,轉而替她攔了一下,將男人的胳膊擋開。

  但遠山茜自己反倒被男人猛地拉翻下樓梯,膝蓋重重撞上地面。

  千葉星撲到扶手上:「遠山同學——!!!」

  被半扔著甩至一樓,遠山茜面色不變,右手被男人捏在手中,左手抬起,在後者亢奮的瞳孔中按住他肋骨下方靠近心髒的位置。

  千葉星看不清她的動作,那太快了,但這個——看起來像一碰就碎的玻璃花瓶般的人——用那雙纖細的白色的手,就那麼一按。

  ——那個比千葉星足足高了一個頭的男人竟然就那麼「呃啊」的急促倒下去,聲音被扼在氣管裡發不出,蜷縮在地上劇烈干嘔。

  千葉星目瞪口呆。

  遠山茜輕輕活動右手腕,那裡被捏出明顯的握痕,看起來已經不能靈活使用。

  「沒事。」

  她甚至還能平靜的抽空對千葉星說。

  「我沒用力,他不會死。」

  千葉星張口結舌,不知該怎麼回答她。

  有幾人嚇得不敢上前,遠山茜沒有在意他們,側身避開其他撲上來的人——他們的動作與她相比實在顯得多余和累贅。

  客廳旁是廚房,她從裡面找出一柄餐刀,又窄又短,並不鋒利,用來切蔬菜或許還行,但若要說造成什麼傷害,也太不可能……

  千葉星的思考因為接下去的場景而停止了。

  遠山茜用那把看起來毫無殺傷力的小餐刀,對衝上來的人進行精准收割。

  她和蜂蜜發色的男人同時站在一樓的樓梯口,為千葉星攔住所有人。

  餐刀只有頂部開刃,遠山茜倒握刀身,小小的刀柄對准襲擊者一擊一個,以單薄的身軀給予了千葉星超量的震撼。

  在她面前,無論是誰試圖攻擊都顯得笨拙。

  她像是經歷過數不清的戰鬥,對人體要害非常熟悉,沒有一絲多余的動作,近乎於行雲流水的防御姿態讓人移不開眼。

  那些攻擊的人如同在舞台上排練,每一次揮拳上撲,都被她以最小的幅度躲開,自己迎上刀柄那般精確的為她送上要害,然後恰到好處的被打倒在地。

  如果說旁邊的蜂蜜發色的男人是極有力量的反擊,那麼遠山茜的動作則無比流暢冷靜,和一場富有美感的交響樂指揮沒什麼兩樣。

  三人、五人……等擊敗的人數超過二十人,無一例外的喪失戰力趴在地上干嘔,這在平常難以見到的場景有效喝阻了其他人,很快,想要擊破數量上最吃虧的千葉隊的人們氣喘吁吁停手,不敢再上前。

  遠山茜的額頭滲出一點汗,千葉星發現她的身體確實很差,幾分鐘的動作已經讓她呼吸不穩,放在身後的右手也微微發顫,但只從外表來看,她的表情沒有變化,仍是那樣淡淡的。

  「繼續?」

  她抬起眼睫,平平的向人群問。

  人群駭然的回望她。

  蜂蜜發色的男人甩甩手腕,露出鎮定的笑容。

  「暫時休戰,大家一起坐下來談談怎麼樣?就算抓住我們,難道你們真的會做什麼嗎?」

  生活在普通日常中的人,哪怕在高壓下也不容易輕易做出殺害同類的決定,先前被恐懼驅使的大腦此刻慢慢冷靜下來,眾人猶豫著面面相覷。

  人群裡小個子的中年女性大著膽子問。

  「你有什麼其他的辦法?」

  「這個嘛……」

  蜂蜜發色的男人笑容加深,一幅可靠又沉穩的模樣。

  「不管怎麼說,從我們來到這裡開始的一切都太可疑了,比起在未知的情況下自相殘殺,先收集整合已知的情報,說不定有更好的解決辦法。」

  是氣場嗎?還是話語的技巧?

  千葉星弄不明白,她只覺得這個男人說的話有著信服的力量,他很習慣利用自己的外貌優勢,不僅如此,方才展露出的武力也令人忌憚,千葉星發現幾個立場不穩的人慢慢放松,想聽他要說什麼。

  遠山茜收回餐刀,視線偏移,對接下來將發生的討論看起來並不在乎。

  「最開始是……」

  人群中縮在後方的一道聲音膽怯的傳來,眾人很快把他露出,是名大約五十歲上下的男性,四肢瘦削。

  他說:「在信箱裡收到了廣告傳單……正准備扔掉,就突然來到了這裡……我來的時候,已經有六個人,我吃了一包餅干,吃掉之後……憑空出現了相同味道的餅干,也有人試圖撞破房子,但不成功……然後陸陸續續有人來……」

  「……我也是,手機上突然出現訊息,准備刪除……就到了這裡……」

  「還有我……」

  眾人間或有誰補充一兩句,緊張的氣氛似乎稍稍緩和了一些。

  就在這略微松弛的氣氛中。

  遠山茜驀地抬頭——

  她望向右側客廳的茶幾,與視線同去的還有脫手的餐刀。

  餐刀刀柄向前,直直飛速衝茶幾的方向射去,精准穿過狹小的人群間隙。

  但小刀的力道不足,沒有抵達目標,中途「鐺」一聲跌落在地。

  「——啊!!」

  千葉星聽見一聲凄厲的慘叫,從茶幾處傳來,一個男人握著水果刀,把它捅進另一個男人的心髒。

  「……」

  有那麼一會千葉星根本無法理解發生了什麼,手腳涼得動彈不得。

  被刀尖捅入心髒的男人捂著胸口無力倒下。

  一場活生生的凶殺案發生在了她眼前。

  「唰——」

  殺人者甩了甩水果刀,抬起頭無所謂的聳聳肩。

  「你們接著聊,我先把活動做完。」

  「……」

  或許過了好一會,也或許沒過多久,千葉星分辨不了時間,尖叫此起彼伏的響起。

  「你、你殺了他?!」

  「殺人了!出人命了!」

  「啊啊啊啊!」

  「誰、誰快把他抓起來!!」

  蜂蜜發色的男人匆匆撥開人群跑到重傷者的身邊,蹲下去用力捂住傷口,大量的鮮血從胸膛湧出,重傷者死死抓住他的手,雙眼大睜,從氣腔裡發出「呵……呵」的古怪聲音。

  「繃帶、醫療箱……!」

  蜂蜜發色的男人扭頭對人群大喊,顧不上一旁的凶手。

  「我要對他急救!誰帶了藥物和繃帶?!」

  「我……」一名女性顫抖著說,「我帶了繃帶……」

  「拿過來!」

  殺人者「嘿」了一聲,對女性揮揮手中的刀。

  「這可不行,我才剛殺了他,險些被那邊的小姑娘打斷——喂,小哥,你也別救了,我可是用刀在他心髒上轉了幾圈,那裡現在就是一個空洞,救不了啦。」

  蜂蜜發色的男人沒管殺人者,對女性伸出手,急切道。

  「繃帶給我!」

  「都說了不可能救活啦。」殺人者道。

  人群裡有誰恐懼的質問他:「為什麼要這麼做!為什麼要殺他?!」

  「為什麼?」殺人者——河合說,「先前那個肥胖的相撲手你們沒看見嗎,可是被擰成兩段了。這活動又沒說完成時限,如果有隱藏條件,讓我們在五分鐘、或者十分鐘以內完成,不然就進行懲罰。假如是餓肚子啊被揍啊之類的懲罰還好,要是隨機抽一個人去死該怎麼辦。」

  他大大咧咧的說:「我才不要那種幾率落到自己頭上,相比之下,當然是別人去死更好吧。」

  人群一時被他的話語驚駭了。

  「……僅憑那種『如果』『假如』之類的設想……」另一名黑發的少年慘白著臉,搖搖欲墜的問,「你就殺了一個人?」

  「當然。」河合輕快的說,「我的命不能經受一點風險,還要回去打游戲呢。」

  遠山茜快步走到重傷者身旁,散發著腥氣的鮮血浸到她的腳下。

  她半跪在地,看清他的傷勢後閉了閉眼,將他的手移到自己掌中,空出傷口位置讓蜂蜜發色的男人更好做急救。

  「我……我……」

  重傷者的聲音和著大量的鮮血吐出,目眥欲裂的死死瞪著她。

  「我還沒有……我的……女兒……」

  遠山茜的手被他掐得發白,他就那樣大口的喘著氣,極其痛苦的斷斷續續呻/吟,雙手在半空亂揮。

  然後,那雙手在下一刻脫力的掉了下去。

  整座大廳仿佛隨著他一同停止了呼吸。

  大廳裡的機械音在此時響起。

  【活動一完成,藤村隊人數減一,白井隊人數不變,千葉隊人數不變。第一日活動結束,進入休息時間。】

  屍體在話音落下的同時被徹底清除,連空氣中令人窒息的血腥味也消失不見。

  這一切就像一場幻覺,一個噩夢,死亡的實感被最大程度的抹消,但那一瞬間的驚駭恐懼仍然殘留著。

  「……」

  蜂蜜發色的男人停住動作,先前被染滿血跡的雙手恢復干淨。他低下頭咬緊牙,重重的砸了一下地。

  白井隊的成員對這個為自己隊伍加分的凶殺者一時不知該如何對待,空氣陷入恐慌的凝滯。

  「沒意思。」

  插手站著的河合撇撇嘴,對千葉星吹了一個口哨。

  「說起來,活動結束後就能換隊伍了吧。」

  他盯著蜂蜜發色的男人,又看向垂眼望著消失的屍體的遠山茜。

  「看起來這邊要有趣些。」

  他對千葉星露出一個粗魯的笑。

  「喂、那邊的國王,我要加入你的隊伍。」                           

  作者有話要說:

  新成員1安室透,身價五百億的男人

  透子好歹是個公an(好歹的意思是,如果不是死小片場,霓虹公an是定番般的反派),有保護民眾的自覺,雖然可以在暗處幫忙,但眼看千葉隊就兩個女生實在是太脆了分分鐘被弄死,於是最終還是自己上場了(沒有他的話千葉隊也確實容易GG

  Ps,透子和薩博一個聲優

  ·

  Dxx第一次攻擊的地方叫劍突,在肋骨附近,保護心髒的軟骨,那地方不能隨便試,很危險,如果重擊碎裂的話可能會致死


第117章 第三章

  第一天的游戲結束,無論眾人各自想法是什麼,面臨的首要問題是分割地盤。

  這座兩層高的別墅每層二十個房間,一人一間是不現實的安排。

  二樓占據地理優勢,便於防守,一樓靠近廚房,能保障食物,最終白井隊依靠最多的人數占據了一樓,藤村隊選擇了二樓。

  人數劣勢的千葉隊——新加入的河合被絕大多數人排斥——最終在負一層的地下室安置。

  河合一邊揮揮手說著「我有招人嫌的自覺,不想被你們背刺,會乖乖走遠的」,一邊不知道往哪兒去了。

  地下室是封閉的空間,沒有窗,首間的雜物室裡堆滿了雜物:廢棄的冰箱、被布蒙上的穿衣鏡、堆積到頂的紙箱……

  與明亮干淨的一二樓不同,地下室散發著沉悶的灰塵氣味。

  蜂蜜發色的男人迅速探查了整個負一層,最裡是衛生間,旁邊是健身室,再向外是雜物間。

  理所當然的沒有臥室和床。

  健身室的空間更大些,他們最終在這裡落腳。

  好不容易到了可以稍微放松的地方,千葉星跌坐在地,渾身發抖。

  大概是誤解了她的顫抖,遠山茜將自己的外套脫下披在她身上。

  千葉星囁嚅著:「遠山同學……好厲害呀。」

  她明明是成年人,卻一點沒有年長者的樣子,除了尖叫和發抖什麼也沒做。

  「您是指戰鬥?」

  遠山茜為她攏緊外套,平靜道。

  「沒有什麼大不了的,只要找准要害,哪怕是小孩子也能做到。」

  不……倒不是指這個。千葉星想,是她哪怕面對超現實的恐怖怪談般的場景都鎮定十足……

  「不害怕嗎?」她小聲問。

  遠山茜搖搖頭。

  她似乎沒有說話的心情,走到門口坐在門欄旁,無意識摩挲頸間空無一物的什麼東西。

  正准備同樣到門口守住房間的蜂蜜發色的男人怔了一下,仔細看了她一眼。

  他坐到千葉星身邊,遞來一杯水。

  「喝嗎?」

  「……啊,謝謝!」

  蜂蜜發色的男人自稱安室透,在一家咖啡廳當服務員,同樣從事服務業讓千葉星在面對他時不那麼拘束,但對上男人英俊的外表,又讓千葉星自慚形穢。

  「千葉小姐是怎麼到這裡的呢?」

  「我在街上,撿到一張傳單……」

  千葉斷斷續續將自己的經歷敘述,不知不覺間,連自己小學中學在哪裡讀、父母離異後最終被母親拋棄、目前正在便利店打工賺取微薄薪水的事情……在安室透恰到好處的回應中全都不自覺的和盤托出。

  說完自己的事,千葉星:「安室先生是……?」

  安室透露出爽朗的笑容。

  「和千葉小姐一樣,在店裡的桌子上看見傳單,以為是哪位客人留下的,想弄清楚怎麼回事。」

  「……?」

  聽起來,安室先生是自己主動接受的?應該不會吧……哪有人明知可疑還上趕著的……

  千葉星在他的氣勢下不敢多問。

  「那麼,遠山同學呢?」

  安室透若無其事的看向門邊的遠山茜,後者隔了幾秒才抬頭。

  「……恢復意識時,就已經在這裡了。」

  「沒有收到傳單或是廣告訊息之類的?」

  她搖搖頭。

  「遠山同學看起來很鎮定呢,」安室透的笑容讓千葉星覺得,自己附近如果有他打工的咖啡店,哪怕傾家蕩產也會去光顧,「學過搏擊?」

  「只是經常和人戰鬥。」

  「動作很流暢,力氣再大些說不定會致人死亡。」

  「我有控制力道。」

  「是嗎?看起來不像,我以為是你的身體條件限制了力道。」

  「也有一部分這個原因。」

  「如果你的力氣足夠,你會怎麼做?」

  「我不殺人。」

  「普通市民不會把『殺人』動輒放在嘴邊。」

  他們一問一答讓千葉星不知如何是好,擔心安室透隱隱越界的問話讓遠山茜生氣。

  但遠山茜習以為常作答的樣子又讓千葉星覺得自己想多了。

  遠山茜想說什麼,停住了,偏過頭,搭上門把手下拉。

  打開的門外立著一個人。

  千葉星吃了一驚,她根本沒發現門外什麼時候出現了別人。

  安室透在她有所動作的同時站了起來。

  門外是名黑發的青年,模樣非常……古怪。

  身高應該在180cm左右,但背脊內弓,雙手插在褲袋裡,眼睛下面有深深的黑眼圈。白色的T恤,黑色長褲,半踩著球鞋,黑發偏長而微微蓬松。

  是先前在客廳裡見過的……姿勢奇怪的蹲坐在沙發上的年輕人。

  「喲。」

  他抬起一只手,態度隨便的打了聲招呼,聲音輕微嘶啞。

  「打擾到你們的談話了嗎,不好意思。」

  青年一邊說著,一邊看似毫無防備的走進房間。

  「關於你之前說的交換情報,現在方便嗎?」

  安室透立刻換上營業笑容。

  「當然。」

  「哎……哎?」千葉星看看青年,又看看隊友。

  遠山茜沒什麼反應。

  千葉星:「要……交換情報?」

  是先前被圍堵時安室先生說的話?但那不是場面話嗎?而且她沒什麼能交換的情報???

  遠山茜在原地站了一會,走到她身邊。

  「失禮了。」

  她折起千葉星的內側衣擺,摸索了一會,從裡面拿出一個黑色小小的紐扣式的機械。

  「……呃、」千葉星吃驚又疑惑道,「這是什麼……?」

  「竊聽器。」

  「……啊……哈?!」

  「應該是先前被追逐時趁亂粘在您身上的。」

  「我身上怎麼會有這個……不對,你是怎麼發現的?」

  遠山茜微微偏頭。

  「這次的參與者中有一位我認識的人,直到現在他都沒有出現在這裡,以他的性格來說很少見。您曾與他在慌亂中擦肩而過……所以我猜大概您的身上被留下了什麼。」

  遠山茜捏著竊聽器。

  「折原先生,要下來一起交換情報嗎?」

  竊聽器那頭無聲無息。

  千葉星一陣迷惑。

  「折原先生」是誰?

  遠山茜繼續道:「抱歉,竊聽器我不能留在千葉小姐身上,我會放在樓梯扶手那兒,請您自己拿一下吧。」

  千葉星愣怔的看著她將竊聽器取下,出了一趟門很快回來。

  「呃……就這麼還回去……沒關系嗎?」

  「沒關系,」遠山茜說,「因為這樣也阻止不了他。」

  果然沒多久,房門再次被敲響。

  「晚上好。」

  眉目清秀,舉止稍顯誇張的另一名黑發青年笑眯眯的道。

  「也請讓我加入交流會吧。」

  安室透頗有主人意識的熱情道:「歡迎,不過來做客的客人可以不用攜帶額外的多余禮物哦。」

  「抱歉抱歉,」折原毫無歉意的笑著,「我也沒想到這份禮物會被發現啊。」

  安室透與他相視而笑,笑容用力到仿佛出現劈裡啪啦的電光。

  另一名青年安靜的觀察他們,又將仿佛能洞察一切的視線轉移到千葉星身上。

  千葉星:「……」

  默默挪到遠山茜身旁,湧起了當場拔腿就逃的衝動。

  ……

  給千葉星安竊聽器的青年名為折原臨也(千葉星私自認為這個名字很奇怪),另一名外表古怪的青年則自稱龍崎。

  房間內有幾張瑜伽墊,按照安室透、千葉星、遠山茜、龍崎、折原臨也的順序圍成一圈坐著。

  千葉星總覺自己誤入了什麼奇怪的片場,看起來八竿子打不著關系的人竟然能出現在同一間房內,異常到有些毛骨悚然的地步了。

  遠山茜還是一幅八風不動的樣子,筆直坐著心不在焉。千葉星悄悄靠近她以獲得安全感。

  雜物室有紙筆,安室透畫出整棟房子的大致布局,率先開口道。

  「加上地下室一共三層,每層的面積在400平方米左右,左右各十間房,盡頭是多人用洗浴室。無法破壞布局和物品,沒有醫療箱和相關治療用品。窗外看著有庭院,但窗戶無法打開,電話沒有信號,初步判斷與外界完全失聯。一百人中男女各半,年紀最小的是遠山同學,最大的在五十歲左右,職業以學生和工薪階級為主,暫時無法分析選擇『玩家』的條件。」

  千葉星張大了嘴。

  「安室先生……」她震驚道,「在這麼短的時間裡居然……」

  龍崎蹲坐在瑜伽墊上,背部向內弓起,薄薄的T恤下顯出脊骨線條,懶懶散散的接道。

  「拿走的食物會從冰箱裡再次原樣出現,食用之後暫時沒有發現身體和精神方面的異樣,巧克力很美味,推薦嘗試。水果和蔬菜的產地以北海道區域為主,肉類主要是魚蝦,看起來沒有供應限制,但也有可能存在食物上限,在達到上限之前不斷供應。」

  千葉星轉而將震驚的目光投向他。

  安室透與龍崎相互對視一眼,仿佛在確認對方的底細。

  緊接著,他們似乎初步下了什麼判斷,一人一語迅速將情況分析。

  「房間內的裝飾造價並不昂貴,收藏畫是仿品,居住在這裡的人並非屋主。一家六口,主臥有兒童用品,一對夫妻和收養的四個孩子。」

  「丈夫曾經的職業是律師或者法律相關,京都人,喜歡旅游。」

  「妻子從事邪/教傳銷,這間房子用於信徒洗腦,丈夫知道這件事,有一定程度的協助。」

  「兩人現在都沒有正式工作。」

  「有過一個女兒,但去世了。」

  「此次『游戲』有可能是宗教活動。」

  「不排除被使用了能夠麻痹大腦的藥物。」

  千葉星全程目瞪口呆聽完他們的分析。

  「……」

  完、完全說不出話……!

  感受到智商上的全面壓制!

  折原臨也「啪啪啪」的海豹式鼓掌。

  「太厲害了,這種程度別說情報搜集,完全就是福爾摩斯再世的偵探,現在的人類都這麼強的嗎。」

  略顯誇張的說話方式和永遠中二的思考模式仿佛是折原臨也這個人的組成。

  「這位先知(Izaya)先生有什麼能夠交換的情報?」

  安室透看向折原臨也,意有所指。

  「會擅自給普通市民安裝竊聽器的人,不可能對身周的環境沒有一點了解吧?」

  「這個嘛……」折原臨也佯裝猶豫道,「那種犯規的推理能力我可做不到,能提供的只有微不足道的小情報啦。」

  「再小的情報說不定也會成為必殺技。」

  聽到「必殺技」這個詞的折原臨也明顯的停頓了一秒。

  他「噗嗤」一聲笑出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沒錯、沒錯,她的話,說不定真的會是必殺技。」

  折原臨也的手指移向微微垂頭的遠山茜。

  「很簡單——和你、以及那邊的龍崎先生選擇此刻在這個房間出現的理由一樣。」

  他的笑容看似爽朗輕快,紅色的眼睛像是某種不懷好意的野獸。

  「這件事和遠山同學有關,沒錯吧。」

  遠山茜回視他的視線,沒有回答。

  折原臨也像對一個觀察了數年的標本如數家珍道。

  「奇怪的房子、被突然召集的人、沒有征兆的『游戲』……你沒有任何吃驚,不是早知道這裡會發生什麼嗎?」

  「……」

  千葉星的背脊一陣發涼。

  沒錯……

  從一開始,遠山茜就鎮定得讓人意外。普通學生哪裡會懂得人體要害、奔跑中注意擦肩而過的人、眼睜睜看見一個人慘死在面前也無動於衷?

  那種平靜……與其說是受到驚嚇,不如說是對一切了如指掌而不需要在意。

  所以……她後知後覺的想,此刻在這間房間的人,都是發現了遠山茜的異常而聚集過來的嗎?

  折原臨也的笑意擴大,帶著輕微鋒利的慢條斯理。

  「千葉小姐或許不知道,遠山同學可是光動嘴皮子就讓別人從七層高的樓頂跳下去呢。這次的事件,難道她真的什麼內情都不了解嗎?會不會有什麼目的,因此獨獨挑選了你?」

  人性是有弱點的。折原臨也很清楚、並且熟練的利用這一點。

  千葉星淺薄到一眼能望到底,懦弱膽怯,渴求毫無保留的愛,然而自卑會讓她一再懷疑自己是否真的有資格得到。

  是她請求遠山茜成為自己的同伴,當然。但記憶是能夠扭曲的,人是會說服自己的生物。

  她的選擇是正確的嗎?遠山茜是不是別有目的而答應她?落入陷阱的實際上是自己?

  「——這種拙劣的挑撥就到此為止吧。」

  安室透的語氣不容置喙,維持著禮貌性的笑容打斷他。

  「擅自指控他人可不是簡單的道歉能揭過的。」

  折原臨也饒有興致的觀察他。

  「安室先生是剛和遠山同學認識吧,竟然相信她嗎?」

  「假如折原先生有值得信任的方面,請務必展示出來。」

  「我沒有,但遠山同學有嗎?」

  「幫忙固定傷員的學生與私自安置竊聽器的社會人士相比,當然是前者更可信。」

  「哈哈,這點我無法否認,但不小心遠山同學,可是會出大問題哦。」

  「這就不勞你費心了。」

  「哦呀哦呀,」折原臨也半真半假道,「愛著所有人類的我,可是難得的提醒你們真心話啊。」

  「你這句話的意思就像是把自己抬高到人類之上那樣俯視,」安室透寸步不讓的假笑,「被男人愛實在是敬謝不敏。」

  「……」

  千葉星害怕極了,這兩人之間出現了劈裡啪啦的電閃雷鳴。

  「那個……」龍崎慢吞吞的插話。

  他手裡不知從哪兒摸出一條巧克力,正「哢嚓哢嚓」咬著,含糊道。

  「為什麼不聽遠山同學自己說?」

  被如此問的遠山茜,似乎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過了一會才理解龍崎的意思。

  她輕微偏頭想了想,點點頭。

  「好。」她說。

  地下室的中央空調穩定運行著,發出輕微的流通風聲,原本沉悶的空氣漸漸變得能順暢的呼吸。

  「在說出我所知的之前,有一件事希望大家能接受。」

  遠山茜的聲音仿佛帶著涼意的水汽,縹緲而不實。她的坐姿和別人都不同,哪怕是在瑜伽墊上也像端坐於堂皇的大廳中央,背脊筆直得仿佛從來不會彎曲。

  「在這裡,發生了一些超出常理的事情。」

  千葉星疑惑為什麼她說這句話時看向龍崎。

  「……『超出常理』是?」千葉星不由問。

  「和方才安室先生與……龍崎先生猜測的相同,暫住在這裡的居住者與教派有關。」

  龍崎的食指和拇指捻住巧克力一角,舉在半空用嘴唇去夠,一邊若有所思的盯著遠山茜。

  「嗯……你說吧,視情況而定,應該不會被嚇到。應該。」

  遠山茜垂下眼睫,慢慢開口——

  千葉星聽到了一個匪夷所思的故事。

  ……

  原本有一個普通的,幸福的三口之家。

  丈夫常年在外工作,妻子是家庭主婦,有一個乖巧的女兒。

  在長期無聊的空虛生活中,妻子偶然參加了一次某個教派的集會。

  在那裡,教徒們都友善親和,她被吸引了。起初是購買一些不算昂貴的聖物,接著每天要花費大量的時間進行祈禱和參加活動,然後一步步付出金錢、住所、□□,越陷越深。

  她將全家的積蓄投入後,狂熱得無法停下——最終,為這個教派獻上了自己七歲的女兒。

  她用酒精溺死了她,因為首領說這樣能洗清女兒的罪孽。

  為了獎勵她的忠心,首領承認了她的虔誠,將一部分權力分給她。

  他們賞賜給她這座房子,作為她和丈夫的容身之所,並定期在裡面舉行集會。

  她很快爬到中層,獲得了不少金錢。丈夫起先並不理解,也試圖阻止她,但在看到這座房子和經手的現金後逐漸沉默,最後辭掉工作,和妻子一起經營在教中的地位。

  如果只是停在這裡,就只是一個尚未被緝拿的犯罪組織和一場並不罕見的悲劇。

  但……或許是教徒獻祭生人之事過於頻繁的發生在這棟房子裡,又或許是那些隨處可見的法陣咒語中,有那麼一兩個竟然是真貨。

  總之——

  「某個生物」出現了。

  ……

  遠山茜的聲音突然在此刻停了下來。

  仿佛有什麼輕微的漏洞隱藏在她所看不見的縫隙中,令她不由自主的微微低頭思考,但片刻後仍未有所頭緒,於是她繼續道。

  ……

  稱作「怪物」也好、「魔鬼」也罷,或者「妖怪」、或者「魂靈」……

  最終,竟然真的有神秘靈邪意味的非科學生物降臨在他們眼前。

  在那短短片刻,整座房子裡的人被吞噬殆盡。

  從鮮血獻祭的房屋中誕生的魔物,吃光了作為祭品而被妻子收養的四個孩子和舉行獻祭的所有人。

  然後,猶有不足的意猶未盡的,想要獲得更多的生命。

  無法離開這棟房子的它不斷地不斷地……將前來調查的警/察、路過的旅者、探險的學生……全部踏入此處的生命絞殺吞下。

  在那時,它終於稍稍停止了飢餓,並感到無聊。

  在等待下一個踏入陷阱的人類到來的時間中,有誰自投羅網了。

  有個男人——讓它誕生的教派的首領——孤身前來尋找它。

  首領說,要來玩一個游戲嗎?

  「游戲」……?

  單單吃人不是很無聊嗎,來吧,我會教你,把人類的悲鳴當做下酒菜才是極致的美味。

  ……

  「那之後,他們開始篩選參加『游戲』的玩家。」

  遠山茜道。

  「玩家選擇沒有特定偏好,附有魔力標識的傳單或被首領接觸過而產生共鳴的手機,會隨機挑選玩家進入到這棟房子,直到決出勝利的一組。」

  「……」

  「…………」

  千葉星的世界觀受到了猛烈衝擊。

  她呆滯了。

  首先跳出來的疑問是——為什麼遠山茜會知道這麼多?

  她是那個所謂的「首領」的內應嗎?還是如折原臨也所說別有用心……?

  ……不僅如此,這個世界上真的有魔物?不是藥物產生的幻覺?或者一切都是哪個電視台節目組安排的戲劇?

  可那兩個人確實活生生在她面前死了……

  她不想懷疑遠山茜……但、但是……

  安室透比她更快恢復,思忖後接連不斷向遠山茜發問。

  「我們不是第一批玩家?」

  「不,應該是第三批。」

  「你是怎麼知道的?」

  「解釋起來有些復雜。」

  「不能說嗎?」

  「應當可以,但與我們接下去的行動關系不大。」

  「有沒有關系應該由我們決定——告訴我原因。」

  「這是一個世界的分支,某個存在將它的發生告知了我。」

  「誰?」

  「……」遠山茜頓了頓,「我也不知道『它』是什麼。」

  「『它』為什麼要告訴你?」

  「我需要打破既定的結局。」

  「為什麼要打破?」

  「我不想您們死在這兒。」

  安室透停住了。

  他看了她片刻,最終換了另一個方向詢問。

  「首領是誰?」

  「不記得了。」

  「他在這棟房子裡嗎?」

  「不知道。」

  「完成這個游戲,真的能被放出去?」

  「我不記得。」

  「為什麼會不記得?」

  「時間過去太久了。」

  「水和食物有限制嗎?」

  「我不知道。」

  「完成『活動』是否有時間限制。」

  「有。」

  「沒有完成會怎麼樣?」

  「隨機的某一人或某些人會喪命。」

  「……!」

  聽到這裡,千葉星一陣發嘔。

  她想起殺了人的河合。

  那男人自認做了好事,把活動完成,只死了一個人,其他人都活下來。

  按照遠山茜的說法,難道不正是靠了河合,才讓別的某人幸存下來了嗎?

  而安室透直截了當的問她。

  「你參與這裡的事件了嗎?」

  「沒有。」遠山茜平穩的回答。

  千葉星不知不覺的松了一口氣。

  「也並非從犯或脅從犯?」

  「是的。」

  「……」

  安室透稍稍低下頭陷入思索,似乎在判斷她話語的可信度。

  龍崎在旁邊聽他們一問一答,黑白分明的眼瞳從左往右一個個仔細的觀察。

  接著,他從身上掏出小塊包裝餅干,兩只手指捻著小心放到遠山茜的手心。

  「嗯……說了很多呢,辛苦了,遠山同學,獎勵一塊餅干。」

  遠山茜愣了一下。

  「啊……謝謝您。」

  她的表情在千葉星看來總算有了點人氣,略帶茫然的乖乖接過。

  「我沒有被嚇到哦,現在還。」龍崎漫不經心道,「所以遠山同學也接到挑選玩家的傳單了?」

  「不。」

  「那你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

  這次,遠山茜沉默了很久。

  「因為……」她低聲道,「我以為能在這裡找到我的朋友。」                           

  作者有話要說:

  透子的性格其實挺護短的,雖然現在他和dxx還不熟,但比起臨也顯然她更靠得住(臨也:……

  ·

  提醒L有超出常理的事,主要是dxx想起原作裡L被死神的存在給嚇到從椅子上跌倒(這個男人為什麼這麼可愛

  L:半信半疑but內心大受震撼.jpg

  ·

  L是屬於疑心很重的類型,現在還沒有試探,是因為透子的性格更有攻擊性一些,一直在問,於是L先觀察每個人的性格,便於後期行動

  ·

  一個無法無天的公an,一個會監/禁嫌犯的偵探,一個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情報販子,一個疑點重重的學生

  千葉星:瑟瑟發抖

  ·

  交換情報的三個人都只帶了耳朵,只有dxx一個人在說

  Dxx:…………………………算了。


第118章 第四章

  在這棟房屋的第一個夜晚,千葉星本以為自己會徹夜不眠,但實際上她剛合上眼睛,再睜開時天光已大亮。

  昨夜持續到深夜的情報交換終止於各方對現狀的淺薄了解,在遠山茜表示沒有更多的信息後,折原臨也和龍崎沒待多久便離開了。

  臨走前,折原臨也彎下腰,湊到千葉星耳旁,隱含笑意的輕聲道。

  「記得我的提醒。」

  然後頂著安室透鋒利的視線背過身揮揮手。

  早上千葉星醒來時,遠山茜保持著昨夜的姿勢,靠牆而坐守在門旁,聽見她撐起上身的聲音睜開眼睛。

  在燈光的映照下,直視而來的面龐令千葉星短暫的喪失思考。

  暈暈乎乎好半天後,她才找回理智從瑜伽墊上爬起來。

  隨手抓起放在旁邊的發飾,一朵枝干上光溜溜沒有葉子的透明雛菊——這是很常見的樣式——綁上頭發。

  不知為何,遠山茜的視線在發飾上停頓良久。

  大約是擔心兩個女生單獨留在地下室的安全,早早醒來的安室透並未先去用早餐,而是等最晚的千葉星醒了後一同出發。

  一樓的大廳裡零零散散立著十來個人,其他人似乎都躲在房間裡不肯出來。

  飢腸轆轆的千葉星走到廚房,裡面已經有幾個人了,警惕的望了他們幾眼。

  「……安室先生?」

  安室透皺著眉看向電子屏幕。

  千葉星順著他的視線望去,心裡閃過一絲疑惑:這些電子屏幕、機械音和游戲的設置……都是所謂的那個「首領」搞出來的嗎?

  屏幕上,各隊的人數和積分有了些許變化。

  昨晚各自減少一人的藤村隊和白井隊,在今天,白井的人數減少兩人。

  千葉隊不減反增的「四人」刺眼的留在屏幕上。

  周圍的視線一下變得明顯起來,千葉星下意識倒退,被遠山茜輕輕扶住背。

  遠山茜似乎對四處的打量毫無察覺,貼在千葉星後背的手掌順著皮膚帶來淡淡的溫度,讓千葉星奇異的感到些許安心。

  千葉星問:「發生什麼了?白井怎麼會突然少了兩人……有人被……?」

  安室透走過來。

  「是自殺。」

  他的嘴角微微下抿,低聲道。

  「洗手台那兒有一封遺書……另一個人大概也是同樣的死因。」

  他們仿佛一直認為自己是在幻覺中,用餐刀劃破自己的頸動脈,在深夜失血過多死亡。

  四周有人小聲討論。

  「死了倒是輕松……」

  「說什麼『我要醒過來,不要再留在這個噩夢裡』……」

  「哼,膽小鬼。」

  「唉……」

  不止如此,還有人談論著。

  昨夜白井被襲擊,有誰闖入了他的臥室,險些被活活掐死,幸好另一間屋子的同隊的人睡不著聽見掙扎的聲音,及時趕來,否則今天白井隊就全軍覆沒了。

  現在白井也顧不上自殺的人,躲在隊友的包圍保護中,用警惕的視線掃射眾人。

  千葉星不由得發呆。

  竟然是真的……有誰真的死了……

  自殺……

  ……其實,現在是在做夢吧……

  如果沒有找到隊友,只有她一人面對這場游戲……那麼為了逃離這場噩夢,她或許也會做出同樣的決定……

  「千葉小姐。」

  遠山茜打斷她的思緒,將一半切口整齊的蘋果遞到面前。

  「不用擔心,」她平淡道,「您會活下去的。」

  千葉星覺得很不好意思,被比自己還小的女孩子安慰了……

  而且……

  她拿著整齊切開的一半蘋果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陷入深深的疑惑。

  蘋果……不用削成兔子形狀嗎?就這樣直接吃?

  遠山同學……意外的粗獷呢……

  小口小口咬著蘋果,客廳裡龍崎和折原臨也都沒在,河合也不見蹤影。

  「……那個……」千葉星突然遲疑道,「遠山同學……」

  「是?」

  千葉星壓低聲音:「緒方同學……一直在盯著你看。」

  遠山茜:「緒方同學經常會這樣,沒關系,如果有事她會和我說的。」

  千葉星:「???」

  不對吧?是這個邏輯?被看都不在意的?

  同隊的安室透與她們不同,此時幫一位中年女性拿下高處的瓷盤,順勢和她攀談起來,閃亮的笑容讓千葉星自愧不如。

  同樣從事服務業,安室透能靠臉和營業技巧撐起大半流水,而千葉星則是干收銀的打雜小妹。

  【——】

  突然,千葉星仿佛聽見了什麼無聲的震動,空氣繃緊。

  【現余玩家96名。】

  那個令千葉星打從心底害怕的中性電子音毫無預兆出現在整棟房屋內。

  【活動二,請在六小時內找出屍體與凶手。】

  尚在一樓的人們疑惑對視,同時湧起不祥的預感。

  什麼屍體凶手?誰……死了?

  短暫的數秒後,整座房屋突兀的徹底黑了。

  …………

  「啊!」

  千葉星下意識發出尖叫,四周不少人和她一起叫出來。

  極度的黑暗中,什麼也看不見,她不敢後退,只聽見窸窸窣窣的摩挲,花瓶被碰倒、水杯砸在地上、急促的呼吸……

  突然,一股濃烈的腥臭湧入鼻腔,氣味極其惡心,像讀書時她的鞋櫃裡被人塞進死貓一樣,半腐爛的血氣和臭氣,強烈的濃郁惡臭讓人不住反胃。

  「——啪。」

  燈光和消失時一樣突兀的再次出現,客廳明亮的映入眼中。

  被強光猛地刺激,眼淚溢滿眼眶。千葉星強忍著惡心至極的氣味擦掉眼淚,下意識掃了前方一眼。

  「——啊、」

  她呆呆的停住呼吸。

  一只白色的手自後側伸來,遠山茜捂住她的眼睛,帶著涼意的聲音在耳旁響起。

  「別看。」

  在遠山茜擋住千葉星的視線前一秒,整個大廳的慘狀已經避無可避的映入絕不會忘記的一幕——

  一具具橫倒在地的屍體猙獰的擺放在地磚上,深色血液簡直要充滿每一個角落。

  屍體橫七豎八的交疊,壘到成年女性膝蓋的高度,最近的一具就在千葉星腳下,充血的眼球幾乎快要脫框。

  這些屍體不知從何處而來,無論在報紙新聞上見過多少凶殺的報道,在真正面對屍體而非照片時,人根本什麼也想不到,大腦一片空白,對死的恐懼瘋狂上湧。

  千葉星快要癱軟在地,遠山茜扶住她的腰支撐。

  有人猝不及防的見到這慘狀,立刻吐出來,哭聲和叫聲混雜在一起,吵得什麼也聽不清。

  千葉星一句話也說不出,呼吸急促後仰靠在遠山茜肩頭。

  遠山茜的身上有清淡的冷冽香氣,她求救似的拼命向她的頸側埋入,以躲避無孔不入的可怕腥氣和揮之不去的噩夢般的景像。

  「別怕。」

  遠山茜對她說,一眾慌亂驚懼中,她平緩鎮定的聲音在耳畔響起。

  「這是幻覺。」

  她的姿態平靜到極點,仿佛沒什麼能動搖她。光看體型,她比常年工作的千葉星更瘦弱,但她就是有一種力量,讓旁人不自覺的依靠攀附,以求獲得讓自己站立的安全感。

  千葉星聽不懂她的意思,大腦根本無法運轉,超出常識的一次性眾多的死亡剝奪了全部的思考能力。

  身側的安室透問:「什麼意思?」

  他扶住一名黑發的男學生,後者臉色慘白到幾乎立刻就要暈過去。

  遠山茜看了那名男學生片刻,不太確定般,但還是拿出自己的手帕遞過去。

  「捂住鼻子會好些——大廳、包括樓梯的屍體,幾乎都是幻覺。」

  屍體層層疊疊包圍著,為數不多站在裡面的活人渾身發麻不敢動彈,屍體從大廳一路蔓延至廚房、一樓扶手,在二樓走廊處止住。

  此刻其他人發現了異常,也從二樓出現,慌亂叫喊後多數人不敢看大廳,紛紛將視線轉到她身上。

  遠山茜仔細辨認著腳下,平靜而確定的判斷道。

  「氣味不對。大部分屍體的損毀程度很嚴重,但血腥氣相較之下偏淡,真正堆滿的屍山氣味會比現在更濃——制造幻覺的人很有可能見過屍體,但未真正見過如此堆積起的數量。」

  她的聲音讓千葉星漸漸放松下來,也不禁疑惑……她見過?

  「如果殺人者在我們當中,凶器應當只有餐刀、水果刀或鈍器一類,但這裡的屍體幾乎都是撕咬傷……」

  遠山茜試著松開千葉星,確認後者能靠自己的力氣勉強站穩,然後從腳下開始,一個個查看死狀凄慘的屍體。

  千葉星驚呆了。

  「遠、遠山同學……?」

  壘疊的屍體哪怕據她所說就算是幻覺,但那逼真的觸感也讓人毛骨悚然避之唯恐不及。

  遠山茜非常熟悉屍體般毫不在意的挨個觀察,臉上沒什麼表情,干脆利索的查看後禮貌放回屍體,一種可怕的習以為常。

  若是現在凶手和她站在一起,大家或許會逃向凶手也說不定。

  「……」

  眾人齊刷刷默默地遠離她後退三步。

  龍崎從二樓穿過拐角現身。

  比遠山茜更奇怪的人出現了……!

  他看起來聽過剛才遠山茜的解釋,此時弓著背脊,踩著鞋走下來,白色T恤松松垮垮掛在身上,中途小心避開扶手上的屍體。

  「遠山同學……」他停在能落腳的縫隙裡,慢吞吞道,「這是在做什麼?」

  「找真正的屍體。」

  遠山茜向他點頭致意。

  「龍崎先生一起嗎?」

  「……」

  這真是千葉星聽過最驚悚的邀請了,哪怕遠山茜頂著那張臉也無法令人心動神搖。

  而龍崎歪著頭思考片刻,竟然答應了。

  「好啊,遠山同學還有什麼線索嗎?」

  遠山茜看向龍崎的表情有點奇怪,像是在說「有你在還問我嗎」。

  「活動的要求是找出凶手和屍體……如果是方才黑暗時凶手動手,那受害者應該殘留有體溫。」

  龍崎點點頭,蹲下來,沒先翻找,而是撐著下頜看向她。

  「這些……」

  「這些不是屍體,您摸一下就會知道,觸感並不逼真,只是幻覺制造出來的仿品。」

  龍崎(居然真的)依言去摸最近的一具屍體。

  「……嗯,分不出來呢。」

  「是嗎?」遠山茜有些疑惑的樣子,「連您也……?」

  龍崎的視線固定在她身上。

  「……連我也?」

  「沒什麼,」她搖搖頭,四處看了看,最終停在眾人中最鎮定的安室透身上,「安室先生,您願意加入嗎?三個人的效率會快些。」

  「……」

  千葉星蹬蹬後退試圖藏起自己,生怕下一個被問到。

  安室透看她,又看向龍崎,對著滿地屍體無奈的扶額,嘆了一口氣。

  「行吧,我也來。」

  他利落的加入,三人對堆積層疊的屍體挑挑揀揀,一路從廚房走到客廳再到扶手,中途還安慰被嚇得跪到牆上的玩家若干、抽抽噎噎的玩家若干、知道是幻覺後試著用手指去戳的玩家若干……

  眾人面面相覷,他們三人平淡的行為極大衝淡了恐懼……甚至湧起了一種微妙的勇氣。

  「……感覺像天空○犯和殺戮○市……不,說不定是誠如神○所說,」一名宅男模樣的男生念念有詞,顫巍巍的舉手,「有、有什麼分辨方法嗎……我、或許可以……幫忙試……」

  安室透和龍崎的目光「刷」的一致投向遠山茜。

  遠山茜:「方法嗎……手感……吧?」

  太難了!倒是提出些能用的建議啊!

  她歪頭想了一會,補充道:「或者……先將撕咬傷的排除?」

  這個簡單。

  日本的國民性讓大家進入狀況的速度快到驚人,一時之間不少人咬咬牙,幫忙一起翻看,期間響起數道干嘔聲,今晚大概每個人噩夢不斷。

  他們將撕咬傷或明顯不可能在短時間致死的屍體抬起來堆放到一旁,初步篩選出無法辨認真假的屍體數具。

  那些屍體太過逼真,就像看到真正慘死的人們那樣,不少人一邊搬一邊哭。

  「他們……他們是怎麼死的啊……」

  遠山茜合上一具屍體的雙眼,輕輕靠牆放下,平靜的答道。

  「因為受到了某種魔物的攻擊。」

  眾人茫然,眼淚鼻涕還掛在臉上。

  「…………………………啊?」

  千葉星:「等等遠山同學……」

  「總之,是某個教派的魔物召喚而引……」

  遠山茜仿佛感到什麼冰冷刺骨的氣息,聲音突然一停,轉頭直直看向回廊。

  那裡的拐角深入長廊,什麼人也沒有。

  宅男戰戰兢兢而疑惑:「某個教派的……什麼?」

  「……」遠山茜收回視線,「召喚儀式……」

  她平淡的陳述,一口氣將昨天交換情報時自己知曉的所有事情和盤托出。

  邪/教徒。游戲。首領。魔物。

  眾人:「……………………」

  眾人:「……………………」

  眾人:「等等。」

  眾人:「等等!」

  眾人:「你……你說什麼??!!!」

  一片驚慌中千葉星倒抽一口氣:「遠山同學?!說出來了……!!」

  遠山茜:「……不能說嗎?」

  千葉星對這個一看就不經世事的天真學生感到了絕望:「大家肯定不會相信的……」

  那是當然不會相信!

  盡管這個國家信教的人數將近總人口的一半但毫無預兆突然說被關起來搞死亡游戲是因為魔物這未免也太難以接受了!!!

  說不定還會被冠以「說謊者」的名頭被排擠被欺負,本來他們隊人就很少,再被排擠很快就會死了……!!

  千葉星慌得原地打轉,試圖補救:「大、大家……她不是……」

  三步外的大腹便便的大叔目瞪口呆。

  「你說的是真的嗎?」

  遠山茜點頭:「是的。」

  正在拖屍體的阿姨瞠目結舌。

  「……你怎麼會知道這種事?」

  「別的存在告訴我的。」

  「那是什麼……『別的存在』」宅男喃喃吐槽,「好可疑,太可疑了。」

  「你這人……該不會就是那個什麼見鬼的『首領』吧?!」有人跳起來質疑。

  「不是。」

  「不是嗎?」

  「不是。」

  「為什麼要告訴我們?」

  「我認為這不是什麼需要隱瞞的事情。」

  不!很需要!聽起來根本就是口說無憑的胡話!!!

  不少人心中吶喊:會引起恐慌的!信和不信選擇哪邊都很奇怪!!!

  「一定是在騙人吧!喂、快告訴我是在騙人!」

  「說這些……是想利用我們做什麼?!」

  遠山茜側頭想了想,認真道。

  「如果魔物是被召喚出來,這棟房子裡很可能留有線索……什麼都好,如果大家見到了,希望可以一起交換情報,順利的話,說不定能從這裡出去。」

  一位看起來邋遢廢材的大叔抽抽噎噎:「能、能出去?」

  「或許。」

  「說什麼交換情報……」

  不少人心裡犯嘀咕,真找到什麼線索誰會分享出來啊,能出去肯定自己就走了,誰管別人,這不是拖自己後腿嗎……

  「……也不是不能接受,」宅男眼睛發直,「發生這麼多奇奇怪怪的事,說沒有超自然力量反而奇怪……」

  「哼!」

  頭頂傳來不屑的聲音,二樓的緒方美紗嫌惡道:「又在嘩眾取寵嗎,你這家伙真是一點也沒變啊,這次又想做什麼,慫恿別人替你去死?」

  遠山茜搖搖頭:「不是。」

  緒方美紗冷笑,「你以為我會信你?」

  一些人看向遠山茜的視線躲閃了一下。

  千葉星猜緒方美紗大概將所謂的「遠山茜曾殺人未遂」的話到處去說……不,說到底,那究竟是怎麼回事……

  如果是假的……遠山同學為什麼不辯解呢?

  「我說你啊,」一位瘦削的白領女性對緒方美紗道,「與其在那裡高高在上指責別人,自己先下來一起幫忙怎麼樣?」

  緒方美紗一滯,勉強道:「你們不是在做嗎,要這麼多人干什麼,都站不下了!」

  「那我讓你,你來?」

  「……哼!」

  白領女性:「幫不上忙就不要對正在努力的人指手畫腳。這是踏入社會前,前輩教你的處世之道,不用謝。」

  緒方美紗氣得咬唇瞪她。

  正在這時,櫥櫃旁的宅男突然叫了一聲。

  「喂、你們看這個!」

  一具仰倒的中年男性雙目充血,被其他幾具屍體擋住。

  「……這張臉,是不是白井隊的人?」

  「不知道,看起來有些像……」

  屍體的臉部因為痛苦而扭曲猙獰,難以辨別,右手邊掉落著一柄餐叉,喉嚨上模糊的橫向洞口觸目驚心。(注)

  在一群撕咬傷致死的幻覺中,他的死因令其顯眼。

  遠山茜走過來半蹲下,仔細查看後,側身讓出空間,對龍崎道。

  「是這位。」

  龍崎上前,接替她的位置,安室透也緊跟著靠攏。

  千葉星:「……」

  怎麼回事啊這兩人……!發現了真的屍體大家都慌得避開,他們怎麼反倒圍上去了!

  這、這就是勇士嗎?!

  她心裡最大的勇士遠山茜此時退出,將屍體留給龍崎和安室透查看。

  她左右看看,竟然開始整理起別的屍體來。

  那些橫疊在腳下的屍體雜亂壘著,被她一具具擺放好,她的手觸碰逼真的幻覺的屍體皮膚時,活人靠近死亡的景像本能讓旁觀者大腦中的杏仁核激發恐懼,害怕屍體是生物從遠古時便刻在基因裡的求生欲,眾人急急忙忙躲開。

  察覺到旁人的動作,遠山茜毫無改變,眼睫垂下半擋住黑色的瞳孔。

  她平靜而近乎溫柔的對待那些早已死亡的殘骸,就像傾聽一名萍水相逢的過路人喃喃低語。

  殘骸從沿窗的牆壁靠著依次交疊,遠山茜將那些未合攏的眼睛閉上,擦干臉上脖頸的血跡,將斷肢拼回軀干。

  她的額頭逐漸滲出汗水,沒人能理解她的動機,都是幻覺,為什麼要忍著嫌惡去毫無意義的搬運?

  但是,慢慢的,一個、兩人……有幾人學著她,也開始將那些早已死去的殘骸放到陽光下,空地被逐漸清理出來,越來越多的人沉默著加入他們。

  窗外的陽光籠罩了幻覺的屍體,宛如沉眠般僵硬、死寂。

  然而他們極近距離的看著屍體,竟然沒感到多少害怕,漸漸感到了悲傷。

  最終那些幻覺占據了大半的客廳,但至少稍微騰挪出落腳地。

  遠山茜對其他因血腥氣而反胃難受的人道。

  「廚房的氣味要小些,也有中央空調的通風口,大家如果不舒服,去那裡會好些。」

  有幾人攙扶著猶豫的進了廚房,那位她給了手帕的黑發男生也進去之後,她收回視線。

  然後她在原地站了片刻,走到客廳的書櫃前,從中拿出一本書,站在那裡看了起來。

  千葉星:「……」

  千葉星:「???」

  ……遠、遠山同學?

  死者還躺在地上呢?你怎麼就看起書來了?

  不一起找凶手嗎???

  其他人顯然也陷入疑惑,左顧右盼不知自己該去(毫無用處的)幫忙,還是繼續站在原地手足無措。

  有幾道不懷好意的視線射來,人太多了,幾乎全部的玩家都集中到了二樓走廊和一樓,千葉星分辨不了是誰在惡意的看她。

  她努力讓自己不要發抖,只將遠山茜的身影放入視線,鼓足勇氣全力向她小跑而去,險些摔倒。

  直到揪住遠山茜的衣角,她才呼出一口氣。

  遠山茜扶了她一把。

  「千葉小姐?」

  千葉星不好意思說自己害怕所以來找她,慌張的找了一個話題。

  「不、不和安室先生他們一起嗎?找出凶手什麼的……」

  「我不擅長探案,」遠山茜說,「有安室先生和龍崎先生在,沒問題的。」

  千葉星疑惑,安室透還好說,看起來比較靠得住,但龍崎……?

  她又問:「那你現在是……?」

  遠山茜一邊翻書一邊道。

  「我想,如果魔物是被什麼召喚出來的,那有可能在這棟屋子裡存在它相關的線索,例如召喚陣、魔物的來源、性質、弱點一類……或許對我們接下去的行動能有所幫助……」

  「會有嗎?」

  「說不定……」

  她的聲音逐漸變低,視線在某一刻固定紙頁,忘記了說話。

  千葉星:「……遠山同學?」

  遠山茜少見的沒有回答,她的神色有些難以形容,所有的表情都收斂了,直直盯著紙面陷入思考。

  千葉星好奇的順著她的視線望去。

  遠山茜拿著《世界神話傳說》,每卷記載各體系的神話故事,粗略介紹的文字配上圖片。

  翻開的那頁上,畫著根據傳說而想像的獸形魔物。

  通體鮮紅,鱗片覆蓋軀干,額頭上有兩個短短的角,龐大的身軀佇立讓小山在它身側都顯得渺小。傳說它們的嘯叫能令星辰隕落。

  千葉星知道這是什麼。

  每個國家每個文明之間的神話各不相同,但只有世界誕生的起始故事驚人的一致,每個人都聽著同一個耳熟能詳的故事長大。

  遙遠的神話裡,講述了一名誕生下星球的女性,白身蛇尾,她的身旁簇擁著守護的魔獸。

  那種魔獸名為,蒙斯洛特。                           

  作者有話要說:

  本章和下章受害者死因與手法參考《謀殺診斷書》,有興趣可以找來看看,是犯罪手法系列的其中一本,包含各種(現實裡不太可能用上的)法醫和解剖之類的小知識

  ·

  以及我不知道大家看出來沒有,花和dxx沒在一起(卷三最後一章最後一句,花脫離了dxx)

  dxx要找的朋友實際上是花(全文裡她只稱呼花為朋友)


第119章 第五章

  同樣無事可做的宅男覷了覷她們的臉色,小心翼翼湊過來。

  「蒙斯洛特後面還、還有別的怪物,」他有些結結巴巴,像是長時間沒和人說話而不流暢,「瘟疫之神、海底巨獸……再往後是東方的傳說,龍、河神……你看《神話起源》比較好,《世界神話傳說》寫得比較粗糙……」

  「謝謝,」遠山茜對宅男道謝,「您很熟悉神話嗎?」

  「還行吧,ACGN裡經常用這些設定……」

  一看就是OTAKU的宅男囁嚅。

  「拿蒙斯洛特來說,它在神話裡是創世之母的長子,傳說其余的魔物都恐懼它,不敢踏入它的地盤半步。」

  「這樣啊……我對這個世界的神話不太熟悉,之後有不清楚的地方可以來問您嗎?」

  宅男躲避她的視線,紅著臉慌張點頭。

  「等等,」他反應過來,「……這個世界?」

  「是的。」

  「……這位同學,你……不是『這個世界』的……嗎?」

  遠山茜微微偏頭。

  「應該不是,至少和您、以及現在這棟房屋的所在地不是同一個世界。『遠山茜』出生的那個世界沒有蒙斯洛特的神話。」

  宅男:「……哎?!!」

  宅男大吃一驚:「所以哪怕這次游戲能逃脫,我們也不會在同一個世界見面嗎?!」

  遠山茜頭頂漂浮出一個小小的「?」。

  重點是這個?

  千葉星卻很能理解宅男:「不能再見嗎?!」

  遠山茜:「……」

  遠山茜緩緩道:「千葉小姐,還有這位先生,我們現在還沒有分開呢……」

  說這些也太早了……

  千葉星登時淚眼汪汪。

  怎麼這樣……

  就算、就算遠山茜哪兒都可疑說不定還背有謀殺未遂的嫌疑,但是一想到可能這次之後再也見不到她……不知為何有種失戀的感覺……

  遠山茜望著反應很大的兩人,以及不知何時在旁邊支起耳朵偷聽的眾人,認為自己大概猜到他們的想法,安慰道。

  「沒事,從這裡出去後,見不到面也沒關系。」

  千葉星欲言又止:邏輯好像不對……?為什麼是出去後見不到沒關系?意思是在這種危險的地方見面才好嗎?

  不過她又想到另一個問題:「你不是說,首領是通過標記魔力的方法挑選玩家嗎?另一個世界……」

  她費力的轉動大腦,遠山茜是別的世界的人(話說這個「別的世界」是指什麼?動畫裡常出現的平行世界?),那麼,和她起先就認識的緒方美紗和折原臨也也是別的世界的人?

  「你們是怎麼參加的……?」

  遠山茜思考了一下。

  「這只是我的猜想……」

  「嗯嗯。」千葉星和宅男點頭,心道這都是哪裡來的情報來源。

  「這裡有蒙斯洛特,因此,這個世界存在魔力(Mana)。」(注)

  「……ok。」

  熱愛聖○傳說龍○地下城英雄○說軌○系列的宅男表示接受良好,只要不看她的臉就能保持正常思考。

  「土地、海洋等自然都存在魔力,人類能從外界汲取魔力,自身的血液裡也有,由此構成魔術回路,進行一定的魔術操縱……」

  「……呃……」

  「對不起說遠了,總之,有可能是這棟房屋中的魔物擁有能使魔力穿越時空抵達平行世界的能力,因此,來自各個不同世界的大家被穿梭的魔力標記,最終召集到這裡。」

  旁邊的白領女性不由吐槽:「怎麼,一個世界不夠這怪物禍害,還把魔爪伸到其他世界了?」

  自幼在各種奇奇怪怪的動畫漫畫游戲熏陶下成長的眾人經過這兩天的事態,對非正常事件已經異常能接受了。

  「……不科學,但我要被說服了。」一位大腹便便的中年大叔眼睛發直道。

  阿姨扶著額頭:「早知道就多看看我兒子的漫畫……」

  「邏輯竟然還融洽……」白領女性喃喃。

  這些正是千葉星想說的。

  一天前她還是不堅定的無神論者,現在已經快要慌不擇路的禱告眾神了。

  更別提正在查看屍體的安室透和龍崎,安室透都還好,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而龍崎用那雙漆黑得過分的瞳孔直直望著遠山茜。

  「……龍崎先生?」

  遠山茜小聲問。

  為什麼蹲著看她不看屍體?

  龍崎的嘴唇下撇,眉毛皺起,像小孩子吃到苦瓜一樣露出微妙復雜的表情。

  「……這套邏輯太完整,會讓我想相信的。」他指責道。

  遠山茜老實低頭道:「對、對不起……」

  老實說,千葉星已經放棄思考了,就相信遠山茜的說法吧,自成一套體系,仿佛很能說明目前的困境。

  而乍一看不按常理出牌舉止外表奇異的龍崎,說不定才是最堅守科學的那邊……

  就像現在他和安室透,已在短短時間內將死者的死因摸清。

  凶器是那把叉子,毫無懸念。

  死者位於喉頭下方的甲狀腺峽嚴重受創,但血不會因此流光,這是本不致死的創口。

  然而,叉子在穿刺甲狀腺峽的同時穿刺了氣管,血液進入到肺部,造成嚴重的呼吸困難,進而引起死亡。

  氣管的穿孔導致無法發出聲音,因此,在那段謀殺的黑暗中,沒人注意到死者的呼救,並不是他被一擊斃命,而是無法呼救,加之長時間壓在層層幻覺的屍體下,失血過多而死。

  安室透摩挲著手指,那上面殘留著死者的血跡。

  「傷口自下而上,直接命中,凶手的身高比死者矮上十至十五釐米,但是力氣很大,應當是位男性。」

  而且……安室透想,這種毫無遲疑向要害攻擊的行動,凶手不是第一次動手。

  「……唔。」

  龍崎蹲在屍體旁沉默不語,無數信息在他眼前迅速浮現替換,他仔仔細細再次將死者從頭到腳看清每一個細節。

  然後他抬起頭:「遠山同學。」

  「是?」遠山茜答道。

  「只有一位死者嗎?」

  「……?」遠山茜怔了一下,回想搬過的其他屍體後確認道,「是的。」

  「……」

  龍崎蹲著前後輕輕搖晃,略微過長的黑發半遮著他的眼睛。

  他偶爾會給千葉星以可怕的印像。不管是奇怪的穿著和姿勢,或者隱藏在蒼白的眼瞼下,不經意一瞥才會顯露的鋒利視線。

  「當時離死者最近的男性是哪幾位?」安室透問。

  周遭的幾名男性慌忙後退幾步,連忙擺手。

  「不、不是我……」

  「也不是我!」

  龍崎搖搖頭。

  「不對。」

  「……什麼?」

  「不是男性。」龍崎的視線落在死者身上,而後緩緩上移,最後停在離他們最遠,但能清楚看見死者所在和他們一舉一動的,站在遠處門前的栗發女性。

  「不全是男性。」

  這是沒有任何懸念和差錯的答案,他想。

  身旁深膚淺金發的男人,很明顯,公/安,並且是具有一定職級的高層,那種理所應當越過界限的行為不可能是刑警能有的職業習慣。

  而眼前的栗發女性,顯而易見,是凶手之一。

  NLP(神經語言程序學)會認為,人類的眼球轉動方向會顯示這個人的想法,眼球向右上代表回憶,轉向左上意味著構思新的意向。

  然而實際上,人類在壓力情況下的反應有很多種,如果是遠山茜——當然,這是假名——感到緊張時會收斂表情做出勝券在握的樣子,同時展露一定的攻擊性。而千葉星則是絞著手指把什麼都表露在臉上,安室透——同樣是假名——如果是使用隱藏身份,會先找出敵人的弱點痛擊,如果是明面上的身份,則用笑臉蒙混過去。

  而眼前的凶手之一,與大多數意外殺人的凶手一樣,完全陷入了恐懼害怕,不敢離開犯罪現場,緊緊盯著他們的一舉一動,根本無法忍住自己發抖的手指。

  那未完全擦干的袖口上的血漬和被害者指縫裡殘留的皮屑,只要把凶手的右手舉起來,一切就塵埃落定。

  安室透短暫的被死者的死因所迷惑,但只要他抬起頭,不消一秒就能確定栗發女性的身份。這是紅方對殺人者的直覺。

  ……現在,只剩一個問題。

  栗發女性死死盯著龍崎,不住搖頭,顫抖的後退,直到抵住門,幾乎要撐不住身軀的跪倒在地。

  「不、不是我……」

  她蒼白的辯解,眼淚落在扭曲的臉龐上。

  「不是我……!」

  其余的玩家驚訝的來回在她和龍崎望著,下意識離開栗發女性,仿佛接受審判般將她一個人空了出來。

  龍崎的神情平靜,但千葉星第一次聽見他用近乎冰冷的語調將人從內到外剖開。

  「是你,但——不只是你。」

  栗發女性窒息似的抽噎了一下。

  「活動開始時,在黑暗中,你被指派為凶手,需要選擇一名死者。你在慌亂中找到餐叉,送進離你最近的死者喉嚨裡。」

  龍崎一動不動的凝視她。

  「可是,死者傷口存在重疊,你的力氣太小,並未造成致命傷,於是有人握住你的手,一同將餐叉捅入死者喉嚨。」

  然而另一名凶手並非在這附近。

  「他」隱藏得很好,甚至可能與「首領」有所關聯,才能在極短的時間內,以栗發女性的手殺人後消失。

  安室透的判斷是正確的,另一名凶手並非第一次殺人,這種果斷的手法不是老手是做不到的,沒有留下線索與痕跡,唯一的突破口,只剩與他接觸過的栗發女性。

  栗發女性一直在發抖,牙齒打顫,站也站不直,哭得哽咽不止。

  「我、我什麼也不知道……」她搖晃著頭,「什麼也看不到……突然,那個聲音就告訴我……我是凶手,必須去殺一個人,否則……死的就是我……」

  她的眼淚大滴大滴落下。

  「死的會是我……我不想死……」

  「所以……我只是……我沒想殺他,真的……我、我胡亂揮的,後來有人抓住我的手,才、殺了……他……我不是故意的……」

  栗發女性求助的向人群伸出手。

  「真的,我沒有殺他……我不是凶手……那個、另一個人才是!」

  人群如潮水般躲開她。

  她急切的、懇求的將自己知道的一切全盤托出。

  「那個人……是、是個男人,我不知道,我看不到他的臉,但聽到他笑了一聲……一定是個男人!腰上系有什麼硬的東西,像、像是匕首……」

  栗發女性的語速越來越快。

  「對了、我……」她突然怔愣,恍惚道,「我……聽過他的聲音,是在、在……」

  【——活動完成。】

  空氣的鳴響打斷栗發女性的話。

  那道陰魂不散的機械音,像是時刻監視眾人般,時機恰好的出現在客廳上方。

  【屍體與凶手確認正確。】

  寬大的顯示屏幕上,白井隊的人數減少至59人。

  栗發女性的臉扭曲了。

  她的嘴唇駭然的張開,一個字也沒來得及說出,身軀便已從腰部生生折斷成兩半。

  「砰!!!」

  炸裂的鮮血猛地爆開濺滿天花板與地面。

  人們驚得連尖叫都忘記了。屍體倒下去的時候,栗發女性尚未完全斷氣,手臂痙攣似的抽搐,嘴裡發出痛苦的呻/吟。

  然後。

  在一瞬間那些幻覺、屍體和栗發女性,突然像被刪除過的照片般清空,干干淨淨得從未出現過,連同濃厚的腐臭味也消彌無影。

  千葉星感到寒意從骨子裡止不住的鑽出。

  【活動二完成。】

  機械音冰冷的道。

  【第二日活動結束,進入休息時間。】

  大廳內仍然一片死寂。劫後余生的放松與難以置信的恐懼彌漫了整棟房屋。

  「……」

  千葉星發著抖向距離自己最近的體溫靠攏。

  遠山茜輕輕扶住她。

  千葉星驚慌的、連自己都不知道在說什麼的胡亂對遠山茜道。

  「她、她說不是故意的……她不是凶手……!她、死……了……」

  「……她是。」

  遠山茜垂下眼睫。

  千葉星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遠山茜道:「第一次的傷口深度,是以成年女性的全力刺進去的。」

  胡亂揮不可能以那種力道從正面插到喉嚨裡。

  「但……但是……」千葉星不知道為何,自己的眼淚落了下來,她結結巴巴抽噎著,「但是……」

  「不是她的錯……」仿佛知道她在想什麼,遠山茜說,「為了生存而不得不謀殺他人……這是無法去苛責的事。」

  但是,仍然還是有一個人,被她殺死了。

  千葉星怔怔的,像只可憐的小動物靠到遠山茜的肩頭,不知為何,忍不住哭了出來。

  龍崎站在死者消失後的空白地,背脊弓起注視著,誰也看不清他的表情。

  有人愣愣的問。

  「……結束了?」

  「……第二次活動,結束了?」

  「我活下來了?」

  他們一下癱坐在地上,有的人大笑,有的人不知為何跟著千葉星哭起來,還有的人抿著嘴唇,半是害怕半是警惕的望著千葉隊的成員。

  宅男坐在地上發了會呆,突然抬起頭,認真對千葉星道。

  「那個……千葉小姐。」

  「……是?」

  「我想加入你的隊伍,可以嗎?」

  千葉星的眼淚還掛在臉上:「……哎?」

  她茫然的看向宅男,後者的臉上有一種她見過的熟悉的神情,和自己一樣,那種溺在大海中,終於找到唯一的浮木的希冀。

  宅男回視她,視線忍不住向遠山茜飄去。

  「可以……嗎?」他忐忑的問。

  「當、當然。」千葉星慌張道,擦干眼淚。

  她在看向栗發女性消失的地方時怔了一下,而後向他鞠躬,「請多多指教……」

  「啊、」宅男也趕緊從地上爬起來,「請多多指教。」

  先前幫忙過的白領女性很快從低沉的氣氛中脫離。

  她單手叉腰,思考了一會,右手一指龍崎。

  「嗯,就你了,雖然看起來很奇怪,但你是哪個隊的,我要加入。」

  「我、我也是……!」

  立刻有人跟上。

  「他不是白井和千葉的,那就是藤村隊,我也要加入藤村隊!」

  「那我加入千葉隊。」胖胖的大叔不安的說,一副覺得遠山茜很有些危險但又仿佛知道許多內/幕而值得選擇的模樣。

  「我也要換!換成、換成……藤村!」

  「千葉隊!」

  一時間,前晚還被眾人避之不及的千葉隊紛紛湧入積極的隊員,人數一下暴漲到三十多人。

  藤村隊同樣,擁有(盡管奇怪但似乎有點可靠腦子也好用和遠山茜比較熟安全系數更高的)龍崎而人數一躍至五十多人。

  在競爭的環境中,求生欲會讓人本能向更有勝算的地方聚集。

  一開始選擇白井的人,正是因為白井隊的人數最多,而現在白井的優勢正在崩潰,集結起來的人於是紛紛離開到更有獲勝希望的隊伍。

  連緒方美紗在短暫的慌亂後,也不甘心的跺跺腳,瞪了一眼遠山茜,毫不遲疑的拋棄白井,選擇藤村隊。

  比起不知什麼時候會失敗的國王,當然要選更有勝算的!

  加入千葉隊的人認為,哪怕遠山茜當真是殺人不眨眼的反派boss,為了獲勝也總要留自己隊伍三分之一的人吧。

  指不准什麼時候這個游戲就讓大家自相殘殺,有了遠山茜,比跟從別的隊伍全滅得好,至少有三分之一的生存希望。

  再不濟,同隊的安室透看起來比較熱心,先前還幫別隊的人拿盤子,應該能管住隊裡。

  ……畢竟,白井那邊,以緒方美紗集結起來的幾名壯年男子為首,對旁人動輒呼來喝去,然而相比之下,論腦子比不上龍崎,論知情比不上遠山茜,論熱心比不上安室透,誰還留在那兒啊。

  眼見白井隊的人越來越少,宛如雪崩般潰散,白井不知所措。

  「等等……你們、你們要拋下我嗎!」

  他急得原地跳腳,青筋隱隱從脖子暴起。

  「停、快停下!」

  他大聲說。

  「別留我一個人!」

  千葉星不知怎的,竟然為別人離開他而選擇自己隊伍這件事感到心虛的愧疚。

  她正遲疑著,下意識去看遠山茜的臉色,卻愣住了。

  遠山茜遙遙的,隔著擁擠的數十人,與拐角處的折原臨也對視。

  折原臨也靠著牆壁,微微偏頭,轉著指尖的匕首,狀似無辜的衝她露出微妙的笑容。

  那個笑無端端令千葉星感到渾身發毛。

  遠山茜的視線停留在折原臨也身上片刻,二者仿佛交換了什麼無言的信息,而後遠山茜平淡的收回視線,垂下眼睫思考。

  白井身旁的人越來越少,緒方美紗眼瞧還有幾人猶豫,不由得皺眉,尖聲道。

  「還留在那兒做什麼!趁早選其他隊,只剩國王一個人,遲早都是死的,你們想跟著他一起死麼!」

  那幾人互相對視一眼,咬咬牙不顧白井的懇求,各自藏到其他兩隊裡去了。

  到最後,白井身邊竟然只剩一個黑發的男生。

  千葉星認得他,先前遠山茜給過他手帕,似乎對血腥味很反感。

  看起來是高中生,年齡大概和遠山茜差不多,氣場也有點像,那種異質的游離於人群的疏離感,不過他看起來更脆弱。

  他此時站在白井身側,安靜的一動不動,既沒有與白井相互依靠,也沒有對人數眾多的其他兩隊流露什麼向往之意。

  緒方美紗輕輕啐了他一下,不屑道。

  「找死。」

  男生沒有回答,反而是白井氣得握緊拳就要去揍她。

  遠山茜在此時突然開口。

  她問:「可以更換國王嗎?」

  大家都被她唬了一跳。

  千葉星小心翼翼的:「遠山同學……?」

  遠山茜微微抬頭,對大廳內的那道機械音重復。

  「按照目前告知的規則,並沒有明確國王固定,那麼,是否可以更換國王的人選?」

  白井狐疑看了她幾眼,不懂她的意思。

  「遠山同學,」安室透卻似乎理解了,皺著眉打斷她,「太亂來了。」

  遠山茜向他輕輕搖頭。

  這次過了一段長時間的沉默,那道機械音才給予回復。

  【可以。】

  遠山茜的表情未變,但千葉星總覺得她仿佛發現了什麼而了然。

  「白井先生,」她問白井,「您願意放棄國王身份嗎?」

  白井像看什麼不可思議的東西一樣盯著她。

  「放棄之後……?」他小心地確認。

  「由我來頂替國王。」

  「——!」

  怕她後悔那樣,白井忙不迭的答道:「當然、當然願意!」

  遠山茜:「那麼,我加入白井隊,國王身份由我和白井先生交換。」

  機械音短暫的發出「滋」的電流聲,或許是千葉星的錯覺,她總覺得從中聽出微妙的意味。

  【玩家11號,是否確認頂替玩家54號國王。】

  「是。」

  【玩家54號,是否確認放棄國王身份。】

  「啊……是!我放棄!!」

  【——國王確認更迭,遠山隊,現有成員3名。】

  隨著機械音的判定,千葉星同時感到心中有什麼重重的跌落下去。

  她愣怔的望著遠山茜。

  她幾乎可以聽見別人的竊竊私語,認定遠山茜有什麼不為人知的殺手锏。

  真厲害啊……

  他們這樣說著,不知道自己的語氣有多麼復雜,包含著羨慕憧憬和恐懼的求生欲,想要再次變更隊伍,跟隨她。

  有幾個人已經這樣做了。

  但遠山茜說:「我一個人一個隊比較好,和我在一起,或許會有危險。」

  哪個隊伍沒有危險。

  有誰嗤笑了一聲,但沒敢當面反駁她。她比千葉星看起來更瘦弱,同時也更令人恐懼。

  是在說謊吧。為了只讓自己活下去。

  大家這樣猜測著,有幾名膽子大的人,固執的一定要加入她。

  於是遠山茜只能動用國王的權力,「國王的命令成員成員不得反抗違背」,將他們驅逐出自己的隊伍。

  在余下的兩人中,白井最終到了藤村隊,而另一名男生則加入千葉星。

  這樣,遠山茜成為了只有一個人的國王。

  這更令大家堅信她的殺手锏,她一定有能活下去的手段。

  一時之間,大家看向她的目光充滿了求生的渴望和警惕的懼怕。

  然而……

  然而。

  千葉星望著她,怔怔的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被硬推上「國王」位置的自己,每一秒都戰戰兢兢等待不知何時落下的達摩克裡斯之劍。

  而遠山茜卻自願選擇了頭頂高懸的劍尖。

  她站在人群中,卻像泥中的一滴水銀,不融不凝,不朽不腐。

  千葉星想到一件不可思議的事。

  那時,抱著孤注一擲的心情向遠山茜請求的她,希望得到一名同伴。

  為此,她說「我什麼都聽你的」。

  然而,遠山茜或許並不是為那個原因而同意的。

  因為她向她求助了,於是她便回應她。僅僅只是這麼簡單而已。

  無論是誰陷入困境,她都會伸出手。哪怕她同樣弱小,同樣危險。

  那時,得到了遠山茜的一瞥,那如同月光般的臉龐看向自己,握住了自己的手指。

  有那麼一瞬間,千葉星以為自己是特殊的。

  在痛苦的、卑微的二十多年,她以為神明終於聽見了她的祈願,為她送來無所不能的保護神。

  ……但現在她知道了。

  她並非獨一無二。

  「……」

  千葉星垂著頭,把不知為何盈滿眼眶的淚水擦掉。

  臉頰突然多出微涼的溫度,她一驚,白色的指尖已經為她拭去了眼淚。

  遠山茜站在她身前,微微偏頭看她,像是在擔憂。

  千葉星看著她,淚水不知不覺止住,忍不住露出一個微笑。

  「我沒事……」

  你自己才要小心……

  這句話沒能說出來,因為遠山茜俯身向她,輕聲的告誡。

  「小心。」

  她說。

  「『首領』在您的隊伍裡。」                           

  作者有話要說:

  注:關於魔力(Mana),這裡和接下去的劇情都私設不少

  L能判斷出凶手是因為他看過劇本(bushi),是屬於偵探的直覺,就像堅信月是基拉一樣,基本上能瞬間辨別出凶手

  但放在旁觀者眼裡就是:大家都很緊張,都很關注,你一沒物證二沒人證憑什麼就突然認定凶手了啊!

  L:這麼明顯的事情你們多看兩眼就看出來了

  旁觀者:不,看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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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個小彩蛋,艾斯的生日是1.1,所以dxx這裡的號碼設定成11號了23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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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章是「孤鬼」大佬的長評加更,你們長評好多啊我特別的受寵若驚因為現在劇情還沒進入有起伏的地方還在鋪墊……!總之謝謝謝謝有長評我特別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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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章轉回dxx視角,整個故事會突然變得輕松起來2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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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章 第六章

  戴西西在廚房揉面團。

  原本六個小時的活動時間在一個小時內干脆利索的找出凶手和屍體結束,現在是上午的十一點半,該用午餐。

  見過先前的血腥場景的人們都沒什麼胃口,紛紛擺手表示吃不下。

  千葉星也吃不下,抱著膝蓋坐在稍微比較熟悉的龍崎身旁。

  龍崎蹲坐在書櫃前在看《神話起源》,視線與戴西西正對。

  戴西西:「……」

  她奇妙的get到龍崎的意思:主餐無所謂,他想吃甜食。

  好的,沒問題。

  包攬世界第一二三的偵探說想吃甜,她有什麼不能滿足的。

  當年看Death n○te她最喜歡的就是L,為推准備零食而已,比全世界標記大海簡單多了。

  說干就干,她從廚房裡搜出高筋面粉低筋面粉雞蛋白糖淡奶油等等食材。

  然後開始發呆。

  作為一名風餐露宿打過野牛追過海鳥的前通緝犯革命軍,會做烤肉(山治親授)和炒飯,醒酒湯也能熬,但是多蘿茜婭不吃甜的,ASL也沒誰特別喜歡甜食,至於遠山茜的身體,雖然不挑食,但能買何必自己做……

  拿著食材的她無從下手,最終求助於萬能的安室透,這個憑借一己之力改變了名柯作品分級的男人,面對區區蛋糕信手拈來,甚至單方面把難度從戚風提升到紅絲絨,讓戴西西自愧不如。

  安室透一邊氣定神閑的打發奶油一邊和她閑聊。

  「遠山同學以前沒做過蛋糕?我記得家政課會教吧。」

  「蛋糕的步驟有些復雜,很長時間沒做,忘記了。」

  「哈哈,其實不難,按照步驟來就不會錯,揉面團的手法很熟練,我以為你擅長料理呢。」

  「也不算擅長,我做飯的對像都不挑食。」

  「是朋友?」

  「同伴。」

  「欸……這個詞現在的年輕人很少用呢,」安室透笑了一下,「不過你還是學生吧,學校那邊沒關系嗎?」

  揉面團的力氣逐漸不夠了,戴西西稍稍有些懷念多蘿茜婭的身體:「我初中後就沒有上學了。」

  「咦?是家裡出什麼事了麼?」

  「我沒有父母,福利院待我很好,是工作的原因。」

  「年紀這麼小就開始工作了嗎,真辛苦啊。」

  「還好,同事們都很照顧我。」

  「新人入職會遇到不少問題,沒有基本的了解可不行,現在的社交壓力可不輕松,工作時遇到過什麼困擾嗎,或許有我能幫上忙的?」

  「……」

  戴西西望向安室透。

  後者的笑容熱心又和善,就像在普普通通關心後輩,完美到無懈可擊。

  該怎麼說呢……戴西西想,幸好在這裡的是安室透嗎?換成波本的話,估計就不是言語試探而是直接拷問了?

  大概是什麼問話的技巧或者話術方法之類?先在無關緊要的問題上打轉,逐漸深入真正想知道的重點。

  從工作入手,將談話間透露的碎片信息抽絲剝繭的拼湊,臨摹出她過去的大致模樣。

  L和安室透的性格有些類似,那種出於職業習慣(和本性)對細節的刨根究底,從蛛絲馬跡中推測出答案。

  他們兩人都略微有些控制欲,想要了解所有情況,牢牢掌握事態十步、二十步後的變化,並提前做好應對措施。

  對不了解的謎團,比起旁人告訴的真相,他們更相信自己通過邏輯和理智推測出的。

  就像昨天開始藏在她袖口裡的竊聽器——安室透放的,以及上衣後領內側的竊聽器——L放的,正穩定的工作,確保不漏下她的一字一句。

  順帶一提,折原臨也,這位池袋最強的情報販子,也早早在她的衣側粘上竊聽器,被安室透發現後若無其事拿下來扔掉了。

  #論人緣的重要性#

  戴西西想了一下,覺得不是什麼不能說的,按照他和L的執著跟智商,早晚能猜得七七八八,不如省事些直接告知他們。

  不過……

  「說起來會很長……」

  「你願意讓我傾聽就太好了,」安室透露出閃亮的笑臉,其耐心和態度堪稱服務行業的翹楚,「蛋糕要烤一會,時間很充裕,咖啡還是茶?」

  「水就好,謝謝您。」

  戴西西把面團遞過去,以為會放進烤箱,沒想到安室透把面團擱到一旁,打發好的蛋白和先前處理好的面糊攪拌再倒入模具,面團和蛋液混合後做成餅干形狀。

  需要的時候安室透能取得任何人的信任,廚房裡規律的攪拌聲、烘烤散發的甜蜜香氣與英俊的帥哥(聲優還是薩博),不知不覺能讓人卸下心房,像是什麼秘密都能對他傾吐出來。

  戴西西心道要不干脆從家裡進了一位神明開始講起,張開嘴,意外的發現自己竟然一句話也說不出。

  安室透若無其事的等了一會,倒入白砂糖攪拌,一邊抬頭笑眯眯道。

  「你喜歡甜一些還是普通的?」

  「甜一些吧,龍崎先生喜歡甜的,」戴西西表情復雜的回望他,「我說不出來。」

  「嗯?啊……是有什麼難言之隱?抱歉,是我沒考慮清楚,這裡確實離客廳很近。沒關系,之後單獨告訴我也可以。」

  「不……我的意思是,我說不出。」

  她糾結了一下,指指喉嚨。

  「聲音,發不出來。」

  安室透神色一變,手指直接碰到她的聲帶位置,比她更高的體溫浸染到皮膚。

  「受傷?不、正常的話能說出……哪些事情無法發聲?」

  「過去的事。」

  「學校還是工作?」

  「比這更之前的事。」

  「是『魔物』造成的?」

  「……不知道……」

  戴西西也有些疑惑,『魔物』按理來說不會管這些,難不成是10454?

  不過為什麼?10454從來都給她很大的自由度,基本上沒有交流,也不管她,為什麼會禁止把過去的事說出來?這應該不是什麼大不了的吧?

  「……」

  安室透收回手指,眼睛微微眯了一下,「這樣啊」,他說著停頓片刻,接著又露出輕快的笑臉。

  「沒關系,之後有機會再說吧——龍崎喜歡吃甜的?」

  「是的,能麻煩您多放一些糖嗎?」

  「當然,遠山同學看起來很喜歡龍崎。」

  「啊,是的。」

  「稍微有些吃醋,」安室透笑了笑,偏頭對她露出好看的側臉,「都不會這樣對我呢。」

  戴西西:「……」

  安室先生……三面顏先生!不覺得態度轉變得太快了嗎!

  昨天晚上的咄咄逼問她還記得!一點都沒有忘!12小時內已經用三四種態度對她了!這是在找哪種最能擊潰她的心理防線嗎?公/安都是這麼可怕的?!

  說什麼「都不會這樣對我」,官方根本沒有出你口味的情報!就知道你家狗子討厭芹菜(。

  非要說,黑麥威士忌在你的禁忌黑名單上,而且這還無關口味,只是私仇(。

  安室透用那雙充滿魅力的下垂眼執著的盯著她看,最後她只能老老實實的說。

  「因為……不知道您的喜好。」

  「……」

  「關於安室先生和龍崎先生,以及折原先生,我大概知道一些事情,了解您們人生中的一段經歷,但不是全部,也不會因此做什麼不好的事。」

  「哈……」他意味不明的笑了一下,「遠山同學說話真是直接,很少見。」

  「……還好……?」

  「那麼,那些情報的來源是?」

  「……」她張了張嘴,抱歉的搖頭,「沒辦法說。」

  「了解的程度是?」

  「……說不了。」

  安室透微微眯了眯眼睛,接著輕笑了一下。

  「是嗎。」

  她在他隱藏起的審視目光下點頭。

  身為臥底中的公/安的警覺性和防備一下升至最高點,腦海中瞬間想出數種強硬的手段探查追究。

  但論武力,她並不比他相差多少,之後也有許多說不定能用上的地方,現在就撕破臉並不有利……

  ……真是可疑。安室透心想。

  想要探知的事、想要深入的事、無法解釋的事,都以「不知緣由的無法出聲」作為理由搪塞。

  她究竟知不知道,自己渾身上下寫滿了疑點,一舉一動都惹人猜忌,不值信任。

  可是,他對上她坦然的視線,邏輯、理智與直覺都在告知,她說的是真話。

  那些解不開的謎團,或許會成為永遠無法揭露的黑箱,她並不是不想,而是無法告訴。

  但與此同時,直覺也嚴厲的警告,現在或許她說的是實話,可一旦她說謊,將會是誰也辨認不出的最高明的騙子。

  太陽光從廚房的窗落進櫥櫃,像閃著光。

  安室透有一瞬微微失神。

  他想起了半小時前,同樣是在陽光下,她將那些僅僅是幻覺的屍體一具具安置好,就像他們還活著,就像他們是真實的。

  烤箱散發著穩定的熱源,客廳的人們三言兩語說著什麼,血跡已然消失。

  那時她看著被害者的神情,並不是凶手的神情。

  「……」

  安室透的手指無意識敲了一下桌面。

  最終,他放下勺子,將調好的紅茶和咖啡遞給她,並額外附贈能讓客人心甘情願續單的笑容。

  「千葉小姐現在不太開心,見到你再喝點茶,心情會好些,咖啡是龍崎的,按你所說,放了很多糖。」

  咖啡放了幾乎半杯的砂糖量,戴西西接過想了想,在安室透微妙的視線中又加了七八塊,直到咖啡變得黏黏糊糊後端走。

  客廳中的人大部分無所事事,恐懼是有時效的,沒人能一直處在高強度的緊張中,他們在間歇中喘口氣,積攢力氣等待下一次的危局。

  另一些人學著龍崎,找出屋子裡所有的書,挨著牆壁厚厚堆了幾大疊,粗粗的翻閱。

  戴西西進入客廳時,不少人偷眼看她,她沒在意這些視線,將紅茶遞給千葉星,咖啡給龍崎。

  千葉星受寵若驚的向她道謝。

  「是安室先生做的,」戴西西說,「您好些了嗎?」

  她有些不太理解為什麼先前千葉星哭了。

  她必須得離開千葉星的隊伍,這只是猜測,但接下去的游戲裡,折原臨也大約會針對她,無論做什麼,和她在一個隊都會很危險。

  和折原臨也的相識是初中,那時候戴西西認認真真上學,為到本丸打工而兢兢業業鍛煉身體。

  這位池袋的情報販子自稱出於對人類的「愛」,慫恿同校的同學跳樓,被戴西西給阻止,那之後折原臨也就時不時來戳她一下,看她的反應。

  千葉星眨眨眼睛,慌張的搖頭。

  「我、我沒事……遠山同學,你……先前說的……」

  戴西西讀懂她惴惴不安的未盡之語,「首領」在她的隊伍裡這件事。

  她坐到千葉星身邊,在她耳旁輕聲道。

  「游戲提示音的指令有些奇怪,本來,沒有必要打斷第二名凶手的特征。」

  「……」千葉星等了一會,也同樣小聲道,「然後……?」

  「我能否與白井先生更換國王身份,假如是規則事先設定,不需要停頓那段時間,因此,是『首領』當場與魔物確定後同意的。」

  「……」千葉星倒抽一口冷氣。

  「而且要最大程度挑動眾人的對立情緒,不應該保證食物的供應,只有在少量的食物和生存的壓力下,這個游戲才會迎來血腥的玩法。除非『首領』也在我們其中,他得保障自己的生存。」

  她繼續道。

  「您的隊伍在第二次活動後一下湧入很多人,『首領』很可能趁亂計劃什麼……千葉小姐?」

  「……」千葉星默默捂上通紅的耳朵,心道如果說完了就快結束吧!靠她這麼近說話心髒都快停掉了!

  最後戴西西補充:「龍崎先生也是這麼猜測的。」

  「……?」千葉星茫然,這和龍崎有什麼關系?為什麼一幅他猜的就是真理的表情?

  不過……

  千葉星突發奇想:「……那我能命令首領現身嗎?」

  「您的意思是?」

  「就是……以國王的身份,讓制定這個游戲的人……自己站出來?」她的聲音越來越小。

  「你可以試試。」

  旁邊的龍崎頭也不抬的對她道。

  不知為何看見他的這個態度,千葉星心虛極了,小小聲的。

  「請、請首領出來……」甚至還用上了敬語。

  一秒,兩秒,三秒。

  一分鐘過去了,無事發生。

  既沒有誰走來對她自曝身份,也沒有飛來尖刀讓試圖找出幕後黑手的她斃命。

  臉越來越紅,千葉星深深把自己藏到膝蓋裡。

  就是啊……千葉星羞恥的想,有這種bug首領肯定會在游戲設置的時候就先堵上。

  她的頭就被輕輕撫摸了。

  「沒關系,我們之後會找出他的。」戴西西說。

  千葉星把臉稍稍抬起來一些了。

  她感到戴西西的指尖在發飾那兒停留了一會。

  戴西西問了一個在千葉星聽來突兀的問題。

  「……您的發飾很漂亮,是在哪裡買的嗎?」

  千葉星伸手摸了摸發飾,是透明的雛菊樣式。

  「……這個是祖父送給我的,好像是以前打仗的時候,一個士兵用這個和他換了一塊餅,很好看……也一直沒有被磨損……是祖父的遺物……」

  她小心的看戴西西的臉色:「你喜歡嗎?」

  似乎在猶豫,假如喜歡要不要送給她。千葉星不擅長拒絕別人,下意識都想討好。

  戴西西:「……」

  她的手指緩緩摩挲雛菊發飾。

  在控水能力還有時,她偶爾會凝結花朵送給別人。

  或許是看慣了她的朋友,那些凝出的花都只有花瓣和枝干,而無葉子。

  這朵花曾別在一個小女孩耳邊——千萬年前那個篝火舞會的熱鬧夜晚,她凝出水雛菊送給小雲。

  而現在,流轉著相同魔力的花朵成為了另一個人的佩飾。

  是巧合嗎,還是冥冥中的命運?

  那孩子的笑和軀體早已風化在歲月中,這朵花卻再次出現與她重逢。

  「我很喜歡,但您留著就好,」戴西西說,「別擔心,您會活下去的。」

  雛菊中包含的是世界誕生之初的高純度魔力,盡管已隨時間消散不少,也足夠保護千葉星在魔物的攻擊下毫發無傷。

  「……」

  聽見這種毫無依據的安慰,千葉星欲言又止,心裡卻又想相信她。

  「……那你呢?」她小聲的問,「遠山同學會沒事嗎?」

  「您不用擔心我。」戴西西說。

  哪怕遲鈍如千葉星也察覺到了不妥,她沒有正面回答自己。

  千葉星一下就急了,嘴笨的不知道該怎麼說。

  「啊……但、……」她慌慌張張道,「我我我我一個人會害怕……」

  「安室先生和龍崎先生是很好的人。」

  「我只信任你……!」千葉星脫口而出,立刻捂住嘴悄悄去瞧旁邊看書的龍崎,生怕被他聽見傷心。

  戴西西有些奇異的偏頭。

  「……您竟然相信我嗎……謝謝。」

  自己又不是笨蛋,千葉星張口結舌,被她的不為所動急得臉都紅了。

  折原臨也說什麼不能相信她,但有危險時保護自己的是她,安慰自己的是她,還、還送來了紅茶(雖然是安室先生泡的)……非常的可靠!

  如果她都不能信任,那還有誰會是真心保護自己的呢?

  千葉星竭力說服她。

  「我、會盡量……不給你添麻煩……!」

  「?您沒有給我添過麻煩。」

  「我什麼都聽你的。」

  「您是自由的個體,聽從您的心就好,不必在意我。」

  「嗚……沒、沒有你,我肯定會失敗……」

  「我們現在可以一起努力,找出能從這裡出去的方法。」

  銅·牆·鐵·壁。

  千葉星終於理解什麼叫難攻不破的高牆,垂頭喪氣的做最後掙扎,絞盡腦汁道。

  「那……那你的朋友怎麼辦?」

  戴西西的動作停頓了。

  她問:「你不是和朋友走散了嗎?不找她嗎?」

  「……」

  有那麼一會,戴西西完全無法出聲。

  心髒處密密麻麻的疼痛輕微的絞住軀體。

  她稍稍深呼吸,讓窒息的痛楚緩解,止住喉嚨的發燙發梗。

  「我找不到……」她說出口時,才發現聲音在微微的發抖,「如果不想讓我找到,我是沒辦法的……我只是擔心,是不是遇上了什麼意外……」

  但她知道,除了她以外,沒有誰能傷害神明。

  「我的朋友已經恢復了不少力量……大概只是……單純的離開了吧。」

  或許和那時一樣,和她在一起的時間已經足夠,神明想要脫離她,自由的眺望世界宇宙。

  ……這樣也好。這樣也好。

  她一個人也沒問題。

  「……沒事,千葉小姐,」她朝千葉星說,「不用擔心我。」

  「……」

  千葉星不安的想要再說些什麼。

  另一邊,龍崎頭也沒抬,視線固定在紙頁上。

  「遠山同學,你來看看這個。」

  戴西西停止和千葉星的對話。

  「什麼?」

  她探出上身去看,和龍崎之間隔了一個千葉星,長發落到她的膝蓋上。

  千葉星整張臉瞬間紅了,心跳飛快,旁邊的宅男同情又理解的看向她。

  她顫巍巍從戴西西和龍崎中間手腳並用的飛快鑽出,把空間讓出。再待在那兒會心跳失衡死掉的。

  龍崎看的是宅男推薦的那本神話,上面寫著一個故事。

  河畔的國王愛上了棲息在雛菊花瓣裡的精靈,懇求得到她的青睞。精靈說,我並不愛你,無法回應你。

  國王說,只要我愛著你就好,只要你留在我身邊就好。

  精靈對國王說,但這並不公平,心要用心來交換。我得到了你的心,但無法給予你我的。

  國王並不在乎,堅持一定要精靈留下。精靈無奈,只能在王國中住下。

  沒過多久,精靈在月光下死去了。

  國王哭泣不已,問天上的神明,為何要奪走精靈的性命。

  神明回答,因為你給予了心,她無法用她的心來交換,只能用生命來代替。

  國王後悔不已,在悲痛中整夜哭泣,不久後也與世長辭。

  「……」

  看起來是個求而不得的悲劇(國王腦子有病搞出這種強取豪奪),世界各國的神話似乎都喜歡BE美學。

  戴西西仔細看了兩遍,怕自己遺漏什麼關鍵信息,既然能被L關注,放在游戲裡就相當於加紅加粗的關鍵線索。

  「這個故事怎麼了嗎?」她謹慎的問。

  此時安室透烤好了蛋糕和餅干,給眾人分了後拿了一些過來。

  龍崎見到蛋糕立即把書一扔——戴西西猝不及防的接過——挖了一大勺,奶油都蹭到嘴邊。

  戴西西:「……」

  雖然對蛋糕沒興趣但L這個樣子真的好可愛!心髒被擊中了!

  龍崎左手餅干右手蛋糕,含含糊糊道。

  「繼續看。」

  安室透湊過來,頭挨著頭和她一起。

  後面的一個故事是,怪物蒙斯洛特給騎士出了一道謎題,如果能夠解開,便贈予他財富與愛人。

  謎題很難,騎士召集城中眾人,一起來想謎底。

  一位魔法師說,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你想要得到財富與愛人,得用你的榮譽和高尚來換。

  騎士猶豫許久後同意了,於是魔法師拿走了他的榮譽和高尚,將答案告知他,解開了謎題的騎士得到蒙斯洛特許諾的財富與愛人。

  但之後,由於騎士失去了榮譽和高尚,逐漸墮落成魔物,最終連財富和愛人也無法挽留,在簇擁著雛菊的花田中孤獨死去了。

  龍崎咀嚼著餅干,臉頰鼓起圓圓的一團。

  「你們看出什麼了?」

  戴西西:「蒙斯洛特?」

  安室透;「強調公平?」

  戴西西&安室透:「……」

  他倆相互對視一眼,在對方眼裡看到了不確定,再次同時開口。

  戴西西:「雛菊……?」

  安室透:「等價交換……?」

  「………………」

  宛如班上第二名和第三名對答案有了分歧,齊刷刷扭頭去看第一名的學霸。

  學霸龍崎:「……唔。」

  他舔著手指,漫不經心的說。

  「差不多。」

  附近偷聽的眾人紛紛支起耳朵。

  「這裡的神話和我的世界不一樣……嗯,我和安室先生、遠山同學的世界觀大概比較接近,神話體系是以『亞瑟王』『北歐』『希腊』之類構成。」

  「這個世界的神話我還沒看完,但有些猜測。」

  「所有神話的起源,都是創世之母誕下星球後死亡,她死後,依照不同文明產生不同神話的分支,不過結局奇異相似,都是神秘和魔力逐年累月的消失,連同神話生物湮滅在古代社會。」

  L咬著叉子,咽下柔軟的蛋糕。

  「至於雛菊,應該是某種文明的符號被廣泛使用。」

  不同大小的雛菊花紋樣式也出現在緒方美紗的項鏈和白領女性的手機鏈上,這棟屋子裡的大部分女性都有包含這種元素的衣物飾品。

  宅男小心的舉起手。

  「雛菊的話,我以前考據過,在我們世界的歷史中,古時候從東邊的遺跡裡挖掘出罕見的寶物,一朵不知用什麼材料做成的栩栩如生的透明雛菊,傳說能給予佩戴者好運與魔力,一度被各個國度爭搶,後來遺失不知所蹤。上個世紀的有部很出名的電影有講這段歷史,那之後雛菊花紋的符號就流行開來。」

  「……是嗎。」

  龍崎陷入思考,過長的黑發半遮掩住他的眼睛。

  他的聲音總是低沉喑啞,似乎拖著一點音調,帶著漫不經心的沉穩。

  「至於公平……」

  龍崎還沉浸在某種思路中,隨口道。

  「幾乎所有的神話故事都會提到,用什麼去交換得到別的什麼東西……大概是生存在『魔力』下的生物必須要遵守的『規則』,如果違背,則會付出巨大的代價,所以……」

  他喃喃著,眼神凝成一點。

  「這次的游戲……」

  ——「砰!!!」

  龍崎所處位置的正上方,吊著的水晶燈突然猛地爆裂,尖銳的碎片劈裡啪啦徑直凶狠的砸下。

  「——龍崎先生!」

  戴西西和安室透同時大喊。

  龍崎的反應很快,在爆炸響起的瞬間向旁一躍,順帶將旁邊的千葉星帶離。

  安室透不遑多讓,他的身體素質與龍崎相當,下意識想將龍崎拉向自己的手,在看到龍崎衝反方向准備避開後縮回。

  然而與身體素質極其敏捷的他們二人不同,戴西西受限於這具肉/體的反應神經,反應慢了一拍,不僅去拉已經半離的龍崎,還順手抓住安室透,再把千葉星籠罩在自己的保護範圍內,等反應過來時已然來不及。

  「咚!」

  他們四人結結實實撞到一起,疼得齜牙咧嘴。

  在水晶燈的尖銳碎片掉在身上的前一刻,安室透和龍崎交換眼神,齊力將戴西西和千葉星撐地一滾,咕嚕嚕直至撞上牆壁。

  「嘩啦!!」

  吊燈碎片砸了一地,像巨大的刀從半空直直砍斷劈碎吊燈,另一半吊燈詭異的完好的留在天花板。

  「嘶……好痛……」

  龍崎痛得皺臉,後背狠狠撞上牆,像個小孩子一樣揉著手肘,「呼呼」吹氣。

  千葉星擠在他和戴西西中間,頭暈眼花,腦袋完全埋在戴西西的身前,感受到了另一種意義的窒息。

  戴西西一半被龍崎隔著千葉星死死抱住,另一半壓在安室透胸膛上,鼻尖抵在他堅硬的肌肉上,聽到他快速跳動的心髒。

  安室透被壓在最下面,戴西西的長發散了他一臉,什麼都看不清,龍崎顧著吹傷口,千葉星呆滯的僵硬,他一個人承受了三個人的重量。

  「有人受傷嗎……」他輕微嘶著氣,苦笑道,「能稍微起來一下嗎……」

  「抱歉……!」

  戴西西急忙半抱著千葉星起身,龍崎也把安室透拉起,索性四人都沒有受傷。

  直到他們站起,周圍的人們才如夢初醒的反應過來。

  「沒、沒事吧?!」

  「受傷了嗎?!」

  「怎麼回事!燈為什麼突然掉下來了!」

  「好奇怪……只掉了一半……」

  「都是碎渣子,大家別踩過來,我去拿掃把!」

  「到、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啊……!」

  頭頂另一半吊燈危險的發出「嘎吱」的搖晃聲,無風的靜止的空間裡,那聲音滲人得緊。

  安室透先迅速查看千葉星的狀況,確定沒有受傷。

  龍崎則彎著背脊站在原地,幾乎有幾分乖巧的低頭,讓戴西西幫他把發頂的碎燈屑挑出來。

  「唔……」

  龍崎狀似思考的微微偏頭,黑發裡的碎屑險些藏起,下一秒被戴西西輕輕掰回來。

  於是他只能靜止不動,盯著地面,聲音低低帶著挑釁似的,平靜的對不知在何處的某種生物發問。

  「真奇怪,為什麼要阻止我?」

  頭頂的水晶燈再次「哢咯」的搖搖欲墜的晃動。

  龍崎笑了一下,薄薄的嘴唇彎起,從戴西西的角度,能看到他睫毛掩著的瞳孔中的碎光。

  「現在沒有活動哦,一天只能有一個活動吧,不然沒必要把我們長時間的關著什麼也不做。今日的已經結束,你沒有能殺了我的機會。至於為什麼……」

  他像在解開一個沒有難度的謎題,自言自語道。

  「為什麼一天只能一個活動,為什麼只能在活動中殺人,為什麼只能違反游戲規則或者棄權才能額外殺人?當然是因為——不公平啊。你用魔力奪取的人命,和你給予的金錢並不是等價物,畢竟,按照神話裡的故事,除了生存以外的掠奪生命,得抵上自己的命。」

  水晶燈晃得更明顯了。

  「哪怕擁有魔力,也受著『規則』制約,無法隨心所欲的操控一切……真是愚蠢。」

  「哢——」

  天花板簌簌落下灰塵。

  大家避得遠遠的,驚恐地看在地雷上蹦跶的龍崎。

  龍崎毫不在意,淡淡道。

  「再往下掉,就證明我說的是對的。」

  水晶燈立刻不晃了。

  直到發間的所有碎屑被挑出,只剩一半的水晶燈仍然穩穩的固定在天花板,一動不動。

  「……」

  龍崎的笑意加深。

  在戴西西的手心下,他露出宛如贏得小小勝利的開心的微笑。

  「——啊,看來我確實說對了。」                           

  作者有話要說:

  L真的巨可愛!!特別可愛!!特別好!!!!

  ·

  改變作品分級這個,主要是指透子

  這個男人憑一己之力把死小全年齡搞到R18榜上有名

  19年還是20年,p站的cp肉本,名柯上榜五對已經很離譜了,更離譜的是對對都有他安室透

  四個BL一個BG,BG那個還是名柯1800線的路人小姐姐,在近期的哪個投票裡甚至進了女性人氣前十

  阿姆羅不愧是你!!AB看了都要流淚!!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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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章 第七章

  「太亂來了。」

  安室透一邊握住龍崎的手腕仔細查看是否有暗傷,一邊不贊成道。

  「要是猜測錯誤或者激怒了它該怎麼辦。」

  龍崎懶散的,肯定的說。

  「不會猜錯的。」

  安室透理解他的言下之意,既然不會猜錯,那麼也不會激怒它,因為該感到害怕的是藏在他們之間的『首領』才對。

  不如說,正是龍崎的那一番刺激,讓他們確定了首領確實也參加了此次的游戲。

  「真是喜歡操心啊,安室先生,」龍崎空著的手撐腦袋,他看人時總是那樣,古怪,但是鋒利,「干你們這行的都這麼喜歡多管閑事嗎?」

  安室透保持營業笑容在他的手肘上緊握了一下,後者疼得倒吸一口冷氣,立馬把手縮回去。

  安室透輕巧道:「從事服務業,確實需要多關心顧客的安危呢。」

  他對龍崎的身份有所猜測,同樣的,他也發現對方猜到了自己的身份。

  先前找出栗發女性時,那不是用一眼就能看出的答案,可怕的敏銳的觀察力,盡管有些不甘心,但確實在自己之上。

  「還有,遠山同學。」

  安室透轉身對收拾水晶碎片的戴西西認真道。

  「你也是,下次有危險的時候,請等待別人的救援,不要擅自出手。」

  戴西西有些茫然的回視他。

  「……可是,」她說,「剛剛並不危險啊……」

  安室透:「……」

  安室透緩緩道:「看來我國學生在應對危機時並沒有受到足夠的自保教育,對危險有嚴重的誤判。」

  戴西西總覺得他下一句話就是回去之後把《逃生自保大全》安排進各大中小學校。

  而且……

  好奇怪……被薩博的聲音這麼一說,突然感覺到了一點點心虛。

  ……但薩博通常是不會說這種話的!會念叨她的只有艾斯!

  水晶的碎裂範圍有些大,附近的大家都過來幫忙,宅男——他說自己叫原田,和白領女性——安藤,很快把水晶碎片收拾好,扔到垃圾桶裡。

  垃圾桶很神奇的,無論什麼扔進去都會瞬間消失,堪比黑洞。

  聽見龍崎分析「每天只會有一次活動」,眾人的神經都放松下來,至少今天會是安全的。

  智商出眾的龍崎、武力和親和力都很高的安室透,加上(奇奇怪怪的)戴西西,解密三人組的存在讓大家對「能從游戲裡出去」這件事升起了微小的信心。

  起初,他們幾乎都要絕望了,仔細想想,按照兩天死六人的頻率,干掉其余兩支隊伍並不需要多少時間。

  在封閉的空間中,人性的極端面會被無限放大,從早上有人試圖殺死白井就能看出,為了那一丁點活下來的希望,人能去殺除了自己以外的任何人。

  而且……哪怕現在食物還充足,但誰知道什麼時候、哪一天突然就斷水斷糧。

  退一萬步,就算最後真的出現了勝利的隊伍,但50億的獎金同樣會挑動欲/望,假如勝者要平分這50億,那麼……隊友不是死得越多越好嗎?

  宅男原田規規矩矩的坐在沙發上,竭力離戴西西遠一點。

  他偷偷又看了她一眼。

  所以……他在心裡想,盡管大部分人覺得她很可疑,或許就是什麼首領之類的,但他總覺得,她不是壞人。

  壞人是不用把自己的底牌揭開,只是為了安慰他們,哪怕這安慰微不足道,難以取信。

  原田學著她的樣子坐姿端正的看書,希望能從中找出什麼線索,沒多久就感到腰酸背痛,宅久了身體素質很差。

  明明看起來同樣也很虛弱,但遠山茜一個能打十個,究竟是為什麼……

  「啪」的一下,他的後背被拍了一下,白領女性安藤俯身過來。

  「找到什麼有用的嗎?欸,你還用筆畫重點呢。」

  原田有些結巴:「嗯……這些是……我覺得可能有用的信息,但我不知道會有什麼用……所以……」

  他小心的瞅瞅龍崎。

  後者正睜大黑眼圈過重的眼睛自下而上注視安室透,「巧克力蛋糕,咖啡放糖,甜度和上一杯一樣,謝謝」的理直氣壯的點單。

  安室透:「……」

  安室透露出微笑,笑臉的意味讓原田直覺性的覺得不妙。

  「吃太多甜食會長胖。」

  小小的反擊被擋住:「動腦筋就不會。」

  「攝入過多糖分對身體不好。」

  「我有在鍛煉。」

  「尚不清楚食物的上限,我們得盡量節省。」沒有多余的珍貴的面粉給你做蛋糕。先前為了套話而做的紅絲絨和餅干另算。

  「沒問題,我會在砂糖耗光之前解決事件的。」

  「……」

  雙方寸步不讓。

  知道L對糖分執著的戴西西,左右看了看,試著提議。

  「那個……要不我去做……?」

  龍崎迅速回答:「不,遠山同學留下,你做的不好吃,有更重要的事需要你在這兒。」

  「………………」

  「安室先生,糖分不足會干擾推理進度。」

  「…………………………」

  「安室先生,臉很像老婆跑了的大叔哦。」

  「……………………………………」

  聲音拖長:「安……室……先……生…………」

  「好了。」安室透伸手打斷他。

  大約對男人的撒嬌(?)毫無經驗,安室透表情微妙,無奈的嘆氣後,竟然真的轉身去廚房了。

  戴西西;「……」

  這兩人的相處模式真有趣……

  戴西西原地張望了一下,也不知道龍崎說的「重要的事」是做什麼,又不好打擾專心看書的龍崎,於是自己也坐到他身旁。

  原田有些想笑,正對上戴西西的視線,立刻移開不敢看她。

  「如果不嫌棄的話……」他臉紅紅的注視著戴西西的膝蓋,「我在劃出書的重點……請龍崎先生看看,說不定能省下一些時間。」

  如果沒有安室透和戴西西,原田或許並不敢靠近龍崎。

  他看起來太古怪,太特異,在要求從眾的這個國家顯得異類。

  但,和其他兩人的交談中,他意識到龍崎似乎沒那麼不可接近。

  龍崎看書的速度很快,幾乎是掃一下就過,讓人疑心他究竟有沒有在看。

  聽見原田的話,龍崎抬起頭,指向自己的鼻尖,手指幾乎要壓在臉上。

  「……我?」

  「是、是的……!」原田緊張道。

  龍崎盯了他一會。

  他的黑發垂到頸間和鎖骨處,明明是成年男子,看書時卻像小孩子似的,手環抱著膝蓋蹲坐,姿勢奇怪而旁若無人。

  那雙比醫生的手術刀還要鋒利的眼睛,現在竟然像碰上什麼疑難雜症般,稍稍有些疑惑的偏頭。

  「唔……」他含糊的從喉嚨裡發出聲音,重新低下頭,「那就麻煩你了。」

  白領女性安藤挑高眉毛:「如果是劃重點的話,那我也能做到。」

  她抱起其他的書,抽/出包裡的鋼筆開始利索干活。

  其他人面面相覷。

  「如果只是……這樣,那我們……」

  「應該也能做到……」

  「感覺不難?」

  「要不……」

  「……試試?」

  白井、藤村、還有胖胖的大叔谷口、家庭主婦的金井、讀大學的松尾、黑發的蒼白男生、看起來頭腦不是很好用的壯漢……

  大部分人自發的行動起來,從一樓書房和二樓搜出不少書,開始協同幫忙。

  他們在落地窗下的客廳排排坐著,偶爾交頭接耳,嘗試提取重要的信息,同隊或不同隊在此刻的界限變得不那麼分明。

  也有另一小部分人冷眼旁觀著。

  河合站在二樓的走廊搭上扶手,散漫的隨心的笑了一聲。

  「做這些無用功干什麼,」他含著惡意道,「到最後不都是要死的。」

  客廳的氣氛一滯。

  安藤從客廳冷冷看向他。

  「有沒有用,做了才知道。怎麼,難不成像你一樣先殺人的反而能活下去?」

  河合意味不明的笑了笑。

  「這可說不定,這個游戲的規則是只能活一支隊伍,魔物想看的不就是我們自相殘殺嗎。」

  「魔物想看什麼我就要給它什麼嗎,」安藤不客氣道,「那我想讓你去死,你去嗎?」

  「對我說這種話可是很危險的,」河合挑挑眉,「想死的看來是你啊,小姐?」

  安藤瞪著他,朝戴西西的方向靠了靠,虛張聲勢。

  「有本事你試試啊。」

  戴西西平靜的抬頭看向河合。

  「……」

  河合眨了眨眼,將視線裡流露出的某種意味隱藏。

  「……真是麻煩,」他分辨不出真心還是假意的說,「明明我也是為了大家好,觸怒魔物不是明智之舉,你們不想活,我還想回去。」

  「大家都想出去,」原田的宅屬性讓他不擅長和人對話,磕磕碰碰道,「所、所以我們才在找尋線索……」

  坐在樓梯上玩手機的緒方美紗冷笑了一聲。

  「誰能保證一定找得到線索?你們就甘心把時間浪費在這種地方?」

  立刻有人反駁她。

  「什麼叫浪費時間?」

  「難不成大家廝殺起來才合你的心意?」

  「你才是不懷好意的人吧!」

  爭吵的聲音越來越多,煩到龍崎。

  龍崎小小「嘖」了一下,握住戴西西的肩膀,把她提著往前一放。

  「交給你了,遠山同學,」他平平的說,視線一點也沒有偏離書頁,把珍貴的最後一塊餅干塞給她,「加油。」

  戴西西:「???」

  欸?讓她來嗎???

  在她的認知裡,L和自己不一樣,對人心的把握很精准,更不在乎別人的眼光和心情,和安室透類似,為了達到目的會不擇手段,以正義的名義經常在違法的邊緣蹦跶。

  什麼往關鍵線索人物家裡安裝針孔攝像頭和竊聽器連衛生間都不放過日夜不斷監視,什麼摸女生屁股就是為了偷人家手機,什麼裝作綁架實則真的綁架嫌疑犯逼口供……相比之下安室透都稍微要好那麼一丁點(當然也有可能是安室透的可動用權力沒有L大)。

  現在嫌吵而把戴西西物盡其用放出來,是L干得出來的事!

  但和人交流什麼的她也不擅長做啊!

  說服安利和威脅,卡爾納才是其中翹楚!

  ……不過龍崎與人溝通的能力大概比她還差。

  哪怕比她好,用天才的大腦去進行交流的效率不如專注破案……

  而最合適做群眾工作的安室透去做更重要的(龍崎看來)甜食准備工作……

  ……數了一圈下來,還真只有她了。

  ……

  看到戴西西,緒方美紗的情緒一下控制不住了。

  她立即尖刻的攻擊道。

  「哈,你又想說什麼沒用的廢話嗎?」

  戴西西:「……」

  回答她之前,戴西西先把餅干還了回去。

  「您吃就好,不用給我。」

  餅干在L那裡能起到的作用比自己這裡更高。

  就像等她這句話似的,龍崎飛快的不客氣直接湊近,叼走她手指間餅干,兩三口吞下,舔掉唇旁的殘屑。

  「……」

  戴西西被L可可愛愛的動作給擊中了。

  她忍耐著不再看向L,准備回答緒方美紗。

  緒方美紗面對她時,比平時更容易偏激發怒,戴西西盡量用平和的語氣說。

  「我們並不是完全沒有出去的可能性,大家現在一起找相關的資料,說不定可以早一些回去。」

  「你哪來的信心能保證我們一定能出去?放棄這些沒用的掙扎、或者……或者用魔物的方法,不是更直接嗎?!」

  「用魔物的方法,會有更多的人喪生。」

  緒方美紗一窒。

  「是啊,是啊……所有人都是惡毒的、自私的……獨獨你高尚無辜,你又要來向眾人施舍,以顯示你的無所不能和聰明才智……」

  她咬緊牙:「就為了那渺小的希望,你要讓我們經受破滅後的絕望……」

  「不會是絕望。」戴西西搖頭。

  對著客廳裡屏息的大家,她說。

  「我們能出去,我認為,因為有龍崎先生在。」

  緒方美紗:「……什麼?」

  戴西西說:「沒有龍崎先生解不開的謎題。」

  「哈!」緒方美紗響亮的發出嘲笑,「就憑那種怪模怪樣的家伙?」

  「……」

  龍崎在戴西西身後抬頭。

  戴西西看向緒方美紗的視線平靜而充滿篤定。

  「龍崎先生能做到。」

  「你憑什麼這麼認為!」

  「我相信他。」

  「就為了你的相信,我們得把命賭上嗎?!」

  「沒有別的更有效的辦法了。」

  「都說了,按照魔物的要求去做不就好了嗎!」緒方美紗的聲音越來越尖,要到近乎歇斯底裡的地步。

  「……但是,」戴西西直視著她不避不讓,「我不想讓您死去。」

  緒方美紗一窒。

  「依附魔物,誰都有可能喪命,但選擇龍崎先生不會,這能保證最大限度的人員存活。」

  因為她的篤定,緒方美紗一時之間說不出話,肩膀劇烈的起伏。

  「……唔……」

  龍崎在此時長而低發出思索的聲音。

  他咬著指甲,聲音輕微漂浮著,顯出奇異的微妙感,對上戴西西平緩的視線。

  「你是這麼認為的?」

  戴西西點頭。

  龍崎靠著書櫃,笑了一下。

  他弓著背脊,像小孩子那樣的姿勢,整個人看起來只有黑白兩色,但色調並不分明,皮膚是蒼白,黑發染著淡淡的燈光色澤,他縮在書櫃陰影裡,避開陽光,被灰色籠罩著。

  只有那雙眼睛,鋒利到如同反射寒意的刀刃。

  「那麼,就如遠山同學所說。」

  黑發的半掩下,他的神情冷靜而理所當然,像是站在廝殺沸騰的戰場上毫無意外的宣告必將取得勝利。

  「我會贏。」

  眾人屏息,望著他移不開眼。

  那種仿佛曾揮斷無數密密麻麻絲線的難題困境的自信,讓眾人的心髒近乎如湖水震蕩。

  「……」

  而緒方美紗握緊手機,視線停留在戴西西臉上,固執地一絲也不肯偏移。

  「……你相信他?」

  戴西西說:「是的。」

  緒方美紗的臉微微扭曲,向後退了一步。

  她怨毒道。

  「……我早晚會被你害死。」

  撂下令人生氣的話,緒方美紗轉身蹬蹬上樓,用力的「砰」一下關上房門。

  眾人對視著,又去瞧戴西西和龍崎的臉色。龍崎顯然沒有將她放在心上,繼續去看書。

  而安藤翻了一個白眼。

  「她以為自己是誰啊,」她抱怨道,「真是,心情都變差了。」

  「……」戴西西平緩道,「緒方同學只是不太喜歡我,偶爾會這樣說話。她並不是壞人。」

  安藤目不轉睛的看著她,低聲嘀咕:「……我倒覺得相反。」

  「……」

  比起這個,戴西西朝四周看了一圈,折原臨也不在。

  她的心中略微不安,剛才這種一點就炸的場景,折原臨也竟然沒火上澆油以見證他對人類的「愛」,好少見……

  這位情報販子堪稱DRRR獨一無二的攪○棍,仗著自己消息靈通,酷愛煽風點火,哪兒有混亂哪兒就有他,擅長小事化大大事爆炸,最喜歡把日子過得好好的人慫恿得沒一天清淨,只要他插手,任何普通的日常都會迅速往最糟糕的方向惡化,小說結局淪落到坐輪椅不少人還覺得便宜他了。

  天敵不在的情報販子,根本沒人能阻止得了他。

  反常安靜了兩天沒動靜,說明接下去絕對有爆炸性的動作……

  這種時候才會稍稍遺憾控水能力不能用……不然至少能知道他的行動。

  不止控水能力……運氣不好的話,不死的能力應該也喪失了。

  這次的世界,她只有一條命。

  通關難度陡然上升至MAX。

  還好有L,盡管不知道究竟是用什麼標准挑玩家的但非常感謝把L挑進來了……!加上安室透!這兩個人的可靠度大於通關難度!

  雖然中途被緒方美紗和河合潑了冷水,但大部分玩家抱著聊勝於無的想法,一直找資料到晚上。

  他們打著哈欠,堆起一本本神話書專業書雜志小學數學課本甚至廚藝教程,把異世界的全套(無用的)知識整整齊齊擺放到龍崎身旁。

  龍崎幾乎要被淹沒了。

  龍崎:「……」

  他默默抬起頭,用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無言的指控。

  麻煩。多余。亂七八糟的劃線反而會拉低效率。遠山茜只是隨口說說你們為什麼要當真。還以為你們堅持不了三本書結果把整棟房子的都給搬來了。

  眼看他淡色的薄唇就要吐出尖銳的話語,眾人不知為何突然冒出危機感,扭頭齊刷刷看向(似乎更無害的)戴西西。

  「我們完成了!請、請收下……!」

  戴西西正在為千葉星倒水,被他們猛地喊聲輕微嚇了一跳。

  「啊好……麻煩大家了,我們會認真看的。」

  安室透和其他在廚房幫忙的阿姨此時做好晚餐,在客廳的人忙不迭的逃離龍崎緊盯的視線。

  臨走之前,一位胖胖的大叔有些不安的在龍崎看不到的視線死角停下。

  他的袖口被磨損得有些嚴重,發際線也很危險,說話時過於謹慎,甚至到了笨拙的地步,看得出來家境和工作環境都算不上好。

  他的額頭滲出一點汗水,嘴巴張開幾次又閉上。

  戴西西安靜的等著。

  他猶豫了一會,輕輕問。

  「……我們有幫上忙嗎?」

  戴西西怔了一下,衝他毫不猶豫的點頭。

  「當然,非常感謝大家。」

  大叔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

  ……

  安室透的廚藝一騎絕塵,戴西西吃了超過平時分量的兩成,而龍崎幾乎不吃正餐,他的飲食構成只有甜食、糖分和□□。

  安室透把蛋糕給他的時候附贈了像教導主任一樣的嚴厲視線。

  龍崎無辜狀回視。

  為了第二天的活動,也不打擾龍崎,晚飯過後,大家陸陸續續回了房間。

  由於戴西西一個人一支隊伍,地下室和一層都任成員們住,千葉星怕黑,哪怕現在隊伍的成員變多,也不習慣睡在房間裡。

  戴西西在健身房瑜伽墊上陪她入睡,四周挨著不少人,出了白井被人襲擊的事,不少人放棄一人一間房,選擇三四個人擠在一起,而健身房的空間更大,睡了十來個人。

  地下室看不見月色,無法准確判斷時間,約莫在凌晨兩三點的時候,哪怕是對明天最惴惴不安的膽小的人也睡去了。

  戴西西靠坐著守在門口閉眼休息,另一邊是蜷縮依賴在她身旁的千葉星。

  半夜的時候,她突然醒了過來。

  在無風的只有中央空調穩定運作的地下室,不知為何,在醒來的前一秒,她感到有誰碰了碰她的臉頰。

  睜開眼,只有一地熟睡的人。

  「……」

  突然感到了口渴,她站起來,走出地下室。

  穿過客廳時,落地窗前的書櫃那兒亮著微光。

  戴西西先喝了一杯水,然後倒回客廳,拿過安室透與龍崎的杯子,續滿後放到他們手邊。

  龍崎抬起頭,隨著這個動作,細長的脖頸發出輕微的「哢噠哢噠」聲音。

  他和白天一樣,靠坐在書櫃前,脊骨彎曲那麼久,讓人懷疑年老以後他會不會得腰椎間盤突出。

  很明顯,安室透也是這麼擔心的,他在沙發上拿了兩個靠墊,一個墊在身下一個墊在後背,被龍崎嘀嘀咕咕說不習慣,但在安室透充滿威懾力的微笑下還是接受了。

  安室透陪龍崎坐在地上,曲著一條腿,手肘搭在膝蓋上。

  客廳的暖光落在他的金發上,隨意的坐姿讓他看起來少了白日的偽裝。

  戴西西白天看了一整天的書,晚上實在撐不住,被他們趕去睡覺,中途起來,這兩位勞模還在看。

  龍崎是常年沒有正常作息的概念,接到案子能幾天幾夜不睡覺,最多蜷縮在監視器前的椅子上打盹。

  而安室透,一個臥底的偽裝服務員的公/安,少睡一點才對得起領的三份工資(bushi

  比起找尋線索,安室透更像是為龍崎提供蛋糕咖啡的後勤,因而守在他身旁。

  戴西西其實有些好奇。

  「龍崎先生……神話書都看完了嗎?」

  「啊。」

  龍崎簡單的應答,雙手捧著咖啡,小口小口喝著,視線總是那樣,直直看向和自己對話的人,不偏不倚,像是在分析她臉上最細微的小肌肉群。

  她問:「您現在接受魔力和魔物的存在了嗎?」

  這種刷新他唯物主義科學觀的認知。

  龍崎喝咖啡的臉頰鼓起一點,眼神死的盯著她,平淡又似乎帶著點微妙的情緒。

  「我也想過是否是氟乙酸□□右旋美沙酚的致幻效果、昏迷後被導入連接AI、缸中之腦,或者麥克斯韋妖和拉普拉斯妖,要麼根本就是在做夢。」(注)

  他的聲音理智而冷靜,像是推翻前二十幾年的牢固認知不是什麼大不了的。

  假如戴西西不知道他會因為死神的存在而嚇得從椅子上摔下來,或許會認為他的內心和外表一樣平靜無波。

  「假定你所說的『魔物』近似等於拉普拉斯妖,普通的應對方法是沒用的。排除一切不可能,剩下的即使再不可能,那也是真相。」

  他吹了一下咖啡。

  「遠山同學看福爾摩斯嗎?」

  「看過一點。」

  「對什麼內容印像深刻?」

  ?問這個?

  她稍稍偏頭回憶。

  「……應該是歸來記裡吧,」她不太確定道,「福爾摩斯對雷斯垂德說,『親愛的雷斯垂德,我認為,當法律無法給當事人帶來正義時,私人報復從這一刻開始就是正當甚至高尚的』。」

  龍崎露出猜中了的表情。

  「真是好懂啊,遠山同學。」他說,一旁的安室透也點點頭。

  他們並不是對她的喜好認同,但是,在這一刻,在這個靜謐的,暖黃的燈光籠罩的小小角落,他們看向她的視線帶上了某種溫度。

  「遠山同學很信任我。」

  龍崎說,「可要是在關鍵的時候我放棄你怎麼辦?」

  戴西西認真想了想,不怎麼在意的說。

  「如果我被放棄,那就說明有必須放棄的理由,沒關系。」

  「沒關系嗎?」

  「嗯,因為為了勝利,您會把自己也犧牲掉,不如說,您會首先犧牲自己,然後將剩下的籌碼交托給別人。所以,如果到了不得不放棄別人的地步,說明事態已經嚴重至此,是勝利必要的、不可或缺的一步。」

  她對他和安室透道。

  「那麼,那時候放棄我也沒關系,只要能得到最終的勝利。」

  「……」

  龍崎奇異的看她。

  「……被這麼對待都不生氣嗎,說不定我會騙你。」

  「騙我也沒關系,」她坦率的的說,「因為我很喜歡龍崎先生。」

  龍崎:「……」

  龍崎陷入漫長的沉默。

  安室透「?!」的視線來回在他們之間搖擺。

  最後,龍崎小小的微笑了一下。

  「嗯,」他彎起唇角,「我也很喜歡遠山同學。」

  他黑白分明的眼睛干淨而坦然,左手的食指拇指捻起一塊巧克力,像倉鼠分享過冬的珍貴儲備糧那般,輕輕放到她掌心。

  「給,好朋友之間互相分享。」

  然後他又捻起另一塊給安室透。

  「安室先生也有,不要吃醋,我也很喜歡你。」

  「我才沒有吃醋。」安室透下意識反駁,又噎了一下。

  「嗯,」戴西西附和,「安室先生是很好的人,我也喜歡。」

  他們兩人一同望向安室透,安室透有那麼一會屏住了呼吸。

  「……我……也……」

  他讓自己試著微笑,但安室模式無論如何也施展不開,波本模式更不適用,降谷零……他已經很久沒讓真實的自己展露。

  最後,大概是混合了安室透營業笑容和波本威脅人的那種鋒利笑臉,他對他們說。

  「我也……不討厭你們。」

  真奇怪。

  安室透心想,明明說謊對他來說宛如家常便飯般輕而易舉,然而……在此時,此地,燈光溫暖得讓人不由自主放松。

  他既不能坦率真心,也無法吐出謊言,居然用這種丟臉的半吊子回復。

  龍崎勸告道:「安室先生,對自己坦率一點比較好哦,不要有太重的偶像包袱。」

  戴西西道:「不過這也是安室先生的魅力之一吧,很可愛。」

  「……你們兩個給我閉嘴。」

  被燈光短暫迷惑動搖的安室透立刻冷酷的一手一個制止。

  左右手掌心下的兩個腦袋眨眨眼,對視著,忍不住笑出來。

  龍崎想了一下,突然問:「日本這邊的朋友是直接叫名字?」

  安室透怔了一下,立刻回答:「當然。」

  龍崎盯了他和戴西西很久。

  「……算了。」他小聲嘟囔。

  龍崎從安室透的掌心下挪出來,重新靠回書櫃,對戴西西道。

  「去休息吧,遠山同學,你是很重要的,如果沒有你,事態原本會發展得更嚴重。」

  戴西西「……?」了一下。

  而安室透理解龍崎的意思。

  如果沒有她,沒有那些可疑但細究下去竟然嚴絲合縫對上的真相,那麼,這裡本會變成誰也阻止不了的血腥屠戮場。

  而非此刻得到喘息時間,讓他們安穩的找出敵人的空隙。

  安室透松開她,停了一秒後,手掌落在她的發頂,為她理順微微揉亂的頭發,對她微笑。

  「咖啡,謝了。」

  告訴我們你所知道的一切,謝了。

  ……

  在走入地下室前,戴西西最後回頭看了看。

  龍崎和安室透並肩坐著,帶著暖意的燈光拉出他們的影子。

  世界第一的偵探在膝蓋上立著書頁,那上面被各色的筆圈劃。

  為了不錯過任何信息,他仍會全部通讀一遍。

  那些並不整齊的橫線,仿佛殘留著素不相識的人的體溫。

  讓手指都帶上淡淡的暖意。                           

  作者有話要說:

  感覺透子和L還挺合得來的(沉思

  ·

  L屬於性格直率,也不太考慮別人的心情(大概是天才的共性吧),因此偶爾會嘴巴毒

  在月之前,L沒有朋友

  想到原著裡L說月是他的第一個朋友,又窒息又難受

  寫hp的檸檬太太在哪一本裡說,沒什麼比看到一個天才的頭腦墮落更令人心痛的了

  對L來說,月大概就是那樣的

  不過在這裡,L稍微感受到了普通的朋友的存在應該是怎麼樣的,透子雖然性格是那樣,但作為同伴和朋友來說非常可靠,dxx也是能為推上刀山下火海打四皇的(bushi),還有很多更普通的平凡的人對他做出的(或許微不足道的)幫助

  他大概會第一次感受到那些渺小的、智商遠不及他的人們能做到什麼(似乎劇透了一點點

  ·

  以及,其實L剛參加游戲就觀察了一整天dxx,她答應千葉星組隊、阻止河合(雖然沒成功)、武力很強但全都是自保用、嘗試救助受害者、把臨也的竊聽器還回去、沒有隱瞞的和盤托出自己知道的所有事。雖然可疑的地方也很多,但L認為她不是壞人,所以第一天就分餅干給她(好感度認證233

  ·

  注:氟乙酸、□□、右旋美沙酚均有致幻效果

  缸中之腦:一種假想,把一個人的大腦單獨切放在存活營養液的缸中,神經末梢連接在計算機上,使大腦保持一切完全正常的幻覺

  麥克斯韋妖:假想能探測並控制單個分子運動的「類人妖」或功能相同的機制

  拉普拉斯妖:假設宇宙中存在「惡魔」能夠使用牛頓定律來展現宇宙事件的整個過程過去和未來

  涉及麥克斯韋妖和拉普拉斯妖的有雙縫干涉實驗,高中物理好像就有講

  ·

  L本來想和他們互相稱呼名字,但又一想三個人都是假名,算了算了23333


第122章 第八章

  他在黑暗中走著。

  從地下室出來時,守在門口的——那個叫遠山茜的女人向他的方向望來。

  但她什麼也沒能看見,直直注視片刻後,似乎認為是錯覺般的收回視線。

  當然了。

  他沒什麼感情的彎了彎唇角,雙手抄在褲袋裡,旁若無人的穿過漏著燈光的客廳,踏上二樓。

  沒誰能看見他,再怎麼說,這點小事都不做好,「它」未免也太沒用了。

  他慢悠悠拉開陽台的門扉,這道原本被眾人嘗試,無論如何也打不開的門,在他手下輕易的被拉開。

  「你怎麼還是這樣?」

  他皺著眉頭費解的問。

  在他眼前,黑色的宛如被霧氣纏繞的一團奇異生物,漂浮在陽台的角落裡靜止不動。

  那團生物沒有實體般漆黑,幾乎與夜色融為一體,看起來除了怪異外仿佛毫無攻擊性。

  但他知道並非如此。

  這團東西原本有著擬人般蠟化的五官,四肢著地像什麼惡心的野獸,攀爬的速度很快,神智不清,只勉強能溝通。

  但從游戲開始起,不知為何,它突然從自己最常棲息的地下室轉移到距離最遠的陽台,還將四肢和扭曲的面貌收起,留下一團看似無害的漆黑霧氣的形體。

  這團東西……該說是「詛咒」或者「怪物」,大概,遠山茜的說法更為准確——從祭祀的鮮血裡爬出的「魔物」。

  這世界上人有很多種天賦,賺錢的天賦、當醫生的天賦、學習的天賦、奔跑的天賦……

  以及像他這樣,幸運的天賦。

  他的童年和學生時代乏善可陳,沒有遭遇事故霸凌,也沒有優秀到成為什麼風雲人物。

  他只是脫離學生身份後的某一天,在無聊的日常裡突然想要找點樂子。

  起先是一群同樣無所事事的人聚集在身周,和他們聊聊天,假模假樣的安慰兩句,他們就把自己的金錢雙手奉給他。

  再接著,圍聚過來的人越來越多,得到的金錢也越來越多,他們把除了自身以外的東西全都給他,為了分享他的金錢和權力。

  他們稱呼他為「首領」,初次聽見時他簡直要大笑出聲,太蠢了吧,這個稱呼。

  他是幸運的,所想要的全都能到手,哪怕要他們交出自己孩子的性命也有盲目的蠢貨同意。這樣的日子沒持續多久,他開始厭倦,一群唾手可得的蠢貨有什麼意思。

  就在這時,他聽說這棟房屋裡,被鮮血祭祀而召喚出的陰魂不散的「詛咒」凝結為「魔物」,撕殺了在場的全部人。

  啊啊……所以,他是幸運的。

  無聊的他迎來了新的游戲。

  他與魔物約定,他為它提供養料,它則按照他定下的規則為他取樂。

  第一次游戲他挑選了二十名參與者,分發斧頭電鋸和長刀,那次結束得很快,應激本能被激發的衝動之下混亂拼殺,只花了一個小時不到,殺得只剩兩個人,那兩人裡,有一個重傷不治,另一個看著滿地的屍體隨後也自殺了。

  第二次游戲他增加了一些的規則,五十人,兩支隊伍,贏的隊伍能分得二十億。他們僵持數小時後,贏的隊伍活了十二人。

  十二人分二十億未免值不上自己的拼命。在滿地斷肢和凝固血泊中,他們拿起刀刃揮向自己的同伴,最終剩下一人。拿到二十億後,那個人離開這棟房子,隨後被他處理了。

  游戲裡慘叫的背叛中睜大的瞳孔、嘶啞的崩潰與足以摧毀理智的貪欲,讓他感到無上的滿足!

  ……相比之下,這次的游戲是怎麼回事。

  他「嘖」了一下。

  「難得加了不少我喜歡的規則,你在搞什麼,」他對魔物說,「連異世界的人都拉過來,把計劃全都打亂了,真是麻煩。」

  按照他的預想,死第一個人時,在場的人就應陷入恐慌,要去殺人嗎?不殺的話,自己等死嗎?殺了人,能活到最後?

  那些掙扎的絕望是他最為喜愛的劇目,死於自相殘殺的數量將遠遠大於死於他之手的。

  然而……即將進入第三天,那群家伙竟然還能睡得著覺。

  「首領」帶著一點淡淡的煩躁和竊喜,這樣也不錯,再過數小時,情況就會完全轉變。

  ——來自池袋的情報販子找上來了。

  那時候,在短暫的黑暗中,他握著栗發女人的手,直直捅穿男人的喉嚨,然後隱藏起來。

  情報販子發現了他。

  「只有偵探和警/察找凶手才需要證據,情報販子可不用。」

  偏頭露出令人厭惡的笑容的折原臨也這樣宣稱。

  「首領」的手搭上腰側的槍。

  折原臨也笑眯眯的舉起雙手。

  「哦呀,我沒有惡意的,不如說,是來和你合作。」

  這個握著折刀的清俊男人,聲線爽朗到與他的內心完全相反。

  「很精彩哦,這個游戲,將人類心底隱藏的惡意淋漓盡致的釋放出來,殺戮和希望、愛與仇恨真是永恆不變的經典主題,嗯嗯,我很喜歡這樣的設計——盡管到目前來看沒什麼用。」

  他的笑臉擴大到近乎嘲諷的意味,明明眨眼就會被「首領」斃命,卻篤定自己的勝算。

  「沒能考慮到物種的多樣性是你的失策,『首領』先生,怎麼能在玩游戲的時候把遠山同學給加上呢。」

  「首領」見過無數人,但少有折原臨也這種像從垮塌的精神病院裡跑出來的男人,令人討厭已經成為他的交際能力的代名詞。

  折原臨也親熱的、對後輩熱心指點般道:「那可是完——全——沒辦法被擊潰的類型啊,想自討苦吃也不是這麼個做法。失禮一點的說法就是,甚至連我都不能確定她到底算不算人類呢。」

  「你到底想要說什麼。」「首領」打斷道。

  「啊啦,我只是想讓游戲變得更好玩些而已。」

  「我不喜歡有人對我的游戲指手畫腳。」

  折原臨也無辜的攤攤手,掀開雙唇微笑著露出獠牙。

  「但你應該也不想把身份暴/露給那位黑發的偵探先生吧。遠山同學別的姑且不論,直覺可是很准的,不處理掉她危險的會是你。」

  「首領」不快的抬抬下巴,等著他的未盡之語。

  「所以?你想怎麼做?」

  「——能為游戲增添些許趣味的小小活動。」

  折原臨也彎著唇角,面對這個愚蠢的、除了一絲好運外一無是處的「首領」,隱藏起自己的嘲弄和輕視。

  他拖長聲音,清亮的聲線壓低為不懷好意的煽動。

  「很簡單,讓我們先把唯一的障礙清除吧。」

  ……

  ……

  ……

  回到地下室,總感覺有什麼經過。

  戴西西的視線停留在通道良久,若有若無的窺探令她無法入睡,她拿不准是不是魔物,最終闔上雙眼短暫休息。

  在黎明到來之前,她再次醒了過來。

  白天時,龍崎在看書間隙稍微活動了一下,將這棟房屋各個房間徹底查看過,她自認找不到龍崎的遺漏之處,但總有異樣的感覺。

  出於謹慎,趁眾人仍在沉睡之際,她登上從未到過的二樓。

  沒有打開房門一間間查看,而是從走廊穿過。

  走廊兩側掛著人物畫,凝固的微笑在昏暗的陽光下顯得陰郁,宛如行走在德克斯特家族古老死寂的長廊上。

  這棟房屋完全隔絕外界,陽光卻能透進來。她分辨不清這是幻術的仿真,或是真的有陽光。

  去推窗子,果不其然無法打開,走到陽台前,兩扇木制的門緊緊合攏,同樣打不開。

  她正想下樓再看看一樓,背脊突然一寒。

  粘稠冰冷的殺意自身後傳來。

  她驀地回頭——木門緊閉,阻擋視線的落點。

  手指慢慢地試探著貼上門扉,隨著她的靠近,殺意更甚。

  ——在這之後,有「什麼」存在。

  戴西西幾乎可以肯定,「魔物」就在門後。這種等級的殺意不是人類能夠發出的。

  ……真奇怪。她想,既然想殺她,為什麼不動手?因為有「規則」阻止?

  現在回想,死亡的六人,分別是棄權、自殺、死於人類之手、被找出後依照規則死亡。

  這個游戲,除了一天只有一次活動外,是否不能直接殺死某人,只能在「規則」的束縛下進行?

  但是,「它」又為什麼「想要」殺她?魔力不夠因而對鮮血和生命渴望……?

  戴西西收回手指,慢慢的思考。

  這裡是被「母體」誕下的星球,依照當時崩潰後殘留下來的魔力,在數千年前屬於魔物的時代就已結束,哪怕真的在詛咒、怨念和鮮血中凝結成新的魔物,常理上來講,它的力量也支持不了這個游戲的進程。

  想想看這些能供一百人使用的水電食物和空氣怎麼可能憑空產生。同樣的魔力全都拿去殺人倒是輕而易舉,但假如要依照「首領」舍近求遠的興趣用游戲的方式,便會受到許多限制。

  殺人應當是它在補充魔力,生命的血液裡是少數快捷獲得魔力的方式之一。

  門的那面寂靜無聲,殺意穿透門扉刺骨而來。

  戴西西再次看了一眼門扉,確認無法打開後,轉身下樓查看一樓。

  一樓沒有發現其他魔物。地下室也沒有。

  魔物誕生的時間應當不長,這個時代空氣和大地中的魔力近乎枯竭,很難補充魔力,六個人的性命不足以維持長時間的游戲,在那之前,「首領」或許會動用極端的手段來加快游戲的進程。

  考慮接下去和龍崎商量一下後續,戴西西到廚房准備早飯。

  她吃不了多少,從冰箱裡翻出面包生菜番茄和火腿准備做三明治,進廚房後發現已經有人在微露的晨光中站立。

  是一位黑發的少年,正在清洗蔬菜。

  她記得他,很討厭血腥味,她遞給過他手帕,在其他人都逃離國王的白井時,只有他留下。

  少年對戴西西道。

  「抱歉,您要用廚房嗎?」

  他的聲音很輕,像是飄在雲端。

  「是的,」戴西西說,「您用過早餐了嗎?」

  少年搖搖頭。

  戴西西找了一個離他最遠的距離切面包,洗干淨生菜和番茄切片,拿不准他能不能吃蛋黃醬,於是只用兩片面包夾著蔬菜走過去遞給他。

  原本正准備做蔬菜沙拉(不放醬)的少年怔了一下,沒想到自己會被分到。

  他接過後,戴西西洗剩下的生菜。

  少年微微偏了偏頭,他的黑發比龍崎要短不少,在晨光裡反射著如同鋼鐵的光澤。

  「火腿……」他輕聲道。

  「我沒有給您放,」戴西西有些疑惑,「……您可以吃肉嗎?」

  「嗯。」

  她想了想,換了一個問法:「您喜歡吃肉嗎?」

  「……不。」

  戴西西等了他幾秒,沒有等到他的下一句話,低頭繼續切番茄。

  身旁傳來細微的聲音,少年吃東西的動作很文雅,咀嚼和吞咽都很慢。

  過了一會,戴西西聽見他說。

  「高裡要。」

  她回復道:「遠山茜。」

  高裡要的視線轉了過來,看了她片刻。

  直到戴西西把四個番茄都切完,他還在想著什麼。

  戴西西沒催他,看了一眼客廳的鐘,又倒回冰箱拿了幾個番茄繼續切。

  她的側臉在光暈中顯得模糊的不真實,廚房裡響著一下一下的切菜聲,灰塵像是光點一樣漂浮在半空,番茄的清香逐漸彌漫開。

  高裡要的手無意識的一下下摩挲著料理台。

  某種沉甸甸的疑惑在他心中盤踞已久,他不認為自己能從她的身上得到答案。

  但……或許是陽光太過靜謐,宛如天啟般降臨的念頭溫柔推著他,讓他同她說說話。

  高裡要低垂著頭開口,視線偏移固定到地板上。

  「遠山同學……」

  「什麼?」

  「你討厭我嗎。」

  戴西西愣了一下,不知道為什麼他會這麼問。

  「不,當然沒有。」

  「您一直站在離我最遠的地方,昨天也是這樣。」他說。

  「……那是因為,」戴西西道,「我身上有『詛咒』一類的東西,太靠近您,您會很不舒服的。」

  高裡要——泰麒,戴國的麒麟,是另一個世界中天帝創造出來的神聖的獸類。

  麒麟是仁慈的生物,不可見血,沾上血腥會令他們虛弱至極,更別提吃肉,那等同於下毒謀殺他們。

  刀劍們曾對戴西西說過,她身上有龐大的惡性詛咒。靠近高裡要或許會讓他受傷。

  高裡要輕微的偏頭,顯出淡淡的疑惑模樣。

  「……您身上沒有會讓我覺得不舒服的地方。」

  他說話似的神態有種極淺的疏離感,仿佛與人世的聯系淡薄而纖細,輕易便可斬斷。

  「您被魔物纏上了嗎?」

  「我不太確定,應該沒到魔物的地步,只是單純的『詛咒』。」

  至於纏上什麼的……老實說以她在紅土大陸和時之政府的做法,有詛咒真是太正常了。

  高裡要又問道。

  「所以您認為……魔物是真的存在?」

  「這棟房子裡的話,確實存在。」

  「您看得見?」

  「我現在的身體沒有魔力,不知道能不能看見,不過大概能感覺到。」譬如二樓那個莫名散發殺意的東西。

  「……那麼。」

  高裡要輕聲問,聲音微微低沉。

  「您認為我是魔物嗎?」

  菜葉上的水「滴」「嗒」的落到料理台上,她拿過抹布擦干淨。

  「不是。」

  「……」

  「魔物要麼是由魔力(Mana)構成,要麼是脫胎於『詛咒』和『怨恨』,您並非這兩者。」

  高裡要仿佛無法回視她那般,看向另一邊。

  「……但是……」

  「如果您是指您身邊容易發生奇怪的事,那是……那只是您的朋友在試著保護您。」

  高裡要受驚般迅速抬頭看向她。

  戴西西道:「抱歉,或許會讓您感到被冒犯,我確實知道一些您身上發生的異狀,但無法言明。」

  每只麒麟都有著保護的使令,然而泰麒的角被砍斷,喪失了力量的來源,又被父母長輩強迫用食葷腥,被血腥和詛咒污染得太過嚴重,使得他的使令逐漸喪失理智,宛如過度的惡質的愛保護著泰麒。

  與他發生口角的同學被推下電車軌道,以嚴厲的方式鼓勵他的老師車禍死亡,欺負他的同學從天台跳樓,懷疑他的父母被活生生咬死……

  她垂著眼,手中的動作不知不覺停下。

  「他們引發異狀,是因為他們並非人類,無法理解人類社會的常識……他們用自己的方式來保護您,就像為您蓋上荊棘的罩子,隔絕外部的同時也會刺傷您。」

  她和緩的對他道。

  「您或許可以試著說服他們,告知哪些事不可以做。您對他們來說很重要,他們會聽從您的。」

  高裡要半是驚訝半是怔然,「她果然知道」的念頭貫穿腦海,沉默了一會,他搖搖頭。

  「……他們不在這兒。」

  「不在?」

  「有時候,當我感到沮喪或者難過時,他們會藏在我的影子裡悄悄撫摸我,我想他們是在安慰我……但來到這裡後,他們一次也沒有出現過。」

  高裡要的視線微微放遠,一絲痛苦浮現在他蒼白的臉龐上。

  「我在想……他們是不是離開我了。」

  戴西西想了想。

  使令中,女怪是麒麟的伴生,麒麟死則女怪死,饕餮則會侍奉麒麟到最後一刻。

  「他們不會願意離開你,現在大概是無法出來,」她認為就和她的能力一樣被動的被封印住了,「這裡有『魔物』,應該是它的力量壓制了……」

  戴西西突然停住。

  不對。她的不死和控水能力還有可能10454收回,盡管沒有說明,但也存在只能使用三個世界的可能性。

  但……如果要壓制麒麟的使令,「魔物」的魔力真的足夠嗎?

  「被壓制?」高裡要接道。

  戴西西不確定:「或許是……啊、謝謝您。」

  高裡要走過來接過她手中的刀,順便接收了菜板切番茄。他本能的不喜歡刀,但番茄的切口卻很整齊。

  「……應該是我謝謝您,遠山同學。」

  高裡要的聲音變回了往常,給人以沉靜的、近乎池水般感覺。

  他的黑發並不是龍崎那樣的純黑,帶著鋼鐵色澤的顏色落到他臉旁。

  「也就是說……從這裡出去後,他們也會回來?」

  「或許。」

  「……」高裡要慢慢的呼出一口氣,肩膀輕微的放松下來。

  「您為什麼會告訴我這些?」

  戴西西再取了一把刀將洗好的生菜切絲。

  「湊巧知道,您願意相信我,我很高興。」

  「……」

  高裡要側臉向她。

  他露出了見面以來的第一個笑容,很淺,一閃而過。

  廚房裡響起有節奏感的切菜聲,在高裡要的示意下,戴西西到下風處切火腿。

  高裡要問:「您方才說魔物的魔力,發生什麼了嗎?」

  「啊……我在想,又想要殺人又想要維持游戲又想要壓制您的朋友的魔力是件非常困難的事,它是怎麼做到的……」

  「這很困難嗎?」

  「是的,因為不公平。」

  高裡要偏偏頭,語氣隨意淡然:「可這不是很奇怪嗎,魔物為什麼會在乎公平?」

  戴西西的動作一頓。

  番茄的清香和柔軟的面包香氣散發在空氣裡,身側的人隨口的問題並不指望她能回答上。

  她只是突然想起了。

  『——這個星球依照你的指向而成。』

  曾經,半夢魔的花之魔術師這樣微笑著對她道。

  『如果你想要一個乖巧的孩子,那麼這個星球便不會發生爭吵,想要和平,便不會出現戰爭,想要封閉,便無人可以踏入,想要冬雪皚皚,我那只有漂亮的鮮花便無法盛開。』

  在母體死亡魔力消散的現在,爭吵從不斷絕,戰爭層出不窮,冬雪與鮮花交疊覆蓋大地。

  人類不受束縛的開闊世界,再沒有封閉之地。

  千萬年過去,只留那些依靠魔力運轉的生物,仍然依照著她的意志生存。                           

  作者有話要說:

  過渡章

  其實L比折原臨也更早鎖定了「首領」的可能性人選,但就像後者說的,偵探得找證據

  ·

  折原臨也:怎麼能在搞事的時候加上遠山同學呢,這屆首領不行啊(搖頭.jpg

  Dxx:……不好意思,是我自己來的

  這波啊,這波是碰瓷

  ·

  高裡要(泰麒)是十二國記的人物,在之前的幾章都有出現過。這時候的泰麒是魔性之子的階段,角被斬斷之前戴國有謀逆之亂,使令因為他的重傷陷入極端應激狀態,不斷殺戮無辜的人

  十二國記強推,好看,真的好看,動畫慢熱但bgm絕了首首經典,動畫刪改了一些,直接看小說也很好,小野不由美的文筆很有氛圍感

  ·


第123章 第九章

  「啪嗒啪嗒」,身後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遠山同學?」

  醒來沒能見到她的千葉星松了一口氣。

  「在做什麼?」

  「三明治。」戴西西說,遞給她一塊,「請。」

  千葉星拿了兩份送到客廳的安室透和龍崎身邊。

  龍崎:「不放糖就不吃。」

  下一秒就被安室透制裁:「給我吃。」

  龍崎:「安室先生好像老媽子。」

  安室透:「大偵探不想死於營養不良就請張開您的尊口咽下去。」

  龍崎:「糖。」

  安室透:「別挑食。」

  龍崎:「糖。」

  安室透:「遠山同學已經給你的這份放過了。」

  龍崎:「不夠。糖。」

  安室透:「……嘖。」

  砂糖被千葉星恭恭敬敬遞過來。安室透默認。

  龍崎,Win!

  陸陸續續有人起床從戴西西這裡取食,高裡要幫她制作,側臉顯得安靜沉和,一個疊面包一個放蔬菜,與戴西西配合得有序得當。

  踏步進來的宅男原田不甘喃喃:「輸了,輸了……!」

  安藤跟著進來莫名其妙,看了廚房一眼,安慰的拍拍他的肩膀。

  「我覺得她不是看臉的人,你還有機會。」

  原田的臉立刻爆紅,慌張擺手:「啊、不是……我……!」

  千葉星站在一旁默默凝視原田。

  安藤補充了一句:「……她應該也不看性別,你也有機會。」

  千葉星:「……」

  千葉星差點咬到舌頭:「等等……!」

  安藤沒管心虛的二人,輕巧的從戴西西手中接過三明治,看著她搖搖頭。

  「你啊,罪惡啊。」

  戴西西:「……啊?」

  不明所以.jpg

  門外胖胖的大叔慢慢蹭過來,圓滾滾的社畜禿頭形像很讓戴西西有親切感,詢問過後給他加了兩片火腿。

  大叔:「……!!!」

  來自JK的好意令人驚喜。

  不斷有人從她手裡接過三明治,小聲道謝。

  他們看她的視線少了很多防備,甚至敢和她開玩笑。

  「哦,情侶早餐嗎?」

  起哄的大學生吹了一個口哨。

  原田備受打擊的orz狀。

  也有人送來水和飲料,還有一位壯漢掏出不符合他本人氣質的手帕給他們擦手。

  「別管我們了,你們還沒吃吧,快去用早餐,誰知道什麼時候會來活動,沒有好體力可沒法從這裡出去。」

  「遠山茜親手做的三明治啊……好奇妙。」

  「高裡同學居然會做菜,我還以為他不食人間煙火呢。」

  解決幾十人的三明治後,職業是家庭主婦工齡長達二十年的阿姨看不慣兩個小年輕慢吞吞的動作,把他們趕出廚房利索的干活。

  「去,你們有更重要的事做吧,就別再這兒浪費時間了。」

  「……」

  戴西西和高裡要乖巧的一人一個三明治默默啃起來,做把自己喂飽這件「更重要的事」。

  隨著指針走過八點,用早餐的大家神情開始變得不大好,互相給周圍的人打氣。

  「至少……至少活下去。」

  「平均每天三人死亡……被抽中的幾率不大……!」

  「但要是被抽中就是百分百死QAQ。」

  還有人苦著臉想,如果又是昨天那樣的隨機殺人事件,自己被抽中凶手角色,在龍崎面前根本沒有抵賴的余地,難不成要干脆利落的舉手投降嗎。

  昨天開始,內部互相攻擊的事情暫時消失了。在有希望的情況下,大家都抗拒走到孤注一擲殺害別人的地步。

  這時候折原臨也從二樓踱步下來,看到戴西西笑了一下。

  「啊啦,早餐看起來很豐富呢。」

  同隊的一名上班族向他指指廚房:「裡面有三明治,遠山同學做的,再等一會還有味增和米飯。」

  「欸……」折原臨也拉長聲音,「遠山同學做的啊,那可要好好嘗嘗。」

  戴西西總感覺他的下一句話是「再不吃就要沒機會了」(。

  但折原臨也少見的沒來多話的戳她一下,腳步輕快地進廚房了。

  胖胖的大叔從早上開始就一直在戴西西附近轉悠,戴西西感受了幾秒,確定不是錯覺,於是直截了當地問。

  「請問有什麼事嗎?」

  大叔被嚇了一跳,結結巴巴:「沒、沒事,哈、哈哈哈……只是……」

  他有些猶豫的:「今天……我們能做些什麼嗎?」

  「是啊,」安藤說,「干坐著也沒什麼意思,喂、龍崎,還需要幫你再看一次書嗎?」

  龍崎立刻拒絕:「不要,謝謝。」

  「……」

  安室透不輕不重的敲了一下他的腦袋。

  龍崎那顆天才的運轉速度堪比超級計算機的大腦,因為他的這個動作居然足足愣了一秒鐘,才後知後覺的雙手捂頭。

  「……痛。」他假裝抱怨。

  安室透:「不喜歡?」

  「……也不算。」

  「這是友情的附贈品,給我好好收下,」安室透稍微露出降谷零惡質的一面,轉頭對大叔笑道,「不介意的話,希望大家能一起搜尋這棟房屋,看看有什麼能用的東西。」

  「有用的東西是指……?」大學生問。

  「食物的儲備種類、看起來可疑的物品、或許能用上的武器之類,接下去不知道會發生什麼,在今天的活動開始之前,盡量做好准備吧。」

  大家相互對視一眼,分頭行動。

  除開緒方美紗不情不願但只能跟隨大流否則太顯眼和根本不見蹤影自知自己討人嫌的河合以外,大部分人利落的把整棟房子翻了一遍。

  不完全統計找出飛鏢兩份、世界地圖三張、積木和小汽車等兒童玩具若干、一面長長的穿衣鏡、被褥多套……

  甚至有人在玩具裡翻出蒙斯洛特的擺件,大約有手掌大小。

  盡管玩具想要做出威風的氣勢,但礙於個頭大小,只看出了可愛的萌態。

  戴西西盯著看了一會,摸了摸它小小的頭頂,把它隨手放到就近的一樓和地下室轉角的樓梯扶手上。

  安室透去二樓,戴西西和高裡要下到地下室,指望能在一堆雜物裡翻出什麼《魔力使用實踐》《魔術師與魔法師的一百種區別》等專業教程,結果發現全是日用品。

  儲物間的空氣不太流通,大叔走來走去的搬東西,認真記下都有哪些東西。

  就在此時,令人不快的機械音「嗡」的發出。

  像是巴普洛夫搖晃鈴鐺,所有人的動作立刻停了下來。

  不詳的預感抓住每一個人,他們紛紛直起腰緊張的等待如同審判生死的法槌。

  機械音的聲音回蕩在沉悶的地下室。

  【活動三,請於十分鐘內做出選擇。】

  ……選擇什麼?

  戴西西和高裡要對視一眼,在地下室裡的人沒能理解這句話的意思。

  他們等了一兩分鐘,什麼也沒發生,有人小聲的提議。

  「……先去樓上看看?」

  戴西西也是這樣想的。

  一樓的客廳裡有電子屏顯示隊伍、國王和人數,這次說不定所謂「選擇」的內容也在上面。

  抱著這樣的想法,他們走上客廳。

  客廳裡的人沉默到近乎死寂的地步,沒有人動、也沒有人說話。

  他們驚愕的看向電子屏,聽到地下室的人們的腳步聲,僵硬的、茫然而恐懼的轉頭。

  他們慌亂的視線一致對向戴西西。

  高裡要走在戴西西的前面,比她更先看清屏幕上的內容,像是有誰重重用錘子砸向天靈蓋,他不由得晃了晃。

  「……!」

  ——戴西西感到自己被狠狠推了一把!

  高裡要下意識將她往地下室推。

  他的神情從未如此倉皇,瞳孔緊縮,幾乎是警告般的高聲道。

  「快逃——!」

  戴西西怔了一下,視線正正對上電子屏幕。

  在那之上,國王的照片、性命與各隊的人數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選擇。

  【——判定遠山茜死亡,是否同意?】

  高裡要用力握住她的手腕,誰都說不出話,在屏幕裡選擇的下方,注明補充規則。

  【活動三:選擇進行

  隨機選擇一名玩家判定死亡。

  除被判定者外,全員判定同意,則被判定者死亡。

  選擇判定反對,則該判定者死亡。被判定者死亡取消。】

  隨機選擇?

  千葉星半個字也不信,她抖得幾乎站立不穩。

  你死我活的判定,誰會為了她而放棄自己的命?

  不選她死,就等同於讓自己去死!

  「……」

  眾人近乎窒息的死寂,好一會,沒有誰能發出聲音。

  戴西西鎮定的注視了幾秒電子屏,確定自己理解了規則。

  「這樣啊……原來如此。」

  這次的活動,仍然處在「規則」束縛下。

  游戲不能指定某人的死亡,但能通過判定來縮小範圍。

  特定人物的死亡需要所有人都同意,反之一旦有一個人不同意,那麼特定人物就能活下來。

  而反對的那個人會死。

  她看向折原臨也,後者朝她露出一個意味不明的笑容。

  ——十分鐘麼……足夠了。

  戴西西收回視線,安撫的握了握高裡要的手。

  「謝謝您的好意,」她說,「我不會逃。」

  高裡要太過慌亂,麒麟的本能不會傷人,他想要保護她的方式是讓她逃跑。

  但她能逃去哪裡?戰鬥不會因為人的退卻而結束。

  她囑咐高裡要。

  「一會選擇好之後,請到離我最遠的地方。您受不了血腥味。」

  然後她往前踏出一步,視線掠過眾人。

  安室透在聽聞機械音的同時就已經趕到客廳,現在臉色難看的和她對視。

  龍崎站了起來,書被他扔到一邊。他的背脊微微彎曲,看向她的視線帶著某種分量。

  還有千葉星,她搖搖欲墜的,眼淚愣怔的盈滿眼眶。

  視線再遠些,臉色慘白的原田張大嘴,什麼聲音也發不出,只搖著頭,仿佛懇求仿佛害怕。

  安藤慌亂的不住在她和電子屏間來回,「等等、一定……還會有別的辦法……你們、你們快想些別的辦法呀!」

  胖胖的大叔根本不敢看她,膽怯的避開視線,胸膛極其劇烈的起伏。

  另一名學生模樣的男生眼睛同樣紅了,蹲下去縮成一團。

  藤村失措又愧疚的後退,不斷後退。

  在理解這次活動後,那些在昨日衝她露出笑臉,將書認真壘放到龍崎身旁的人們……那些在今日從她手中拿過三明治,和她一起吐槽雜物亂七八糟的人們。

  紛紛躲著她的視線,哪怕她沒有看他們,某種壓抑的絕望的氣氛掐住他們的咽喉,就像將去死的不是她,而是他們自己。

  戴西西並不在意。

  沒什麼大不了的,她心想。

  沒錯,這次的她很有可能只有一次生命。

  沒錯,她或許會死在這裡。

  但——那又怎樣?

  同伴們告訴她,別受傷,要活下去,祈願重逢。

  他們因她的痛苦而痛苦,因她的快樂而快樂。

  這些話語束縛著她的四肢,她被他們的喜愛和關心牢固的綁住,動彈不得,小心翼翼。

  但實際上,她很重要嗎?

  這裡沒有任何人。

  希望她能活下去的人,對她而言重要的人。

  ——誰都不在。

  那麼,她珍惜自己毫無意義。

  就在這裡結束性命吧,折斷脊柱也好、砍斷頭顱也好。沒必要吝嗇受傷。

  只要能達到目的。

  ……

  仿佛看穿她大腦中的打算,龍崎直直望向她,像在勸誡什麼,像在阻止什麼。

  「遠山同學。」

  他的聲音從未如此低沉。

  戴西西衝他搖頭。

  「沒關系的,龍崎先生。」

  昨夜龍崎所說的關鍵時刻,原來是指現在的局面。他早已猜到有誰會對她動手。

  ……真是,說什麼「會放棄你」,明明一幅會選擇「反對」的表情。

  啊啊,如果不阻止他的話,他或許確實會這樣做也說不定。

  戴西西有些想要微笑。

  假如龍崎判斷,自己活下來的意義比她的小。那麼他就會這樣做。

  但戴西西的判斷與他相反。

  龍崎活下來,能發揮的效用比戴西西更大。

  ——他會是取得勝利的那個人。

  戴西西平靜的、毫不遲疑的在一分一秒的倒計時中,安排自己的死亡。

  「龍崎先生,請關注折原先生,他知道『首領』的身份。」

  「二樓的陽台上藏有『魔物』的本體。」

  「『魔物』魔力的付出與所收到的並不成正比,其中應當有什麼蹊蹺。」

  「需要付出的『魔力』比預想的更多,這個游戲之後或許會啟動加快進程的活動。」

  然後是……

  她的視線從不敢看她的千葉星身上擦過。

  「千葉小姐……您會活下去的,請別害怕。」

  千葉星抖了一下,視線死死盯著地面。

  她沒有在意,對安室透道。

  「安室先生,龍崎先生和千葉小姐就拜托您了。」

  安室透緊緊抿著唇,看起來在盤算什麼。

  戴西西制止了他的想法。

  她說:「不需要為我選擇『反對』,您比我更重要。」

  面前這個人,又腹黑又善於偽裝,一臉不好惹的精明模樣,明明是公/安卻擅長無許可闖入他人住所私自竊聽隱私這種事,為了達成目的無所不用其極。

  盡管如此……他同樣是會為了民眾而獻出自我的人。一直以來他都是這樣做的。

  「今天的活動結束後,希望大家能繼續協助龍崎先生和安室先生。」她對眾人道,「『首領』與『魔物』操縱我的死亡,正說明我們猜測是正確的。很快大家就能出去了。」

  她看向龍崎與安室透,平和的不甚在意的,像在說什麼普通至極的事。

  「是我自己選擇了死亡,因為您們將會贏得最終的勝利。」

  結束這個活動,將為龍崎和安室透爭取又一天的時間。這一天足夠他們做許多事情。

  客廳中響起了誰的啜泣聲,慢慢的,這聲音越來越多。

  她對不知為何落淚的人們,對龍崎和安室透、對不斷搖頭的千葉星,露出極輕微的笑容。

  「這只是通往勝利的路上的小小犧牲。」

  她安寧的、毫無畏懼的道。

  「請選擇同意吧。」

  「……」

  極致的安靜。

  眾人的呼吸快要消失。

  他們幾乎要為她瘦弱的身軀中展現的某種力量而撼動。

  而在此時。

  「……呵……」

  只有一個人,在死寂的空氣中發出了聲音。

  緒方美紗低著頭,頸骨下低得幾乎快要折斷。

  「總是這樣……你,總是這樣。」

  她的身軀輕微搖晃,像是感到了眩暈,近乎呢喃的自語著。

  「……把自己交出去,為了讓別人逃生,你甘願留在原地。」

  緒方美紗的聲音從未像現在這樣,比戴西西的神情更冷,彷如寒冰。

  她抬起頭,奇異的,臉色並不像其他人那樣蒼白,也並無看見厭惡之人即將消失的快意。

  她那樣安靜的站在原地,隔著重重的人潮,與她對視。

  「……所以我說過。」

  她看著她,像在看什麼珍貴的獨一無二的寶物,語氣充滿了平靜的死志。

  「——我早晚會被你害死。」                           

  作者有話要說:

  下章和下下章建議配《白貓計劃》ED 「through the dark」

  ·

  解釋一下劇情

  可能是每章比較長,信息量有點大,大家沒發現一些細節

  1.關於魔物會被「公平」這個概念約束的原因,卷三有說,這個世界在被創造出來的時候受到她的性格影響,因為她是個公正的、注重公平的人,於是潛意識裡也將世界塑造成希望能公平公正的樣子,所以大部分生物(尤其是受到母體魔力供養的魔物們)會被「公平」約束

  2.魔物就只是魔物,不是蒙斯洛特,外表上兩者是不同的,誕生的原因也不同

  房子裡的魔物劇情裡有提到,是從鮮血祭祀裡凝結出的,也就是說,是這個教派的人殺了太多人誕生了詛咒和怨恨,這些詛咒變成魔物把他們也給殺了。魔物的外表是「原本有著擬人般蠟化的五官,四肢著地像什麼惡心的野獸,攀爬的速度很快,神智不清,只勉強能溝通」。

  而蒙斯洛特的外表是「通體鮮紅,鱗片覆蓋軀干,額頭上有兩個短短的角,龐大的身軀佇立讓小山在它身側都顯得渺小。」

  3.其實蒙斯洛特作為地表最強魔獸「它在神話裡是創世之母的長子,傳說其余的魔物都恐懼它,不敢踏入它的地盤半步。」過得很瀟灑啦哈哈哈,雖然也有在想念dxx就是了(。


第124章 第十章

  四歲時,緒方美紗第一次進醫院,原因是營養不良,暈倒在鄰居家門口。

  她在那時候才知道醫院和附近的診所是不一樣的,房間更大,醫生也更多。在這之前,哪怕她高燒到四十度,母親也只會說「死了算了」的把她扔到浸滿冷水的浴缸裡。

  至於父親,那種只要回來就會打她的賭徒沒什麼存在的必要。

  由於她身上明顯的長期營養不良和被虐待的痕跡,父母被政府剝奪親權兩年,將她寄養在福利院。

  她的童年是在極其激烈的情緒中度過的。

  她希望誰都能看著她,作為話題的中心被誇獎。她只有眾人的目光中才能獲得安全感。

  因此她費勁心力的嘩眾取寵、搞怪做戲,扮醜扮蠢去討大人們的歡心。

  大人們也確實因為她的努力而指著她哈哈大笑。

  「這孩子真是有趣。」

  於是她在他們的笑容中獲得了安心。

  與此同時,空洞在她心中無可遏制的擴大。

  空虛、痛苦、無論如何也無法填滿。沒人喜歡她,父母在她從福利院回來後便不知所蹤,她被父親那邊的親戚收養,寄人籬下。

  那家讀高中的哥哥半夜摸進她的房間,被她尖叫著趕出去。那之後她被那個家孤立了。

  長輩責備她,「我家孩子絕不可能做那種事,你叫嚷得那麼大聲,鄰居聽見誤會了怎麼辦」。

  她整夜整夜的睡不著覺。

  中學是寄宿制,她逃跑般躲進去。男同學誇她長得不錯,她突然發現,自己也是有優點的。

  好看的臉替她掙了不少錢。陪那些大叔說說話吃吃飯,忍耐他們的動手動腳,她就不用看親戚的臉色討要生活費。

  學校的風言風語她讓自己不要去在意,否則呢,難不成那些指著她笑的同學會拿錢給她嗎?

  那些錢能養活她,已經足夠了。她不需要別人的溫言細語,也不需要他們可憐的目光,沒有人會來救她,她早就知道了。

  她蜷縮在學校的被子裡,沒有容身之所。

  中學二年級時名為「甘樂」的網友接近她,少見的,她們很聊得來。

  他們斷斷續續保持了三四個月的聯系,盡管從未見面,但她覺得甘樂是能理解她的人。她逐漸依賴她,家裡的事、學校的事什麼都向她述說。

  直到有一天,甘樂不經意的說。

  「美紗醬是很無聊的人呢。」

  那一刻,緒方美紗仿佛聽見心裡原本合上的大洞再次擴大潰爛,鮮血淋漓的往外滲血。

  「聽說了嗎,」似乎是不經意的一提,甘樂轉換了話題,「我們學校有人自殺了,理由竟然是為了讓親近的朋友永遠記住自己,太奇怪了,對不對……但我有些羨慕呢,有那麼要好的朋友。活下來的人……一定,會永遠記住她吧。」

  ——活下來的人,一定會永遠記住她。

  這句話宛如影子每時每刻纏在緒方美紗心裡。

  是嗎……她渾渾噩噩的想,如果我死了,甘樂會永遠記住我嗎。

  這不是比活下來卻沒有任何人在意更好麼。

  天台的風很大,距離地面的高度令人心驚。

  她怕得不行,腦海中不停環繞著詭異的念頭:跳下去,跳下去——自己就會被人愛著了。

  身後傳來輕輕的疑問。

  「……您在做什麼?」

  緒方美紗一驚,雙腿突然軟得從天台滑下去。

  猛烈的失重感讓她緊緊閉住眼睛發出尖叫。

  下一秒,她被擁入一個溫暖纖瘦的懷抱。

  有誰抱著她一同墜下高樓,劇烈的氣流猛地吹在身上,風的呼嘯烈烈擦過耳朵帶來近乎割裂的疼痛。

  短短的幾秒她從七樓墜落至地面,並沒有迎來預想中的粉身碎骨。

  另一個人墊在她身下,讓她免於摔死。

  簡直就是奇跡,從七樓的高度摔下去竟然毫發無傷。

  在驚愕之前,緒方美紗對上那人的視線,什麼話也說不出。

  被樹葉切碎的陽光碎片下,遠山茜像是粼粼的水晶。

  「沒事嗎?」她問道。

  明明是沒什麼起伏的問話,緒方美紗卻從裡面聽出關切。

  不知為何,她望著她黑色的平和的雙眼,愣怔的突然落下淚來。

  那天她在遠山茜的懷中泣不成聲的哭了三個小時。

  從黃昏到夜晚,直到值班的保安過來巡邏,她們才從學校離開。

  遠山茜把自己在福利院的房間分享給她。

  她為她冰敷紅腫的眼睛,和她用晚餐,把自己的床讓給她,自己睡地上,一句話也沒問。

  她的態度如此理所當然,沒有絲毫不耐和厭煩,看著緒方美紗時,仿佛摒除了外表、身份、地位……那些所有外在的東西,只注視她的本質。

  緒方美紗幾乎要為這有生以來第一次被人正眼相對而發抖。

  縮在遠山茜的被子裡,嗅著她特有的極其淺淡的香氣,緒方美紗從未睡得那樣安心過。

  那之後,她戰戰兢兢試著接近遠山茜。

  與冷淡的外表不同,遠山茜是個……很好的人。

  因為那張臉,她在上學的第一天就引起轟動,但同學們普遍認為她不好接近。

  她和所有人都不同,不會取悅強者,不會欺負弱者,特立獨行到與其他人格格不入的地步。

  在學校,異常就意味著被排擠。

  緒方美紗覺得她和遠山茜宛如冬季互相取暖的倉鼠,相互依靠著活下去。

  她所說的一切遠山茜都不會嘲笑,再天方夜譚的想像她也會尊重,所有的細節都會考慮到位,絕對不會受到傷害。與她在一起時,緒方美紗感到自己的人格受到了補全。

  越是接近,越是了解遠山茜的為人,就越是愛她。

  遠山茜的人格中有某種近乎純粹的特質,讓她空洞的心得到滿足和安寧。

  她知道自己的性格扭曲刻薄,能與遠山茜成為朋友,如同置身難以置信的夢境。

  想要把遠山茜分享給所有人,讓全世界都知道她的好,又想要獨占,只有自己得到。

  這兩種矛盾的心理促使緒方美紗竊喜的、按捺不住的向甘樂分享。

  甘樂聽完後說了兩句話,「聽起來很有趣」和「美紗醬真的認為,她也同樣愛你嗎?」

  宛如一盆冷水兜頭潑來,緒方美紗渾身冰冷。

  那一刻,緒方美紗終於意識到了絕望所在。

  ——她愛著遠山茜,然而後者絕對不可能回應她同樣的感情。

  她絕非是配得上遠山茜喜愛的人。

  緒方美紗重新墜回黑暗空洞中的痛苦。

  為了抵消這樣的痛苦,她必須讓自己去痛恨她。

  散布遠山茜在天台推人的謠言是她、伙同旁人孤立遠山茜的是她、無法忍受辦理轉學逃走的是她。

  ……無法釋懷的還是她。

  只要不再看向遠山茜、只要詆毀她……只要她討厭自己。

  那麼,她是否就能從毫無指望的愛中逃脫。

  ……

  ——「請選擇同意吧。」

  遠山茜這樣說著。

  緒方美紗感到如同被尖刀剮過心髒的痛楚,窒息感令大腦生生眩暈。

  ……她就是會這樣做的人。她知道。

  一直以來看著遠山茜,無法將視線移開的自己知道。為了拯救別人,她一定會這樣做。

  緒方美紗所喜愛的,正是這樣的她。

  嘴唇顫抖不停,緒方美紗一瞬想起了許多碎片的回憶。

  她抱住自己墜落時的溫度、在夜空下的交談、對自己露出的微笑……

  睡在她的床鋪中,感到無與倫比的心滿意足。

  指針一分一秒的過去。

  十分鐘,多麼的短暫。

  遠山茜將它們分給了與自己毫無關系的人,為了贏得勝利。

  那些人陸陸續續依照她的意願選擇。

  「……同意。」「同意。」「我……同意」「同意」「……同意」「……對不起……嗚、我……同意」……

  而她與她只剩最後的四十秒。

  她看見遠山茜微微睜大眼睛,讀懂了她的意圖那般,用她從未見過的倉皇神情向她而來試圖阻止。

  「等等……緒方同學!」

  是啊……再等一等。緒方美紗想,再等等,說不定有誰會選擇反對。

  有除緒方美紗以外的人,願意為她去死。這樣緒方美紗就能活下來,不需要用自己的命去換遠山茜。

  這是兩全齊美的事,結果是一樣的。

  只要再等一等。

  ……但她不敢。

  她不敢賭,那些人真的會選擇遠山茜。唯有在這件事上,再微小的風險她也沒法承擔。

  而緒方美紗知道,自己一定願意。

  『我早晚會被你害死』?不,這句話的意思是——

  ——我甘願為你而死。

  「我……」

  緒方美紗的身體不再顫抖。

  真是奇怪,只要被她注視著,只要看著她向自己而來,仿佛就有了無盡的勇氣。

  「選擇……」

  ——『活下來的人,一定會永遠記住她。』

  「反對。」

  緒方美紗這一生,只在此時得到了完全的安寧與滿足。

  她內心的空洞,終於填滿了。

  ……

  「砰!!!」

  血肉自身軀中爆裂。

  ——鮮血染紅了所有人的視線。                           

  作者有話要說:

  甘樂是折原臨也的馬甲

  ·

  緒方美紗對dxx的情感,大概介於友情和愛情之間,不完全是愛情

  第一章她對千葉星那些惡意的評判,實際上說的都是自己做的事,她討厭的是她自己

  ·

  其實,如果緒方美紗不選dxx,龍崎和安室透或許會在最後的幾秒選(原因後面會說

  但就像緒方美紗所想的那樣,她沒辦法承擔「或許」的風險

  這章有點短。本來准備和上章合成一章的,但最後……我覺得需要為她單獨列出一章


第125章 第十一章

  作者有話要說:

  本章和下章本來是一章,不過發現好像章節長了之後信息量有些大,大家看起來不方便,所以這裡分成兩章

  同樣建議配《白貓計劃》ED 「through the dark」 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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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關於剛好找到蒙斯洛特和把它放在扶手那裡,實際上是她幸運ex發動了

  她是個撿到神明還養了N年的超強運者,沒辛未在旁邊干擾,運氣好到不用能力進賭場能連贏一百把。

  ·

  寫到這裡突然發現,對其他人來說,dxx好像要麼是反派魔王要麼是天降聖母(撓頭

  ·

  dxx對緒方美紗的血反應很大的原因,一方面是ptsd犯了,另一方面是遠山茜的身體很弱,心髒有問題,急促呼吸後容易導致過呼吸和供血不足

  宛如身軀內部被擠壓到極點那般猛地爆裂,鮮血和內髒劈頭蓋臉的淋了戴西西一身。

  「——啊啊啊啊啊!!!」有誰在身旁大聲尖叫。

  「……」

  戴西西僵硬在原地,動彈不得。

  她的嘴中、呼吸中、全都是滾燙的熱度。

  淋在身上的鮮血和肉塊在下一刻被清除,她的身上干干淨淨,仿佛什麼都發生過。一切不過錯覺。

  但她依然能嗅到鼻腔中殘留的血腥氣,濺到指尖的碎肉的溫度還沒褪去。

  屍體的死狀她已經非常熟悉了,但這次不同。

  戴西西突然想吐。

  她完全無法站立,一下跪倒在地,不住的反胃,胃部的酸液湧上來,牙關發緊,眼眶立刻紅了。

  身體與理智完全切割般,理智告訴自己這沒什麼特殊,什麼樣的屍體她都見過,緒方美紗並不是死狀最慘的人。

  然而身體卻違背理智,心跳急速加快,身體開始發抖,雙手冰冷,血色從她的臉上褪盡,連嘴唇都是慘白。

  視網膜上殘留著緒方美紗爆開前衝她的微笑。

  那個畫面與她意識最深處的恐懼重疊。

  ——在陽光穿過窗台的床沿旁,花白的頭顱弓著背脊埋入水盆。

  又有人因為她去死了。

  「嗚……」

  她忍不住干嘔,血腥氣從未像現在這樣讓她難受,心髒緊緊痙攣使她不得不蜷縮成一團。

  眼淚生理性的流出不斷滲進袖子,眼前一道道白光。

  停止……停下來……

  她斷斷續續的想,劇烈發抖。

  快……停止……

  明明……讓她去死就好。

  她已經做好決定……為什麼……

  呼吸急促到快要喘不過氣,有誰驚慌的趕來硬翻過她的身體。

  「遠山同學、聽得見嗎遠山同學!放緩呼吸!!」

  她什麼也聽不見,耳鳴占據了大腦,急劇的心悸和手腳發麻令她眼前的白光擴大,她睜大雙眼,不敢閉上。

  世界被毀滅的起初,和現在一模一樣。

  一開始是一點白光,從眼中亮起。

  輕微的,幾乎是悄無聲息的光芒眨眼間覆蓋整個視野,所見的一切開始崩塌。

  首先是她腳旁的地磚、電視、餐桌、房間……然後是陽台、鳥鳴、汽車發動的聲音。

  緊接著人消失了。

  除了白色什麼也看不見。但同時大量的信息流擠入大腦。

  她看見小小居民樓的住民、看見旁邊的學校、看見街道上的人們,視線再遠,這片大地、海洋和天空全都在大腦中。那一瞬間,她突然理解了,這就是神明所見的龐大世界。

  在這電光火石的剎那間,生活於這世界中的億萬生物、那些飄揚的花、落下的雪、草原上的礫石、海底的珊瑚、雪山巔的夕陽……那些躲在樹蔭下乘涼的老人、朗朗讀書的孩童、跳舞的女人……

  ——他們一聲都發不出,頃刻間被收攏的白光碾碎,連灰都不剩。

  湮滅那麼快,那麼超越常理而震撼,她根本無法反應。大腦凍結般處理不了那瞬間的龐大信息流,甚至拒絕去處理。

  世界毀滅了,因為她。

  多麼荒謬。多麼難以置信。

  多麼……可笑。

  無所不能的神明愛上了渺小的人類。為她獻出自己。

  ……

  如果她不存在就好了。

  她不存在,這一切就不會發生。

  奶奶會有更好的孫女,那會是個善良溫柔的孩子,說不定會有小小的倔強,先偷偷湊齊醫療費,再告訴她得搬家。

  她不用再把自己溺死在小小的水盆裡。

  辛未能自由的、無拘無束的在宇宙間旅行,遇上比她更好的他族,不必因為回應微渺人類的荒謬願望而奄奄一息。

  緒方美紗不會被折原臨也因為自己而蓄意接近,特意挑好時間刺激她在自己眼前跳樓。如果不曾相遇,她會活下去。

  如果沒有許願就好了。

  如果她不存在就好了。

  假使她感到痛苦,辛未就會為她毀滅。

  假使有誰愛上她,那人就會為她而死。

  曾實現的可能性是多麼可怕,她不敢再嘗試。

  必須忍耐,要讓誰也發現不了她的疼痛。

  必須從他們身邊逃走。

  從所有重要的同伴、友人和陌生人之間遠遠逃開。

  她不要再有誰為她付出生命。

  窒息感在過度呼吸後掐住喉嚨,有那麼一會,大腦缺氧導致思維中斷,她幾乎以為自己就要這麼死了。

  有誰在她耳邊慈愛的輕輕呼喚,恍如幻覺。

  ——「西西。」

  她猛地睜開眼。

  一瞬間空氣驀地湧入鼻腔,紙袋罩住她的口鼻防止過呼吸。

  眩暈還殘存在大腦裡,眼前的白光慢慢散去,光斑消退視野漸漸恢復。

  她跪靠在高裡要的懷中,後者緊緊抱住她不斷為她順氣。

  「放緩呼吸,遠山同學!」他焦急的重復,「慢慢的、吸氣,然後吐出來——」

  戴西西下意識照做,數個深緩的呼吸後,大腦逐漸平靜下來,發麻發木的手腳重新有血液流過。

  「遠山同學……!」

  高裡要想要說什麼,聽見了響起的機械音。

  那道機械音打斷他,毫無感情的道。

  【活動三結束,緒方美紗判定死亡……】

  戴西西又想要干嘔了。

  像是穩定的電流突然被扭曲,機械音驀地信號不好般斷斷續續。

  【……千葉……現存人數三……】

  這道從來恆定不變的聲音,現在詭異的接觸不良似的,甚至突然消失。

  機械音中斷兩三秒。

  眾人連呼吸都放輕,驚疑不定。

  【活動四、開始……】

  「……」

  眾人震驚不已。

  「……等等、」

  「活動四?」

  「不是一天只會有一個活動嗎?」

  房間突兀的暗下。

  仿佛有誰用巨大的罩子籠罩住這棟房屋,眾人驚訝的發現原本敞亮的窗外漆黑一片。

  「嘩啦!」

  天花板只剩一半的水晶吊燈毫無預兆的掉在地上,先前干淨整潔的室內被灰塵覆蓋,宛如數年無人居住,整棟屋子晦暗而死氣沉沉。

  茶幾上擺放的水果迅速腐爛,衰敗的臭氣從管道傳來,牆壁上的掛畫下歪,櫥窗的裝飾死灰。

  房屋在眨眼間褪去光鮮亮麗的假像,露出原本的破敗荒蕪。

  【……捉迷藏……存活即為……勝者……】

  機械音徹底斷開。

  一天之內、兩次活動……

  戴西西一驚,強制將心底殘余的震動壓下。

  她深深地、深深地呼吸——

  衝陷入思考的龍崎嘶啞著大喊。

  「是『魔物』——!它放棄『首領』的要求,用自己的方式去補充魔力!」

  魔力的使用是恆等的。

  要維持外觀上的正常、供給食物、設施的運轉和創造隔絕外界的封閉空間,加之壓制高裡要的使令,在只死了六七人的情況下,死者的生命根本無法與其相平衡。

  「魔物」的魔力瀕臨干涸,為了自己的生存,它必須拋棄那些毫無必要的游戲,轉為直接干涉——

  龍崎和她之間隔著人群,她看不清他的神情,但很快,她誰也顧不上去看。

  陰森粘稠的某種半凝固的液體從二樓的地板上「滴滴答答」貼著地面蜿蜒靠近。

  那些黑色的液體流淌至一樓後,逐漸向上撐起軟狀的粘稠身軀,數不清的黑色軀體伸出宛如深海軟體動物的觸手,開始就近襲擊人群。

  「——啊!」

  「這是什麼?!」

  離樓梯最近的人爭先恐後的逃離,昏暗的客廳登時擁擠倉皇的人們,他們亂成一團,忙不迭的連滾帶爬,有些躲起來,有些大著膽子抄起椅子向黑影砸去。

  「刺啦……」

  尖銳的觸手穿刺人體的聲音重重響起,黑影向外一甩,那人「咚」的摔到牆壁掉下去,血蔓延開,停止呼吸後很快屍體便消失了。

  眾人驚駭的看著這一幕,尖叫和哭聲更大了,一時之間客廳裡哪裡都是慘叫,哪裡都布著蠕動的黑影。

  高裡要在出現第一個死者時無法站立,強烈刺鼻的血腥氣讓他難以動彈,他的影子裡浮現出白色的半人半獸的女性。是他的使令,在魔物放棄壓制的現在,它們終於能出來了。

  「高裡同學,去躲起來!」

  戴西西將高裡要塞給她,失去理智的使令無法操控,但至少能從黑影手中保護他。

  她彎腰去夠最近的女性。

  鋒利的觸手即將抵進千葉星的眼眶,她嚇呆了僵在原地。

  「滋——」

  令人牙酸的尖刺捅穿肉/體的聲音,一只手臂千鈞一發之際擋在她眼前,血順著尖刺滴滴落在千葉星的臉龐上。

  千葉星的臉扭曲著:「遠山同學!」

  「安室先生!」戴西西不顧自己的傷回頭大喊,安室透正架著另一名腿軟的婦人,順勢踢開身側軟得惡心的黑影趕來。

  「搞什麼啊!」河合咒罵一聲,狼狽的躲避攻擊的黑影,那黑影的觸手迅猛向他的心髒捅去。

  戴西西拉住他,半繞跳起抄起餐刀直直捅入黑影的頭部。

  河合趁機逃跑。

  黑影沒有痛覺般動作毫無凝滯,四只觸手倏地掐向她的脖子。

  千葉星衝上來死死抱住其中一只觸手,戴西西趁機旋身從另外三只觸手的包圍中脫離,一拳打破櫥櫃玻璃,拾起長長的碎玻璃將黑影狠狠釘在地上。

  「安室先生、遠山同學——」

  他們聽見龍崎在一片混亂中大聲道。

  「帶大家去地下室!」

  戴西西一手再將另一個黑影釘住,雙手握住玻璃塊鮮血淋漓,腰側被劃出大洞,抽空朝地下室看去。

  在一片充斥陰暗黑影的房屋中,只有地下室的門口宛如空地沒有半只黑影敢靠近。

  一樓和地下室拐角的扶手上,正正端放著一只小小的蒙斯洛特玩具。

  那是戴西西整理雜物時順手放在那兒的——

  她突然想起原田的話——創世之母的長子蒙斯洛特,傳說其余的魔物都恐懼它,不敢踏入它的地盤半步。

  那只不過是毫無魔力的人類制造品、不過是手掌大小的死物。

  但對其余的魔物而言,它們曾是創世之母最為疼愛的孩子。

  哪怕是仿制品、哪怕是死物——由魔力構成的軀體依舊保留本能的恐懼。

  耳旁仿佛又聽見了依戀的叫聲。

  【母親大人。】

  戴西西閉上眼睛穩住心情,迅速將千葉星推進地下室。

  左手的手臂被黑影穿刺,但尚能用力,右手掌心的血管都斷了,她砸碎落地窗,如法炮制的用長玻璃碎將身周的黑影釘住。

  那些黑影盡管被釘在原地,觸手卻仍能伸長攻擊。

  她和安室透、龍崎分工,那兩人的武力比她更強,安室透在前方撈人,龍崎把他們一個個扔進地下室,戴西西則保護跑來的人。

  安室透和龍崎無法離太遠,否則容易被黑影插斷,戴西西清理圍上來的黑影,軟膩的觸手隨時可變成鋒利的刀刃。

  「過來!」她大聲道。

  四周的人連滾帶爬向她的方向趕來。

  一只黑影猛地向她撲來,她側身反手一刀割斷它的脖子,觸手在地板上摸索片刻,撿起黏答答的腦袋安回去。

  地板上的血灑落又消失,不斷清除的痕跡無法確定究竟有多少人死去,只能看見客廳的人數越來越少。

  她將趕來的人們一個接一個交給龍崎,龍崎又護送給安室透,直至抵達地下室。

  他們自顧不暇,黑影的數量太多,殊死一搏發起攻擊。

  尖刺的觸手朝逃來的原田直直刺去,原田看得清,但身體完全無法反應躲開。

  戴西西一把拉過他,餐刀穿刺黑影的肩膀釘入,再摸出腰側的玻璃片順著起身的方向揮去,擋住下一波攻擊。

  另一個哆哆嗦嗦終於爬過來的男人被她扔給安室透,兩只黑影被她攔在身前,但第三只從身後視線死角處上撲,捅穿一名女性的腦袋。

  戴西西後退掰斷牆角書架的一腿,撥開原田緊緊拉住自己衣角的手躍起,自上方踩過四只黑影的肩膀將它們的腦袋用書架腿一把穿透,牢牢固定。

  她落下來抓住還在呆滯的原田帶給龍崎,反身又是一下從頭到腳切斷黑影。

  黑影的身軀並不堅硬,很軟,不容易使力,僅僅幾分鐘,戴西西的額頭就滲出大量的汗水,心跳快得要跳出來。

  她的腰側和大腿有數道深深的劃痕,左手臂洞穿傷比右手的傷勢要好些,血一直在流。

  她處在黑影數量最中心位置,這裡最危險,但能救下的人也最多。粗略數了一下,到現在已經將幾十人轉給龍崎和安室透。

  「遠山同學,你的傷很重!」安室透衝她喊道,護住龍崎送來的學生,「進去、你到地下室裡去!」

  戴西西搖搖頭,客廳裡還有十來人,她扯下窗簾的綁帶向外一甩,一下將六七人包圍,綁帶另一端順著飛回到手裡,她握緊、收力。

  綁帶範圍內的六七人和三只黑影被連帶著一下拉到她身前。

  從廚房抽屜裡排列整齊的餐具中找出的羊排小刀,順勢割斷綁帶,挑出黑影的腦袋直直串成一串。

  「快逃!」

  她一推那些人,他們像是沒想到她會來救他們一樣,吃驚至極,竟然忘記逃跑。

  「逃!」戴西西又使勁將他們後推。

  那幾人忙連滾帶爬的起身。

  「你怎麼辦!」有人邊跑邊倉促回頭。

  戴西西沒法回答他,抬起右臂擋住偷襲的黑影,遠遠踹開。

  她喘了一口氣,去抓怕得貼牆的人,將他拉給龍崎。

  衣角被拉住了。

  是藤村,她現在才認出。

  藤村的嘴唇發白的抖著,滿手沾著她的血。

  「你呢!你不進去嗎……!」

  戴西西搖搖頭。

  身邊已經沒有武器了,她側身躲開襲來的黑影,在廚房找出兩把小刀扔給龍崎和安室透,自己也拿出一把橫在胸前。

  失去了中央空調的運作,室內的空氣明顯不夠,肺部的缺氧致使大腦陣陣發暈,她微微俯身,一下衝向留在二樓最後的三人。

  那三人癱在樓梯上,被黑影攻擊了幾下,幸好沒有致命傷。

  戴西西一手抵住黑影咬住匕首的力量,將他們三人往下推,龍崎和安室透接住。

  「夠了,遠山同學!已經沒有人了!」

  安室透對她喊道,雙臂張開。

  「過來!」

  戴西西呼出一口氣,正准備下躍,突然膝蓋一軟。

  她猛地跌倒,從樓梯上重重跌成一團滾落。

  手連撐起的力氣都沒有。

  她跌在離地下室幾米外的地方,失去別的獵物的黑影如潮水團團圍上來,數量如此之多,甚至視線都穿透不了空隙。

  「……」

  她喘著氣,慢慢的,放松下來。

  啊……有些累了……她想。

  視野被奇形怪狀的黑影覆蓋,血液淌著從傷口處不斷流下。

  那些尖銳的鋒利的觸手即將穿透她的心髒——

  一道光芒倏地砍斷黑影。

  「遠山同學!」

  安室透右手握刀齊齊將黑影從中切開,龍崎從斷口的縫隙一把抓住她,用力拉到身前。

  「很好很好。」

  龍崎半抱住她,一腳踢開擋路的黑影,漫不經心又似乎帶了些許真心的道。

  「很努力了呢,遠山同學,不過隨便放棄可不是乖孩子該做的。接下來就交給我們吧。」

  安室透似乎在旁邊發出不爽的「嘖」聲,戴西西不知為何,竟然有點心虛的不是很敢往他的方向去看。

  「龍崎!」

  原田大吼,抄起長長的拖把衝過來,安藤拖著杠鈴、藤村舉起瑜伽墊、大叔扛著紙箱、白井和高裡要抬起穿衣鏡……

  他們擠在小小的地下室門口。

  「躲開!!!」

  龍崎和安室透聞言立馬彎腰,頭上「霹靂砰隆」發出巨大的聲響。

  站在前面的人扔完東西就迅速原地趴下,站在後面的人繼續扔,扔完趴,再站後面的人緊跟著……

  地下室門口趴了一堆人,搬空雜物間那般所以能扔的東西全都排山倒海衝黑影砸去,有效制止了它們的行動。

  白井大聲:「後退!」

  「唰」的一下,從後往前搬東西的人立刻散開,把前方趴在地上的人扯著拉開,迅速讓出空地。

  龍崎緊緊抱著戴西西躍起踩著扶手從半空跳下,避開守在地下室前方的最後一道黑影,輕巧的落進地下室。

  殿後的安室透隨後趕了進來。

  他們所有人大口喘著氣,戒備的齊齊望向門口。

  蒙斯洛特小小的身軀穩立在拐角扶手上。

  在它身前,黑影不敢邁進半步,急躁的徘徊往來。

  ……他們暫時松了一口氣。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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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章 第十二章

  沉悶的地下室被擠滿,大約十來人在第一波攻擊中被黑影殺害,留在這裡的都是僥幸逃脫。

  不知何時會衝進來的黑影令人擔心,但戴西西的情狀更是讓人倒抽冷氣。

  她的額頭有一道從右側劃到左耳的傷口,血糊了半張臉,而這已經是她身上最輕的傷。

  左手臂有血肉模糊的貫穿傷,肩膀到手肘創口幾乎能見到裡面的白骨,右手手掌裡全是碎玻璃渣。

  更嚴重的是腰側和後背的血把衣服染得透紅,腿上橫七豎八的傷不斷往外滲血,止也止不住。

  龍崎將她小心放到墊子上,血很快浸出,周圍的地上覆滿滾燙的血。

  她的身體蒼白又瘦弱,千葉星根本不敢靠近,只怕輕輕一碰就會掉下塊肉。

  擁擠著的人們又驚又怕,什麼話也說不出。

  這樣的傷勢……她究竟是怎麼救下這麼多的人?!

  戴西西低垂著頭,微微閉著眼,仿佛連呼吸的力氣都快要失去了。

  「……」

  千葉星呆呆看著她。

  死亡那麼近,宛如死神的黑袍已垂落在她的臉上。

  安室透從角落裡迅速拿出事先藏好的醫療箱為戴西西消毒,雙氧水在傷口上滲出白色的泡沫,內側的肉翻出來,幾乎要能見到骨頭。

  她一句疼也沒喊,近乎死去。

  四周安靜到恐懼的地步。

  千葉星突然打了一個寒顫,想要碰她卻不敢。

  「遠山同學、遠山同學……?」

  她沒有回答她。

  茫然失措的恐懼攫住千葉星的心髒,似乎有誰在低聲啜泣。

  ……為什麼要哭。千葉星迷惑奇怪的想,她還活著,她還沒有死。

  她身上這些所有的傷都是為了救人……被她所救的人都活著,她怎麼會死。

  千葉星困難的吞咽了一下,喉嚨裡似乎有腫塊哽咽。

  「為什麼……」

  她輕輕的,像在問沉睡著的孩子。

  「要救我?」

  她並不指望她會回答。

  千葉星是個多麼卑微膽小的人啊。

  不曾被人所愛,不曾被人重視,只被她所保護過,在這短短的幾日游戲內,了解何為尊重和保護。

  千葉星發過誓,什麼都聽她的。

  然而在魔物給出選擇中,千葉星什麼也沒能做。

  她不敢反對,也不敢同意,在遠山茜為她做出選擇……選擇自己的死,而讓他們活下來時。

  千葉星怯懦的甚至有了一絲慶幸。

  這慶幸現在快要殺死她。

  「為什麼要救我……」

  她茫茫然的,疑惑至極。

  「我背叛了你……不像緒方同學那樣勇敢,你……你這麼保護我,我卻讓你去死……」

  「我甚至不敢看你。」

  她的視線凝固在戴西西的右手上,那裡血肉模糊,深可見骨。

  這一刻千葉星對血和傷口的恐懼全都消失,只心髒上驀地疼痛。

  「我根本不值得你這麼去做……」她迷惑極了,心髒突突的跳。

  「……」

  她所陳罪的對像在此刻長長的、緩慢的呼出一口氣。

  戴西西終於有了一些力氣。

  失血的情況很嚴重,但一時半會還死不了。

  「您只是想要活下去而已……」

  她沒什麼力氣的,聲音又低又輕。

  「這不是誰的錯……重壓之下人很難克制自己的求生欲,本能會促使自我確保生存。」

  她對在場低垂著頭無法面對她的人們說。

  「這不是要被責備的事,不如說……人類正因為這樣的求生欲而存活到現代。不需要為這責怪自己。」

  千葉星感到自己喘不過氣。

  奇異的……憤怒和愧疚激烈的在大腦中衝突。

  哪怕在這種時候……她竟然還在替別人考慮……

  「可是明明、你比我更聰明……更好,」千葉星微微打顫,「你的命更重要……為什麼要為我……」

  戴西西輕輕搖頭。

  「生命重要與否……和那個人是否聰明無關……」

  她無力的用指尖碰了碰千葉星的手背。

  「在這世上,每一個人都是獨一無二的……請好好珍惜自己。」

  「……那你呢。」

  千葉星問她,某種難以辨別的情緒讓她的手發抖。

  「你不在乎自己嗎?」

  戴西西似乎輕微的笑了一下。

  「這裡只有我一人。」她平靜至極的說,「不需要在乎也沒關系。」

  千葉星不知為何,眼淚驀地落下。

  她早就過了愛幻想的年紀。

  在高中輟學、不斷打工維持生存、被父母拋棄的磋磨下,她早就認識到,自己平凡無比,近乎卑微。

  奇跡不會發生在她身上。

  她日復一日過著宛如行屍走肉的生活,連自已都要放棄自己。

  她已經不再抱有誰能來保護她的奢望。

  ……然而現在有人告訴她不是這樣的。

  寧願犧牲自己也要讓她活下來,在她身邊,千葉星就是特別的、獨一無二的存在。

  就是這樣的她……說自己只有一個人。

  千葉星極低的深深弓下背脊,祈求寬恕那般額頭俯身貼著她的指尖,連自己也不知道在說什麼,混亂的嗚咽。

  「別這樣……求你了……別這麼說……」

  這個早已被壓得卑微畏縮,連大聲說話也不敢的人。

  此刻對她放聲嚎啕,五官扭曲布滿眼淚。

  「求求你……」

  背叛她的人居然快要先被自己的罪惡感殺死。

  「好好珍惜自己……」

  希望她能露出笑臉,希望她也能被保護。

  「想想背叛你卻被你所救的我們的心情……」

  在這裡的所有人選擇放棄她的命。

  但她做了什麼,她明明只顧自己逃跑就好,她明明不需要受傷到這個地步……!

  「只有你在拼命戰鬥,我們卻無能為力的痛苦!」

  她竟然還為他們開脫!

  「別這樣……」千葉星悲切的大哭,「你並不是一個人!」

  她的哭聲傳染了其他人,他們抽噎著崩潰的捂住臉,圍在她身旁。

  「對不起……對不起……」

  他們泣不成聲的道歉,愧疚幾乎要扼死咽喉。

  「……與其犧牲自己……被這樣的你所救,不如一開始我就去死……」

  這些活著的人們,既不敢靠近她,卻也無法離開她。

  「求求你,為了我們也好……為了你自己也好……」

  這些被她所救的……染滿了鮮血的人們大哭著。

  「別死……」

  他們的哭聲震動著她。

  「活下去……活下去啊……!!!」

  ……

  ——茜茜!

  心髒被什麼抓緊。

  仿佛又聽見了廝殺戰場隔著重重人潮的,艾斯的嘶喊。

  戴西西感到呼吸變得困難。

  千葉星只貼著她的一點皮膚,別的人圍在她身旁。

  明明沒有誰抱著她,她卻覺得某種熟悉的熱度順著燃上血管。

  ——如果你受傷了。

  過去,那位黑發的救世主曾對她道。

  ——就會有百份、千份的傷害,我肯定,絕對會有這麼多。

  「你並不是一個人!」千葉星哽咽,「想想緒方同學,別讓她的保護白費!想想你重要的人啊!」

  她悲哭著,聲嘶力竭的大喊。

  「失去了你的他們,該怎麼度過剩下的痛苦的生命!!」

  ……

  戴西西看著他們,這些擁擠在昏暗的地下室裡為了她嚎啕大哭的人們。

  風車在旋轉。

  那座島嶼上的風車與粼粼的大海、迎展的旗幟……漂亮的煙火、淺紅色的木芙蓉……城邦中的歌謠……

  遙遠的,再也無法相見的同伴。

  ——茜茜。

  ——人是自由的,大海不會拒絕任何人!

  ——這次你就待在那兒,等我們來救你吧!

  ——不是說過了嗎!!!你已經!!!不是一個人了!!

  ——遠山小姐。

  ——我愛您。

  ——請您回來看看我們吧。

  ——我……選擇……反對。

  ——活下去啊!

  ——求求你!活下去!!

  ……

  她難道不想活著嗎?難道不想再去見見大海嗎?

  在真正的瀕死的剎那,在眾人的環繞下,在失去同伴的現在。

  ……在辛未不在的此刻。

  「我……」

  她終於能夠承認。

  「……想要……」

  終於能夠面對自己的心。

  「……活下去……」

  她是多麼的熱愛這個世界啊。

  「……想與他們……」

  那些對她大笑的臉龐。

  「……重逢。」

  哭聲響徹,仿佛哪裡都是漣漣淚水。

  真是奇怪。

  戴西西怔怔的,被劇烈的哭聲感染般。

  ……有那麼一刻,竟然連她也想要落下淚來。                           

  作者有話要說:

  終於寫到這個場景了

  在辛未不在的這個時候,她終於能坦誠,自己想要活下去

  Dxx的性格很不正常,這種不正常更多是後天導致的。

  她天生沒什麼欲/望,易於滿足,對別人的情緒和想法能敏銳感知,善於去體貼,但溫度差明顯,心裡對自己人和非自己人有非常明顯的界限。

  她能平等的對待所有人,與此同時,要得到她特殊的對待也異常困難。在穿越之前,她的性格是更普通並且平常的。

  然而間章的時候,在人格塑造的成長期,唯一一次崩潰居然導致了世界毀滅這種後果,讓她在之後的時間裡異常的壓抑自己的情緒。同時出於自我保護機制,不能對其他人投入太多感情,也害怕別人對自己投入情感,因此對別人都保持距離。

  大家會認為她是一個近似於聖人的人,實際上我認為並不是,她只是善於體貼,並且,她不在乎別人。別人對她的肉/體上的傷害她不在乎,精神上更是不可能傷到她,因此,會有許多看似她的好心被別人浪費,但她居然不計前嫌的仍然對他們一如既往的好這樣的劇情……實際上,這是因為她不在乎那些事情,就像在海邊被海浪衝到了一下腳背,誰會去在乎這種事。

  她只會被一種東西傷害,那就是愛。

  那是她匱乏的,不擅長的,必須要去避開的。

  但是……她同樣,是一個會去公正平等的對待別人的人,她知道什麼是正確,什麼是更有價值的,因此她願意去耗費自己創造更好的能讓別人生存下去的環境。

  在這過程中,哪怕她在躲避,也有許多經受了她的好意的人,想要將他們的感情反哺給她。

  經歷了漫長的時間,她終於能面對自己了。

  她想要活下去,想要與同伴重逢。愛是唯一能傷害她的武器,也是唯一能動搖她的心的火焰。


第127章 第十三章

  「怎麼樣?」

  安室透問。

  龍崎衝他搖搖頭,半踩著鞋走進。

  「還在,距離縮短了。」

  他們在說黑影的包圍。在為戴西西包扎中途,龍崎走到樓梯那兒查看。

  原本黑影在蒙斯洛特玩偶的一米外徘徊,現在逐漸接近到半米左右,大概要不了多久,它們終究會在對人命鮮血的渴望下衝進來。

  「……是嗎。」安室透給戴西西的手臂綁上結,「臉色很難看……龍崎,你那兒有巧克力嗎?」

  龍崎很失落的嘆氣:「沒有……剛剛被那些黑色影子搶走了。」

  安室透;「那是搏鬥的時候掉下去了,請不要說得像是它們貪圖你的巧克力一樣。」

  龍崎:「欸……比起朋友竟然站在魔物那邊嗎。」

  安室透:「我站在真相那邊。」

  是錯覺嗎,感覺熟悉之後安室透完全顯露了作為降谷零的本性……

  他們一言一句互相吐槽時都是面無表情,戴西西有點想笑,但某種宛如石頭的沉重感還壓在心上。

  龍崎輕輕扯了一下她的頭發。

  「放心吧,遠山同學。」

  他俯身湊到戴西西耳旁,近得能感受到他的呼吸。

  「這只是我的猜測,游戲還在進行,」他說,「在活動中被抹除的人,還沒有真正的死去。」

  戴西西微微一驚。

  他們……緒方同學……沒有死嗎?

  為什麼?和游戲有關嗎?……龍崎的猜測幾乎等同於確定。

  太好了……太好了……

  思及此,她的呼吸順暢了不少,身體一下能放松下來。

  龍崎坐在她身旁,像小孩子哄芭比娃娃那樣摸摸她的頭頂。

  安室透四處查看,回來後有些傷腦筋。

  「……這下怎麼辦,沒吃的很難恢復體力……遠山同學又傷這麼重……」

  一瓶水和餅干被放到旁邊。

  眼睛還紅著的大叔一言不發的默默離開。

  巧克力、面包、功能飲料和零碎的食物陸陸續續被人走來放下。這是他們以防萬一而偷偷攢下的最後的救命糧。

  安室透愣了一下,爽快的道:「謝謝。」

  然後撕開包裝喂給她。

  戴西西還沒從高興裡回神。

  「等等……沒有魔力支撐,食物沒法更新,這些吃一點少一點……」

  「給你。」

  放下堅果袋的松尾說,靠牆抱膝而坐,頭埋進膝蓋裡,悶悶道。

  「全都給你。」

  戴西西:「謝謝您……可我現在吃了只是浪費,短期內已經沒辦法戰鬥,給更需要的人……」

  安室透微笑:「閉嘴,給我吃。」

  戴西西:「……」

  她還想說什麼,龍崎蹲了下來,一手摸上她的額頭。

  「發燒了……」他看起來有點擔心的樣子,黑色的碎發落在蒼白的臉上,歪頭道,「很亂來啊,遠山同學,你知道自己之前的行為有多危險嗎?」

  安室透趁機把巧克力塞進戴西西嘴裡,不准她反駁。

  「沒錯,」安室透冷酷道,「我沒見過送死送得這麼干脆的人,嫌命長就來給我打工,與其死在不明不白的地方不如為國家發光發熱。」

  龍崎:「……說得好過分,我已經責怪過她了。」

  安室透:「你說的責怪是指『很好』『很努力了呢』之後『隨便放棄可不是乖孩子應該做的』這種敷衍嗎?」

  龍崎:「……」

  龍崎乖乖低頭和戴西西一起聽訓。

  兩人悄悄交換視線。

  『安室先生好像嘮叨的媽媽桑。』

  『……是、是有點……』

  仿佛看穿了他們腦海裡大不敬的吐槽,安室透冷笑一聲。

  「還有你,龍崎,選擇的最後一分鐘到底在猶豫什麼。」

  戴西西吃驚:欸、什麼意思?在她那麼說了之後龍崎竟然還想要「反對」嗎?

  龍崎眨眨黑眼圈濃重的眼睛:狀似無辜的一針見血的指出:「你明明也是這麼打算的。」

  「我還沒做。」安室透寸步不讓。

  「那是因為你沒來得及。」

  「要不是有緒方同學,你會比我更先動手。」

  「因為我的腦子更聰明反應更快。」

  安室透瞪著龍崎,戴西西總疑心他拳頭已經硬了。

  龍崎隨手撿起供奉在戴西西身邊的巧克力,理直氣壯的占為己有。

  「正義是需要人犧牲的,」他說,「遠山同學活下來比我更有利。」

  安室透忍無可忍的一人捶了一拳。

  龍崎抱頭。

  戴西西:「……???」

  為什麼連她也???

  「給我好好珍惜生命啊!」安室透氣急敗壞道,「沒有什麼是你們必須用命去換的!」

  戴西西&龍崎無語。

  這個公/安在說什麼呢,自己明明同樣干了更多更過分的事。

  仿佛讀懂他們眼神裡的質疑,安室透振振有詞:「要付出生命的應該是我們,這是社會和政府賦予的職責,我們是為了保護你們而站在這裡的。」

  說這種會暴/露自己身份的話真的沒關系嗎。

  戴西西小小聲:「……可您們也需要有人保護啊。」

  安室透:「那不是你該操心的事。」

  戴西西:「……」

  龍崎:「……」

  譴責的目光。

  安室透:「……嘖。」

  他意識到他們三人都是把自己放在保護者的位置,性格固執得如出一轍,根本不能輕易說服。

  靈活機變的公/安立刻改口,做出一副放棄的模樣,勉強讓步道:「沒錯,所以讓我們一起保護彼此吧。」

  龍崎&戴西西:「……」

  安室透:「別給我遲疑啊!快答應!」

  龍崎&戴西西:「……行吧。」

  特別勉強的樣子。

  安室透左右看了看他們,頭疼不已的扶額。

  「你們兩個……」

  他放下手嘆了一口氣,認真道。

  「我啊,重要的同伴和朋友全都到另一個世界了,死對我來說沒什麼可怕的,不如說,早點去見他們也不錯。但是,因為我喜歡的、想要保護的這個國家和人還存在在這裡,我還想要活下去。」

  他盯著他們,干脆利索的命令道。

  「你們兩個給我想想你們重視的事物。龍崎,說,你的重要之物是什麼?」

  龍崎咬著拇指:「正義。」

  「你死了還有誰能去維護正義。」

  「唔……我有繼承我的意志的人存在,所以沒關系。」

  「開什麼玩笑。」

  安室透嗤之以鼻。

  「我的同伴們也是這麼想,『繼承我的意志的人活著就好』把一切都扔給我,自顧自的去死,活下來的我只想好好揍他們一頓。」

  在談起同伴時,安室透的表情殺氣騰騰,語氣中卻隱藏著不易察覺的懷念和悲傷。

  「他們死了,只有我還活著,讓我用我的眼睛代替他們看著世界。但實際上,我只想把他們統統從墓地裡揍出來——和我一起看啊,那群混蛋!只有我一個人,有什麼意思……」

  「龍崎你啊,有用生命去交換也值得的事物,但用你那天下第一聰明的大腦好好想想吧……一定,有你能活下來,並且實現目的的方法。」

  「邪惡層出不窮,正義本來就勢單力薄,隨隨便便去死,把眼前的邪惡打敗,之後的邪惡該怎麼辦?全都交給後繼者嗎?」

  「別想輕易就甩手,給我負起責任來!好好把正義貫徹到壽終正寢的最後一刻!你不想親眼看到你的心願實現的一刻嗎?」

  龍崎:「……」

  龍崎額前的碎發半遮住他的眼睛,看不清神情。

  他的視線意味不明的回視安室透,後者半步不退,氣勢強硬。

  龍崎沉默了很久,黑色的眼睛直直看著他,語氣平平淡淡。

  「安室先生……真是喜歡多管閑事啊。」

  安室透額角蹦出青筋。

  龍崎露出一個笑,懶懶散散的,像是小孩子一樣的笑。

  「不過,並不惹人討厭。」

  「老實道謝不會有人嘲笑你的。」

  「朋友之間需要說謝謝嗎?」

  安室透被他的反擊噎了一下。

  龍崎彎起眼睛笑了笑,舉起拳頭。

  「……姑且記下你的話了。」

  安室透警告他。

  「給我好好記牢啊。」

  兩人的拳頭碰在一起。

  戴西西躺在地上,為他們二人跨時空的友誼正深深感動著。

  安室透的視線銳利的掃射過來。

  戴西西立刻湧起不詳的預感。

  龍崎拿起薯片「哢噠哢噠」的看好戲。

  安室透語氣不善:「還有遠山同學。」

  戴西西:「是……?」

  「知道我要說什麼吧。」

  「是、是……」

  「你的決定?」

  「……呃,這個……」

  戴西西心想說不定從此以後控水與不死的能力都沒了。

  只有一次生命啊……

  眼瞧她眼神放空,安室透傷腦筋,決定從她的弱點出擊。

  「遠山同學。」

  他正色道,神情認真嚴肅。

  「……是!」

  「我喜歡你。」

  「……」

  戴西西陷入漫長的沉默。

  ………………哈?

  「啪啪啪啪。」

  龍崎放下薯片袋開始鼓掌。

  四周偷聽的人全都迅速豎起耳朵。

  戴西西懵了一瞬。

  她仔細辨認安室透的神情,好……是普通意義上的喜歡,和戀愛感情沒關系。

  四周詭異的氣氛絲毫沒有影響安室透,他不為所動,繼續出擊。

  「如果你死了,我會很難過。嗯……一想到共同作戰的同伴自殺喪命,說不定會心碎而死呢。」

  戴西西:「……」

  不,心碎而死什麼的……堅強如你不太可能吧……

  「還有這裡的大家,今天可是被你嚇得不行,或許會在夢中驚醒猝死。」

  周圍的人為了印證他的話一樣,紛紛迅速點頭。

  戴西西:……這也太誇張了,有到噩夢的程度嗎???

  安室透看著她。

  「所以,不要再隨便放棄自己了。」

  龍崎目不轉睛看了無法言語的戴西西好一會,把手上的碎屑擦在安室透身上,再次拍拍她的頭。

  「是這樣沒錯,遠山同學,」他說,「不過安室先生好啰嗦,暫時別管他了吧。」

  硬了。

  安室透的拳頭這次是真的硬了。

  ……

  ……

  地下室的空氣慢慢變得沉悶,眾人安靜的發著呆,在黑影闖入前做最後的休息准備。

  龍崎似乎並不在意那些黑影的事,小小呼出一口氣。

  「餓了……」

  戴西西把餅干推給他。

  「不要,這個糖分不夠……蛋糕吃不了,巧克力也沒有。」

  「砂糖也沒了。」安室透道,「怎麼樣,大偵探,能結束案子了嗎?」

  沒指望得到確定答案的安室透,被他下一句話驚住了。

  龍崎右手撐臉,左右搖晃身體。

  「是啊,差不多也該從這裡出去了。」

  一語驚堂,原本沉浸在戴西西&安室透、安室透&龍崎、龍崎&戴西西大三角的八卦裡的眾人紛紛「咻」一下抬頭。

  「能出去???」

  龍崎聳聳肩,平淡的指出。

  「除了魔物以外,這次的事件沒有任何難度。」

  所有人:……不,對我們來說太難了。

  這就是大佬智商上的碾壓嗎。

  為了盡快補充進糖分,龍崎不想再拖延時間了。該知道的都擺上桌面,剩下的不過是讀出。

  在擁擠的健身室內,為了照顧普通人的智力,大偵探屈尊降貴的仔細解釋,聲音清晰冷靜。

  「先從游戲說起吧。」

  眾人屏息。

  「和魔物進行約定的『首領』已開始過兩輪游戲,但遠遠沒有這次規則復雜。前兩次的簡單勝利讓首領認為,多增加規則等於增添趣味性,並沒有想到自己會因為意外而手忙腳亂,並且愚蠢的忽視了魔力運轉的代價。」

  壓根不在意他的話是否在首領的心髒和膝蓋上接連狠戳傷口,龍崎道。

  「第一個意外是遠山同學。未知才會帶來最大的恐懼,擁有奇怪情報並分享出來的遠山同學讓游戲從一開始就出現根本性偏差。」

  「第二個意外是安室先生,他和遠山同學的武力能制止私下械鬥的可能性——啊,再加一個安室先生喜歡多管閑事,總是私下裡把吵架的人分開——從而極大減少死者的數量。」

  「死亡人數並沒有達到預期,導致魔物的魔力匱乏,而這一點首領並不知情,要麼是魔物沒有與他進行這方面的交流,要麼是無法交流。總之第三,首領並不知道意外增加的捉迷藏活動。」

  「第四則是我們的好運,被放在地下室門口的蒙斯洛特玩偶,為我們爭取了這一點小小的時間……獲得勝利的時間。」

  「至於折原先生……說實話,雖然你慫恿首領將原本的活動三改為除掉遠山同學——很有效的方法,失去遠山同學,這場游戲表面的平靜很快會被打破,她是多諾米骨牌的第一張——但客觀上,感謝你的提議,加速了魔力的崩潰。」

  「要說為什麼——『指定』某人的行為比活動二中隨機挑選凶手更不『公平』,魔力的消耗更大。」

  龍崎的視線一個個掃過眾人,掠過微妙笑著的折原臨也,最終固定在靠牆而立的那個人身上。

  「『首領』先生,沒有弄清楚神話裡魔力的運轉原理,是你的失誤。」

  「首領」——河合放下抱臂的雙手,右手搭在腰側握著什麼。

  他冷冷注視龍崎。

  河合身旁的人嚇得紛紛逃開,那一塊地立刻空了大片無人敢靠近。

  安室透背對戴西西以單膝半跪的姿勢掩蓋蓄勢待發,握住小刀藏在身後。

  龍崎平靜的看著河合,伸出兩只手指。

  「在我們抵達的第一天就殺人,暴露了兩個事實,一是你知道如果不完成活動,會有人隨機死亡。二是你在挑動混亂的發生。」

  「很遺憾,事情沒有按你的想法進行。那些神話書不應該留在這棟房子裡。」

  「愛上精靈的國王與解開謎題的騎士,那之後所有涉及神話和神秘時期的魔力的傳說故事,都有提到要得到什麼就要拿什麼同等的東西去交換。」

  「『公平』是魔力運轉最基本的、無法違背的原則。」

  「如果你只是單純的愉悅犯,想要親身體會游戲的樂趣,沒必要把自己置入這種等級的險境。暴走的活動四出乎你的意料,但你沒有脫離游戲——或者說,不能脫離。」

  「同樣被追殺,同樣身處於此。沒有蒙斯洛特的玩偶、沒有遠山同學,你會確實死在這兒。」

  「一百人的廝殺,最終剩下的人分得50億——這是你單方面制定的規則,參與者沒有全部同意。」

  「強制的參與並沒有付出同等的代價。」

  「『捉迷藏』死了十多人,黑影的力量卻沒有增強——我猜,這是因為他們還沒有真正死亡。」

  河合難看的臉色證實龍崎的正確。

  「游戲確實著准則——『公平』。」

  「游戲沒有結束,勝利者沒有決出,因此,不能從中收割『死者』,這是魔物在游戲後才能享用的戰利品。那些在游戲裡中死去的人們並沒有真正死亡,他們被魔物隱藏在某處,緩慢的吸取生命力,但遠遠不夠,魔力仍然無法支撐。」

  「不平等的魔力收支、強制的游戲參與、僅僅50億的獎勵——與要付出的一百人的生命。」

  「代價和收獲放在天平兩端根本不相等。」

  「因此這個游戲,存在隱藏的通關條件。」

  龍崎站起來,微微偏頭。

  「『找出首領』——即為全員通關條件。」

  「這就是游戲最大的公平。」

  他的左手握住右手腕,向上舉起。

  「是你輸了,『首領』先生。」

  龍崎以手做槍,平靜的瞄准河合的額頭。

  「砰!」

  世界第一的偵探漫不經心宣告。

  ——「游戲結束。」                           

  作者有話要說:

  L,在己方血量僅剩1的情況下,絕地反殺!(鼓掌


第128章 第十四章

  在龍崎吐出「砰」的同時,河合同時掏出槍衝他射擊。

  安室透如離弦的箭眨眼間出現在河合眼前踢飛手/槍,龍崎動也沒動,只微微偏頭,射偏的子彈「咚」一下嵌入天花板。

  「嗚呃!」

  河合被安室透一個反剪摁在地上。

  龍崎慢慢走過去。

  「……果然,」他若有所思道,「在推理中途你是不能打斷的。好了,現在快點把我們……」

  轟隆!

  地面發出雷鳴般的地震劇烈搖晃,健身器械「嘩咚」的接連摔下,眾人大叫著混亂躲避。

  安室透險些按不住河合,下一秒,詭異的漆黑霧氣自地下室的地板升騰而起,驀地包住河合將他緩慢的吞下去。

  河合恐懼的慘叫:「不、等等、不要!!!別過來!!!」

  安室透下意識要去拉他,被龍崎攔住。

  如同厚重的粘膜包裹,河合身周的黑色霧氣泥淖般將他下拽。

  「不、不要!!救我——求求你們!救我!!」

  室內不知何時突然出現了影影綽綽的人型影子,飄飄搖搖什麼模樣都有,這些五官模糊的人們盯著河合默然不語。他們與活著的人們一同擁擠著自上而下俯視罪魁禍首的下場。

  死者的幽靈來向他復仇了。

  沒有一個人出聲,在寂靜的擁擠的昏暗地下室裡,他們注視著河合慘叫,直至徹底被黑霧吞沒。

  而整棟房子的強烈搖晃仍未停止,千葉星在慌亂中護住戴西西。

  ……

  此時的二樓陽台,魔物迅速將河合兩三口咬斷吞咽下,後者已然瞪大眼睛斷氣。

  黑色霧氣中翻湧血紅的肉塊,「隆隆」封閉這棟房屋的結界轟然散去。

  然後——

  黑色霧氣突然凝固,不斷急迫的縮成極小一團。

  陽台上猝然消失魔物的身影。過了一會,從地下室逐漸延展蔓延出另一個純黑的影子占據空白地面,翻湧虯結,最終固定成一動不動的霧氣,死氣沉沉。

  ……

  地鳴漸漸停下來。

  千葉星戰戰兢兢的松開抱頭的手,向四處小心張望。

  「……結束了……?」

  她問出所有人的疑惑。

  龍崎雙手插褲袋,懶洋洋的拖拉著鞋出門。

  「龍崎……!」

  有人急急忙忙制止他,他無謂的擺擺手。

  「沒問題,」他散漫道,「已經沒有敵人了。」

  他們心驚膽戰的探出腦袋,正如龍崎所言,黑影全都消失不見。

  客廳亂成一團,破敗的裝飾和吊燈落了一地,先前戰鬥的碎玻璃和小刀還卡在地板上,灰塵的氣味沉悶又難聞。

  他們試著去推大門,竟然發現能打開。

  「喂——快過來!」

  他們衝裡面大喊,沒來得及分享這份喜悅,大喊一半卡在脖子裡。

  「……這是……怎麼回事?」

  他們茫然的四顧。

  門外並非意想中的公路、綠植與現代社會,而是一片空茫。

  純黑色的空間如同一個圓球將整棟房屋圍住,庭院的草地漂浮在空間中,連帶著別墅與世隔絕。

  「究竟……發生了什麼……」

  他們下意識求助的看向龍崎。

  龍崎仰頭望著純黑的空間,咬住指甲深深皺眉。

  ……

  千葉星陪在戴西西身邊,不可思議的小聲問。

  「沒有外面是什麼意思?」

  高裡要撫摸著身邊的狀似柴犬模樣的生物——他的使令之一,能根據主人的心願變換外表,自從魔物放棄壓制他之後,使令便能出現在他身邊——回答道。

  「我們還被關在這裡。」

  沒能出去這件事,要說最不可思議的人當屬戴西西。

  她對龍崎比誰都更有信心,那個龍崎、那個包攬了世界第一二三偵探排名的作品設定智商最強的人,他說游戲結束那肯定就是結束,找出首領就能出去絕對沒錯。

  不可能有錯,他會推理錯誤除非世界在根本性上出了問題。

  終於看到曙光,卻沒想到僅僅只是小小的燭火,信念破滅帶來的打擊是巨大的,大多數人完全變灰的躲在角落裡啜泣。

  唯一的安慰就是先前在活動中被判定死亡的參與者當真沒有死去,他們昏迷的被發現在二樓的一間房間裡。

  龍崎猜測,他們的死是魔物制造出的幻覺,為的是增加參與者心理壓力,加速游戲結束。

  半點爬起來的力氣都沒有的戴西西沒能去看一眼緒方美紗,安室透看穿她的想法那般,一邊幫她把血漬擦淨,一邊沒好氣道他們只是失去意識,沒有生命危險,先管好自己吧。

  有人說了值得注意的情報:二樓的陽台仍然打不開。

  戴西西動彈不得,也沒辦法上去瞅瞅判斷魔物是否還在那兒,把他們關起來的原因又是什麼。

  而大偵探龍崎此刻終於來了一點興致。

  他認為先前那個拙劣的游戲一點挑戰性也沒有,現在這個倒有讓他稍稍認真的價值,開始整棟房屋再次旁若無人的使勁翻找。

  安室透擔心他亂來,安頓好戴西西後跟了上去。

  躺在地上的戴西西:「……」

  對不起,但她真的磕到了一秒奇怪的cp(。

  怕她昏過去就再也醒不過來,千葉星和高裡要在她身邊有一句沒一句的陪她說話。

  千葉星努力做出可靠大人的樣子(盡管事到如今她已經沒什麼年長者的尊嚴了),一會幫她測體溫,一會塞東西給她吃。

  「高裡同學的使令真可愛。」千葉星不熟練的找著話題,「是叫什麼名字呢?」

  目前完全失去作為麒麟記憶的高裡要:「……我也不知道。」

  話題中斷。千葉星在心裡使勁捶打不爭氣的自己,絞盡腦汁換下一個。

  「那、那……現在應該還在讀書吧哈哈哈哈,學校生活愉快嗎?」

  長相俊秀看起來成績也不錯應該很受歡迎吧?

  「……目前想要休學。」

  被排擠被校園暴力被當成奇怪的信仰像征在學校真是一秒也呆不下去了。

  千葉星:「……」

  徹底認清自己不擅交流這件事。

  一只白色的手從高裡要的影子裡伸出,輕輕為戴西西拭去唇角的餅干屑。

  是高裡要的女怪。

  「……」高裡要有些奇異,「……他們好像在感謝你,遠山同學。」

  戴西西:「……?為什麼?」

  高裡要微微笑了一下,沒有回答。

  大家送來的零食沒一個人拿回去,哪怕是現在房子裡已經沒有多余的食物了,他們寧願餓著肚子躲到一樓去,說什麼也不接受戴西西一起吃的邀請。

  「說起來,」高裡要問,「千葉小姐從這裡出去之後想做什麼?」

  千葉星被他問住了,低頭想了好一會。

  她的人生無聊得每一天都毫無變化,幾乎可以預見未來幾十年。便利店零工不可能做一輩子,她的學歷也不足以支撐企業求職,實際上,整個環境對女性的就職非常苛刻,對跳槽過的人也有天然抗拒。

  她能想到的最好的結局是嫁給一位工作穩定的人,每天家務十五個小時以上,等熬到丈夫去世,就能得到人生中最後的短短幾年的自由。

  然後她又看向戴西西。

  我要用她換來的命去過這樣的人生嗎?

  「……」

  過了好一會,千葉星不太確定的,用她此生最大的勇氣道。

  「我想……去學家政。」

  一想到要和老師說話跟一群人在同空間裡交談並忍受別人的評頭論足,千葉星簡直眼前一黑。

  她艱難道:「想去看看……不同的人的人生。」

  想讓自己……成為獨一無二的,能配得上她正視的人。

  貼在一旁的原田悄悄湊過來加入話題。他餓得不行,使勁憋著不去看戴西西身邊那一圈食物。

  「你覺得……」他沒什麼底氣的問戴西西,「我適合干什麼?」

  戴西西有些懵。問她???

  「呃……」她謹慎道,「您做您喜歡的事就好。」

  「我沒有喜歡的事,」他低落的垂下腦袋,「你喜歡什麼?」

  ……難不成她喜歡什麼他就去做麼……戴西西覺得這樣不太好。

  沒想好怎麼委婉和他說,安藤一把摁住原田的頭。

  「自己去想你的事業,別啃老別宅家,身為一個人就去給我好好工作。」

  履歷光鮮哪怕性別受限也在職場上打拼出中層職位的安藤瀟灑仰頭。

  「宅只會讓自己的視野越來越小,人越來越猥瑣。想被人尊敬、想變得人格完整、想成為優秀得能讓自己喜歡……就別光是嘴上說說,給我拿出實際行動來。沒錯,先從你那拖延症開始改起。」

  周圍無數偷聽者感到自己膝蓋狠中了一箭。

  胖胖的大叔谷口也蹲過來。

  「如果能出去……」他暢望著,「希望能回去陪兒子打棒球,他的比賽我一直沒能看,工作太忙了……假如有下次,我請假也一定要去。」

  家庭主婦的金井女士也嘆了一口氣:「我倒是沒別的什麼心願,只想回去之後和出軌的老公打一架離婚。老娘忍夠了。」

  大家敬佩的望著她。

  「啊啊不過這個年紀離婚也很吃虧,嘖,服侍了他這麼久,分不到多少錢……喂,千葉,」金井說,「你是哪兒的人?留個聯系方式吧,到時候我們一起去學家政。」

  千葉星受寵若驚。

  讀大學的松尾晃來晃去,一語驚人。

  「我出去之後,遠山同學願意接受我的求婚嗎?」

  原田炸毛:「喂你給我等等!」

  安藤:「這種話可不是聽聽就能算的啊!」

  千葉星:「遠、遠山同學不會同意的……應該不會!」

  松尾想衝過來握戴西西的手,被金井啪一下打開。

  「我家很有錢的,你想要什麼都行。」

  戴西西:「啊這……我不太差錢,謝謝您。」

  松尾:「……嘖。」

  松尾:「也是,你這樣的人,誰不會把錢送給你呢。」

  戴西西:這倒沒有,她的錢都是自力更生(打劫賭場)賺來的。

  他們興致勃勃的討論今後的生活。

  明明現在誰也不知道能不能出去,明明這就像賣火柴的小女孩,只憑借微弱的火光在寒冬取暖。

  然而他們圍在戴西西身周,為逐漸意識模糊的她撐出若無其事的快樂。

  安藤極輕的推了一下戴西西。

  「喂、你還沒說你想做什麼呢。」

  戴西西因為這個動作醒了一下,一時又開始昏沉。

  「是啊……」她說,「我想做什麼……」

  傷口已經不疼了,只是身體涼得厲害。如果真的失血過多傷重而死,希望不要嚇到大家……

  她努力找回意識,眼前朦朦朧朧。

  她原本是一個沒什麼欲/望和愛好的人,一天中打發時間多靠讀書。

  吃山珍或粗茶、穿錦衣或棉布都沒什麼區別。想和所愛的人在小小的房子裡過一輩子,只要這就足夠。

  她的朋友現在不在此處,不必擔憂祂為了自己付出什麼代價實現願望。

  因而,戴西西能坦誠道。

  「我的話……能再見到從前的同伴和朋友就好。」

  千葉星抿嘴笑了一下。

  「這樣的事,出去就能做到啦。」

  個高的壯漢也加入話題:「我外面的兄弟都很熱情,大家要不留個聯系方式,出去之後請你們吃飯。」

  「說什麼呢,我請你們!」

  他們討論得正熱鬧,突然聽見同樣一道清澈的聲音蕩入大腦。

  ……

  【——嗒。】

  宛如一滴水自高處滴入深廣的湖泊。

  千葉星發間的發飾「咻」的突然墜落至戴西西掌心中。

  這朵透明雛菊璨然的、在昏黃的地下室中炫麗綻放,晶光熠熠。

  整個房間因雛菊的剔透閃亮而顯出光彩。

  「什……什麼?!!!」

  眾人張大嘴吃驚不已的看著這一幕。

  龐大的魔力從千葉星的水雛菊中流轉,大地微微震顫。

  不屬於任何人的清朗男音從宛如神話中的雛菊傳出。

  「嗨嗨!」

  虛空的人影自雛菊中浮現。

  如同奇跡般——

  冠位魔術師、王的引導者、花之魔術師,在漫天飛舞的花瓣中現身於這窄小的地下室。

  戴西西徹徹底底愣住了。

  梅林自半空漂浮落在她身側。

  虹色長發的半夢魔輕佻笑著,旁若無人的單手放在胸前,向她微微鞠躬。

  「——你的願望,我確實收到了。」

  「……」

  「…………」

  「………………」

  眾人目瞪口呆。

  戴西西:「…………」

  戴西西爬都爬不起來,震驚得腦子瞬間清醒。

  等等——

  等等等等!!!!!

  欸、欸欸欸欸欸欸?!!!!!!!!!!

  「——————梅、梅林先生??!!!!!!」                           

  作者有話要說:

  你的願望,我確實收到了——捏他xxxholic

  ·


第129章 第十五章

  「……!!」

  安藤倒抽一口冷氣,抄起啞鈴往梅林腦袋上砸去。

  「——這是什麼東西!」

  她一邊死命敲打一邊尖叫。

  「現在的魔物都學會用臉來坑蒙拐騙了嗎!!我是不會上當的!!!」

  千葉星撿起水雛菊燙手般遠遠扔掉。

  「遠山同學!快躲到我背後!」

  原田:「這裡有河合的手/槍!」

  「誰敢用這個啊!」

  「疼疼疼!」

  梅林抱頭亂竄。

  「等等!我不是什麼可疑人物!也不是魔物!」

  「誰會說自己可疑啊!這家伙一看就不是好人!看看那魚鰭一樣的耳朵!奇怪的頭發!」

  「哪個正經男人會隨地飄花啊!」

  「安室!安室在哪兒!!龍崎也行!!!救命啊啊啊啊!」

  地下室亂作一團。

  戴西西在眾人層層包圍保護下顫悠悠伸出一只手,拼死阻止。

  「等等!他不是壞人!是我的、我的前同事!!」

  ……

  好不容易冷靜下來的眾人瞪著梅林。

  可疑至極!!!每個人眼裡寫滿警惕。

  安室透和龍崎聞訊早早趕來。

  安室透;「你說這是誰?梅林?」

  龍崎:「前同事?」

  安室透:「該不會是被騙了吧?那個亞瑟王的老師?」

  龍崎:「交友真廣泛啊遠山同學。」

  安室透;「梅林是我們世界的神話人物吧?」

  龍崎:「欸……居然真的不是人啊……」

  梅林盤腿開朗坐著。

  「沒錯沒錯,就是我哦,傳說中的大魔術師!」

  原田:「……誰啊?」

  安藤:「不認識,異世界的大人物嗎?」

  松尾:「可惡,要被近水樓台了嗎……!」

  藤村:「……話說為什麼會出現啊……」

  千葉星:「好、好像是我的發飾……」

  原田;「雛菊?『傳說能給予佩戴者好運與魔力』……那個居然是真貨嗎?!」

  梅林笑眯眯點頭:「不僅是真貨,還是希爾德小姐做出來的哦!」

  眾人面面相覷:「希爾德,誰?」

  戴西西虛弱的指指自己。

  安藤:「……」

  安藤崩潰:「好可疑!你這家伙為什麼這麼可疑啊!!!比那邊的魚鰭耳朵可疑數百倍!!要不是知道你是什麼人第一個懷疑的就是你啊!!」

  龍崎為她開脫:「畢竟是遠山同學,有很多秘密也很正常。」

  安室透:「這就是所謂的『A secret makes a woman woman』吧……」

  安藤:「為什麼你們兩個一點都不驚訝?!」

  安室透:「嗯……怎麼說呢,感覺無論什麼發生在遠山同學身上都不意外。」

  龍崎:「那種性格必定是經歷許多異常才能養成的,稍微推測一下就能知道了。」

  安藤:「……」

  MD感覺自己的智商受到了嘲諷。

  被這次游戲錘煉得神經堅固的龍崎已經不會為區區梅林而大驚小怪了,他拉回跑遠的話題。

  「所以,這位傳說中的偉大魔術師,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半夢魔的虹色長發鋪在身周,花朵不斷凋零開放,他那令人側目的非人氣質使他的笑容顯得失真。

  「因為聽到了希爾德小姐和大家的願望。」

  戴西西:「……啊?」

  水雛菊從角落飛來落到梅林掌心——這一幕讓沒見過世面的人類紛紛抽氣——他旋轉著無葉的枝干,水雛菊在昏暗的室內折射耀眼的光芒。

  「該從什麼地方說起呢……蒙斯洛特的消亡?」

  「那不是成千上萬年前的事了嗎,」原田吐槽,「這也太久遠了。」

  「嘛嘛,」梅林爽朗道,「反正就是那什麼,蒙斯洛特在神話時代終結之時留下的遺願。」

  安藤:「這個『反正』裡面是不是省略了很多重要的信息啊!」

  梅林輕快的揮揮手:「都是些不重要的過去——簡單來說就是蒙斯洛特們死前想再見一次母體。」

  「……」戴西西怔了一下。

  「哈?」白井道,「母體……創世之母嗎?」

  梅林頷首,折射復雜耀眼光芒的水雛菊與他的眼瞳交映著漂亮的光。

  「沒有什麼復雜的充滿陰謀的內/幕,蒙斯洛特死前的遺願只是遺願,一團思念的凝結體而已,原本會隨著時間的流逝,在星球毀滅之時消散。但沒想到,它們的遺願竟然有實現的一天。」

  他微笑著手撐下頜,彎起的眼眸中沒有絲毫人類情感。

  「與『母體』極其相似的靈魂降臨了。」

  仿佛意識到他的意有所指,陸陸續續有人不安的看向戴西西。

  戴西西心道這不能說是極其相似,只能說是一模一樣。

  「……總之,」梅林清爽的笑起來,說著真假難辨的話語,「因為希爾德小姐出現於此,蒙斯洛特們殘留的魔力被激活,聚集起來封閉了這棟房屋,形成了詛咒,希望她能永遠留下。」

  在漫長的時間裡,這小小的願望被扭曲成了詛咒。

  龍崎的重點偏到另一個方向,若有所思:「所以我的推理是正確的,被封在這裡與河合無關。」

  安室透心道這個時候還在在意自己的勝負麼?偵探都是這麼執著的???

  「當然啦,」梅林歡快的拍拍手掌,「要祛除詛咒的方式也很簡單,由我們——異世界的英靈發發寶具就可以完美解決本次事件啦!」

  千葉星:「寶具?」

  松尾:「英靈?」

  眾人齊齊疑問:「那是什麼?」

  梅林愣了一下,肉眼可見的如同癟掉的氣球扁了下去。

  「什麼,竟然一點都沒有我們的傳說嗎?」

  他碎碎念,「原以為希爾德至少會在潛意識裡創造出類似的故事……不……這也是能想見的,她不會干擾人類的信仰自由——啊啊可惡,這就是吉爾伽美什王把我踹過來的原因嗎,『我可是最古老的王快給我跪拜』『你誰啊?』不想出現這樣的對話是嗎!一定沒錯吧!」

  抱怨後他很快打起精神。

  「沒聽說過我的大名,那麼信仰之力也會大大削弱,一發寶具估計不夠,得去找迦勒底的英靈們一起上,事情變得麻煩了。」

  他對戴西西道。

  「原本以為只需要你和隨便哪一個英靈簽契約——順帶一提想做你臨時從者的英靈還挺多,他們正在那邊為此打起來了——然後放一發寶具就行,不過目前看來,得這棟房子裡的人類都契約才行,否則寶具的威力不夠。」

  戴西西有些疑惑:這詛咒這麼強的嗎?

  面對未知的奇奇怪怪的名詞,大家都有些猶豫,互相看看彼此。

  而龍崎在此時問道:「為什麼要救我們從這裡出去?」

  安室透微眯著眼睛笑道:「前同事情?」

  梅林側頭向他們望去,直直看了好一會。

  「哎呀……」

  他答非所問語調誇張的道。

  「真是漂亮的靈魂啊。」

  半夢魔微微眯起的眼睛顯出非人的神秘和意味深長。

  「結局也很有意思呢,命運竟然被改變了嗎哈哈哈哈哈哈……」

  戴西西聽見關鍵詞立刻豎起耳朵:改變???什麼改變??死小算是子供番安室透姑且安全但L的命運被改成什麼樣了???

  梅林恰巧在此時向她瞥來:「嗯……這邊的命運也改變了呢。」

  戴西西:「……???」

  沒有深入談下去的意思,梅林站起來,魔杖底端輕輕點地。

  淺色的花瓣自中心擴散,花香席漫整個房間。

  戴西西感到自己的傷口發癢,在短短時間內收攏愈合大半。

  「要說原因嘛——」

  梅林對恢復了體力和傷口而驚異不已、正面直迎「居然真的有魔術啊啊啊」的世界觀被刷新的眾人輕巧道。

  「希爾德小姐在制造這朵雛菊時注入了魔力,這份魔力經歷漫長的歲月,依照其最初的主人的心願,來到她的身旁。」

  仿佛聽見那個小小的女孩,在裙擺飛揚的夜晚與她拉勾,臉頰旁別著凝結的水雛菊露出笑容。

  ——讓我再見到你,好不好。

  剔透晶瑩的水雛菊漂浮至梅林眼前,「叮」一下轉瞬化為粼粼的光芒,終於消散在半空。

  「雛菊作為魔力的供給源聯通了異世界——它將你們強烈的心願傳遞至迦勒底,而我的御主決定回應你們。」

  千葉星疑惑的喃喃:「……我們的……心願?」

  梅林揮動魔杖,彩色的光芒照亮了整棟房屋。

  「這裡是母體誕下的世界,魔力消亡的如今,有些運轉規則仍確實的保留著。」

  他點了點自己的額角,清朗的語氣中含著某種深長的意味。

  「你們知道嗎,河流、海洋、天空和大地殘存著些微魔力,會回應陷入絕望不斷向其祈求的生物。」

  「——純粹的心靈能得到『她』的庇護。」

  梅林的視線越過眾人對上戴西西,後者微微睜大眼睛,看到她的這個表情,梅林笑眯眯的點頭肯定。

  「就是這個,你們——在這裡的人類發出足以震動母體魔力的同一個祈願。」

  【求求你,活下去——】

  「如果不是純粹的、毫無雜念的祈願,是無法傳遞給我們的。」

  圍在傷痕累累的她身周的人們,大哭著發出同樣的聲音。

  這聲音激活了雛菊中儲存的魔力,連接上遙遠異界的迦勒底。

  當然,由於異世界有時間差,稍稍延遲了一會。

  花瓣飄飄揚揚,被籠罩的人們感到久違的溫暖,細碎的光暈點綴在他們身上仿佛擁抱。

  他們尚不知道自己做了多麼了不得的事。

  「並非是我來拯救你們。」

  半夢魔握著魔杖。

  宛如真正的人類那樣對他們微笑。

  「——創造了奇跡的,正是你們自己。」                           

  作者有話要說:

  因為透子的嘴炮L的命運被改變啦,回到DN原世界線不會死了!!

  ·

  這章最後梅林的話讓我想到之前有個妹子推給我的文的文名(雖然我還沒來得及看orz

  人類皆偉大

  ·

  存稿還剩六章,卷五還差三章,我這幾天在准備辭職的事情,不太適合寫文,大家先看,請暫時別寫長評拜托拜托了加更的話日更就撐不住了(土下座),我盡量保證日更結束前把卷五寫完(雖然最近的劇情也沒啥好寫長評的【。

  再次感謝觀看和留言的大家!!!


第130章 第十六章

  「嗯……這位是吉爾伽美什王,人類最古老的英雄王。」

  戴西西端正坐著,為戰戰兢兢的己方人類介紹他即將要臨時契約的英靈。

  面對未知而猶豫不已的大家,戴西西義不容辭的擔任起安利重責,開啟拉郎配工作(不是)。

  吉爾伽美什王(Archer),fate系列最強之一,在從者中的傲慢也是屈指可數的,因為討厭神明對自己指手畫腳便斬斷與神明的聯系,讓他們迎來諸神的黃昏。

  沒有弱點——非要說的話摯友除外——「讓步」這種詞彙根本不可能出現在他身上,徹徹底底的「贊同我是死,否定我還是死」的暴君主義。

  ……要給這樣的英靈找御主(哪怕是臨時的),除了白野、立香和遠阪凜,戴西西想不到還有誰能(劃掉)這麼倒霉(劃掉)。

  戴西西極其禮貌的謙遜的:「您看這位先生還滿意嗎,吉爾伽美什王。」

  吉爾伽美什冷笑一聲,薄唇一張就要說出冷酷的評語。

  戴西西甚至不用他的聲音發出,立刻接上:「好的好的下一位!」

  吉爾伽美什為她的無禮瞪了她一眼。

  戴西西心道這位男士好不容易從游戲裡逃出生天可不能死在英雄王的語言攻擊下。

  他們此時隔著梅林做出的魔力屏幕,雙方像是相親一樣面對面對彼此評頭論足。

  更正,是吉爾伽美什王單方面評頭論足。

  恩奇都從吉爾伽美什身側繞道前面。

  「說得未免也太久了……」

  恩奇都的聲音在面對好友時,不同平常的無機質和非人感,不如說,感情有點充沛過頭,表情也變多了。

  「換我來吧,我都可以哦……嗯我看看,這個不要、那個也不要、發型好奇怪、感覺建立不起羈絆呢……只有這些人麼?」

  吉爾伽美什:「說什麼都可以!這不是比我還挑剔麼!」

  一旦和好友在一起就會變成吐槽役的英雄王。

  戴西西心道這裡可是有一百人,這都找不到相親得持續到什麼時候啊……晚飯前能結束嗎……

  恩奇都眼珠一轉,對上她右手邊的千葉星。

  「……」

  千葉星緊張:「!!!」

  怯生生的,像小動物。

  恩奇都看了她一會,眼睛彎了彎:「這位小姐,願意成為我的臨時御主嗎?」

  千葉星震驚:「……欸?!!我、我麼?!」

  好樣的搞定一個。

  把千葉星交給梅林和恩奇都訂立臨時契約,戴西西利索招呼下一人。

  原田規規矩矩坐過來,因為靠她太近而感到呼吸困難臉頰通紅,這幅(暗戀不可能成的)模樣深深打動了清姬。

  又是一對成了!

  女神伊什塔爾不耐煩的一手推開吉爾伽美什。

  「你怎麼還占這兒的位置,走開走開,我看看……呼,那個女人,對、那邊那個!我喜歡你的手鏈,就是這樣,寶石的美麗必須要大塊切割才能顯出剔透,就你了,過來過來!」

  戴西西衝安藤比「安心」「是個傲嬌」「有共同語言」的手勢,安藤蹬蹬的快樂奔過去和異世界女神跨界討論不同區域的寶石硬度和切割。

  而梅林。

  梅林趁拉郎配這短短時間,勾搭上剛醒來的緒方美紗,使出老一套招式「臉+聲音+魔術花」試圖攻略。後者看他的眼神冰冷極了,就差把「別來煩我」「男人離遠點」寫在臉上。

  也有英靈皺著眉打量戴西西。

  「……看起來比之前好些了,」英雄王(caster)道,「沒了那個東西的影響,你總算能脫離厄運了,早和你說過,和那個待在一起沒什麼好處。」

  恩奇都從英雄王(Archer)那兒過來,順手微笑著按住英雄王(caster)的肩膀。

  「摯友啊,假如那邊的邪惡女神說,我不在你身邊最好,你會怎麼辦。」

  「弄死她。」吉爾伽美什(caster)和吉爾伽美什(Archer)異口同聲道。

  沉默片刻後,英雄王(caster)「呿」了一聲。

  「算了……那邊的小丫頭,你愛怎麼樣就怎麼樣吧。」

  戴西西:「……」

  被說動了!!!

  那個天上天下唯我獨尊地英雄王(兩個)居然被說動了!!!

  這世上能讓他改變主意的果然只有恩奇都!!!

  這對基友為什麼要給她吃狗糧!!!

  而藤丸立香極欣慰的(像個老父親一樣)。

  「太好了,希爾德小姐……」

  他和瑪修並肩向她望來,神情溫柔。

  他似乎想說很多話,但最終只對她揮揮拳頭打氣。

  「只要活下去,就會發生好事哦。」

  戴西西不由失笑。

  「……嗯。」

  她同樣柔和的回望這位人類最後的御主。

  「讓您擔心了,抱歉。」

  藤丸立香笑了:「能讓我擔心你,我很開心。」

  雙方「pikapika」的粉色氛圍被聞訊趕來的黑貞和岩窟王強硬打斷,「御主你看那邊哈哈哈哈杯子竟然是圓的呢」拙劣的借口將他拖走。

  戴西西:「……」

  辛苦了藤丸君,迦勒底全滿羈絆真是不容易啊(。

  和英靈嘮嗑幾句,她暫時閑下來,龍崎蹲在她旁邊「唔」的拖長音。

  「之前雛菊是這麼個用法啊……英靈真是有趣,在我的推測以外。」

  「……?什麼?」

  「你之前不是對安室先生說『千葉小姐就拜托你了』這種話嗎……單獨把千葉小姐剔出來,說明她有什麼重要之處吧。」

  他懶懶道。

  「但那是不能對我們明說的事情,你不確定哪裡藏有折原臨也的竊聽器,如果被其他人知道那朵雛菊的特殊,九成會爆發衝突,哪怕別人忍得住,折原臨也也會挑撥他們的神經。」

  戴西西在這時候反應過來了:「……所以您先前說我活下來比您更有利是指這個啊……」

  「沒錯,河合很笨,手段又粗糙,安室先生早晚能猜到,有沒有我區別不大。」

  戴西西有些愣了。

  所以……哪怕龍崎那時候也猜出游戲中死去的人並非真正的死亡,卻也敢賭她能靠雛菊最終翻盤嗎?

  多麼亂來啊啊啊啊!!!

  雖說她才是那個容易被人說亂來的人!!!但龍崎在這方面也不遑多讓啊!!!

  而龍崎還沉浸在推理中。

  「……但有什麼地方,還是很奇怪。」

  戴西西:「……?」

  戴西西:「您是指『亞瑟王是個女孩』這件事嗎?」

  龍崎:「?!!」

  路過的安室透:「??!!」

  你說什麼.jpg。

  瞳孔地震.jpg。

  ……

  能成為英靈的從者大多脾氣獨特(的爛),好在迦勒底家大業大,脾氣好的英靈也不少,勉勉強強就要湊滿一對一。

  為求省事,龍崎和弓兵衛宮結對,安室透則找了迪盧木多,高裡要和貞德(白)的組合讓戴西西覺得這就是靠相性決定的命運的一對,松尾和傑克讓前者大呼「欸我是男媽媽嗎???」。

  眼瞧戴西西還在苦口婆心口干舌燥的為弱勢人類找好從者,龍崎懶懶散散找了個靠牆的地方蹲著。

  「給。」

  他隨手拿起一瓶水扔給折原臨也。

  同樣靠牆而倚的折原臨也挑挑眉接過。

  「欸……」他的尾音挑高,「真稀奇啊大偵探,你不是遠山同學那邊的嗎,來我這裡沒關系嗎?」

  龍崎問;「你和她是對立的?」

  「……這個嘛。」折原臨也含糊的笑了一下。

  他們安靜的注視著室內,好一會沒說話。

  一樓和二樓的破損程度與地下室不相上下,樓上的通風更好些,但全部人都聚集在這裡,仿佛只要在她身邊就變得快樂。

  折原臨也旋轉左手的小刀,視線向前並沒有看向龍崎。

  「不把我繩之以法嗎,大偵探?」

  「沒有人證和物證,」龍崎喝了一口水,咬著瓶蓋含含糊糊道,「河合已經死了,斷定不了你的從犯身份,那只是我的推理。」

  「憑你的推理不能送我上法庭嗎。」

  「程序正義比實質正義更重要。」

  人的判斷有時候要高於法律邏輯,但人卻必然要活在法律邏輯之下。(注)

  「呵。」

  折原臨也輕快笑了笑,狡猾道:「是呢,畢竟我只是一介情報販子,真正傷天害理的事可沒有做過。」

  龍崎黑色的眼睛望來。

  啊啊,真可怕,折原臨也輕松的想,就像能看穿他過去的惡行與誘導。

  「折原先生……」

  龍崎慢吞吞的,不知是想要阻止他,或者只是單純的刺傷他。

  他說。

  「你很害怕遠山同學嗎。」

  小刀「噔」一聲掉到地上。

  「……」

  折原臨也慢慢的彎腰撿起小刀,臉上掛起假面般的笑容。

  「……哦呀,在說什麼奇怪的話呢。」

  在他們的不遠處,黑發的少女為白井介紹「哈哈哈」大笑出彈幕的法老王,白井一臉「異世界的王都是這幅德行嗎」的表情,藤村拍拍他的肩,指了指自己的伊斯坎達爾王,氛圍輕松到根本看不出片刻前瀕死的沉寂。

  洞見人心的偵探沒有被折原臨也蒙混過去。

  「以緒方美紗為跳板接近她,借河合之手圍殺……除此之外還設計過不少極端情況試探她的反應——自稱愛著所有人類的你為什麼要針對遠山同學?」

  龍崎狀似疑惑,聲音卻平淡而一針見血。

  「難道不是因為你害怕她嗎?」

  「……沒有哦。」

  折原臨也揚起笑臉。

  「我只是愛著全部的人類,遠山同學除外。這可不是害怕,說到底,她是人類嗎?」

  那種不會被暴力強權壓迫而低頭、那種永遠會對弱者伸手、那種被傷害也不會怨恨的人格。

  折原臨也笑著吐出尖銳的劇毒話語:「那也算是人類嗎?」

  龍崎把瓶蓋松開蓋回,手撐著下頜無聊道。

  「折原先生還沒長大啊,像個小孩子一樣。」

  「你……」

  「你愛的根本不是人類,而是能被你掌握在手心中的人偶,他們簡單到任你操控……你太傲慢了,折原先生,你認為只有自己能掌控的才是人類,才會去愛。」

  龍崎問他。

  「你就這麼弱小嗎?」

  「……」

  折原臨也的眼睛緩慢的眯起。極淡的某種陰影覆蓋了他的瞳孔,左手旋轉的小刀寒光一閃。

  龍崎仿佛沒看見他的舉動。

  讀懂他不比破解一件案子更難。

  「說什麼愛著人類,你只是把自己投射到他們身上,以此觀察他們的反應和自己的反應。你在他們的醜惡和掙扎中探索自己的人格。因此在見到遠山同學後,那種宛如衝山谷大吼,回應的並非同樣的咆哮,而是歌聲一樣。你被從未見過的反震回來的人格嚇到了。」

  「……」

  「你不承認她,寧願將她從人類中剔除,也不願意相信就是有那樣的人。」

  龍崎懶洋洋的對折原臨也道。

  「可是她就是這樣的,她就是存在在你面前。越靠近她,被矯正的反而是自己,你越是知道自己無法毀滅她,就越是要毀滅她。」

  他指出:「這就像是痴漢一樣的行為哦,折原先生,再這樣下去哪怕你一直在犯罪的邊緣打擦邊球,早晚也會被送去蹲大牢的。」

  折原臨也沉默了好一會,不甘示弱的假惺惺笑道。

  「謝謝你的提醒,大偵探,我一定會小心的。」

  「欸,不准備放棄嗎?快認輸吧,我已經看到結局了,和遠山同學對上的人不可能會勝利的。不……如果是單細胞的直球選手說不定會有出乎意料的效果,但你不是那種人,出局了,從你那扭曲的性格形成的那天開始就完全出局啦。」

  「……」

  胡攪蠻纏下去對話還能繼續,但沒有意義。總是沉穩不迫的情報販子終於閉上嘴,意識到自己不可能在鬥嘴上勝過世界第一的偵探,沉著臉不快的別過頭。

  視線一旦脫離對話者,總是會不由自主的朝中心的位置望去。

  那個人就像是巨大的光源,與外表無關,她就是那種會讓所有人情不自禁去看她的類型。

  注視她就像注視人類品質中閃著光芒的人格。

  折原臨也設計了緒方美紗與她的決裂,也曾偽裝成弱勢的女性在網絡上接近,挑撥所有與她交談之人的關系,散布流言剝奪她的立身之所……

  他在做這一切時,除了饒有興致想看她的反應外,心中也有一個小小的聲音。

  對接踵而來的噩運和險境,仍能保持堅定到近乎固執的人格,仿佛世間沒什麼能令她屈服。

  哭一哭吧,要是哭出來,說不定我就會認為你是人類而愛你。

  讓我找到你的弱點吧。

  盡管……在真正看到她的虛弱時,並沒有想像中的愉快。

  ……被猜中了啊。

  他心想,但絕不會對龍崎承認。

  ——是他輸了。

  在他眼前,黑發少女因為迦勒底的御主而露出了極輕微的笑容。

  折原臨也微不可查的呼出一口氣,小刀收回刀柄。

  那家伙……

  的的確確是人類沒錯。

  普通的、平凡至極的人類。

  除了她的心。                           

  作者有話要說:

  人的判斷有時候要高於法律邏輯,但人卻必然要活在法律邏輯之下——隔壁推薦集子裡推過的《DN十字架》

  ·

  L對臨也的看法只是我自己的想法,可能存在ooc,歡迎大家一起討論

  主要是臨也原著裡對靜雄那個態度,很難不認為是無所不能的幕後黑手情報販子因為沒辦法掌控他才討厭他……由此感覺臨也同樣是個有控制欲並且有些傲慢的人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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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1章 第十七章

  「喲西喲西。」

  梅林拍拍手,爽朗的衝他們道。

  「人選都定了,大家准備好了嗎?」

  「本來是有的,」原田眼神死的說,「但一想到要回原世界,沒有……的世界,突然就不想准備了。」

  千葉星懂他。

  「……嗚……留在這裡……好像也不是什麼壞事。」

  「好奇怪,」松尾喃喃,「想離開和想留下的心竟然各占一半。」

  緒方美紗下巴抬高露出勝利者的笑容,又欲蓋彌彰的立刻瞪了一眼戴西西。

  戴西西:……?

  安藤沒好氣的:「說什麼傻話啊你們,這裡可沒吃的,大家等著餓死嗎?」

  胖胖的大叔猶豫的看了戴西西一眼,握了握拳頭給自己打氣。

  「家裡孩子還等著我呢……!」

  戴西西:「???」

  她也無意阻止你和孩子見面???

  金井女士警告的瞪向戴西西:「回去之後不准再亂來了知道沒有。」

  白井:「你覺得她會聽嗎……」

  另一名壯漢憂愁嘆氣。

  藤村推推眼鏡:「和遠山同學同世界的人一個也靠不上啊……」

  緒方美紗氣呼呼哼了一聲。

  折原臨也與自己的臨時從者莫裡亞蒂互相對視微笑,完全沒有惡徒之間的惺惺相惜,反而充滿了較勁和危險的意味,四周的人整齊後退遠離他們。

  一百人擠滿了房間,以梅林為中心,腳下的圓形陣連接著異世界的迦勒底,那邊的英靈們興致勃勃的蓄勢待發。

  戴西西和梅林簽訂了臨時契約,就近原則。迦勒底裡一片「梅林」「好狡猾」的譴責。

  如果羅曼醫生在大概會老實說,倒不是特別想和她簽契約,但便宜了梅林會有點不爽。

  高裡要的使令深深藏在他的影子裡。他按照戴西西的建議,和他們在大家異樣但理解(經歷過這麼多詭異的事,對他也沒什麼好不理解的)的氛圍中好好和使令們談了談,別的成效暫時沒看出來,但至少沒有因為不是跪著送水而是扔過去給他這件事被使令咬死。

  高裡要對戴西西露出輕柔的笑臉。

  「這次多謝了,遠山同學。」

  另一人也對她道:「啊啊,雖然你很奇怪,但——謝啦。」

  「出去之後好好珍惜自己啊,有人敢懂你就揍回去,憑你的武力能做到吧。」

  「不要對所有人都友善親切,會引來莫名其妙的人,就像那種黑發喜歡玩折刀還名字古怪一看就沒好心眼的男人。」

  其他人紛紛接口。

  「還有龍崎,你是個好人,之前因為你的外表誤會你是我的錯,抱歉啦。」

  「你是個聰明人,出去以後好好為社會作貢獻吧,你肯定能做到許多我們做不到的事吧。」

  「沒能幫上你什麼忙,真是不好意思,以後有機會的話,再見吧。」

  「嗚別說了、根本就是永別……」

  「哇你別哭啊!說、說不定奇跡會發生呢!」

  「你們就這麼想見龍崎嗎???……雖然我想,但我也想見遠山同學和安室啊!」

  「總之大家都要保重!龍崎你也是,別光顧著說遠山同學,你自己還不是喜歡亂來。」

  「小心一點啊!別隨隨便便就出事了!」

  「……」龍崎咬著指甲,有些驚訝,沉默了一會才道,「……這個嘛,嗯、我比你們聰明這種理所當然的事就不用說了。」

  有人惱羞成怒:「你這家伙、老實一點表達自己害羞了又會怎樣啊!」

  安室透不住的點頭:「他就是個別扭的人,畢竟一看就不是在正常環境下成長的。」

  龍崎面無表情棒讀:「真好意思說啊安室先生,明明是人類卻有超越人類的力量,成長過程裡沒有被叫大猩猩之類的嗎。」

  安室透的笑容要裂開了:「等等那個詞、你是從哪裡……」

  「稍微想一下不就能猜到嗎。」

  「……可惡!」

  這邊的吵吵鬧鬧傳到迦勒底,藤丸立香忍不住想笑。

  真好啊,他想,希爾德小姐這次也有很棒的同伴呢。

  「颯——」

  輕柔的風聲自梅林的魔杖層層蕩漾,眾人的聲音不約而同停了下來。

  「好了,要開始了哦,大家。」

  梅林閉著眼,高高舉起魔杖。

  璀璨的光暈自他中心擴散落到每個人的身上,帶著暖意的氣息拂過他們的呼吸。

  「啊等等!我還沒和遠山道別!——承蒙關照,一路小心!」

  「平時多笑笑吧,別浪費了那張臉!」

  「啊啊要是龍崎和遠山一個世界就好了,至少能看住她!」

  「這種時候要拜托安室才有用啦!」

  「除了緒方同學還有誰和遠山一個世界的?」

  「折原。」

  「當我沒問。」

  鮮妍的花朵接連不斷自他們腳邊簇擁綻放,彩色鋪滿這片陳舊的地下室,勃勃生機帶著新的希望降臨。

  「雖然是很可怕的游戲……」

  「也見到了會連做半年噩夢的幻覺……」

  「這輩子也不想聽到『捉迷藏』這個詞……」

  「……我發誓姓『河合』的人永久列入黑名單。」

  「……但是。」

  「——能認識你們真好啊。」

  「龍崎、安室……還有遠山同學。」

  「嗚嗚……」

  有人忍不住:「喂別在分別的時候說這種話啊眼淚要飆出來了!」

  「真是辛苦你們了!」

  「沒能幫上什麼忙,抱歉……!」

  「啊啊我們真是沒用……一直都靠你們……」

  「嗚……好丟臉……」

  安室透微微收斂慣常的營業笑容,某種真實的笑意從真正的人格裡浮現。

  「……說什麼呢。」

  他極其認真的對他們道。

  「本次險境多虧各位,您們給予的協助讓我們收獲極大的幫助,正是在眾人的齊心協力下,才能度過此次難關,在座的每一位都是我國優秀的公民。」

  「……」

  眾人紛紛被安室透震住了。

  「感動……是有點感動啦……」

  「安室你說話好官方。」

  「警/察嗎?是警/察?」——不,是惡名昭著的公/安。

  原田不好意思的對手指:「你覺得我們都做了什麼呢?」

  龍崎沒什麼表情的扳著指頭一個一個數。

  「一天到晚大呼小叫、游戲剛開始時竟然想襲擊弱者、看哪邊強就跟哪邊、在書上亂圈亂畫根本看不清字、捉迷藏時竟然站在原地發呆要不是遠山同學來救人就死定了……」

  原田:「啊啊啊啊啊好了夠了別再說了我知道是我自己自取其辱!!!!」

  龍崎收起蒼白纖長的手指,黑色的眼睛露出笑意。

  「知道是假的也把幻覺的屍體安放、明明看不懂也強撐著將書給我、找出蒙斯洛特的人偶、相信在你們的常識中看起來並不可信任的我、在極端的壓力下仍然沒有走到最後一步……」

  他的神情柔和得不像是能用鋒利的言語洞見犯人最輕微破綻的大偵探。

  「以及,靠你們的祈願連通那邊的『迦勒底』。」

  大概是世界第一的偵探第一次被芸芸眾生中如此普通的、平凡的、與他相比毫不起眼的常人拯救。

  他弓著背脊,坦率的向他們道謝。

  「站在這裡的每一位——非常感謝。」

  這次原田是真的沒忍住。

  淚水蜿蜒從他眼眶中滑落。

  比他更甚的是安藤:「嗚哇啊啊啊啊你干嘛突然這時候說這些話啦、我最討厭臨走前撩一把的男人了!」

  藤村摘下眼鏡用襯衣擦眼睛:「竟然、竟然被那個龍崎感謝了……」

  「我的xp系統……要被改變了……」

  「閉嘴別說這種奇怪的話!」

  連破壞氣氛好手的折原臨也居然也忍著沒搗亂。

  魔杖的光芒越來越甚,他們感到血管微微發熱,仿佛在為異界的英靈們提供微不足道的魔力。

  在這狹窄地下室中的每一個人對著彼此哭著笑著。

  「——能認識你們真是太好了!」

  「再見啊!」

  梅林彎起唇角,清越的吟唱自他口中道出。

  「星之內海,物見之台——」

  極高的尖塔仿佛佇立於花海。

  白色的光芒綻放,隱隱的通道展現於眼前,寬闊而溫暖。

  只要是花之魔術師梅林所在之處,那裡就不會是地獄,而是滿溢希望的大地。

  「願諸君的故事滿載祝福……」

  圓陣底部傳來無數吟唱。

  「於此領域集結的一騎當千萬夫不當的英靈們啊——」聖女貞德展開了她的百合花旗幟。

  「集結的星之吐息,閃耀的星之奔流——」騎士王阿爾托莉雅高舉聖劍。

  「在此展現出至高的光芒,因此稱贊吧——」暴君尼祿以其鮮紅大劍直指前方。

  「聆聽吧,晚鐘已揭示汝之名——」山中老人哈桑仿佛敲響死之鐘。

  數不盡的寶具之音恢宏回蕩,陣陣回音仿佛重重落入身軀與心髒共鳴。

  戴西西與龍崎、安室透相視一笑。

  「這是很有趣的一次旅程,」安室透道,「我會永遠記住的。」

  戴西西查看進度條,在龍崎找出河合身份時已經百分百成功了,現在就只剩出去。

  太好了……僅是這個世界,盡管不舍,她由衷為他們的分別而高興。

  「這樣大家就能回到屬於自己的世界了。」

  龍崎微微頷首。

  英靈們的詠唱盛大而高昂,仿佛吟唱的是人類的史詩。

  那些歷史中掙扎過、偉大過、渺小過、痛苦過、歡欣過、最終化為塵埃靜靜沉眠。

  「見證我這舉止、我這終局、我將成就的神聖獻身吧……」大英雄拉開弓箭。

  「此乃拯救世界之戰。」聖劍卷起風暴。

  「天上的地獄即是創世前世的終焉……」最古之王即將斬斷黑暗。

  這即是英靈的本質,生前他們與人類密不可分,死後因人類的信仰而存續。

  為了人類,他們甘願重復億萬次為未曾謀面的人們開啟新的道路——

  在巨大的魔力風暴中,直面那些曾穿行於神話與歷史的偉大人物,人類感到了震撼般的顫抖。

  他們握緊身側同伴的手。

  「加油啊!」

  「沒事……沒事!一定能成功的!」

  「拜托你們了!」

  他們在近乎宏偉的魔力奔流中大喊。

  「——安室!龍崎!遠山同學!!!」

  「謝謝你們!!!!!」

  被道謝的人忍不住笑了。

  「此次游戲也謝謝大家!!!很高興能見到你們!!!」戴西西大聲道。

  安室透提醒道:「注意!道路要開辟了!!!」

  仿佛浩大的轟鳴在耳膜和血液中劇烈鼓動,眼前現出浩瀚如海洋般的白色光芒,占據了整片視野,不斷擴大擴大,淹沒所能見的全部物體。

  這片景色似曾相識那般令戴西西短暫愣怔。

  在英靈們的最後詠唱前,龍崎對安室透和戴西西微微而笑。

  「——下次,讓我們以真正的名(自)字(我)再會吧。」

  這是不可實現的祈望,是渺茫的奇跡。

  是永遠追求理性的偵探一瞬的感情用事。

  安室透和戴西西一怔後用力向他點頭。

  悅耳的、低沉的、嘹亮的、輕柔的、溫和的聲音於此刻同時在腦海中蕩開,宏大的光直直穿透這片小小的空間,向著那永遠封閉的黑暗揮去。

  「刺穿死棘之槍!!」

  「誓約勝利之劍!!」

  「流星一條!!」

  「日輪啊,順從死亡!!」

  「世人啊,冀以鎖系神明!!」

  「天地乖離開辟之星!!」

  「死告天使!!」

  「山脈震撼明星之薪!!」

  「強制封印·萬魔神殿!!」

  隨著一道道寶具的解放,極致壓縮的黑色空間「轟」的在鳴響的璀璨光輝中徹底崩潰!!!

  帶著雷鳴般的暴風無止境向前,魔力的洪流衝刷眾人身軀,沐浴在極強烈的震動中宛如空白失去意識,震撼不已。

  握著的手松開,眼前的身影不斷消失,他們一個個接連被光芒吞噬。

  道路越來越廣闊,恍惚間似乎見到他們衝自己揮手道別的景像。

  戴西西含著輕微的笑意,等待墜入下一個世界。

  身周的一切都在粉碎、粉碎……地下室的召喚陣與牆壁被迅速的吞噬,在這光芒之外是其他人回家的道路,也是她最後旅程的終點。

  就在此時,冥冥中有什麼輕輕推了她一把,令她睜開眼睛。

  在一片璨然光輝中,二樓那扇被封閉的通往陽台的門,支撐不住的悄然湮滅。

  那之中佇立著蜷縮成小小一團、仿佛痛苦至極的黑色光芒。

  一瞬間——某種不詳的預感擊中了戴西西。

  她突然感到毛骨悚然,心跳急劇上升,大腦發麻。

  那些所有的潛伏在海面下的疑點如風暴全都翻湧而來。

  指認凶手後結束的游戲為何仍被封閉空間。

  假如只是蒙斯洛特的詛咒,封鎖空間後又為何要盤踞在小小的陽台。

  並非這個世界的緒方美紗、折原臨也、高裡要、安室透和龍崎……恰好擁有水雛菊的千葉星,為何會被拉入這個游戲?——有她參與的游戲。

  他們令結局走到現在。

  高裡要說她的身上並沒有什麼詛咒,那時她以為只是安慰之語……

  但是、但是!

  假如是某個存在將她的詛咒剝離呢?

  假如封閉此處的詛咒是蒙斯洛特和她自身曾所有的?

  梅林曾說,只需一發寶具,就能連同她身上的詛咒,一起斬斷神明與她的羈絆。

  過往的對話全都在腦海中旋轉,宛如鋒利的匕首將血淋淋的真相剖出。

  轉瞬即逝之間,寶具的吟唱最後,她聽見中南美阿茲特克神話中位於最高存在的一柱,羽蛇神魁扎爾·科亞特爾大喝。

  「熾焰,亦焚盡神靈————!!!!!!!!」

  寶具的光芒猛地炸裂,侵蝕眼前所能見的一切。

  蜷縮著的黑色光芒褪去其上包裹的詛咒,露出純白模樣。

  「等等……!!」

  戴西西極力傾身伸手向祂而去,寶具的巨大傷害幾乎要粉碎她的軀體。

  那是——那個是——

  白光無可阻擋的消散,宛如曾經將世界頃刻間吞噬那樣無可挽回的飛速消解。

  那時她失去了整個世界,而現在她將失去——

  刺眼的光輝以完全之勢壓制。

  ……純白徹底被光芒吞噬殆盡。

  戴西西仿佛停止心跳,在被卷入下個世界的前一秒。

  「——辛未!!!!!!!」

  她凄厲的大叫。                           

  作者有話要說:

  卷四·只有她知道的花的名字·完

  ·

  簡單來說:

  Dxx(遠山茜身體)、緒方美紗、折原臨也——drrr+刀劍(世界A)

  高裡要(泰麒)——十二國記(世界B)

  L——DN(世界C)

  安室透——死小(世界D)

  千葉星及其他人——卷三世界觀的延續(世界E)

  dxx來到世界E,花把ABCD世界的人挑進來

  緒方美紗會在關鍵時候替她去死,折原臨也那種唯恐天下不亂的性格攪混水把事件加速極端化、高裡要的使令之一是饕餮(位於十二國記世界觀中最強的妖魔),要壓制它必須消耗魔物的大量魔力、L是解開真相的鑰匙、安室透是武力與智力並存的保險、千葉星的水雛菊

  花預見了他們的未來選擇,把他們全部放到一起,推動這章的最終發展

  ·

  前面劇情提到本來在地下室的魔物在游戲開始後遠遠躲到陽台,也是因為花一直在地下室,守在dxx身邊


卷五·永劫回歸

第132章 第一章

  作者有話要說:

  本章建議配合BGM海貓鳴泣之時的《生ネホサわサゑホサやベゎシよ》。

  ·

  進入凡人生活的一切強大之物,無不具有弊端——古希腊劇作家索福克勒斯

  ·

  感謝在2021-08-14 18:22:51~2021-08-20 22:35:33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南十字星 60瓶;御茶親、臥庭坐花 20瓶;crush、祁余山、18個圈 10瓶;奧特曼之光、三月青鳥 5瓶;小小 4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咚——」

  沉重的門扉合攏了。

  戴西西重重墜落至空白的房間中。

  空白,純白,除了自己以外沒有別的顏色。

  窗外是宇宙,房內僅她與另一個存在。

  她捂緊胸口大口喘著氣,整個人蜷縮成一團,眼角紅得幾乎要滴下血來。

  「辛未……辛未……」

  她喃喃的,嗚咽梗在喉嚨裡。

  眼淚落不下來。

  在她的身後,銀白色的金屬覆蓋文字般的花紋的圓型物體漂浮著。

  它說:「已毀滅四個世界,准備開啟第五世界。」

  戴西西根本不在乎為什麼10454會在這裡,除了她的朋友,現在沒有任何能牽動她的事物。

  她猛地抬頭看向金屬球。

  「辛未呢?」

  金屬球無機質的、冰冷的回答她。

  「那是你給予祂的名字,祂的種族中沒有真正叫這個名字的存在。」

  「……」她一字一句的,咬緊了牙,「請告訴我……祂在哪裡……您的孩子在哪裡?」

  無所不能的神明停頓了。

  「……」它說,「你知道了。」

  「辛未說過,祂有母親……祂不可能放任來歷不明的生物接近我。」

  她顫抖道。

  「是您在辛未消失的剎那前發現並救下祂,是嗎?」

  「……」

  「謝謝您……」

  金屬球冷冷的注視她。

  「我救了我的孩子,與你有什麼關系。」

  「祂是我重要的朋友,」戴西西克制洶湧的情緒,指甲深深掐入掌心,「祂現在很痛苦,請讓我見祂。」

  「祂不想見你。」

  戴西西的呼吸一窒。

  「你不能理解嗎,祂要斬斷與你的關聯。」金屬球說,「在依照你的心願毀滅世界後,祂終於意識到必須要脫離你。」

  它早就告誡過祂。金屬球冰冷的、克制殺意的想,它早就說過,不要長久的待在某個存在的身邊。

  不要靠近他族,不要愛上他族,一旦實現了他們的願望,就再也無法保持純粹,一直一直,不斷的去滿足他們。

  然後祂就死了。

  那孩子那麼小,宛如初生,祂只見過寥寥的物種,甚至沒有遍閱宇宙。

  祂們的種族擁有近乎無限的壽命,無限的偉力,以及致命的……會輕易付出好感的靈魂。

  在接觸遼闊的物種之前、在占據龐大的星球之前、在祂游歷歸來之前……

  在它迎接祂之前。

  祂已愛上了人類。

  「……」

  面前的人怔然的,一句話也說不出。

  它知道這並不是她的錯。進入凡人生活的一切強大之物,無不具有弊端。

  祂們的種族就是如此,換做喜歡上誰,那孩子都會無止境的回應願望,直至生命耗費殆盡。

  這就是祂們的宿命。

  但它並沒有想到,在遙遠的、億萬光年之外,那時它感應到那孩子的力量——宛如將自己燃燒至灰燼那般洶湧的瞬間爆發。

  它被那孤注一擲的力量驚駭了。

  長久以來,祂們所遇見的他族,欲/望無休無止。

  在被打動而回應其願望時,祂們會一點點由小至大的克制實現,這也是無可奈何延長自己生命的辦法。

  那孩子的爆發是祂們種族誕世以來第一次,完全付出自己、絲毫不考慮力量枯竭的下場。

  只是因為一個人類。

  若非倉促間攏住那孩子小小的殘魂,祂早就消失在宇宙中。

  它就再也見不到祂了。

  祂傷得那樣重,必須要多個世界的波動才能修復。但祂說,祂不要這力量,讓時間倒流吧,倒流回祂毀滅地球的前一刻。

  為了讓這人類重新展露笑容。

  於是祂的母親只能壓抑滿腔的憤怒,讓他們落入世界的間隙。

  那些間隙是無數可能性的分支,只要能毀滅既定的發展,就能從世界線碰撞扭曲中獲取能量。

  就這樣罷。金屬球漠然的想,讓這一切終止,結束糾纏的孽緣。

  神明附身的金屬球,在純白的房間中展出寬大凝波的屏幕。

  它說。

  「現在——開啟第五世界。」

  最終的……一切的終點。

  「這裡是,命運轉盤中的生死勝負。」

  倏地一下,戴西西的左手旁憑空扭出一個花瓶大小的蔚藍球體。

  覆蓋著海洋與山脈的地球,靜靜旋轉。

  「勝利,則時間倒流,一切從未發生。失敗,則迎來徹底的毀滅。」

  寂靜空間中,它的聲音如同某種冰涼的氣體令人顫抖。

  「第五世界將隨機出現前四個世界中總數為百的生物,進行他們的選擇。」

  「選擇你,或否。」

  「前者在你勝利後存活,若你失敗,則其死亡。」

  「後者在你失敗後存活,反之死亡。」

  「勝利條件:讓這數量為百的生物,全部選擇你。」

  「有一名生物拒絕選擇,則判定失敗。」

  戴西西僵硬住了。

  「……全部……選擇我?」

  她茫然的、近乎失措的問。

  「隨機的生物中……全部?」

  金屬球向她肯定。

  巨大的從未有過的慌亂重重籠罩她,下意識找尋退路。

  「失敗……毀滅一切……」她輕聲道,「指的什麼?」

  回答她的是小小的一聲「啪」。

  蔚藍的旋轉地球如同破裂的水球般猛地炸裂在她眼前!!

  戴西西臉色慘白,手腳冰涼——

  怎麼把、怎麼辦……她的大腦迅速運轉。

  全部的百人選擇她……怎麼可能。

  這簡直是上一個世界的重映。

  上一個世界是以她的死換取全員存活。

  然而現在恰恰相反,但凡有一人選擇她,那就必須得到完全的勝利才能保住他們的命。

  失敗……不僅選擇她的人會死,地球也會徹底毀滅。

  但這要怎麼才能做到——這根本是不可能實現的勝利。

  勝利的條件是全部人都選擇她,多麼渺茫的可能,這是與人的生存本能相悖的選擇。

  但拒絕不同,只要拒絕她,自己就一定能活下去。

  她捫心自問。

  做得到嗎?

  連唯一的朋友都放棄了的她,能做到嗎?

  不待她想清,水幕前驀地顯現人影。

  ……

  …………

  ………………

  一開始是蔚藍的天空。

  沒有雲層,與大海同樣顏色的天空晴朗的覆蓋視野。

  然後是粼粼的大海,飄著一只小木筏。

  一道身影盤腿坐在木筏上,似乎正在看夕陽。

  「……」

  戴西西怔住了。

  裸著上身的後背紋著白色長胡子向上彎曲的四皇,橙色的短褲上手肘搭著膝蓋,百無聊賴的打著哈欠。

  他的黑色短發似乎長了一些,掃在肌肉分明的鎖骨和後頸,亮色的帽子隨意搭在木筏上,旁邊擺著一瓶貼著商行標志的酒。

  巨大的沸騰聲在耳膜轟鳴。

  砰咚、砰咚——

  戴西西聽見了自己的心跳。

  只有心跳。宛如地動山搖的海嘯劇烈而來,整個軀殼只剩心髒的巨大鼓動。

  因為他。

  她感到一陣目眩,無意識的……難以置信的呢喃。

  「……艾斯。」

  穿越千萬之距。

  「……」

  抵達他的耳畔。

  「茜茜的……聲音?」

  水紋的那頭,艾斯疑惑回過頭,視線正正與她相對。

  艾斯:「……」

  戴西西:「……」

  「!!!!」

  艾斯險些跳起來!

  「茜茜?????」

  他大叫得讓水幕都抖了抖。

  「等等、是茜茜沒錯吧……你這家伙跑到哪裡去啦!!說著去旅游居然敢悄悄把生命卡全都拿走你是不是又去做了什麼亂來的事!!話說這個水幕是什麼感覺好奇怪……算了這不重要!兩年了什麼消息都沒有!有受傷嗎?看起來似乎沒事但你該不會又干出死一次復活的操作吧真敢這麼做就去給我下四千個俯臥撐!」

  戴西西:「……」

  戴西西滿腔的感動聽到俯臥撐立刻消失大半。

  「我、我不是故意的……!那個是情況特殊!」被咒殺什麼的誰能想到啊!

  艾斯不可思議的睜大眼睛:「你還真死了?!」

  「……」靠。

  戴西西低頭,一副絕不反駁(但也不會改)的模樣。反正艾斯也是色厲內荏,說好了不會生氣超過兩天。

  「……」

  別說兩天,這次甚至沒能堅持半分鐘艾斯就泄氣的垮下肩。

  「算了,你沒事就好。」他都不准備問了,反正肯定是為別人去死的。

  水幕被好奇的點了一下。

  「這是什麼,你的新能力?」

  「……不算是。」

  「你現在在哪兒?」

  「……旅途中。」

  每次她的回復都停頓半秒才回答,艾斯盯住她。

  「你看起來有點奇怪。」

  「……」

  「發生了什麼?」

  「這個……太多了,一時半會說不完……」

  「那就長話短說,還是這個水幕有時間限制?」

  「……大概……有?」

  「那麼,你來回答我吧。」

  已長成的海賊王之子撐著下頜對她道。

  他的肩膀比上次見面時更寬了一些,帶著成年男性的氣息,但腰線更窄,小麥色的皮膚紋理下覆蓋著線條分明的肌肉。

  外表雖然變了一些,但艾斯的態度還是那樣大大咧咧,卻又意外的細心,兩年沒見還能第一眼看出她的不對。

  後知後覺的,戴西西低頭看手,嗯,這邊看是自己……身體會隨著水幕相應改變嗎,那在艾斯那邊看到的應該就是多蘿茜婭的身體。

  艾斯問她。

  「有按時吃飯嗎?」

  「嗯……嗯。」遲疑的聲音。

  他一聽就知道絕對沒有,心道自己怎麼跟個老媽子一樣啰嗦,明明對路飛就不會管吃管喝——都是男子漢自己不會找吃的嗎(雖然這麼說,要是路飛真沒吃的還是會漫山遍野去找食物)——但看著這家伙就沒辦法置之不理。

  「受傷很多?」

  「還、還好……」比上一句回答更沒底氣了。

  「死了幾次?」

  「就一次!」不算母體就只有一次!

  艾斯神情不善的看向戴西西,要不是隔著水幕(異界),他估計這會已經衝上來氣呼呼的亂揉她的腦袋。

  「你到底去做什麼了?!」

  戴西西立刻:「認識很多很好的人!」

  「……」艾斯點頭,「這倒不錯!」

  「遇見過英靈和付喪神,都很強。」

  「英靈和付喪神?那是什麼?啊不過很強的話,下次對決試試吧!」

  「……這麼一說,突然無法想像哪邊會勝利。」

  「當然是我啦!」

  「我會為你加油的。」

  「哼哼哼……還有呢?」

  「還有,看過很多漂亮的風景,浮在天空的島嶼和城邦中的篝火舞會。」

  「天上的島嶼啊,白海也有空島,」艾斯開心道,「等你回來我們一起去看吧,叫上路飛和薩博。」

  戴西西怔了一下。

  對上他笑著的神情,她一點拒絕的辦法也沒有。

  「……嗯。」

  她點頭。

  一同下落的還有她的眼淚。

  滾燙的砸在手背上,連她也毫無察覺的,淚水驀地落下。

  她和艾斯齊齊愣住了。

  「……茜茜?」

  像是見到什麼從未見過的東西,艾斯甚至愣了一會去分辨自她眼眶中落下的究竟是什麼。

  戴西西自己也不明白,為什麼突然眼淚擅自湧出,略微慌張無措的遮住眼睛。

  「等等、別看我……等我一下……」

  竟然連聲音都輕微的嘶啞。

  「砰隆噔」!

  水幕那頭響起東西胡亂碰撞的聲音,下一秒,艾斯的臉極近的挨到水幕前,仿佛要穿過這礙事的隔膜觸碰她。

  「怎麼了、發生什麼了?」

  他著急的、難以克制殺意的問。

  「是不是有誰對你做了什麼?誰?!喂——茜茜!」

  眼淚莫名其妙的湧出更多,戴西西明明根本不想哭,明明很快就能止住,這不是什麼大不了的。

  但就像很小的時候她摔了一跤,不怎麼痛,被奶奶抱起來關心的問「疼不疼呀」,反而會哭出來。

  現在就像那時。

  如果只有她一個人,如果她沒有再見到他。

  那麼,多少疼痛都是可以忍耐的。

  「我……」

  她想說「沒關系」,想說「很快就好」,想說「別擔心」,但無論怎樣,聲音就是卡在喉嚨裡無法說出。

  「……」

  她遮住臉不想讓他看到,手指卻在顫抖。

  「我……」

  甚至連聲音都帶上哭腔。

  「茜茜!」

  艾斯急得就像如果有人告訴他去挑釁四皇就能讓她停止,他會毫不遲疑的立刻去做。

  而她要怎麼告訴他呢?

  我想要見你。

  想要再和你一起冒險。

  想要與所有的同伴在星空下共飲。

  能與他在此刻相遇,已經是渺不可及的奇跡,難道她要祈求奇跡千萬次的發生嗎?

  「茜茜!」

  她從指縫的間隙看見艾斯。

  為什麼呢,她想,在哭的明明是自己,為什麼他也露出一樣的表情?

  「我……有一個……」

  她不知道水幕何時會消失,不想浪費時間在哭上,這樣看不清他的臉。

  「很難完成的……任務。」

  眼淚還在不斷的落下,但她睜大眼睛,不想移開視線。

  「我有些……害怕……」

  她從未見過艾斯這樣的神情,像在忍耐什麼,像在憤怒什麼,卻又如此專注的、仿佛世上只她一人值得傾聽那般將她小心的放在心上。

  他看她的模樣甚至令她感到自己是一只幼小脆弱的鳥兒。

  「什麼任務?」他輕聲問。

  戴西西目不轉睛的望著他。

  「——把你的命給我。」

  「……」

  艾斯怔了一下。

  「我的命。」

  「……啊,」戴西西的聲音不穩的顫抖著,「我或許會……害死你。」

  「然後?」艾斯接著問。

  戴西西:「……什麼?」

  「還要別的東西嗎?」

  她慢慢的搖頭。

  「只要我的命?」

  「……嗯。」

  「什麼啊……就為了這種東西。」

  艾斯凝視她的視線仿佛帶著某種溫度。

  「——它早就是你的了。」

  一瞬間忘記了呼吸那般,戴西西動彈不得。

  連眼淚都不知不覺停止。

  「茜茜。」

  艾斯微微後退了一些看她,像在看什麼璀璨的星星。

  他仿佛知道她有許多未盡之言,也知道她的痛苦無法傾訴。

  但他什麼也沒問。

  在長滿荊棘的軀體中,他用雙手將她的心髒和荊棘隔開。

  他說。

  「無論發生什麼,我都站在你這邊。」

  他對她笑了一下。

  「哪怕你要再和十萬海軍打架、掀掉凱多的地盤、到萬國搶劫蛋糕、貼戰國的八卦小報、跟暴怒的三大將對戰……哪怕你要面對千軍萬馬,再把這個世界鬧得天翻地覆。」

  「我都會和你在一起。」

  淚水重新落下,滾燙的,炙熱的,連心髒都蜷縮的溫度。

  戴西西什麼話也說不出,身體內部被傳染上高溫般微微顫抖。

  「所以……」

  艾斯放低聲音,用從未有過的……幾乎稱得上是溫柔的語氣對她說。

  「別哭了,笑一笑吧。」

  「……」

  戴西西閉上眼,抽噎著把臉埋在衣角裡狠狠擦干淨。

  止住眼淚吧,止住眼淚。

  她想,假如這就是最後……那麼,希望能給他自己的笑臉。

  眼角和鼻尖殘留著紅色,些微淚痕凝在面龐。

  她抬頭,試著彎起唇角。

  艾斯忍不住和她一起笑起來。

  他的笑容比她好看多了,宛如身後燦爛耀眼的夕陽。

  「……」

  戴西西珍惜的、目不轉睛的看著他。

  「我會勝利。」

  她發誓般決絕的對他道。

  「絕對,會讓你活下來。」

  艾斯右手下意識抬起,想要去碰碰她的眼角那般,觸到水幕後又收回。

  他輕快的大笑。

  「是我們——我們一起活下來。」

  他的聲音與十萬海軍對峙戰場上的嘶吼、與煙火盛開彌漫酒香的跨年夜晚、與眾人在狹小地下室中的祈願重合。

  哪怕他並不知道,這對她而言意味著永恆的訣別。

  「……」

  戴西西的眼睛比星光更堅硬,熠熠生輝。

  「……好。」

  她說。

  「我們一起活下來!」


第133章 第二章

  水幕暗下去又亮起。

  那頭傳來熱鬧的集市聲音,道路兩旁佇立著緊挨的木房,人來人往笑語不斷。

  有誰坐在酒館的木桌前看報紙,一只腳翹著。

  肚子比上次見面時更圓了,發際線倒還好,稍稍挽救了一些回來,似乎是工作走上正軌後連請十人幫他分擔雜務而終於能正常作息了。

  他抖抖報紙,打了個哈欠。

  「……卡爾納先生。」

  熟悉的聲音像針那樣直直穿過卡爾納的腦海。

  他下意識坐直:「等等老板我工作做完了現在正在午間休息我沒有偷懶……!」

  說完他回過味來,不對,他已經不需要做那麼多工作他簡政放權了!加班已經是過去的詞和現在的他毫無關系了!!

  倒是沒有加班陰影的店主湊過來。

  「欸?是老板?」

  「老板?」周圍的人紛紛放下手裡的活計圍過來,「老板回來了?」

  「這什麼玩意兒?電話蟲?」

  「看起來不像……又是老板那些稀奇古怪的能力?」

  「兩年了!老板兩年了!你終於記得回來看看我們了嗚嗚嗚嗚!」

  「沒有希爾德吸我要死了。」

  「閃開閃開,輪到我了。」

  卡爾納一個頭兩個大。

  「行了行了你們先散開,老板一臉有事的表情,談完正事你們再來。」

  「呿……」

  大家撇撇嘴不肯走遠,就圍在旁邊。

  卡爾納湊到水幕前。

  「怎麼了,你的表情真的有點奇怪……怎麼說呢,那種馬上要去凱多的地盤上把賭/場全都掀掉一樣。」

  他想了一下,咂咂嘴。

  「你真要這麼做我倒也沒什麼意見,記得把錢拿回來就行。」

  戴西西:「……」

  戴西西心中突的一跳,感到不妙。

  「商行又沒有錢了嗎?!」

  她走之前才往裡面塞了上千億!!!把黃金城都給掏空了!!!

  卡爾納面無表情:「你以為搞基礎建設基本教育醫療保障養老系統要花多少錢,你以為現在革命軍的地盤有多大,要養人一天天捉襟見肘的,沒錢了就從商行借。」

  「天龍人的財產呢?」

  「抓了不少,但財產被跑掉的那些帶走大部分,最近正在圍剿呢,找到了能緩解一下——但是和四皇談判跟革命軍協商與要垮台的世界政府選定決戰地點這種事不可能我來定方向基調啊你趕緊給我回來!!!」

  「啊這……」

  「什麼時候回來!!」

  「……這、這不是我能決定的……」

  「你又去掀翻哪個地方的政府被拖住腳步了啊!!」

  卡爾納久違的暴躁,一看到她就想起擱置的方案全都一股腦擠過來。

  「我不管!趕緊給我趕回來干活,否則我就去世界日報散布你和你姘頭的八卦!!十八禁那種!!」

  「請住手艾斯和薩博都算了您會被路飛的(黑)粉暗殺的!!」

  吵吵鬧鬧好一陣,卡爾納喘了一口氣,太久沒運動他肺活量比不上戴西西,進入正題。

  「好了好了,所以這次需要我們做什麼?」

  戴西西:「……」

  請為她賭上性命——這種話說出來太過分了,她憑什麼要別人這麼做。

  ……但她必須要取得勝利。

  戴西西深深呼吸,一連想了數十個方案用以說服卡爾納,若是失敗,她對不起艾斯,若是成功……她愧疚難安。她讓別人把命給她。

  她感到手腳冰涼,比曾經直面白胡子的恐怖威壓更難受。

  「……我有一個必須要完成的……對賭。」她換了一個和告知艾斯時不同的詞。

  「對賭?和賭/場的?」

  店主插嘴:「這個表情不太像。」

  周遭的人疑惑:「好奇怪……應該沒什麼能難倒老板才對。」

  「能讓她露出這種表情……該不會是一天之內殺光所有天龍人之類的吧?」

  「哪家的賭/場會設這種內容啦。」

  「不一定,之前北海那邊不是還懸賞天龍人的腦袋嗎。」

  「加把勁也不是做不到……要我幫忙嗎?」

  「哦哦哦加我一個!」

  「我也要來!!」

  卡爾納再次撥開他們。

  「別起哄啦,」他說,「具體是指什麼?」

  戴西西感到喉嚨發緊。

  從未有過的愧疚感讓內髒發絞到劇痛的地步。

  「……我需要您們……選擇我。」

  「……」

  「您們、和除您們之外的人,若是全部選擇我,那麼……我和您們都能活下去。」

  「……」

  「但是……」她的喉嚨發梗,強迫自己清晰的說明,「若是有一人……拒絕,意味著我失敗,您們會死。」

  卡爾納盯著她看了一會。

  四周寂寂靜靜,有誰想要說話,看到卡爾納的臉色後也咽了回去。

  「你……」

  卡爾納問。

  「你該不會在發抖吧,老板?」

  戴西西一怔。

  手指的顫抖無法停下。

  卡爾納無奈的嘆氣:「臉都是白的,真是……我還以為發生什麼了不得的大事。」

  他居然輕松的對她道。

  「就這個啊,嚇死我了,還以為你要辭職。」

  戴西西怔住了,他的意思難不成是……

  「請您想清楚,」她費力的說,「您拒絕的話,一定能活下去,反之卻不是。」

  「這是爭取我們的人該說的話嗎。」卡爾納翻個白眼,「要是我拒絕,你和其他人不就得死麼。」

  「我不能隱瞞您們……只有這次,我沒有任何後手。」

  她當然會盡全力爭取他們,用盡辦法說服,無論用什麼辦法,哪怕違背自己的原則。

  但最終結果如何……只能交由天命。

  她要他們為了一個渺茫的勝利的可能性而將性命交給她。

  卡爾納哼了一聲。

  「你啊,做什麼都喜歡計劃四五六七個後手,非要達成目的才行。」

  「……」

  「但這次沒必要,真的,這次甚至談不上天命一類的詞兒。」

  他衝她笑笑。

  「低頭看看吧,命運已經在你的掌心中了。」

  戴西西微微茫然。

  卡爾納問她:「你要多少人才夠對賭的人數?」

  她下意識回答:「……一百。」

  「輕松輕松,」卡爾納招招手,「喂,來一百個人過來,老板要能替她去死的。」

  「哈?」

  聞言連遠一些的人都圍過來了。

  「什麼亂七八糟的,這種像是邪/教組織一樣的可疑發言。」

  「真是她說的?」

  「謔!看、活的老板!」

  「替你去死倒是簡單啦……報工傷嗎老板?」

  「報報報,」卡爾納代她回答,伸出手指,「我看看……人數超啦,來這麼多人做什麼,給我回去回去,別想曠工!」

  「不要!」有人扒拉著桌子不放手,「替老板去死這種好事怎麼能讓你獨占!是我先,明明是我先!」

  卡爾納:「不要學我說話!你們到底把大事件的錄像看了幾遍啊啊啊!」

  血液從大腦中汩汩而過,戴西西什麼也說不出。

  「……您……」

  她聽到自己的聲音回蕩在空白房間。

  「您們清楚……自己在做什麼嗎?」

  「沒有比現在更清楚的了。」

  被卡爾納按住的少年笑嘻嘻道。

  戴西西從未見過他,他的臉龐如此陌生。

  可是他的神情和水幕中的所有人一模一樣。

  他們理所當然的對她說。

  「為你抵上性命這種事算什麼,你以為你為我們付出了多少次自己的命啊。」

  「……」

  戴西西想要低下頭。她必須要低下頭,否則眼淚就快要落下。

  但她做不到,她想將每一個人都記住,多低頭一會,就少看他們一會。

  「這只是一個對賭。」

  卡爾納滿不在乎的,甚至有閑心胸有成竹的道。

  「你想贏的話,不可能輸掉。」

  圍過來的大家笑著。

  「老板可是賭神啊,這點小問題怎麼可能難倒她。」

  「這個對賭的內容……不是把勝利雙手捧著送給她嗎?」

  「贏了有沒有錢?財政真的快撐不住了……」

  「搞完這個旅游夠了記得早點回來啊。」

  「工作還好啦……就是有點想見你。」

  「噫!說什麼惡心吧啦的話!」

  「別想偷跑!希爾德是大家的!」

  「我、我就說說而已!你們誰沒說過嗎!」

  「胡、胡說什麼呢……!」

  「……」

  卡爾納被吵得耳朵疼,趁他們不注意捎上水幕轉移到酒館的收銀台下面角落裡。

  「就這樣吧,」他對戴西西說,探出腦袋大喝,「不准動手!毀壞財物雙倍賠償!——別喪著一張臉了,這麼簡單的事你很快就能贏啦。」

  卡爾納簡直不知道哪裡得來的比戴西西充足多了的信心。

  「你去問,問一百人,一百人會選擇你,問一千人,一千人會選擇你,問一萬人,結果也是同樣。」

  「只要是與你相處過的人都會答應的。」

  說到這裡,卡爾納琢磨一下,假如是遇上不認識的或者天龍人那種陣營惡的,老板也能威逼利誘讓他們屈服。

  可怕,太可怕了,沒有敵人能是老板的對手。

  沒問題,選擇她什麼的,穩賺不賠。

  反倒是老板自己一副緊張的樣子,臉上還是沒有血色。

  卡爾納嘆了一口氣。

  「你啊,」他說,「相信一下你自己吧。」

  這家伙性格真的很奇怪,哪有人會像她這樣毫無怨言的對別人好啊。

  所以……

  在這沉暗的、熱鬧的角落,他最後輕松的對她說。

  「輸了也沒關系,把命給你這件事,是我們心甘情願的。」                           

  作者有話要說:

  上章「在長滿荊棘的軀體中,他用雙手將她的心髒和荊棘隔開。」我基友當時形容他們的感情說的這句話,一下戳中我,用到這裡來了,謝謝我基友!!

  ·

  卷五的選擇說白了就是囚徒困境。

  Dxx的勝利條件是:全部100人選擇她。

  但對別人來說,選她,同時還要其他99人也選,否則自己會死。那不如直接拒絕,不用管dxx失不失敗,至少自己肯定能活下來。


第134章 第三章

  水幕熄滅。

  卡爾納的話音仿佛還殘留在耳膜。

  戴西西深深的呼吸。

  極其強烈的震撼在她心髒處搏動,搏動,蔓延至四肢大腦。

  她甚至沒有用上一個說服的理由和手段。

  手指還在微微顫抖。

  太奇怪了,她想,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

  當然,在那座無名島上,卡爾納也曾賭上性命率領眾人前來救她。

  但是這次……

  那些人中,明明有那麼多素不相識從未謀面……

  為什麼他們還能笑著同樣對她?

  ……

  她閉了閉眼,按捺下不解和悸動,向前方望去。

  那裡跳動著數字:6/6/100。

  第一個是已選擇她的人數,第二個是需要進行選擇的人數,第三個是總數量。

  卡爾納叫來的人裡,加上他共6人是真正需要進行選擇的,其余的人並不在隨機抽選中。

  ……

  ——水幕第三次開啟。

  炊煙從木房子中升起。

  她看到了娜卡和卡迪絲大嬸,以及達旦家族的斯利先生,他們正在清點草藥的儲備。

  看見水幕時,大家愣住了。

  「……茜茜?」

  娜卡一個箭步衝過來,臉頰慢慢紅了。

  她強裝鎮定的對戴西西眨眼,露出一個笑臉。

  斯利和卡迪絲大嬸湊近水幕,四周的人都過來了。

  「什麼,茜茜回來了?」

  「不是?這什麼玩意?」

  「商行那邊出什麼問題了嗎,還是航線斷了?」

  戴西西對著這些擁過來的非確定物終點站的人們,極輕的緩緩吐氣,說出自己的來意。

  她告知了對賭的內容,以及請求。

  「希望您們能選擇我。」

  水幕那邊的人驚訝了一瞬。

  戴西西感到心情復雜難辨,愧疚的同時又帶著一絲不明所以的奇異確信。

  「選擇你?」斯利重復。

  她點頭:「……可以嗎?」

  就像在問一個早已知道答案的問題。

  卡迪絲大嬸重重的呼出一口氣。

  「看你那表情還以為是什麼大事,就這?」

  盡管這答案是直接跳過運算而出現。

  娜卡舉手,靦腆開心道。

  「沒、沒問題……!」

  斯利摸摸下巴:「行,你要多少人?一百?等等我去把大家叫來。」

  宛如格布鄰島的重現,在附近的大家全都擁過來。

  「茜茜的請求?」

  他們說。

  「當然沒問題啊。」

  「比起這個,茜茜,你什麼時候回來?」

  「這次我們做出了效果超好的草藥。」

  「要是受傷了,塗一點就能好!」

  「呸呸、說什麼不吉利的,她才不會受傷。」

  「當革命軍哪有不受傷的……或者你拿給路飛和艾斯吧,還有薩博。」

  「對對,他們三個要胡來一些。」

  「我看看……用密封罐A和密封罐B這兩種款式比較好……」

  「C罐更好吧,AB都太大了,保存不了多久,那是運輸用的。」

  「分裝當然要用D啊!」

  「那三個小鬼打起架來沒完沒了,不用大罐的兩天就用光了!」

  「不不不還是B罐……」

  ……比起重要的攸關性命的選擇,他們竟然爭執起哪種罐子更好用。

  戴西西:「……」

  事情的發展開始變得不對勁。

  「那個……大家……」

  她遲疑道。

  「不再考慮一下嗎?」

  斯利頭也沒回的道。

  「有什麼好考慮的。」

  卡斯迪大嬸爽快的揮手。

  「就這點小事,沒誰不同意的。」

  ——不不不這可是大事!人一生中沒有比這更大的事了!

  戴西西心知道自己現在的表情一定很奇怪,不然娜卡不會忍笑抿嘴。

  「沒關系,別擔心啦。」

  像是哄小妹妹那樣,只到她胸口高度的娜卡開心道。

  「我們都是自願的,你能知道吧。」

  這座曾堆滿垃圾臭氣熏天的荒地,苟活著被瞧不起、被無視的人們。因為她的到來,成為了能讓他們昂首挺胸生活下去的家園。

  「……」

  戴西西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在最後的畫面,娜卡笑著對她揮手拜拜,身後還在吵吵鬧鬧的眾人爭搶著擠到水幕前和她道別。

  「記得快點回來啊,茜茜!」他們嬉嬉鬧鬧的說。

  ……

  ……

  ……

  第四次亮起的水幕,出現了阿比的身影。

  她正和格爾達爾——那名從推進城中交換放出的海賊,參與過無名島的救援行動,兩個月後被卡爾納說中了果不其然(無可奈何)的加入了革命軍——對賬。

  阿比:「啊啊可惡,千萬以上的單位有什麼存在的必要!」

  格爾達爾:「又是哪裡算不明白了,給我吧。」

  戴西西遲疑了一下,總覺得工作途中打擾別人不太好。

  「那個,抱歉……?」

  阿比:「為什麼2億的分紅是300萬啊!不是3億嗎?!」

  格爾達爾:「你聽聽你在說什麼亂七八糟的。」

  戴西西:「阿比小姐……格爾達爾先生……?」

  阿比:「我最討厭算數了!」

  格爾達爾:「別逃避工作。」

  阿比:「誰逃避了啊啊啊啊啊!氣得我幻聽都出來了居然以為希爾德在叫我!」

  格爾達爾:「她確實叫你了。」

  「……欸?!」

  阿比猛地扭頭。

  「希爾德???!」

  戴西西:「……阿比小姐好。」

  阿比很開心:「哦哦哦好久不見!哇你的指甲油都褪色了,回來了我給你重新塗……這個水幕是什麼?」

  格爾達爾:「好了,她明顯有重要的事,先聽她說。」

  阿比:「我難道不知道嗎!別搞出一副只有你和希爾德很熟的樣子啊!」

  格爾達爾一手冷酷的捂住阿比的嘴:「說吧。」

  戴西西;「……」

  請……請輕點!阿比小姐快呼吸不過來了!

  戴西西向他們說明來意,和方才一樣,剛說完「希望您們能選擇我」,阿比想都沒想。

  「行啊!」

  非常爽快地答應了。

  戴西西:「等等您還是再考慮一下……」

  怎麼回事!明明是她要說服大家選她,怎麼變成她勸大家多考慮了啊!

  反倒是格爾達爾一臉復雜。

  「……好久不見一回來就說這種話嗎?」

  戴西西:「……」

  對不起對不起!她也不想的……!

  格爾達爾嘆了一口氣。

  「給你,給你給你,」他不耐煩的揮手,「要什麼給你什麼,別來煩我對賬就行。」

  戴西西:「……」

  等等你知道自己把什麼寶貴的東西交出來了嗎!

  像是看懂了她的表情,格爾達爾瞪她。

  「你當我是和你一樣的笨蛋嗎?!這下你的人情我就還完了啊。」

  「……啊?」阿比疑惑:「你之前不是已經還過了嗎,大事件的時候。」

  格爾達爾:「你給我閉嘴!!」

  「害羞個什麼勁兒啊,」阿比說,「這是什麼來著?希爾德說過那個詞……」

  戴西西不確定:「………………傲嬌?」

  阿比:「哦,是傲嬌啊。」

  格爾達爾要暴躁了:「誰是傲嬌啊還要不要對賬了!!!」

  阿比更暴躁:「比起對賬當然是希爾德更重要吧!」

  「別給自己的偷懶找借口啊啊啊!」

  戴西西:「……」

  戴西西望著吵起來的兩人,陷入沉思。

  從艾斯那裡開始就不對了。

  為什麼……

  為什麼整件事情的發展和她想的完全不一樣。

  這難道不是賭上性命的嚴肅事件嗎。

  吵架中途格爾達爾抽空對她道。

  「沒其他事你就去忙你的,真是,一百個人要問到什麼時候。」

  「他的意思是弄完了早點回來。」阿比拆台,「基地裡現在就我們倆,不然都叫他們過來報名了。」

  這不是什麼有獎競猜比賽啊!!

  格爾達爾:「我沒有你別胡說啊!」

  阿比:「所以說前海賊就是這麼傲嬌。」

  格爾達爾:「不准再說那個詞了啊啊啊!」

  在水幕消失的前一秒,偽娘和傲嬌激烈的打起來。

  他們在一片劈裡啪啦的亂鬥中對戴西西說。

  「下次見啦,希爾德!」

  ……

  戴西西心中的不對勁越來越重,接下來的選擇過程讓她懷疑自己在做夢。

  和革命軍的各位通話時,沒一句廢話的全都表示okok。

  海賊那邊更是,草帽海賊團白胡子海賊團紅發海賊團……甚至連羅!沒說過幾次話的羅都干脆的答應了!!

  路飛在她解釋對賭內容的時候就說好復雜啊聽不懂,過了一會又笑嘻嘻的道,「總之就是選擇你對吧,簡單,一直以來不都是這樣嗎,哈哈哈哈!」

  戴西西的心被劇烈的擊中了!

  而之後問過的革命軍和海賊和各島嶼民眾和立場不穩的海軍,竟然全都是願意的!

  戴西西的立場從「想方設法讓他們答應」變成「力勸他們不要衝動」!!!

  ……這個世界是不是有哪裡不對啊!!!

  甚至連黃猿——她根本不敢相信,那個海軍大將的黃猿!!——在水幕突然出現時輕微吃驚了以後,居然都說。

  「要對賭啊……那得選勝算大的那邊呢。」

  然後隨隨便便的押注在她身上。

  黃猿大將!

  怎麼回事!你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干脆不要待在勢單力薄的海軍了直接加入革命軍吧和一年前終於爭取過來的青雉一樣!!兩個多年同事養養老喝喝酒不好麼!!

  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

  戴西西扶著額頭,就算黃猿是……但要是碰上赤犬,鐵血大將肯定不可能這麼輕易就……

  還沒想完,水幕那邊出現了新的畫面。

  德克斯特夫人的臉映在水幕上。

  ……

  ……是天龍人陣營!!!

  出現了!比赤犬更血海深仇的人出現了!!!

  戴西西蹭一下筆直坐好,蓄勢待發,心裡登時盤算出四五個陷阱。

  用正確的打開方式迎戰……!                           

  作者有話要說:

  本章是「北音清越」的加更,下面一章還是她的加更,這位大佬給了我兩個長評,非常感謝233

  感動的同時存稿箱捂不住了orz我、我會盡快寫完的……!

  ·

  羅會答應是因為大事件的時候dxx在他心裡刷了超高的好感(因為柯拉松而愛屋及烏)


第135章 第四章

  在戴西西的記憶裡,德克斯特夫人總是優雅而沉靜的端坐在什麼地方,身周簇擁無數僕人。

  經過常年經營,由於革命軍的寸寸逼近,自大事件後威嚴掃地的世界政府,逐漸在多年的對抗中落了下風,越來越多的民眾反抗天龍人的統治。

  到現在,瑪麗喬亞早已被憤怒的民攻占眾推翻,天龍人們狼狽的如喪家之犬般四散躲到紅土大陸的各個角落,不復從前的傲慢。

  德克斯特夫人身處的大概是一間荒廢的小屋,在轉角處落滿灰塵和蜘蛛網,屋內很暗,破敗得散發沉悶的氣息,一縷微弱的燈火映著搖搖晃晃的薄暗影子——這在五年前是根本不可想見的。

  她的頭發剪短到肩膀的位置,有那麼幾縷散落下來,沒有穿那些華美的不便行動的長裙,而是一身棉布的厚衣。

  她的神情帶著憔悴與某種狠厲,偶爾會神經質的敲一下裂紋的桌面。

  戴西西稍稍怔了一下。

  望見突兀出現的水幕,德克斯特夫人倉促後退,椅子重重擦上地板,險些發出尖叫。

  她似乎誤以為革命軍終於發現他們的蹤跡,要把他們吊死。

  戴西西緩緩道:「好久不見,德克斯特夫人。」

  德克斯特夫人等了一會,沒有革命軍突然闖入,於是她鎮定下來,撫過耳邊的短發,重新端莊的坐下來。

  這對曾做過十年母女的兩人冷靜對視著,像在找對方最細微的弱點。

  「好久不見,多蘿茜婭。」德克斯特夫人說,並且有些不耐,因為此時德克斯特先生和威爾弗雷德聽到不同尋常的聲音而趕來,並且同時發出了「啊!」的驚叫。

  「閉嘴。」德克斯特夫人優雅的對他們道。

  她看向戴西西,並不率先開口。這是她的習慣,秉持禮儀決不多話。

  而德克斯特先生和維爾弗雷爾不安又驚恐的來回看著她們。

  「……多蘿……」威爾弗雷德囁嚅,被德克斯特夫人一下打斷。

  「威爾弗雷德,」她輕柔威嚴的說,「隨意加入別人的對話是很沒禮貌的行為,道歉。」

  「……」威爾弗雷德低下頭,看不清他的表情,「對不起。」

  他和德克斯特先生一樣,穿著發皺的衣服,頭發亂蓬蓬的,看來失去了僕人,他們並不懂得如何打理自己。

  德克斯特夫人重新望回戴西西,嘴角保持得體的微笑。

  真是沒用,她心想,丈夫和兒子別提幫忙,要是有點眼色,他們現在就該滾出去,將戰場留給她和多蘿茜婭。

  那兩個人最好一直閉嘴,一旦加入對話,立刻就會被多蘿茜婭擊潰。

  但她不願示弱,這時候提出讓丈夫和兒子出去,才是暴/露弱點。

  戴西西無意和他們寒暄,她了解德克斯特夫人,處於下風時,她習慣伺機行動。

  10454的規則讓戴西西無法修飾「選擇」的內容,只能如實說出。

  「我有一個對賭,」她說,「您現在選擇我,我勝利後,您就能活下去。但假使您拒絕,我就會失敗,當然,您也能活下去。」

  德克斯特夫人思索了一下。

  她慢慢露出一個艷麗的笑容。

  「多蘿茜婭,這個賭局對你來說非常重要,是嗎?」她輕聲問。

  「您多慮了,」戴西西說,這無關對賭的內容,因此她可以說謊,「這不過是一個無傷大雅的小賭局,而您知道,我從未輸過。」

  德克斯特夫人輕輕搖頭。

  此刻她仿佛並非身在破敗的小屋內,而是在富麗堂皇的瑪麗喬亞高雅的佇立在眾人的簇擁下。

  「你的對賭……是要所有你詢問的人全部選擇你,我並非唯一一個,對不對。」

  德克斯特夫人看向她一錯不錯,微笑下是宛如蛇類的視線,像在看某種傾盡家當的籌碼。

  「無論你勝利或者失敗,聽起來我都能活下去,賭局的內容對你太不利了,多蘿茜婭,但這並非你來找我的理由。」

  她緩緩露出一個秀麗的笑容。

  「有誰——對你來說不可或缺的人同樣參與了這個對賭,若是你失敗了,他也得去死。你就是為了他,而要來爭取所有參與人的選擇,對不對?」

  德克斯特夫人的聲音又輕又緩,像是優雅的小提琴,琴弦能勒斷脖頸。

  戴西西沒什麼表情的回視她。

  「……假如是這樣,」戴西西不急不躁道,「您要選擇我嗎?」

  德克斯特夫人掩嘴笑了一下。

  「你求我呀,多蘿茜婭。」她微微眯起雙眼,「如非必要,你是不會出現在我們眼前的,這個選擇對你而言非常重要吧。」

  德克斯特先生與威爾弗雷德大氣不敢出,在她們的對峙下湧出某種期待。

  「我說過了,」戴西西道,「這只是一個小賭局,但——我能聽聽您的要求。」

  德克斯特夫人微微收斂了笑,神情宛如冰涼的刀刃出鞘。

  「很簡單,非常簡單,對你而言不費吹灰之力。」她微笑著說,「四皇的同盟者、革命軍的靈魂人物、跨越大陸頂級商行的白環老板……勢力遍布大海的賭神希爾德。」

  她緩緩念出那些名號。

  「極其簡單,只需要你抬抬手指就能做到的一件事——釋放我們,恢復德克斯特的名譽與金錢。」

  她輕微傾身向前,緊緊盯住戴西西。

  「只要你答應,我立刻選擇你。」

  在戴西西回答之前,威爾弗雷德在母親身後垂下頭,對腳邊爬過的螞蟻發怔。

  他已經知道了結局。

  德克斯特夫人柔聲勸道。

  「對你來說輕而易舉,不是嗎?只要你開口,革命軍也好、四皇也好,沒有不同意的。」

  和旁人無關,戴西西心想,她自己就不可能答應。

  假使她真的這麼做了,慘死在德克斯特的冤魂們該怎麼安息?

  「您可能弄錯了一件事,」她沉靜的、甚至帶著一絲冷酷的道,「這並非我求您,而是您該求我的事。」

  她以多蘿茜婭的面目寸步不讓的回擊。

  「近七成的天龍人被抓捕,世界政府現今不過垂死掙扎,您保住了德克斯特先生和威爾弗雷德……但您能保多久?」

  她平靜的拋出籌碼。

  「您選擇我,我將勸說革命軍,以正當的法律條例決定您們的判決,槍斃——一瞬間的死。否則,就像您們曾經放聲嘲笑過用孩子的腸子勒死母親那樣,想看天龍人被虐殺的滑稽劇目的人可一點也不少。」

  德克斯特夫人的臉色立刻慘白下來。

  正如她所說,曾目睹過同類凄慘的凌遲吊死在處刑台被萬人唾棄的下場,德克斯特夫人無論如何也不能接受。

  那個家族的天龍人甚至被折磨了三天三夜!若非革命軍趕到制止,痛快的去死甚至成了一種奢望!

  「你不敢,」德克斯特夫人虛張聲勢道,「為了不可或缺的那個人,你必須要爭取我的選擇。他對你來說必定比恢復我們的權勢更重要。」

  「是麼,會重要嗎,」戴西西反問,「或許您所說的那個人根本無關緊要,畢竟……我連天龍人的您們都能舍棄,為什麼不能舍棄他呢?」

  德克斯特夫人不說話,下頜收緊。

  ……沒錯,連至高無上的天龍人身份都不被她放在眼裡,何況一個卑賤的人類。

  「在賭桌上,最忌沒有勝算時擅自增加籌碼,」戴西西淡淡道,「您手上空無一物,卻居然敢和我談條件。」

  眼前的女性佯裝鎮定,雙手握緊發白,冷冷注視她。

  「想想那些您見過的天龍人的下場,落入憤怒的人們手裡,您會遭到何等殘酷的對待呢?」

  德克斯特夫人忍不住輕輕打了一個寒顫。

  在她身後,威爾弗雷德不期然想起曾經母親的告誡。

  『疼痛可以令你屈服,但多蘿茜婭不行。』

  ……懼怕疼痛的不僅是他,還有母親大人。

  宛如即將落下判定他們罪行的法槌,戴西西平靜直視她。

  「——來,選擇吧。」

  她說。

  「選擇我,或者可怕悲慘的死。」

  「……」

  德克斯特夫人頹然下落。

  她沒有別的選擇。

  「果然啊……你這孩子……」

  她美麗的容顏微微扭曲。

  「被你掌握了弱點,就只能認輸了。」

  在純白的房間內,數字往上撥動一位。

  德克斯特先生在德克斯特夫人放棄後,無奈的同樣選擇。

  他們別開臉,憤恨的昂首挺胸意圖保留貴族的最後一絲尊嚴。

  最後,威爾弗雷德走上來。

  在他選擇的前一刻,戴西西說。

  「對不起。」

  威爾弗雷德睜大眼睛。

  「對不起,」他看見他的姐姐用從未有過的神情注視他,「沒能帶你走。」

  「……」

  威爾弗雷德愣在原地。

  從她出現到現在,他終於敢對上她的視線。

  這一刻,他忘了身後的父母,忘了時刻被提醒的身份和禮節。

  這個人到底在說什麼……

  他突然想要捧腹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

  而他當真笑出來,瘋了一般,身後是父母吃驚不已的視線。

  這個貧者的救世主、將天龍人從高高在上的地位拉下、把世界攪得天翻地覆的人竟然對一個狼狽不堪的過街老鼠道歉!

  這是一出多麼可笑的鬧劇!!!

  他殺了多少人啊,死在他手下的奴隸數不勝數,為了他一時的快樂,將數以百計的奴隸趕到海中、焚燒骨瘦如柴的貧民、屠戮殆盡整座城市……

  他的渾身淋滿鮮血,那些扭曲的憤怒發泄在奴隸、平民和所有比自己低劣的生物中。他被眾人恐懼、被眾人恭敬、被眾人驅逐、被眾人怨恨,想要的盡數擁有,轉瞬又被剝奪一空。

  他嘗過世間最好的酒,坐過地位最高的椅子,擁過最美的珠寶。

  每一個人都匍匐在他腳下。

  只沒人聽他說話。

  而她對他說。

  對不起,沒能帶你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威爾弗雷德幾乎快要笑出眼淚。

  「你知道……」他問,「……你在說什麼嗎?」

  他怨恨過她嗎?當然。

  他深愛她嗎?當然。

  他是如此的愛她,因而怨恨她的拋棄,甚至毀滅自己唯一的僅剩的權勢。

  然而此刻……然而此刻……

  他竟然原諒她了。

  原諒她在暴雨的夜晚離他而去,原諒她受盡刑罰也不肯聽從他,原諒她剝奪天龍人至高的地位。

  原諒自己將因她而死。

  他殺了那麼多人,以命抵命,這下場他害怕不已,但欣然接受。

  「你為什麼要道歉?」

  他終於放過自己了。

  在那條窄長的昏暗走廊,他掙脫她的手,背對她遠遠跑開。

  「這是我自己的選擇,」他對戴西西說,「選擇成為天龍人。」

  他站在人潮中,沒人聽他說話。

  除了她。

  「所以,你也放過你自己吧。」

  是否要將命給她?——這根本不需要猶豫。

  「……永別了。」

  數字再次往上撥動一位。

  威爾弗雷德注視她的神情,仿佛當年那個小小的,雙手捧滿蝴蝶翅膀的男孩。

  他對她露出短暫的笑容。

  「姐姐大人。」                           

  作者有話要說:

  威爾弗雷德的線,正式結束了。

  所有人對dxx說的都是再見,只有他說永別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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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6章 第五章

  「……」

  戴西西仰頭克制的呼吸著。

  她默然許久,直到眼眶中的淡淡熱度降下,才重新看向水幕。

  德克斯特家族後,再下一個出現的恰好是薩博。

  「喲、希爾德!」

  薩博吃驚後又開心的打招呼。

  原本戴西西打算假如是革命軍以外的同伴,就將她與德克斯特家族的約定轉告,不過現在剛好是薩博就不用了。

  聽完她的請求後選擇花了一秒,他們討論天龍人(德克斯特家族)處刑方式花了剩下所有時間。

  原本革命軍就一直在制止民眾虐殺天龍人,奪取人命這種事交由公權力更恰當些。

  「差不多就這些吧,」薩博衝她笑著,一手按在帽檐上,「下次見面,我們再決定之後的行政商行島嶼勢力範圍處理事宜吧。」

  戴西西:「……」

  眼前一黑,加班的陰影襲來了!

  與薩博道別後,水幕再次輕微震動了一下,變換畫面。

  ……

  ……

  白色的天光自水紋中顯現。

  地面離天空很近,雲層一絲絲的棉花糖般,往下是整齊排列的房屋,中間簇擁著有水池的大廣場。

  ……建築風格,很熟悉。

  不,與其說是熟悉,不如說根本就是她一磚一板建起來的……!

  水幕那頭的視野迅速下落,自浮空島嶼上空降至大樓內。

  那邊的人被嚇了一跳。

  「哇!這個是什麼?!」

  「……遠山……小姐?」

  「哈?誰?!」

  在聽到「遠山」的關鍵詞時,附近的刀劍像捕獵的豹子那般「噌」一下驚醒,在半秒內從頭到腳整裝力求完美,優優雅雅的緩慢踱步而來。

  然後被機動性max的小短刀群呼啦啦擠到一邊。

  「遠山小姐!」

  「是遠山小姐!!」

  「還是那麼漂亮呢,一點都沒有變!」

  「不對不對,應該說變得更漂亮了!」

  「那你的意思是以前不漂亮嗎?!」

  「亂、這不是偶像問答,不需要考慮陷阱問題!」

  「好了,你們先暫停,這裡就讓我——」

  「壓切好狡猾!想仗著談正事的理由搶占最好的位置嗎!」

  水幕出現在刀劍大本營的下場就是戴西西腦袋都要被吵炸了。

  三只小短刀是一千只鴨子,密密麻麻屏幕根本無法顯示所有數量已經是上億只鴨子的嘰嘰喳喳。

  該不會所有在家的刀劍都聞訊趕來了吧……

  就在此刻,代替戴西西接手浮空島嶼的月野櫻小姐出現!

  「大家、冷靜、冷靜一點……」

  她柔柔弱弱的喊了兩聲,大家都吵得很歡快,沒幾下她就放棄了。

  「發生什麼了?」

  月野櫻湊近水幕用口型問。

  戴西西同樣口型回答。

  「有一個對賭……」

  月野櫻沒來得及聽她說完,「哇啊」的尖叫一聲。

  一雙手臂抱著她的腰肢一躍而起,三兩下跳到天花板的吊燈上。

  「啊啊啊啊啊啊啊……!!!」

  月野櫻慘叫。

  「燈、燈!我們加起來快兩百斤了!!」

  「哈哈哈哈沒事沒事!」鶴丸國永輕松道,「掉下去我會接住你的。」

  「這個不是重點!!!下面有人和刀啊啊啊!」

  「安心,他們也不會有事啦哈哈哈。」

  「鶴丸國永!!!」樓下有哪家的壓切長谷部憤怒道,「你居然偷跑!」

  鶴丸做了一個鬼臉,一手抓住月野櫻一手掌著水幕。

  「先下手為強。」

  刀劍們在樓下虎視眈眈摩拳擦掌。

  「兄弟們,今晚吃烤鶴。」

  「多放佐料。」

  「他占據了制高點,從旁邊包抄過去!」

  「遠山小姐你等等我們,馬上就來救你!」

  戴西西:「……」

  不不不!該救的應該是月野小姐和鶴丸!!!那個燈!那個燈已經發出岌岌可危的慘叫了!!!

  「好啦好啦,」仗著短時間內其他刀劍上不來,鶴丸輕快道,「雖說想和你見面,但沒想到是這種方式呢!怎麼啦,看起來不太開心的樣子,這次需要掀翻哪家的政府啊?」

  戴西西:「沒有沒有……」

  為什麼一來就問這個!在你們心裡她到底是個什麼形像啊!

  刀劍都長得一樣,但看起來這只很像000076號本丸的鶴丸……!

  她如實把對賭的內容說出來,不安的看了好幾次吊燈。

  聽完後,鶴丸的手指點了兩下水幕。

  「嗯……怎麼說呢,」他歪歪頭,白色短發映著金色的瞳孔,比人類更比例完美的面容上浮現了一絲真心實意的苦惱,「居然是因為這種事情來見我們,心情有些復雜呢——嘿咻。」

  他偏頭避開龜甲唰一下扔來的打刀。

  「不過——好喲,」他說,笑眯眯的對戴西西wink,「只要是你的希望,我們都會為你達成。」

  「鶴——丸——國——永——」次郎太刀揮著大太刀奔襲而來,「偷偷在和遠山小姐說什麼呢!」

  「小氣鬼,居然都不讓我們聽到!」包丁藤四郎鼓起臉頰。

  藥研藤四郎安靜的抽刀。

  面對同伴們的一致攻擊,鶴丸很快放棄。

  「我說啦、我說!」他帶著月野櫻從天花板跳下,壞心眼的加重措辭嚴重性。

  「遠山小姐讓我們為她去死一死。」

  「什麼?」

  螢丸震驚了。

  「還有這種好事?」

  戴西西:「???」

  等等這個反應???!!!

  拋開欣喜若狂的短刀不提(戴西西:這種事情到底有什麼好高興的她完全搞不懂啊啊啊啊????),成熟的太刀和大太刀們要穩重的多。

  「沒問題,」龜甲貞宗利索的把刃口抵上喉嚨,「這種死法喜歡嗎?」

  「太血腥啦,」鶴丸在一旁添亂,「切腹會不會更有美感啊,不會把臉弄髒。」

  龜甲貞宗沉思:「有道理……」

  戴西西匆忙制止:「住手!!!請住手不是這個!!!鶴丸先生您別火上澆油了!!!」

  三日月宗近微笑著問:「您需要多少刀劍的命呢?現有的962座本丸全部嗎?」

  ……這種可怕的提問究竟是什麼?!她是不是變成什麼搞死付喪神的貨真價實反派boss啊!!

  難道她說是你們還真的准備全本丸都同意嗎???!

  她掃了一眼房間內的數字,四個世界共100人,上個世界停在25/25/100。

  那麼每個世界應該是……

  「……25位?」她謹慎道。

  「什麼?」前田藤四郎大事不妙的皺眉,「只有25個名額?!」

  「這是什麼新型的放置play嗎……」

  「沒被選上的人會啜泣到天亮哎。」

  「您纖弱的身軀能容得下我們這麼多的刀柄嗎?」

  「我來我來!我可以我完全可以!」

  「這裡誰不可以啊不准插隊是我先見到遠山小姐的!」

  戴西西:「不、請冷靜一下……!!」

  所以真的有哪裡不對!不止one p○ece怎麼連刀劍這邊也一點也不珍惜自己的命啊!!這個選擇的走向完全和她預想的南轅北轍啊!而且剛剛是不是有誰說了一個成人笑話?!!

  像是看穿了她的腦內吐槽,明石/國/行懶洋洋道。

  「真是,你在吃驚什麼啊。」

  和泉守兼定笑笑:「沒什麼大不了的吧,這種事。」

  山姥切國廣認真道。

  「解放全體付喪神給予自由,把人格、尊嚴和不需向人類跪拜的權利交給我們……」

  今劍笑嘻嘻的:「為你去死這種小事,相比起來根本不算什麼。」

  月野櫻弱弱舉手:「我只有一個請求,要是真死了撫恤金能早點撥嗎……」

  行政部的大和守安定衝她比了一個ok。

  像是超市大減價爭搶著踊躍報名,刀劍們為誰能占據這珍稀的25個名額吵翻天。

  戴西西復雜極了,別說阻止他們,她根本連自己的心情都沒法辨別,一團亂麻酸甜苦辣什麼滋味都有,一時難以出聲。

  三日月宗近抄著雙手看這熱鬧的歡快場景,輕笑了一下。

  「嘛嘛,作為刀劍,能為主人折斷是使命所在。」

  他的眼睛微微彎起,一片鬧騰中,他仿佛如深潭那般沉穩不驚。

  回望戴西西的視線平靜而寬容。

  他說:「不過現在,此刻,和刀劍的本能無關,是我們以『自我』做出的決定。」

  你所教導的、按照你的心願,見識這個世界後緩慢誕生的自我。

  龜甲貞宗對她露出艷麗的笑容。

  「這是出自我們自由的意志與選擇。」

  他的右手放在左胸,衝戴西西微微俯身。

  「請允許我們將命交由您。」

  他的視線溫柔的像是晨霧那般,與那些所有望來的視線別無二致。

  ……戴西西突然了解了。

  在浮空島嶼、在檔案室內、在刀劍的鋼鐵屍山上。

  同伴們注視她時的視線,究竟意味著什麼。

  請讓我靠近你,請靠近我,請接受我。

  請愛我,請信任我,請依靠我。

  請讓我們保護你。

  ……

  「所以……」

  擬人般的付喪神明用真正的人類的表情對她笑著道。

  「按照您的心願前行吧。」

  「無論何時,無論何處。」

  「——我們永遠在您身後。」                           

  作者有話要說:

  「霖」這位姐妹有一個長評,我放到明天用,明天剛好把卷五完結,後面的劇情一口氣看完閱讀體驗會比較好,馬上就要完結啦,謝謝大家這麼久以來的陪伴=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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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謝在2021-08-21 21:55:00~2021-08-22 19:57:09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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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137章 第六章

  作者有話要說:

  這章之後的章節建議配合bgm海貓鳴泣之時《answer》

  到現在為止,事情的發展遠遠超過戴西西的預想。

  正如刀劍們所說,近千座的本丸,全部選擇了她。

  他們的笑容沒有因她而帶上勉強,就像星辰那般,直到水幕熄滅都在溫柔的注視著。

  奇異的,手指停止發抖,但心髒卻比以往任何時刻都更用力的鼓動。

  砰咚、砰咚……

  她感到一些疑惑。

  這疑惑在變得越來越強烈。

  第三個世界中,城邦的大家聽見她的請求都爽快應下,而那些被納入的魔物——蒙斯洛特竟然沒一個不答應。

  小雲和阿金挽著手樂呵呵的,和身後的人們帶著同樣滿足的笑容看向她。

  「太好了!」

  她們的眼睛閃閃發亮,快樂的對她道。

  「我們終於能為你做些什麼了!」

  蒙斯洛特們滿足的嚎叫。

  「嗷嗚!!!」

  好哦!!!

  被聯通的迦勒底,藤丸立香對這種需要自己賭上命去贏得的勝利表示輕車熟路,他自己在迦裡都經常灰頭土臉因為自家從者徘徊在生死邊緣。

  似乎並沒有英靈意識到齊發寶具時辛未隱藏在那個空間,藤丸立香毫無陰霾的對她笑著應允。

  「上一次是希爾德小姐用自己的身軀和性命拯救星球,那我為你做到這一步也沒什麼,請別太有壓力,眉頭,皺起來了哦。」

  屏幕的一角擠進冥界女神。

  「安心吧,」她安慰的對戴西西道,「你要是死了,我一定會把你和你其他同伴的靈魂都給搶過來到我的冥府,大家一起建造花海吧!」

  藤丸立香苦笑的虛攔她。

  「這個做不到的啦,異世界跨不過去……」

  見戴西西還在發怔,他衝她開朗一笑,和瑪修握緊拳為她共同打氣。

  「我們會一直為你加油的,去吧,希爾德小姐!」

  ……

  緊接著出現的第四個世界。

  ……在戴西西的猜想中,游戲裡的大家與她不過相處幾天,這將是最難攻破的戰役。

  她做好了說服他們困難重重的准備,抱著不能浪費之前人們好意而孤注一擲的心情,她筆直坐好嚴陣以待。

  但同時,心裡有一個小小的聲音。

  真的需要……破釜沉舟的准備嗎?

  被她所詢問請求的人們……

  「欸?選擇你……是嗎?」

  原田抱著蒙斯洛特的抱枕。

  「這……可、可以給我一點時間嗎……」

  胖胖的大叔猶豫看了一眼孩子的棒球手套。

  「哼,知道了。」

  緒方美紗冷淡的扭過頭去。

  「沒問題沒問題!哎等等、那個文件還不能送!還有別的事沒?沒的話我先去工作了下次見!」

  安藤急匆匆道別。

  「我和領導不同戴天。」

  白井直著眼睛喃喃。

  「畢業論文好難寫……」

  松尾痛苦。

  「家政還挺賺錢的。」

  離婚後過上自由人生的金井酷酷點頭。

  「呼……我考慮一下。」

  藤村推推眼鏡。

  「啊啊啊我不想這麼早就死……!!!」

  沒說過幾句話的壯漢抱頭。

  「考慮到勝算,實際上拒絕才是穩賺不賠,不過……」

  折原臨也在椅子上轉了兩圈,竟然沒有刻意為難,簡單的松口了。

  「嘛……就當是我為人類小姐送上的小小禮物吧。」

  他微微眯起眼睛,意味不明的笑了笑。

  「反正結局已經注定了。」

  「哈?」安室透警覺道,「那個折原臨也竟然答應了?——龍崎那家伙最後專程和他說(插)話(刀)原來是為了現在嗎……不過你還真是容易被卷進奇怪的事件裡啊,記得別逞強。」

  「所以說……」龍崎盯著監視器顯示屏一個眼神也沒分給她,「折原先生已經來不及了,那種扭曲的性格就算現在改變也不可能得到想要的……不,我沒說什麼,行,沒問題。」

  龍崎突然停了一下,將思維從案件中抽出。

  「對了,遠山同學,」他黑白分明的眼睛直直看向她,緩緩道,「那個游戲還是有哪裡很古怪,不過……」

  宛如意味深長的箴言,龍崎對她輕輕彎唇。

  「『水會流失,火會熄滅』,相信你的判斷吧。」

  「要進行選擇啊……這不是只有一個答案嗎。」

  游戲中第一個死亡的相撲手撓撓頭發。

  「我的話,會選……」

  結束游戲因而沒有變成真正殺人犯的栗發女性遲疑伸出手指。

  一張張不同的面孔對她做出回應。

  她所認為最困難的一個世界。

  會花費漫長時間用以說服和拉鋸的人們。

  有高興有擔心有懷疑有不安有坦率,最終說出了同一個答案。

  「好啊,我選擇你。」

  在他們的聲音不斷落下的短暫瞬間積累的漫長片段中,戴西西的心髒被持續的撼動,事態脫離掌控而感到懸浮和失措。

  她甚至已經無法去希望他們深思考慮。

  為什麼?和她不同,大家都只有一次性命——

  為什麼願意為一個連她都沒有勝算的選擇押注?

  沒錯……她已經知道了,或許對一些人來說,她是重要的,他們會為她的受傷難過,為她的快樂歡喜。

  但這不是能為她賭上性命的原因,這根本不是同一個等級的付出。

  ……

  數字停在99/99/100。

  只剩……最後一人。

  水幕的那頭,出現了千葉星的身影。

  「咦……遠山同學?」

  突然顯出一個水幕的操作太稀奇,千葉星關緊水龍頭,慌慌張張的四處查看,好在她現在在自己房間內,沒有別的誰。

  也因此,她並沒有發現窗外的時間暫停靜止。

  「好久不見!」

  千葉星高興道,她的頭發長了不少,常年的膽怯稍稍褪去,背脊也比當初挺直了一些。

  見戴西西還在發怔沒有立刻回答她,千葉星不安的喃喃。

  「是……遠山同學嗎……?沒問題、沒問題遠山同學有很多神奇的地方,肯定不是幻覺……應該也不是做夢……要是做夢也太可惜了……」

  「千葉小姐,」戴西西趕緊道,「抱歉……我方才有些緊張,沒能回答您。好久不見,見到您很高興。」

  千葉星小心的抿著嘴唇,因為她的回答而笑了。

  「我也很高興,緊張是……發生什麼事了嗎?」她又慌慌張張道,「啊不對、你和我不是一個世界的……專程連線是很重大的事嗎?能幫上忙嗎?我、我一定會加油的……!」

  把水幕誤認為是某種現代(魔法)科技的連線遠程視頻,千葉星為戴西西都出動來找她的大事緊張不已。

  她看見戴西西微微偏頭,像在說一個已重復很多遍,但仍沒能弄懂的難題。

  她告知了一個可疑的對賭內容,最後問。

  「……您能否選擇我?」

  就像千葉星選擇她,比拒絕更奇怪。

  千葉星突然想起同樣的片段。

  在那棟封閉別墅中。

  她曾安寧平和的對眾人道,這只是通往勝利的路上的小小犧牲,請選擇同意。

  同意他們放棄她的命。

  在數年後的現在,同樣的情形發生了。

  這一次,她讓千葉星選擇她,為了活下去。

  「……」

  眼淚毫無預兆的落了下來,千葉星慌張擦了一下,對她擺手。

  「沒事……我沒事。」

  她不好意思道。

  「只是……有些高興。」

  太好了,她心想,太好了,你終於想要活下去了。

  千葉星在她安靜的視線裡擦干眼淚,沒有多加思考對賭的內容,點點頭。

  「好,我選擇你。」

  「……」

  勝利了。

  數字跳到了100/100/100,金屬球在一旁發出奇怪的喟嘆。

  然而戴西西卻沒有任何實感。

  「……為什麼?」她疑惑至極的慢慢問,「為什麼……選擇我?」

  千葉星幾乎要為她這幅模樣而溫柔的笑出來。

  「很簡單啊,遠山同學。」

  她像在教一個孩子最基礎的數字計算,耐心柔和的道。

  「因為你公平的對待我們,所以……」

  戴西西不確定的接道。

  「……您們也要公平的對待我嗎?」

  「所以,」千葉星笑了一下,「——我們要偏袒你。」

  我要偏袒你。千葉星靜靜的想,已經過去數年了,她按部就班的辭去工作、參加培訓課、嘗試開啟新的人生。

  那場游戲被她深埋心底,多少片段都模糊不清了,然而此時此刻,見到她,仿佛那些歡欣與悲哭,快樂與不舍復活般再次充盈胸膛。

  你能理解嗎?她在心中對戴西西道。

  你看向我的視線從未改變,那樣筆直、平靜、公正,和看別人的目光沒有任何不同。

  只在你眼中,所有人都是平等的。這麼愚蠢、滾在泥濘裡的我,與其他聰穎富有、自認高等的人一樣,是擁有同樣地位、同樣人格的人。

  我的人生中、我們的人生中,只有你會這樣做。

  所以我要偏袒你。

  「我好開心啊,遠山同學,」千葉星對她柔柔的笑,「能再見到你。」

  「這就像是奇跡,你創造了它……我只能等待,用盡我一生去等待和你相見的這一次奇跡。」

  「但你和我是不同的。」

  「哪怕是奇跡,你也一定會去主動爭取吧,不管跌倒多少次,不管面前有多少困難……」

  「最終,你能將一切掌握在手中。」

  水幕逐漸變暗,這短暫的再會即將結束,千葉星在水幕消失前衝她輕輕揮手。

  「再見了,遠山同學。」

  她綻放出朝霞般的笑臉。

  「能和你相遇,真是太好了。」

  ……

  ……

  ……

  純白的房間猛地現出風聲。

  連耳膜也能撕破的狂風將她的衣角吹得獵獵作響,一陣劇烈的耳鳴驀地衝擊大腦,宇宙仿佛爆炸般轟鳴。

  瞬間、或是永恆,時間失去了意義,銀河的星辰發出歌聲,震動心脈血管,連骨頭都發出鳴叫。

  無數的畫面擁擠著從大腦中流出。

  矮小的房子、旋轉的人群、汽車、馬路、捕捉蜻蜓的孩子、電網、廣場、城市的俯瞰、地圖、河流、海洋、冰山、電視、飛機、紅色的裙子……

  蔚藍的海洋包圍褐色大地,點綴雪白的山脈,旋轉著凝固。

  微小的地球在她的掌心成型——

  「去吧。」

  金屬球無機質的聲音響起。

  圓形的純黑空洞在戴西西的前方擴開,在那之下是萬眾的星辰與廣袤宇宙。

  「帶著地球,一同回歸世界吧。」

  戴西西捧著地球,切切實實愣住了。

  「……我……贏了?」

  第一次,她是如此不自信,下意識尋求他人的確認。

  金屬球冰冷的肯定。

  「第五個世界,完成。」

  「……」

  戴西西怔住。

  她捧著掌心浮空緩慢旋轉的地球,就像一個以為被遺忘卻在聖誕節收到滿懷禮物的小孩子。

  只要……向前踏出一步,她不可思議的想,這一切就結束了。

  時間能夠倒轉,那道白光宛如從未出現,億萬的生靈現在就在她的掌心中——!

  只要再踏出小小的一步,她就能挽救她的過失!

  ——

  手中的星球靜靜流轉。

  多麼美麗啊,仿佛有著生命那樣輕微搏動。

  她應當前行,但某種不知名的力量絆住了腳步。

  那些聲音仍留在耳中般,溫柔的呢喃。

  「茜茜」「老板」「終於能為你做什麼了」「好啊」「笑一笑吧」「我選擇你」「輸了也沒關系」「請允許我們將命交由您」「記得快點回來」「下次見啦」「 按照您的心願前行吧」……

  她讓自己不去愛誰,也不要誰來愛她。那意味著願意為她付出生命,有人會為她而死。

  但是……但是此刻……

  有什麼答案慢慢的浮現。

  「我……」

  她低頭輕聲的不確定的,像是在問它,像是在問自己。

  「已經是……被人愛著的……?」

  她茫然不解的,如同小孩子第一次看見火焰那樣,小心翼翼又感到溫暖。

  「是被……重視的……?」

  金屬球沒有回答她。

  空白的空間中,僅只有她的呼吸聲。

  「……嗒。」

  一滴水珠落到膝上。

  「嗒、嗒……」

  接連不斷的水珠一下下打濕她的膝蓋。

  戴西西無法承受般弓起背脊,眼淚不停往下落。

  「嗚……」

  心髒幾乎要窒息似的不斷發絞,她怔怔的重復。

  「我是……被人愛著的。」

  為什麼……直到此刻才意識到這件事呢?為什麼要在失去他們後才知道,自己得到的究竟是多麼豐厚的好意?

  「……艾斯……」

  她呢喃著,抽噎著擦去落下眼淚,然而眼淚無法止住。

  「嗚……大家……」

  那些臉龐旋轉在腦海,她曾見過海上的宏大戰役,也曾安眠於刀劍的保護下,魔獸簇擁她,人類衝她而笑,就連沉暗的地下室都有溫暖。

  她已經……不是孤身一人了。

  滾燙的淚水濺落在掌心的星球,只有此刻,哪怕這幸福近乎痛苦,但她甘之如飴。

  前方的黑色空洞鋪開,細碎宏偉的銀河如同點綴黑絲絨的鑽石,那麼璀璨,那麼美麗。

  離開這裡,她想,離開這裡,這一切就結束了。

  她與神明的短暫相遇就此結束。

  這是祂的願望,她只會給祂帶去痛苦。

  為了祂……她應該離開。

  她必須離開。

  對祂而言,小小的平凡的人類並非獨一無二,不可或缺。

  已經足夠了,不可以再讓神明為她付出了。

  現在……輪到她去實現祂的願望。

  那把銅制鑰匙靜靜掛在脖頸上,沒有了白色的花瓣形狀,這只是最普通的老式鑰匙。

  祂已經……不想再見她了。

  持續的疼痛讓她喘不過氣,她抽噎著,竭力將眼淚忍住。

  ……因此,她也應該遵從祂的意願,將糾纏的因緣斬斷。

  淚水凝在臉上,戴西西突然怔住。

  ……斬斷。

  胸前的銅制鑰匙瞬間變得滾燙那般,烙在皮膚上,心髒一下下搏動。

  【你是我的人類。】

  祂曾問。

  【對你而言,我又是你的什麼。】

  祂是她的什麼?

  大腦一片眩暈,生生沒有任何力氣的,呼吸逐漸急促。

  不知為何,她的手指慢慢顫抖起來,血液急劇上湧到心髒。

  腦海中的那些臉龐仿佛從四面八方的黑暗中對她而笑,每一個人的聲音她都認識,每一個人的話清晰分明。

  他們的聲音彙成同一個,對渾身冰冷卻血液沸騰的她提醒道。

  ——那個游戲還是有哪裡很古怪。

  戴西西的大腦一下炸開,轟鳴爆炸後的塵埃如碎雪般層層掩蓋大地,純粹的黑白之下——跳動著什麼鮮紅的東西!

  去握住它!!

  還沒有結束……還來得及!!!!

  快去——!!!!

  答案已經,在你的掌心中了!!!

  戴西西猛地抬起頭,眼睛如凍結海面之下翻湧的風暴。

  ——這一切——還沒有結束!!


第138章 第七章

  神明附身的金屬球漂浮立於她眼前,冰冷淡漠,不可動搖。

  「……」

  戴西西被某種奇異的猜想攫住,緩慢的、如同人偶那般挺直背脊。

  心髒極其強烈的跳動,汗水從後背滲出。

  「您……」

  腎上腺素升至最高,連耳膜都在震動。

  她的聲音放輕放低,怕嚇著什麼。

  但除她以外這裡只有神明。

  「在第四個世界中……是您阻止我將辛未的事情說出嗎?」

  金屬球道:「不。」

  它否定了。

  她目不轉睛看著它,想從紋絲不動的金屬球中徒勞無功找出救命的蛛絲般。

  「不是您,那麼……是辛未的力量,龍崎先生說不定會猜出祂的用意,因此,祂必須要封我的口。」

  而她似乎竟然真的找到了什麼。

  「我所經歷的每一個世界……您讓它們毀滅的難度不斷加大,難以成功。」

  她注視著金屬球,從它的沉默中讀出某種答案。

  「這樣,能夠延長達成的時間。」

  聲音忍不住微微發抖,她不由得想,辛未究竟是抱著什麼樣的心情離開?

  「第五個世界……與前面全然不同。」

  生死的選擇轉盤與切實改變世界線變動眾人命運毫無關聯。

  「第五個世界根本不是用來毀滅的。」

  這只是……這只是神明的耳語。

  ——你是被眾多的人愛著的。

  ——你並非孤身一人。

  祂想要告訴她的,僅僅只是這個。

  「而這所有的原因……都只有一個。」

  胸口的疼痛令她快要無法呼吸,還沒有結束,她還沒有達成目的。

  她還能繼續下去。

  「……祂想和我在一起。」

  「……」

  金屬球不語。

  戴西西仰著頭,眼眶慢慢發紅,一步不退的直視它。

  ……沒錯,正如她所言。

  金屬球想,第五個世界毫無存在必要,倒流時間的能量早已攢齊。

  它讓世界的難度增到困難重重,盡管它想殺了她。

  但這是那孩子的心願:請讓她自由。

  於是它們創造出了第五個世界。

  這是神明間的合謀,是摻雜了各自私心的世界。

  「……那又怎樣。」

  金屬球近乎冷酷的道。

  「待在你身邊,祂早晚會被耗盡。祂已經不想再見你。」

  「——不對!」

  戴西西大聲道。

  「不對!!」

  她使勁搖頭否認。

  「……不對。」

  她險些要再次落下淚。

  「祂愛著我!」

  狹小的空白房間響徹她的聲音。

  「祂愛我!祂需要我!!」

  在那安靜的、滴著水的廚房中。

  高裡要對她道,我在想……他們是不是離開我了。

  那時戴西西回答,他們不會願意離開你。

  ——祂不會願意離開她。

  「請讓我見祂!」

  她站起來,身體微微發抖。

  「朋友是雙方的事!祂不想見我,但我還沒有同意!」

  金屬球冰冷道:「你的想法並不重要。」

  「您要讓祂失去我嗎?您知道祂失去我意味著什麼嗎?」

  淚痕殘留在戴西西的臉上,顯出幾分可憐,但她的視線宛如刀刃,對峙神明。

  她這一生中最重要的戰役。

  「我是祂的朋友,是祂的人類……是祂寧願付出生命和力量也要實現我那無關緊要的渺小願望的唯一!」

  血液在身軀中沸騰,那個地下室的夜晚,有誰輕輕碰了她的臉頰。

  「祂不想失去我,正如我不能失去祂。」

  她顫抖的深深呼吸,身後仿佛有誰在推著她,給予她源源不斷的勇氣。

  『加油啊。』

  他們含著笑意的聲音在耳旁輕響。

  因為他們,她能知道神明的真實心願。

  「請讓我見祂,如果您真的是祂的母親,如果您真的愛祂。」

  她將自己的心剖出來捧給它那般。

  「請讓我見祂!」

  「我絕不背叛祂,絕不傷害祂,絕不利用祂。」

  「祂是神明,終其一生都要消耗自己的命去實現他族的願望。」

  「祂不想那麼做,但祂必須那麼做。」

  「而我要毀滅祂的必須。」

  「祂不願做的事,就不要去做。」

  「我絕對……不向祂許願。」

  戴西西咬著牙,不讓自己的聲音哽咽。

  祂是多麼溫柔的神啊。

  一旦被打動,就意味著祂會為那個人付出到死。

  「無論是雨天、或者陽光燦爛的日子、或者群山繚霧的清晨、或者粼粼波光的湖面……」

  「人們踏在石街上的響聲、蘋果散發的香氣、某個人擁抱時的溫度、黃昏的火燒雲……」

  「這世間一切美好的事物,當祂看到時,不再毫無動容。」

  她含著眼淚,向眼前最重要朋友的母親深深請求。

  「我希望……祂能擁有人類一般的歡欣。」

  「……」

  金屬球沉默著。

  「你是人類……」

  無機質的聲音中仿佛含著疲憊。

  「你早晚會死去,留下祂。」

  讓神明成為人類,究竟有什麼好處?祂會在她死後陷入無盡悲切,所有的愛恨隨著她的消逝而毫無意義,他們在一起只會痛苦。

  「可是……」

  戴西西咬著牙,不讓自己哽咽出聲。

  「祂並不是無知無覺啊……」

  無數次,在以為她不知道的間隙,祂無聲的靠近她。

  厭惡人世厭惡他族厭惡不得不實現願望的自己,放逐到蔚藍星球的神明。

  只有望著她時,才感到滿足和平靜。

  越是愛著她,她死後,祂越是會痛苦。

  然而……然而……

  「我沒辦法……」

  她的眼淚不斷落下,「我沒辦法……離開祂……」

  他們一起見過那麼多的風景,從未分離。再痛苦、再悲傷的時候,她都知道祂在身旁。

  因為有祂,她才能從布滿碎石的嶙峋道路上跌跌撞撞前行。

  「祂是我最重要的朋友,我希望……能一直和祂在一起。」

  這是從無私心、宛如神子的她,唯一一次,作為人類的自私。

  「直到我的靈魂再也無法支撐,直到我所能堅持的最後一刻……」

  宛如奉獻出自己的全部那般。

  「請讓我陪在祂身邊。」

  「…………」

  空白的房間在此刻安靜到近乎死寂。

  微小的地球仍在她的掌心緩緩旋轉。

  她仿佛聽到了一聲嘆息。

  「噔。」

  極輕微的開門聲響起。

  唯一的門扉打開了。

  「去吧,」金屬球說,「去吧……祂就在那兒。」

  這同樣也是……祂的心願。

  戴西西睜大通紅的眼睛。

  門扉在她身後,仿佛穿來誰的呼喊。

  她倉促的抬起袖子擦干眼淚,向金屬球匆匆鞠躬。

  「謝謝您……!」

  地球被她放入前方的黑色空洞,水藍色的星球下落後迅速變大,千鈞之力般回復龐大的體積。

  星球下墜的猛烈狂風幾乎要將四周的星辰軌跡擾亂,這漂浮在宇宙的小小房間一動不動。

  在這之下,時間逆轉,水藍色的星球穩定的轉動。

  她沒有再看一眼,轉身便跑,飛快的衝出去,與金屬球擦肩而過。

  她向浩瀚的宇宙跳下,毫不遲疑一往無前——

  「……」

  空白的房間中,終於只剩金屬球的身影。

  它一言不發的佇立。

  作為母親,終有一次,它為自己的孩子實現無需付出任何代價的願望。

  多麼可怕……那孩子的心甚至能打動神明。

  它再次發出嘆息。

  水幕緩緩展開。

  ……

  弓著背脊,曲腳踩在椅子上的男人察覺到什麼,倏地望來。                           

  作者有話要說:

  無論是雨天、或者陽光燦爛的日子……希望神明能夠擁有人類一般的歡欣。——間章的內容

  ·

  寫到這章也算是dxx成長歷程一個階段的收尾部分了

  她是個讓我很擔心的孩子,對什麼都不在意,對什麼都不放在心上,連自己也可以放棄。她的性格裡不太正常的那一面有時會令她顯得非人、擬人……

  哪怕是這樣的她,在知道自己是被人愛著,並非孤身一人後,終於……終於。

  她有了為人的私心。

  她終於在這個時候,成為了真正的人類。


第139章 第八章

  ……

  仿佛……聽見了哭泣聲。

  被寶具正面對抗攻擊時,祂並未感到疼痛。

  縈繞在意識中的究竟是什麼,在讓她的凄厲嘶喊時。

  後悔嗎,與她相遇這件事?

  痛恨嗎,最終要與她分別這件事?

  『不好。』

  這是祂對她說的第一句話。

  要說後悔,應該是這件事。

  白色的光芒後星球毀滅了。

  要說痛恨,應該是這件事。

  當吞噬整個世界時,辛未發現了自己的錯誤。

  ——她並沒有許願。

  實現他族願望對神明而言,付出的代價並不相同。

  這是當然的,祈求金錢和祈求毀滅世界所需要的偉力不可能等同。

  並且,回應願望與主動實現他族願望的代價,也不相同。

  後者將無數倍的消耗生命力。

  在三百萬年的漫長時光中,祂從來都是回應他族的祈願,從未如同獻出自己般、主動的去滿足某個存在的願望。

  也就因此,在白光閃現的同時,祂預見了自己的死亡。

  祂看見了世界:急速旋轉的混沌宇宙、視野中的蒼穹群星、靜靜深眠於海底的鯨落、風車、寄居蟹……

  ——砸在花瓣上的眼淚。

  她曾無數次的自我懷疑,那瞬間真的想過讓世界毀滅嗎?

  只有辛未知道答案。

  哪怕痛苦至此,哪怕傾盆大雨也掩蓋不了她的哭聲。

  ……她連一絲一毫毀滅的念頭都未曾浮現。

  這是付出了代價的神明才能確定的事。

  祂是多麼的傲慢啊。

  認為遇上祂,是渺小人類獨一無二的運氣,是億萬分之一的奇跡。

  她要為此付出代價,天經地義。

  那時祂不曾懂得搖曳在意識中的情感。

  看到她時仿佛被暖陽的日光撫慰,連擬態的花枝也不由挺拔……她笑時,某種溫暖的東西動搖著祂,哭泣時,心髒被撕裂般疼痛……

  最終是祂耗費數倍力量去完成她並未祈求過的願望,讓地球迎來毀滅。

  因為祂的一廂情願,祂的人類不得不歷經離別。

  流浪途中祂凝出實體,想用自己的腳走一走,看看她誕下的世界是怎樣的。

  看看,沒有了自己的她,會是什麼樣的。

  祂問過,我是你的什麼。

  她回答,兄弟或者姐妹。

  於是神明理解了。

  僅僅只是兄弟姐妹而已,命的一部分。

  不是非祂不可的存在。

  沒有祂,她也能活下去。

  ……

  祂必須要離開她。

  這是沒有辦法的事。發現她痛苦,便想制止,感到她快樂,便望此刻永恆。哪怕動用神力。

  但她拒絕如此。因為祂,她不得不壓抑自己的情緒,避開神明的側目。

  想要她自由。不被束縛的、肆意自在的活下去。

  再待在她身邊,祂一定……會扭曲她的意志。

  因此。

  「辛未」不必存在。

  祂的種族中,只有她不曾向神明許願,不曾利用,不曾背叛,不曾怨恨。

  她是祂的朋友,純粹無暇,獨一無二。

  ……

  與母親創造出的第五個世界,是絕對的公平,母親想殺她,摻入她的敵人,辛未並未阻止。

  祂知道最終的結局不會改變。

  無論誰來參與,他們都會選擇她。

  她就是那樣值得被選擇的人。

  現在……想必她已經捧著地球倒流時光,回到一切未曾發生過。

  沒有祂,這次她一定能迎來最好的人生。

  她的掌心中,是答案,是星球,是祂未曾說出口的愛。

  ……

  神明靜靜漂浮在空曠的宇宙中,四周是碎片般的龐大數據流,三百萬年的時光一幀幀散落包圍。

  離祂最近的幀畫中,全都是祂的人類的身影。

  她笑著,她的哭泣,她皺著眉頭思考,她倚著窗台一起聽雨……

  她擁抱祂,她的溫度,她的眼睛,她的手指,她的皮膚……

  她的聲音。

  「辛未。」

  那樣帶著笑意。

  祂將自己置身於她的信息流中,仿佛從未分離。

  就這樣吧,就這樣吧。

  沒有了力量的我,不能實現你的願望的我,給你帶去痛苦的我。

  沒有留在你身邊的必要。

  沉睡於這片擁有她的信息流中吧,這就是世上最為豐足安寧的墓地。

  ……已經,不想再被除她以外的他族打動了。

  祂散去意識,即將陷入永恆的黑暗。

  「——咚!!!」

  什麼聲音重重響起,在這空無一物的宇宙。

  ——門扉被打開了。

  「辛未!!!」

  纖細的身影猛地落下。

  神明驚住了。

  為什麼……祂眩暈的想,為什麼她會出現在此處——

  「過來、辛未!!!」

  戴西西從空白房間落入空茫浩大的宇宙,奮力向孤身的神明而去。

  「不要離開我!過來!!!」

  在龐大的數據流中,她竟然保持了自我,艱難的排開洶湧翻滾的億萬幀畫。

  「到我身邊來——!!!」

  她看向祂的視線,竟然讓無所不能的強大神明想要逃跑。

  「……不行。」

  辛未想要後退,無法後退。

  祂甚至感到一絲膽怯。

  「我不能……留在你身邊……」

  祂不能扭曲她……!

  「為什麼不能!!」

  戴西西不管不顧的衝祂大喊。

  「這才不是你的真實想法!!」

  數不盡的幀畫如同洪流、如同刀鋒銳利的向她的靈魂直刺而去,她感到疼痛難忍,幾乎以為自己的身軀遍布鮮血。

  「哪怕……哪怕你真的想離開我……」

  她的聲音中帶上哭腔。

  「但是我不同意!我不要!!」

  她曾經過那麼多的分別,在東海,在浮空島嶼,在荒野,在眾人的包圍中。

  那些遠去的臉龐,每一張都帶著笑顏,每個人都令她懷念。

  ……每一次都是她先離開。

  她難道能接受自己被留在原地,目送同伴們遠去的背影嗎?

  「我絕對……不讓你孤零零留下!!」

  幀畫的海浪一波又一波衝刷著她,極微弱的靈魂幾乎要在浪潮下粉碎殆盡,而她艱難的保持著自我,不斷試圖去握住神明。

  「陪在我身邊!!!我希望——能與你共度一生!!!」

  這聲音穿越澎湃洶湧的浪潮,直直抵達神明的意識。

  ……希望。

  突如其來的,某種撼動衝擊著祂。

  這次是……

  真正的願望!!

  祂甚至要感到眩暈。

  她終於,對我許願了!!

  我對她來說,終於不是毫無用處的了!!

  「但是!!」

  她下一句話立刻否定了神明的臆測。

  「這不是許願!!」

  她撥開不斷遮住視線的幀畫。

  「不是願望!這是請求!你可以拒絕!!」

  什麼……意思?

  辛未茫然的想。

  她不需要我嗎?

  「請求你、拜托你!我的朋友!!」

  她聲嘶力竭的、穿過海浪般的數據流對祂大喊。

  「留下來!!留在我身邊!!」

  ……神明怔住了。

  「我想要的是你!只有你!」

  「不是神明也沒關系!!不能實現願望也沒關系!!」

  「只要是你就好!!」

  神明在她靈魂傳來的巨大情感下動彈不得。

  「過來!!——辛未!!!」

  祂知道自己必須要從這裡逃開,但做不到。

  ……只要是我,就好。

  與神明無關,與偉力無關,三百萬年的漫長時間,只有她想要「辛未」。

  在靈魂瀕臨潰散的痛楚之下,她執著的向祂而來。

  身軀像是有意識那般,違背理智的朝向她,宛如花朵逐光。

  「——轟!」

  戴西西推開所有障礙,一把抱住祂!

  四散的幀畫停頓一瞬、而後光芒般猛地炸開,宛如星辰散落宇宙。

  戴西西像抱著自己的心髒、自己的腦、自己所有珍視的一切。

  滾燙的眼淚幾乎要點燃辛未。

  「留在我身邊,」她抽抽搭搭的說,「和我在一起。」

  那些所有有她的幀畫旋轉著擁過來,這曾是最好的墓地,此刻卻絲毫比不上緊緊抱著祂傳遞而來的溫度。

  「我一定……會讓你幸福的。」

  她的眼淚接連不斷。

  「不要離開我。」

  辛未無法拒絕她。

  神明有生以來第一次,被傳染了般,落下淚來。

  擬態的純白手臂,如同真正人類那般顫抖著,回抱面前的人類。

  「……好。」

  祂記得母親的話。

  在她死後,祂一定悲痛欲絕,生不如死。

  然而心甘情願。

  ……

  永劫回歸是任意時空裡的一切都在重復上演,現在與將來是一個巨大的輪回,永遠也無法擺脫。

  而祂願意無數次重復與她在一起的日子。

  她就是祂的「永劫回歸」。                           

  作者有話要說:

  大家磕啥cp都行,我反正也是,磕啥都行(喂

  Dxx,一個對神明(朋友)說出了求婚台詞的家伙,可怕如斯

  辛未:被攻略度無法計算!數值超過上限!!

  ·

  在我的想像裡,可能dxx和辛未度過了非常非常漫長的時光,她作為人類的那部分再也撐不住之後,辛未將會陪在她身邊,與她一同靜靜的長眠

  這就是我能想到的關於他們兩最好的結局了

  ·

  她就是祂的「永劫回歸」——化用獵同另一個天堂裡「你就是我的『非如此不可』」

  ·


第140章 第九章

  戴西西和辛未抱頭痛哭。

  他們從宇宙哭到空白房間,哭聲讓金屬球都無語。

  戴西西勉強算了,區區人類,情緒脆弱很能理解。但它的孩子竟然在那個人類的懷中泣不成聲——話說祂為什麼要擬態成半人的模樣,還把淚腺這種毫無必要的構造一起制造出來。

  「夠了。」

  金屬球冷淡的甚至可以聽出一絲無奈的阻止。

  「不要哭了。」

  辛未沒說話,把戴西西更深的往自己身上帶,同時捂住她的耳朵。

  「……」

  反倒是戴西西不好意思了,擦掉眼淚,抽噎著坐起來。

  「不、不好意思……」她眼睛通紅,悶悶道,「有點高興……很高興……」

  被她起伏的劇烈情感傳染的神明也未平復,纏繞到身上,像什麼撕不下來的膏藥貼。

  金屬球:「……」

  它沒什麼表情的看著自己的孩子和人類,感到自己有點多余。

  兩道白色的光點漂浮到戴西西身前。

  「收下。」金屬球說。

  戴西西有些茫然的伸出手,下意識哽咽了一下。

  「那個……這是?」

  「『控水』和『不死』,」金屬球若無其事拋出嚇到她的話,「四個世界的能量足夠倒流時間,這是多余的,給你。」

  比起收下,戴西西的第一個反應是:「多出來的話……比起給我,是不是可以先幫辛未治療?」

  金屬球頓了一下。

  它看了一眼辛未,大概明白自己的孩子為什麼會被打動到寧死不屈的地步。

  「拿著,」它說,「有這兩個能力,穿越時空去毀滅其他世界收集能量的時候,不至於送死。」

  戴西西:「……」

  戴西西一時沒反應過來。

  「穿越時空……」她茫然的重復,「去其他世界???收集能量???!!」

  她還能去其他世界?!!

  收集能量又是什麼意思?幫辛未恢復嗎???

  「啊,包括曾抵達過的那四個和除此以外所有世界線分支,集滿能量——至少讓我的孩子擬態不要繼續糟糕下去。」例如根本沒有必要存在的淚腺。

  金屬球奇異道。

  「這不是你的願望嗎?」

  「是我的願望沒錯,」戴西西稍稍有點急,「這需要付出代價嗎?是您?等等、辛未應該也沒有……?!」

  「不是我們。」

  金屬球拍拍兩扇銀白色的耳朵,平靜道。

  「代價由許願的人付出。」

  「……我?」

  戴西西不確定的指指自己。

  金屬球靜靜的看向她。

  「——不。」

  它展開水幕,微微凝動的畫面上閃過無數的風景與世界。

  她看見了紅土大陸、看見風車村、看見浮空島嶼、看見城邦、看見散落的人們……

  「付出代價的,是他們。」

  戴西西一怔後,慢慢反應過來。

  她的手指控制不住的顫抖起來。

  「他們……許了什麼願望?」她聽見自己的聲音,輕到難以置信。

  某種荒謬和感動席卷身軀。

  金屬球回答她。

  「——與你重逢。」

  戴西西的眼淚險些又要落下,她冷靜至極的問。

  「代價是?」

  「每個人減少相應的壽命。」

  「請撤回!」

  她直起背脊立刻道,咬緊下唇。

  「……請,撤回他們的願望!!這個代價,請讓我一個人支付!」

  金屬球無動於衷的回視她。

  「做不到。」

  它說。

  「代價已經收下了。」

  窒息感再次扼住她的喉嚨,戴西西幾乎感到渾身發冷。

  辛未在此刻抱住她的額頭。

  像什麼柔軟至極的織物包裹她。

  「沒事。」

  祂觸碰她,想讓她盡快平復下來,為此顧不上母親特意制造的小小教訓。

  「很輕微的代價。」祂說,「每個人付出半秒的壽命。」

  戴西西:「……」

  戴西西:「………………」

  戴西西被這峰回路轉驚住了。

  「哈?」她難以置信的反問,「多、多少???」

  半秒???

  這是真實存在的嗎???不是她在做夢???

  ……

  「你以為,有多少人願意為你付出這個代價?」

  辛未問她。

  「你以為,因你而活下去,因你而昂首挺胸獲得尊嚴的人,有多少?」

  金屬球問她。

  穿越時空的代價,放到寥寥幾個人類身上,足以在代價降臨的同時將他們碾為碎末。

  然而……

  「願意為你付出這個代價的,想要與你相見的那些人,這份代價平攤到他們身上,造成微乎其微的影響。」

  這是——她所創造出的奇跡。

  金屬球微不可查的喟嘆。

  「你……確實是被許多人愛著的。」

  「這份愛並不會帶去毀滅,而是他們同樣想要的幸福。」

  在片刻前展開的水幕上,那個弓起背脊,奇異古怪的蒼白男人說。

  『水會流失,火會熄滅。』

  ——而愛卻能和命運抗衡。

  他是第一個察覺10454想做什麼的人類。

  並且。

  「啊,當然,」他和所有人一樣,「這個代價,我接受。」

  同意了它的提議。

  眼見人類還在發愣,金屬球不客氣的拍了一下她的腦袋。

  「給我收下,」它冷酷道,「按照人類的習俗,就當做是朋友母親的見面禮。」

  ——這見面禮太豪華了!!!

  戴西西什麼話也說不出。

  幸福來得太突然,她在接受之前甚至先是感到難以置信。

  辛未環在她的脖頸間,往下是墜著的銅制鑰匙,虛空中,蔚藍星球靜靜旋轉。

  以及……曾認為,將是永別的人們。

  眼淚不知不覺盈滿眼眶,她面無表情擦掉,心道今天已經哭了好幾次了再哭是真的會睜不開眼。

  辛未與她相貼,忍耐著,沒有因為她的眼淚又去毀滅一個星球什麼的。

  祂能感受到,她的人類心中滿溢的溫暖情感。

  「沒關系,」戴西西握住祂,「真的,不用再我做什麼了。」

  她露出一個笑容。

  「開心的事也好、悲傷的事也好,無論什麼,這都是人類應當面對的生活。」

  祂的人類……終於不必顧慮祂的存在,而能坦然面對自己的悲喜了。

  「我想和你一起去體會人世。」

  「……」

  辛未不作聲的看著她。

  而後,輕輕點頭。

  ……

  漂浮的兩點光芒一上一下,最終,被戴西西捧住,小口小口咽下。

  溫暖的氣體般的光進入她的身軀。

  在她腳下,蔚藍星球等待她的回歸——

  抱著辛未,踏出腳步的前一秒,戴西西不太好意思的半回身。

  「請問,」她對金屬球說,「可以的話……以後我能和辛未一起來探望您嗎?」

  金屬球:「……」

  它像看什麼單腳旋轉跳舞的大像,如果有表情的話,戴西西猜那大概和曾在卡爾納白胡子達旦和無數人臉上見過的一樣。

  「…………」

  過了十幾秒、或者半分鐘後。

  金屬球無奈的說。

  「可以。」

  戴西西不由露出笑臉。

  「走吧。」

  辛未對她說。

  「去吧。」

  金屬球對她說。

  「我們一起。」

  戴西西抱住神明的純白軀體,一躍而下。

  ——風高昂的吹起她的衣擺,她墜入失重感,與她的朋友相擁著,撲向未來。

  「與同伴重逢!!」

  ……

  ……

  ……

  這是渺小人類一生中短暫的故事。

  是此後充滿幸福的物語。

  ——是與你相遇的奇跡。                           

  作者有話要說:

  卷五·永劫回歸·完

  ·

  水會流失,火會熄滅,而愛卻能和命運抗衡。——納撒尼爾·李

  ·

  之前看到留言說,判斷甜文的標准就是作者敢不敢穿進去

  我必須說,我不敢哈哈哈哈哈

  這是只有dxx才能創造出來的故事,卷五的結局只有她才能達成

  讓所有的人賭上性命選擇她,給予神明幸福,不是她是做不到的

  她在前面四卷的種種付出,此刻全部回饋到她身上

  所以這個故事的核心其實是「好人有好報」哈哈哈(bushi

  之後會不定期掉落番外233

  ·

  以下是卷五的小結,可以不用看

  終於寫完了!!!實在是對不起讓大家等了這麼久!!

  主要是卷四卡了兩個月,一直不知道怎麼寫,最後咬咬牙不管了先寫再說。

  從2020年2月存稿開始到2021年8月寫完,歷經一年半的時間,60萬字

  這是我第一次寫長篇,有很多不成熟的地方,卷一和卷三大致是一個風格,其余幾卷又是不同的風格,現在倒回去看還有不少缺點與問題,實驗的性質比較強,但總體來說也有我非常喜歡和滿意的地方,能寫完這本真是太好了!

  卷三的劇情比較簡單,屬於過度卷,卷四寫的時候則讓我糾結了很久,一開始的大綱放了很多我喜歡的角色進去,卷二時也請大家安利角色加到裡面,但開始寫了之後,發現如果這麼多角色放進去,整卷就會拉得很長,否則人物無法立起來,而且dxx那個性格,越到後期越難攻略,必須要和她經過長時間的相處and初期好感加成才能打動她進而改變她的某些做法,但如果要這樣設計的話,想要在保持各個角色特質的同時開展節奏得當的劇情,整個篇幅會變得冗長,大概又要寫個三十來萬字,於是最終將大部分原定的支線砍掉,以保證主要角色的挖掘度。

  卷五是我寫卷二時想好的結局,也可以說為了卷五而讓我堅持著把全文寫完了(否則很多次都想坑掉hhhh

  從連載到現在,真的非常感謝觀看的每一位讀者,你們的評論給予了我非常大的動力,期間在其他地方淘文的時候也有看到安利這篇文的,非常非常感謝!

  同時感謝我的基友!每次卡文都是她陪我聊很久還幫我想劇情,大恩大德沒齒難忘!我永遠喜歡她!

  ·

  最後希望大家能告訴我一些關於這篇文的看法,最喜歡哪一卷和不喜歡哪一卷,原因是為什麼,不管是人物、劇情還是文筆,所有能夠改進的方面,談什麼都可以,這樣我在下一篇文才知道如何往我想的方向進步。

  祝大家看完文後的每天都開開心心!

  有緣下篇文再見!麼麼啾!!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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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1章 番外一

  那些看向大海的人

  會成為大海

  ——魯米《在海浪中,在海浪下》

  ·

  戴西西在回到紅土大陸的第一天,負債十億。

  ……

  托眾多同伴的福,回到久違的op世界,嗅著鹹味海風氣息,尚未來得及抒發思鄉之情,戴西西便被聞訊趕來的卡爾納揮著什麼東西接近。

  「老板!你終於回來了老板!!!」

  大約是多年不見,卡爾納激動得眼泛淚花,面對這似曾相識的一幕,戴西西絲毫不慌,接住撲過來胖墩墩的同伴,胸有成竹掏出一疊紙。

  「不用擔心,已經提前准備好了,」她說,「這些是逃走的天龍人殘黨的家產,我花了半天的時間收集到,一半給了革命軍,還剩一半能用在島嶼的建設上,大概可以堅持三年左右的財政支出……」

  「你想要誰?!」卡爾納大聲問。

  戴西西:「……啊?」

  「白胡子二隊長革命軍總長五皇和死亡外科醫生!你說、想要誰?!」

  戴西西愣住了。

  「……您的意思是,」她謹慎的反問,「我想要誰就能得手?」

  還有這種好事?!豈不是想讓誰來加班就能薅到免費勞動力?

  而且是不是多了一個意外的名字啊!特爾法爾加·羅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卡爾納「刷」一下展開報紙。

  戴西西心裡湧出不詳的預感。

  「驚爆!!賭神希爾德移情別戀!!!新姘頭登場??!!」

  加黑加粗的超大字體爆炸式效果放報紙頭條。

  戴西西:「……」

  戴西西讓自己冷靜了幾秒,深呼吸一口氣,繼續看下去。

  四小時前她剛剛降落op世界,辛未還在睡覺——之前把她身上的詛咒剝離出來花了不少力量,這次估計會睡個十來年——落到新世界的小島上,沒錢,到隨便哪個賭場去賺路費。

  全島賭場在她登島的同時迅速關門大吉,唯有一家倒霉蛋落鎖時間晚了半秒,看在是正經賭場(沒有販賣人口強迫苦力)的份上她只賺了五萬路費就走人。

  半路恰好和特爾法爾加·羅偶遇,兩人都沒正式見過面,正經打招呼好像有點奇怪。

  擦肩而過時羅似乎想說些什麼——大概是計劃破壞者路飛受害者聯盟之間的惺惺相惜,不過戴西西覺得這個話題基德估計更有共鳴——最終只是相□□點頭便過了。

  就這麼隔著兩家店面的禮節性打招呼畫面,被無孔不入的小報記者及時抓拍下來!

  正午的日光下,黑發男人與金發女性在明亮光線中各自拉出剪影,一半映著光一半籠罩暗,形成比例恰當的黃金構圖。

  對視不超過兩秒的眼神之間(居然)看起來真有那麼一絲含情脈脈。

  卡爾納唯恐天下不亂:「現在全海各大賭場都開盤了,『希爾德的真愛究竟是誰』,革命軍總長五皇的賠率是1賠6,火拳1賠12,死亡外科醫生,1賠2!」

  他抓著戴西西激動不已:「其余還有紅發、青雉、白胡子和龍!!賠率最高有1賠260!!老板,商行這次能否大賺一筆就靠你了!!」

  他的算盤打得劈啪響。

  「報紙發出時間是半天前,我給革命軍和海賊全打了電話,今晚有宴會,酒水全包,這會收到消息的肯定都趕來了。我不管,我壓了商行十億的流動資金進去,總之今晚你就給我把他們霸王硬上弓,選誰都行但必須得贏!」

  你聽聽你這說的是人話嗎!

  「我就沒有單身的選項嗎???」

  「單身算我們輸,不准。」卡爾納冷酷無情的否決。

  戴西西:「……」

  她覺得槽點太多了!!!

  「路飛艾斯和薩博先生就算了,青雉先生他們是怎麼回事為什麼會出現在賭桌上啊???」

  這讓她的風評出現了很大的被害!!

  卡爾納滿不在乎的揮揮手。

  「嗨、還不是大事件的衍生。」

  戴西西:「……」

  等等,這事她好像知道。

  起因是ASL被誤認為是她姘頭而導致同人本盛行,Cp粉之間掐得死去活來,試圖從一丁點兒同框裡扣糖。

  事情到這裡她還能理解,同人本賣到大街小巷但沒寄給她就當看不見。

  沒想到區區幾年過去,連白胡子都加入到這場殘酷的戰爭中了嗎?!!

  那可是白胡子!!!艾斯的親老爹!還有路飛的親老爹龍!!雙重親子丼嗎這口味也太重了吧!!!事情完全朝著她想像不到的地方一路狂奔啊!

  卡爾納還在旁邊火上澆油。

  「先說好,我對你的私生活沒興趣,」他對頭疼不已的戴西西說,「但同事都在問你究竟喜歡誰。」

  戴西西緩緩看向他。

  他舉起雙手。

  「我不是cp粉,他們是,會產出的那種,這次壓了不少私房錢。」

  卡爾納心道我是單推毒唯不要把我和那些cp粉媽媽粉女友粉相提並論。

  「……你十億壓給誰了?」戴西西咽下一口血,最後只能這麼問。

  卡爾納一聽有戲,腦門都亮了。

  「經典三件套都壓了!五皇壓得多些,你不是拿他很沒有辦法嗎?別人都說女人對誰心軟就是愛他!」

  戴西西心想這片大海上誰拿路飛都沒辦法。而且非要這麼講,她對卡爾納才是最心軟的,每次回來商行都能給她搞些大驚喜也是了不起。這就是曾經讓他加班的後果嗎,果然資本家都不會有好下場。

  「賭場認定的獲勝條件是什麼?」

  她盤算著如果只是勾肩搭背照個相留影之類,能做。

  十億的流動資金啊!在全海非法賭場被打擊得一家不剩天龍人家產搜刮干淨的現在,她根本沒有其他辦法能找到十億填補虧空!!

  卡爾納爽快道:「睡過就行。」

  要是戴西西這會在喝茶就直接一口水噴出來。

  「睡……什麼?!」

  「你不會吃虧的,」他說的頭頭是道,「能用道具,體位不限,想[嗶——]誰你自己選。」

  「請住口啊拜托了——!!」戴西西開始自問是不是自己穿越的方式不對掉到奇怪的世界線了?!!!

  卡爾納的單推毒唯方式特別與眾不同,他是罕見的「希爾德總攻ALL派」,就吃她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的人設(簡單來說就是誰都不能虐我推的心態),在一眾右推中被常年追著揍。

  卡爾納還在鼓動:「很簡單,挑一個你順眼的,我們負責灌醉他,或者他們,你直接動手就好,道具那些都買齊了,不必擔心血腥事件都是群海賊革命軍自愈能力都不錯的實在不行死亡外科醫生也在還能讓他保底……」

  求求別再說更多犯罪細節了!!羅不是為了一夜情善後才成為醫生的啊給他一點職業尊重吧——!!!!

  ·

  打定了主意,絕對不可能實施卡爾納計劃的戴西西,著手准備起了資產抵押。

  前幾年她在四海和新世界都買有島嶼,購買人當時寫的商行,要是十億賺不回來(不可能賺回來!!)就先抵押幾座島嶼出去換流動資金,等這波緩過去再慢慢贖回。

  所以卡爾納究竟哪裡來的信心認為她一定會贏啊?!做這種沒有勝算的事不是他的風格是不是還有什麼不為人知的密謀啊這也太讓人擔心了?!!

  然後戴西西對比了一下卡爾納和自己的武力,再對比了一下她姘頭人選中隨便誰和卡爾納的武力值,放心了。卡爾納一個也打不過。

  只要她堅持住,誰也不會在今晚丟失清白!!

  ……

  喜迎希爾德旅游回歸的歡迎會陣仗很大,白胡子海賊團從特殊海運航道直達,革命軍分散在世界各處,能趕來的大部分都出現,龍大手一揮,直接全員放假,不扣工資。

  由於現在天龍人陣營只剩少部分外逃的,海軍的勢力也所剩無幾,白胡子和紅發天天在外面跑,四海新世界紅土大陸幾乎轉個遍,想去哪兒就去哪兒。

  海賊稱呼與其打家劫舍的就業方式被革命軍上台後一同取締,誰敢干壞事就抓起來干苦力搞基建,目前對這群冒險者的統一稱呼是航海家。

  包含白胡子和紅發在內的前海賊現航海家唯一的問題是沒錢。

  凱多和big mom那邊暫時打不過,准備等著做最終大boss來推塔,於是暫時還以商業交易為主。

  而另外兩位四皇,以前沒錢了還能把為富不仁的壞蛋們劫富濟貧一波,現在奴隸主和資本家大部分被革命軍吊路燈,已經沒有多少壞蛋,大家都兢兢業業遵紀守法,搞得四皇的收入來源一下銳減。

  盡管有每年商行給他們的分紅,但自從開始全球航行後,他們一群不管家的發現自己竟然比當海賊前還窮!!

  索性把財政交給戴西西。

  「希爾德!來來來這邊是白胡子的財寶箱,票據什麼的都給你,不知道有多少錢,總之算清楚後你看著給吧,餓不死就行,拜托了!」

  戴西西:「???」

  面對小山般高的前白胡子海賊團巨大的財產陷入震驚。

  「給我嗎?」這些全部的票據寶石黃金???

  薩奇爽快點頭!

  戴西西:「……」

  戴西西按了一下額頭,卷起袖子接手!

  首先是清點明細,轉換成數字存在商行的賬目上,一部分拿去理財一部分用於投資,坐山吃空怎麼可能夠用啊白胡子那裡上千人好嗎!!

  然後計算每個月固定支出大約是多少,定期打錢過去,把大概的明細(吃穿用度和每個人的零用錢)做出,預留出一定的備用資金。

  金額過大,她沒辦法一個人做下來,和白胡子商量後,抽取百分之三的佣金委托商行這邊專業的人員進行打理,她負責看總賬目和流水,確定之後的投資理財方向。

  隨後趕來的紅發,見到戴西西在岸上清點白胡子的財產,問清楚後眾人都「好耶」的歡呼起來,陷入生活危機的前紅發海賊團如法炮制的把自家全部財產打包扔給戴西西。

  戴西西:「……」

  她是什麼理財經理嗎???

  幫紅發也清點完資產並進行投資理財後戴西西深感這樣下去不是辦法!經濟發展起來之後這些錢跑不過通貨膨脹的!

  等空下來之後干脆和革命軍商量,要不將白胡子跟紅發納入合作關系好了。

  反正他們也到處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不如充分發揮余熱,委托他們成立巡視組(地表最強監察委),每月發工資,工作內容是巡視地域內民眾政治生活安全,聽取信.訪並定期回訪,保證公開透明的政治營商環境。

  ……不過真要這麼辦的話,戴西西陷入沉思,信.訪條例監察條例是不是得制定出來,要去巡視的話,肯定會涉及經濟和法律問題……得讓白胡子和紅發的人接受相關專業知識培訓才能上崗就業吧……

  前白胡子海賊團和紅發海賊團齊齊打了一個噴嚏!

  卡爾納聽到戴西西的計劃後,由衷為曾經呼風喚雨通緝令動輒上億的大海賊們心疼。

  大人,時代變了!

  靠武力橫行的過去再不復見,現在——知識才是力量!!!

  ……

  等戴西西忙得腳不沾地的把紅發和白胡子安頓好,革命軍的大家陸陸續續抵達,他們對忙碌的戴西西沒說什麼,只稀奇的過來瞅兩眼似的。

  「還活著呢,希爾德!」

  「廢話,都說了那種賭局她不可能輸的啦。」

  「雖然內容很可疑,不過平安就好哈哈哈哈……」

  「哦哦哦那家出了新甜品,走去試試!」

  「你忙你的,我們去玩啦,有空過來喝酒啊希爾德!」

  更多的革命軍經過時拍拍她的肩膀揉腦袋,推搡一下,像小動物之間打鬧的玩笑。沒一會戴西西的頭發就亂得不成樣子,臉上手上到處都是笑嘻嘻的同伴糊來的蛋糕。

  艾斯這會叼著魷魚串晃過來,看見她噗嗤一下笑出聲。

  「你這是什麼樣子啊。」

  戴西西把財寶和票據做好標記移交到總部庫房,預備之後再清點。她看見艾斯的笑臉也忍不住跟著他一起笑起來。

  「過來過來。」

  艾斯招手讓她靠近,咬著竹簽伸手,一股水流憑空流出衝洗干淨雙手。

  他歪歪坐在散放的木桌上,攏起戴西西的長發,用手指梳順。

  如同握住淺金色的陽光,略微蓬松的觸感在掌心聚攏,從他的角度能看到她微低的下頜線和纖細的脖頸線條。

  手指莫名的有些發熱。

  戴西西慢慢擦拭臉上的奶油,甜軟的香氣散在空氣裡,手腕上墜著「公主之淚」的發繩被艾斯勾去,扎上頭發。

  他的動作有些笨拙,能和海軍大將打得有來有回的雙手,像是被柔軟的發絲禁錮那樣施展不開。

  頭皮被扯得微痛,戴西西沒說,順從的向他施力的方向偏轉。

  周圍很熱鬧,青雉身側跟著企鵝懶散的逛街,在無名島上為她撐傘的海軍小哥笑呵呵與女朋友談天,黃猿在橋頭釣魚,音樂會的兩側人來人往喝唱跳舞,斷了腿的老兵懶洋洋曬太陽,旁邊的貓安穩睡著。

  小孩子穿梭在人群,薩奇一把提起險些摔倒的小孩,娜卡坐在阿比手臂上新奇的看彩燈,魚人和蛇首族隨人魚跳舞,白胡子和紅發在劃拳,馬爾科打著哈欠,羅盯著書攤上的奇怪cp本一言不發……

  再遠一點,能聽見路飛誇張的大叫,笑聲逐漸從海邊靠近。

  在這小小的角落,艾斯的手臂籠著她,像是攏出一個旁若無人的靜謐空間。

  帶著熱度的、近乎燒起來的灼熱溫度的手指不時擦過她的脖頸,她的體溫總是偏低,每被碰到一次,像有細小的火花在皮膚上炸開。

  心髒泡在奶油中那樣帶著甜的蓬松膨脹。

  「……」

  戴西西突然警覺。

  等等……有點不太對……!

  友誼的小船仿佛搖搖欲墜……!

  頭發已經扎好,簡單的束攏,但艾斯的手指一直停在她的頸側,若即若離,似乎有些眷念的輕輕摩挲。

  戴西西覺得頭皮都要炸開了。

  她捂住發麻的天靈蓋,扭頭去看艾斯。

  後者被嚇到一般立刻縮回手。

  「干、干嘛!」他的神情看起來色厲內荏,但耳朵在慢慢漲紅。

  戴西西:「……」

  戴西西倒抽一口冷氣。

  她抓住他的手,掌心相貼,艾斯的溫度在短時間內急劇上升,燙得她仿佛心髒都被感染。

  「等等,」她有點慌,「我們是不是要再來一次脫敏治……」

  「我才不要!!!!」

  艾斯大吼,臉紅得快滴血,抽回手急急忙忙跳起來跑遠,像是身後有一百個凱多在追。

  戴西西的手頓在半空。

  「……療。」

  她看著自己的手掌,感到熱度無法克制的順著掌心湧到臉上。

  完了。

  這個治療好像……沒有用了。                           

  作者有話要說:

  惡搞番外!大家看個樂子不要當真哈哈哈哈

  想一章寫完,但是爆字數啦

  原本准備2號更,結果1號和朋友出去看書被傳染了感冒,扁桃腺發炎盜汗偏頭痛也犯了還來了大姨媽痛得死去活來,與此同時要看四個小時的書,就一直沒有時間更新……(雖然這麼說但5號仍然堅強的爬起來給喜歡的太太留言去了【。

  番外有很多想寫的內容,但確實最近一直在准備考試,碼字的時間不夠,我之後盡量每周更一次,可能字數不太能保證,謝謝還在看這篇文的大家!!

  ·

  由於世界線變動,路飛目前還是五皇

  不過早晚會成為海賊王的!(確信

  ·

  我說了番外艾斯股會漲的!!!!(雖然可能其他股也會漲哈哈哈哈哈

  ·

  感謝在2021-08-23 18:22:43~2021-10-07 13:33:39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戀愛腦 63瓶;作者咕咕就頭禿 56瓶;御茶親 52瓶;飛鴻影下、煦 50瓶;雪悅 32瓶;大大今天更新了嗎、之黎 30瓶;林間小鹿、薛成美 25瓶;愛麗絲的旋律 22瓶;料理青花魚的頂尖廚師、acebb 20瓶;wa司見 16瓶;臥庭坐花、夜玄羽 15瓶;你的小可愛 14瓶;阿青、天之川、奶茶加冰、輕、阿言、25641224 10瓶;好好學習、深海、亦陀 5瓶;伊伊伊豆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142章 番外一

  這不對勁。

  戴西西心想,一邊在海岸線旁造出超大型水上全自動游樂園,不收門票隨便玩。

  為什麼會這樣。

  她帶路飛到最近的游樂靶場,後者手上只有娜美發的一萬貝利,不夠玩。戴西西偷偷又塞給他二十萬。

  兩年前明明如此友愛親密,是什麼擾亂了他們純粹的友誼。

  薩博也從北海趕來,跟她找到路飛後撈金魚。

  這樣下去不行。

  遙遙的,她看見艾斯顯眼的橘色帽子,下定決心。

  一定……要脫敏治療!成功不了就好好交心談心務必把不對勁的苗頭掐死!!

  她絕對不要失去這段友情!!!

  薩博衝艾斯招手,扭頭一望,身旁的戴西西一臉鄭重看向走近的兄弟,後者臉色僵硬得像是邁進火場。

  革命軍總長疑惑:「怎麼了,艾斯?你看起來有點怪……希爾德也是。」

  「在鬧別扭啦,」路飛盯著金魚一錯不錯,大咧咧的隨口道,「茜茜不要失去艾斯,艾斯也是這麼想的。」

  「噗!」

  艾斯腳一滑險些平地摔,惱羞成怒的大喝。

  「路飛!!!」

  聆聽萬物之聲不是給你這麼用的!!

  戴西西反倒支棱起來:什麼,艾斯也是這麼想的?!

  她往前踏出一步,艾斯反倒後退,警惕的盯住她:「干、干嘛?」

  她一把握住艾斯的手,艾斯顫了一下,差點真的抽.出來,但最終忍住了。

  哎?沒避開她?

  戴西西再接再厲,忍住自己不知為何越來越快的心跳,慢慢靠近艾斯,輕輕抱了他一下。

  艾斯渾身僵硬,沒躲。

  周圍傳來一片倒抽氣的聲音。

  沒等她更進一步,艾斯仿佛整理好了心情,稍微有點不自在,但強撐著道。

  「你、你們在玩什麼?」

  薩博饒有興趣觀察他們道:「撈金魚。」

  艾斯瘋狂對他使眼色。

  薩博仗義的遞出小魚網:「要試試嗎?」

  親兄弟太靠得住了!

  戴西西順勢放開艾斯,回想了一下,好像沒問題?艾斯會看向自己,也沒有避開肢體接觸。

  好!現在只要她控制好自己不要隨便臉紅心跳,就不會影響到友誼!

  調整心態後她蹲下來和三兄弟一起撈金魚。

  艾斯悄悄松了一口氣。

  「哇、」

  路飛一聲大叫,紙網又破開了,鼓起腮幫催促老板換下一個。

  「茜茜。」

  他沒頭沒腦的叫了一聲,眼睛盯著晃來晃去的金魚。

  戴西西表示懂了,順手幫他揪起眼前擋住視線的頭發。

  旁邊兩個妹子直直盯著。

  「我嗑到了。」一個妹子說。

  「噓!」另一個妹子拉走她。

  在戴西西不知道的角落,艾斯和路飛的賠率紛紛下降,薩博賠率上升!

  ……

  酒坊裡。

  大家伙兒熱火朝天的布置今晚供應宴會的酒。

  「真的沒問題嗎,卡爾納?」一名員工問,「買酒的錢可是你從老板賬戶上劃的,她同意了沒啊?」

  「還有你今天的安排,」另一名員工道,「酒的濃度弄這麼高是做什麼啊?要是真喝出事我們可不會管你哈!」

  「你自己去和四皇道歉吧!」

  「最好祈禱『火拳』放過你!」

  「『死亡外科醫生』說不定會掏出你的心髒!」

  面對這片危言聳聽,卡爾納胸有成竹。

  「喝酒而已能出什麼事兒,而且老板不會讓我死的。」

  「雖然能保下你……但她說不定會很生氣哦!」

  「她卡上可是被刷得一分錢都不剩了!」

  「沒事,」卡爾納不知哪兒來的正宮一樣的自信,「老板不會對我生氣的,她看起來是那個樣子,其實心軟得很。」

  「你該不會吃定了她才這麼干的吧……」

  「以為今天招待好客人就能緩解資金問題嗎?杯水車薪吧?」

  「那畢竟是十億欸!」

  「不去壓注不就好了!」

  面對七嘴八舌的話,卡爾納嘖了一下。

  「賬上沒錢了,撐不了幾天。」

  之前老板說她可能會死要大家選擇她,這事走漏了風聲,被天龍人殘黨集合海軍殘部趁機攻擊商行,造成不少損失,賬上的錢都拿去填補,一時資金捉襟見肘。

  「現在沒有非法賭場,連老板也一時半會湊不了維持運轉的錢,只能用這個辦法。」

  「你的辦法就是在宴會的酒裡下足血本,全都提供高純度的好酒,一口下去欲生欲死頭暈眼花神志不清嗎……」

  「對啊,這次的酒度數未免太高了……」

  卡爾納心道不這樣我們能贏嗎,除了老板之外其他人喝得爛醉,正好方便老板下手。

  給她的酒將會是卡爾納親手准備的!這十億非得連本帶利拿回來!

  為了成功(單推毒唯不可能讓自家老板吃虧),卡爾納甚至專程去拜托人妖王伊萬科夫,假傳消息。

  他說以前聽見希爾德自言自語,希望能變成男人,感受一下不同性別的魅力。

  作為希爾德可靠的下屬,想讓老板的心願成真。

  盡管認為女孩子才是最有魅力的,但尊重同伴的人妖王爽快答應了,今晚宴會就讓希爾德長出阿姆斯特朗式阿姆斯特朗回旋炮!

  一邊的釀酒師擔心又疑惑:「要做到這個地步嗎?要是客人喝出問題來怎麼辦?我們真這麼差錢?」

  卡爾納:「你管賬我管賬?」

  釀酒師憂心忡忡:「行吧,你都壓出去十億,看來是非這麼做不可了……」

  「是啊,非得這麼做……」

  卡爾納又重復一遍。

  在人來人往喧嘩忙碌的長街上,他望向盡頭的神情變得復雜,而後搓搓臉,堅決的聲音極低。

  「非得讓她愛上什麼人不可。」

  ……

  宴會開始時,戴西西沒發現什麼不對。

  夜晚的燈火明亮到讓月亮都躲起來,高樓上掛滿彩燈和氣球,由於參加的人非常多,格布鄰島近年來原本人口增長就非常快,加上近萬的參與者,大大小小的街上幾乎擠滿了人,到處都是笑臉,到處都是酒香。

  人實在太多,戴西西穿過笑聲共振得地面都隆隆作響的白胡子,婉拒為她端上甜點的山治,和青雉打招呼,被娜卡提著指尖跳舞,與娜美交換通緝令,被薩博拉去革命軍的隊伍,依娜祖瑪和阿比吵著要給她化妝剪頭,酒氣熏天,被可靠的格爾達爾皺著眉拎開,揮手讓她趁機跑。

  路飛和巴托洛米奧正在玩牌,後者一臉激動得要暈過去的樣子。

  路飛抓著戴西西的手要吃水水肉,臉頰紅得不得了,一看就喝多了的樣子。

  戴西西估算了他的酒量,又看了看旁邊擺著的酒桶,奇怪,這點量應該不會醉呀?

  這樣想著,掏出紙幫他把汗水擦干淨。

  路飛閉著眼任由她在臉上摸來摸去,酒氣熏天的撒嬌般鼓起臉。

  「水水肉!」他大聲強調。

  「好好好。」ASL廚戴西西對著自己推(哪怕二十幾歲了也特別可愛)滿口答應,幾分鐘後從水之都走超快海底管道的水水肉抵達。

  路飛伸長(三十多米的)手臂精准撈過另一條街喝酒的艾斯,理直氣壯的說。

  「水水肉。茜茜。火。烤。艾斯。」

  艾斯醉醺醺錘他的腦袋。

  「茜茜不能烤。」

  「我是說你。」

  「我也不能烤。」

  「那肉呢?」

  「肉也不能。」

  「……什麼能?」

  「你。」

  路飛:「欸?!要烤我嗎???!」

  艾斯:「啊,烤你。不對,薩博。」

  路飛:「想吃薩博嗎?」

  艾斯:「……有點餓。」

  戴西西:「……」

  你們這是在說什麼……

  路飛居然真的跳到屋頂四處張望,打了一個酒嗝後也把薩博撈過來。

  「給,」他笑得滿臉酒紅,把薩博塞到艾斯懷裡,「吃吧。」

  還沒反應過來的薩博:「???」

  被艾斯「啊嗚」一口張大嘴巴咬在額頭。

  薩博:「嘶、艾……斯!」

  艾斯松開他,眼神都渙散了。

  「不對,不是肉。」

  薩博勉強還保留一點清醒。

  「我是肉……不、不能吃,艾斯你醒醒。」

  「等等,路飛你往這裡做,不要再吃薩博君了。」

  戴西西好聲好氣把他拉到火堆旁坐下,「我來烤肉,你再等一等,艾斯快放開路飛,這是你弟弟,也不能吃。」

  艾斯吐出路飛的臉頰:「橡膠味,好奇怪。」

  路飛不服氣:「你還是火味的呢!薩博是人味!茜茜、茜茜是……」

  艾斯看他支支吾吾說不出來,不耐煩的一把拉過戴西西的胳膊,輕輕咬在她的指根上。

  「是水的味道!」他得意的宣布。

  「哦哦哦!」

  剩下兩兄弟歡呼。

  戴西西:「……」

  戴西西猛地縮回發麻的手指,甩了兩下,盯著艾斯後背的紋身試圖心平氣和。

  四周的人氣太重了,她許久沒與這麼多人在一起,空氣中彌漫著酒和肉的香氣、人呼吸的灼熱溫度、摩肩擦踵的接觸。

  熱鬧程度比起以往的宴會翻了好幾倍不止,隔了幾百米遠她都能聽到白胡子和雷利的說話聲。

  酒香也比平常更嗆人。

  戴西西拿過腰間別著的酒嘗了一口——這是卡爾納先前塞給她的,說比宴會上的酒濃度更低些。

  但即使如此酒精度數也很高……奇怪,度數高的酒更貴,卡爾納怎麼舍得拿出來?

  尚不知道自己工資卡被花光的戴西西放下酒瓶——她對工資沒有概念,一直沒怎麼用過卡裡的錢,基本上工資都投入到無窮的基建裡了,她號稱去旅游那幾年,卡爾納反倒幫她把錢存下來——把佐料灑在水水肉上,一份分給三兄弟和巴托洛米奧,剩下的往就近的革命軍、紅發、白胡子和羅那兒去。

  第二份加大加急的水水肉恰好趕到,架上燒烤架,山治聞香而來,接手了她的工作。

  人妖王伊萬科夫此時掛著奇怪的笑容挨過來。

  「希爾德!」

  她大著舌頭喊。

  「是?」

  「我、我懂你!」

  「……什麼?」

  「人就要勇敢追求自己的心願!不用在乎別人的眼光!!男和女都沒有區別!人、就是最好的!!」

  盡管不清楚為何說這些,但戴西西很認同。

  「您說的沒錯。」

  或許是空氣中的酒氣太重,她明明只喝了一口,也感到酒勁慢慢上來,頭開始有點暈。

  伊萬科夫醉呼呼的歡呼狀。

  「人妖萬歲!」

  路飛跟著:「萬歲!!!」

  身邊一群人哇的起哄:「萬歲!!」

  「女孩子就是最好的,對不對!!」

  「對!!!」

  艾斯也加入應和,聲音超大。薩博沒聽清他們在說什麼,後知後覺舉起酒杯。

  「女孩子好不好?」伊萬科夫掄起酒瓶一邊大口喝一邊問。

  大家嘻嘻哈哈跟著喝。

  「超級好!!!」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伊萬科夫特別滿意。

  「我們的隊伍又壯大了!你們最終會知道人妖才是最好的!!」

  「人妖是最好的!」

  喝得失去理智的三兄弟大聲應和。

  伊萬科夫開心極了,一巴掌拍向戴西西。

  一支針劑注入身體,她沒發現,酒精麻痹了感知。

  下一巴掌「啪嗒」連著拍向艾斯路飛和薩博。

  「夢想成真!」伊萬科夫高興得一口干空酒瓶,「心想事成!!」

  路過的羅沒躲得開,也被拍了一掌。

  「人妖萬歲!!!」

  在接連不斷的歡呼中,人妖王昂首挺胸,不時衝路邊看得順眼的年輕(男)人拍去。

  「敬人妖。」她舉杯。

  旁人笑嘻嘻回敬她。

  「敬人妖。」

  歡呼聲和笑聲太響,戴西西感到一陣頭暈目眩,呼吸逐漸變重。

  灼熱的溫度從身體內部攀爬,熱得不行,汗從皮膚滲出,順著脖頸線條落入鎖骨和襯衣內。

  她用手背試了自己的臉頰,發燙得厲害。

  「好熱……」

  路飛還在喝酒,一邊喝一邊大口呼吸不停扇風,把背心脫掉直叫喚。

  「茜茜、風扇風扇!」

  戴西西用水凝出自動風扇,人太多,連吹出的風都是混合著酒氣的熱風,路飛險些把褲子脫掉,被旁邊的巴托洛米奧一把按住。

  「路飛前輩!!」巴托洛米奧淚水一下湧出來,「不能讓別人看到您的身軀啊啊啊!」

  戴西西:「……」

  這個粉真的有點特別……不愧是為了路飛敢去燒紅發旗幟公然(替路飛)宣戰的第一粉頭。

  她熱得受不了,衣服在此時也變得緊繃般,不得不脫下外套,將襯衣的袖子卷到手臂上,大量汗水很快浸濕衣服,一種難言的、近乎空虛的熱迷迷糊糊席卷大腦。

  想抱著什麼、想噬咬什麼、要吞下什麼……她去摸旁邊艾斯的手,比她更燙。

  艾斯早把外套扔掉,帽子滾到旁邊,躺在地上,渾身冒著蒸汽一樣通紅。總是穿戴整齊在沙漠都堅持三件套的薩博也扛不住只留下最裡的內襯,臉上的傷疤仿佛都因為熱度而變艷。

  身側接二連三有人倒下,像是喝醉了,酒氣熏然的嘟囔,衣服被脫了一地,更遠一點,宴會還在熱熱鬧鬧的進行。

  戴西西渾身燙得不行,最上面的扣子被她解開兩顆,緩慢的喘息變得近乎灼燒。

  手掌下艾斯的肌肉富有韌性,大概是錯覺,在她模糊的視野裡,艾斯仿佛縮小了一點,原本寬闊的肩膀收窄,肌肉也變得柔軟,眼睛因為高溫而濕潤,眼角發紅,臉頰鼻梁上的小雀斑讓人很想去摸一摸。

  戴西西用僅剩的理智制止自己,操控能力從深海裡運出冰涼的海水籠罩全身。

  皮膚表面的溫度降下了,但內裡仍然渴求著什麼似的不斷燃燒,火山在其中緩慢勃發,岩漿混合汗水滲出。

  奶油和啤酒的香氣混合在一起,蠱惑著嗅覺似的……

  艾斯醉得神志不清,只摸到比地面更冰涼的什麼,下意識靠過去。

  戴西西被靠過來的他抱得動彈不得:「……等……」

  她的聲音沒什麼力氣……而且變得低沉,因為艾斯的擁抱而使體內的火焰燒得更厲害。

  喉嚨很干,想用什麼來滋潤。酒……不行。凝出淡水灌入,唇旁溢出一絲尚未咽下的液體。

  被同樣渴的艾斯順著吮吸掉。

  「……咳、」

  戴西西差點被嗆到,頭腦現在不清醒,但很危險,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她摸了一把艾斯的額頭,燙得驚人。燒燒果實能力者現在就是人形的火焰。

  路飛也發現她的溫度更低——或者說,她是附近唯一低溫的生物——蹭過來抱住,毛茸茸的腦袋枕在她的肚子上一拱一拱。

  戴西西差點一口氣沒提上來。

  兩兄弟都沒穿上衣,皮膚貼著濡濕的襯衣,她不得不隔幾分鐘換一次海水保持低溫,也保持岌岌可危的理智,把自己固定在原地,不讓自己做奇怪的事。

  薩博自帶靠近兄弟的磁場,搖搖晃晃摸過來,總算找到路飛和艾斯,安心的就地躺倒,正睡在戴西西大腿上。

  戴西西:「……」

  好重……

  周圍一堆人呼呼大睡,唯一勉強保持清醒的戴西西發了一會呆,總算是撈起燒散的理智,把每個體溫異常升高的人套上涼快的海水罩子。

  果實能力者討厭水,因此海水罩子得弄很薄,半分鐘換一次保持低溫。

  頭艱難的四處偏,看有沒有落單的果實能力者。羅就在三步開外的酒桶上靠著,那身看起來就很熱的帽子和長外衣取下來放在一旁。

  大約是眼花,戴西西總覺羅也縮水了一點……

  給羅也加上海水罩子,戴西西在大腦混亂中冰鎮自己奇奇怪怪的衝動,直到體內翻湧的熱度終於下去。

  臨近黎明時,宴會迎來了終結,島上的喧鬧越來越低,人聲漸少,太陽亮起第一縷光芒,整座島都陷入沉睡。

  ……

  大約四五個小時後,一些人率先零零散散睡醒了。

  戴西西生物鐘很准,幾乎是沒睡多久又醒了。但身上堆了不少人——除了三兄弟還有吸希爾德的島上居民——像疊羅漢一樣,壓得她動彈不得,視線只能看到頭頂的一小片天空。

  直到正中午,大家陸陸續續餓醒,打算先吃飽再繼續睡。

  戴西西總算能從人堆裡爬出來。

  這一爬,立刻發現了不對。

  衣服……變小了。

  不止如此,褲子變短,身下……多出了什麼。

  她倒抽一口冷氣:「!!!」

  路飛在她身側揉著眼睛起來。

  「茜茜……好餓,吃肉……」

  聽見關鍵詞的艾斯也打哈欠爬起來,順便撈起薩博。

  「昨天的水水肉還有剩嗎……」

  站起來的二人,比戴西西矮了一個腦袋不止。

  路飛:「???」

  艾斯:「!!!」

  薩博:「……?!」

  戴西西瞪著他們……她們。

  艾斯薩博和路飛……變成女孩子了!!!

  這種只會在本子裡出現的劇情成真了!!!!

  「伊……伊萬科夫女士……!!」

  戴西西聲音微顫的瞬間鎖定始作俑者。

  伊萬科夫正在白胡子船上呼呼大睡。

  ……沒法打擾別人休息啊!

  戴西西心想她算了,但別人現在問題很大!除了薩博,路飛和艾斯都沒穿上衣,變成女性身材也巨好的兩人絲毫沒有羞恥的概念,大大方方互相捏對方身上的肉。

  「好重啊這個,」路飛托著胸抱怨,「艾斯你的比我大哎。」

  艾斯新奇的一把掐住路飛的腰,高高舉起他。

  「你變輕了,奇怪,明明多了兩坨肉。」

  他們興高采烈的邀請薩博。

  「薩博薩博、你快來摸!好好玩哦!」

  薩博:「……」

  薩博微笑著在角落找到自己皺巴巴的外套,堅決給路飛穿上。

  戴西西的外套卻找不到,有可能被誰當做收藏品拿走。她只好脫下襯衣給艾斯,反正她現在是男性,穿不穿上衣問題不大。

  艾斯不太喜歡穿扣子很多的衣服,扣了幾顆就有點不耐煩,戴西西只好彎腰幫他扣。

  「——咚。」

  她身後傳來一聲重物落地的悶響。

  卡爾納目瞪口呆的望著他們。

  四個人,衣衫不整,臉色坨紅,手腳發軟。

  老板(男)的襯衣還在一個不知名女人身上!

  「這麼激烈的嗎……」卡爾納喃喃。

  「不是,」戴西西突然湧出不詳的預感,「等一下請聽我解釋……」

  卡爾納比她更崩潰:「竟然不是『火拳』『五皇』和革命軍總長!老板這下我們該怎麼辦!!那可是十億啊!」

  「啊?」

  三兄弟齊齊轉頭。

  艾斯:「我是『火拳』啊。」

  路飛:「我是『五皇』?」

  薩博:「……我還需要繼續自我介紹嗎?」

  卡爾納:「……」

  剛起床沒來得及散開而圍觀的眾人齊齊沉默。

  眾人:「什麼——?!!!!」

  「輸、輸了?!」

  「不、是贏了?!!」

  「我壓的紅發啊可惡惡惡惡惡惡!!!」

  「竟然三家通吃!!希爾德!可怕如斯!!!」

  「哈哈哈發財了!!我發財了!!!!」

  「希爾德!永遠的神!!!」

  「為什麼不是白胡子氣死我了這麼高的賠率卻失策!!!」

  卡爾納呆滯片刻「啪啪啪」鼓掌。

  「不愧是你,老板。」

  他震驚又佩服。

  「是我低估你對商行的責任心,為了十億竟然能做到這個地步。全體員工將銘記你的付出,以後你讓我加班我絕不多嘴。」

  戴西西:「……」

  不不不等等她沒有付出不要隨隨便便就給她安上奇怪的誹謗她明明堅定了自我守住了底線什麼也沒做啊!!!

  不要鼓掌了相信她啊啊啊啊啊!!!!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21-10-07 13:33:39~2021-10-10 23:16:04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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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3章 番外一

  本次性轉事故受害者高達上百人,但凡前一晚在三兄弟身邊喝酒的人沒一個幸免於難。

  賭/場(凱多旗下)緊急派人核實現場,根據眾人衣著和(喝醉了的)證詞,確定此次贏家為希爾德X五皇、希爾德X革命軍二把手、希爾德X火拳。

  白環商行成最大贏家!!

  戴西西:——你們這都核實了什麼不實信息啊?!!!

  緊接著第二天商行日報的頭條聳人聽聞刊登「顛覆大海的女人——比肩big mam的後宮之皇!!」

  請不要這麼輕率的坐實謠言啊拜托了!!!

  與她相反,卡爾納笑得像個兩百斤的孩子。

  Cp是分正逆的,所有壓路希薩希和艾希的血本無歸,卡爾納一人通吃。

  這是總攻毒唯單推的勝利!!在一片哀嚎的地獄中取得唯一桂冠!

  而根本沒靠近戴西西、只是在附近喝酒的羅也慘遭風評被害。

  盡管賭場並未判定羅X希爾德(不分正逆)的成立,但在眾人「莫非」「難道」「應該」「肯定」「是了」的懷疑中,羅成為了不被官方承認,卻又有確鑿事實的悲慘隱形女四。

  相比愧疚不已的戴西西,羅倒是很看得開。

  紅色的葡萄酒混雜奶油蹭得地上到處都是,奇怪粘稠的氣味中,羅擰干浸滿啤酒的外套。

  「不用介意,過幾個月就沒人記得了。」

  說這話的語氣和表情都很酷哥,奈何人已經完完全全變成了御姐。

  對於被性轉一事,全員歡樂喜劇人都挺高興,還想趁這個機會生個孩子玩玩。或者請別人給自己生。

  路飛和艾斯不喜歡胸前墜著的肉,覺得走路的時候一甩一甩很不方面,但也不喜歡束胸,於是讓戴西西給她們搞了一個透明內衣固定住,外面再隨便披一個外套,撒開腳丫就往外跑去玩。

  戴西西:……

  被開發出了控水能力的新用法(。

  僅剩的常識人薩博和她互換衣服,內衣襯衫加工裝褲——不穿裙子是他最後的倔強。

  而變成男性的戴西西則換上薩博糖果綠的套裝,再加帶跟的長靴,成為整條街最靚的崽。

  淺金色的頭發很長,松松的扎在腦後,臉部輪廓比女性時更分明。

  一旁的酒店店主看了她半晌。

  「老板啊,你要不要趕緊恢復過來啊。」

  「伊萬科夫女士說明天就能復原,」戴西西扣著袖扣,「是看不習慣嗎?」

  「哦哦倒沒有不習慣,」店主說,「就是擔心卡爾納下藥讓你喜當爹。」

  「……啊?」這話信息量有點大,她懵住了。

  店主翻著賬本爽快道:「嗨、你知道卡爾納喜歡瞎操心,他這次好像打定主意要你有個孩子。」

  不!她不知道!!

  什麼意思??!!什麼孩子?!誰來生?!誰和誰?!!

  戴西西這次是貨真價實開始擔心了。卡爾納行動力之強膽子之大甚至敢坑四皇,萬一今天她又被下藥真的讓誰誰誰帶球跑那她估計會讓自己投入物理上的火葬場。

  想了想卡爾納的思考回路,她大致能理解他的想法。衝店主揮手道別。

  「謝謝您告訴我,我這就去找卡爾納先生談談。」

  不及時制止說不定一睜眼就真的多了個娃!鬼知道紅土大陸這地方有沒有懷孕果實!!!

  ……

  整條街上彌漫著隔夜的酒香,小孩子竄來竄去撿垃圾,這是學校的公益課程之一,算兩個學分,還能根據撿到的垃圾數量到回收站換零花錢。

  原本打算順便清理街道的戴西西住手了。

  她在熱熱鬧鬧的長街上慢慢走著,和記憶中的島嶼做對比。

  廣告牌變多了,與此同時,衣服的款式也變得新奇。之前但凡有錢的人會買華麗繁復的仿貴族式服飾,但現在街上多了許多做工很好的襯衣和工裝褲搭配。

  小孩子和老人也變得健康起來。最開始的格布鄰島上,到處都是骨瘦嶙峋的平民。

  說起來,之後可以試著推進精密器械的加工,不少人在戰爭和意外裡失去一部分肢體,但好的義肢產量低,不是普通人能消費起的。

  無障礙通道和設施也要再增加一些……

  想著下一步的工作計劃,她突然被攔住了。

  是個男孩,七八歲的年紀,背著橘色的書包,很嚴肅的仰頭看她。

  戴西西蹲下來和他平視。

  「您好。」

  「你好。」男孩說,「是希爾德嗎?」

  「是,請問有什麼事嗎?」

  「那個……」

  男孩張了張嘴,過了一會才問她。

  「你還差人替你去死嗎?」

  「……什麼?」

  他的脖子到肩膀有一道很長的刀傷疤,模樣陌生,應當沒有見過。

  「我說,」男孩子又重復一遍,「你要不要我替你去死?」

  戴西西一時失語。

  男孩的臉頰和四肢帶著孩子特有的軟肉,神情卻像個大人,皺著眉頭,嘴唇抿緊,很認真的樣子。

  此時是午後,陽光有些炙熱,他拎著垃圾袋,鼻尖上滲著小汗珠。

  戴西西抬手輕輕擦去。

  「不用,謝謝您。」

  男孩子追問:「那你還差什麼?」

  她忍不住輕微的笑了一下。

  一朵透明的雛菊凝結在掌心,男孩不明所以的接過這朵花。

  她的聲音較往常更低,因而放得輕柔緩慢,顯出幾分溫柔。

  「我差一個您的笑容。」

  男孩後退一步,臉立刻漲紅了,緊緊捏著那朵水雛菊,轉身像只小小的刺蝟一樣飛快跑遠。

  「那、那你等著!」他大聲說。

  垃圾袋裡的玻璃酒瓶被他甩得哐當作響。

  過了一會,他去而復返,力氣很大的往她手裡塞了一樣東西。

  「給你!」他有些慌張,「不用還我!」

  這次也沒等她回答,急匆匆的跑掉。

  戴西西低頭,掌心裡是一張照片。

  男孩戴著漁夫帽,懷裡抱著魚叉,衝鏡頭開懷大笑。

  ……

  一路上,被幾次問到同樣的問題。

  顫巍巍的老人,漂亮的女孩子,正在做活的男人。似乎是他們擔心,那個賭局並未結束。

  「還差人的話一定要告訴我們呀!」

  她把年邁的老人扶回屋裡,給女孩子的裙角鑲水線邊,幫男人收拾攤子。

  非常平凡的、普通的日常。說出這句話的他們,全都帶著笑容。

  仿佛為了那個賭局,為了她的命,可以隨時放棄這樣的生活。

  砰咚。

  砰咚。

  心髒平穩的在胸膛中跳動。

  ……

  「您在這裡啊。」

  戴西西踩過柔軟的沙子,一只寄居蟹頂著海螺飛快從腳邊溜過。

  卡爾納曲腿坐在礁石上,一只手撐著下巴望著海平面。聽見她來了,懶散的揮了揮手。

  這裡沒有設立碼頭,沙灘上有凌亂的海鳥腳印。白色的海浪線湧著邊緣。

  戴西西在他身邊坐下。

  「不高興嗎?贏了賭局。」

  「但是最重要的目的被發現了。」卡爾納懶洋洋道,「錢賺起來容易,機會卻只有一次。」

  「您是在擔心我嗎?」

  卡爾納過了一會才說話。

  「因為很麻煩啊。」

  他絮絮叨叨的抱怨。

  「你要是沒有後代,我就得一直干活到七八十歲,把商行交給年輕人又不放心,高層全都是些權力大到可怕的職能,現在全世界八成以上的傷藥、六成的糧食和一半的航運線都是我們在負責,不盯緊一點誰去干壞事影響可大了。但要是你能有個孩子,從現在開始培養,最多二十年就能把擔子交給他,我們從旁協助,三十年後我就能退休了欸……」

  這大約是他的習慣,想要掩蓋自己真實想法時,會用別的方式來轉移視線。以前是假面般的笑臉,現在是看似誠懇的話語。

  「說到這個,」戴西西突然道,「我在想,是不是該解散商行了。」

  喋喋不休的卡爾納一下卡住。

  他吃驚的看著戴西西,仿佛她在說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

  「我一開始,沒想到商行會發展成如今這樣。」

  她側頭看向卡爾納,淺金色的長發從肩膀垂落,用一種不太確定的商量語氣。

  「起初,想要從天龍人手裡將那些被壟斷的傷藥糧食和器皿,讓普通人也能用得起。同時,沒有太多專業技能的人們能多一個謀生的手段。」

  「但……正如您所說,現在的商行,在這麼多年的擴張中掌握了全世界大半的財富。在這之中的工作員、上下游的供銷商、所覆蓋的行業數量……已經遠遠超過任何一個正常的企業。」

  白環之下的大網已然讓它成為一個龐大甚至畸形的獨立帝國。

  它取代了天龍人,成為了真正掌握世界大部分的金錢與貨物流通的怪物。

  它甚至比天龍人更可怕,因為這樣的帝國沒有19個家族分權,而是彙集在卡爾納——或者說,戴西西手中。

  這是全靠一個人的良心和自律得以正常乃至趨善的運行至今。

  它承擔了很大部分的政府職能,將原本應該由新政權進行的基建和貨幣代替運轉。

  這太危險,如果她想,能輕易改變數以百萬人的人生,震動的余波將波及整個世界,持續數十年陣痛。

  商業不能完全依靠人性。法律才是最終的保障手段。

  「白環已經到了該將自己的權力交給新政權的時候。再繼續維持過高的中央集權性,遲早會和革命軍起衝突。」

  「……但是。」

  卡爾納奇異的看著她。

  「你不會讓那種事發生。」

  他的聲音在此刻飄忽出神,像是荒野中低語的游吟者。

  「你的選擇……永遠都是正確的。」

  不會被野心蒙蔽,不會陷入貪欲,筆直向正確的道路上行經。

  戴西西搖了搖頭。

  「我是人,」她坦率道,「是人就一定會出現錯誤。我……有時候,我的時間不夠,只能粗暴簡單的去做一些決定。在這之中,我傷害了許多人。」

  假如那時候她再考慮多一些,再堅強一些,不懼怕相處後的別離。那麼,是不是付喪神就不會墮入刀劍的墳塋?

  「我不能將大家的未來和人生賭在我一人的選擇上。」

  她看向自己的掌心,上面似乎還殘留著照片的硬質感。

  「所以,我想要解散商行。」

  卡爾納說不出話。某種超出他預想,但同時又在他預想中的事情就這樣發生了。

  「我的意思並不是放手不管,也不是現在就這樣去做。」

  她向卡爾納解釋。

  「這會是一個持續十年以上的轉型:按照業務將白環拆分成不同的子公司,物流、運輸、商業管理、投融資、藥品、器皿、糧食、鹽業、酒類……白環的股份是我一人所有,在拆分之後,51%交給革命軍,剩下的49%,我和你分別持有一部分,再將散股給其余工作人員。」

  「子公司後續轉變為世界政府持有,進行統一管理。與此同時,要對勞動法、和反饋監督等等制度進行完善。」

  基本思路就是從「人治」轉變成「法治」,人治的上限比法治高,但下限更低。在沒辦法保證上限的時候,必須將下限固定好。

  「您認為這樣可行嗎?」

  卡爾納一直沒說話,此時被她這樣問,終於動了。

  他的背脊在方才不知不覺的繃直,現在又重新放松。

  他看著遠處的大海。

  「……這也沒什麼。」

  他輕聲說。

  「雖然沒猜到,但……就這點想法想嚇到我是不可能的。啊啊,行,沒問題,你想這樣做,那就做吧。」

  「您不反對嗎?」

  「有什麼好反對的。你就是這樣的人,我早知道了。明明握著可以毀滅世界的武器,卻把它拿去澆花——這樣也不錯,說不定我能四十歲退休。」

  戴西西稍稍微笑了一下。

  「長久以來,辛苦您了。」

  「加班工資我也拿了不少,不用說這種話。」

  「不,我是指您的忍耐。」

  卡爾納頓住。

  他望向她,視線平靜,仿佛隱藏著某種尖銳的利器。

  這個胖胖的男人,只有在這種時候,會看起來與當年那個在賭場門口抓住她替自己去死的那個英俊男人的影子。

  「商行業務非常廣泛,所有事彙總由一個人來負責,對那個人而言是很重的負擔。感謝您在我離開的時候撐起了全部的責任……感謝您,忍耐住了自己。」

  卡爾納一時沒有說話。

  他的身軀中,隱藏著另一個自我。

  那個從小混跡於貧民窟,靠偷竊、欺騙和卑劣存活於世的男人。

  在遇見她之後被迫隱藏起來的自我。

  幾乎是由他們兩人共同扶起的白環商行到底有多少漏洞,有多少可攫利之處,難道他不知道嗎。

  要怎樣不擇手段的使商行的利潤最大化,難道他不懂嗎。

  那些只會傻笑的、擅自和他親熱打招呼的笨蛋們,難道他真的在乎嗎。

  他的命是最重要的。

  為了活下去,他什麼都能做。

  所以,被救出來的孩子們給予的糖果、親手挖掘的水渠、熬夜寫的銷售計劃、火光中的酣酒、與他大笑的同伴……

  全部,都是不重要的東西。

  ……

  那麼。他問自己,為什麼還在忍耐?

  在第一條水渠修好之時,在第一瓶酒釀出之時,在他帶人趕往無人島之時,在抵上她性命的賭局之時……

  千萬次的機會流逝,千萬次的機會到來。

  他分明可以在她和他們輕信之時逃跑。帶著那些無人防備的財富躲到任何一個小小的島嶼去花天酒地。世界如此之大,容得下他的藏身。

  然而他忍耐至今。

  不止如此,竟然沒有拒絕她將水汽標記於自身。

  明明他知道,這意味著今後無論他躲藏到哪裡,都會被她找到。

  那些所有環繞在他身周的人,束縛住了他的雙腳。

  究竟是為什麼,在那巨大的海浪即將塌落淹沒時,他會下意識呼喊她?

  ——「老板!」

  甚至希望她,去愛上什麼人。

  人必須得有什麼支撐自己活下去的錨點。

  老板像個快要壞掉的瓷器,到處都是裂綻,內裡空洞,沒有東西填滿早晚會碎裂坍落。

  他不能眼見這件事發生。

  得讓她去愛上什麼人。得讓什麼人去愛她。

  這樣她才能活下去。

  要是沒有她,他理所應當會是一個成天仗勢欺人坑蒙拐騙的大壞蛋,像只匍匐凶狠的野獸。

  被痛罵被厭惡,孤身一人但有錢有勢,這輩子都不可能加班。

  同時,他也永遠不可能知道什麼是自由、尊重、平等與發自內心的快樂。

  老板把愛作為錨點,而他把她作為錨點。

  只要她活著,好好的在這人世活著。

  他就能正常的、掩蓋那個黑色的自己,以趨陽的那面活下去。

  「……」

  他聽見老板的聲音,與女性時不同,更低啞緩慢。但同樣是她。

  「接下來商行的事,請交給我吧。這次換您去休息,去看看這片大海,因為您的努力,世界發生了多麼巨大的、令人快樂的變化。」

  他當然知道。

  「請好好享受多年來的休假吧,您是非常了不起的人,一直以來,因為有您,我才能任性的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不對,了不起的人才不是他。

  「不用擔心我。」

  這樣說著的老板,話語中隱含的意義令他不由抬頭。

  「我已經……得到許多人的愛了,卡爾納先生。」

  陽光溫暖的籠罩著這片沙灘,海浪的拍打一下一下。

  「不需要某個特別的人也可以。」

  她對他微微而笑,那笑與他第一次看見那樣相同,這麼多年,她從未改變看向他的視線。

  他第一次在她身上得到了尊重,第一次被當做人看。

  他從那個匍匐的野獸站立為人。

  「我收到了您的、無數人的喜愛。已經足夠了,太過豐足了。這些已能讓我活到靈魂湮滅的那一天。」

  「真是高興啊……能認識您,認識這片大海上的每一個人。」

  「謝謝您,卡爾納先生。」她輕輕握了一下卡爾納的手指。

  粗糙的手顫抖著。

  「能認識您,真好啊。」

  「……」

  仿佛喉嚨湧上烈酒。卡爾納別開臉。

  「笨蛋,」他氣急敗壞悶聲悶氣的說,「你真是個難以理解的大笨蛋!」

  戴西西只望著他微笑。

  「休假……我要半年!」

  「沒問題。」

  「帶薪!」

  「當然。」

  海浪溫柔的一下下拍過,海鷗長鳴。

  卡爾納用力回握她。

  「……我也是。」

  這個不肯看她的男人說,用空著的另一只手擋住眼睛。

  「能認識你……還不錯。」                           

  作者有話要說:

  本來想單獨寫卡爾納番外的,還是算了

  看,番外甚至連卡爾納股都漲了!(應該沒人買這股吧???

  ·

  前陣子疫情去一線幫忙做核酸的我活著回來啦!

  感想就是醫護人員真的很辛苦,做核酸的大家也都很配合,還收到了各個企業捐贈的面包牛奶方便面盒飯和水果!特別感動!還有很小的小朋友,第一次要哭不哭的以為是打針,第二次就開始很神氣的和其他小朋友炫耀說「我一點都不怕」哈哈哈

  本來准備明年上半年的考試,但臨時又多了一個考試出來,剛好撞上疫情,加上我自己的狀態不太好,大概率是沒考上了orz……希望之後的考試我能好好努力

  ·

  這章隔了一段時間再寫的,手感不太好,之後的番外估計不定期掉落……吧?太久沒寫了原本想寫的番外都忘記要寫些什麼了……

  以及,隔壁之前開的文(咒回)應該是不會寫了,盡管存稿了幾萬字,但我現在找到喜歡的咒回文,所以那篇就不用寫啦,應該會改成其他的短篇吧(?),等寫完我再更換,假如有期待那篇文的大家……可以刪掉收藏了(土下座

  給大家添麻煩了真是不好意思……!!!

  ·

  一個if

  假如卷五dxx沒有倒回去找花,而是一個人回到地球

  那麼對她個人來說,失去了各種各樣的能力,也不能再見到其他同伴

  但是對op世界來說就比較嚴重一點了

  其他同伴還好,卡爾納會搞事

  就如本章所說,商行在這些年的發展力,已經變成了跨國性的沒有競品的壟斷寡頭,掌握了極大的權利和重要的經濟命脈

  而這些都幾乎都是由卡爾納來操作

  卡爾納是很聰明,同時道德感薄弱的人,沒有一個能約束他,並且讓他心甘情願被約束的人在,那他會忍不住去做壞事

  大概會想著「老板是不是死了,是不是不回來了」,然後試探著越線,慢慢的,發現dxx一直都沒出現,一邊猜她大概是真的死了,一邊又覺得說不定沒死,只是自己作死的力度不夠,然後不斷的加大手段,用看似漂亮正確的話語去包裝殘酷的血腥行為

  像是用經濟手段長臂管轄之類的方式,誘導幾個小國家衝突成戰爭,這種涉及到國家利益的爭鬥無法簡單的停止,他再從中攪局,隱藏深一點方式恰當一點,能撐很久不被發現,到時局部戰爭說不定會爆發成大規模

  再借口損害商行利益之類的,封鎖對某些國家的糧食和傷藥進口,輕易就能造成滅國

  最終估計會被終於發現的革命軍殺掉吧

  被殺之前能跑,但估計想著「都這樣了她也沒出現,看來是真的死了」以及「她都死了你們為什麼還活著」,又想「算了,一個人也挺沒意思的」然後放棄的束手就擒死掉

  結果就是好不容易建立的新秩序又要千辛萬苦的重建

  ……

  大概是這個樣子的if線,總覺得是卡爾納干得出來的事

  ……所以我說卷五是個超級圓滿的he結局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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