補貼番外章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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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晴
第150章 番外五
第二年八月,風輕雲淡的日子。
貢院外人聲鼎沸。今天是院試開考的日子,來送考的人群紛紛擠在院門外。學子們依次排隊入場,院門兩邊有四個守衛搜撿考生們有沒有夾帶作弊行為。
周郡和路拾也排在隊伍最末。周郡在考試的兩個月前再次來到了禹城,和路拾一起備考。兩人同一考場,路拾前面是玄安和章顧宣。三人正在嘰嘰喳喳的。
趙雍在周郡旁邊,還在小聲囑咐他。周郡默默翻了個白眼,小聲道:「別說了,在孩子面前給我留點面子。」他都三十多歲了,還和路拾這群十幾歲的孩子們一起考試。真的好丟人。
趙雍聽他這口氣,笑了,「這有什麼,你看最前面幾人,拖家帶口的,鬍子白了都有。」三十老明經,五十少進士。科舉考試哪有一帆風順的,有人考了一輩子,到入土也只是個秀才功名。
周郡歎息,他之前不算幼兒園,十二年的學習生涯中,雖然不算個學霸,但也不差。
如今卻也明白這科舉之路好難。頭一年他自覺答題也不錯,但沒想到名落孫山。院試三年內能考兩次,這次要不過,就要等上兩年。周郡也沒多大志向,能考中就行。有了秀才功名後,在吉縣大小也能唬住很多人了。
想到這,他在心裡拜了拜菩薩,然後又看了看前面的路拾,拍了拍路拾的肩膀,「路拾,給哥哥加個油。」
路拾不明所以。趙雍心裡有數,對周郡這行為又無奈又好笑,在這個時候臨時抱佛腳,他道:「你哥惴惴不安,你說些好聽的。」周郡他們幾個對路拾的福運都很信服。路拾眉眼彎彎,過了變聲期的嗓音清朗,「大哥,我有預感,我們四個都能考中。」
玄安和毛毛聽了這話理所當然地點頭,「我們要是過不了,這場考試就沒人能考中。」
周郡看著幾個自信滿滿的少年,也被感染了銳氣,心態放平了。很快輪到他們進考場,這個時候一個小姑娘衝過來,喊著哥哥。
玄安一個討債鬼眼神,「又來了,」對著毛毛道:「你這個妹子怎麼無孔不入?」
毛毛沒理她,對著妹妹伸出手,然而小女孩壓根看也不看他,把一枚香符給路拾,「路拾哥哥,這是我一大早去萬佛寺求來的,很靈驗的。一定能保佑哥哥得案首的。」
毛毛皺眉,原來她一大早不見了是往萬佛寺跑了,但是怎麼只有路拾,他這個親哥哥呢?「錦葵,沒有我的嗎?」
錦葵看他一眼,「你要它幹嘛,給了你,你也得不了案首。」毛毛感覺自己胸口中了一劍,一臉便秘的表情。
玄安哈哈大笑。錦葵瞪他一眼,然後敷衍道:「我給你上了一炷香,佛祖會保佑你的。」接著不理他,開始和路拾說話,說著等他考試出來,要來接他,一定要去他們章家園子玩,說是祖母要辦賞花宴。
「那是祖母說了我們中了秀才才給辦的。」毛毛說道:「我們考試都沒考,你別這麼招搖。」
玄安拆台:「剛才誰說的你們考不重這場上就沒人能中了。」
然後錦葵和毛毛又一致對著玄安,嘰嘰喳喳的,路拾偶爾也笑鬧幾句。周郡和趙雍聽著這幾個少年的對話,忍俊不禁。感慨著路拾的這三個朋友,真是有趣又好玩。
院試考兩場。正場一場,複試一場。等全部考完後,路拾回了家,還有幾天白鹿書院才開學。他跟著周郡和趙雍一起回家。剛下過一場雨,下營村的路雖然修得平整了,但還是有些地方泥濘。路拾說:「哥哥,讓我背你過去。」
周郡不知道這孩子想什麼,路拾說著:「你小時候背我,我現在大了背你。」
趙雍悶笑。周郡吸一口氣,「路拾,你哥哥我還沒老的走不動,你的孝心早了點。」
路拾搖頭,小小少年回到長大的村子裡終於沒有在外面的成熟和穩重了,流露出一絲稚氣來,「不要,我先演練一下。」說罷在周郡面前彎起了腰,趙雍起哄,「孩子的一片心,來。」
周郡見到趙雍那眼神,知道他有壞心眼,然後心一動趴在了路拾背上,路拾剛要起身,然後趙雍也爬上去了。路拾差點摔倒,趙雍一本正經地說:「怎麼,只孝順你哥哥,我也沒虧待你吧?」
路拾咬牙,用盡力氣想把兩人背起來,周郡趕緊下來,「好了,好了,別鬧了,走,看小孩都過來了。」
路拾還懊惱,自己力氣不夠。他都努力鍛煉了,但兩個成年人的體重壓在身上,他還是背不起來。周郡和趙雍對視一眼,一人拉著他一個胳膊,然後突然將他架起來,「走,我們的秀才公。」兩人把他架起來,走過了那泥濘的一段路。
周嬌和王丫在家裡做美食等著他們呢。這幾天難得的一家人都整整齊齊地在一起。
第二天,村子裡有兩場喜事,秋收結束後娶媳婦嫁女兒都操辦起來。其中一場喜事是王倉,路拾知道。王倉一直打光棍,王滿家添了兩個娃娃後,終於也攢夠錢給弟弟娶了媳婦。
他們一群人歡快了去吃了喜酒。如今他們一起逃難安家在下營村的三十個人,七八戶人家都圓滿了。就連娶了花嫂子的王柱養大了的王奔也娶上了媳婦,也該起了新房子。
周裡正如今六十三歲了,在酒席上說了幾句話,大意就是大家日子越過越好,奔頭足。以後也不能偷懶,要繼續努力,給子孫後代積福。
場面熱鬧,新房子敞亮,莊稼豐收,風調雨順,有什麼不滿足呢。
村裡的生活很安逸,吃完了酒席,大家都高高興興地。第二天路拾又提議吃羊肉火鍋。
趙蘭彤彤和趙嬸娘一家五口也過來,吃著火鍋,喝著果酒,大家快快樂樂地說話。聽說大成要去服徭役。趙雍道:「怎麼不拿銀子抵?」
趙蘭道:「你□□慣了,他一身力氣。這次徭役就在咱們村,把山頭往南那段路修了,以後咱們去城裡就可以直接繞開大姜村,從那條路走,能省半個時辰。」在家門口服徭役,累不著。路拾一聽,說道:「我考試前,夫子讓我們寫一篇文章,是關於徭役的。我也去。」
趙蘭道:「這可使不得。」她看著唇紅齒白的少年,路拾這幾年一直在外讀書,如今一看就和他們村裡的黑黝黝的少年不一樣了。和那些富貴人家養大的公子哥沒多大差別,細皮嫩肉的怎麼可以做粗活。別把寫字的手都壞了。
「你去看看得了。」周郡也說:「別以為這事很容易。你在旁邊看著,可以去採訪,不,是詢問一下官差和服徭役的人,不用自己親身體驗。」種田和徭役都很苦,周郡是親身體會過。他就是知道種田苦,所以能用牛和工具解決,就花錢買工具,盡量減少人力。至於徭役,他一直沒去幹過。他是怕了。
趙雍道:「我幹過一次,那是是去疏通河流,在河裡待了十幾天,我回來後就病了一場。」他十六歲的時候吧,反正那次以後他再也沒為了省錢出徭役了。
路拾若有所思。隨後該開學的時候,他又請了幾天假,等著服徭役的人幹活,在旁邊觀察了三天,每日找人聊天,又去看他們的工具,接著在紙上寫寫畫畫的,後來便回去上學了。
回去後又去書院書庫裡找了很多資料,寫了一篇文章交給了夫子。崔夫子看完後,哈哈大笑,私下說:「我白鹿書院又要出一個狀元了。」這就是後話了。
路拾去上學後,周郡和趙雍在田里建水車。路雲之前做了個小水車,現在他們要在趙雍家那八十畝的田里再建造一個大水車。
同時等待著考試結果出來,成不與不成,總要動起來。還有他們的禹城開餐館計劃,都計劃好久了,可是一直沒有找到合適的鋪子。現在他們的錢攢夠了,也要加緊動起來。
……
白鹿書院。
毛毛和玄安說道:「路拾,快點,今天該張榜了,我們快去找個好位置。」
「我哥哥還沒來呢,你們先去,我在這兒再等一會兒。」
「我們先去佔位置。」兩人跑了,路拾又等了一會兒,趙雍和周郡才姍姍來遲。原來他們這回終於說動趙嬸娘來禹城看大夫治療眼疾了。把趙嬸娘安頓好,兩人耽擱了時間。
路拾說等看完榜單後去客棧看嬸娘。但不用他們去了,毛毛和玄安跑了過來,大叫著他們都過了。身後的小廝還拿著一份抄回來的榜單。
「你小子好樣的!」毛毛和玄安沖路拾豎起大拇指。路拾得了案首。周郡當然也過了,玄安和和毛毛也是新晉秀才一名。
皆大歡喜。
路拾跟著周郡和趙雍去看了趙嬸娘,大概是舟車勞頓,趙嬸娘臉色很憔悴,一直在睡著,直到第二天精神頭才好了些。路拾也跟著他們一起去醫館,忙碌了好些天趙嬸娘的眼睛得到了緩解,但也只能是緩解。趙嬸娘在外面待著實在是不習慣,周郡和趙雍就送她回去了。回去前周郡對路拾說他很快就會回來,他已經找到合適的餐館店舖了,之後應該會經常來禹城。
路拾心中歡喜。
路拾十三歲的時候考了院試,奪得案首,考中了秀才。小三元大成。同時,他在白鹿書院已經學習一年,很有名氣了。這一年他從入學小測驗的倒數名次,逐漸到每次都榜上有名。路拾在書院日子過得充實有趣。經常有各種活動想讓路拾參加,但路拾都不去,這一天,玄安和毛毛說下午有活動,要去秋實園林。
「這是豫州學正監當官胡大人的私人園林。聽說是禹城園林一絕,天下聞名,不對外開放的。」
「裡面有太湖來的假山碑林,聽說拓印了很多名家真跡在上面。我要去見識見識。」路拾跟著去了才知道,原來柳刺史帶他們赴宴。
這是頭一回,柳刺史這人路拾也見過好幾次,但每次見面他都沒說過幾句話,柳刺史為人嚴肅,也不太和他們這群小輩說話,只是偶爾聽玄安吐槽,他自己都沒見過幾次爺爺,老嚇人了。
沒想到這回竟然主動帶著他們三人去見客。路拾有些惴惴不安,他跟著柳工學習,可是柳工卻沒有帶著他去拜訪過別人。毛毛和玄安倒是跟著自己祖母父母出去拜訪過客人,有這方面的經驗。
「別擔心,他們那群大人和夫人都是人精。大人會樂呵呵的考教你的功課,然後誇你年少英才,再勉勵你兩句要勤奮之類的。夫人呢,則誇你長得好,懂事又孝順,長大定然迷倒許多姑娘,有的還會問你婚配沒有……」毛毛喋喋不休地和路拾說著。
玄安偶爾附和兩句,「哦,他們還會問你近來可好,家中長輩怎麼樣,就是側面打聽他們想打聽的消息,也不管你知不知道,聽不聽得懂。無聊的很。要是比我們年長一點,則會裝腔作勢地和他們討論學業和夫子的情況,實則混熟了都是哪個地方好玩,哪家的東西好吃……」
「反正,你只要微笑,然後仔細聽他們說話,適時點頭附和就行。」路拾點頭,心中有了底,去到之後果然如毛毛和玄安說得那樣,都是一群大人,帶著自家孩子。他們要做的就是聽話點頭微笑偶爾回答幾個問題。
就這樣,柳刺史對他們的表現好像很滿意。以後也帶著他們參加宴會。路拾知道這是帶著他們給他們積累經驗,等回柳工那的時候,柳工還會問他們赴宴的情況,並且給他們分析那些人說話的含義,和他們的關係。這是在教他們為人處世,路拾聽得很認真。
這樣等下次他在參加聚會的時候,竟然能聽懂他們的旁敲側擊,這才覺察到柳刺史和柳府的位置很微妙。豫章王不太信任柳刺史,但又不能把他弄下去。而柳工雖然退休了,但是他的下屬和舊部仍舊牢牢把持著兵部。紀寧郡主在王府和柳府間左右逢源,也有很強的存在感。
柳工細細和他們說過,這就是官場,各有利益各有想法,政見不同,私人恩怨倒是沒有。柳工說豫章王府和西南節度使宋麒麟雖然成婚,然而兩人政見不一。
節度使主張窮兵黔武,屯田練兵,並且要組建水師,開通東部沿海的航運和海路。豫章王同意組建水師,開海運,卻反對屯田練兵,並且反對氏族兼併土地。而且還建議要削減軍隊開銷,就地解散一批士兵放他們回鄉耕地。他認為朝廷在軍事方面冗兵鋪張浪費,軍隊開銷佔了國庫的三分之一。
而他們這群大家族則是不願意讓出土地,反對全國土地改革,雖然建議開海運闊商貿,但卻反對提高商人地位。並且朝廷有意要將鹽鐵酒專賣下放一部分權力,允許私人開採小型鹽礦。這政令要是一開,以商人重利的本能,恐怕鹽酒價格能上天。對百姓不是福利而是災難。
幾個孩子聽了這些都若有所思,柳工笑著讓他們自己多想想,然後再對照著他們平日學的文章,獨立思考一下要是他們是攝政王或者宰相朝臣,面對著各方面的意見和改革的時候該如何行事。
幾人哀歎一聲,為什麼總是要寫文章?!
轉眼間,路拾已經十五歲了,這是他在白鹿書院的第三個年頭。正在猶豫著要不要明年去參加秋闈。他自己想去,但是呢又覺得不太有把握。
秋闈可以在本省豫章郡或者臨川郡考,一千六取三百,考中舉人不難,可是要得解元有難度。再說毛毛和玄安都不去,大哥和趙雍哥也不去考。就他一個人,就,就不太想去了。他知道他如果要去考試的話,哥哥們或者姐姐們肯定都陪著去,可是一年前,哥哥的鋪子生意才正式開起來,這個時候走開也不太好。
啊,糾結。回去問問柳工意見再說。
清明節前夕,柳刺史又帶著他們去了學正的秋實園林。這回有很多陌生的大人們,不過紀寧縣主也來了。毛毛玄安和路拾看著一位大人再訓斥自己的兒子,指著他們三個說讓他兒子和他們多學學,別整天雞零狗碎的吃喝玩樂。
那位少年他們認識,是書院裡留級了兩年的師兄,然後他旁邊那個矮個子的就是當初他們一進書院就打了一架的期中一個。
幾個人尷尬地在各位大人身邊坐著,偶爾對視都是假笑,一直到柳刺史讓他們幾個孩子出去轉轉,幾個人一出來,才感覺到空氣都清新了。
「走,我們去水榭那邊。你說李文會不會找我們麻煩。」毛毛最愛玩,見到水榭上有小舟,嚷著要去釣魚。
「你怕什麼,他找事,我們再揍他一頓。」李文就是剛剛被他爹訓斥的少年,還有他的根本岳祁東。這幾個在書院裡和他們都不對付。
不過大家都有分寸,不會打起來。他們同行還有別的少年。玄安問那幾個人同行不,他們都不去。玄安也沒管了,讓人找了漁具過來,三人去水榭泛舟釣魚。因為他們都跟著柳工長大,所以釣魚這項愛好早就被柳工培養起了。
直到他們在小舟上,玄安才道:「估計我們晚飯也要應酬。我看今晚上祖父要喝醉。」那群大人們他以前也見過一次,都是不醉不歸的主兒。路拾道:「不行,我是要回去的。」
毛毛道:「放心,要不了多久,咱們的混世小魔王就來了。我們就可以溜了。」
玄安一臉震驚,「不會吧?錦葵還能追到這裡來?你娘就不管管她?她快十二歲了吧,跟個混小子似的。」錦葵這幾年一直跟在他們屁股後面跑,可是這邊是大人們應酬的地方,他剛才看到前院還有很多女伶,而且那些大人們家裡也有女兒,卻一個沒帶來。
路拾皺眉,「別這麼說錦葵。」
玄安道:「人家親哥哥還沒說話,你倒是心疼起來。也是,只有你,她不捉弄。我和毛毛,可是沒少受她氣。上次吃飯,她還往我碗裡偷偷加鹽,我爹娘都在一旁看著,我也不敢吐,只好嚥下去。」宴會上哪能出錯,偏偏錦葵故意找茬,他只好忍著。
毛毛的魚鉤動了,他釣起來,把魚鉤取下,又放上魚餌。「路拾說得對,你可別招惹錦葵了,你要不是嘴欠,老說她胖,她能捉弄你?」錦葵小時候冰雪可愛,這兩年有發胖跡象,她又愛吃,可不煩惱的很。偏偏每次玄安總要說上那麼一兩句。
「你們倆講不講理,她從小到大可是一直喊我胖子的,我不過是禮尚往來罷了。」玄安這幾年瘦下來,個子也長了不少,終於不是胖乎乎的形象了,他又愛笑,練武學習沒段落,細看也是個偏偏的英俊少年。
路拾一笑,拉起魚鉤,一條鯉魚蹦上來,他起身撿著扔進桶裡,這才不緊不慢地反駁玄安。「錦葵哪裡胖,那是可愛。」圓潤的小臉,烏黑發亮的眼珠,笑起來像朵石榴花,神情天真稚氣,生氣的時候像只跳腳的貓,很可愛。
毛毛點頭,「路拾說得對,我妹子最可愛。」
玄安切了一聲,不再和他們倆說話,而是專心致志釣魚。果然不到一個時辰,又一條小舟游過來。
小舟船頭錦葵的聲音傳來,「大哥,路拾哥哥,我在這裡。」錦葵跳上他們的船。錦葵穿的是男裝,靈動活潑。錦葵和路拾毛毛都說起話來,但就是不理玄安。
偏偏玄安嘴欠,故意喊她小胖妞,錦葵聽到這聲胖妞,第一個反應是先看一眼路拾,見路拾低頭再收拾漁具,似乎沒怎麼聽見。她才放心來,然後怒從心頭起,直接上腳一踹,要把玄安踢下水。
玄安動作靈活,直奔路拾而去,叫道:「你今天要是再敢動我。我就把你路拾哥哥也拉下水。」錦葵這小妞跟著騎射師父練了三五年筋骨拳,力氣可不小。而且真要動起手來,他也不可能下死手。而錦葵可不是留後手的人,他真要受傷了,也只能自認倒霉。
他們倆鬧著,小舟便搖晃起來,這個時候又從南面衝過來一條小舟。
玄安和錦葵同時叫道:「快改道,要撞上了!」
然而那條小舟上的人充耳不聞,直直往他們這小舟上撞過來。撞得他們這條小舟碰的一下子就翻了。錦葵和玄安掉下水,而玄安也扯住了路拾。只有毛毛在小舟撞過來的時候跳到了剛才錦葵帶來的小舟上,躲過一劫。
毛毛大怒,看到撞過來的人是李文和岳祁東就知道他們是故意的——欺人太甚。玄安和路拾先把錦葵弄上小舟,先讓毛毛把錦葵帶回去換衣服。她是個姑娘家,在這個時候要先顧著她。然後他們兩個也爬上來了,李文和岳祁東哈哈大笑。
李文道:「什麼小三元,白露才子,我看草包最可能。」聽了這話,路拾還沒怎麼反應。錦葵突然從小舟內衝過來,拿著不知道從哪摸出來的長桿直往李文身上搗去,力氣大的直接將李文給弄了個趔趄。沒站穩也掉下水成了落湯雞。
「哈哈。」錦葵叉腰大笑,「瞧你那慫樣,你也配說別人?」
李文好像不會游泳,在河裡掙扎著,姿態狼狽。岳祁東要撈他上來,但也不敢下水,他道:「快救他,李文不會水。」這小舟上就他們兩個人,這麼冷的天,他難道要下水救人?不管了,眼看著李文在撲騰,岳祁東開始脫衣服要下水救人。
「啊,原來是旱鴨子!」錦葵又嘲笑,見岳祁東要脫衣服,她道:「不要臉。」
路拾和玄安擋住錦葵的目光,對錦葵說道:「錦葵,進去!」
路拾喊著:「顧宣,帶她回去!」接著路拾和玄安對視一眼,兩人再次跳下了水把李文撈上來。然後李文剛在小舟上喘氣。兩人又在小舟兩邊搖晃,把小舟弄翻了。李文再次落水,岳祁東被小舟蓋在水裡,雖然會游泳也灌了好幾口水。
路拾和玄安水性很好,看到毛毛和錦葵他們的小舟已經靠近水榭涼亭,知道他們上岸了,想著馬上就該有人過來了,於是趁著這個又拽住李文和岳祁東,說是來救他們。
「我們來救你,文哥,你扒著舟楫。」看似是在拖著李文,實則兩人使壞地把他往水裡按,又讓他灌了一肚子水。岳祁東剛爬上來,又被他們拽下來。四個人在水裡撲騰。撲騰到大人來,李文半死不活,岳祁東倒是哈哈大笑說暢快的很。
後來,岳祁東和李文得了風寒,折騰半個月才好。而他們因為理虧,只說是玩鬧。路拾和玄安身體倍棒,什麼事也沒有。可能是不打不相識,在水裡打了一架後,他們之後又在蹴鞠場上打了一架,也是岳祁東和李文慘敗。
岳祁東就發現路拾這人邪門的很,明明是他們幾個專門針對他,然而最後倒霉的總是他們。李文一開始不信,可是落水他得風寒,蹴鞠他被撞;打馬球他的馬受驚導致他被馬踢,又在床上躺了半個多月;專門做局讓路拾破財,反而被家裡發現說他胡作非為,停了他的月例。
而路拾他們還是完好無損,又在測驗中奪得頭籌。
岳祁東道:「文哥,算了吧,咱惹不起。崔夫子擺明了偏袒他,這小子邪門的很。」再說路拾也夠義氣啊,他們找了這麼多事,他從沒沒有去告狀過。有一次賽馬,他還指出說他的馬有問題,讓他查查,他一查果然是被人做了手腳。
要是沒人提醒,他可能就要斷一隻腿,這學業和前程都廢了。事後他娘查出,這是姨娘特意買通了他的小廝,為了給他那庶長子的大哥騰位置要廢了他。這事他和他娘想起來就後怕。瘸了一條腿就算你是文曲星下凡,也仕途無望了。科舉考試入朝為官不能有任何殘缺。
李文咬牙道:「我也不想啊,這不是這麼多人看著,下不來台了嗎?」他這陣子真的很倒霉,早就不想玩這把戲了。可是他在白鹿書院可是有頭有臉的人物,這麼認輸了,以後還怎麼混?
岳祁東道:「要不,我們請他們吃頓飯,我想辦法讓他們請我們吃頓飯,化干戈為玉帛?」
所以當岳祁東在街市上看到路拾玄安一行人在一家小餐館吃飯的時候,自覺終於找到機會了。決定擇日不如撞日,今天一看就是澠池相會的好日子。所以他馬不停蹄地讓人把李文也給叫了過來。
玄安毛毛還有錦葵今天來這裡,是因為今天路拾的姐姐今天來。周嬌姐姐他們也好久沒見了,這周家大哥開的小飯館就是他們三個在外的根據地。
錦葵剛才看到岳祁東鬼鬼祟祟的模樣皺眉,「他不會又要使壞吧?」
路拾道:「不會。」
錦葵就不想了,轉而說:「我去後廚看看,嬌嬌姐做了什麼好吃的?」她小跑去後廚,沒一會兒就跟著周嬌一起出來。周嬌做了牛奶雪梨綠茶糕。周郡和趙雍也端了幾道菜上來,幾個孩子歡呼吃著,席間,路拾道:「柳工建議我去考。他說今年秋闈的主考官是節度使和豫章王府的人,而下一屆有可能會是柳刺史。」
這話說出來大家都明白。柳刺史任主考官,就算路拾考了第一名,也會有刺史的政敵找事。再說崔夫子也建議他去考,說他學業很扎實,而這一屆要在本戶籍地考,而他們的戶籍所在就是禹城,在家門口考。
下一屆可能就打亂了,變化太多。不光他要考,玄安和毛毛也要考。這兩年會試春闈考錄取的都是南方的學子,已經引起北方學子不滿。所以柳工估摸著下兩屆錄取應該朝北方學子傾斜。所以路拾考了舉子後最好要緩幾年才能去參加春闈。
「要不,我們倆也考考試試?」趙雍和周郡對視一眼,說道。下一屆就不再禹城考了,要去遠地方,他們可走不開。但是秀才都過了,不參加鄉試又覺得少了點什麼。行不行的,要考考才知道吧?
「還有兩個多月。」路拾道,「我可以的。」少年眼裡是自信的神采。錦葵第一個出聲支持,「那是當然,我路拾哥哥最厲害了。」
周嬌說:「那兩個少年看你們好久了,路拾,是你同窗?」她拿著茶壺去招呼他們。岳祁東和李文過來,岳祁東道:「我知道這主考官是程貞,我家裡有他的文章集。我拿給你們看看。」
這兩人聽他們說了鄉試的事情,終於找到了和好的契機。主考官的喜好非常重要。他偏好的文風是平實質樸還是華麗絢麗,是喜好誇誇其談還是言之有物?最後的策論要是對了主考官的眼,那麼名詞可以提升十幾個。
錦葵和玄安同時開口,「你有這麼好心?」
路拾道:「謝謝了,要一起吃嗎?」他對著周嬌動了動嘴唇,周嬌一笑,這孩子促狹勁兒又來了,要她上貴的,這是要宰冤大頭呢。但路拾這樣,也就說明他和這兩個人關係不那麼差。果然一群少年吃吃喝喝完畢後,路拾出門送他們的時候就已經勾肩搭背了。
錦葵她雙眼亮晶晶的道:「路拾哥哥就是心善。」這麼壞的人他都能和睦相處。周嬌則拿著那個矮個少年留下的十兩銀子飯錢哭笑不得。十兩銀子能在禹城最大的悅香樓置辦出一大桌風聲的酒席了。這兩人出手真是大方。
路拾送完他們回來,見毛毛和玄安有微微醉意,對錦葵道:「我叫了馬車,錦葵你拿好東西。」周郡和趙雍幫忙,把兩個醉的毛毛的少年和錦葵送回章府。
趙雍和周郡在馬車外面坐著,聽著裡面錦葵嘰嘰喳喳地說著話,路拾時不時地應上幾聲,偶爾夾雜著毛毛和玄安的醉話。
趙雍小聲笑著:「你真的不考慮考慮柳三小姐的提議?」上次去看柳工,柳三小姐也在,竟然叫住他們,說起了路拾和錦葵。周郡以為她還想人路拾做干親,然而卻不是的。柳三小姐竟然和他說想給路拾提親。提的就是她的孫女錦葵。說他們兩小無猜,知根知底,路拾又是他們兄妹倆的救命恩人,親上加親更好。
周郡當即真的是愣住了,第一個感覺是不敢相信。路拾才多大啊,錦葵才多大?都是初中生小學生竟然要考慮婚配了?
柳三小姐笑著說可不能讓他們家培養的人才流落在外。當時柳工也在場,柳三小姐提議的時候,柳工皺眉,明顯不贊同,但也沒出言反駁。
周郡只笑著說這要看兩個孩子的意見,他委婉地說路拾現在以學業為重。他不是反對,只是覺得有些早。孩子現在肯定都沒有這想法,要是把大人的想法加在孩子身上,對路拾和錦葵都不公平。
路拾長大後要是喜歡錦葵,他當然不會反對。可是路拾要是因為報恩要娶錦葵,他是不會同意的。柳三小姐見他這樣子,也沒再說什麼。
周郡白了趙雍一眼,「你別在孩子面前提這個。」要是兩人以後真有緣分,他當然不會反對了。只不過現在兩人都還小,可不能早戀。
趙雍哈哈大笑,感慨周郡總是固執的可愛,而且他這個樣子跟養了個女兒馬上要被人拐走一樣。他道:「咱麼路拾以後可是香餑餑。」
路拾露出頭來,「哥哥,你笑什麼?」錦葵也探出腦袋,好奇地看著他們。
這一大一小少男少女都歪著頭,目光清亮透徹,模樣俊俏可愛。趙雍指了指遠處的天空,道:「你們看那晚霞真美。」
只見夕陽下,遠處峰巒和雲彩連成一片。雲霞瀰漫,山煙翠,綠峰如簇,絢爛如火,如夢似幻,美不勝收。
周郡也抬頭看晚霞映天,聽到錦葵清脆的說:「路拾哥哥,你笑一笑。你笑起來比晚霞還好看。」
路拾道:「別胡說。」耳朵卻悄悄紅了,偷偷看了一眼周郡。周郡餘光瞥見,面上只裝作不知。錦葵還在說著,拉著路拾的袖子扯了又扯,撒嬌著,非要路拾笑一笑。兩個小人兒在那肩並肩坐著抬頭看萬千雲霞,久久不動。
周郡只好咳嗽兩聲,讓他們倆坐進去,他要加快馬車速度了。天邊的落霞漸漸漸漸遠去,然而這美景卻縈繞在心頭。
夕照紅於燒,晴空碧勝藍,千里澄江似練,秋水長天情意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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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夕照紅於燒,晴空碧勝藍。——白居易《秋思》
好了。撒花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