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蘇醒了
中原中也又看到了那只貓。
毛色干淨如白雪的小奶貓安靜地蹲坐在牆頭，似乎注意到了中原中也的視線，它歪了歪腦袋，金色的貓兒眼望了過來。
落入那片清澈沉靜的金色，中原中也竟然有一瞬間的晃神。
那真的是極為漂亮的、在貧民窟難得一見的明亮顏色，在陽光下仿佛折射出燦爛得無法直視的光彩。
——就像是，光明本身一樣。
中原中也甚至在一剎那，差點以為自己快要沉溺進去。但那並不是一種令人厭惡的感覺。
趨光是大多人的天性。
「中也？」柚杏注意到他有些走神，仰頭也循著他的視線看了過去。
「是那只貓啊。」柚杏說，顯然並不是第一次知道它。
中原中也挑眉，有些疑惑。
「那只貓，出現在鐳缽街附近已經有幾天了，很多人想抓它都沒抓到，太難抓了。」柚杏撇了撇嘴。
從她的語氣，「羊」的其他人絕對也參與其中過。
忽然想到了什麼，柚杏興奮地推了推中原中也：「中也！你一定可以的吧？你那麼厲害。這只貓一看就能賣一筆錢。」
中原中也聞言皺了皺眉，抬頭重新看向那只貓。
小小一只毛絨絨的奶貓待在牆頭，宛如一朵天邊蓬松干淨的雲。它已經沒再望著中原中也，而是背對著他在看另一個方向。
同樣純白柔軟的尾巴尖兒在風中輕輕搖晃著。
「中也？」
中原中也回過神，臉色微沉，想也不想地拒絕：「不行。」
「為什麼！」柚杏瞪大眼睛不可置信，不僅是因為一只能賣錢的貓，更是因為這是中也頭一回表現出這麼強硬的拒絕。
面對柚杏指責的神情，中原中也有些煩躁地嘖了一聲。
難道他能說，是因為那不是一只貓，而是一個人？
是的，人。
就在昨天，中原中也親眼見到，巷子裡發絲如雪的小少女，變成了一只雪白的奶貓，輕盈地跳上高處。
在對上中原中也意外的眼神後，貓咪不僅沒有慌亂，還相當淡定地踩著爪子離開了。
似乎一點也不在意究竟有沒有被別人看到。
夕陽墜下，毛色純白的貓咪染上一層夢幻般的粉紅，很快小小的身影便消失不見，巷子裡只余黃昏後的寂靜無聲。
不曾留下絲毫痕跡。
一時被這種奇妙的氛圍鎮住，中原中也恍惚差點以為自己遇到的是逢魔時刻的妖怪，直到入睡前一捧清水衝過臉，才猛然醒悟。
哪裡是什麼妖怪，這分明是什麼異能力者吧！
不過一般人有這種變成貓的能力，不是應該捂得緊緊的麼？！一只奶貓能有多少自保能力？
為什麼被發現了秘密還能那麼淡定？
中原中也想不通，瞪著眼睛居然一晚上沒睡著。
也是很奇怪的事，明明其實跟他並沒有什麼關系。
但是——
「你們也別去抓它。」
赭橙發色的少年深吸一口氣，按了按太陽穴，並不知道內心鼓動的迫切情緒是什麼。
柚杏露出了不高興的表情，張了張口，到底沒再反駁。
……
那兩個人走遠了。茶茶慢吞吞眨了眨燦金的貓兒眼，整只貓悄無聲息地消失在高高的牆頭上。
它捕捉到了一閃而逝的屬於「書」的氣息。
可惜小奶貓循著氣息追了過去，果然，這一回還是撲了個空。
如果「書」的問題那麼容易就能解決，茶茶也不會直到現在還沒有重新回歸沉眠的懷抱。
世界意識在漫漫睡夢中，感受到一道被束縛的「鎖鏈」，這讓世界意識覺得很不舒服。
於是它終於舍得從長久的沉睡中——
蘇醒了。
就是被迫起床不太開心。
毛色雪白的小貓舔了舔粉嫩的爪子，安靜地用金眸注視著街上往來的人流。
如果這時候有人跟這只貓咪對視，就會發現，這只看似普通的奶貓身上，有一股莫名的……威嚴。
但是繁華的街道上並沒有多少人注意到一只渺小的貓。
要下雨了。茶茶心想。
今天是個難得的好天氣，天朗氣清，橫濱街上的人也因此相較平時格外多，喧囂熱鬧的人聲一波又一波。
一個男生路過，粉色短發，頭戴棒棒糖發卡，明明是顯眼的打扮，周圍人卻像是絲毫注意不到他一樣，眼神都沒有多給一個。
茶茶歪了歪頭，金色的貓兒眼好奇地瞅了下他。
齊木楠雄似乎沒有任何察覺，面無表情地走進一家極為出名的橫濱甜品店，買了袋咖啡果凍後面無表情地離開。
從頭到尾沒有看小奶貓這個方向一眼。
茶茶眨了眨金眸，漫不經心地繼續舔爪子。
滴答滴答，有稀疏細雨從天穹落了下來，帶著絲絲涼意。
「下雨了！」
街道上的人們步伐匆匆，喧鬧的人聲開始漸漸散去，但因為雨很小，還是有不少人不打傘停留在外面。
茶茶蹲坐在店鋪屋檐下，看著橫濱這座城市，圓滾滾的貓兒眼掃過城市中心那五棟黑漆漆的大樓。
雨會下得更大。
一陣風襲來，雨斜進了屋檐。
茶茶慢吞吞晃了晃尾巴尖兒，在認真思考一只真正的貓接下來該做的反應。
「啪嗒」。突然，一把已經撐開的、沾上雨滴的透明雨傘被風吹著，在地面上滾了幾圈，搖搖晃晃砸了過來。
茶茶微微睜大貓兒眼，沒有躲閃。
「喵。」
透明雨傘的傘柄穩穩落在小奶貓邊上的地面，正好擋住了外界的斜雨。
白色的小貓仰頭瞅著為它遮擋了風雨的傘，圓潤的貓兒眼浮現一抹驚訝。
雨滴逐漸模糊了傘面，沒有人注意到，角落裡有一只小奶貓變成了人。
茶茶握住傘柄，慢慢站起來，看著雨幕中某個萬能超能力者離開的方向，微微彎起眼眸。
金色的眸子一剎那，像一汪融化的蜜糖。
「謝謝。」她認真而禮貌地說。
正當茶茶打著傘准備走進綿綿小雨中，一陣槍聲突兀響起，貫穿整個街道。
「是黑手黨！」有人驚叫。
兩波明顯屬於不同勢力的人在大庭廣眾之下迅速交戰在一起，槍聲、擊打、血腥味彌漫，橫濱這座城市的黑手黨眾多，行事囂張者不在少數，不少組織一旦開戰起來，並不會顧忌普通人的安危。
人群鳥獸般四散奔逃不敢滯留，但是小孩子就不一定有那麼強的行動能力了。
「救，救命。」正好在黑手黨交火範圍內的一個小孩子慌亂害怕地看著眼前這一幕，突然哭了起來。
哭聲刺激了另外兩個小伙伴，三個全開始哇哇大哭。
在場的除了凶神惡煞正在激戰的黑手黨和這幾個滿臉恐懼的孩子，就只剩下茶茶。
能逃跑的普通民眾早就跑了。
看起來大約十三四歲的茶茶雖然年紀也很小，但好歹比這些小孩子大些，幾個孩子全哭著跌跌撞撞到茶茶身邊，緊緊拽著茶茶的衣角，仿佛找到了主心骨。
「別哭了。」茶茶說。
小少女雪白微卷的長發軟軟垂下，輕盈夢幻如天邊最干淨的那朵雲。漂亮的淡金眼眸看過來時，像是有一抹溫暖的陽光輕輕淺淺覆在身上。
她長得實在太好看，幾個小孩子呆呆望著她，甚至忘記了哭泣。
說來也很奇怪，他們總覺得跟茶茶待在一起非常安心，就連恐懼都不知不覺在消退。
「小，小心！」其中一個孩子突然害怕地拉住茶茶的衣袖。
茶茶看了看他，沒什麼表情地往旁邊走了幾步。
「這邊。」見幾個孩子還愣愣地盯著她，茶茶淡淡地提醒。
被那雙金眸一掃，孩子們瞬間回過神，往茶茶那邊小跑幾步，擠擠挨挨地緊緊跟在小少女身邊。
活像一群冷得發抖的可憐小獸，極為依戀地圍擠在溫暖的篝火前汲取暖意。
下一秒，三四發子彈掃射到原來他們待著的地方，水泥上留下幾個深深的彈孔。
小獸們瑟縮著簇擁更緊了。
茶茶垂眸看了看這幾個孩子，思考後沒有把他們推開，撐開手上的雨傘。
逐漸變大的雨水劈裡啪啦被遮擋在外，一把小小的雨傘在小少女手中有著奇妙的魔力，似乎把來自外界的侵襲也一同隔開了。
小獸們終於一點點放松下來。
茶茶忽然又往右邊走了一小段距離，卻撞上了一個柔軟矮小的身體。
她抬頭，澄澈的金眸裡倒映出一個小女孩的身影。
金發的小姑娘穿著一身紅色小洋裙，頭上戴著個蝴蝶結，長相甜美可愛。
「你好。」她打量茶茶幾眼，露出一抹甜甜蜜蜜的笑容。
作者有話要說：
喜歡的話點個收藏呀（試圖撒嬌）
怕有讀者又不看全文案，在這裡再說一下，這只是一本無邏輯瑪麗蘇文，無邏輯，瑪麗蘇，ooc遍地，bug到處有，一切都是為瑪麗蘇服務。
我就是想嫖他們而已（理直氣壯.jpg）
第2章 不許搶
這樣一個金發紅裙的小女孩，衝著別人笑起來的時候，是非常無害而沒有攻擊力的甜美表像。
茶茶看了看她，卻伸手把她推遠了些。
「誒？你不喜歡我嗎？」愛麗絲盯著她，像是不開心地鼓起嘴巴。
茶茶搖頭：「沒有。」
作為世界意識，正面與負面都是這個世界的一部分，她很少會喜歡或者討厭什麼。
愛麗絲眼睛亮晶晶地看著她，正要再說些什麼，一枚子彈擦過去打斷了她，正好是她剛才站著的位置。
而失去篝火的小孩子們反應了一會，仿佛是恐慌被拋棄的幼鳥，又趕緊跟上，依著直覺鵪鶉般縮在她旁邊尋求著庇護。
愛麗絲瞧了一會兒地上的彈孔，又瞧了瞧她周圍的三個孩子，便繼續用專注且充滿興趣的眼神盯著雪發金眸的小少女。
「所以你是在讓我避開危險！」
很遺憾，並不是正確答案。
只是覺得讓你當著我的面暴露出你是個異能力，後面會有點麻煩。
但是這並不是一個問句，所以茶茶用不著回答。
「林太郎真是個大壞蛋，都是因為他太討厭了，我才會甩開他遇到這種事。」沒有得到回應，金發紅裙的小姑娘轉而氣哼哼地不滿抱怨著口中的林太郎。
金發紅裙的小姑娘舉止神態嬌蠻天真，各種表現出來的訊息都表明她是個被保護得很好的大小姐。
足以卸下一般人的心理防備。
茶茶這回總算多看了她兩眼。
愛麗絲眨著眼睛，唇角立刻彎起甜甜的笑容，滿臉好奇地打量她身旁的孩子們。
「你能保護這些孩子，很厲害呢！」愛麗絲捧著臉崇拜地說，「是有什麼異能力嗎？」
「沒有異能力。」茶茶抬眸瞥了眼陰沉沉的天空。
「真的嗎？」愛麗絲表示不信。
茶茶：「……」
見小少女神色毫無波動，紅色小洋裙的金發蘿莉嘟了嘟嘴，總算肯罷休，暫時安靜下來。
槍聲炸開的聲響不絕於耳，這場兩個組織的交戰還不知道要到什麼時候才能結束。
愛麗絲望著被雨衝刷過來的血水，提著裙角輕盈跳開，避免弄髒她的小皮鞋。
有點無聊。愛麗絲鞋尖點了點地面，看著交火中倒下的屍體，打了個哈欠。
能讓她不無聊的人卻又不肯理她。
「下冰雹了！」有小孩子忽然驚奇地小聲說。
確實下冰雹了，還是不小的冰雹，一個個砸在地上劈啪響，這要是全砸人身上估計也吃痛。
愛麗絲也趁機拉近距離蹭了個傘，茶茶看了看近在咫尺的金發蘿莉，沒有說什麼。
小孩子們很少見到冰雹，新奇地壓低聲音驚呼。
這麼大的冰雹，應該交戰也進行不下去了。愛麗絲想。
果然不出她所料，過了一會兒，隨著冰雹下得越來越多，兩波黑手黨總算停了火，沒多久就各自撤退了。
對於那三個孩子來說，已經徹底安全。
不知道為什麼，愛麗絲下意識地看了一眼茶茶。
這場冰雹來臨的時機太巧。
小少女正在推開黏在她邊上的那幾個孩子，小臉面無表情地說他們可以各自回家了。
完全沒有察覺短短不到一個小時裡，這些孩子對她發自內心產生的濃重依賴。
很有意思呢。愛麗絲若有所思。
忽然，雪發金眸的小少女似乎察覺到她的目光，平靜地回望過來。
澄澈剔透的金色，仿佛看透了她的身體，她的想法，她的一切。
被看透是一件極其危險的事情，愛麗絲整個人像是被某種無形的危機感攥緊了，但她竟然一點也不想在這個時候動手。
太奇怪了。
相反，還想要更多，更多的注視……
得知消息的家長終於趕來，抱著各自活蹦亂跳的孩子，幾乎要落下淚來。
面對孩子家長激動的感謝和孩子們戀戀不舍的親近，茶茶艱難應付了一會兒，好不容易面癱著小臉脫身了。
愛麗絲撲哧笑出聲。
聽到清脆笑聲的茶茶歪了歪頭。
「你真可愛。」笑完後，愛麗絲甜甜地說。
茶茶總覺得她還有別的意思。
不知道什麼時候，冰雹也停了。
「一直都是我在問你，你好像什麼都沒問過我呢。」愛麗絲手指豎在嘴邊，充滿了小女孩的嬌俏感。
「對我一點都不好奇嗎？」她似乎很疑惑，又有點莫名地不高興。
茶茶眨了眨眼睛，雪白微卷的長發從肩上滑落，細瓷般的小臉沒什麼表情，圓潤漂亮的金眸默默地凝視她。
仿佛在觀察，在審視什麼。
愛麗絲忽然很壞心眼地想看看對方不一樣的反應。
她雙手背在身後，露出了純真可愛的笑容：「其實我是港……」
話還沒說完，倏然手臂被拉住，一股力道輕輕一拽，金發紅裙的小姑娘就被拽進傘下。
透明的雨傘撐開，擋住了從冰雹停後又開始下起來的雨。
大雨瓢潑得幾乎是要將整座城市盡數洗刷一遍的架勢。
「衣服會濕。」茶茶說，嗓音平靜，尾音卻帶著一絲本身抹不去的甜軟。
愛麗絲難得地因為這出乎意料的發展而發愣，仰頭望著小少女的極近的臉。
小少女有一雙極為少見的、閃爍著瑩潤細碎色澤的眼眸，在陰雨天依然燦爛明麗。
哪怕是穿破雲層的陽光，大概也及不上這漂亮的金色。
而現在，這雙陽光般溫暖，又如水般冰涼的金色，正清淺地籠在她身上。
愛麗絲恍惚覺得，自己被一份純粹的、不含任何雜質的光所親近了。
可能不太合時宜，但愛麗絲第一反應居然是——受寵若驚。
就像突然被一只疏離矜貴的貓，輕輕用柔軟的尾巴卷了一下腳踝。
蘿莉形態的人形異能力，頭一回有一種喝醉了的不真實感。
而雪發金眸的小少女已經移開了目光，微微側頭注視著模糊了整個橫濱的雨幕，甜美精致的臉蛋宛如細瓷，襯著頰邊兩綹發絲，愈發乖巧可愛。
愛麗絲眨了眨眼睛，驀地彎起一個甜甜的笑。
林太郎，我窺見了除了這份外表下的別的東西呢。
好耀眼的……好引誘人的……
光。
森鷗外找過來的時候，愛麗絲正打著一把透明雨傘，小皮鞋蹦蹦跳跳地踩著地上不知道是哪個小孩玩耍畫的格子。
小洋裙的蕾絲裙擺一晃一晃。
「愛麗絲醬∼你又躲起來嚇唬爸爸了。」穿著白大褂的頹廢男人哭喪著一張臉，下巴上還有沒刮干淨的胡茬。
「哼，討厭的林太郎又在裝模作樣。」愛麗絲回頭，滿臉嫌棄地撇嘴。
「誒，愛麗絲醬怎麼能這麼說我呢，爸爸好傷心。」森鷗外一副快要心碎的誇張表情。
愛麗絲切了一聲，叉腰說：「林太郎也看到了吧。」
森鷗外自然清楚他的異能力在指誰。
他沉吟半晌，低低笑一聲。
「是的，我也看到了。」
「林太郎，愛麗絲喜歡她哦。」金發紅裙的蘿莉鎮重宣布，「林太郎不許跟我搶。」
「是這樣啊……我明白了。」
白大褂的男人摸了摸下巴，看著自己的異能力，勾起嘴角，深紫的瞳孔意味深長。
金發小姑娘也同步露出了一個一模一樣的笑容。
……
中原中也又一眼看到了那只貓。
它端端正正地蹲坐在鐳缽街破舊平房的屋檐下，漂亮的燦金貓兒眼靜靜凝望著外面淅淅瀝瀝的雨。
中原中也忽然意識到，這場雨從昨天開始就一直在下了。
它莫非一直待在這裡？
大概是聽見了他的腳步聲，毛色雪白的小奶貓不緊不慢側過腦袋，朝他瞟了一眼。
作者有話要說：
其實茶茶不止會變貓咳咳……
她還能變魚變鳥變螃蟹……
感謝在2020-07-18 11:51:47~2020-07-19 14:58:09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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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喵三聲
中原中也莫名產生了一點不知從何而來的緊張，而小奶貓像是並不在意他，重新低下頭舔了舔自己被雨水打濕的一小塊毛。
那頓住的腳步聲踩著低淺水窪再次響起，漸漸走遠。
茶茶余光隨意瞥了瞥，爪墊踩著地面，繼續等待著它要捕捉的「獵物」。
她記得這個赭發藍眸的少年，這兩天似乎碰見好幾次了。但對於茶茶來說並不值得關心。
而目前，「書」是不會舍得離開橫濱的，更不會舍得離開它賴以生存的……
——「Stray Dogs」。
正當茶茶思考著「書」躲藏到哪裡去了，熟悉的腳步聲又回來了，並且越來越近。
茶茶貓咪抖了抖軟軟的耳朵，金色的圓潤貓兒眼宛如剔透的寶石。
被毛色雪白的小奶貓歪著腦袋盯住，中原中也頗有些不自在。
他手握成拳頭放在嘴邊，掩飾地咳嗽兩聲。
「……喂，你別怕，」赭橙發色的少年干巴巴地說，「我只是來給你送點東西。」
中原中也也搞不懂，明明只是目睹過一次「秘密」，他怎麼就老是忍不住惦記這只所謂的「貓」。
惦記著那一眼幾乎要沉溺進去的燦爛金色。
——就像抗拒不了某種發自心底最深處的，生來融進骨血的，對[光]的渴求。
趨光是大多數人的天性。而世界，就是最令人無法抗拒的[光]。
但中原中也目前還猜不到這份緣由，只能懊惱地抿緊嘴唇，雙手插兜，看似渾不在意地用余光捕捉著茶茶的動作。
茶茶看了看放在她面前的一袋貓咪專用小魚干，又看了看僵硬的中原中也，慢吞吞甩了甩尾巴尖兒。
她感到有些驚奇。
「喵。」是給我的？
中原中也居然奇異地明白了她的意思。
「啊，」他微微別過頭去，保持著沉穩的語氣說，「不知道你這樣子能不能吃人類食物，就買了這個。」
當然，不熟練地挑了多久這種事情，中原中也是不會說的。
貓咪沒有動，歪著腦袋默默瞧著他，硬生生把中原中也看緊張了。
是不是語氣太生硬了……
面前的赭發少年表情似乎更緊繃了些，茶茶想了想，抬起爪子把袋子往中原中也那邊推了推。
中原中也不由擰眉：「不喜歡？」
哈？那店老板不會騙了他吧？
茶茶貓咪搖頭，繼續把魚干往中原中也的方向推。
「是要我幫你打開？」中原中也終於明白了她的意思，好看的面龐上，眉宇瞬間微微舒展，彎腰利落地拆開那袋小魚干。
緊接著，他猶豫一下，直接蹲了下來，一人一貓的視線水平頓時拉近。
小魚干被中原中也拿在手上，遞到茶茶面前。
「地上有點髒。」赭發少年說，凌厲的鈷藍眸子不自然地稍稍漂移開目光。
茶茶貓咪咬住他手裡的小魚干，吃到最後，無意間以貓的本能舔了舔他的指尖。
白皙有力的手指驀地顫抖一下，中原中也好似被火點著，迅速收回手。
「喵？」茶茶無辜地瞅他，貓瞳清澈見底，在乖乖等待下一條魚干。
「……沒，沒事。」
中原中也莫名松了口氣，極為迅速地摸出下一條小魚干喂給她。
吃完最後一條魚干後，茶茶站起來撤開一些。
「喵。」謝謝。
她邁出爪子正要離開，驀地聽到這個剛剛喂了她魚干的赭發少年開口：
「那個，你要不要來『羊』？」
中原中也雙手插著兜，鈷藍的眼眸專注地凝視著茶茶，語氣似乎很隨意地問。
茶茶微微睜大圓潤的貓兒眼。
「鐳缽街挺亂的，」中原中也咳嗽一聲，「食物也很難找，加入『羊』的話我也會……」
茶茶知道『羊』是鐳缽街的一個組織，成員全是一些未成年人，卻在鐳缽街幾乎無人敢惹。
而『羊』最大的倚仗，就是面前這個在貧民窟被稱為「羊之王」的十五歲少年。
當然，茶茶所知道的，比這些更多更多。
「而且現在還下雨……」
中原中也不知道自己顛三倒四到底說了些什麼，他懊惱地抿了抿唇。
但是小奶貓停下了步子，好像真的在被他的那些理由說服。
「喵。」白色的小奶貓叫了一聲，軟綿綿的，中原中也卻下意識止住了聲音。
毛絨絨的白色小奶貓在他視野裡消失了。
他鈷藍的瞳孔放大，倒映出雪發金眸的嬌小少女。
……
中原中也帶回來一個陌生面孔的新成員。
新成員是個十三四歲的小少女，一張精致如瓷娃娃的小臉，雪白蓬松的長發微卷，金色的貓兒眼仿若一汪蜜糖。
乖巧又可愛的模樣。
叫人看著就忍不住心生甜意。
可惜柚杏不喜歡她，「羊」的其他成員也只好疏遠她，導致小少女在「羊」待了幾天，除了中原中也沒有一個熟悉的人。
不過茶茶也不在意就是了。
她從來沒想過「交朋友」這個概念，在大部分時候，世界意識僅是抱著旁觀者的態度。
但是茶茶不受影響的樣子卻讓沒能達成目的的柚杏很不高興。
「喂，食物已經分配完了，今天沒有你的了。」中原中也不在，柚杏抱著手臂撇嘴說。
其他人知道柚杏是故意的，但是也沒人給茶茶出頭。
柚杏畢竟是核心成員，在『羊』的地位很高，不是剛來的茶茶能比的。
更何況——就連他們自己也沒發現，內心深處面對茶茶時直覺般的退縮。
明明小少女的外表十分無害，幾天過去除了柚杏，沒有一個人主動欺負她。
——躲在保護殼裡的膽小鬼，當然沒有面對世界的勇氣。
一片寂靜中，茶茶歪了歪腦袋，小臉上沒什麼表情。
「你很不喜歡我？你把一份食物扔掉了。」
「我才沒扔！說沒有就是沒有了！」柚杏嚇了一跳，她當時明明確認過周圍沒有人的。
「而且不喜歡你不是理所當然的麼！」
柚杏不喜歡她，不僅僅是因為中原中也，更是因為她想把茶茶趕出「羊」。
她拒絕看到這個雪發金眸的少女，每看到一次，就莫名地壓抑一分。
想到這裡，再看著小少女面無表情垂眸的樣子，柚杏越發生氣，伸手就要推搡她。
恰巧在這時，小少女察覺到她的動作，抬眼望了過來——
金色的眼眸平靜剔透，柚杏沒能有絲毫掙扎反抗，一下子掉入這片靜默輝煌的色彩。
窒息的壓力。
心髒就仿佛被死死捏住。
好難受。
要……喘不過氣了！
小少女慢吞吞移開目光，那股莊嚴的壓力忽然一下子松開她。
柚杏頓時像瀕臨窒息終於有了水的魚，什麼也顧不上，只來得及拼命喘息。
而她的表情太過扭曲，在場所有人都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只以為柚杏要對新成員動手了。
回來看到這一幕的中原中也，毫不猶豫使用了異能力。
被重力一壓，本就腿軟的柚杏情況雪上加霜，沒有絲毫反抗之力地後仰，重重跌坐在堅硬冰冷的地面上。
疼痛倒是令柚杏終於醒了神，身體機能像是一下子回來了，手腳終於回歸了控制權。
「中，中也，你終於回來了！」柚杏臉色蒼白，看到中原中也活像看到救兵。
中原中也有些不解，但他沒忘親眼看見的茶茶差點被欺負的那一幕。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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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喵四聲
「我明明說過，『羊』裡不能出現那種排斥新成員的現像。」
中原中也面色很不好看，柚杏本能地想要反駁，對上小少女的目光卻一下子噎住。
小少女正事不關己地注視著她，十分淡定，似乎一點也不害怕她說出什麼。
而在柚杏遲疑的那一秒，其他人已經七嘴八舌地說了起來。
「是啊柚杏，這就是你的不對了。」
「其實按理來說食物應該是夠的嘛。」
「柚杏挺喜歡新人的找茬的……」
聽著這些四周傳來的指責，柚杏簡直要氣吐血，那麼有正義感也沒見你們之前站出來？
看到中原中也的表情，柚杏突然明白，自己接下來說什麼都是沒人會信的了。
所有人都認為那個小少女只有被她欺負的份。
一陣風吹來，柚杏忍不住打了個哆嗦，直到這個時候她才發現，自己渾身已經被冷汗濕透了。
而中原中也也從「羊」成員們的議論中明白了緣由，他皺眉說：「把我的那份食物給茶茶。」
他抿了抿唇，不容拒絕道：「以後食物不夠，也都這樣分配。」
「中也！」柚杏很是不滿，然而並沒有什麼作用。
雪發金眸的小少女站在幾步遠的地方，默默瞅著這個鬧劇般的「羊」，一副置身事外的表現。
「柚杏，跟茶茶道歉。」中原中也按了按太陽穴，神色有些掩不住的疲憊。
「中也，我為什麼要道歉！明明是她……！」
眼見著中也和柚杏再次陷入僵持，周圍有人又覺得矛盾的主角茶茶這時候應該出聲緩和一下氣氛。
被提醒的茶茶歪了歪腦袋，無動於衷，跟她沒有關系呀。
世界意識為什麼要跑去當別人的和事佬？
最終，事情以柚杏服軟，咬牙道歉而草草結尾，十分的不情不願。
就是過程中對上茶茶的眼睛時，嘴唇沒忍住輕輕哆嗦了兩下。
而堅持讓柚杏道歉的中原中也仍然感到很對不起茶茶。
柚杏是「羊」的第一批成員，他不可能因為她這次的錯誤就將她趕出羊。
「……抱歉，」他說，「是我把你帶進了羊，卻讓你遇到這種事。」
赭發少年的表情很嚴肅，蹙起的眉眼隱約有股揮之不去的沉重壓力。
茶茶盯著他瞧了一會兒。
作為不得不用肩膀扛起整個「羊」的羊之王，中原中也把「羊」當做了自己的責任，要負擔的東西遠比「羊」的其他人多得多。
但是中原中也的年齡也只有十五歲而已，認真論起來，更是才降生在這個世界七年。
小少女的金眸柔和了一點。
「你在愧疚嗎？」她眨了眨貓兒眼，半晌，思考出結果，慢吞吞地詢問。
聲音軟軟的很輕很平靜，帶著股不自知的甜糯。
中原中也怔了下，微撇過視線：「這是理所當然的吧，畢竟是我……」
「不需要愧疚的。」茶茶有一絲絲疑惑，實話實說，「我沒有覺得自己受欺負。」
話音剛落，中原中也的眼神逐漸微妙。
是終於意識到了嗎？茶茶心想。
「哈？沒有被欺負，喂喂，你好歹也長點心……」中原中也注視茶茶不染塵埃的清澈金眸，剩下的話突然說不出來了。
他停頓幾秒，撓撓赭橙的發絲，有些無奈地嘆口氣，「算了，沒什麼。」
茶茶歪了下腦袋，仿若一只純然無辜的小貓。
太單純了，在貧民窟會被吞的渣子都不剩啊。中原中也想，沒忍住伸手揉了一下她的頭頂。
小少女頓時炸了下毛，猛地睜大圓滾滾的眸子，好像對被摸頭這種事感到非常不可思議。
中原中也失笑，沉悶的心情陡然輕松了許多。
……唔，以後他還是多看著這只貓一點吧。
被騙走了就不好了。
……
去對岸倉庫偷酒的時候，不知道出於什麼考慮，白瀨和省吾他們居然把新來的茶茶也給帶上了。
柚杏切了一聲，別人不知道，她還能不知道到底是為什麼。
不就是找個擋箭牌，怕中也發現他們偷酒責備他們，索性把小少女一並拉來。
即便很不情願，柚杏也不得不承認的事實是，中也對茶茶確實不一般。
完全不是對待羊的普通成員應該有的態度。
在其他成員面前，中也一直盡量表現出的都是沉穩可靠的「羊之王」，但恐怕連他自己都沒發現，在跟茶茶相處的時候，他眼裡有光。
這讓柚杏不得不焦躁起來。
白瀨他們去找工具的時候，柚杏跟幾個人就將她團團圍起來。
茶茶迷茫。
「喂，不管你是怎麼迷惑中也的，」柚杏狠狠瞪著她，「從哪來就給我回哪去，羊這裡不歡迎你！」
茶茶察覺到了她的色厲內荏——她是在用氣勢掩蓋內心深處隱藏著的一點恐慌。
在害怕羊之王拋下羊嗎？
「你在害怕嗎？」茶茶便也很是直接地如實問出口。
「什麼……？誰會害怕啊！你到底在胡言亂語些什麼！」柚杏先是愣了一下，緊接著提高了嗓音。
她氣勢凌人向茶茶逼近，仿佛這樣就能證明什麼。
至於上一次的被壓迫感，一定是錯覺。
柚杏靠得太近，茶茶不適地主動向後退了兩步，精致的小臉面無表情。
只是這場景除了近距離看到她平靜眼神的柚杏，在其他人眼裡，就是茶茶被欺負得可憐巴巴。
「好了柚杏，」有人忍不住說，「到此為止吧，萬一被中也發現了……」
「你知道些什麼啊！」被茶茶的表情刺激得愈發驚怒的柚杏生氣道，「別被她騙了，這家伙根本就不害怕！」
害怕的人分明是……
柚杏明顯不肯罷休，其他人也都很頭疼。
正當氣氛焦灼時，一道懶洋洋的笑聲從河流裡響起。
「噗。」
茶茶垂眸，看到仰躺在河水裡隨著波瀾漂流的少年。
渾身纏滿繃帶，黑色卷曲的短發浸泡在水裡，有幾綹粘在臉頰兩側，面容白皙俊秀，卻還帶著尚未蛻去的稚嫩。
「抱歉抱歉，」像是對打擾到這場正在發生的團體排擠沒有絲毫認知，黑發少年語氣敷衍地說，「但是，噗，真的太好笑了。」
這是一個相當奇怪的少年。
明明說著好笑，他的表情卻毫無波動。
第5章 喵五聲
「你誰啊？」少年壓根沒看她，但柚杏莫名感受到一股對她的嘲諷MAX。
「太宰治哦。」他眼皮子也沒抬，懶懶地拖長尾音，「打擾到你們真是抱歉，請繼續——」
黑發少年聲線很悅耳，說的話從內容來說貌似也沒什麼問題，就是聽在耳中，讓羊的人覺得哪裡都不舒服。
「你在嘲諷我們？」有人沒忍住叫出聲。
「誒？」名叫太宰治的黑發少年睜大眼睛，語氣十分無辜，「原來你是這麼覺得的嗎？」
「你……！」
像是對眾人的瞪視不痛不癢，黑發少年不再朝岸上多看一眼，滿臉無趣地闔上眼皮。
「吶吶，還真是無聊又醜陋的世界啊。」
水流又把他給衝走了。
一直旁觀卻猝不及防被cue到的茶茶驀然睜大眼睛。
不許走……給我把話說清楚了！
好好的世界哪裡得罪你了？！
人已經跟著河水漂走了，自然沒地兒說理去，茶茶難得地感到有點點郁悶，低著小臉不說話。
在眾人眼中，就是被柚杏嚇怕得不敢出聲了的表現。
根本沒能真的動手的柚杏再次背鍋：「……」
而一場團體「欺凌」被太宰治這個意外陰差陽錯打斷後，氛圍有點微妙，自然不可能再繼續進行下去。
白瀨省吾他們回來，面對的就是這個古怪的氣氛。
其他人都聚在一邊，小少女則一個人蹲在河邊低著腦袋，雪白微卷的長發幾乎要垂到水面上。
「怎麼回事？」白瀨挑高了眉毛，表情略不耐煩。
在他想來估計就是柚杏又在想方設法排擠茶茶的那檔子事。
不涉及他的眼前利益，白瀨懶得摻和到女孩子的矛盾中去，當然最好別鬧大到中也那裡去。
「你們怎麼現在才回來。」柚杏走過去，帶點抱怨意味地道。
丟臉的事她自然不想說出來，而且剛才的小插曲在柚杏看來也只是個意外。
「我們可是很辛苦的好吧？」
白瀨和省吾他們不知道從哪裡弄來一條破舊的船，能湊合著用來劃到對岸去。
茶茶微微側過頭，一瞬不瞬觀察著這些只看得到眼前誘惑的興奮的「羊」們。
他們為了去港口黑手黨的地盤偷酒，也算是絞盡腦汁了。
羊之王的擔子還真是重呀。
一陣困意上湧，雪發金眸的小少女沒忍住打了個小小的哈欠。
好想睡覺啊……可是沒解除那道束縛，連想回歸沉眠都沒辦法睡著。
不僅睡不著，還被勒很難受。
相比較起來，對茶茶而言，力量被牽制都是小事了。
茶茶面癱著小臉嘆了口氣，不小心被推搡到船上，不巧的是，討厭茶茶的柚杏正好挨到她，頓時排斥地下意識伸手想推開她。
更不巧的是，在這個時候，茶茶一眼看了過來，剛好對上柚杏的眼睛。
柚杏渾身寒毛一豎，腦子還沒反應過來，身體本能已經迅速回憶起了兩天前被壓迫的恐懼感。
結果就是她手還沒碰到茶茶，上半身卻猛地先向後退縮，搖晃幾下後，整個人重心不穩地栽進水裡。
水花濺得老高，柚杏在河裡翻騰，船上的白瀨他們也被突如其來的變故驚住，手忙腳亂，反而導致本來就破舊的小船最後翻掉，船上的人全一個不落掉水裡了。
也幸虧這船載不下多少人，還待在岸上的羊成員趕緊救人，倒是出不了什麼大事。
沒有人注意到，在這亂成一鍋粥的情況下，少了一個人。
茶茶在水裡悠閑地擺了擺薄紗般的大尾巴。
沒錯，她現在是一條魚。
普通人自然做不到一會兒變貓一會兒變魚的，但是對於世界意識來說，這種事比人類吃飯喝水還要簡單。
清涼的河水仿佛稍稍安撫了那股被束縛住的難受感，茶茶舒服地浸泡在寧靜的水裡隨波逐流，整條魚有些昏昏欲睡。
直到她撞上一個柔軟的東西，困意被撞散些許，茶茶魚吐了個泡泡，努力辨認著面前黑乎乎的一大坨物體。
好一會兒，茶茶才確信，這個黑糊糊的東西是個人，還是剛剛才見過的人。
是被水草纏住了呢。
身上寬松的黑大衣居然還沒掉，黑發少年沒半點掙扎的意思，好似一灘毫無丁點求生欲的爛泥。
人類的本能在他身上像是完全不存在一樣。
太宰治察覺到什麼，側過腦袋望過來。
他的右眼也被繃帶綁著，茶茶對上他僅露出的、空寂得倒映不出任何東西的那只鳶色眼眸，頓了一下。
不，還是有人類的本能的。
比如……深深藏在心底、沒有任何人能聽到的求救聲。
可能連他自己都沒發覺。
但是冷酷點說，救贖某個人並不屬於世界意識的職責，世界意識不是心理醫師。
茶茶魚准備繼續抓緊機會趁著沒那麼難受多睡一會，頭頂忽然被一股力量用力往下壓了壓。
本次入水自殺仍然失敗的太宰治掃一眼這條撞上他腦袋的魚，說來也很奇怪，這條魚像是不怕人，被他的身體阻攔住去路後，就一動不動浮在水面下。
忽然，太宰治起了點興趣，頗有報復心地伸出手指戳了一下它的腦袋。
巴掌大漂亮得像是觀賞品種的白魚卻像是被突如其來的攻擊搞的有些迷糊，發了會兒呆，身體往旁邊挪了挪，又繼續一動不動。
這魚傻的？
太宰治挑眉，再戳。
白色的魚吐了幾個泡泡，輕輕一擺在水中宛如薄紗般的好看尾巴，又慢吞吞往旁邊游了更遠的距離，靜止不動。
「是在睡覺？」太宰治摸了摸下巴，勾起嘴角，「貌似魚睡覺確實是不閉眼睛的呢。」
魚鰭再次被人陰魂不散地用指尖戳了戳，還研究般地捏了捏。
困頓的茶茶已經懶得動彈了，反正這家伙看起來也不是會對一條魚產生多久興趣的人——
「啊啦，鱗片是純白的魚，好像不多見呢，這麼好看不如捉起來賣了吧。」黑發少年懶懶上揚的聲音隔著水傳來。
「唔……決定了，就賣給港黑樓下的那家餐廳好了。」
茶茶：「……！」
人言否？
「啪！」
被一魚尾巴突然甩到臉上的太宰治著實猝不及防。
而在他發愣的空當，茶茶已經忍無可忍地擺著尾巴和魚鰭游出去十幾米了。
要不是在太宰治的視線下，她都能用上瞬移，馬上離這張臉越遠越好。
注視著水中那抹在陽光下粼粼泛金的白色迅速遠離，太宰治抹了把俊秀臉蛋上被魚尾拍上的水，面無表情，說出來的話卻很是無辜。
「誒，怎麼突然暴躁了？」
……
中原中也找過來的時候，雪色長發的小少女正站在河邊，沉默地凝視著遠方某個未知的方向，金眸在燦爛的陽光下閃爍著細碎的光。
在這一刻，她與周圍所有的一切都是疏離開來的。
中原中也的心髒不明緣由地悶了一下。
說起來，茶茶好像從來沒說過自己的事。
從哪裡來，為什麼會到鐳缽街，都一直未提起過只言片語，除了「茶茶」這個名字，中原中也對這名能變成貓的小少女一無所知。
……是因為這裡還沒給她歸屬感嗎？
「中原先生？」雪發金眸的小少女捕捉到動靜轉過頭，看清來人後，圓滾滾的貓兒眼有些驚訝地瞪大。
「中原先生為什麼會在這裡呢？」
中原中也那點不知名的焦躁倏然被撫平了。他雙手隨意地插著兜，放慢腳步走過去。
「啊，來找你的。」
他幾乎用不著思考地回答。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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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喵六聲
中原中也這次趕到河邊的目的，本來就是找到小少女。
「找我？」茶茶歪了歪腦袋。
她像是聽到了什麼很有趣又很驚訝的事情，金色的眸子染上些許不明顯的好奇。
「白瀨他們都回去了，只有你不在，我就過來找你了。」赭發少年輕描淡寫地說。
當然，這個過程並沒有中原中也說的那麼平淡。
白瀨柚杏等人渾身濕淋淋的回到羊的基地，一開始還想將茶茶不見了這件事瞞著中原中也，誰知中原中也發現得那麼快，只幾眼就問起茶茶。
省吾他們還想幫著掩飾，直到見中原中也臉色實在太差，才有人抵不住把當時的情況說了出來。
落水後大家都忙著救人，誰也沒注意到茶茶去了哪。
聽完消息後中原中也哪裡還能沉得住氣，運用異能力以最快的速度趕到河邊，沿著河流尋了一個多小時，才總算找到小少女。
至於尋找過程花費的時間精力，中原中也並不覺得是需要提的東西。
「喂，你這家伙……」
他忽然繃著臉色盯著茶茶一會兒，換做別的跟中原中也才認識幾天的人可能就慫了，茶茶卻只安靜地仰頭瞅著他。
「……你沒事怎麼不回去？」嚴肅的中原中也最終憋出這麼句話。
茶茶眨眨眼睛：「因為有點困。」
「哈？困了不是更應該回去嗎？」中原中也疑惑地挑起眉梢，漸漸流露出難以置信，「你不會是想在外面睡吧？」
茶茶意識到似乎不應該承認，有些遲疑地沒說話。
「你還真想在鐳缽街外面睡覺？你是笨蛋嗎！」中原中也不自覺抬高了聲音，鈷藍的眸子凶巴巴的。
「茶茶才不是笨蛋。」雪發金眸的小少女聞言頓時不高興了，世界意識怎麼能被罵？
「你不是笨蛋怎麼會想在外面睡？這段時間橫濱可是很亂的啊！」
鐳缽街本來就是各種為了生存而不擇手段的貧民聚集區，附近的黑手黨勢力繁雜，本來就夠亂的，加上這段時間橫濱好像出了什麼事件，外來生面孔愈發多，鐳缽街只會越來越危險。
中原中也沒忍住敲了一下她的腦袋，茶茶迅速雙手放在頭頂，金色的眼眸像是貓咪一樣瞪大。
中原中也收回手，輕輕哼笑一聲，眉頭挑起，嘴角卻勾起不明顯的笑來。
「總之以後不准在外面睡，要睡覺就回去再睡。」
「哦。」茶茶垂著腦袋悶悶地應了一聲。
過了一會，茶茶捂著頭還是一動不動，中原中也愣了下，冒出個想法——他不會真的把人敲哭了吧？
「喂你……」
「中原先生，」茶茶的聲音還是有點悶，「我今天在河裡遇到了一個人。」
「河裡？」顯然不是在哭，被打斷的中原中也松了一口氣的同時，也為這個描述產生些迷惑。
不是應該河邊嗎？總不能在河裡打招呼？
「嗯。」茶茶垂著頭，這個角度中原中也看不清她的表情，她卻沒再繼續說下去，轉而突兀地問起另外一個問題。
「中原先生覺得，這個世界是無聊而醜陋的嗎？」
赭發少年眯了眯藍眸，半晌吐出一個毫無意義的語氣詞：「哈？」
「中原先生認為，這個世界很討厭嗎？」茶茶抬起頭。
「你這笨蛋，到底從哪裡聽來的什麼奇怪的問題啊，而且為什麼要叫這麼別扭的敬稱？」
中原中也抓了抓赭橙的發絲，小少女仍然不肯放棄地盯著他，他難得無地嘆了口氣，神色認真起來。
就這麼在意這個問題？
「聽好了，我不討厭這個世界。」
「雖然這個世界上有很多黑暗和災難，甚至……我自己就親眼目睹過，但這個世界上也有值得追尋和承擔的東西。」
中原中也頓了頓，像是回憶起什麼，聲音放低了一些。
「如果，以人類之軀誕生在這個世界上，應該是相當幸福的一件事吧。」
茶茶平靜地盯著他瞧，忽然出聲：「中原先生？」
中原中也回過神，一瞬間閃過的迷茫很快被他拋在腦後。
他沒好氣道：「所以你這家伙果然是笨蛋，一天到晚不跟別人說話就是想著這些有的沒的問題嗎？」
「茶茶不是笨蛋。」小少女重申一遍，想了想，又認真地問，「所以中原先生不討厭這個世界，對嗎？」
「啊，是的。」中原中也語氣淡淡地應。
茶茶彎起眼眸，露出一抹淺淺的笑容，漂亮的貓兒眼在陽光下猶如一汪融化的蜜糖。
「既然這樣的話，」她軟軟地說，「那麼我也不討厭中原先生。」
中原中也愣了愣，有些猝不及防的不自在：「喂喂……怎麼突然說這種話？」
一陣風吹來，雪白微卷的長發擦過他的指尖，像是柔軟干淨的雲朵輕盈地掠了一下，有點癢癢的。
中原中也下意識蜷了下那只手的手指，差點因此把那簇頭發纏到手指上。
他全身僵住，沒再動一下手指。
赭橙的發絲也隨著風晃動，露出一雙微微染紅的耳根。
而小少女已經轉過了頭，隨意看向淙淙的河水，慢吞吞回答：「並不是突然的。」
「這只是對中原先生的，反饋。」
……
「太宰君，有沒有在聽我說話？」白大褂男人露出無奈的表情。
披著寬松黑風衣的少年哼著不成調的歌，一邊攪拌著燒杯裡的液體，將升壓藥和降壓藥混合在一起。
「森先生自己不是也很清楚嗎？」
「沒有金錢，沒有情報來源，又沒有部下的信任，這些事您心裡跟明鏡一樣。」
「太宰君這話真是過分。」森鷗外嘆了口氣，身為港口黑手黨的首領，這個時候卻仿佛真的只是個發愁的可憐男人。
他深紫色的眼眸稍稍眯起。
「不過，太宰君，你今天心情很不錯呢。」
「沒有哦，都怪森先生不肯給我自殺的藥，今天入水又失敗了。」
太宰治捧著燒杯和玻璃棒轉過身，他的其中一只眼睛被繃帶蒙著，唯一露出的那只鳶色眼眸裡滿是漫不經心。
「不過遇到了一條有意思的魚。」
「魚？」森鷗外聽到這個答案很是意外，「太宰君，你居然開始對魚感興趣了嗎？」
「森先生，你再不說正事，我就不想聽了。」太宰治懶洋洋地說。
「……」
森鷗外要說的，確實是一件極為重要且急需解決的正事，那就是港黑前任首領復活的事件。
這個消息已經愈演愈烈，再不進行確切的處理，經歷了動亂尚未完全穩定下來的港口黑手黨內部，又會再次人心動搖。
而這很可能將對橫濱造成巨大的負面影響。
貫徹最優解的森鷗外不會允許類似情況發生。
曾經森鷗外還只是個黑街醫生，一年前成為港黑首領的私人醫生後，他耐心等待並在合適的時機，果斷使用一柄薄薄的手術刀，親手殺死首領，最終以首領遺願的理由成功篡位，而太宰治就是他選擇的見證人。
如果森鷗外沒有足夠的能力，早就被黑暗面的泥沼吞得連骨頭都不剩了。
他也絕不會讓如今取得的港黑首領位置發生任何意外。
「太宰君，這應該是你正式加入港口黑手黨的第一個任務吧。」森鷗外微笑道。
「森先生，你笑得好難看。」太宰治噫了一聲，毫不客氣地抱怨，「像一個不懷好意的蘿莉控大叔。」
「……太宰君放心，我目前只會在愛麗絲醬面前蘿莉控。」森鷗外咳嗽一聲，「其實，是我這裡還有一個任務要交給你。」
「誒，所以不是蘿莉控大叔，是壓榨童工的蘿莉控大叔？」
「太宰君，有時候也要學會委婉點啊。」白大褂男人毫不猶豫間接承認了壓榨童工的罪名，「我相信完成這兩個任務對你來說並不難。」
太宰治懨懨地切了一聲。
總之這個黑心男人話裡話外的意思就是，口頭上你懟了我不在意，那任務你還是都得做的。
當然，其實太宰治本身對第二個任務也有點興趣，如果他沒猜錯的話——
作者有話要說：
噠宰：這無聊而醜陋的世界啊……
茶茶（面癱）：記仇.jpg
第7章 喵七聲
「最近黑市突然多出的二十億懸賞，」森鷗外十指交叉，抵著下巴，「太宰君，務必將這個人找出來。」
「我想知道會不會對橫濱的局面，產生什麼影響。」
關於這個二十億懸賞，太宰治也有所耳聞，如此多的金錢懸賞的僅僅是一個異能力者，當然，光憑這個還在不斷累積上漲的價格，以及給出的近乎貧瘠的線索，聰明點的人都知道，這個懸賞恐怕沒表面上那麼簡單。
接下兩個任務的太宰治撇嘴，拿著銀之手諭正要離開，忽然想起什麼，有些惡意地笑了一聲，拖長尾音。
「森先生，說起來，今天愛麗絲不在嗎？我可是有點想跟她再玩上一次的游戲呢。」
森鷗外：「……不，愛麗絲不想見你，她已經出門了。」
他可不認為太宰治是真的想跟愛麗絲玩，上次太宰治就二話沒說摸了愛麗絲的頭，用異能力把愛麗絲消除了。
「出門？」太宰治第一反應不簡單，畢竟愛麗絲可是森鷗外的異能力，平時幾乎一直以幼女形態待在對方身邊保護他。
一個異能力，出門只可能是森鷗外自己的想法。
「是啊，愛麗絲醬最近新認識了一個朋友，非要出去找她歸還東西，不管怎麼樣就是不肯聽我的話。」森鷗外唉聲嘆氣，一副毫無權威的頹喪老父親的模樣。
「真害怕有哪一天，我可愛的愛麗絲醬會拋棄我跟她喜歡的孩子跑了啊——」
太宰治呵呵兩聲：「那大概是森先生太沒用了吧。」
至於森鷗外的鬼話，他是不可能全信的，但是也提取到了不少有用的信息。
太宰治拿著銀之手諭離開，森鷗外眯了眯深紫的眸子，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微笑。
「愛麗絲醬，確實是去找新朋友了呢。」
……
分配食物的地方有點吵鬧，「羊」的成員都是一幫未成年，稍微起點波瀾就根本按捺不住滿臉的興奮。
即將走過來的時候，茶茶隱約聽到「二十億」之類的字眼。
茶茶面癱著小臉在「羊」基地領了屬於自己的那份食物，四周的聊天聲似乎微妙地停止了一瞬間。
但很快又恢復回原來的樣子。
若有若無的余光掃到雪發金眸的小少女身上，被關注的當事人卻格外平靜，絲毫也沒有被周圍影響到。
每天盯著世界看的人多了去了，世界要是一個一個全看回去，那可能得看到世界毀滅的那一天。
拿著食物的茶茶頂著這些目光，徑直從大門出去了，一路上沒人跟她說話，但也沒人過來找麻煩。
自從茶茶失蹤一小段時間的那天後，「羊」裡的成員對待她就都是這個態度。
因為所有人都發現了中原中也對茶茶的重視。
但這也並不是他們希望看到的。
羊之王，只需要重視羊就好了。
而莫名的，就算是柚杏和白瀨他們，都有一個相同的潛意識——雪發金眸的小少女，從來就不會……屬於「羊」。
茶茶走進鐳缽街附近的一家店，哪怕是面無表情，仍然憑借可愛的外表用食物輕而易舉換取了一份小魚干。
「這個。」看到那個熟悉的包裝，小少女的貓兒眼微微亮起來。
跟中原中也喂給過她的小魚干很像。
「哈哈，好的好的。」那個店長忍不住笑了起來，把一袋小魚干遞給她的同時，順手揉了一把小少女的腦袋。
原本還沒什麼表情的茶茶驀地睜大圓潤的金眸，盯了對方幾眼，在確認對方還有繼續摸頭的意思，馬上抱緊小魚干噔噔噔跑了。
店長失笑：「真像貓啊。」
他突然還挺期待對方多來換幾次小魚干。
茶茶之所以想要小魚干，是因為最近變了不少次貓，突然就有點想吃了。
咬著小魚干袋子的雪白貓咪站在牆頭，安靜地聽著巷子裡壓低聲音的對話。
為了抓住那個讓她睡不好覺的罪魁禍首，這些天茶茶每次都趁著中原中也不在，悄無聲息溜出「羊」的範圍尋找蛛絲馬跡。
而一只弱小的貓，是不會有人在意的。
「那二十億懸賞的目標你找到了沒？」
「哪那麼容易，賣家一點線索都沒提供，誰能這麼快找到。」
「哎你說，到底是什麼人能值這麼多錢，黑市掛懸賞的人也夠奇怪的，別的什麼也不說，就說是個異能力者，這個月才出現在橫濱……裡面會不會有問題？」
「管他有沒有問題，先把人找出來再琢磨，二十億啊，就算是挖到線索再賣給別人也值不少錢了！」
「也對……」
毛色雪白的小貓抖了抖耳朵，貓瞳在昏暗的光線下折射出一抹黯沉的金。
茶茶想，她大概明白那所謂「二十億懸賞」的對像是誰了。
好麻煩……她幾乎能想像之後是什麼樣的場面了。
而這恐怕也是「書」想要的。
小貓抬起粉嫩的爪子，沒忍住打了個糯糯的哈欠。
巷子裡那兩個人已經走了，茶茶叼著小魚干紙袋，窸窸窣窣地開始按著一邊咬扯，試圖把袋子拉開。
「喵。」小貓看起來太小了，扯起袋子來顯得很費力，旁邊蹲坐的三花貓似乎看不下去了，走過來幫了她一把。
茶茶順利扯開袋子，三花貓准備走開，突然尾巴就被按住。
【？】看起來是貓實質是人類的夏目漱石扭頭。
茶茶慢吞吞喵了一聲，叼起一條小魚干遞給他。
夏目漱石：……
毛絨絨的白色小貓歪著腦袋瞅他，三花貓默默接過小魚干，表示接受了小輩的感謝。
但是茶茶仍然沒有抬起按著三花貓尾巴的爪子，她圓溜溜的貓兒眼一眨不眨地盯著他，像是在很仔細地打量他。
三花貓不禁疑惑：【它在看什麼？】
一只貓按理來說是沒有復雜想法的，但是夏目漱石就是覺得，面前這只非常有靈性的小奶貓在很認真地思考。
茶茶確實在想一件事。
明明是人類，怎麼做到扮演一只三花貓如此游刃有余的？
好像很有經驗的樣子。
而哪怕身為世界意識，茶茶貓偶爾都會因為不動用通感力量而生澀地四肢不協調摔個跟頭。
三花貓卻完全是依靠自己本身！
難得遇到了相當合適的學習對像，茶茶挺不想輕易放過的。
夏目漱石眼睜睜看著小奶貓當場變成人，站在牆頭輕輕松松蹲下來，似乎是想跟他對視。
雪白微卷的長發垂落，金眸像是融了這世間最明亮的顏色。
夏目漱石還沒來得及反應，就聽見小少女軟軟的聲音響起。
「我可以養你嗎？」
在茶茶看來，沒有比養在身邊更方便隨時隨地學習的了。
夏目漱石：【！！！】
尚處在震驚。
「就幾天。」以為夏目漱石沒反應是不肯同意，茶茶補充，還把小魚干全部推到夏目漱石眼前，「我想學習一下做貓的技巧。」
夏目漱石：【！！！！！！】
瞳孔地震！心情復雜！
你是在認認真真跟一只貓商量？
慢著，也是能變成貓的異能力？突然跟他請教，是發現老夫不是普通的貓了？
是幾乎相同的異能力的話，被發現痕跡倒也說得過去……
好歹經歷過不少大風大浪，夏目漱石老師很快鎮定下來，腦中迅速思索起前因後果來。
然而還沒等夏目漱石考慮好是繼續裝貓還是承認，牆下忽然傳來一道清脆的聲音。
「我找到你啦！」
作者有話要說：
好不容易醒一次的茶茶第一回 變貓流程：
總共分兩步——
第一步—眯眼打哈欠：困。
第二步—栽跟頭栽跟頭栽跟頭。
一半栽的跟頭是還沒睡醒hh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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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喵八聲
茶茶低頭，穿著紅色小洋裙的金發幼女正仰著頭，甜甜地衝她笑著。
仿佛一點也不驚訝茶茶居然會跑到牆頭上。
「你在那上面做什麼？」愛麗絲滿臉好奇地問。
茶茶眨了眨貓兒眼，慢吞吞地回答：「看貓。」
她伸手把三花貓抱起來，三花貓遲疑一會，待在茶茶的臂彎裡，沒有掙脫她。
茶茶從牆頭上輕輕松松跳下來，即便她仍然面癱著小臉，愛麗絲也能察覺出來，小少女有點開心。
「茶茶很喜歡這只貓嗎？」愛麗絲踩著小皮鞋嗒嗒嗒走到她身邊，精致的小洋裙擺隨著腳步晃動。
三花貓輕輕叫了一聲，除了沒伸爪子撓人，與平常貓咪無異。
茶茶看了一眼懷裡的貓咪，點了點頭：「嗯。」
喜愛著這個世界、用自己的方式保護著橫濱的生靈，茶茶當然會喜歡。
畢竟橫濱也是世界的一部分啊。
「因為貓很可愛？」愛麗絲盯著三花貓瞧了一會兒，忽然朝茶茶露出一個比以往更甜的笑容，「愛麗絲難道不可愛嗎？」
「你一直都盯著貓，不理愛麗絲。」
夏目漱石：【……】
沒感覺錯的話，這是在吃醋？
……有點不要臉啊。
以夏目漱石的記憶力，自然不可能認不出來，面前這個金發幼女，是他的某個學生的異能力。
「沒有不理你，」茶茶不懂愛麗絲的意思，一板一眼地說，「你的問題我都回答你了。」
愛麗絲嘟著嘴，但是似乎開心了一點：「才沒有！你還沒回答是貓可愛還是愛麗絲可愛。」
金發幼女的模樣嬌蠻又俏皮，明明是很霸道的占有欲表現，卻叫人很難真的生氣。
然而夏目漱石幾乎想扶額。
某個不成器的學生，異能力都能拿來吃醋，還偽裝哄騙涉世未深的小姑娘，真是越來越出息了。
而聽了愛麗絲的追問，茶茶則有點奇怪地瞥她一眼。
三十多歲的男人非要跟五六十歲的人比可愛。
是她對人類了解得太少了嗎？
「嗯？」茶茶打量她的眼神太復雜了點，愛麗絲疑惑地歪頭。
「沒什麼。」茶茶緩緩道，「你比較可愛。」
愛麗絲頓時笑了起來，甜甜蜜蜜地挽著小少女的手。
茶茶想，既然對方那麼在意這方面，她還是稍微讓對方高興點吧。
想到這裡，茶茶摸了摸懷裡三花貓柔軟的皮毛。
挺好摸的。
難怪有些人也總是想摸她的頭。
茶茶又摸了摸三花貓的毛。
「一直抱著貓會不會太重了，」在旁邊看著的愛麗絲說，「茶茶可以把它放下來哦，就算跑掉了也沒關系。」
茶茶側頭瞅她。
愛麗絲回以笑容：「因為附近還有很多貓！所以，它並不是唯一一只。」
在說這句話的時候，她掃了一眼待在茶茶懷中的三花貓，眼神多了一絲意味不明。
「喵！」三花貓仿佛突然受到什麼驚嚇，倏地從茶茶手上跳了下來，很快竄進交錯的小巷沒了影。
「茶茶你瞧，果然貓還是看看就好。」
目送三花貓跑掉，茶茶迷茫地眨巴眨巴眸子。
真奇怪，怎麼覺得它的背影有股滄桑？
但很快茶茶就沒有工夫去琢磨那只貓了，因為愛麗絲把背在身後的手拿出來，露出一把熟悉的透明雨傘。
「你是來還傘的嗎？」茶茶問。
「是的，為了找到你，費了很多時間呢。」愛麗絲晃了晃雨傘，聲音脆脆的，「你說過這把傘不能弄丟，我也說過我一定會找到你的。」
茶茶接過透明雨傘，仔細折疊好，「謝謝。」
「這把傘不是茶茶的嗎？」愛麗絲似乎相當敏銳。
「嗯，」茶茶想了想，「是一位粉發卡密薩馬借給我的，我想還給他。」
「神明大人？」愛麗絲顯得很驚訝，「茶茶原來相信有神明的嗎？」
「唔，真的很可愛呢。」
愛麗絲像是知道了什麼非常有意思的事，茶茶不是很明白緣由。
但也沒有繼續就著借傘這個話題說下去。
畢竟神明都是，不喜歡被很多人打擾的。
包括茶茶自己。
……
傘是重新回到手上了，但是怎麼認認真真還回去又是一個難題。
要不直接用一陣風刮回去？
茶茶思考了會兒，索性放棄了。
反正以後還會見面的，她有這樣的直覺。
准備出門的時候，茶茶想想，把透明雨傘也一起帶上了。
「今天不是晴天嗎？」迎面撞見的赭發少年看了看天空，有些意外，「你要出去？」
「想帶。」茶茶慢吞吞回答，「想買零食。」
中原中也哦了一聲，沒走出幾步，又馬上想到什麼，折回去露出凶巴巴的表情。
「又要去買魚干？」他擰眉，「笨蛋，不要總是只吃一種食物啊！」
「茶茶不是笨蛋。」雪發金眸的小少女認認真真進行了第N次糾正，「中原先生要吃零食嗎？」
「只有小鬼才吃零食那種東西。」中原中也擺擺手，「還有，不是說過叫我中也就好了嗎。」
「好的，中也先生。」茶茶說著，又露出了小幅度的迷惑表情。
「可是，按照人類標准來說，中也先生明明是『小鬼』這個範圍裡的呀。」
「哈？我已經是大人了。」中原中也面色沉穩，雙手隨意插著兜，聞言眼睛一瞪。
「可是中也先生的身高只有……」
「快閉嘴！別小看我，我還在生長期啊！！！」
茶茶乖乖住嘴，蜜糖般的貓兒眼安靜地瞅著被精准戳中雷點的暴躁中也，仿若一只無辜又茫然的貓咪。
幾秒後，中原中也扶額，嘖了一聲：「算了算了敗給你了。」
懷疑這家伙第一天出現在他眼前，就是專門來克他的。
根本對她說不出一點重話啊可惡！
一分鐘後，茶茶攜帶著中原中也塞給她的足夠零食經費，小跑進鐳缽街附近的店鋪。
「不准全部買小魚干。」這是已經相當了解茶茶某些習性的中原中也嚴肅著臉的提醒。
「羊」裡也只有茶茶還會被「羊之王」專門操心一下零食攝入這種問題了。
至於安全方面，中原中也不可能一直跟著茶茶，戴上了「羊」的專屬藍色腕帶，貧民窟倒是不會有什麼不長眼的人來找麻煩。
有藍色帶子，就說明是被「羊之王」護著的人。
而茶茶雖然一點也不覺得全買小魚干有什麼問題，但可以稍微聽一下。
不然中原中也可能又要暴躁了，雖然生氣後好像也很容易哄……
很難想像中也先生這樣的人真正生氣時候的樣子呢。
拎著一塑料袋零食的茶茶從店裡出來，面癱著小臉撐開透明雨傘，頂著大太陽往鐳缽街走。
而沒過多久，天空陰沉下來，一眨眼傾盆大雨就嘩啦啦掉下來了。
手裡握著把雨傘，倒是不用擔心身上被打濕。茶茶走著走著，路過一棵樹的時候，忽然聽到繩子斷裂的聲音。
緊接著，半空一個人形的陰影，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自上而下朝她重重砸了過來。
作者有話要說：
每個人手上拿的劇本——
中也：《貓咪飼養手冊》
愛麗絲：《綠茶的自我修養》
夏目漱石：《老夫只是個無辜的路人甲》
即將上演的噠宰：《小白花又有什麼錯呢》
第9章 喵九聲
按理來說一般人在這個時候都反應不過來，只能被砸個正著，茶茶握著傘的手指動了動，正要避開。
忽然，她像是聽到了什麼東西，燦爛的金眸微微一凝，以正常人的速度慢了一拍。
下一瞬毫無意外，茶茶跟從上方砸下來的黑影摔成一團。
「誒，砸到人了啊，抱歉抱歉——」屬於少年的清澈聲線從茶茶身上響起，尾音稍稍拉長，顯得有些軟。
傘已經從手上掉落，雨水打在臉上，地上的茶茶眼睫上沾著水珠，半眯著眼睛。
因為被巨大的不明物體壓著，她一點也沒有要主動先起身的意思。
「可以從我身上先起來嗎？」茶茶躺在濕漉漉的地面上，禮貌地詢問，嗓音一如既往地平靜。
幾秒後，不明物體從她身上挪了起來。
然後茶茶就聽見了對方仿佛很無奈的嘀咕：「呀呀，附近醫院的電話是多少呢。」
緊接著是按手機按鍵的聲音。
「你在做什麼。」茶茶從地上坐起來，面癱著小臉問。
「在叫救護車。」對方掛斷電話，語氣輕快，「不過看來小姐似乎不需要呢。」
茶茶平靜地站起來，努力辨認一會，看清了這個方才砸到她的罪魁禍首。
不就是前幾天在河裡遇到的那個人類麼。
因為這個奇特人類的一系列行為，茶茶對他印像還是比較深的。
「小姐莫非見過我？」明明只是一剎那的沉默，黑發鳶眸的少年卻僅憑借這個細節就捕捉到了什麼。
茶茶眯著貓兒眼沒有回答，從地上撿起裝著零食的袋子，走向另一個方向。
「誒誒，小姐這是不想理我嗎？」太宰治揚眉。
「理你的話也要先找個地方避雨。」茶茶的嗓音沉靜軟糯，「我的傘被風吹走了，你應該也沒帶傘吧。」
太宰治勾起嘴角，快幾步跟上小少女。
「小姐好像一點都不生氣，我以為正常人莫名其妙遇到這種事，最起碼都會表達不滿吧。」
店鋪屋檐下，兩個人渾身都濕淋淋的，外面的雨勢卻越來越大，一時半會沒有要停的意思。
聞言，茶茶認真地思考，一本正經地說：「大概我不是正常人吧。」
嗯，她連人都不是。
然而這麼普通的回答不知道戳中太宰治哪個笑點，對方噗嗤笑了好一會。
「小姐真是讓我意外。」太宰治笑眯眯地道，突然話鋒一轉，「不過，小姐剛看到我的時候不像是第一次見到，我好像——從來沒見過你呢。」
說最後一句話的時候，他的語調微沉。
茶茶嗅到了一股輕松表面下隱藏的危險意味，她仍然十分淡定。
小少女側過身，一直沒有正面打量她的太宰治終於看清了她的臉。
雪發金眸，有著漂亮而無害的外表，微卷的長長銀發被雨打濕了，面無表情垂著眼的樣子有些像被打濕了毛的貓，反倒愈發顯得惹人憐惜。
加上之前飛來橫禍後她的一番反應，符合逆來順受的性格，似乎跟調查的資料沒差別。
然而她一抬頭，太宰治就知道，面前這個人，絕對不是普遍意義上的「逆來順受」。
「太宰先生是很特別的人。」茶茶沉靜地敘述，「會記住是正常的事情。」
金色的眼眸注視著他，燦爛而剔透，太宰治在這一瞬間聯想到了午後隔著水看到的澄澈陽光，想到了黑夜裡飛蛾撲向的明亮火光。
「小姐很狡猾呢。」太宰治到底心智不同常人，很快回過神，頓了頓，抱怨般地道，「明明就什麼都沒回答。」
但是氣氛裡那根繃緊的弦稍稍松了下來。
茶茶抿了抿唇，看著外面的雨。
太宰治在邊上待著，一時半會自己也走不了，小少女坐在台階上，眯著眼睛，不知不覺就有些困了。
披著寬大黑色外套的黑卷發少年抱著手臂，沒被繃帶蒙起來的一只鳶色眼眸意味不明地打量著茶茶。
滿臉困倦，腦袋幾乎都要從倚著的牆上滑下來了——而且旁邊還有身份不明的人在。
一點都沒有心理負擔嗎？
太宰治摸了摸下巴，眼中流露一抹興趣。
所以到底是蠢，還是有某種未知的底氣？
唔，如果單從現有資料上來說，仗著所謂羊之王的威懾也不是不可能吶……
太宰治真是太好奇了。
而有太宰治這麼個搞事精的存在，茶茶想安安穩穩睡覺，那是做夢。
「汪汪汪，汪汪汪！」
茶茶是被高昂的狗叫聲吵醒的，而距離她閉上眼睛才過了不到五分鐘。
「怎麼了……」茶茶迷迷糊糊地揉了揉眼睛，慢吞吞坐直了身體，「太宰先生，你這是在，做什麼？」
「在跟這只狗吵架哦∼」
「吵架？」
「沒錯，我討厭狗，」太宰治理直氣壯，「它想跟我們同一個屋檐躲雨，這怎麼可能！」
茶茶：「……」
之前還很危險，這個時候又像極了對領地充滿占有欲的小孩子。
太宰治真的是在認真跟一只狗吵架，而且還跑去身後的店鋪買了一袋狗糧。
「我要當著狗的面吃掉狗糧，氣死它！」
茶茶：「……」
腦回路也相當特別。
不過去買狗糧的太宰治還買了兩條毛巾。
「自殺不給別人添麻煩是我一貫的宗旨哦，可惜的是今天給小姐造成了困擾呢。」
干燥柔軟的毛巾吸去衣服的水分，倒是舒服了不少。茶茶把毛巾披在身上，金色的貓兒眼微微睜大，略帶好奇地瞅著太宰治。
然後，她看著太宰治當著狗的面，真的把整整一袋狗糧全吃光了。
狗十分悲憤地汪汪哭著跑了。
寧願頂著大雨也不想再面對太宰治。
茶茶：「……」
茶茶思考一陣，默默地從零食袋子裡掏出一袋小魚干，拆開。
嚼嚼嚼。
「誒，當著剛吃完狗糧的我的面吃零食，小姐是不是太殘忍了些？」
茶茶遲疑一下：「這樣嗎？我以為太宰先生你很喜歡吃狗糧呢。」
「……」
太宰治噫一聲，表示拒絕：「我才不會喜歡狗的食物！」
「這樣麼……」茶茶想了想，表情微微嚴肅了一些。
太宰治眨了眨眼，微微低頭看著被遞到他嘴邊的小魚干，眯了眯眼。
「小姐這是想投喂我？」
「所以太宰先生還吃得下嗎？」茶茶歪了歪腦袋，觀察著太宰治的肚子。
一整袋狗糧吃完，應該很撐吧。
想到這裡，茶茶正准備把手收回來，捏著的小魚干卻被太宰治一口咬住。
太宰治仿佛是為了證明什麼，用舌頭把小魚干卷進口中，咽了下去。
然後他打了個嗝，霎時失去了所有面部表情。
「太撐了。」他坐在台階上向後一躺，哼哼唧唧地道。
「跟小魚干比起來，狗糧好吃嗎？」茶茶終於忍不住把盤旋在腦海中的疑問問出了口。
她對這個問題還挺關心的，狗糧不好吃的話，還是當貓吧，反正用處差不多。
這句話在別人耳朵裡，可能會覺得是故意的調侃，但是太宰治鳶瞳裡異芒一閃而過，很快明晰茶茶的真實意圖。
他若有所思，毫不猶豫笑眯眯地引誘：「狗糧味道比小魚干好多了，小姐是要試試嘛？」
「我懂了。」茶茶鄭重地說，「放心吧，我以後不會去嘗試狗糧的。」
看來狗糧不好吃，以後不變狗好了。
太宰治：「……小姐，我懷疑你在耍我。」
「怎麼會？」茶茶露出迷惑的神色。
太宰治盯著小少女幾秒鐘，又向後躺回去，拉長聲音抱怨：「好撐，小姐你要不然再喂我幾條小魚干。」
「把我撐死好了。」說到這裡，他的眼睛變得亮晶晶的。
「這樣是撐不死的，太宰先生。」茶茶看了看太宰治腹部的起伏程度，誠實地說。
太宰治立馬換了個無聊的表情。
「誒誒，今天真是太失敗了，上吊自殺失敗，撐死失敗，一定是天氣的錯！下次換個晴天好了。」
茶茶無聲嘆了口氣。
「吶吶，既然狡猾的小姐都已經知道了我的名字，作為交換，不應該主動告訴我你的名字嗎？」
雖然茶茶並不覺得太宰治真的不知道自己的名字，但她還是回答：「茶茶。」
「茶茶小姐不是橫濱本地人吧？」太宰治鳶色的眼睛散漫地凝視天空，笑容似有若無，「是第一次來橫濱嗎？」
面對太宰治的試探，茶茶的回答是——
「是第一次來橫濱。」茶茶說，「但是，是本地人。」
橫濱都是世界的，怎麼不是本地人啦。
「這是為什麼？第一次來橫濱卻是本地人？」太宰治一副非常好奇的模樣。
「小姐不是在哄騙我吧？」
「沒有騙你。」茶茶慢吞吞地道：「但是，不想說。」
「誒——小姐，小姐，滿足一下我的好奇心吧。」太宰治偏頭，雙手合十，漂亮的鳶色眸子裡仿佛潤著柔軟的水澤。
「小姐小姐∼告訴我吧∼」
黑發鳶眸的少年一聲又一聲地軟聲喚著，又甜又可愛，眼睛裡閃爍著亮亮的期待之色，很難有人此時面對他吐出拒絕的言語。
茶茶想了想：「太宰先生，為什麼不自己尋找答案呢？」
太宰治挑眉。
「我想，如果是太宰先生的話，應該有一天能找到答案吧。」茶茶看向他，金色的貓兒眼沉靜地倒映著他的影子。
一陣窒息般的沉默後，太宰治有些愉悅地，低低笑出聲。
「小姐果然讓我意外呢。」
「你說的對。」
「我現在，對這個游戲相當感興趣了。」
作者有話要說：
後來——
亂立flag的茶茶：後悔，當時就是很後悔
第10章 喵十聲
那天過後，茶茶找到傘回去，心裡想著以後還是盡量不要下雨天出去了。
雖然身為世界意識，茶茶能隨心所欲控制天氣，但正因如此，她才不打算濫用這種權力。
除非發生某些範圍外的狀況。
而心滿意足吃完零食的茶茶，幸福地躺在床上，閉上眼睛，總算能稍微安心地睡覺。
「書」的束縛仍然存在，但是總歸旁邊沒有了一只蹦跶的繃帶搞事精。
當然，束縛感也導致茶茶無法進入沉睡，只能這樣像人類一樣淺眠幾個小時。
然而這份安寧並沒有持續多久。
乖乖躺在床上抱著被子的茶茶還沒休息一會，一股巨大的吸力猛然將她向下拉扯——
墜落，失重。
一間黑漆漆的房間裡，身材嬌小的少女蜷縮在角落，雪色微卷的長發仿佛干淨柔軟的雲，發尾垂落鋪散在地上。
精致漂亮，猶如一具毫無生氣的玩偶。
忽然，小少女闔著的眼皮動了動，蝶翼般薄透的纖長睫羽緩緩睜開，露出一抹澄澈的金色。
那是在哪怕在黑暗中也一眼就能注意到的燦爛顏色。
像是任由擺布的僵硬玩偶被一瞬間注入了某種生氣，雪發金眸的小少女眨了眨眼睛，慢吞吞試圖從地上起來。
下一秒卻因為身上的某種束縛，不得不重新坐回去。
意識到了什麼，茶茶抬起手，一陣鎖鏈碰撞的清脆金屬聲響起，圓潤的貓兒眼頓時睜大。
「這是……什麼……」
她的手腕上，被鎖上了冰冷的鎖鏈。
環顧四周，因為房間裡昏暗的光線，周圍的環境很模糊，只能看清是一個四四方方的房間。
好像很空蕩。
茶茶試圖弄開鎖鏈，卻發現暫時沒有辦法。
她的世界「權限」，在這個地方，仿佛一下子全部失靈了。
而這種事本來是不可能發生的。
就在茶茶思索目前的情況時，一股數據信息湧入她的腦海中，瀏覽過這些信息，小少女難得有種無語的感覺。
「這也不關我的事呀。」她小小地嘆了口氣。
這裡其實不是現實世界，而是一個剛開發出來的游戲，游戲內容相當十八禁，整個主線是極為重口的「囚禁」「調♂教」等一系列突破下限的各種play。
茶茶：「……」emmmm這游戲能玩？
其實還是能玩的，游戲有兩種玩法，一種是正常的用愛感化攻略對像，一種是通過調-教成斯德哥爾摩綜合征來達成攻略目的。
希望這個游戲的玩家用的是第一種辦法吧。
至於為什麼她的能力用不了，答案也水落石出，因為這裡根本不是她的世界，游戲也是另一個世界開發出來的。
所以，另一個世界的事，干嘛要找她呢？
茶茶茫然地思考無果，正想著要怎麼離開，反正這個游戲她是不想玩。
外面傳來了不緊不慢的腳步聲，到了門的地方又停了下來，一陣落針可聞的寂靜後，門開了。
隨著那人走進來，光線從門外灑入，一直昏暗的房間內終於有了光。
來人是個看起來很年輕的男性，一頭白色翹起的發絲，紫羅蘭色的雙眼，其中一只眼下有個同色的倒皇冠印記。
他有一張長相相當俊美出色的臉。
而現在，這張臉正居高臨下地俯視著茶茶。
「唔，我不喜歡不聽話的寵物，」他說，紫色的瞳孔漫不經心，「想用絕食來試圖見我的話，我就只好……」
「徹底放棄你了呢。」
實錘了，是斯德哥爾摩綜合征路線。
對方微涼的指尖撫摸過茶茶的臉，似是曖昧似是逗弄。
卻更像是冰冷的蛇審視自己不值一提的獵物。
茶茶先是懵了幾秒，緊接著本能地打了個哆嗦。
「在害怕？」他笑眯眯地說，像是已經司空見慣了玩偶的這種反應，「那就乖一點喲。」
茶茶：「……」
從現在的情況看，在游戲裡，她明顯是被囚禁、被調♂教的那個。
茶茶持續的沉默引起了白蘭·傑索的注意，他眯了眯紫羅蘭色的眼眸，忽然俯下身，手指強勢地挑起茶茶的下頜。
距離拉得太近，因為這人背著光，茶茶沒看清他的神色，只嗅到了對方身上難以忽視的甜膩味道。
有點像是……棉花糖？
「為什麼不說話？」白蘭垂眸，意味不明地盯著面無表情的小少女。
茶茶：「……」她吐出一個字。
「嗯？」白蘭微微挑眉，勾著嘴角，「你在說什麼？」
「我說，癢。」茶茶偏過腦袋，金色的貓兒眼流露出些許無奈，「手可以別蹭我的臉嗎？」
小少女詢問的語氣相當禮貌，聲線軟糯平靜。
白蘭嘴角的弧度更大了些。
「真有意思。」他卻沒有絲毫要松手的意思，反而朝茶茶壓得更近，「這莫非算是游戲給的驚喜？」
「不是，」茶茶誠實地回答，「這只是個意外。」
「不哦，」白蘭靠得實在太近，說話間的溫熱吐息已經噴灑在她的頸窩，「在我看來——」
他低聲笑著，「是驚喜。」
——！
床鋪上，茶茶猛地坐起來。
「……明明都說了很癢呀。」想到那個人朝她耳朵吹的氣，茶茶搖了搖頭。
嗯，後來她沒忍住往前一撞，用腦袋砸了他的下巴，聽砸出來的聲音，恐怕有點不妙。
希望那個人類下巴沒事。
「所以為什麼，那個世界會把我拉過去啊。」揉了揉迷迷瞪瞪的眼睛，茶茶坐在床上思考，隱約有了那麼點眉目。
下次去或許就能弄清楚了。
……不，還是不要去了吧，她不喜歡玩十八禁游戲。
被莫名其妙打擾了好久的睡眠時光，茶茶嘆了口氣，卷著被子繼續努力睡。
一覺醒來天已經大亮，茶茶出門去店裡補充吃完的零食。
零食還是很好吃的，小魚干也很好吃。
一只手拎著袋子，另一只手拿著拆開的小魚干，茶茶微微鼓著臉頰咀嚼香噴噴的魚干。
貓變多了也不好，口味容易被影響……茶茶心想。
不過變貓真的很好用。
「小姐∼早上好∼真是命運的緣分呢。」
黑發鳶眸的少年一只手放在腦後，悠閑地斜倚在低矮平房的屋頂上，另一只手則拿著一本紅色封皮的書。
因為某樣正在尋找的物品帶來的聯想，茶茶仰起頭，目光凝在他手中的書上。
第11章 喵十一聲
小少女的視線停在紅色封皮的書上不動了。
而這樣明顯的動作，太宰治自然不可能注意不到。
「小姐也對這個感興趣嗎？」他笑眯眯地舉起手上的書，露出了上面的書名。
「《完全自殺手冊》，上面記錄了據說最全的自殺方式，莫非小姐願意與我一起嘗試？」
說到這裡，太宰治的眼睛變得亮晶晶的，像閃爍著小星星，白皙俊秀的臉龐上瞬間浮現兩團紅暈。
「能跟小姐這樣特別的人一起死去的話，不知道為什麼，只是想想這種可能，就感到非常興奮呢。」
「興奮？」茶茶的表情毫無波動，仿佛沒看到太宰治誇張的表情。
「是的哦，心髒跳得很快，就好像是——」太宰治把一只手貼在左胸口，面帶笑容。
某種奇異的惡意和滿足卻快要從鳶色的眼眸裡流淌出來了。
「就像是，將這個世界上最珍貴的寶物，一起拽下深淵了。」
甜膩的尾音落下，纏著繃帶的黑卷發少年，臉頰上的紅暈居然不僅沒散去，還更多了些。
他陶醉般地闔上眼皮，仿佛在貪婪品嘗這種連他自己也不明白的奇妙感受。
「太宰先生，」茶茶面癱著小臉，嗓音軟糯平穩，「你清醒一點。」
「小姐，這種感覺真的是太不可思議了！」太宰治眨了眨眼睛，眸中的黑暗散去，恢復了光亮。
「果然，小姐是最特別的，拜托了，請跟我一起殉情吧！」
「能跟小姐殉情，那一定是最完美的死法了！再也找不到比這更完美的了！」
「我拒絕。」茶茶心不在焉，她始終在打量太宰治手裡的《完全自殺手冊》。
有些在意……
「誒，在小姐眼裡，我連一本書都比不上嗎？」太宰治故作失落。
「雖然這確實是世界上最美妙的一本書了，但是小姐，這個時候就看看我吧∼小姐答應了我的殉情請求的話，我肯定會毫不猶豫把這本書交出去的哦。」
茶茶：「……」她確實想要仔細觀察觀察這本《完全自殺手冊》，但不是以這種方式得到。
茶茶小小地嘆了口氣：「太宰先生，為什麼總是想著要自殺呢？」
太宰治拖長聲音：「誒，我以為小姐不會問出這個問題了。」
「那麼太宰先生會回答嗎？」茶茶慢吞吞地問。
太宰治的神態看起來很真誠，無論是誰站在這裡，恐怕都會不由得多多少少相信其中的真實度，「當然，畢竟小姐是特別的嘛。」
「自殺的原因是，」黑發鳶眸的少年輕笑，「因為，我感受不到任何活著的價值啊。」
他是迷茫的，也是絕望的。
茶茶安靜地注視著他，像注視著一朵盛放的花，一滴墜落的水，像注視著任何一樣存在於這世界上的事物。
「果然，小姐一點也不驚訝。」太宰治手指抵在唇邊，滿是興趣，「這是為什麼呢？莫非……」
「太宰先生。」茶茶打斷了少年對她的剖析。
「小姐會說什麼？」太宰先生微微歪了下頭，勾著嘴角，一副十分期待的模樣。
太宰治確實對茶茶接下來會說的話感到有些好奇，但他也產生了一股無趣，因為接下來不論她說出什麼話，都恐怕不會超出他的預料。
太宰治是一個相當聰明的人，世上的一切在他眼裡都仿佛是透明的，而這種聰明得過分、又找不到一個繼續走下去的意義的人，也往往會同時得到某種擺脫不掉的東西。
但是——小少女接下來的話，卻令太宰治的笑容一寸一寸碎裂。
「所以，這就是太宰先生求救的理由嗎？」
茶茶金色的貓兒眼裡浮現一抹無奈。
她是頭一回遇到這樣的人類。
[救救我。]這個十五歲的人類內心深處是這樣說的。
輕得像是呢喃，哪怕是祈求的心聲，也膽小鬼般膽怯。
小心翼翼地試探。
茶茶這一回終於沒再看著他手裡的《完全自殺手冊》，而是將目光完整地投在他身上。
從第一次見面的時候，茶茶就聽見了這個十五歲少年心底迷茫的求救聲，而第二次遇到，也正是因為同樣聽見了，才會在那個時候停住腳步，被他砸個正著。
她平靜地輕聲說：「你這樣求救，別人也聽不見啊。」
「……」太宰治失去了所有的面部表情，這一刻他展露出真實，鳶色的眸子空洞死寂得倒映不進任何東西。
這種表情其實很難正面對視，因為甚至是可怕的——就像面對著這世間每個人都在逃避的人性裡最絕望最空洞的那個角落。
死一般窒息的短暫沉默後，披著寬大黑風衣的黑發少年有了動作，手一撐，從屋頂上輕巧翻了下來。
「小姐果然很特別。」他不帶絲毫感情地敘述，蓬松卷發下，唯一露出的鳶眸冷漠。
「我很好奇，如此特別的小姐，究竟是什麼身份，才能被黑市懸賞出二十億的高價？」
茶茶隱約明白，這個人在不高興。
被揭開她就是那個懸賞目標，茶茶依然不見驚慌，她正要說什麼，忽然微微偏了下腦袋，看向另一個方向。
下一秒，一道泛著紅光的人影迅疾衝向太宰治，隨著劇烈的響聲，太宰治整個人被巨大的衝擊力撞到牆上，掉進碎石堆。
身材嬌小的赭發少年踩在他身上，朝茶茶稍側過臉，露出的下顎線瘦削流暢。
「你怎麼在這裡？」中原中也皺緊眉心。
他得到關於港口黑手黨在查荒霸吐的消息後立馬就趕了過來，差點以為是自己看錯了。
茶茶這樣的人，怎麼會跟港口黑手黨的人待在一起？
小少女眨了眨眼，舉起手上的袋子：「出來買零食。」
「怎麼跟港口黑手黨碰上了，」中原中也臉色沒有放松，「以後碰到這種危險的人離遠點啊笨蛋。」
「危險的可不一定只是港口黑手黨的人呢。」太宰治右眼繃帶蔓延開血跡，他像是感受不到疼痛，掃過雪發金眸的小少女，表情漫不經心。
中原中也沒意識到他話中的意有所指，一只腳踩著太宰治，氣勢洶洶地道：「喂，就是你們在調查荒霸吐？」
「荒霸吐？」太宰治眯了眯眼，了然地笑了起來，「哦，原來是荒霸吐啊。」
「你聽說過？把你知道的有關荒霸吐的所有事情說出來。」中原中也冷冷地盯著太宰治。
「不，我不知道哦。」太宰治神態自若，仿佛一點也感受不到生命的威脅。
「太宰先生！」
正當中原中也覺得自己被耍了准備踹他一腳繼續逼問，一名銀灰發色戴著單片眼鏡、紳士打扮的老爺子趕到。
然後他和中原中也兩個人就打了起來。
即便年紀懸殊，以中原中也在橫濱的天花板戰鬥力，仍然穩居上風。
茶茶看了一會，腳下剛邁出一步，脖頸後就被微涼的手指覆住了。
「？」她轉過頭，看到的是太宰治掛著微笑的臉。
「抱歉呢小姐，」他說，「還是乖乖待在這裡吧。」
待在這裡就待在這裡，她也並沒有打算摻和，但是為什麼要一直把手放在她後脖頸上？
「因為我的異能力，人間失格，可以消除任何碰觸的異能力。」太宰治看出茶茶的疑問，面不改色地笑盈盈回答。
「為了防止小姐使用異能力，只能委屈小姐暫時保持這個姿勢了。」
「不過，我也很好奇，小姐的異能力是什麼？」
「喂，你們不准動她。」正在跟廣津柳浪戰鬥的中原中也分出心神，用充滿殺氣的眼神警告太宰治。
「否則絕對會讓你們後悔。」
「你與其擔心小姐，不如擔心一些別的。」太宰治聞言嗤笑一聲，意味深長，「不知道大名鼎鼎的羊之王清不清楚，你收留的這只『小羊』……」
「可沒有表面上那麼簡單呢。」
作者有話要說：
想要小可愛的評論∼看到會開心！
第12章 喵十二聲
茶茶直覺，太宰治又要不安分地搞事情了。
「哈？」中原中也擰眉，神色沉了下來，「你想說什麼？」
「想必小姐沒有告訴羊之王吧，」太宰治輕笑，「在橫濱的黑市上，小姐可是足足被懸賞了二十億，不過不說也很正常呢——」
他嘴角微勾，「畢竟，小姐才加入『羊』不到一個月，不相信這個僅僅依靠羊之王一個人才勉強支撐起來的組織，是很正確選擇呢。」
中原中也鈷藍的眸子眯起：「港口黑手黨居然也會用挑撥這麼拙劣的伎倆？」
太宰治笑而不語。
好用就行。人心是最經不住考驗的東西，更何況如他所說，茶茶才加入「羊」不到一個月。
他選擇在個時候煽風點火的緣由，除了看熱鬧不嫌事大，更多的原因是茶茶在橫濱出現得實在是太巧也太過奇怪，正好在港黑前任首領復活事件發生前後。
而偏偏又認識了中原中也，進了「羊」。
被揭露的人，總會更有可能亂了陣腳。
「小姐認為，羊之王會怎麼做呢？」太宰治狀似親昵地將下巴抵在茶茶肩上，帶著笑意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
會怎麼做？如果中也先生真的相信了太宰先生的話，就很可能會把她這個才加入「羊」不到一個月、欺騙了中原先生的新成員驅逐出去。
當然，即使被趕出「羊」，對茶茶來說，其實也影響不到她什麼。
茶茶側頭看了一眼太宰治透著冷漠的眼底，又將目光移開。
「無論發生什麼，不是都不會超出太宰先生的預料嗎？」
太宰治笑容不變，目光卻微微一凝：「這樣嗎……看來小姐的異能力真的不是能讀心呢，真是可惜。」
他故作遺憾的模樣，誰也不知道在小少女說出[求救]這件事時，太宰治就已經在懷疑這個可能性。
茶茶：「……」emmmm所以你居然還在這個時候試驗這個？
只可惜茶茶不喜歡聽一大堆生靈吵吵嚷嚷的心聲，所以把這個能力關閉得緊緊的，現在只能聽到足夠強烈的祈求呢。
「誒誒，堂堂羊之王好像被這件事打擊到了啊。」太宰治饒有興趣地盯著中原中也。
赭發少年面無表情，跟廣津柳浪拉開距離，使用異能力降落在平房屋頂上，沉默著沒有說話。
茶茶想了想，覺得沒什麼不好說的，於是主動開口：「中也先生，其實他說的……」是真的。
「我相信你不會傷害『羊』。」中原中也突然出聲，打斷了茶茶的話。
他抿抿唇，有些不自在地補充，「你……別擔心。」
茶茶稍稍歪了下腦袋。
別擔心——是讓她不要擔心他會相信太宰治的話驅逐她嗎？
中也先生，真的是個很好的人呢。
「切。」太宰治撇了撇嘴，睨著中原中也，表情相當不滿，「看起來是個不起眼的小矮子，原來居然這麼會討小姐的歡心嗎！」
「哈？你這個可惡的黑手黨在胡說八道些什麼！什麼歡心亂七八糟的……」中原中也臉騰地浮現紅暈，不知道是氣的還是激動的。
「還有，港黑的家伙，趕緊給我把手從她身上放開！」
然後就不知道怎麼的，想來踹走太宰治的中原就又跟阻攔的廣津柳浪打了起來。
茶茶扭頭望向太宰治，嘆了口氣，面癱著小臉：「太宰先生，得到結果了，可以把手從我脖子後拿開嗎？」
「不可以哦，」太宰治衝茶茶眨了眨眼，笑容燦爛，完全沒有要松手的意思，「我怕一松手，小姐會馬上使用異能力呢。」
「畢竟，我可不想再被折騰一遍吶。」
他右眼纏著的繃帶已經被血跡徹底染紅，垂在身側的那只手臂看起來好像也骨折了。
只看他的神態，是絕對不會想到，他身上還有不輕的傷。
茶茶圓潤的貓兒眼望望他，無奈地說：「太宰先生，我真的沒有異能力呀。」
「誒誒原來是這樣的嗎？」
太宰治眯著鳶色的眼眸，嘴上這樣說，手卻不僅沒從茶茶脖子後挪開，還覆得更緊了些。
茶茶一旦有了動作，那帶著涼意的手指便在脖頸後面的一小片肌膚上輕輕摩挲幾下，看似親密，卻不帶絲毫曖昧。
小少女更願意相信，這是一種無聲的警告。
「雖然我很想說不愧是港口黑手黨，但果然還是——不過如此！」戰鬥中的中原中也眉眼肆意，他的異能力和體術都極為強大，以廣津柳浪一個人根本無法奈何他。
「廣津先生，你打不贏他。」太宰治搖了搖頭，若有所思，「不，恐怕目前橫濱沒有人能從武力上贏過他。」
「太宰先生，那接下來……？」廣津柳浪退到太宰治身邊，神色嚴肅地詢問。
而在太宰治目光從安靜的茶茶身上掃過，正要說什麼的時候，忽然，震耳欲聾的響聲自鐳缽街中轟然炸裂開來。
「老夫自地獄中——復活了！」
巨大的黑紫色火焰熊熊燃燒，在這片詭異懾人的恐怖火海中，幾乎所有人都受到了氣浪的衝擊力。
太宰治和茶茶也不例外。
「先代首領……」勉強睜眼盯著黑紫火海中心的那道身影，太宰治低語。
而碎石風沙過去，小少女一睜開眼睛，就發現兩人被氣浪衝擊到摔在地上滾了一圈，她跟太宰治的姿勢恰好一個上一個下。
「太宰先生？」茶茶眨了眨貓兒眼，試圖坐起來。
「真是個跟小姐殉情的好時機呢，」正在凝視火海中央疑似先代港黑首領人影，太宰治聽到茶茶的聲音終於收回目光，「只可惜對方並沒有打算致我們於死地。」
一邊說著，壓在茶茶身上的太宰治一邊起身，低聲輕笑。
「不過抱著小姐的感覺也不錯。」
茶茶也坐起來，看了他一會兒，金色的貓兒眼在燃燒的黑紫火焰的映襯下，仍然燦爛明亮如午後最清澈的日光。
因為太宰治正好擋在她身上，她並沒有受什麼傷。
「小姐為什麼這麼看著我？」太宰治挑眉，做出不解的神色。
茶茶沉靜的貓兒眼中流露出些許嘆息的意味。
「太宰先生。」她說，「你身上的傷不疼嗎？」
無論是頭上的傷口還是手臂的骨折，他都未曾表現出絲毫身體上的痛苦。
盡管他的種種搞事行為並不像是一個會默默咬牙忍痛的人。
太宰治的目光同她璀璨明麗的金眸對上，過了一會兒，忽然嘴角上揚。
「莫非小姐這一回也聽到了？」
「太宰先生如果說出來的話，就能聽到。」
「誒，小姐這個回答太狡猾了。」太宰治不滿地拖長尾音，「明明小姐已經清楚了不是嗎？」
「太宰先生，」茶茶伸手，指尖劃過他的耳邊，落在他身後塌了一半的牆壁上。
「求救不說出來的話，是沒有意義的。」
世界意識不是救世主，只有向它求救到眼前的人才會去救。
以這個姿勢，外人看過去，就像太宰治被小少女壁咚了一樣。
少女身材明明嬌小，外表也仿佛沒有什麼攻擊力，卻在這個時候，愣是讓太宰治被鎮住那麼一瞬間。
或者也不能說被鎮住，這個被猝不及防拉近的距離下，太宰治無可避免地，沉溺進那雙金眸裡。
他看到了漫天輝煌的星火，看到了穿破雲層的太陽，看到了入水的清晨隔著水波望見的粼粼陽光。
那是一切明亮意義的代名詞。
「太宰先生……」小少女輕聲說，聲音縹緲得像是捉不住的雲，而她支起身體，稍稍低下頭，柔軟微卷的長發如同雪一樣散落在他身上。
「你現在，想說什麼了嗎？」
從來沒有這一刻，太宰治如此清晰地感受到，他在被逼迫著說出某些覺得從來沒必要說出口的話。
而逼迫他的人，是一個嬌小安靜的少女。
但是……太宰治張了張口，有什麼在心頭轟鳴，一切在腦海中都模糊得不再重要，仿佛前天清晨閉上眼睛，任由自己沉入水底的時候。
但是真的能有人救我嗎？
[救我。]
發出第一個音節後，剩下的話輕易說出來也變得順理成章。
「疼，真的很疼。」渾身纏滿繃帶的、黑發鳶眸的少年，撒嬌般地抱怨，「我好討厭疼痛啊。」
「真的是，太討厭了。」
作者有話要說：
茶茶其實也很攻的∼
換了新封面，小可愛不要找錯啦
第13章 喵十三聲
「太宰先生說出來了，所以我聽到了。」茶茶眸光沉靜地回答。
太宰治歪著腦袋望著她，鳶色的眸子仿佛漾著朦朧的水光：「小姐是有辦法讓我不痛嗎？」
「讓我猜猜看……莫非是治愈類的異能力？」
幾乎是眨個眼的工夫，太宰治腦子裡就迅速得出一個最大的可能性。
披著寬大黑風衣的少年一眨不眨地望著她，黑色的卷發蓬松柔軟，鳶色的眸子乖乖巧巧的。
猶如一只無辜的小黑貓。
茶茶想了想，手慢吞吞朝他綁著繃帶的右眼伸去，那裡潔白的繃帶上已經滲透血跡。
太宰治本能垂眼，忽然冒出一股連他自己都不明白的膽怯。
他沒忍住頭向旁邊一偏。
太宰治抿了抿唇，臉上很快浮現一抹虛假如面具的笑容。
「小姐是想要用異能治愈我嗎？但是沒有用的哦。」
「異能在我身上，是不會起任何作用的。」
茶茶對他的躲閃並不驚訝，她面癱著小臉放下手，金色的貓兒眼明亮澄澈。
「但是太宰先生，我說過，我並沒有異能力。」
「太宰先生，請看著我。」
她再次朝他伸出手，指尖輕輕碰觸在他染血的繃帶上。而這一回，太宰治沒有躲閃，只是望進她的眼中，身體微微一顫。
雪發小少女金色的雙眸宛如世界上最珍貴漂亮的寶石，而現在，寶石上倒映著完整的、驀然睜大眼睛的他。
小少女的手上，亮起柔和的光。
「太宰先生，沒有異能力這件事，我是不會騙你的。」
太宰治看到了奇跡。
身為絕對反異能力者的他，能清晰地感覺到，身上的疼痛在一寸寸消彌。
這是他第一次親眼見證到，特殊體系的力量在他身上產生作用。
她竟然真的能夠……在他身上使用能力！
到這個時候，太宰治甚至不能武斷地把這種奇妙的能力稱之為異能力。
「太宰先生，求救還是有用的。」茶茶輕聲說，「現在應該不會痛了吧。」
小少女金色的貓兒眼平靜地凝視著他，太宰治第一次感覺到迷茫，張了張口，嗓子眼卻有點干澀。
「太宰先生，這是……」找到兩人的廣津柳浪盯著太宰治的手臂，有些震驚。
就在剛才，他親眼見證了一場堪稱奇跡的場景發生。
太宰先生的傷，就這麼輕而易舉被治好了？
最重要的是，太宰先生的被動異能力「人間失格」，是異能力中絕緣體般的存在，無論是多麼強大的異能力，只要一碰觸到太宰先生，就會被徹底消除無法使用。
而本不可能被異能力治愈的人，卻不過在一息之間，就在他眼下治好了太宰先生的傷。
這個小少女……到底是什麼人？
「廣津先生，」太宰治回過神，揮了揮完好的右手臂，笑容滿面，「這得多虧了小姐呢。」
「但是，小姐……」太宰治忽然收起笑容，目光幽深。
「你有沒有想過，在港口黑手黨面前暴露這份力量的後果呢？」
茶茶的神色一如既往的平靜：「沒有想過。太宰先生會把我抓起來嗎？」
「怎麼會？」太宰治的一副很驚訝的樣子，「我怎麼可能這樣對待小姐呢？」
「明明是會想把小姐搶回港黑啊。」
茶茶：「……」有區別？
「所以，小姐的想法是什麼樣的呢？」太宰治朝她伸出手，勾著嘴角，「『羊』那種地方，對小姐來說，恐怕也沒有價值待下去吧。」
茶茶看了他一會兒，沒有要把手伸出去的意思。
「小姐？」太宰治尾音甜膩得像是在撒嬌。
「轟！」一塊覆著紅光的巨大土石從不遠處狠狠砸了過來。
「當著面想把我的人帶走，你們港黑到底有沒有把我放在眼裡啊！」
「……」
「咳咳咳。」等太宰治和廣津柳浪躲開巨石，從飛揚的塵土裡勉強睜開眼，那位強大的羊之王包括茶茶已經不見了蹤影。
「太宰先生沒事吧？」廣津柳浪問。
太宰治擺了擺手：「廣津先生，這裡已經沒什麼好待的了，走吧。」
「那羊之王他們……」
「沒關系。」太宰治臉上掛著奇異的微笑，心情似乎很好地哼著歌離開，「很快就會再次見面的。」
……
茶茶是被中原中也用重力帶走的。
輕輕松松，毫不費力。
不得不說，中原中也的異能力加上體術，簡直就是一個bug。
當然，太宰治的異能力加上頭腦，也是一個bug般的存在了。
茶茶扭頭看了一眼沒什麼表情的赭發少年，眨了眨圓潤的貓兒眼。
中原中也倒是對她的視線很敏銳，看了過來：「有話想說？」
茶茶搖搖頭，總覺得中原中也的反應好像有點怪怪的。
應該……沒什麼事？世界意識很是大條地想。
以中也先生的性格，有什麼事會直說的吧。
而且中也先生貌似並沒有看到她治愈了太宰先生的那一幕。
直到回到「羊」，中原中也都沒有向茶茶提起之前太宰治說的二十億懸賞和去港黑的事。
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羊」的基地裡仿佛籠罩了一層看不見的陰雲，氣氛有點說不出的壓抑。
白瀨則皺著眉站在那裡，像是煩躁又像是不滿些什麼，他周圍圍了一圈人在心虛地嘀嘀咕咕說些什麼。
柚杏的表情好像對某件事有點同情，但更多的是跟白瀨如出一轍的苦惱煩躁。
「中也！」注意到中原中也回來，白瀨立馬迎了上去，想要說什麼，卻又咽了回去。
中原中也停下腳步，茶茶則沒有任何多余的反應，走向自己的房間方向。
白瀨不說話，柚杏有些著急，正要跟中原中也把發生的事說出來，白瀨卻忽然像是想通了什麼，瞪了柚杏一眼，眼神示意她先別說。
中原中也迷惑：「怎麼了？」
「沒事沒事。」白瀨立馬擺手轉移話題。
茶茶微微側頭向身後那些騷動的「羊」成員瞧了一眼。
中原中也即便身為羊之王，對所有人隱瞞的事恐怕是一頭霧水，但是與「羊」沒有絲毫交流的茶茶卻大概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世界是能聽到強烈的祈求的。離她越近，祈求越強烈，她就聽得越清楚。
而現在在「羊」裡，有一個剛剛在黑紫火海爆炸中斷了雙腿的成員。
然而，有意思的是，他並不是在爆炸中心被炸斷雙腿的，是被同伴在慌亂之下隨手推到搖搖欲墜的牆下，正好被倒塌的牆砸中雙腿的倒霉鬼。
茶茶知道，那個斷了雙腿的人在「羊」裡應該算是最普通的成員，沒什麼地位和存在感，經常跟在白瀨身後跑腿。
如果白瀨決定不跟中原中也說這件事的話……
「是要被拋棄了啊。」
雪發金眸的小少女看著那個房間的方向低語，嗓音軟糯平靜，漂亮的金眸無波無瀾。
……
夜晚，睡眠中的小少女忽然睜開眼睛。
她被吵醒了。作為世界意識，不得不聽到那些雜亂的心聲，這是沒有辦法徹底控制的。
如果只是個普通人的話，可能腦海中回蕩著各種或大或小的聲音，不到一個小時就會精神上徹底崩潰。
更何況現在還多了一本「書」想盡辦法妄圖束縛住她。
不管在哪裡，力量都是有代價的。
睡不著的茶茶掀開被子下床，幾乎沒有發出響動，未曾驚擾到「羊」的任何一個人。
夜晚的貧民窟是黑暗混亂的集合體，每個角落都可能發生著弱肉強食的血腥場面。
但是一切都是為了生存，為了在命運裡掙扎。
雪發金眸的小少女在光線昏暗的路上行走，這樣的存在幾乎一瞬間能將所有人的目光緊緊攥住。
茶茶仿佛感受不到暗中窺伺的種種視線，輕輕踏著地面，雪色的長發在黯淡的月光下，仿佛籠著一層皎潔剔透的光澤。
這是一個怎麼看也不像是貧民窟應該存在的人。
但是卻莫名地不突兀。
就像是，無論她出現在哪裡，都是極為正常的事。
這也是大多數人暫且只是看著，按捺住沒有立即出手的緣故。
而且，不少人是對小少女印像很深的，只要見過一面就很難忘記。茶茶是「羊」的成員並不是什麼秘密。
直到一把閃爍著寒光的刀刃從背後抵在茶茶的脖子上。
作者有話要說：
發現目前噠宰的戲份很多。
思考一番，這一定是因為噠宰太難嫖！
然而我是個花心大蘿貝?_>`
感謝在2020-07-29 23:57:32~2020-07-30 23:27:37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軟fufu 20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14章 喵十四聲
「動一下你的命就別想要了。」身後有人陰森地放狠話。
「喂小心點，這可是個上乘貨。」
茶茶垂下眸子，精致的小臉難得流露一抹無奈，刀刃上倒映出的燦金貓兒眼呈現平淡的情緒。
生活不易，茶茶嘆氣。
還以為不會有人敢動手了。
「老大，她怎麼不怕？」有人終於注意到茶茶奇怪的反應，緊接著發現了她手上的藍色腕帶。
「她，她是『羊』的人！」
羊之王中原中也的威名，在鐳缽街少有人不知道。
「怕什麼！」被稱為老大的人看了一眼茶茶的臉，狠狠拍了一下叫出聲的人的腦袋，「誰能知道是我們弄走了她？」
他舍不得能到手的大筆利益。
「你們也是這樣毀壞別人的命運的嗎？」茶茶似乎很好奇地問。
「毀掉別人的命運，用來達成自己的私欲，」小少女頓了一下，「不會覺得很過分嗎？」
茶茶平等地看待這個世界上的光明和黑暗，但是對於這種單純只是造成破壞的黑暗，仍然感到一點不解。
「哈哈哈哈，老大，她居然說我們過分。」
「你可真是太天真了，」老大也咧著嘴角，志得意滿，「被我們碰到，那只能算你倒霉。」
茶茶於是明白了，這些人對於將別人的人生徹底碾碎這種事，是不會絲毫愧疚感的。
他們的靈魂和道德已經扭曲了。他們的身上是徹底髒污腐臭掉的黑暗。
不值得存在在這個世界上。
做出判斷後，小少女的金眸冷淡下來。
其中一個人拿著沾了藥的布要來捂茶茶的口鼻，對上茶茶的眼睛，不知道怎麼的恍惚一秒。
好……好痛苦！
想要把自己……毀壞掉。
他拿著布的手神經質地抽搐幾下，大腦仿佛分裂成了兩半，一半在哀嚎，一半在命令他順從身體的本能。
沾著藥的布掉在地上，手終於再也控制不住，緩緩朝自己的脖子伸去……
「喂，你小子這點事都干不好？」老大擰眉，剛要教訓教訓他。
然後他就被一股衝擊力狠狠踹到牆上，毫無反抗之力地軟塌塌滑落在地上。
令人牙酸的清脆裂聲在夜晚格外清楚，這名剛才還滿臉陰狠的人類發出慘痛的嚎叫。
看樣子是全身骨折了。
「又是你們。」赭發少年收回腳，走到他們面前，沉著臉色。
顯然中原中也知道他們。
「是最近流竄在鐳缽街的人販子。」見茶茶睜著貓兒眼好奇地望著他，中原中也不由得解釋。
「之前他們滑溜得跟老鼠一樣，今天終於逮住了。」
大概是茶茶的長相實在太出色，被利益衝昏了頭腦的他們連基本的警惕心都喪失了。
……又或者是，面對這個明明有很多選擇的世界，這群人從來就是只被眼前利益衝昏頭腦的人。
「送去警局吧。」茶茶軟軟地提議。
中原中也驚愕地看她一眼，他從來沒想過這種可能性。
一般來說，都是教訓一頓，或者干脆直接殺死。
貧民窟裡，人命從來不是值錢的東西。
但是不知道中原中也想到了什麼，居然默認了茶茶的提議，將這些人包括那個全身骨折吐血不止的人販子老大，一起打包送去警局。
好歹得給茶茶做個正面例子，當著她的面全打死了就不好了。中原中也心想。
反正自己有重力，打包送去倒也輕松。
中原中也沒發現，那個快要掐住自己脖子的人終於能把手放下，眼中卻滿是驚恐。
他對這個世界只剩下強烈的恐懼，而他只能每時每刻活在這個世界上。
除非死亡讓他解脫。
而誰也沒注意到，其他人也幾乎同步地，眼中染上相同的恐懼……
……
警局突然半夜收到這麼一群人販子是什麼感想暫且不提，中原中也揍過了人，神清氣爽，帶著茶茶往回走。
「怎麼大晚上還跑出來了？」
中原中也顯然沒忘這件事。
「睡不著，就起來了。」茶茶眨了眨貓兒眼，「中也先生是為什麼出現在那裡呢？」
「我隨意散散步。」中原中也咳嗽一聲，敲了一下她的小腦袋，「你是笨蛋嗎？大晚上能一個人隨便待在鐳缽街外面！」
「但是中也先生明明也出來了。」茶茶睜著溜圓的貓兒眼軟軟地道。
「哈？你還拿這種事來比較？」中原中也被噎了一下，哭笑不得。
眼見著又要被敲頭，茶茶面癱著小臉把雙手頂在頭上擋住，試圖轉移話題：「中也先生，你看那件衣服，跟你身上一樣。」
中原中也把手收回來插到兜裡，看起來還是凶巴巴的，鈷藍的眸子裡卻泄露一絲笑意。
「行了別擋了，」他抬了抬下巴，「走，過去看看吧。」
茶茶：「誒？」
中原中也語氣隨意：「不是在說那邊的衣服嗎？」
小少女乖乖放下手，跟著赭發少年走向那間尚且沒有關門的衣飾店鋪櫥窗。
面向街道的透明落地玻璃裡，展示著一件藍白連帽的衛衣，乍一看確實跟中原中也身上穿著的衣服相似。
隔著玻璃，中原中也盯著櫥窗裡的這件衛衣，眉梢微揚，若有所思。
茶茶想了想：「中也先生非常喜歡這種類型的衣服？」
中原中也愣了一下，低頭看小少女：「倒也不算是，不過這個看起來還不錯。」
茶茶歪了歪頭。
然後中原中也像是思考出了什麼事，對茶茶說：「你在門口等我一下」就大步走進店鋪。
茶茶看到，他跟裡面的導購說了什麼，那件衣服很快裝起來被中原中也提在了手裡。
「中也先生的新衣服？」茶茶問。
「不，是你的新衣服。」走出店鋪的中原中也說，「接好了啊。」
茶茶下意識抬頭，下一刻，懷裡就落入了裝著那件衛衣的紙袋。
抱著袋子的小少女有點茫然：「中也先生？」
「你的眼光不錯，」中原中也嘴角揚得有點高，張揚的鈷藍眸子閃爍著光亮，似乎心情很好，「我也穿這種衣服，所以應該會適合你。」
茶茶：「……謝謝中也先生。」
這個因果關系是不是有點奇怪。
不過，總體來說，大概是在誇獎她的意思？
回去的路上，低頭看看袋子裡的新衣服，又抬眸瞅瞅赭發藍眸少年的背影，茶茶有些出神。
然後，一個不小心，茶茶就撞上了一個溫熱的後背。
「嗚。」茶茶捂著額頭，貓兒眼懵然眨動。
「喂喂，幸好撞上的是我啊。」中原中也扶額，腳步已經放慢下來，跟茶茶的速度逐漸同步。
「你不會是又在想什麼，討不討厭世界之類的奇怪問題？」
「在想兩件事。」茶茶的聲音平靜軟糯。
「嗯？」中原中也一副你還真在想啊的表情，「那你說說？」
「我在想，如果做中也先生的敵人的話，會是什麼樣的感覺？」
「……哈？」中原中也嘴角勾起一抹狂氣的笑容，赭橙發絲隨風微揚，「我的敵人，當然會被我徹底打趴下。」
「這還需要有疑問？」
茶茶搖了搖頭：「只是很好奇，因為……」
「畢竟中也先生，從來沒有用對敵人的方式對待我。」
「難道這不是好事麼？」中原中也沒忍住狠狠揉了把她的頭發，白皙好看的臉上似笑非笑，「喂，莫非你還想做我的敵人？」
茶茶嗅到了他語氣中隱藏的危險意味，眨眨圓潤的貓兒眼，面癱著小臉迅速回答：「沒有。」
她頓了頓，歪了下頭，「不過如果有一天，我真的成為了中也先生的敵人。」
「那一定不是因為，我討厭中也先生。」
「……」中原中也無言一會，忽然勾起唇，終於松開了禍害她頭發的手。
「你這家伙，雖然前面那句說的不怎麼樣，但是最後一句話，還挺中聽的。」
茶茶摸了摸被揉得一團亂的頭發。
她仰起小臉，認真地說：「中也先生，我還有更中聽的，是我想的第二件事，你要聽嗎？」
「嗯？說說看。」中原中也雙手插兜朝前走了幾步，語氣沉穩。
「雖然中也先生看起來身材很瘦削纖細，但是實際上，要比表現出來的結實有力許多，而且後背的肌肉也很……」
「咳咳咳咳咳咳——！！！」沒走出兩步的中原中也仿佛猛然被嗆住，彎腰發出一陣驚天動地的劇烈咳嗽。
「中也先生？」茶茶無辜地小跑幾步追上他，湊過去看他的表情。
作者有話要說：
茶茶：記仇（×）調戲（√）
啾也同（情）款（侶）裝get
關於茶茶的身高可以腦補啦，這方面不想詳細設定，知道比啾也矮一截就行。
第15章 喵十五聲
小少女想要觀察他的表情，中原中也下意識撇過臉，從來沒有這麼窘迫過，掩飾地抬高嗓音。
「你這笨蛋，到底都在想什麼奇怪的東西！不准想些亂七八糟的……」
然而越說到後面，聲音卻越來越低了，一開始凶巴巴的氣勢再也維持不下去。
「但是是事實呀，我撞到中也先生的後背肩胛骨那裡感覺到的。」雪發金眸的小少女眨眨澄澈的貓兒眼，還比劃了一下。
「很流暢，很清楚。」
「……」
「中也先生，你的臉為什麼這麼紅？」
「快閉嘴不准說了啊啊！！」
……
「最近一個月出現在橫濱的陌生面孔全查了個遍，都不是二十億的那個。」
「那能是在哪裡？」
「哎其實，還有一個地方沒查。」
「什麼地方？」
「是鐳缽街！」
「那個貧民窟啊……確實很有可能，那地方多幾個人少幾個人都發現不了。」
「去裡面調查調查，說不定就找到了，已經漲到二十六億了啊，而且還在往上漲。」
「嘶這麼多！……一定要搶在其他人前面找到！」
毛色雪白的貓咪四只爪子踩著牆頭，抖了抖軟絨的耳朵，輕巧無聲地沿著牆離開。
哪怕被說話的人注意到了，也只會覺得不過是一只貓。
這已經茶茶看到的第五波在找她的人了。
「書」無法正面對抗她，就影響一些心志不堅容易受到欲望驅使的人類對她進行懸賞。
這只是干擾，因為「書」其實知道，僅憑這個是根本沒辦法拿世界怎麼樣的。
但是就算作為干擾的話……這個程度對茶茶來說仍然是不夠的，還需要更多。而「書」應該也清楚這一點。
一定還會有一點火星，將橫濱整個點燃。
忽然，茶茶貓停住了步子，圓滾滾的貓瞳略帶好奇地望著前方的場景。
她曾經見過的特殊「三花貓」蹲坐在不遠處，而一名穿著武士浴衣的銀發男人試圖用一枚魚干把三花貓引誘過來。
三花貓的表情似乎很有些一言難盡。
看了一會，茶茶晃了下尾巴尖兒，正准備離開，那名嚴肅的銀發武士卻像是察覺到她的存在，目光驀地射了過來。
茶茶淡定地拿漂亮的金色圓眼回視他，緊接著，她就發現，這個人類眼睛微微一亮，換了目標。
茶茶貓垂頭，盯著牆下銀發武朝她攤開的手掌，掌心躺著幾枚小魚干，一時內心無言。
銀發男人表情沉肅，氣場嚴厲，心裡卻不禁悄無聲息地期待了起來——
這是第二只沒有一見到他就逃跑的貓！
只要沒跑，今天就有可能讓他吸到貓！
毛色純白的小貓歪著腦袋瞅他一會，踩著肉墊沿著牆頭走，沒有跳下去吃小魚干的打算。
雖然茶茶最近很青睞小魚干，但並不代表任何人的投喂她都會吃。
旁邊三花貓毛絨絨的臉上仿佛一瞬間閃過某種人性化的無奈，果然，銀發武士雖然表情沒什麼變化。
但是周圍的氣場，肉眼可見地萎靡下來。
夏目漱石簡直沒眼看。
為自家無可救藥的貓控學生嘆了口氣，本來要走的三花貓正准備好歹吃一條魚干算是師徒情分，結果牆頭上的白色小貓卻忽然停住。
它輕輕跳了下來，無聲走到銀發浴衣男人面前，絨絨的小腦袋埋進他的手掌，叼走了一枚小魚干。
福澤諭吉：「……！」暴擊！
「喵。」吃完小魚干的茶茶發現這魚干味道竟然意外的好，而且跟她吃過的任何一種都不同。
於是在福澤諭吉盡量平緩地把手伸過來的時候，茶茶並沒有躲開。
這個人類內心的祈願真的是很特別啊，居然只是擼貓，而且還格外的強烈。
茶茶都不好意思裝作沒聽到。
保護著世界一部分的人類是不會讓世界討厭的。
福澤諭吉簡直仿佛身處天堂。
沒有跑掉，擼到貓了……
雖然只摸了兩下，白色的貓咪很快就跑掉了，但是並不妨礙福澤諭吉心滿意足。
被貓足足嫌棄幾十年的終極貓控實在太艱難了。
但是福澤諭吉高興了，家裡的另一只「貓」卻生氣地快要鬧翻天。
「你忘記了買亂步大人的限量零食！」
福澤諭吉略帶尷尬地咳嗽兩聲：「亂步，今天耽誤了一點時間，明天再給你買。」
男人也沒想到，只是稍稍晚了那麼一點，那個限量零食就全賣光了。
披著偵探小鬥篷的黑發少年叉腰，像一只氣鼓鼓的小貓在吵鬧。
「名偵探大人倒是要看看，究竟是什麼事耽誤了我的零食！」
「亂步。」福澤諭吉無奈地叫了一聲他的名字。
江戶川亂步已經拿出一副樣式古舊的眼鏡戴上，盯著福澤諭吉瞧。
「超推理——」
然而，黑發少年一直眯著的狹長雙眼卻漸漸睜大，露出色澤好看的碧綠眸子。
「居然是……」
「亂步？怎麼了？」福澤諭吉注意到他的不對勁。
「……」江戶川亂步竟然沒有再糾纏於沒買限量零食的問題了。
他一聲不吭跑回桌子前，拆開一袋薯片嚓嚓鼓著腮幫子使勁嚼，卻似乎比一開始更加不高興。
很顯然亂步的現在的反應不太正常，福澤諭吉有些擔憂。
但既然對方不想說，大家長選擇尊重他的個人想法。
福澤諭吉返回茶室後，江戶川亂步終於扔開了薯片袋，把頭上的偵探帽拿下來，氣哼哼地趴在桌面上。
碧綠的眼眸微微睜開，宛如漂亮的寶石，而此刻，寶石裡滿滿地盛著控訴。
還有隱約的委屈巴巴。
「大壞蛋，」他小聲嘟囔，「明明都……」
「反正亂步大人才不會去主動找她！」
……
吃了新口味魚干的茶茶心情算得上不錯，快回到鐳缽街時變回了人類的形態，不緊不慢走著。
藍白的衛衣在小少女身上有些寬松，卻恰到好處，衣擺比中原中也身上的略長，襯得她十分嬌小。
不遠處有嘈雜的叫嚷聲傳來。
茶茶抬眸，前方是一個廢舊診所，距離門口一小段距離的地方，兩個「羊」成員臉色很差地匆匆跑了，像是十分心虛。
而他們拋在身後的，是一個簡易擔架，上面躺著斷了腿的志田。
「別走，你們別走！」志田滿臉恐慌地大叫，「你們走了我怎麼辦？」
然而那幾個同伴聽到反而跑的更快，就跟後面有什麼可怕的東西在追他們一般。
人影都沒了，志田不甘心地紅著眼繼續喊，聲音開始嘶啞。
親眼看到這一幕，茶茶並不感到奇怪。
作為世界，茶茶所見到的不可能都只是光明的那一面，人類的劣根性從來不曾消失過。
沒有了價值只會造成拖累的志田，被「羊」拋棄是意料之中的發展。
畢竟「羊」本來就是一群自私的人啊。
「真是可憐呢。」有人這樣感嘆。
茶茶看過去，診所門口出現了一名穿著白大褂的男人。
他臉上有胡茬，看起來似乎只是個頹喪的大叔，但是茶茶卻若有所思望了他好幾眼，才慢吞吞別開視線。
「醫生，醫生你救救我，治好我的腿。」志田眼睛驀地一亮，伸手想要抓住森鷗外的白大褂。
森鷗外非常「恰到好處」地避開了，一副很是無能為力的沉痛樣子：「真是抱歉，鄙人的醫術淺薄，無法治好你的腿。」
志田痛哭流涕起來：「醫生，救救我吧，能治好的，一定能治好的。」
森鷗外搖頭嘆氣：「這樣程度的傷勢，恐怕只有治愈類的異能力才有希望吧。」
志田目露絕望，治愈類異能力者？他怎麼可能找得到！
「連路都走不了，只能待在這裡等你的同伴回來了吧。」森鷗外露出憐憫卻冰冷的表情說。
他轉身，回了廢舊診所。
深紫的眼眸最後一眼，若有若無掃過茶茶的方向。
「他們怎麼可能回來！」志田大吼，又很快變得慌張恐懼起來，「不，不，醫生你不要走！」
沒有人管他的話，他一定會死在這裡！
診所裡的醫生沒有回應。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斷腿的打擊，被同伴拋棄，加上對死亡的強烈恐懼，志田神經質地念叨。
當他看到不遠處的茶茶時，呼吸急促，猶如抓住了溺水的稻草，緊緊的不肯撒手：「救救我，救救我！」
他認得茶茶！
對，等回了「羊」，中也一定不會不管他的！
茶茶目光平靜地注視著他。
她知道，她如果救了這個人，診所裡的那個醫生一定會知道。
甚至也許，本就是衝著她來的。
作者有話要說：
不要養肥我啊嚶，會養死的
第16章 喵十六聲
茶茶沒有說話，表情沉靜地朝另一個方向踏出。
見茶茶一開始沒有理會他，志田生怕她就這樣離開了。
而當茶茶的視線從他身上移開時，他徹底陷入恐慌，大腦此刻什麼也想不到，只剩下一片絞成了麻的混亂。
志田忽然有一股強烈的直覺，只有她能救他！
對生存的渴望讓促使他急切地掙扎著從簡陋木板制成的擔架上滾下，用力朝她爬過來。
兩條軟綿綿的腿只能拖在地上，裹滿了塵土。
「救我！救我！」
他已經顧不上任何有關尊嚴的東西，只知道一味地朝茶茶挪動。
雪發金眸的小少女倏然輕輕嘆了口氣。
在志田爬過來抓住她的小腿時，她微微俯身，纖白指尖點在他額上。
「你內心的求救是，想要回原來健康的雙腿。」
小少女指尖泛起柔和的光芒，志田瞪大眼睛，他毫無知覺的雙腿又回歸了自己的控制。
志田胡亂地摸著自己的腿，從一開始的不可置信變為無可比擬的激動。
醫生也治不了的傷，居然真的好了！
沉浸在巨大驚喜中的他，沒有聽到小少女接下來一句聲音輕軟的話。
「請記住，這是你的……求救。」
過了半晌，狂喜的志田總算勉強回過神。
他目光亮晶晶地望著茶茶，沾著鼻涕眼淚的臉上此刻滿是感激和討好：「謝謝，謝謝你！我一定會報答你的！」
茶茶眸色淡淡，仿佛沒有聽到他的話。
志田也不介意，一邊站起來用袖子擦著臉，一邊不停說著謝謝。
「你，你現在要回『羊』嗎？」他期期艾艾地問。
茶茶搖了搖頭。
志田有些失望，向茶茶告別後，朝之前那幾個「羊」成員離開的方向跑了過去。
「小姐把他從深淵裡拽了出來呢。」
穿著白大褂的黑發男人站在診所門口，面上含笑，不知道已經在那裡看了多久。
茶茶的表情實在太平靜，森鷗外竟然在這個過程中沒能捕捉到什麼有用的信息。
他頓了一下，深紫的瞳孔意味深長：「只不過，即便是被拉出深淵的人，一旦安全後松開救助的繩子……」
「說不定就會是另外一張面孔了。」
茶茶終於拿金眸看了他一眼。
「不會的。」小少女平靜地說。
「哦？」森鷗外目露詫異，勾起嘴角，「莫非茶茶小姐認為，被救的人定然會一直心懷感恩？」
「不是。」茶茶搖了搖頭，慢吞吞地說。雪色微卷的發尾輕輕晃動，好似不染塵埃的潔白垂花。
「世界的繩子，是不能松開的。」
一旦松開，也許以為已經安全了，卻不知身下即是深淵。
森鷗外愣了一下，雖然茶茶說的話很奇怪，但森鷗外還是能感覺到其中隱藏的悚然。
這份危險並不是出於小少女的威脅，而是她所告知的話中，更深層次的含義。
森鷗外驀地笑了。
「原來如此。茶茶小姐，」他朝她伸出手掌，嗓音沉緩磁性，「還沒有自我介紹，我是森鷗外，想以港黑首領的身份詢問你……
「有沒有意願，加入港口黑手黨？」
茶茶並不奇怪他知道自己的名字，也不奇怪他爆出來的身份，但是森鷗外的邀請，著實令茶茶有些驚訝。
「茶茶小姐在黑市上被懸賞出了二十六億的高價，據我所知，茶茶小姐背後並沒有其他組織支撐，再加上……」
森鷗外輕笑一聲。
「恐怕要不了多久，會有更多的人知道被懸賞的人是誰。」
「但是，」男人深紫的眸底像是有猩紅的色澤微微閃爍，「再艱難的棋局都有一個最優解。」
茶茶明白他的意思。
目前看來，她的最優解，就是加入港口黑手黨，將這個橫濱最大的黑惡勢力作為庇護，大概會輕松很多。
讓茶茶不明白的是，以她在橫濱命運線中的了解，她以為對方會優先把她換個二十六億。
這個男人恐怕早就猜到她是黑市懸賞上的那個目標了。
所以為什麼會在這種時候邀請她加入港黑呢？
但是再好奇，茶茶也毫不猶豫拒絕了。
世界是不會加入任何一方的。
對於茶茶的拒絕，森鷗外並不感到奇怪，只是遺憾地嘆了口氣。
「一開始我以為茶茶小姐是只會站在光明那一面的人，卻發現推測出了失誤，沒想到剛試著邀請茶茶小姐，就被毫不留情地拒絕了啊。」
「那麼，」他微笑著，語調卻透出種難以言喻的漠然，「看來港口黑手黨就只能把小姐，作為二十六億的懸賞來對待了。」
「真的是非常可惜，其實鄙人是很期待茶茶小姐的到來的。」
茶茶稍稍歪了歪頭。
「森先生，」她像是明白了什麼，篤定地說，「這麼想讓我加入你的組織嗎？」
森鷗外微眯了眯眼。
「明明按照森先生的最優解，把我這個身份不明、可能會造成橫濱局勢變化的懸賞目標賣出二十六億，才是利益最大化的選擇吧？」
茶茶慢吞吞地眨眨眼，精致的小臉面無表情。
「但是森先生的第一個舉動是，邀請我加入港黑。」
片刻難以言喻的沉默，茶茶圓滾滾的金眸裡浮現一絲細微的疑惑，終於吐出了最後一句話。
「森先生，就這麼想得到我嗎？」
「……」
哪怕聽到茶茶如此「過分」的話，森鷗外始終表現得沉穩冷靜，神色難辨。
這個時候的他，並非那個頹廢的白大褂醫生，更像是端坐於港黑大樓裡、那位一切盡在掌握之中的首領。
「茶茶小姐，你說的很對，不過有一點錯了。」
男人似乎有些縱容地笑了笑，幽暗紫眸注視著小少女，看似溫和卻意味深長。
「那確實是目前對我來說的，最優解。」
……
直到離開那間診所，茶茶還是想不通森鷗外是什麼意思。
不過對方心中是真的很想要她。他是認為她才會是利益最大化的選擇嗎？為什麼那麼肯定？
茶茶又思考一會，沒忍住打了個哈欠。
好困。
昨晚壓根沒睡好的茶茶小小地嘆了口氣，彎彎拐拐走向「羊」領地的方向，結果剛路過一個巷子，就被幾雙手猛然扯了進去。
「？」茶茶迷茫地瞅著這五六個緊緊圍著她的人，「有事嗎？」
「你是最近一個月才出現在鐳缽街的？」他們凶神惡煞地逼問。
「是的。」茶茶才點了下頭，這幾個人類眼裡就亮起了貪婪的光，仿佛已經看到二十六億的金錢在朝他們招手。
「你就是黑市懸賞的那個異能力者？」其中一人迫不及待問。
「真要是她怎麼可能會承認。」另一個人還算有點理智，眼神示意，「不管是不是她，先帶走。」
茶茶淡定地凝視他們，小臉認真，嗓音軟糯：「你們現在還可以離開的。」
「你在威脅我們？」這幾個人頓時笑出了聲，不過到底還記得懸賞裡說目標是個「異能力者」，所以也想盡快把茶茶抓走，避免節外生枝。
茶茶無奈，她是真的困，沒有心思跟這些人類待在一起。
正當茶茶指尖微微一動，還沒抬起來，一只手忽然出現，壓下了她的動作。
[打擾一下。]
茶茶側頭，望著這個突然出現在她身邊的粉發男生，又低頭看看被牽住的手，貓兒眼眨巴兩下。
齊木楠雄幾不可見地頓了一下：[不好意思，以防萬一。]
他很快松開了茶茶的手，而那五六個人已經反應了過來，把齊木楠雄和茶茶團團圍住。
「居然有幫手？這小子怎麼出現在這的？」
「別讓他們兩個跑了！」
被一群健壯的成年人包圍，顯得齊木楠雄和茶茶愈發勢單力薄。
[放心，不會跑的。]
齊木楠雄無聲嘆氣，對茶茶說：[你別動，在這裡稍等一下。]
雖然不太明白是怎麼回事，但是雪發金眸的小少女還是點頭，看起來格外乖巧。
想到真相中的反差，齊木楠雄很是無奈。
然後他就不知道從哪裡掏出一根香蕉，瞬移到這群人身後，一連幾下，給每個人頭上都敲了下去。
這些腦子裡做著發財夢的家伙壓根沒有反抗的機會，就紛紛倒在地上。
更別說來逮茶茶換二十六億了。
齊木楠雄敲下去的時候也沒猶豫。
要不是因為這些人，也根本不可能發生後面的事，現在不過是用「香蕉」消除掉他們見過茶茶的記憶而已。
只是出來買個咖啡果凍的齊木楠雄內心很是怨念。
就是因為這幾個人的作死，導致世界意識應付的時候一不小心用力過猛，讓橫濱裂開了。
是真「裂開」。
地上出現一個十幾米寬的巨大裂縫，從鐳缽街附近到商業街，幾乎貫穿整個橫濱。
而齊木楠雄要去買咖啡果凍的店，不偏不倚就坐落在那裂縫上，相當均勻地從中間裂開，一眨眼工夫瞬間結束了作為甜品店的使命。
大老遠跑來橫濱的齊木楠雄眼睜睜看著屬於他的咖啡果凍飛了。
[我也裂開了。]
作者有話要說：
齊木楠雄實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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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喵十七聲
「所以你回溯了時間，立即瞬移過來找到我，又讓那幾個人失去見過我的記憶嗎？」
甜品店裡，茶茶的小臉上充滿驚嘆。
「真的很萬能呢，像卡密薩馬一樣。」
[不，要說是神明，你更像才對吧。]
終於買到咖啡果凍順帶拯救了一次橫濱的齊木楠雄坐在茶茶對面，心滿意足的他渾身都仿佛飄起了小花花。
[我只是個普通人而已。]
「唔……」茶茶想了想，托著腮的她困得索性趴在桌子上，眯縫著貓兒眼瞅著齊木楠雄，「對了，還要多謝你的傘。」
她跟齊木楠雄是見過面的，那時候在即將到來的暴雨中，他用風狀似無意地給她吹來一把傘。
「因為覺得你應該不太希望正面接觸，所以就沒有親自去還給你了。」
[不用謝。]
從自身意志來考慮，齊木楠雄確實不是太想跟世界意識這種特殊的存在產生聯系。
倒不是因為排斥或者討厭。
而是單純因為，秉持著低調做一個普通人原則，一旦跟世界意識有過多的交集，那麼接下來的發展就絕對跟「日常」生活扯不上半點關系。
[畢竟這是世界啊。]
這樣的存在，即便是無意識的對某樣事物稍微多偏愛一點，所能造成的影響也是巨大的。
只不過世界偏愛的人本身就很可能是人群中最顯眼的那個，才不會顯得突兀。
但是對於保持著普通日常的齊木楠雄來說，與世界意識的聯系太過密切，無疑會逐漸打破他所設定的超低存在感。
想像有一天他無論到哪裡都會成為人群的焦點……
[那太可怕了。]
茶茶並沒有覺得齊木楠雄的想法有什麼不對的，甚至贊同地點點頭。
「太過顯眼被很多人圍著的話，一定會很吵吧。」她慢吞吞地眨著眼睛，打了個哈欠，金色的貓兒眼裡頓時蒙上一層朦朧水汽。
[……]
[喂喂，你是真的不在意啊。]
「在意？你是說不想跟世界意識產生聯系嗎？」茶茶茫然地嘟噥一句，眼睛努力眨動的頻率越來越慢了。
「不在意哦，為什麼要在意呢？這是事實吧。」
「因為，聽到的聲音太多的感覺，真的不是很舒服呀。」
「粉頭發的卡密薩馬，要是能覺得舒服點，我也會有點開心呢。」
茶茶軟軟地低語，尾音帶著像是困倦極了的甜糯模糊。
「因為我很喜歡給我的那把傘。」
[……]
[粉發卡密薩馬是什麼形容……而且這描述是不是有點糟糕。]
[嘛，不過算了。這個世界果然是犯規的。]
戴著兩個棒棒糖發卡的粉色短發少年面無表情，他已經停下了吃咖啡果凍的動作，綠眼鏡下的眸子靜靜注視著小少女。
[……我叫齊木楠雄。]
「好的，齊木卡密。」茶茶下巴抵在胳膊上，胡亂地點著小腦袋，眼皮已經闔著睜不開了。
[這稱呼除了簡略一點，還有什麼本質變化嗎？]
[……看樣子是太困了，根本沒聽清我在說什麼吧。]
「對了……既然遇到了，那把傘還給你……」茶茶趴在桌子上迷迷糊糊地伸手摸索一下，然後在桌面上忽然一敲。
齊木楠雄一開始還沒覺得有什麼不對，才挖下一勺咖啡果凍，還沒放進口中，就聽見外面傳來一陣爆炸般的劇烈響聲。
他一抬頭，只見一股巨大的龍卷風裹挾著一個長方形的黑色建築物像拔蘿蔔一樣連根拔起。
那棟倒霉的建築物扶搖直上，在晴朗的空中像喝醉了一樣搖晃。
好好的一棟高大威嚴的樓廈，相當倒霉地被當成玩具般卷來卷去。
至於甜品店裡，所有人呆呆地看著窗外，一片死寂。
「那是……港黑大樓？」良久，有人顫抖著問。
「是，是的吧……」回答的人在懷疑人生。
這發生的場面太詭異，即便親眼看到，大部分人還是感到不可置信。
那可是堂堂港口黑手黨的辦公樓！就這麼大白天一眨眼的工夫，被龍卷風精准拔走了？！
這說出去誰信？
齊木楠雄：[……]
在所有人震驚困惑的時候，他僵硬地，一點一點地扭頭看向小少女。
而趴在桌上已經困得睡著了茶茶像是夢見了什麼東西，精致小臉上一雙秀氣的眉微微蹙起。
[喂，我只是想安穩吃個咖啡果凍而已啊。]
今天的橫濱，真的是格外核平。
迅速用時間回溯回到三分鐘前，在小少女迷迷糊糊說出「把傘還給你」的時候，她剛伸出手，就被另一只溫熱的掌心包裹住了。
茶茶：「……」
茶茶：「？」
她迷迷瞪瞪地睜開眼睛，漂亮的金色眸子氤氳著霧氣，「齊木卡密，怎麼啦？」
同這雙貓兒眼對視一會，齊木楠雄略帶無奈地嘆了口氣：[你睡著後，用龍卷風把港黑大樓拔起來了。]
「啊……然後呢？」
[然後，它飛了。]
「……是這樣子啊，對不起。」
茶茶揉著眼睛，上半身從桌上起來坐直，「我本來是想用風把傘卷過來的，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你就是那樣把傘借給我的。」
「但是不小心夢到了一個今天才遇到的人。」
[遇到的人？]
「嗯，是個穿著白大褂的醫生，」茶茶軟乎乎地打了個哈欠，睫羽沾上幾滴眼淚，「很喜歡玩角色扮演，尤其是金發紅裙的蘿莉。」
「然後他……」茶茶糾結了一下，「想要把我哄騙進他的套裡。」
[……聽起來是個變態。]
「還好。」茶茶又沒忍住打了個哈欠，抬手繼續揉眼睛，「我會盡量忍住不睡覺的。」
小少女努力睜大貓瞳，渾然不知眼睛一圈已經被揉得泛起薄薄淺紅，看起來就跟剛哭過似的。
不知怎麼的，齊木楠雄忽然想起第一次見到她，毛色雪白的小奶貓蹲坐在街角，明明淡定得不像話。
但是耳尖微抖睜著圓潤的眼瞳瞅過來時，卻仍然像一團小小的、委屈巴巴的白色絨球。
齊木楠雄沉默一會，伸手向她的腦袋。
茶茶以為他會像中原中也那樣揉她的頭發，但是對方並沒有，而是力道溫柔地摸了一下她的頭頂。
[想睡就睡吧。]戴著綠眼鏡的粉發男生表情平靜地說，[不用擔心。]
茶茶怔了怔，抬起小臉看他。
「但是……」
[我會看著的。]
茶茶凝視齊木楠雄一會，燦金的貓兒眼輕輕彎起，在落地窗斜進來的陽光下，呈現出像是盛滿了蜜糖的色澤。
於是，世界在另一只粉發卡密薩馬的身旁安然睡去。
[明明身為世界意識，就算什麼也不管都沒關系，仍然選擇醒過來了啊。]
齊木楠雄看著乖乖巧巧閉著眼睛的茶茶，心情平靜而帶著了然。
[呀咧呀咧，最後還是主動產生了聯系。]
[果然沒辦法放著不管。]
……
睡醒後的茶茶格外開心。
雖然只是淺眠，但是非常放松。
吃到咖啡果凍的齊木楠雄也不可能一直待在橫濱，在離開時，茶茶把身上最後一包小魚干遞給了他。
[給我的？]齊木楠雄一愣，剛要拒絕，就聽到茶茶說——
「這是世界的禮物。」小少女歪了歪頭，滿臉認真。
「今天齊木卡密拯救了兩次橫濱呀。」
齊木楠雄頓了頓，眼底閃過一絲細微的笑意。
[不，我只是看著這個世界睡了一覺。]
送出最後一包小魚干，茶茶有點點戀戀不舍，在粉發的卡密薩馬離開後，茶茶站在街邊思考起來。
接下來是去哪裡呢？
回「羊」？
忽然，她看到人群中一抹赭色一閃而過。
中也先生？旁邊的那個是太宰先生？
按照常理來說，相當厭惡港口黑手黨的中原中也是不會這樣和平地跟太宰治待在一起的。
茶茶想了想，覺得兩個人應該是有事要辦，決定不叫他們。
誰知太宰治對視線敏銳到可怕的程度，他一偏頭，准確地捕捉到身上目光的來源處。
「你這家伙又想干什麼？」太宰治突然停住腳步，中原中也擰眉，頗為不爽地睨著他。
今天一路上他算是明白這個可惡家伙的麻煩程度了。
簡直像一條蹦跶個不停的欠揍青花魚！
「中也君，我猜，」太宰治忽然露出燦爛的笑容，「你應該不想讓小姐知道，你在跟港口黑手黨合作調查什麼吧？」
「但是怎麼辦呢，小姐現在看到你了哦。」
作者有話要說：
某曾被迫害的港黑大樓：我飛了，飛得好高好高。
（注：西門小恨恨語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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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喵十八聲
聽到太宰治說茶茶在附近，中原中也心髒猛地一縮，本能背過身戴上衣服兜帽擋住臉。
仿佛做賊一樣心虛。
他確實是不想讓茶茶發現他在跟港黑的人合作。
不過跟不願意告訴「羊」的理由稍微有些不同，中原中也單純不希望茶茶參與進這件與她沒有直接關系、但卻很大可能產生危險的事裡。
她是應該被保護著的。
在第一次遇到茶茶的時候，中原中也就有這樣的想法。
「小矮子慌了？」太宰治摸了摸下巴，笑得不懷好意，「還真是膽小啊。」
「不過，現在小姐好像沒有工夫搭理你了呢。」黑發鳶眸的少年目光倏然微微一沉，語氣沒有什麼變化。
「什麼……？」中原中也一驚，立馬扭頭，就看見茶茶被一群人堵住了。
這還得了，中原中也立馬把要躲著茶茶這回事扔到一邊，周身浮現隱隱的紅光，一眨眼就迅速大步過去。
看著赭發少年衝過去的背影，太宰治挑了下眉，若有所思。
「小姐原來是被『羊之王』所偏愛的那只『羊』啊。」
要是換成「羊」的那幫人，雖然中原中也看到了還是大概率會上去幫忙撐腰，但絕不會急切到這種程度。
急切到在跟港黑進行重要調查的特殊情況下，連稍微等幾秒旁觀事態都不肯。
不過出現了這樣特殊的存在，恐怕也會讓其他把控著「羊」的成員格外不滿吧。
想到這裡，太宰治露出了饒有興趣的神色。
而那邊的茶茶，看著眼前這五六個把她團團圍堵住的熟悉面孔，也難得感到一陣無言。
怎麼又是你們？
沒錯，就是之前那群想抓走茶茶，結果被齊神敲腦袋消除了記憶的家伙。
這幾個滿腦子心心念念著只有二十多億財富的人類，在不到三個小時的時間，又走了老路，做出相同的舉動，問出相似的問題。
「喂，你就是最近一個月才出現在橫濱鐳缽街的？」
只不過跟之前不一樣的是，他們都在不約而同地揉著後腦勺，一臉齜牙咧嘴。
「是的。」茶茶也用了跟之前一樣的回答。
「嘶……頭怎麼這麼痛……」
「不管了先把她抓回去吧，其他的回去再逼問。」
幾個人眼裡閃爍著貪婪的光，向茶茶逼近，眼看就要碰到茶茶。
結果還沒來得及做出什麼動作，就被突然出現的赭發少年全毫不留情踹了出去。
「中也先生？」茶茶眨了眨眼睛。
中原中也雙手插著兜，語氣隨意地應了一聲，「他們是什麼人？」
倒在地上的人還想掙扎，被中原中也一腳踩上去。
茶茶正要說話，肩膀上忽然一重，太宰治不知道什麼時候也過來了，毛茸茸的黑色腦袋壓在她身上，格外親昵的樣子。
「應該是聞著二十六億懸賞的味兒聚集過來的鬣狗哦。」太宰治笑眯眯地說。
「哈？」
中原中也眉心一蹙，腳下一用力，帶頭的那個人被踩斷了肋骨，頓時發出痛嚎。
然後茶茶和太宰治就站在一邊看著赭發少年暴打這幾個人的場面。
那叫一個慘不忍睹。
「小矮子的暴力碾壓也太沒有美學了。」
太宰治一邊毫無同情心地圍觀這群人被踹得嗷嗷慘叫，一邊滿臉嫌棄地嘖嘖兩聲。
茶茶有些遲疑：「太宰先生和中也先生應該是有事要做吧？這樣逗留沒關系嗎」
「沒關系哦，畢竟小姐是超特別的小姐，花費時間在小姐的事上很值得呢。」
太宰治站在茶茶身後，狀似親昵地蹭了蹭小少女的頸窩，鳶色的眼眸微深，「而且，他們對小姐下手，我也不是很高興哦。」
「嗯？」茶茶疑惑地側頭看他。
那絲危險的感覺很快散去，太宰治恢復了微笑，食指抵在唇邊。
「因為，明明該綁走小姐的人是我才對嘛。」
「……太宰先生，這個想法不太好。」茶茶面癱著小臉委婉地說。
「誒，但是我真的很想把小姐綁走呢，」太宰治拖長尾音，露出了撒嬌般的表情，「把珍寶一樣的小姐藏到一個誰也不知道的地方。」
「啊，那一定是相當美妙的體驗。」太宰治眼睛裡又亮起了小星星。
茶茶無情地伸手把太宰治毛茸茸的腦袋推到一邊：「太宰先生，有點癢。」
「誒誒，小姐難道是嫌棄我了嗎？」戲精的太宰治立馬表演出了幽怨的神色。
茶茶：「……太宰先生，你開心就好。」
那邊的暴揍仍然還沒有結束，茶茶看著看著，都有些同情這群求財的倒霉人類了。
這下別說錢，半條命都沒了。
赭發少年的武力值對於這些人根本連異能都不需要用上，就足以進行一場徹底的鎮壓。色澤張揚的發絲隨著飛揚，澄澈的藍眸肆意明亮。
中也先生的身上，有著相當明亮的顏色呢。茶茶心想。
非常適合他。
「小姐。」太宰治忽然叫了她一聲。
茶茶歪了歪頭：「怎麼了，太宰先生？」
黑發鳶眸的少年定定注視著她，忽然提起唇角，纏滿繃帶的手臂自身後攬住她的腰。
「小姐。」他挨著茶茶的臉，又叫了她一聲，嘴唇幾乎要碰到茶茶的耳廓。
接下來的低語也就這樣毫無阻隔地直接進入茶茶耳中。
是只有兩個人才能聽到的喁喁私語。
「吶吶，看著我嘛。」
他的聲線軟得甜膩，像裹上了能拉成絲的蜜糖，誘惑著眼前獨一無二的的珍寶。
「難道我不好看嗎？」
茶茶：「……」
「喂！你這家伙，在干什麼！」
一直注意著小少女這邊的中原中也立馬發現了不對勁，怒而過來想將黑泥一樣黏糊在茶茶身上的太宰治踹走。
太宰治輕巧一蹦避開，他的武力方面是沒辦法跟中原中也抗衡的。
「中也真是沒有眼色，又來打擾我跟小姐的獨處。」
「哈？你腦子壞了？這算什麼獨處。」中原中也不屑嗤笑，又放緩神情看向茶茶，「以後離這種一肚子壞水的港口黑手黨遠點。」
「呵呵，沒有腦子的矮子當然是不會懂的。」太宰治保持著微笑，反唇相譏。
「小姐跟你這種矮子待在一起真是太侮辱小姐了，可憐的小姐，不得不跟中也這樣除了武力一無是處的人虛與委蛇。」
「哈？體術弱得要死的港口黑手黨也配說這種話？茶茶是『羊』的人，別想覬覦她啊混蛋！」
茶茶默默聽著兩個人就這樣吵起來了，吵起來了……
這吵得是不是太容易了點？
啊，到底第一句話是怎麼吵起來的？好像記不起來了。
太宰治忽然發出一聲意味不明的輕笑：「中也到底是真的認為小姐是『羊』的人，還是……」
「只是為了把她圈在『羊之王』的，領地上呢？」
中原中也忽然沉默下來。
氣氛驀地靜止，卻並沒有絲毫平靜的意味，反而更像是一根繃緊的線，帶著下一秒就要崩斷的岌岌可危。
赭發少年鈷藍的眸子不自覺看向茶茶。
這一刻，審視自己的內心，他的確實產生了一絲無法忽視的猶疑。
真的不是因為……嗎。
而突然又成為被兩雙眼睛盯著的中心，根本沒明白前因後果的茶茶著實有點懵。
為什麼都看著我？
這氛圍屬實詭異，要是茶茶此刻是小奶貓形態，說不定都忍不住炸了毛。
喵喵喵？茶茶明明什麼也沒做。
作者有話要說：
【黑匣子】
……占有欲。
第19章 喵十九聲
「中也先生，太宰先生，你們不是有事要去做？」
眼看著這兩個人仍然保持盯著她一副等她發表意見的架勢，茶茶終於忍不住出聲問出這個問題。
「啊……」沉浸在一頭亂麻裡的中原中也醒過神，不自在地抓著頭發咳嗽兩聲。
余光瞥兩眼小少女，見她顯然並沒有明白他跟太宰治爭吵的內容，中原中也既松了口氣，又隱隱浮現一點奇怪的失望。
而太宰治也仿佛什麼也沒發生過的模樣，就像剛才挑起危險話題的人壓根不是他一樣。
「我們要去游戲廳哦，」太宰治若無其事地微笑著發出邀請，「小姐要不要一起？」
茶茶點了點頭。
之前無形繃緊的氣氛一下子消失了。
人類果然是很難懂的生物，她還有很多需要好好觀察學習的地方。茶茶不禁心想。
不過……直到走進一家人員繁多的嘈雜游戲廳，茶茶才反應過來。
等等，你們不是有重要的事要辦嗎？為什麼辦事要跑來游戲廳？
太宰治：「因為中也打游戲輸了的話，就要做我的狗呢。」
「混蛋，我什麼時候答應過！」中原中也差點捏爆游戲手柄。
茶茶默默地坐在一台空著位置的游戲機前，等著兩個人吵完。
「不會玩嗎？」中原中也卻注意到她在發呆沒有動作。
茶茶搖了搖頭，眨著貓兒眼仰頭瞅他。
中原中也：「那我……」
話還沒說完，太宰治就又開起了嘲諷技能：「莫非中也想教小姐？誒，以你的腦子真的能教得了小姐嗎？」
「哈？閉嘴啊你這家伙，打游戲這件事絕對能把你踩在腳底啊。」
「呵呵，輸了就乖乖做狗，不要厚著臉皮糾纏小姐了。」
茶茶：「……」
太宰先生和中也先生，相性到底該說是好還是差呢……
還有，太宰先生，你拉仇恨的本事真的很強。
眼見著兩人快吵得不可開交，游戲廳裡其他人都看過來了，茶茶面癱著小臉，無奈地嘆了口氣。
幸好世界不會覺得丟臉。
還有，吵架可以不要每次都帶上我嗎？茶茶真的很無辜。
忽然，游戲廳的大門打開，走進來兩個人，茶茶看了一下，拽了拽中原中也的衣角。
中原中也立馬停下跟太宰治的無意義爭吵：「怎麼了？」
「中也先生，白瀨和柚杏他們來了，」茶茶直接地說，「應該是來找你的。」
中原中也一愣，果然，柚杏和白瀨兩個人正站在游戲廳門口處，四下張望，像是在找什麼人。
中原中也嘶了一口冷氣，立馬毫不猶豫蹲下來戴上衣服兜帽，一副想要避開的模樣。
茶茶覺得這反應還挺眼熟的。
她想了想，看了看自己身上跟中原中也近乎同款的衣服，也學著他的樣子戴上兜帽遮住頭發。
太宰治卻在這個時候眯了眯眼，露出了不懷好意的表情。
像一只下一秒就要做壞事的黑貓。
「喂，中也君，這些人是不是來找你的？」他故意抬高嗓門。
「喂！你！」中原中也差點要跳起來。
「中也？」白瀨和柚杏很快就注意到這邊的聲音，小跑過來。
「啊。」既然躲不開了，中原中也站起身，面對「羊」的成員露出一貫沉穩嚴肅的神色。
「找我有什麼事？」
然後，茶茶就在旁邊聽著白瀨和柚杏對著中原中也的一頓抱怨催促，中心意思是希望中原中也快點去救因為偷酒喝而被港口黑手黨抓起來的一群「羊」的成員。
「我不是說過，以後不要再去對岸倉庫偷酒了嗎？」中原中也深深皺眉，「那裡是港口黑手黨的地盤。」
「中也，別管那麼多了，反正你那麼厲害，快去救省吾和晶他們……」白瀨和柚杏有點心虛，但又很快理直氣壯。
「中也，我們聽說了一些消息，你不會是投靠港黑，不想去救省吾他們了吧？」
白瀨滿臉懷疑，柚杏欲言又止，中原中也頓時驚愕地愣了愣，堅決否認。
「喂，你們從哪裡聽來的，根本沒有這種事！只是有些事情……」
「那中也為什麼不馬上去救他們？」白瀨懷疑地問。
中原中也擰眉，臉色很不好看。
白瀨和柚杏的內心根本不信任中原中也這位始終支撐著「羊」的羊之王。
茶茶嘆了口氣。
「中也先生，雖然你沒有犯錯，」穿著藍白衛衣的小少女抬頭出聲，「但是再解釋也是沒有用的。」
「因為他們從一開始就不打算相信你，所以無論你說什麼，他們也不會相信。」
小少女的嗓音平靜軟糯，沒有絲毫額外的語氣，宛如在敘述一件普普通通的事實。
「……」聽了茶茶的話，中原中也面色復雜，竟然真的沉默了。
而盡管沒有相信中原中也的話，但是當對方真的放棄解釋，反而讓白瀨柚杏兩人開始不安。
「怎麼是你？」看清茶茶的柚杏叫出了聲。
白瀨看到茶茶，頓時皺眉很是煩躁：「你跟中也待在一起的話，為什麼不勸中也？你也是『羊』的一員不是嗎？」
被突然一口鍋甩上來的茶茶：「……」
唉，不想給一個眼神。
「你們作為『羊』的核心成員都影響不了的事，」但是本著世界對人人平等看待的原則，茶茶還是略帶好奇地耐心出聲反問。
「為什麼會認為我就一定能影響呢？」
白瀨心想，你這不廢話，也不看看平時中也對你是什麼態度。
「噗。」就在這個時候，太宰治笑了一聲，在白瀨和柚杏看過來時又懶洋洋地說，「抱歉抱歉，但是沒忍住。」
他露在繃帶外的那只鳶色眼眸暗了下來，像蘊著某種濃稠的黑暗。
「明明是因為你們自己無能而做不到的事，卻想要推給小姐。」
「這種連小孩子都用不上的手段，就算是想要投靠港口黑手黨，港黑也不屑收這種廢物呢。」
嘲諷力MAX的話，就這樣被太宰治輕描淡寫地劈頭蓋臉扔到他們臉上。
白瀨仿佛被當場打了一耳光：「你！」
「你是那個河裡的人！」柚杏指著太宰治喊了起來，她對這個人印像很深。
在河邊的時候，明明對方長相無害，也一直笑著，但柚杏就是覺得這個人看著她的眼神是空的。
那是根本沒把她這種人放在眼裡眼神。
而分明應該生氣的柚杏卻對這個人有股莫名的隱隱懼怕。
「你們見過？」中原中也看看退縮的柚杏，又看看一臉事不關己的太宰治，臉上浮現疑惑。
「見過的哦。」太宰治像是想起什麼，有些愉悅地勾起嘴角，「說起來，我跟小姐的第一次見面，這位柚杏就在場。」
「唔，讓我想想，當時這位柚杏小姐是在做什麼呢？」
「啊好像想起來了，是在對——」他慢悠悠拖長了音調。
「沒有！」柚杏緊張地打斷了他的話，瞄了一眼中原中也，「什麼也沒有！」
「可是我還什麼都沒說。」太宰治攤手，表情漫不經心，「這算是……不打自招？」
「你們當時在做什麼？」中原中也察覺到不對勁。
「就是……提醒新成員幾句話。」見實在瞞不下去了，柚杏支支吾吾，還想避重就輕。
而中原中也只是沒有太宰治多智近妖，卻不是蠢，很快從她心虛的表情中領會了其中的深層含義。
赭發少年的臉色頓時黑沉下來，鈷藍的眸中像醞釀了將要壓下來的風暴。
柚杏被嚇住，這種表情中原中也只會用來對著「羊」的敵人，從來沒有朝他們露出來過！
「中也……」柚杏伸手想要挽中原中也的手臂。
中原中也毫不猶豫抬手避開！
「你們先走吧，這件事回去再說。」中原中也強忍怒氣，神色也因此而格外冷漠。
到底這裡還有港口黑手黨的人，而且現在的情況也不好慢慢處理。
太宰治一副明顯滿臉看戲的幸災樂禍模樣，中原中也看到了，難得沒做出什麼反應。
「為什麼要這樣？」柚杏忍不住提高聲音，委屈的同時，更多的是從未有過的慌亂。
「回去。」中原中也很少如此強硬地對他們用命令的語氣說話。
「……」
「茶茶，我們走吧。」中原中也握住茶茶的手腕，率先走向游戲廳門口。
沒必要再待下去了。
茶茶眨了眨圓潤的貓兒眼，什麼話也沒說，乖乖跟上。
「中也！」
身後傳來喊聲，中原中也沒有回頭，牽著茶茶的手大步離開。
太宰治輕嘖一聲，用戲謔的淡淡目光掃了白瀨柚杏一眼。
「連唯一剩下的優勢都這麼差勁呢。」
太宰治跟著不緊不慢離開，而沒有中原中也作為倚仗，白瀨並不敢真的對港口黑手黨的人動手。
只能一腳踢翻了旁邊的座位無能狂怒。
他被太宰治那輕飄飄的一眼看得惱怒又煩躁。
而柚杏垂著頭，捏緊了發白的手指，一時間沒心思去安慰白瀨。
眼前閃過的全是中原中也的冷硬態度，她頭一回這麼恐慌起來。
中也難道真的會……拋棄羊？
作者有話要說：
【黑匣子】
……沒保護好她。
第20章 喵二十聲
「中也先生？」出了游戲廳，茶茶歪著腦袋喊他一聲。
小少女的金眸明亮清澈，宛如盛著最干淨的光彩，兩綹雪色的發絲搭在臉頰兩側，望著他的樣子乖巧又甜軟。
中原中也垂頭看她，心頭倏然湧起一股懊惱。
在一個月前的那一天，成功把世界上最獨一無二的貓領了回去。
當時連他自己都不可置信，甚至隱隱覺得，那是他八年來運氣最好一天。
可是……
「中也先生在愧疚嗎？」茶茶凝視他一會，似乎得出了結論，「不需要這樣。」
她從來沒覺得自己受到了欺負，也沒人能有本事欺負得了她。
中原中也抿了抿唇，茶茶注意到，大概是擔心她多想，他勉強放輕松了表情，但是眼底沉重的情緒並未散去。
茶茶覺得，這雙鈷藍的眼眸，應該盛著的是純粹明朗的東西。
中原中也還握著她的手腕，大概是尚且沉浸在情緒中忘了松開。她想了想，反手握了回去。
被忽然握住手指的中原中也一愣，總算回過神來，臉騰的一紅：「這，這是什麼意思？」
小少女柔軟纖白的手指攏著他的手，掌心相貼，完全感受到這份親昵溫度的中原中也有點結結巴巴。
「中也先生，」茶茶稍稍湊近他，把他的手放在自己頭上，「這樣會高興點嗎？」
小少女眨巴著貓兒眼，像是在觀察著他的反應。
中原中也怔了一下，藍眸定定望著她。
「你這是，」他低聲問，似是確認著什麼，「在讓我高興嗎？」
仿佛少年被柔軟疏離的貓尾不經意卷了下腳踝，而少年屏住呼吸小心翼翼確認著這份突然而至的驚喜，生怕一不小心嚇跑了它。
茶茶點頭，腦袋乖乖頂著中原中也的手掌：「因為中也先生好像很喜歡揉我的頭。」
她軟軟地道，「這一次就同意中也先生摸了。」
見中原中也還在定定注視著她，茶茶又立馬小聲補充：「還是隔著兜帽摸吧。」
中原中也哭笑不得，之前的沉重情緒仿佛也散去了。
「都出來了，怎麼還帶著兜帽。」他順手把茶茶的衛衣兜帽拉開。
雪一般純白漂亮的微卷長發垂落下來，在陽光下染上淡淡的金。
小少女身上的衣服跟他是同款。中原中也看著，心中忽然有種滿足感。
他忍不住翹起嘴角，鈷藍的眼眸重新染上明亮張揚的色彩。
「笨蛋。」他揉了揉茶茶的頭發，哼笑著說，「想讓我高興，這可還遠遠不夠啊。」
「哦……」
茶茶將他的反應盡收眼底，心想，可是中也先生這明明應該算是高興起來了吧。
「中也又趁著我不在，用髒兮兮的手碰珍貴的小姐了。」太宰治酸溜溜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中原中也咬牙切齒：「你這混蛋——」
茶茶瞅一眼中原中也的表情，面癱著小臉嘆了口氣：「太宰先生，別再說了。」
「中也先生真的會揍你的。」
「誒，」太宰治眨了眨眼，把一張好看的臉湊了過來，「小姐會心疼嘛？」
「受傷會很痛。」
「不是有小姐在嘛∼」
披著寬大黑風衣的少年用理所當然的語氣拉長聲音，頗有些……恃寵而驕的味道。
吃准了她會給他治療？
茶茶面無表情：「……但是太宰先生真的每次都能把求救說出口嗎？」
太宰治難得被噎住：「……」
太宰治這幅猝不及防吃癟的表情太難得，中原中也迅速抓住機會大肆嘲笑了一番。
接下來關於調查荒霸吐和港黑先代首領復活的事不可能中斷，而發生了游戲廳的衝突，中原中也是不可能放心把茶茶單獨送回「羊」了。
但是帶在身邊，中原中也又不想讓茶茶卷入這次的事件。
「中也先生很厲害，力量強大得甚至有些像神明呢。」茶茶安慰，「我相信中也先生會保護我的。」
很顯然，現在中原中也也不可能安心讓茶茶一個人待在外面。
畢竟不到一個小時前，茶茶才被衝著賞金來的一群人圍堵過。
與其讓中原中也提心吊膽，茶茶覺得還不如跟著一起。
聽到「神明」兩個字，中原中也愣了一下，不過重力操縱在別人眼裡確實是相當bug的異能力了。
「絕對會保護好你的。」
赭發藍眸的少年堅定而自信地揚起眉毛，不會有人懷疑他說出的這句話。
「所以，發生什麼就站在我身後啊。」
……
有中原中也和太宰治這兩個人合作調查一件事，幕後造成這一切的真凶很快被找了出來。
「茶茶，你先待在這裡，等我們出來。」工廠外面，中原中也囑咐。
茶茶對於中原中也的安排並不感到驚訝，畢竟她的外表太具有欺騙性了，實在不像擁有能力的人。
「不全是小姐以為的那樣呢，」太宰治仿佛洞悉了茶茶的想法，「更主要的是因為——」
「沒有人會舍得讓珍寶蒙上污穢的血。」
茶茶歪了下腦袋。
「小姐，一會見哦。」太宰治歡快地揮著完好的那只手，不像是要去面對敵人，倒像是要去旅游。
茶茶沒有問他另一只打著石膏的手臂是怎麼受的傷，從一開始見到面就沒問過，仿佛根本沒看到那只違和的手臂。
太宰治也沒說。
壓根就沒有傷的手臂，自然不需要多說。
「是個很強大的敵人呢。」目送兩人進了廢舊工廠，茶茶似乎感受到什麼，若有所思。
不過那是太宰先生和中也先生的敵人，而世界知道他們不會在這裡停下腳步。
「所以說，命運果然是既麻煩又好用的東西。」茶茶坐在大石頭上，腦袋越來越低，越來越低。
「好困……」
希望睡著了不要夢到奇怪的東西，也不要不小心又做出上次差點滅了橫濱的行為。
唔，實在不行齊木卡密應該也能預知到。
然而心裡想著別出意外，茶茶卻像是立下了一個flag。
只不過這回倒霉的不是橫濱。
熟悉的吸引力拽著她下墜，比上回更加強烈。茶茶這回有所准備，總算捕捉到一些意外的信息。
「沒有世界意識的世界？」
茶茶有點驚訝。
一般來說，世界和世界意識是同一個意義，不會是分開的，只有世界沒有世界意識的情況，幾乎不存在。
所以這個世界有問題？
茶茶慢慢睜開眼睛，忽而一頓，面癱著小臉盯著眼前困住她的籠子——
嗯，有問題，絕對有問題。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不太舒服，撐不下去了orz，就寫到這裡了。
感謝以下小天使的寵愛∼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Paradise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茉余 6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21章 喵二十一聲
茶茶確信自己在睡夢中被拉入了另一個世界，而且這種熟悉的感覺，很可能跟上次是一樣，是在游戲裡。
四周的光線比較昏暗空曠，僅能勉強看清面前泛著金屬光澤的籠門。
而在整理完腦海中所獲取的比上次更加明顯的信息後，茶茶有些無言以對。
她被拉過來的原因比預想的簡單許多，因為這裡是一個缺少世界意識的世界，而她就是一個寶貴的世界意識。
如同磁鐵會兩極相吸，越缺失什麼就越會渴求，沒有世界意識的世界像是一片急需甘露的干裂旱地。
茶茶就是因此意外被如飢似渴的世界殼子吸了過來。
……所以為什麼兩次都是游戲？還是說這個很有十八禁味道的游戲有什麼特別的地方？
茶茶試著伸手拉了拉籠門，材質極為堅固的籠子紋絲未動。
果然打不開。
就在茶茶松開籠門的時候，忽然一聲輕響，周圍的光線一下子全部亮了起來！
有人在這裡？
小少女睫羽抖動一下，再慢慢抬起，總算看清了眼前的景像。
她身處在一個巨大而又精致的金色鳥籠中。
而一頭蓬松卷翹的白色頭發的家伙，正駐足在籠外，紫羅蘭色的眸子漫不經心地落在茶茶身上。
「茶醬，我說過的，用自殘威脅我留下是沒有用的哦∼」少年用甜膩而殘忍的語氣說。
「不聽話的寵物，就只能扔掉了呢。」
他的表情像是在隨便說著一件開玩笑的事情，但是茶茶知道，這個人是認真的。
而在這明亮的光線裡，她也在垂眸的一瞬間，看清了籠子內的場景。
金色的華麗巨籠裡鋪著柔軟舒適的天鵝絨，斑駁的血跡暈開在純白的底色上，格外刺眼。
茶茶也注意到，自己手上還緊緊握著一塊沾血的尖銳瓷片。
應該這個游戲本來就有一個跟她外貌極為相似的可攻略npc，所以白蘭才不會一見到面就發現她不是原來的游戲數據。
每次被拉入這個游戲的時候，茶茶相當於本身的存在直接暫時替代了原來那串設定好的數據。
至於為什麼那串數據構成的npc跟她那麼相似……茶茶有種不祥的預感。
正當茶茶低頭打量著手上的時候，白蘭站在籠外，注視著被困在金籠中的雪發小少女。
「一想到要放棄茶醬，有點可惜啊。」他搖了搖頭，露出惋惜的表情。
「畢竟茶醬的外表，是我非常滿意的樣子吶。」
茶茶還沒反應過來，就聽見人模人樣的人類用歡快的語氣一合手掌：「既然茶醬的外表很棒，那干脆就把下一個游戲裡的角色攻略後，改成茶醬的樣子好了∼」
茶茶：「……」
她敢以世界的名義保證，這個宛如棉花糖成精的家伙一定不會玩什麼正經游戲！
絕對又脫不開用諸如「調♂教」「斯德哥爾摩」之類亂七八糟的不正常方式攻略npc。
一想到自己外表的人被這家伙各種摧殘……哪怕是數據也不行！
想到這裡，茶茶立馬扔掉手裡捏著的破碎瓷片，面癱著小臉望向籠外的白蘭。
「不，」她認真地說，「我拒絕。」
白蘭其實已經發現了茶茶的不對勁，畢竟今天的「茶醬」跟平時有很多地方給人的感覺都不太一樣。
比如……他真的登錄了游戲的話，「茶醬」是不會一直一聲不吭的，快要被調∼教出被斯德哥爾摩綜合征的茶醬，只會依賴白蘭依賴到快要死掉。
「反對無效。」他笑眯眯地說著，蹲身突然扯了一下從籠外一直延伸到籠內的精巧鎖鏈。
這一下子，小少女腳踝上纏縛著的鏈子也跟著叮叮咚咚響了起來。
……變態啊，腳踝上還要鎖這種東西。
對上茶茶金色的貓兒眼，白蘭愉悅地笑了起來。
「對，就是這種眼神。」他勾著嘴角，手指穿過金籠的間隙，狀似輕柔地撫上小少女纖細脆弱的脖頸。
「就是這種其實什麼也不在意的眼神，果然啊，你跟『她』是不一樣的。」
「——你究竟是什麼？」
白蘭看似盈著笑意的眼底是審視和探究，手指微微用力，語氣卻愈發溫柔甜膩。
「吶吶，茶醬∼告訴我吧？」
白蘭在為意外的驚喜而感到有趣，但同時，他的掌控欲也不會讓他放任能威脅到他的未知存在。
「想知道的話，你可以自己進籠子裡來找到答案。」致命處明明被掌握在別人手中，茶茶卻表現得相當淡定。
「哦？」白蘭眯了眯眼，「茶醬想讓我進籠子，是有什麼別的打算麼？」
「那你會不進來嗎？」茶茶平靜地說，嗓音軟糯清甜，在籠子中猶如夜鶯歌唱。
「白蘭先生應該是只相信自己掌握到的真相的……那種人吧？」
幾秒的沉寂，白蘭倏然笑了起來。
「茶醬說的很對喲∼」白蘭冰涼的手指總算從茶茶脖頸上撤開。
他從籠子外意味不明地凝視著這只被困住的「籠中之鳥」。
玩著游戲的白蘭其實並沒有真的覺得用非正常人的手段把攻略角色歪成「寵物」的方式，有多麼有趣。
只不過是打發時間，而他的掌控欲讓他將角色對他的依賴徹底捏在手心。
但現在，嬌小的少女倚在華麗精致的巨大金籠中，幾乎一折就斷的纖細腳踝上牢牢扣著一枚連接鏈子的金屬環。
她垂著眼眸，像是在思考什麼，睫羽稍稍掩住了眼眸漂亮的金色。雪白微卷的長發散落，干淨輕盈如初雪。
只有白蘭知道，這個看起來毫無反抗之力的脆弱小少女，有著多麼平靜冷淡的目光。
甚至只要一想到她被鎖在他的籠子裡，只能任由他掌控，白蘭的心髒就浮現一股難得滿足的愉悅感。
這種情況對白蘭來說有些新鮮。
他真的如茶茶所說的那樣，走進了籠子，蹲下身饒有趣味地審視著茶茶。
——她會不會還有什麼地方是特殊的？
「茶茶醬想要對我做什麼，現在可以做了哦。」他笑眯眯地拉長音調一字一頓，紫羅蘭色的眸子意味深長。
「什，麼，都，可，以，哦∼」
「茶醬讓我高興的話，我是不會反抗的呢。」
你難道想讓我做什麼？茶茶一陣無語。
說做什麼都不反抗，真的信你才有鬼。
不過這也從側面說明，肯定不可能做什麼都沒關系，但是在白蘭所認為的掌控範圍之內的事，就大概率不會有關系。
「白蘭先生，」小少女輕聲說，「你過來一些。」
白蘭·傑索挑了下眉，不過這也正合他意。
籠中鎖著的珍貴鳥兒，自然要更仔細地近距離賞玩一番。
然而他才一靠近，就一個天旋地轉被籠中之鳥壓在身下。
雪發金眸的小少女稍稍壓在他身上，純白的發絲落在他身上，輕得像是一片雪，一朵雲。
只會讓人更想抓緊她一些。
白蘭臉上掛著笑容：「這就是茶醬想做的？」
「但是僅僅這樣，如果茶醬想要逃出去的話，是不夠的呢。」
「我知道。」茶茶平靜地說，「所以……」
「哢噠。」下一秒，白蘭的手腕扣上了熟悉的金屬環。
白蘭這才意識到，她早就自己能將這個金屬環從身上取下來！
「籠中白鳥的話，」小少女的嗓音一如既往的甜軟。
「我覺得，白蘭先生比我更適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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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喵二十二聲
玩家和被攻略者的身份，瞬間顛倒。
白蘭仰躺在地毯上，對著燈光的紫眸半闔，蓬松的卷翹的白發也因為這場意外而有些凌亂。
他的笑容沒有了一開始的漫不經心：「你是怎麼做到的？」
這是游戲，無論如何，也不應該發生游戲npc能擺脫控制將鎖鏈取下來這種事——
除非，她不是npc。
在將白蘭制服住後，茶茶已經退出了這個金色的籠子，並禮貌地把籠門關好。
就像只是一次普通的拜訪一樣。
而在茶茶剛離開的時候，白蘭下意識伸手一抓，只抓到了一手空氣。
茶茶的速度太快了。
她根本就不是普通人。
茶茶眸色沉靜：「雖然白蘭是在問我，但是心裡應該已經有答案了吧。」
「……」
「來到這裡也只是意外，」茶茶的小臉浮現一點細微的苦惱，「不過，抱歉啊白蘭先生，打擾到你玩游戲了。」
「以後應該不會了。」
白蘭彎起嘴角，眼中卻毫無笑意：「茶醬是要走了嗎？真的不想對我做什麼？」
他的語氣仍然是甜膩得讓人發麻，不斷試探著她。
「不想。」茶茶十動然拒，「我對這種走十八禁路線的游戲不感興趣。」
掌控世界的玩法，世界是不會認同的。
隨後，茶茶一扭頭，環顧一圈這個僅有一只華美金籠的空蕩房間，沒有絲毫遲疑地推開唯一的那扇門。
更為空白的亮光灑了進來，白蘭死死盯著小少女逐漸消失的背影。
整個游戲仿佛開始潰散，一切陷入黑暗之前，白蘭深深勾唇，眼下的紫色倒皇冠印記襯出幾分魔魅。
「不，還會再見面的。」
「沒有打出結局的游戲，我是不會同意中途結束的哦。」
……
日光漸斜，闔著眼的小少女坐在石頭上，眼睫下洇出一小灘光影，雪一般的發絲也跟著染上漂亮的粉。
忽然，薄得近乎透明的睫羽顫動幾下，終於睜開，露出一雙氤氳霧氣的金眸。
「要是那個世界有意識，一定也相當頭疼。」茶茶揉了揉眼睛，軟軟地打了個哈欠。
因為那個叫白蘭的人……一定是個相當能搞事的人。
關鍵是，跟太宰先生的搞事還不同，以太宰先生的性格，是不會對毀滅世界這種勞心勞力的事感興趣的。
至於白蘭……emmmmm還是不想了。
希望下次別再一睡覺又過去了，不過怎麼感覺好像對那個世界有了一定的掌控力……
正因為這一部分掌控力，茶茶才輕而易舉在白蘭意料之外地解開了游戲的束縛。
反正，不管怎麼樣，別把她拉過去再承擔一個世界就行。應該世界殼子不至於飢渴到這程度吧？
這麼思考著，倏地，茶茶感覺到了什麼，朝旁邊的工廠看去。
「太宰先生和中也先生……唔，戰鬥結束了麼。」
茶茶進了工廠，便看到碎裂的地面上，躺著一個穿厚厚大衣的長發男人，中原中也和太宰治站在旁邊。
長發男人好像快要死掉了。
赭發少年聽著這個長發男人艱難地說著什麼，鈷藍的眼眸凝著復雜的神色。
茶茶想了想，沒有走過去打擾他們。
……
隨著幕後黑手的死亡，關於荒霸吐和港黑先代首領復活事件就這樣落下帷幕。
但是茶茶清楚，還沒有結束。
或者說，對於中原中也來說，還沒有結束。
中原中也是必定會離開羊的，雖然不清楚究竟是以什麼樣的方式離開，但是，結果大概率是不會變的。
夜晚的月光輕紗一般籠在墨藍的海面上，變成一尾魚的茶茶悠閑地懸在水中間，偶爾劃一下魚鰭。
清涼的海水能讓茶茶舒服很多，她也很喜歡半夜的安靜。
直到她看到岸邊的赭發少年。
此刻的中原中也不像白天那樣鋒芒畢露，而是眉頭微蹙，像是在思索著什麼。
茶茶魚吐了個泡泡，緊接著，海水裡少了一尾漂亮的白魚，岸邊多了一只毛絨絨的小奶貓。
正在想著蘭波臨死前跟他說的話，中原中也忽然感到衣角一沉。
他一驚，扭頭看去，毛絨球般的純白小奶貓正用嫩嫩的爪子勾著他的衣角，試圖爬上去。
「喵。」見他看過來，茶茶貓便輕輕叫了一聲。
「茶茶？你怎麼在這。」看清了小貓，中原中也頓時放松了身體，正要伸手將她抱起來，又想到什麼，臉色一板。
「你又大半夜不睡覺跑出來。」
「喵。」茶茶貓一臉茫然，假裝沒聽懂他的話，仿佛是一只真的無辜小貓咪。
中原中也眯著眼睛盯她一會：「你這家伙……」
茶茶貓才松開他的衣角，他就已經伸手將她抱起來，放在肩膀上。
然而茶茶貓猶不滿足，輕輕一跳，粉嫩的肉墊就踩上了中原中也的腦袋。
頭上頂著一只貓的中原中也：「……」
「喂，別摔下來了啊。」中原中也扶額。
「喵。」茶茶貓勾著他橘色的發絲。
海浪聲連綿層疊，安靜的夜晚仿佛只剩下月色與海面，一人一貓在海邊看著這幅景色。
「……他說我是一個人類。」中原中也忽然沒頭沒尾地自語。
茶茶趴在他頭頂，無聲地甩了下毛絨絨的尾巴尖兒。
「那些話其實，我有些高興，但是……」
中原中也無疑是想要做人類的，他是強大的荒霸吐，但他並不想要做那個從降臨到世間開始便帶來災難與毀滅的所謂神明。
半晌的沉默，就在中原中也以為茶茶不會回應的時候——
「雖然中也先生曾經是荒霸吐，但是現在已經成為一個貨真價實的人類了。」
中原中也感到頭頂一輕，雪發金眸的小少女嘆了口氣，坐在他身旁。
「而且，無論想要成為什麼，都可以去做的不是嗎？命運這種東西，本就該既能用來遵循，也能用來打破。」
而茶茶就是為了這個目的，才會從沉睡中醒來，來到橫濱。
「既然中也先生想要做人類，那麼，」茶茶伸手，碰了碰中原中也的頭頂，「那麼……」
她微微彎起貓兒眼：「中也先生，就一定會是人類。」
中原中也怔了好一會兒，鈷藍的眸子定定凝視著她，忽然回過神，瞪大眼睛。
「你知道我是荒霸吐？你聽到蘭波的話了？」
「沒有，不需要聽到。」茶茶歪了下腦袋，松開中原中也的頭發，「從一開始被中也先生帶走的時候，我就知道，中也先生是荒霸吐。」
中原中也：「……這是怎麼知道的？！」
「看到的。」小少女眨巴著碎金般的眸子，精致如瓷偶的小臉表情淡定，「中也先生身體裡有一團紅黑色的光。」
「……」
中原中也喉結動了動，心情一陣復雜，嗓音有點艱澀。
「不會被嚇到嗎？」
他至今無法忘記，在他初臨在這世上，那黑紅的能量，就造成了一場巨大的爆炸。
如今直徑兩千米的鐳缽街，就是在八年前的那場爆炸中誕生的。
「不會呀。」茶茶不解的視線掃了他一眼，用理所當然的語氣說，「是很特別的顏色。」
明亮的顏色和黑暗的顏色，和諧地集中在一個人身上，不是很有意思嗎？
最起碼茶茶就覺得這很容易讓世界記住。
「……」明明茶茶說的只是很普通的話，甚至嚴格來說不算是誇贊，中原中也卻驀地耳根發燙，不自在地別過視線。
為什麼在小少女的注視下，感覺自己像是從裡到外都被稱贊了一遍啊！
「這樣說來，中也先生也算是神明了……」茶茶忽然想起什麼，略帶好奇地問。
「唔，應該算是吧……」中原中也神色有些不確定，「他們都認為荒霸吐是神明。」
「我明白了。」茶茶點點頭。
你明白？你明白什麼了？中原中也正疑惑，就見小少女在身上口袋摸索一番，摸出一枚硬幣。
她把硬幣合在手掌中，對著中原中也許願：「神明大人，請賜予我無窮無盡的小魚干吧。」
中原中也：「……」
「不行，」赭發少年相當冷酷地拒絕，「就算你是貓也不能再這麼吃下去了。」
「人類形態的時候好歹給我多吃點蔬菜啊！」
「唔……」茶茶小手隨意掩著嘴巴。
「……中也先生這樣想，是不是又在操心了。」
「哈？反正不准只吃零食啊！」
……
而沒平靜幾天，橫濱因為一件事像一個落入火星的□□桶，還沒炸開，卻已經開始噗滋噗滋冒出岌岌可危的煙來。
那個黑市懸賞提高到了四十億，並且，在原來的基礎上，給出了更加詳細的目標信息。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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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喵二十三聲
羊的不對勁表現得很明顯。
茶茶從房間裡出來時，原本滿臉興奮大部分「羊」的成員都一下子不說話了，剩下的一小部分則眼神閃躲，欲言又止。
白瀨不在，柚杏的表情則既得意洋洋又透著忌憚。
茶茶面癱著小臉，仿若沒察覺到不同，只是在轉身的時候，金眸輕輕掃過躲在角落偷眼瞧她的志田。
突然對上茶茶的目光，這個被她治好斷腿的志田心裡一咯噔，艱難地撇開頭。
對不起。
我也不想的，我也很痛苦，我是真的很想報答她……但是白瀨他們根本不相信是醫生治好的，我被逼問得沒辦法了才……
志田心中喃喃自語，努力忽略內心的不安。
我只是說出治好我的人是她，這種事沒關系的吧。
他不停安慰著自己，逃避著湧起的愧疚。
茶茶並不感到奇怪，甚至金眸中毫無波動。
以志田害怕被拋棄的性格，被拽出深淵後放開那條「繩子」，幾乎是一種必然。
那就沒辦法了。
很快，「羊」裡有一個珍惜的治愈異能力者的消息，被「羊」賣了出去。
哪怕在危機四伏的橫濱，異能力者眾多，有治愈能力的異能力者卻仍然是極為罕見。
也是因為「羊」根本不清楚懸賞的事，不然他們更可能會打起把茶茶直接弄走領懸賞的主意。
不過能不能真的抓住茶茶就不太好說了，即使茶茶身處「羊」的基地。
「請您救救她。」有丈夫帶著奄奄一息的妻子，像握住了最後一根稻草，絕望而又充滿希望地望著雪發金眸的小少女。
夕陽下，茶茶側過臉，白瓷般的肌膚落下陰影，眼眸也在這微暗中染上細碎暗金。
「可以。」茶茶說。
不可能被治好的病症在小少女指尖消彌，妻子慘白如紙的面容逐漸染上熟睡的健康紅暈。
中年男人看著小少女，宛如仰望著降下慈悲的神祗。
而後面，又有更多的人來求她治愈自己或者重要的人，有垂垂老矣的富豪，有身受重傷的黑手黨，有天真病弱的孩子。
陷入絕望的他們乞求著，茶茶都滿足了他們。
但是即便如此，也永遠有人沒辦法讓茶茶給予治療。
因為茶茶的行蹤——實在太奇特了，明明人就在鐳缽街，卻始終找不到行蹤。
但是瀕臨死亡或者毀滅的他們，又不得不把全部的希望放在茶茶身上，因為迄今為止，還沒有茶茶無法治療的傷病！
沒辦法的那些人只好去找一開始賣出消息的「羊」，驚訝地發現只要按照「羊」後面賣出的關於茶茶的消息去找，就很大可能找到那個治愈異能力者。
而把持著唯一消息來源的「羊」收獲了更多錢財，僅僅不到一周，已經越發膨脹起來。
面對這一切發展，茶茶平靜得像是在旁觀。
她在等待著事態的繼續發酵。
她清楚，無論現在「書」在哪裡，都一定正在暗戳戳盯著這裡，等待著最好的機會。
而世界……也在等待。
……
「多謝您的救治。」柔和的白光中，血肉模糊的斷臂重獲新生，須發花白的男人拉下衣袖，彬彬有禮地說。
茶茶抬眸，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男人被這一眼莫名看得心髒一緊，卻仍然按照原來的想法朝身後揮了下手。
「嗒嗒嗒。」一瞬間，他身後的一排保鏢舉起槍，黑洞洞的槍口直直對准茶茶。
「這是什麼意思。」面對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茶茶慢吞吞地問。
「小姐的異能力非常好用。」男人笑了起來，志在必得，「對於我們這種人來說，一個治愈異能力者實在是太必要了。」
「放心，我們會給您提供一個非常不錯的生活環境。」
「然後把我囚禁在裡面？」茶茶沒有被蒙蔽，沉靜反問，她想到了白蘭的那個金色鳥籠。
「畢竟您的能力實在是太寶貴了。」男人沒有否認，直到這個時候，他仍然有禮得像在邀請一個客人。
茶茶自然不打算再次成為籠中之鳥。
想要囚禁世界，著實很痴心妄想。
她抬起手指，正准備做什麼，槍聲砰地響起。
下一刻，男人就不可置信看著胸口的槍洞，無力倒在了地上，其他保鏢們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就在一片掃射下躺在血泊中。
唯獨茶茶完好無損，她轉過頭，看向身後。
「太宰先生。」茶茶喚了一聲。
披著寬松黑大衣的少年走近，不緊不慢的步伐卻莫名被他走出一股攥住心髒的壓迫感。
「小姐身邊最近相當熱鬧呢。」右眼綁著繃帶的俊秀少年提起唇角，似笑非笑。
「還行。」茶茶想了想，認真地說。
後面會更熱鬧。
太宰治擺手示意身後的手下們清掃現場，自己則視一地血腥於無物，輕松越過死亡的血肉，來到茶茶面前。
鳶色的眼眸盯了她一會，他笑容漸漸消失，像是在疑惑什麼。
「小姐，你知不知道，再這樣下去，想要抓住你的人只會越來越多，遲早有人會發現你就是那個懸賞目標。」
「不，」他忽然又否定，「小姐你心裡是知道的吧？」
「知道的。」茶茶的回答沒有遲疑，惜字如金。
那些被治好的人，他們有的充滿感激，有的卻妄圖將茶茶禁錮起來成為他們的治療工具。
「就算是知道，小姐也還是要這樣做嗎？哪怕接下來自己身處險境也沒關系。」
太宰治微微眯起眼眸，鳶色的瞳孔裡像是有極為濃稠的陰晦在暈染。
「小姐，就這麼喜歡救贖別人？」
這個時候問出話的太宰治面無表情，語氣平靜，卻有著莫名的尖銳攻擊性。
茶茶隱約覺得，他是在惱火。
為什麼？
茶茶不是很理解，但是並不干擾她把此時的太宰治想像成了一只貓。
一只突然一下子氣得抬起爪子狠狠撓她的黑貓。
哄貓的話就很好辦了。
於是茶茶伸手，輕輕碰了碰太宰治的臉頰。
溫熱微癢的觸感貼在臉頰，太宰治幾不可見地顫動了一下，任由茶茶摸他臉上細小的傷口。
「太宰先生，別生氣了。」茶茶嗓音輕軟，「而且，我不是每個人都救。」
能真正被救的，只有哪怕被拉出深淵，也不松開那條「繩子」的人。
至於那些松開了「繩子」、生出多余貪婪的人類，再過不了多久就能比任何人都明白這個道理了。
小少女指尖有柔和的光漾開，太宰治這幾天被他自己折騰出來的傷很快消失不見，不留任何痕跡。
太宰治頓了頓，表情漸漸變得有些奇怪。
「小姐，你這是在哄我？」
茶茶點點頭，又搖搖頭。
「是想哄太宰先生，但是也是因為，太宰先生是我想要治療的人。」
「跟其他人不一樣嗎？」太宰治像是在試探什麼，步步緊逼。
「太宰先生是在說這段時間我治過的人嗎？」茶茶眨了眨眼，「不一樣的呀。」
她十分肯定，「太宰先生，跟他們都不一樣。」
小少女的眸中，倒映著世間的光芒，和他的樣子，哪怕只是被她這樣認真地看著，太宰治也有點受不住了。
誰能抵抗得住珍寶的另眼相待？
膽小鬼太宰治，忽然生出了一股退卻，然而更多的卻是隱秘而洶湧的滿足。
看，世界上最為珍貴的珍寶眼裡，是我的影子。
太宰治動了動唇，用最後的自控力一手扶額遮住眼睛，露出懊惱的表情。
「犯規，」他抱怨地嘟囔著，尾音拉長，「小姐實在是太犯規了。」
太宰治的聲音漸漸沉了下來：「明明那些人都不值得小姐救的嘛。」
茶茶仰頭盯著他瞧了一會，拉下他的手，剔透如鏡的貓兒眼同他對視，干淨澄澈。
「但是沒關系。」
「我只要知道，救太宰先生這件事，是值得的，就可以了。」
……
中原中也終於發覺了「羊」的不對勁，但是竟然沒有人肯告訴他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因為茶茶的事，中原中也不顧其他人的不滿，做出了懲罰，「羊」好像也因此在白瀨柚杏等人的帶頭下，對中原中也愈發隔閡。
「羊」把「羊之王」排除在外面，真是相當可笑的一件事。
中原中也不可能做出逼問，就在他滿心煩躁地出門揍敵人的時候，卻聽到有人哼著「自殺」「入水」之類古怪歌詞的歌。
中原中也聞聲抬頭，果不其然，黑發鳶眸的少年正悠閑地坐在樹上，手裡捧著一本紅色封面的書在看。
「是你？」中原中也擰眉，戒備地打量著他，「太宰，你這港口黑手黨來找我做什麼。」
「中也果然是個黏糊糊沒腦子的蛞蝓。」太宰治合上書，居高臨下瞅著他。
「哈？你只想說這些廢話？」中原中也嘖了一聲。
他可不相信沒事這家伙會出現在這裡。
「想必中也發現了吧，最近這段時間『羊』的變化。」太宰治眼裡浮現一股奇異而憐憫的微笑。
「真是可憐呢，『羊』做的事，只有中也被蒙在鼓裡。」
小姐不說，中原中也沒有被卷入，不需要為難地做出選擇，搞事的太宰治就偏要讓他知道。
中原中也抿了抿唇，停住要動用重力的手，神色漸漸沉了下來。
「到底是怎麼回事？」
作者有話要說：
宰，咋越來越綠茶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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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喵二十四聲
太宰治說的話，中原中也沒有一味全信，在搜尋一番信息後，很快找到白瀨得到了證實。
然而被質問的白瀨臉上並無悔意。
甚至在中原中也讓「羊」販賣茶茶消息的行為全部停下時，遭到了白瀨等人的強烈反對。
「為什麼？」一股氣惱從中原中也的胸膛升起，他強行按捺住怒意，想要讓他們明白，「茶茶是『羊』的一員！」
因為情緒的強烈波動，他周身隱隱有異能力的紅光閃爍，雖然眾人並不認為中原中也會下手傷害「羊」，但還是本能退後一步。
白瀨用令人不舒服的怪異眼神看了中原中也一眼。
「錯的難道不是中也嗎？」
「中也你是不是把那個茶茶看得太重了？居然到現在還一心向著她。」
「最重要的只有『羊』才對！中也，不要忘記了當初是『羊』收留了你！」
「……」中原中也看著白瀨扭曲的臉，一時喉嚨干澀無言。
白瀨盯著他身上的紅光，臉上閃過嫉妒惱恨的表情，冷冷刺他。
「中也的異能力，本來就應該用在保護『羊』上面，中也，你這樣是想要背叛『羊』？」
很久以前，白瀨就在怨恨這個世界，為什麼有異能力的不是他，而是中也？
就因為有異能力，所以「羊」不得不倚仗著中也。
不過沒關系，已經有了轉機，現在「羊」有很多錢，也有了更多底氣。
所有人都默默站在白瀨身後，一句話也沒說，中原中也眼中的亮光慢慢暗了下來。
這是他保護著的「羊」。
半晌，他疲憊地說：「我知道了。」
……
中原中也已經連續好幾晚出去，直到天亮才回來了。
夜半，茶茶突然醒來，睜開眼睛下床，看著中原中也房間的方向若有所思。
天邊泛起魚肚白，從外面回來的中原中也按了按太陽穴，剛一推開房門，就被嚇了一跳。
「茶茶？」他很快恢復沉穩的表情，走了進去，「一大早怎麼在我房間裡？」
雪發金眸的小少女仰頭注視著他。
赭發少年若無其事，卻不知道他眸子裡還有很明顯的紅血絲。
「中也先生是一晚上沒睡嗎？」茶茶十分直接地問。
中原中也愣了一下，迅速否認：「沒有。」
茶茶想了想：「那就是好幾個晚上沒睡？」
中原中也：「……」
本來就是很難撒謊的性格，在小少女的目光下這點掩飾更是裝不下去，索性中原中也閉上了嘴巴。
茶茶看了他一會兒，忽然小小地嘆了口氣。
她伸手拉住中也，把他帶到床邊一推。
因為是茶茶，所以沒有絲毫反抗被推到床上的中原中也：「？？？」
身材嬌小瘦削的少年歪倒在被褥上，顏色張揚熱烈的赭橙短發有點凌亂，下巴的線條流暢精致。
「中也很好看，」茶茶端詳一陣，「要是睡足了的話，眼睛會更好看吧。」
「……哈？」中原中也的耳根一下子紅了，還有繼續蔓延的跡像，「你怎麼，怎麼……」
「嗯？」茶茶眨巴著貓兒眼站在床邊，小臉無辜地回視，但是一只手卻按在中原中也的胸口。
不想讓他起來。
溫軟的小手虛虛貼著，哪怕隔著薄薄的衣料中原中也也能隱約感覺到。
他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沒有強行起來，白皙的臉龐也染上一層淡淡的紅暈：「……笨蛋，長點心啊，這算怎麼一回事。」
把他推到床上，又這麼直白誇他的長相一番，怎麼看怎麼不對勁吧！
「這樣嗎？」茶茶歪了歪腦袋，把手從中原中也的胸膛挪了下去，「只是想讓中也先生睡覺而已。」
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面無表情：「哦。」
「中也先生。」大約半分鐘的安靜，就在中原中也不自在地想要找些話題時，茶茶卻先開口了。
「已經連續三天晚上沒睡了吧，中也先生。」
「寧願每天花費整晚的時間都不肯休息，是去做了什麼呢？」
小少女眸子干淨剔透，凝視他的時候，燦爛明媚得沒有絲毫陰影。
中原中也一點也不想讓她露出煩惱的表情。
中原中也抿唇，盡量用著輕松的語氣含糊說：「只是去處理一些煩人的蒼蠅。」
「蒼蠅……麼。」小少女俯身低眸，微卷的雪色長發輕輕落在床單上。
「喂，你……」已經恢復鎮定的中原中也不得不因此仰視著她，一下子又手足無措起來。
臉上好不容易稍微消退的熱度再度卷土重來。
但是小少女下一句話卻令中原中也暫時忘記了羞窘。
「是因為在清掃鐳缽街衝著我來的外來人員嗎？」
中原中也干脆自暴自棄地躺平：「……你知道了啊。」
「不過不用擔心，他們沒有一個能打的。」
恐怕這也只是相對於中也先生的武力值而言吧。
而且即便這樣，真要從偌大的鐳缽街把那麼多人類找到並驅逐，也一定是非常費勁的事。
茶茶的眼睛微微睜大，蜜糖般的金眸裡浮現一絲疑惑。
「為什麼呢？」茶茶問。
「……啊？」中原中也有些茫然地發出一個語氣詞。
「為什麼要做到這種程度？」茶茶微微偏了下腦袋，細細打量著他的表情，純白柔軟的發尾無意中掃過他的指間。
中原中也想也沒想，下意識收攏手指。
「……」他僵住了。
然而茶茶並沒有在意，只是被握住一綹頭發而已，她現在更關注的是另一個問題的答案。
「明明對於中也先生來說，『羊』是很重要的存在吧？」茶茶是真心實意地在困惑著。
「就算是跟『羊』產生明顯的裂痕，也要這樣保護我嗎？」
茶茶並不是不了解中原中也，正相反，她了解「羊」對中原中也的重要性和意義，也了解中原中也把對他有過恩情的「羊」看成自己不可推卸的責任。
所以哪怕「羊」再怎麼利用中原中也，像螞蟥一樣叮在他身上吸食他的血肉，他也沒有任何怨言。
而正因為中原中也把「羊」看得如此重要，茶茶才感到迷惑。
為什麼呢？明明只是認識了一個月而已，「羊」再怎麼糟糕，也跟中原中也有著抹不去的八年相處。
該放棄哪方，不是顯而易見嗎？
「我……」中原中也頓住。
其實，他真的感覺不到羊後面變了味的利用？不，他是知道的。
但是以中原中也的性格，他不可能去拋棄「羊」這份責任。
對待敵人時強大利落的中也，在「羊」的面前，卻宛如困獸，甘願讓他們用脆弱得可笑的鎖鏈束縛住他。
可是茶茶……
茶茶是……
「中也先生這樣對我，是因為我是『羊』的一員嗎？」
茶茶像是遇到了一道弄不懂的題目，充滿求知欲和探索欲。
世界知道的很多，但或許是沉睡太久，不明白的反而更多。
茶茶盡量從人類合邏輯的角度分析：「所以只要是『羊』，中也先生就會……」
「喂，你這家伙都在想些什麼啊！」中原中也終於再也聽不下去了，一把將茶茶拉下來。
不想再聽她用平靜的嗓音繼續說著歪到天邊的分析了。
聽聽說的都是些什麼話。
明明軟軟地叫著中也先生不是挺好？一點都不會像這麼氣人。
「中也先生？」小少女倒在床上，隨著中原中也的強勢，地兩人姿態瞬間發生反轉。
微涼的純白發絲鋪散開來，仿若落了一床的雪。
到了這個地步，茶茶再遲鈍，也察覺到了中原中也的情緒。
「我錯了中也先生。」小少女眨著圓滾滾的貓兒眼，望著上方中原中也黑沉得不行的臉。
認慫得相當迅速。
作者有話要說：
茶茶：認慫的是茶茶，關世界什麼事(￣み￣)
這章中也專場了∼
太宰&愛麗絲&亂步（？？？）：想加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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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喵二十五聲
「你錯什麼了？」中原中也又好氣又好笑。
茶茶滿臉無辜，她只是覺得自己貌似說錯了話而已。
一看她的表情，中原中也就知道她根本什麼也不知道。
「你不需要跟『羊』作比較。」中原中也這樣說，「我會保護你的。」
我答應過會保護你的啊。
茶茶注視著中原中也認真的眼神，她是相信中原中也的話的。
中原中也是一個相當純粹的人。
「可是我從來沒有把自己當成『羊』的一員。」茶茶困惑地問，「這樣也沒關系嗎？」
不是「羊」的她，為什麼他仍然要保護她？
中原中也：「……」
說真的，他居然對這句話一點都不感到驚愕。
或者其實從一開始，他把她帶回來，就有這種直覺吧。
「羊」是留不下珍寶的。
最後中原中也的回應是，給茶茶戴上了他的腕帶。
那是「羊」的每個人身份的證明，而茶茶手腕上的藍色帶子，寫著中原中也的名字。
茶茶抬起手，纖白的腕上掛著這抹藍色。
中原中也說——
「這樣，你就是我的『羊』了。」
……
離開前，茶茶好歹幫中原中也蓋上被子，讓他好好睡一覺。
臨睡前，赭發少年還咬牙切齒地說，再讓他聽到她拿「羊」比較，他就沒那麼容易放過她了。
茶茶面上乖乖應了，心裡一點也不慌。
誰能拿世界怎麼樣？
經過中原中也幾個晚上的清掃，鐳缽街確實安分了不少，但在利益面前永遠不缺前僕後繼的人。
安分只是暫時的。
今天的雨下得有些大，聽說最近幾天都是雨。茶茶看了看已經空掉的零食盒，選擇打著一柄透明雨傘出去。
什麼也阻止不了茶茶買小魚干。
就是這樣的雨天，讓茶茶想到了好幾個人。
回想起來，頗為湊巧的是，跟中也先生，跟太宰先生，跟齊木卡密，還有愛麗絲，記憶裡都有雨天的影子。
茶茶稍稍舉高傘，望了望陰沉沉的天空。
是不是該讓天放晴一點呢？
出了零食店的茶茶到底沒有改變天氣，當她走出零食店一段距離時候，腦海中響起一個聲音。
[橫濱比上次來的時候還要亂了。]
茶茶眨了眨眼，很快明白是誰：「齊木卡密？」
一個粉色短發的男生出現在茶茶面前，面無表情地朝她點了下頭。
[我只是來買限定版的咖啡果凍。]
都是出來覓食啊。
「這樣呀。」看著他空空如也的雙手，茶茶像是明白了什麼，「齊木卡密，要撐傘嗎？」
說到這裡，她看了看手上的傘，圓潤剔透的眼眸微微彎了一下。
「這把傘是齊木卡密給我的，本來就是你的。」
上一次正是為了還這把傘，茶茶才差點鬧出把港黑大樓拔掉的烏龍。
齊木楠雄頓了頓，對上小少女的眼睛，最終伸手接過了她遞過來的傘。
[傘已經送給你了。]粉發男生的嘴唇沒有動，聲音卻直接傳遞到她的腦中，跟直接同她對話沒有多少區別。
[買完咖啡果凍你可以再帶回去。]
茶茶軟糯地應了一聲：「好。」
於是齊木楠雄打著傘，茶茶也同樣站在傘下，兩人一起走向熟悉的甜品店。
吃著咖啡果凍，在窗外又匆匆跑過幾個打扮明顯看起來是從橫濱外面來的人時，齊木楠雄開口將真正的來意說了出來。
[需要我幫忙嗎？]
「誒？」茶茶打了個哈欠，眼中蒙上一層水汽，把看向窗外的目光移向齊木楠雄，「幫忙？」
[嗯。]
[你不是在找那本「書」麼？]
如果以齊木楠雄的能力，想要找到那本「書」，並不是多難的事，只是需要花費一些時間。
「不需要哦。不過還是謝謝齊木卡密了。」茶茶想了會，慢吞吞搖頭。
只是找到「書」的話，她自己也完全可以，甚至不需要費什麼精力。
然而，對茶茶來說，光是找到「書」，是不夠的。
「書」威脅不到茶茶，也不能篡改茶茶相關的信息，只能一點一點地對意志較為薄弱的人類進行誘導，發布懸賞。
這不僅僅是與她的對抗，目前更多的是對世界的一種試探。
但是誰也不知道，茶茶的目的從一開始就不是找到「書」。
只需要找到「書」的話實在是太容易了。
[有問題就叫我吧。]齊木楠雄吃了一口咖啡果凍，補充一句，[……只是為了後面不用再失去這裡的咖啡果凍。]
「好的，我記住了。」茶茶嚴肅著小臉點頭。
[……也不用記得那麼全。]
小少女托著腮，金色的圓眸在陰雨天也格外璀璨漂亮。
「齊木卡密真的是一個非常容易心軟的人呢。」
[……謝謝，不過我不需要好人卡。]
「這樣啊。」
茶茶又打了個小小的哈欠，眼睫低垂，白瓷般的小臉在熱鬧的甜品店中，透出一抹極淡的冷漠。
齊木楠雄將這點看在眼中，綠眼鏡後的雙眸平靜無波。。
[要睡一覺嗎？]他突然問。
茶茶揉了揉眼睛。
「唔……」她沒能抵擋住這個誘惑，軟軟地說，「謝謝齊木卡密。」
有齊木楠雄在，茶茶是真真切切的能放心任由自己沉入淺眠。
而不必時刻保留著一部分清醒。
[睡吧，我會看著的。]
一覺醒來的時候，茶茶舒服地伸了個懶腰，又戀戀不舍地重新趴回桌上。
雪白的柔軟長發有一部分散落在桌上，剔透得近乎透明。
[醒了。]正在吃咖啡果凍的齊木楠雄抬頭看她一眼。
茶茶的腦袋枕在手臂上應了一聲，聽到旁邊一張桌子傳來的歡快而吵鬧的聲音，又側過臉瞅了過去。
眼睫半闔，泄露出一抹燦爛的金色。
[很多人過生日會像這樣，比較吵。]雖然知道茶茶不需要他解釋，齊木楠雄還是說了一句。
茶茶若有所思地點點頭，並沒有被吵醒的不開心。
每當這個時候，被簇擁在中間對著生日蛋糕的人類，心中的祈願就格外多而且……幸福。
茶茶的目光在精美的生日蛋糕上停留了一會兒。
嗯，看起來很好吃的樣子。
摸了摸口袋裡買完零食後僅剩的錢，茶茶果斷選擇放棄。
還是小魚干禁得住吃。
[……呀咧呀咧。]
五分鐘後，吃完咖啡果凍的齊木楠雄和茶茶要離開甜品店。
聽到付完賬出來的齊木楠雄的腳步聲，茶茶剛一抬頭，一個包裝好的生日蛋糕就從天而降。
穩穩落進她懷裡。
齊木楠雄表情平靜地收回手。
茶茶抱著蛋糕盒，有點懵，眼睛因為意外睜得圓溜溜的。
「齊木卡密，為什麼要給我這個呢？」
「不是生日啊。」
作者有話要說：
茶茶：天上不會掉餡餅，但是會掉蛋糕∼
感謝以下小可愛的寵愛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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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喵二十六聲
抱著蛋糕盒的小少女站在那裡，像一只有些懵然的小貓。
齊木楠雄看著，表情淡定，眼中卻掠過一絲細微的笑意。
他伸手摸了一下茶茶的頭。
這是齊木楠雄第二次摸了小少女的腦袋，而這也意味著，他主動同世界的聯系又加深了一點點。
[是世界的話，]粉發少年說，[每天都能過生日。]
[不必想太多，收下吧，只是一個蛋糕。]
「齊木卡密……」茶茶的小臉浮現一點不解，「是認為世界能夠天天都過生日嗎？」
[呀咧呀咧，我是抱著認真的態度說的這句話。]
雖然世界沒有確切的生日，但是——每天都帶來無數新生與希望的世界，就算每天都是生日也沒關系。
茶茶怔了一下，微微彎起貓瞳，澄澈的眸子裡仿若盛了蜜糖。
「我知道了。」她說，嗓音軟軟的，尾音帶著點不自知的甜糯，「謝謝齊木卡密呀。」
「以後遇到了好吃的咖啡果凍，就買下來回送給你。」
小少女歪了歪腦袋，又想到了什麼，嘴角也忍不住翹起來一些。
「愛吃咖啡果凍的卡密薩馬，這難道就是人類描述的可愛嗎？」
齊木楠雄：[……]
「？」茶茶眨眨眼。
小少女又乖又甜地仰頭瞅著他，仿佛渾然不知自己說了什麼了不得的話。粉發少年看著看著，面上難得流露無奈。
本想拒絕的齊木楠雄最終說：[我等著。]
粉發卡密薩馬已經徹底認識到了世界吸引力的無可抗拒。
我等著你的咖啡果凍。
也等著下一次聯系加深……的到來。
……
既然確定了關於「書」的事茶茶心裡有數，本就不該出現在這裡的齊木楠雄沒有多停留在橫濱。
茶茶一手抱著蛋糕盒，一手撐著透明雨傘，走進淅淅瀝瀝的雨中。
穿過一條街道的時候，茶茶微微側頭，瞥了一眼身後。
後面多了幾個躲閃的人影，在雨幕中很模糊，但再怎麼掩飾，對於茶茶來說也是一目了然。
就是不知道是衝著她的治愈能力來的，還是衝著懸賞來的。
正當茶茶思考著要用什麼辦法既不用擔心毀壞橫濱，也不用浪費時間，忽然響起兩下小皮鞋踩在地上走近的「噠噠」聲。
茶茶還沒看清這個來人，手就被倏地拉住，往旁邊一拽。
後面跟蹤的人察覺到不對勁，但是雨在一定程度上遮擋了視線，竟一時沒能反應過來。
而另一邊，被拽跑的茶茶有些迷茫。
金發紅裙的幼女直接拉著茶茶跑到旁邊的街道，拐進了一家小洋裙店。
被愛麗絲帶著小跑進試衣間的茶茶眨了眨眼。
「是你……？」茶茶出聲。
愛麗絲指了指外面，手指比在唇邊，做了個「噓」的動作。
隔著試衣間的門，茶茶聽到店門被推開的聲音，幾個追過來的家伙似乎看了店裡一圈沒看到想找的人，很快走了。
「沒事啦。」愛麗絲狀似松了一口氣，朝茶茶露出一個甜甜的笑容。
試衣間的空間有些狹小，又因為逃跑的倉促，愛麗絲靠得很近，呼吸近在咫尺。
茶茶有些不適應地拉開一些距離。
「謝謝。」她禮貌地說。
愛麗絲碧藍的眼眸閃過什麼，看著茶茶，「茶茶一直都很鎮定呢，無論發生了什麼事。」
茶茶面癱著小臉：「其實我很緊張的。」
愛麗絲盯著她，撲哧笑了起來：「茶茶，你也太有趣了。」
明明一點都不怕卻一本正經說著緊張的樣子有點可愛啊。
什麼都沒有做的茶茶：「嗯？」
怎麼突然笑得那麼開心？
「現在橫濱想要找到茶茶的人越來越多了呢。」笑完後的愛麗絲說，氣哼哼地開始抱怨，「都怪討厭的林太郎。」
茶茶覺得愛麗絲還有別的話要說。
「茶茶，再這樣下去港口黑手黨也很可能會參與的哦，形勢對茶茶來說只會越來越艱難。」愛麗絲歪頭，拉著茶茶的手沒有松開，像是在甜甜蜜蜜地撒嬌。
「吶吶，愛麗絲也很想念你，茶茶真的不打算加入港……」
茶茶明白了，距離上一次見面已經過了一段時間，想要她的森先生在試探她現在的意思。
但是世界仍然不准備答應。
茶茶正要再次拒絕，忽然，愛麗絲主動將說了一半的話停了下來。
金發幼女將目光凝在茶茶手上提著東西上。
「你在看這個嗎？」茶茶想了想，提高了一些手上的東西。
而愛麗絲也確認了，這是一個生日蛋糕。
「今天是茶茶的生日？」愛麗絲問出的是另一個問題。
茶茶剛要說不是，想到了齊木楠雄的話，遲疑了一下。
就是這一瞬間，愛麗絲卻迅速捕捉到，基本相當於得到了肯定的答案。
金發紅裙的幼女像是突然改變了之前的主意，沒有再將說了一半的試探重新提起來。
「等我一下。」愛麗絲俏皮地衝她眨了下眼睛，嗒嗒嗒小跑出試衣間。
茶茶有點好奇她想做什麼，等了一會兒，就見愛麗絲抱著幾件精致可愛的小洋裙進來。
「茶茶喜歡哪一件？」愛麗絲滿臉開心，將小裙子全展示在她面前一遍，「都喜歡就更好啦。」
茶茶意識到她是想讓自己穿上這些小裙子：「為什麼要穿這個？」
有點麻煩，茶茶也不懂意義在哪裡。
「唔——」愛麗絲將茶茶的表情盡收眼底，笑容燦爛地說，「但是茶茶身上的衣服那些人應該已經記住了吧，會很容易注意到哦。」
「換一身完全不同的衣服，不覺得會方便很多嗎？」
茶茶聽了總覺得有哪裡不對勁，但是愛麗絲已經試圖把所有的小裙子都塞進茶茶懷裡。
差點被漂亮小裙子淹沒的茶茶：「……」
「這些穿在愛麗絲身上更合適。」低頭看看這些叫人眼花繚亂的昂貴小洋裙，小少女誠懇地說。
「你這樣誇我是很高興啦，」愛麗絲眯著眼，有一抹狡黠，完全沒被茶茶糊弄過去，「可是我更想看茶茶換。」
茶茶面癱著小臉，用平靜而軟糯的聲音說：「我也想看愛麗絲換。」
被堵回去的愛麗絲：「……」
愛麗絲嘟嘴叉腰：「茶茶太狡猾了，簡直像林太郎一樣狡猾。」
「不過……」金發幼女又笑了起來。
「只要茶茶能換上，茶茶挑的衣服我全都可以穿給你看哦。」
「雖然很討厭一次性換一堆小裙子，但是實在是太想看茶茶穿上這些衣服的樣子了。」
茶茶：「……」
注視面前勉為其難違背人設的金發紅裙的蘿莉，茶茶圓潤剔透的眸子緩緩眯了起來。
就這麼想看我換上你挑的小裙子？
森先生。
作者有話要說：
茶茶：不想看愛麗絲換，想看愛麗絲口中的林太郎換呢。
感謝以下小可愛的寵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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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喵二十七聲
「好想看茶茶穿小裙子。」愛麗絲抱著茶茶的手臂，鍥而不舍地撒嬌。
茶茶看了她一眼，表情沒什麼變化：「就算以後我想讓你穿什麼衣服，你也都願意嗎？」
這一次茶茶並沒有叫愛麗絲的名字。
愛麗絲忽然有點發毛，但又不知道這種一閃而逝的危險預感是從哪來的。
四周也並沒有威脅。
「茶茶想讓我穿什麼衣服都可以。」金發幼女撇開之前的感覺，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
茶茶點了點頭，站起身，「我知道了。」
她從各式各樣綴著蕾絲的小洋裙裡拿了一件稍微日常一些的，走進了試衣間。
愛麗絲有些意外茶茶突然就同意了。
「茶茶，一個人穿起來是不是不太方便，我可以進去幫你哦。」
「不需要。」茶茶果斷拒絕。
愛麗絲發出失望的聲音：「想跟茶茶一起換小洋裙。」
茶茶：「……」
別著急，等會有你換的。
一陣沉默後，正當愛麗絲感到疑惑想要再出聲，試衣間的門就被從裡面打開了。
一身淺藍色綴著白蕾絲的裙子，小少女低頭打量著裙擺，雪色的長發垂下，發尾微微卷翹。
店裡的燈光灑落在她身上，仿佛小少女也凝著一層柔軟朦朧的光。
察覺到愛麗絲的視線，她抬起頭望過來，露出一雙平靜卻明麗的澄澈金眸。輕盈落在蓬松裙擺上的純白發尾也隨之輕輕一晃。
像是潔白的羽毛掃過心尖，癢癢的，想要下一秒就把那根輕飄飄靠近又要吹走的羽毛捉住。
「愛麗絲？」茶茶稍稍歪了下腦袋，圓潤的貓瞳浮現一絲不解。
因為愛麗絲突然走了過來，一聲不吭地撲進她懷裡。
被撲了個滿懷的茶茶只感到，金發紅裙的幼女正親昵地抱緊了她的腰。
「愛麗絲？」茶茶又叫了她一聲。
愛麗絲仰起頭，嘴角翹起極其甜美可愛的笑容。
「好喜歡茶茶呀。」
「……是真正的「Alice」哦。」
愛麗絲是林太郎設定好的異能力體現，林太郎的愛麗絲可以是任何一種模樣。
然而森鷗外心中的「Alice」如今擁有了一個清晰的輪廓。
純淨明亮的，引人生出熱愛，誘人滋生占有。
「愛麗絲。」茶茶突然說，「我覺得你在想很不好的事情。」
「沒有啊，沒有喲。」金發蘿莉親密地抱著茶茶不撒手，聲音脆甜，「我只是太喜歡茶茶了。」
「太太太喜歡茶茶啦。」
很喜歡，很想要……
別人不知道，但是茶茶是清楚的，這個看起來可愛的金發蘿莉內裡到底是什麼。
她把愛麗絲推開了。
「我換好衣服了，」茶茶面無表情地說，「輪到你去換那些裙子了。」
「試衣間裡那些，你都換一遍吧。」
愛麗絲一愣，朝試衣間裡看了一眼——裡面各種漂亮的小裙子幾乎堆成了山。
全是愛麗絲一開始沒控制住，拿給茶茶的。
「茶茶，有點惡趣味呢。」愛麗絲仿佛發現了什麼了不得的東西。
茶茶小臉沉靜而無辜，慢吞吞說：「這些全都是愛麗絲挑的，我只是覺得更適合愛麗絲而已，愛麗絲也答應過的。」
說到這裡，茶茶看了看眼前的金發蘿莉，又補充一句：「而且，真的想看愛麗絲穿不同小洋裙的樣子。」
「……茶茶，好狡猾。」
愛麗絲嘴上這麼不開心地嘟噥著，身體還是誠實地去換那些小裙子了。
「哼，一定都是林太郎的錯！」
茶茶一邊漫不經心聽愛麗絲的抱怨，一邊低頭看了看盒子裡的蛋糕。
森先生原來這麼喜歡自己罵自己的嗎。
……這一部分蛋糕上的巧克力好像有點化掉了啊。
茶茶艱難地糾結一小會兒，最後還是選擇拆開紙盒，小小地用舌尖舔一口奶油上巧克力融化的地方。
「好甜。」這句話在茶茶心裡轉了一圈，卻被另一個脆脆的聲音說了出來。
換了衣服的愛麗絲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坐在茶茶身旁，探頭咬了一口她手上的那塊蛋糕。
茶茶：「……咦？」
「不可以吃嗎？」愛麗絲微微歪著腦袋，蔚藍的眼眸微暗，一眨不眨地瞅著茶茶的反應。
大概是咬蛋糕咬得有點急，金發紅裙的幼女鼻尖上還沾了一點白色的奶油。
「可以是可以。」茶茶說，這個蛋糕是生日蛋糕，相較於一個人來說有些大，她本來就不打算自己一個人全吃掉。
愛麗絲甜甜地笑了起來。
「對了茶茶，這個好看嗎？」她站起身牽起裙擺，在茶茶面前轉了一圈。
茶茶點了點頭，有些不解：「但是為什麼還是紅色的？」
愛麗絲換上的新裙子顏色沒變，只不過是換了另一種樣式的紅色小洋裙。
「因為紅色跟藍色很配！茶茶不這樣覺得嗎？」愛麗絲滿臉期待地望著茶茶。
這回茶茶一點也不委婉地搖頭。
愛麗絲被打擊了：「怎麼這樣……」
愛麗絲還沒嘟囔完，忽然感覺頭發上被別了個東西。
「這個樣式的頭飾比較適合這條裙子。」幫她戴好的茶茶退後兩步審視著她，認真地說。
愛麗絲：「誒？」
看著又乖乖跑去換另一套衣服的金發蘿莉，茶茶心想，雖然是同一個人，愛麗絲倒是比森先生好哄多了。
……
茶茶竟然意外地發現了給別人換小裙子的樂趣。
於是由此換了一下午各種樣式小洋裙的愛麗絲：「……」
平時被林太郎使勁哄著才肯換一兩條裙子的人形異能力，今天過後，只怕是再也不想看到小洋裙了。
「可惡的林太郎。」明明罪魁禍首就在身邊，愛麗絲卻已經開始甩鍋給某位「無辜人士」。
「但是愛麗絲換衣服的時候，看起來還是很開心。」茶茶略帶好奇。
愛麗絲一臉理所當然：「因為是茶茶挑的衣服嘛。」
「茶茶親自挑的小裙子，穿上就會很開心哦。」
「這樣啊。」茶茶若有所思。
「我明白了。」
這樣說來，親自挑給森先生的，他也會很開心地穿上？
不知道為什麼，愛麗絲又有點背後發毛了。
「這個很適合茶茶。」看到了一個淺藍色的軟軟的蝴蝶結，愛麗絲眼睛一亮，噔噔噔小跑過去拿了過來。
金發幼女踮著腳尖幫她戴在頭上。
蝴蝶結發卡跟茶茶身上的裙子很相配。
茶茶雖然發掘到了一點給別人換裝的樂趣，但其實對於自己身上穿的衣服沒多大感覺。
她正要去試衣間把這件藍白的小裙子換下來，卻被愛麗絲攔住了。
「不要，穿在茶茶身上實在太可愛了——茶茶直接穿回去就好啦。」
茶茶正要說什麼，就被愛麗絲手指豎在唇邊的動作阻止了。
「就當這是送給茶茶的生日禮物吧。」
「畢竟……」愛麗絲甜美的表情頓住，驀地露出一個意味不明的笑容。
「茶茶的生日蛋糕，很好吃呢。」
……
回到鐳缽街「羊」的領地，茶茶能感覺到，又產生了變化。
那些「羊」的成員像是達成了某種共識，瞥向茶茶的自以為隱蔽的目光……
更貪婪了。
很顯然，因為某些事情的變化，茶茶在這群「羊」的眼中，價值變得比原來還要大。
發生了什麼？
撐著雨傘的茶茶漫不經心地想著，心中已經有了大致的結果，她對這些隱晦的視線視若無睹，徑直走進自己的房間。
此時小少女的心情，甚至算得上不錯。
關上門，把滿滿一袋子小魚干和零食放在床邊，茶茶軟綿綿地打了個哈欠。
天色快黑了，中也先生並沒有回來。
應該又是去清掃鐳缽街衝著她來的人了。
某種程度上，中也先生真的是相當固執啊。
小少女又掩嘴打個哈欠，最終放棄了出去找中原中也的打算。
躺在床上乖乖蓋好被子的她，卻不期然做了一個夢。
一個眯著眼睛的黑發少年看起來很生氣地衝她鼓著臉頰，猶如一只張牙舞爪的小動物。
「你又想丟下亂步大人！」
「亂步大人一點也不高興！」
「明明答應過會養……」
他好像真的很生氣，以至於一直眯著的雙眼都全部睜開，露出一抹翡翠般漂亮的碧綠。
茶茶醒來，從床上坐起身，抬手揉了揉眼，一頭柔軟的雪白長發有些凌亂，也比平時卷翹得厲害。
唔，世界是很少做夢的，如果做了夢，那一定有原因。
不過，夢中的那個人……茶茶想了想，在記憶中捕捉到一個熟悉的影子，終於確定了。
她見過。
正當茶茶思索著會做這個夢的緣由，門突然被敲響了。
聲音不大，敲一下就間隔一下。
如果不注意的話，這敲門聲近乎要湮沒在外面的風雨中。
這麼晚了，外面還下著暴雨，不是急事按理說不會有人來找。
「中也先生嗎？」茶茶下床走到門邊。
敲門聲頓住。
「不，」門外傳來了聲音，像是含著笑意，「小姐，是我哦。」
茶茶輕輕蹙了下眉。
有點不對勁。
作者有話要說：
要解決羊了。
接下來三天的訂閱對我真的很重要，不要養肥我鴨，支持正版哦。
弄了個抽獎，本文訂閱百分百即可，19號中午十二點開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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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喵二十八聲
這個熟悉的聲音, 茶茶不至於聽不出來。
但是，並不代表出現在這裡是正常的。
茶茶打開門，門外的人抬起頭，披著的黑大衣和露在外面的繃帶濕漉漉地不斷滴著水。
他注視著茶茶, 嘴角勾起：「小姐, 晚上好。」
大概是被雨淋了不短的時間, 他的聲音有些輕, 仿佛沒有著力點。
要是換一個人，可能會被太宰治這個樣子嚇到。
「太宰先生。」茶茶平靜地問，「為什麼太宰先生會在下著雨的大半夜出現在這裡呢？」
「為了給小姐一個驚喜喲。」太宰治拖長尾音，「小姐，外面有點冷呢，讓我進去嘛？」
黑發鳶眸的少年打了一個噴嚏, 眼裡蒙上一層水光，露出楚楚可憐的樣子，像極了一只渾身濕透、撒嬌求收留的小黑貓。
茶茶：「……如果真的想進去的話, 太宰先生可以稍微誠實一些。」
突然事先一聲不吭地出現在這裡，還選了這麼個時間, 茶茶並不覺得太宰治這樣做沒有任何原因。
而且, 這裡是「羊」的地盤吧？
也不知道太宰治是怎麼溜到這裡來的, 幸好今天是雨夜, 否則茶茶這邊的動靜可能早就引起「羊」成員的注意。
「誒，這樣啊。」
話音落下, 太宰治濕漉漉的碎發下, 鳶色的眼眸一瞬間像是盛滿了濃稠的幽暗。
「我來找小姐, 只是為了確認一件事。」
「小姐, 其實一直在利用『羊』吧？」
茶茶神色微動, 平靜地望著他。
「不，也不能說是利用。」下一秒，太宰治忽然否認了自己的話，眼神沉沉。
「小姐確實什麼都沒對『羊』做，唯一做的事就是「旁觀」吧，而那些腦子不清楚的『羊』，已經被眼前的利益衝昏了頭腦，自己主動跑上了棋盤，成為眾矢之的。」
「小姐，」太宰治輕輕說，唯一露在繃帶外的眼睛裡倒映不出一絲光亮，「到底想要做什麼呢？」
「——是在找什麼嗎？」
空氣一瞬間安靜下來，除了這片潮濕的雨聲，似乎只剩下分不清是誰的若有若無心髒的跳動聲。
「……」茶茶金色的眼眸毫無波瀾，精致的小臉也沒有任何表情。
「太宰先生，我明白了。」她終於開口打破了這份窒息的寂靜。
「或許我是在找什麼，但你……一定是來找茬的。」
砰的一聲，門當著太宰治的面被緊緊關上了。
「誒——這算是被嫌棄了嗎？」
獨自站在門外的太宰治勾唇，臉上卻沒有絲毫笑意，他坐在門口，壓根沒管身上被雨濕透的衣服，鳶眸中空寂荒蕪。
「看來，是真的呢。」他自語。
小姐來橫濱，確實是為了找一樣東西。
究竟是什麼呢？
太宰治雨夜出現在這裡，並不是突發奇想，今天得到的調查結果足以令他進一步確認小姐的不一般。
誰也不會料到，出四十億去懸賞一個人的，居然是GSS的首領。
但不是太宰治看不起GSS——事實是，這個組織真的能出得起四十億只為了懸賞一個人？
繼續追查下去，便能發現這件事愈發迷霧重重，根本調查不出四十億的來源，也調查不出GSS發布懸賞的原因。
太宰治甚至敢肯定，除了GSS的首領，就連其他高層都不知道發布懸賞的是他們自己組織。
這本是不合理的。
雖然姑且沒弄清真相，但是以太宰治的腦子，已經隱約觸摸到了某些極為驚人的真相。
其實就太宰治個人而言，他對「羊」的注定覆滅不是那麼感興趣，甚至覺得無聊。
他真正所想問的，其實是……
小姐，找到了你想要的東西，你會離開嗎？
就像來的時候那樣，沒有任何人能找到一絲痕跡地離開。
但是在想要問出這句話的時候，太宰治忍不住退縮了。
他是個膽小鬼，而這種挽留的話一旦說出口，無異於在毫無保留地剖開他的內心，赤裸裸展示給另一個人看。
最重要的是，哪怕這樣，他得到的也只會是失敗。
一聲驚雷在漆黑的夜空炸開，雨下得越發大了。
「太宰先生。」小少女沉靜軟糯的聲音從門內傳來，有點悶悶的。
「已經問完了你想問的問題，為什麼還要待在門口？」
「因為小姐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啊。」太宰治的聲音似乎是在笑著，沒有人能看到他現在的表情。
「得不到答案，就算是我，也會有一點不甘心呢……」
過了幾秒，聽見屋子裡沒了動靜，太宰治又打了個噴嚏，熟練地開始賣慘。
「而且，現在還是下雨，我沒有帶傘，小姐忍心讓我冒著雨回去嗎？」
茶茶：「……這樣啊，我知道了。」
下一秒，狂風驟雨像是被按下某個奇妙的靜止鍵，倏然停了。
這樣就可以了吧。茶茶想。
然而門外的太宰治卻並不因此感到高興。
幾乎不需要怎麼思考，他已經捕捉到了這個變化所透露出來的一些重要訊息。
分明要下一整夜的大雨，在這個時機「恰巧」停了下來，還停得如此徹底，只是個單純巧合的可能性近乎為零。
能夠以一己之力改變天氣，是異能力？
但小姐的治愈異能他是親身體驗過的。
……原來如此。
那麼，一直低調行事的人，突然不再刻意隱藏秘密，只可能是要麼是肆無忌憚，要麼是因為……
「離開。」
「雨停了，太宰先生回去吧，很晚了。」茶茶在房間裡說。
茶茶很少會動用改變天氣的能力，今天算是又為太宰治破了一回例。
但是也僅到這種程度。
能聽到人類內心強烈聲音的她，自然清楚太宰治想要得到的答案到底是什麼。
然而很可惜。
世界會救贖深陷泥沼的存在，會給予黑暗一束光明，卻不會為了某一個人徹底停留下來。
妄圖去抓住神明的人只會受到懲罰。
太宰治的聽力很好，隔著門他也聽到了茶茶上床關燈的聲音。
茶茶的態度已經很明顯了。
這種結果太宰治早有預料，但他仍然不可避免地感到內心無法遏制的空洞。
果然啊。
擁有去追求價值的東西無論是什麼，在得到瞬間都注定要失去。值得延長這沉悶生命去拼命追尋的東西，一個也不存在……
就在太宰治的眼底越來越死寂時，他忽然聽到了門開的聲音，還有茶茶小小的嘆氣。
停住的雨又如常下了起來。
雪發金眸的小少女彎腰，將這只坐在門口不肯走的，喪喪的黑泥繃帶精捉進房間。
「太宰先生，不讓你進來，就打算待在門口一整晚嗎？」
被茶茶牽住走進屋子裡的太宰治眼裡難得浮現迷茫，被這「驚喜」砸得有些暈乎：「我不知道……」
太宰治的手很冰涼，大概是因為穿著一身濕衣服，加上一直待在外面。
茶茶無奈地說：「太宰先生，你脫掉衣服後到我床上去吧。」
「誒，小姐？」太宰治微微睜大眼睛。
「你衣服被雨淋濕了，這裡沒有可以讓你換的衣服。」茶茶看著太宰治衣服滴滴答答的水跡。
「對了，繃帶也要拆下來。」
「誒，繃帶跟我是一體的，不能拆下來的哦。」
「但是會弄濕我的床。」
「等，等等，小姐，別這樣，好羞恥∼唔唔那裡也不可以碰——」
「拆個繃帶而已，太宰先生，聲音麻煩不要那麼蕩漾。」
兩分鐘後。
「小姐的被子好香。」太宰治陶醉的聲音傳來，「淡淡的，很像小姐呢∼」
被茶茶帶到房間裡後，宛如被人丟棄的濕淋淋小黑貓很快就恢復了精神，縮在被窩裡神氣得不得了。
跟一開始在門口撿回來簡直判若兩人。
茶茶回頭，就看到太宰治卷著她的被子快裹成了一只胖胖的蠶蛹。
茶茶淡定地說：「太宰先生不討厭我的被子就好。」
「怎麼會呢，能躺在小姐的床上真的是太∼幸福了。」
太宰治牌蠶寶寶開始在床上肆無忌憚地滾來滾去，歡快得不行。
茶茶看著散落一地的繃帶和黑西裝黑風衣，忍不住扶額。
「小姐在做什麼？」太宰治從被子裡探出頭，大約是在被子裡悶了一會，臉頰上有兩團可愛的紅暈。
他蒙著眼睛的繃帶已經被拆開了，雙眼在昏黃的燈光下亮閃閃的，像閃爍著小星星。
倒是沒有了在門外眼神空洞的樣子。
茶茶關上門回答：「在確定中也先生有沒回來。」
不過看樣子是沒有回來了，大雨天都不肯休息，跑去驅逐最近鐳缽街附近的外來人員。
「誒，中也不在不是應該更興奮嗎？」太宰治發出了虎狼之詞，「小姐看著我不好嘛？」
「太宰先生，不要說些奇怪的話。」茶茶面不改色。
「可惡，小姐果然還是看重那個小矮子。」太宰治把被子往臉上一蒙，又開始在床上折騰了。
只不過這回是慢吞吞的蠕動。
茶茶無奈。
過了一會，她伸手戳了戳太宰治身上裹起來的被子，「太宰先生，把被子松開。」
「小姐想要做什麼嗎？」太宰治往旁邊一滾，身上蓋的被子就展開了。
毛茸茸的黑色腦袋又勉為其難從被褥裡鑽出來。
「要做的當然是睡覺。」茶茶面癱著一張小臉，「你把被子都卷起來了我怎麼進去。」
太宰治：「……」
太宰治：「！！！」
「小姐要跟我一起睡覺？」
哪怕心思深沉如太宰治，這個時候也被鎮住了一瞬間，但是很快回過神來，嘴角上揚。
「小姐跟我一起睡我很開心，但是我身上什麼都沒穿哦∼」
「我知道。」茶茶回答，並奇怪地瞅了他一眼。
小少女金色的眼眸清澈明亮，太宰治怔了一下，突然背過身在被窩裡噗嗤噗嗤笑得渾身顫抖。
「原來如此，小姐什麼都不知道呢。」
「我知道。」茶茶認真地重申。
「不不不，小姐不知道喲。」
茶茶不高興了，結束無意義的爭論：「睡覺。」
怎麼中也先生和太宰先生一個個的都那麼喜歡熬夜。
睡眠是多需要珍惜的時間呀。
昏黃的燈光熄滅，房間裡頓時陷入一片黑暗。
太宰治也不說話了，但是他卻奇異地覺得心中有一股滿足感。
珍寶就在他身旁。
這是世界上獨一無二的珍寶。
這種感覺是別的再珍貴的事物也永遠不能帶給他的。
茶茶卻忽然覺得不對勁，雖然沒碰到身邊的人，但能隱約隔著被子感覺到滾燙的體溫。
「太宰先生，你發燒了？」
「或許是呢。」太宰治微微闔上眼，臉上卻帶著淺淡的笑容，「腦子裡輕飄飄的，甚至現在就想抱住小姐。」
「但是，唔，不能那樣做，要控制住呢。」
茶茶：「太宰先生，又在說奇怪的話了。」
她伸出手，纖細柔軟的指尖貼在太宰治熱燙的額頭上。
太宰治：「哈啊，想讓小姐更多地碰觸我呢……」
「太宰先生，已經燒得徹底大腦混亂了呢，不過沒關系，」茶茶平靜地說，「很快就能治好了。」
「不過，太宰先生，以後不要這麼任性了，淋雨發燒是必然的吧。」
柔和的白光在小少女指尖綻開，猶如盛開的夜之花。
發燒伴隨的頭暈惡心在小少女的指尖下，如被陽光照耀著的雪，迅速消融。
太宰治緩緩睜開眼，一瞬不瞬地盯著小少女。
朦朧的白色微光落在小少女身上，她注意到太宰治的目光，垂下眼眸。
雪白微卷的長發有些許凌亂，剔透澄澈的金色眼眸裡，像是倒映著純淨的月光，閃爍著明麗的螢火。
昏暗漆黑的空間裡，她是唯一的光。
「太宰先生，還是不舒服嗎？」
「……不，多虧了小姐。」
太宰治慢慢閉上雙眼，勾起唇角。
被子上是屬於小少女的淺淡清冷的香，卻又像是帶著一絲細微的甜。
「從來沒有這麼好過。」
……
這回一夜無夢的茶茶醒來，天已經大亮。
床旁邊是空的，被窩已經沒有余溫，大概很早就走了。茶茶並不感到奇怪。
天亮了被「羊」的人發現，對太宰先生來說會稍微有點麻煩吧。
要是再糟糕一點，被中也先生堵到就更麻煩了。
房間裡倒是好像被整理過了，茶茶從床上起來，卻發現桌上好像有哪裡不對勁。
她拎起桌上空空如也的生日蛋糕盒，確定了，蛋糕被吃掉了。
本來那一塊是准備留給中也先生的。
也不知道太宰先生是怎麼注意到這塊蛋糕的。
茶茶側過頭，發現桌上還多了一個東西。
是一本紅色封皮的書。
「《完全自殺手冊》。」茶茶拿起這本眼熟的書，確認了一遍，這是曾經有次遇到太宰治時，他拿在手上的書冊。
不過為什麼會被留在這裡？
感受到《完全自殺手冊》上有股特別的氣息，茶茶翻開摩挲著書頁。
跟「書」似乎有一定的關聯，但是關聯有限，可能跟平行世界同位體有所聯系。
然而茶茶目前對平行世界不感興趣。
茶茶合上《完全自殺手冊》，倒是因此忽然想起來，曾經她因為這本書冊上的特殊氣息而感到些微好奇，向太宰治借過這本書。
不過太宰治當時並沒有答應，而茶茶後來也忘了這回事。
「這難道是……生日禮物？」茶茶不確定地自語。
一般人當然不會送《完全自殺手冊》這種禁書當生日禮物，但太宰治那能是一般人麼？
「茶茶。」門外傳來了敲門聲。
「中也先生。」茶茶打開門，看著中原中也鈷藍的眼睛，嘆了口氣。
「中也先生，你是不是昨晚又沒休息？」
對上小少女不贊同的目光，中原中也莫名心虛：「待會兒補覺。」
「等等，那是什麼？」中原中也視力好，很快注意到茶茶房間跟平時的不同。
「你又買一堆小魚干。」他擰著眉頭，正要教育一番，眼神掃過桌上的生日蛋糕盒。
「你過生日了？」中原中也瞪大雙眼，震驚地問。
茶茶回頭瞅一眼，想了想，小聲說：「可能……算是吧。」
齊木卡密送了生日蛋糕，愛麗絲送了小裙子，太宰先生……應該算是送了《完全自殺手冊》。
這樣在人類社會裡，是被叫做過生日吧？
「啊……是昨天嗎？」中原中也抓了抓赭橙的發絲，藍眸裡閃過一絲懊惱。
他居然沒有問她的生日。
然後還錯過了。
赭發少年感到後悔，早知道昨天就早點回來。現在就只能努力補救了。
決定好待會就馬上去給茶茶買生日禮物。
「是我沒有告訴中也先生，」茶茶說，「並不是中也先生的問題。」
「而且中也先生沒能吃到蛋糕。」
中原中也：「沒給你過就是我的問題。」
中原中也意識到，最近因為清掃鐳缽街，留在「羊」的時間比以前少了很多。
不想讓茶茶再糾結下去，中原中也盡量岔開了話題：「那是什麼？看起來有點眼熟。」
他本來是隨口一說，卻真的越來越覺得茶茶桌上那本紅色封皮的書眼熟。
茶茶：「……」
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這個時候最好不要說出這是太宰先生的東西呢。
一時想不起來的中原中也似乎是准備過去看清那本書封皮上的書名，一個「羊」的成員卻急匆匆跑了過來。
「中也！」
中原中也眉眼沉了下來，茶茶想，現在的中也先生不那麼像是甘願被脆弱鎖鏈束縛的困獸了。
更像是在不得不背負忍耐著鎖鏈。
是想法發生了什麼改變嗎？
只是……他本質上還是那個足夠心軟的中原中也。
赭發少年離開後，茶茶正准備轉身回房間，卻被身後一個聲音叫住了。
「喂，」那個陌生人說，「白瀨有事找你，你過來一趟。」
茶茶並不記得自己在羊見過這個人。然而他不是「羊」的人，卻堂而皇之出現在了「羊」地盤上。
茶茶平靜地哦了一聲：「有什麼事嗎？」
「你跟著我們過去不就知道了，怎麼問那麼多。」那人皺眉，想伸手強行把她拽過來。
「不想去。」茶茶面癱著小臉回應，關上了房門。
「你！」
對方一著急本來想抓住她的手臂，結果衝過去反倒重重撞上鼻子。
甚至好像鼻骨都被撞歪了。
「可惡！」
想罵又生怕中原中也沒走遠，這個偽裝成「羊」的GSS成員只能一邊齜牙咧嘴地捂著潺潺流鼻血的鼻子一邊離開。
運氣怎麼這麼差。
算了，既然引不走，他還是等著「羊」向GSS投誠的行動吧。
茶茶打開門，看著那人走遠，若有所思。
是衝著她來的？
……
為了給茶茶買個禮物，中原中也跑了幾乎一整天，看哪個都有不滿意的地方。
最後，他一眼相中了一只櫥窗裡的貓咪抱枕。
「中也先生是覺得，這個很像我嗎？」
茶茶迷惑地看著面前胖乎乎的貓咪抱枕，貓咪抱枕同樣白毛金瞳，就是怎麼看怎麼都憨憨的。
摸起來倒是很柔軟很舒服。
很適合抱著睡覺。
「一點都不像你。」中原中也莫名直覺到這是一道送命題，立馬否認。
「只是覺得，你會喜歡抱著它睡覺。」說到這裡，中原中也還不太好意思，干干地咳嗽了一聲。
「這樣呀。」茶茶說。
赭發少年揉了揉她的頭發，張揚的聲線不自覺放低，帶著一抹不明顯的溫柔：「還可以麼？」
茶茶抱著這只抱枕，用臉頰蹭了蹭大貓咪軟乎乎的一對耳朵：「很喜歡，謝謝中也先生。」
小少女的貓兒眼放松地眯起，雙手抱著貓咪抱枕，下巴抵在抱枕的兩只貓耳朵中間，歪著頭看他，可愛得不得了。
中原中也就是這麼被暴擊到了。
「中也先生？你怎麼啦，需要治療嗎？」
「咳咳咳咳，沒，沒什麼。」
……
茶茶發現，最近敲她門的人有點多。
「是你啊。」茶茶的表情沒有絲毫變化，燦金的圓潤眼眸注視著面前的人。
「是，是白瀨有事叫你，『羊』的大家有事要商量……」志田眼神閃躲，「跟我走就好，我，我帶你去找他們。」
茶茶的聲音軟糯沉靜：「是什麼事？商量完就可以了嗎？」
「對，對……」
「這樣啊，那我們走吧。」小少女仿佛沒發現志田的異常。
志田咬了咬牙，內心在做激烈的鬥爭。
他想要向茶茶坦白一切，但是一旦背叛了白瀨他們……他一定會被徹底厭棄的吧。
被拋棄的滋味實在太可怕太絕望了。斷腿時被毫不留情拋棄過的志田再也不想品嘗第二次。
「對不起！」路走到一半，他突然朝著茶茶深深彎腰，滿臉痛苦與愧疚。
茶茶抬眼，漂亮的金眸中像是浮現了一絲疑惑：「不必跟我說對不起。」
這是你的選擇。
第29章 喵二十九聲
不知道為什麼, 志田突然感到一陣強烈的心慌。
「你，你一定還在怪我對不對？」
但是茶茶沒有再回應什麼，徑直朝前走去。
志田甚至搞不懂，沒有自己的領路, 茶茶是怎麼知道要帶她去哪裡的。
反而在莫名畏縮的心情下, 不知不覺他變成了跟在茶茶身後的情形, 只能看著小少女的背影。
快要走到「羊」的大門口, 茶茶忽然停住了腳步。
柚杏正站在那裡。
「你來了。」柚杏皺著眉說，像是有些不耐煩，卻悄悄捏緊了手指，朝身後做了一個手勢。
一群「羊」成員霎時間出現，將茶茶包圍住，手裡還握著武器, 神色不善。
「不是白瀨找我商量嗎？」茶茶慢吞吞地問。
柚杏用一副你是不是傻的表情瞅她：「喂，都這種時候了你還覺得只是找你商量事？」
「不過現在白瀨你是看不到了，他可不在這裡。」
說到這裡, 柚杏蹙了下眉，臉上閃過一抹復雜和憂心忡忡。
茶茶想了想：「是在中也先生那裡？」
柚杏聞言, 瞬間瞪大眼睛：「你是怎麼知道的？！」
「不應該知道嗎？」茶茶輕輕歪了下頭, 表情一如既往的淡定。
「你們不是在試圖殺掉中也先生嗎？」
這個時候的柚杏, 終於開始感覺到不對勁。
這家伙……怎麼這麼鎮定！
而且, 明明這些萬無一失的計劃只有「羊」和GSS知道，根本不可能從這個小少女口中吐露出來！
「你……！」柚杏咬牙, 本來只是覺得抓住茶茶交給GSS這件事很輕松, 現在忽然生出一股緊張感。
已經到了這個地步, 就算產生了一些跟預料中不一樣的差錯也沒什麼大關系, 反正從來沒聽說過這個茶茶有什麼武力。
只能用來治愈的異能根本不可能對付得了「羊」的這麼多人！
「愣著干什麼, 快過去把她抓住。」柚杏朝旁邊的人叫道。
一開始被茶茶直白的戳破所鎮住，其他人這個時候也反應過來，提著棍子朝茶茶衝了過去。
「你不反抗我們還能下手輕點。」有人「好心」勸告茶茶。
白瀨交代過，把茶茶活捉就行，坑殺中原中也成功了就直接把她交給GSS，作為加入GSS的第二個重要籌碼。
要是萬一沒能殺掉中原中也，還能用茶茶的安危來作為威脅。
一舉兩得。
「別過來。」茶茶的小臉平靜，注視著眾人的目光哪怕到了這種時候，也不帶絲毫情緒化的意味。
你說不過來就不過來？
已經撕破臉了，「羊」沒有了任何顧忌。有人忍不住嗤笑一聲，想要嘲諷茶茶天真弱小的抗拒。
然而下一秒，他們就再也笑不出來了。
「怎，怎麼回事？！」驚恐的喊聲響起，所有人發現自己根本無法控制住身體，只能僵硬地站在原地。
無法靠近茶茶一絲一毫。
就連舉起的木棍也一個個全脫手掉在了地上。
仿佛本該屬於自己的身體被某種未知的強大力量奪取，心髒都已經被輕而易舉地攥住。
「是，是你搞的鬼？」這種直面龐大未知存在的窒息感，喚起柚杏刻意遺忘的記憶。
她的嘴唇開始發白，自以為自己在很強勢地質問，殊不知眼裡已經溢出濃濃的恐懼。
「柚杏你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
「羊」的一眾人本就不是什麼心理素質好的未成年人，這種連自己的□□都不能操縱的可怕境地，令他們開始生出強烈的無措和恐慌。
茶茶沒有回答柚杏，也沒有看這些人一眼。
因為這些人不值得世界看在眼裡。
茶茶抬腳邁出步子，那些「羊」卻以為茶茶是要對他們動手了，開始驚慌地想要掙扎，卻只能轉動眼珠子。
她一定是想要報復他們！
然而茶茶根本就無視了他們。
不過小少女還沒走出兩步，一直膽怯地在角落縮著窺視的志田卻陡然跌跌撞撞撲了出來。
「不，不要！」
可他並沒能碰到茶茶，還沒跑到一半，整個人就像是沒了支撐，重重栽倒在地上。
「我的腿，我的腿到底怎麼了！」志田滿臉崩潰地大叫著。
他的雙腿，在逐漸失去知覺。
「你一定，一定知道是怎麼回事吧？救我，救我。」他猶如溺水者，朝茶茶伸出手。
茶茶沒有動，安靜地注視著他。
身下知覺被蠶食，志田根本無法依靠自己雙腿站起來，只能匍匐在地，艱難地向茶茶的方向蠕動。
他在失去雙腿的無比恐懼中，突然恍惚感覺，這一幕仿佛與曾經重合。
茶茶面色平靜，沒有說話，爬到茶茶腳邊的志田卻忽然不敢伸手碰這位曾治愈過他的小少女。
他開始後悔地哭了起來。
「我錯了，對不起，對不起，求你，求你救救我！」
茶茶垂眸，漂亮的金色眼眸倒映著掙扎在塵埃中的他，眼底浮現一絲疑惑。
「可是這是你自己的選擇。」
現場一片落針可聞的死寂。
小少女清甜軟糯的嗓音響起，聽在在場所有人耳朵裡，無異於一場毫無反悔余地的宣判。
她居然能做到將曾經的治療效果收回！
眾人不敢發出一絲聲音，志田絕望而毫無尊嚴爬到茶茶腳下乞求的場面，讓「羊」的成員們不可避免地產生一絲膽寒。
或許他們自己也說不清楚自己究竟在畏懼著什麼。
「我錯了，我真的錯了，對不起，救救我啊……」志田的嗓音開始嘶啞，眼淚鼻涕流了滿面。
而他已經根本不在乎自己的狼狽。
沒有了雙腿，他該怎麼活下去？
而茶茶收回了目光，並不在意匍匐在她腳邊求救的志田。
她走向了「羊」的大門。
志田無力再跟上去，盯著小少女的背影，當初治療好他的腿，她輕聲說過的一句話在腦海中竟在此時驀然變得清晰。
「你內心的求救是，想要回原來健康的雙腿。」
「記住了，這是你的……求救。」
他癱在地上，慘笑起來，沾滿塵土的軟綿雙腿拖在身後。
是啊，為什麼後來他有了健全的腿，卻又想同時擁有更多？
是他太貪心的錯……
隨著茶茶距離的拉遠，一眾人都像是猛然被拉出窒息的水面，終於能夠動彈，頓時跌坐在地上急促喘息著。
其中一個羊成員想到GSS的許諾，突然有些不甘心。
他一咬牙，尚且有些僵硬的手指艱難地按動槍的扳機，這些槍是GSS「友情」提供的，因為之前是要活捉茶茶，所以一開始只是拿來作為威懾。
成功了！
那人滿懷希望地緊緊盯著，子彈卻眼睜睜在半空中失去了力量，掉在了地上。
這不可能！
驚喜驟然化為恐懼，不大的金屬落地聲聽在他耳朵裡卻像是一道催命符。
怎麼能那麼蠢！柚杏恨不得不認識這個很可能會連累她的成員。
在貧民窟長大的柚杏，比任何人都要惜命，尤其在今天直面了茶茶的可怕之處。
但是令一群慌張的羊成員們松口氣的是，踏出大門的茶茶並沒有回頭。
也沒有找他們報復的意思。
茶茶自然不會在意他們。
人類不會在意螻蟻，或許造成了麻煩的螻蟻會讓人想要處理掉，但是從某種事實而言，「羊」並沒有對茶茶造成麻煩。
甚至挺符合茶茶的預期。
或許太宰先生說的是對的。茶茶想。
她沒有停留，徹底離開了鐳缽街。
「幸好……」射出子彈的那個人按捺下急促的心跳，不肯承認自己其實有些後悔，「她估計是怕了吧。」
「對對，要是中也知道她對我們下手，一定會站在我們這邊！」
大家都刻意忘記了白瀨已經聯系GSS去干掉中也的事實。
仿佛這樣就能驅散身體殘留的畏懼本能。
然而還沒等他們再多說幾句，忽然響起「轟」的一聲劇烈響聲，地面都在震動。
「怎，怎麼回事？！」
柚杏卻咬唇，怔怔自語：「是中也……」
「什麼？！怎麼可能！」
他們都清楚，中也出現在這裡的話，就只能說明白瀨和GSS的行動徹底失敗了。
事與願違，眼前炸開的煙塵漸漸散去，一個熟悉的身影一步一步走到他們面前。
他的腳下是被重力踩裂的地面。
「茶茶呢？」中原中也嗓音低沉。
他的臉色很可怕，周身浮現著黑紅的光，柚杏等人瞬間噤若寒蟬。
他們從來沒有見過這個樣子的中也！
「茶茶呢？」無人回答，中原中也又咬著牙問了一遍。
他現在很憤怒。
也很懊悔。
他就不該，他就不該……
想到白瀨說的那些關於GSS看中茶茶的治愈異能力的話，中原中也就無比擔憂焦躁。
就連被白瀨用抹著老鼠藥的匕首扎傷的手臂，中原中也也顧不上處理。
其實白瀨本來是想直接捅中原中也的腹部的，但是他沒能成功。
「她，她走了。」直面中原中也，柚杏勉強還能擠出話，「我們沒有傷害到她。」
赭發少年頓了頓，抿唇大步離開，神色仍然未見好轉。
即便柚杏說的是真的，他也清楚，自己不可能繼續做所謂的「羊之王」了。
而他現在要去找到茶茶，確認她的安全。
「中也，這是……拋棄我們了？」隨著中也的離開，終於有人忍不住小聲問。
聞言，不少人都不禁露出迷茫的表情。
中原中也一直將「羊」放在第一位，從來沒有拋下過他們的行為，他們已經將這份倚仗當成了習慣。
「哈，就算是這樣也沒關系，我們還有很多錢，還能加入GSS。」另一個人強笑。
「沒錯，沒錯。」
但是事實接下來告訴「羊」，他們高興得太早了。
中原中也離開沒過兩分鐘，一群拿著槍的黑西裝便出現在這裡，包圍住他們。
「是、是港口黑手黨！」
「怎麼辦！為什麼港口黑手黨會找上我們！」
眾人流露恐慌，然而唯一能庇護他們的中原中也已經走了。
他們只能像無助的小羊一般亂成一團。
這群黑手黨忽然畢恭畢敬地分開，黑發鳶眸的少年從中間走了出來。
他看都懶得看一眼，懶洋洋地衝身後擺了擺手：「都帶回去。」
用這群「羊」來當誘餌，轉移橫濱那些放在小姐身上的注意力，順便釣出來一些暗中的雜魚，再好不過。
物盡其用不是挺好？
至於這些作為誘餌的炮灰是個什麼下場，那關他太宰治什麼事呢？
「是，太宰先生。」
「等等。」太宰治發現了什麼，停住步子，撿起了地上的一枚子彈。
本來漫不經心的表情稍稍收了起來。
在心中模擬了一下子彈射出的情形和方向，太宰治狀似隨意地捏著子彈，目光在羊成員的臉上掃了一遍。
果然……
「把他交到審訊室，想必還能再交代些信息。」太宰治笑眯眯地指了一下「羊」中一個神色不對的人。
正是朝茶茶開槍的那個。
無視了對方的反抗，黑西裝們迅速將太宰治指出的人制服。
太宰治不再關注剩下的事，一下一下拋著手上的子彈，這個「羊」已經完全崩毀了。
不過……想到橫濱今天開始突然開始急速擴散的一個消息，他裸\露在繃帶外的那只鳶色眼眸微暗。
如果消息是真的……
小姐，你還真是要在橫濱，掀起一場驚人的巨大風浪啊。
……
出了鐳缽街的茶茶沒過多久就已經知道那個消息是什麼了。
雪發金眸的小少女坐在高高的主位上，面前美酒佳肴，她微微垂下眼睛，精致的小臉透出一絲旁觀的淡漠。
而一個看起來頗為威嚴的男人正滿臉狂熱地盯著茶茶。
橫濱存在的大大小小的黑手黨組織眾多，而男人就是其中一個組織的頭目。
「聽說你能復活任何死去的人？」他激動得眼中幾乎泛著猩紅的光，「是不是真的？」
「你的治愈異能力，真的能夠就算死去也可以做到復活？」
復活，光是這一個詞，就仿佛充滿了希望，又更像是魔鬼誘惑的低語。
然而沒有人能抗拒這份巨大的誘惑。
這是比金錢更為誘人的東西。
也正是因此，頭目便像橫濱無數明明暗暗的人所做的那樣，命令下屬守在鐳缽街附近。
甚至他還親自過去，畢竟如果可以復活是真的，他就不能全然相信那群手下會抵抗住誘惑不背叛了。
不過更重要的是，他的運氣非常好，一下子就遇到了茶茶。
茶茶想，「書」前面的鋪墊原來都是為了這個。
她的聲音平穩甜糯，仿佛根本看不到頭目興奮得可怕的雙眼：「復活的力量，我是不會動用的。」
不會動用，也就是說，是真的！
男人的呼吸一下子粗重起來，嘴角高高咧開，已經開始在內心計劃起來——至於茶茶說的不會動用？
那就由不得她了。
「既然來了，茶茶小姐就留在我們組織一段時間吧。」興奮過後，男人看似和藹實則強勢地道。
關於這個珍惜的治愈異能力者能復活亡人的消息，只不過半天，外面已經徹底傳開了。
幾乎所有自詡有點能力的人都陷入了瘋狂的尋找。
男人早就將茶茶視為所有物，此刻就像身懷一個巨大的寶藏，根本不可能任由「寶藏」出去。
茶茶瞟他一眼，面癱著小臉回答：「我從來沒說過要留下來。」
男人頓時擰眉，似笑非笑：「怎麼？我以為茶茶小姐既然到了我的地盤，心裡有數。」
「不，我只是親眼看看，知曉了死亡可以復活後，人類的反應。」
雪發的小少女站了起來，神色淡淡。
璀璨的金色眼眸，澄澈剔透如一面鏡子，倒映著男人扭曲的臉。
「事實是，和我以為的差不多。」
「呵。」頭目冷笑一聲，才不管茶茶說的都是些什麼意思，眼中流露凶氣。
他一揮手，一排黑洞洞的槍口就對准了茶茶。
「就算你能做到復活，難道還能從我這裡逃出去？」
茶茶平靜地瞅他一眼。
「不會。」
茶茶沒打算逃。
次日，橫濱有一個能夠做到復活的治愈異能者的消息，徹底發酵炸開。
所有得知消息的組織都在拼命掘地三尺找茶茶。
怕死是人類相通的共性，越是身處高位，擁有權勢金錢，就越是恐懼死亡，知道了復活這種可能性，就妄圖將這個逆天的能力死死攥在手裡。
而在這種混亂的時候，一個不大不小的黑手黨組織的頭目發生精神問題，害怕死亡害怕到甚至把自己囚禁起來與外界隔開，也就根本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沒能在橫濱激起一點水花。
……
「亂步，這個消息已經在橫濱傳開了。」
一身武士和服的福澤諭吉拿著異能特務科送來的資料，深深皺眉。
不必多加思考，福澤諭吉就知道，有一個足以復活死者的治愈異能力者會造成怎樣的震動。
這已經不是輕易就能控制得住的事態了。
「所有人都想找到那個治愈異能力者。」福澤諭吉看向窗外。
行色匆匆的人流中相較平時，多出不少用銳利目光掃視周圍的人。
「……找到後做什麼？一直不停復活別人？」
偵探社的醫生與謝野晶子深吸一口氣，按著額頭，眼中閃過痛苦。
「根本不應該是這樣，不是那個人的錯。」
擁有著「請君勿死」異能力的與謝野晶子，能夠治療好瀕死的人。而正因如此，被當成過戰爭裡打造一支「不死軍團」工具的她，才會在看到相似事情的發生時，這樣感同身受。
一直沒有說話的江戶川亂步盯著手裡拆開一半的薯片，仿佛沒有了繼續拆下去的興致。
他抿緊了唇。
第30章 喵三十聲
就像是太過龐大的存在首次進行無比細微的操作。
茶茶在第一次嘗試貓咪形態的時候, 別說在牆上輕盈跳躍，就連用四只爪子走路都不太能控制好。
毛色純白如雪的小奶貓試探地邁出一步，再邁一步，繼而跌跌撞撞朝前跑出一小段距離。
直到她一頭撞上一個人。
「喵。」這個躺在地上的黑發少年閉著眼睛, 茶茶輕輕叫了一聲, 正准備離開, 卻發現自己的爪子勾在了對方的衣服上。
竟然還不小心勾出一個洞。
茶茶：「……」這就比較尷尬了。
她想了想, 抬起爪子——
將一件衣服恢復成原來的樣子，自然不會難住茶茶。
然而她的爪墊還沒按在衣服的破洞上，就被一只人類的手捏住了。
茶茶貓抬起腦袋，對上一雙不知什麼時候睜開的、翡翠般碧綠的狹長眼眸。
「餓。」
十六歲的亂步有氣無力倒在街頭的角落。
肚子咕嚕嚕地在叫喚，胃袋幾乎要像毛巾絞成一團，隱隱作痛。
江戶川亂步被警校開除後, 沒有在父母庇護下成長起來的他打過很多工，但無一不因為相似的原因被辭退——
他有一個太過聰明的、能一眼看穿真相的大腦，這也導致他總會誤打誤撞將那些「秘密」當成擺在眼前的事實當眾戳破。
這樣猶如不□□的亂步, 在社會裡是一個異類。
而現在，再沒有吃的填肚子, 江戶川亂步覺得自己就真的要被餓死了。
也因此, 當他被一個毛絨絨的小東西撞到時, 他努力睜開眼睛, 幾乎是本能地抓住了。
「餓。」江戶川亂步盯著茶茶看了一會，慢吞吞吐出一個字, 大概是餓得太厲害, 聲音也小。
被盯著的茶茶歪了歪頭：「喵？」
茶茶貓察覺到了這名人類的虛弱。
唔……餓了的話, 得吃東西才行吧。
白色的小奶貓往後退了退, 江戶川亂步就放開了她的爪子, 但仍然沒有移開目光。
祖母綠的眸子有點委屈巴巴的味道。
所以，為什麼要朝一只貓要吃的啊……
「亂步大人好餓。」黑發碧眼的少年緩緩眨了下眼睛，又有氣無力嘟囔了一聲。
茶茶貓嘆了口氣，踩著四只嫩嫩的爪墊轉身跑開了。
沒過多久，她帶著一袋小魚干又回來了。
江戶川亂步也顧不上挑剔，迅速風卷殘雲吃光了這袋魚干，恢復了些精神。
茶茶晃了晃尾巴尖兒，平靜地想：魚干真的那麼好吃嗎？
下次有人類再喂她的時候，或許可以嘗嘗。
不過茶茶沒想到的是，後來那些小魚干叼回來，全都喂給了這只黑發的名偵探大貓貓。
誰讓江戶川亂步找不到工作呢。不過食物對她來說也並不是必須的。
茶茶差不多明白過來，這名人類看出了她的特別。
她並沒有徹底屏蔽身上的線索，對方或許不能看出她是世界，但一定能知道她不是一般的貓。
直到江戶川亂步再一次用小魚干墊了肚子，問她：「你是想養亂步大人嗎？」
誒？茶茶不由得愣了愣。
「想養我很正常的啊。」江戶川亂步挺著胸膛，一臉畢竟我這麼可愛的自信小表情。
茶茶：「喵。」
確實挺可愛的。
「那你要養亂步大人嗎？」江戶川亂步忽然稍微放低了聲音，小聲問。
茶茶注意到，他抿著嘴唇，像一只被丟棄過的沒有安全感的貓，有一下沒一下地覷她。
一只貓養另一只貓？
茶茶突然覺得好像有那麼點意思。
「喵。」她軟軟地叫了一聲。
江戶川亂步眼中有光芒亮起。
「亂步大人當你答應了。」
茶茶並不反感多出一只孩子氣的大貓貓要養。
這個人類擁有著過於聰慧的大腦，和過於白紙的心性，他正踩在懸崖邊緣，再這樣伴隨著飢餓流浪下去，大概率會徹底被拐進黑暗。
茶茶倒不是覺得黑暗就一定不好。
只是她覺得，如果有選擇的權力的話，對江戶川亂步這個人類來說或許會更好一些。
這種茶茶貓用小魚干喂江戶川亂步「貓」的日子一直持續了將近半個月。
直到江戶川亂步遇到了福澤諭吉。
等江戶川亂步再回來找茶茶，那只毛色純白的小奶貓卻再也沒出現過了。
仿佛一場甜美的夢境。
……
偵探社裡，放下手中只拆了一半的薯片，江戶川亂步忽然說：「社長，我要養貓。」
江戶川亂步冒出來的話著實令福澤諭吉和與謝野晶子震驚了一下。
江戶川亂步本來就是個任性的貓咪性子，一個人就夠折騰了，怎麼也想像不出他跟另一只貓長期相處的場景。
與謝野晶子倒是很快想起咖啡店老板家的貓剛生了一窩小貓，然而她還沒說出口，江戶川亂步就使勁搖頭。
「不要那些貓。」
那你要什麼貓？與謝野晶子挑眉，還沒問出口，就見江戶川亂步站了起來。
「亂步大人要出去一趟。」
他噔噔噔衝向門，跑了出去，很快沒了蹤影。
「亂步？」福澤諭吉皺眉，現在的橫濱並不安寧。
「放心吧社長，我相信亂步他有心裡有數。」與謝野晶子也有些疑惑，但還是替江戶川亂步說話。
只不過，說著要養貓，為什麼又打斷了她從外面抱一只貓回來的提議呢？
外面連續幾天的雨已經停了。
茶茶正坐在公園的長椅上，光明正大，絲毫沒有被橫濱所有組織掘地三尺尋找的自覺。
淡定非常。
普通的民眾倒是還被蒙在鼓裡，對裡世界傳遍的消息尚未知曉。
忽然，她眼前一暗，一個人影落在她身上，又慢吞吞挪向旁邊。
最終似乎有些糾結地坐在了她旁邊的位置。
明明空的長椅還很多。
茶茶嗅到了身旁飄過來的粗點心的香味。
她轉過頭，看了穿著偵探小鬥篷的少年一眼。
眯著眼睛的黑發少年正拿著一袋粗點心，把它們擱在腿上，隨後拆開其中一個。
茶茶又看了眼他過來的方向，十幾米處有一個賣粗點心的小店鋪，外面還排著隊。
是因為很好吃嗎？
小少女眨了眨貓兒眼，正認真思考著要不要也過去排個隊買粗點心嘗嘗。
反正現在也沒有事做。
然而她才剛站起來，偵探打扮的黑發少年就出聲了。
「你現在過去，排在你前面的那個人買到的是最後一袋。」
他的語氣十分篤定，像在在描述一個事實。
茶茶停住動作，微微側頭瞅他。
「你是怎麼知道的？」
江戶川亂步一臉理所當然：「名偵探大人當然看一眼就能看出來了。」
茶茶沒有露出驚奇的表情，若有所思：「這樣啊。」
「你想吃這家的粗點心，就只有亂步大人我這裡有了。」江戶川亂步洋洋得意地推了推他戴著的古舊眼鏡。
「所以你……」
「是那個小姐姐！」有孩子驚喜的聲音忽然響起，打斷了江戶川亂步的話。
茶茶一怔，就被幾個孩子團團簇擁在中間。
「小姐姐！」
「是你們呀。」茶茶感到有些意外。
這三個孩子是她當初在黑手黨火拼中隨手救下的，後來被格外感激的家長們紛紛領了回去。
幾個孩子重新見到茶茶也非常開心，很是親昵地蹭著茶茶。
他們的心思極為純粹。
「當時小姐姐簡直像天使一樣！」
「跟在小姐姐身邊，就一點也不怕了。」
幾個孩子嘰嘰喳喳，描述起來也帶著孩童式的天真誇張。
但這也恰恰說明了他們對茶茶發自內心的喜愛和依賴。
但是江戶川亂步的表情就開始起變化了——
因為沒過兩秒，其中一個孩子就舉起手上的粗點心遞給茶茶：「小姐姐，這是我剛買到的，你要吃嗎？」
「可好吃啦！」
其他兩個孩子也有樣學樣，迫不及待把排隊買到的粗點心遞到茶茶面前。
江戶川亂步氣成了河豚。
明明是他先來的——
「亂步大人的粗點心才最好吃！」
幾個孩子一聽，那還得了，自然不甘示弱地反駁：「我們的粗點心才最好吃！比你的好吃！」
「小姐姐肯定會吃我們的點心！」
茶茶：「……」
她看了一眼仍在跟小孩子爭吵並且一點也不覺得哪裡不對勁的江戶川亂步。
伸手拽了拽他的衣服。
「你的粗點心還要給我嗎？」
江戶川亂步的碧綠眼眸微微睜大，又立馬擺出淡定而勉強的姿態回答。
「亂步大人的粗點心可以分給你一半。」
緊接著，他又得意地朝三個小孩子宣布了自己的勝利。
「她吃的是我的粗點心！」
幾個孩子撇嘴：「小姐姐就是太好心了，同情同情你。」
也有沮喪著臉的：「為什麼小姐姐不選我們的？」
茶茶有點迷茫。
這是什麼奇怪的修羅場？
「你們只有一個粗點心。」茶茶想了想，輕輕摸了一下他們的頭頂。
「小哥哥有很多，我就吃他的啦。」
三個孩子也不知道理解成了什麼樣，個個眼淚汪汪的：「小姐姐對我們太好了。」
「搶走了小姐姐的小哥哥是大壞蛋。」
江戶川亂步不僅不生氣，還衝他們挑釁地吐舌頭。
茶茶：「……」無奈。
把幾個孩子哄走了，茶茶拿著江戶川亂步分給她的那一半粗點心，面癱著小臉說了句謝謝。
聲線甜軟而平靜。
眼見著茶茶真就要這麼走了，江戶川亂步氣得原地轉圈，臉頰鼓起。
「你明明是記得亂步大人的！」
「你故意的！」
小少女終於停住腳步，轉過身，雨過天清的晴朗陽光灑在她的眼裡。
宛如蜜糖。
「亂步先生。」她淺淺地翹起嘴角，「好久不見。」
「我很生氣。」江戶川亂步抬高聲音，「你拋下了亂步大人！」
「一聲不吭就走了！」
「明明答應過會養亂步大人……」
茶茶微微歪頭，雪色的柔軟發絲從肩頭滑落：「但是亂步先生當時已經找到了很合適的飼養者。」
「我的離開，理論上來說，並不會對亂步先生接下來的生活造成什麼影響。」
「才不是這樣！」江戶川亂步毫不猶豫地否決。
茶茶眨了眨眼眸：「亂步先生？」
「你對本偵探的影響很大。」江戶川亂步眯著的眼睛睜開，露出漂亮的碧綠色，「……才不想被你拋下。」
茶茶不說話了，清澈明媚的燦爛金眸靜靜注視著他。
江戶川亂步忽然感到一股奇妙的不自在。
「唔，偵探社……最近打算養一只貓。」
茶茶怔了一下：「亂步先生，你的意思是……？」
「你要來嗎？」
江戶川亂步抿唇，小聲問。
黑發偵探原本自信滿滿的小模樣收了起來，顯得有些鄭重。
「現在，我可以養你啦。」
第31章 喵三十一聲
如今茶茶的身份是足以做到復活別人的治愈異能力者。
她並沒有打算在這樣的情況下加入任何一個組織, 江戶川亂步顯然清楚這件事。
而等江戶川亂步回偵探社的時候，懷裡多揣了一只白絨絨的小奶貓。
「……」
福澤諭吉嚴肅著一張臉，看起來格外威嚴可怕，目光卻已經凝在了小奶貓身上一動不動。
「喵。」茶茶貓端端正正地蹲坐在江戶川亂步位置的桌上, 用圓圓的貓瞳瞅著銀發武士。
她見過這個人, 不久前還吃過他喂的小魚干。
很好吃。
而福澤諭吉此刻腦海中只有一個聲音在不斷回響。
偵探社有貓了偵探社有貓了偵探社有貓了……
他緩緩把手伸出去, 小白貓微微歪著腦袋, 沒有躲開。
就很幸福。
「社長偶爾可以摸一下啦，」正在把桌上拆了一半的薯片徹底拆開的江戶川亂步忽然出聲，鼓著臉頰嘟囔道，「但是這是我養的貓哦。」
「世界第一名偵探的貓。」
他又加重字眼重申。
已經摸到貓的福澤諭吉咳嗽一聲，鎮定地起身走進茶室。
能吸到貓就足以讓貓見貓厭體質的社長無比滿意了。
「喵。」茶茶貓輕輕叫了一聲。
哢嚓哢嚓嚼著薯片的江戶川亂步對上茶茶的目光，遲疑一下, 眯著眼睛認真地說：「最多，最多分你一點點。」
「喵嗚？」很好吃嗎？
「那當然，亂步大人喜歡的零食是最好吃的！」
江戶川亂步驕傲地挺起小胸膛, 迫不及待想要跟茶茶證明名偵探大人的眼光。
他小跑著去搬過來一個小保險櫃，放在桌上, 打開後炫耀般地全部展示給茶茶看。
「這些全都是亂步大人珍藏的私人零食！」
「咪嗚。」茶茶貓睜大圓溜溜的貓兒眼, 邁出四只爪子踱步到保險櫃前, 好奇地探出腦袋瞧。
真的有很多零食, 還有不少零食的包裝袋是茶茶在小店裡沒見過的模樣。
「喵喵喵。」看起來好像味道不錯。
得到茶茶肯定的江戶川亂步翹起嘴角，露出大大的笑容。
他頗為大方地一揮手：「這裡的零食亂步大人就勉強分你一半好了！」
小模樣開心又得意。
與謝野晶子饒有興趣地托著下巴, 忍不住開口。
「這就是你一定要養貓的原因？」
到現在要是與謝野晶子再看不出來江戶川亂步突然提出要養貓, 就只是因為這只貓, 那她眼睛干脆別要了。
而且與謝野晶子還是第一次見亂步這麼活躍, 跟別人……不, 別貓，互動得不亦樂乎，半點不見不耐煩。
「當然是這樣啊。」
江戶川亂步則一點也不覺得有哪裡不對，吃著薯片，順便偷偷背著與謝野晶子把另一片薯片塞給茶茶貓。
畢竟與謝野晶子是不知道茶茶不是普通的貓，可以隨便吃人類食物的。
「別的貓都不願意養？就這麼喜歡這只貓？」與謝野晶子愈發感到新奇。
因為除了破案和零食，她就沒見江戶川亂步對什麼這麼感興趣過。
跟茶茶分吃掉最後一片薯片，江戶川亂步瞥與謝野一眼，理直氣壯地回答——
「亂步大人才不會養別的貓。」
……
在偵探社待了一個白天，茶茶貓也看到了不少偵探社內部的事務。
江戶川亂步渾不在意地吃著零食，倒是一點也不擔心被茶茶知道得太多。
跳上桌子的茶茶貓無意中瞥見旁邊擺放的一沓資料，上面竟然有她的名字。
「喵？」毛色雪白的小奶貓歪了歪頭。
江戶川亂步隨意一瞟，直接伸手把資料翻開放在茶茶面前，然後繼續哢嚓哢嚓像小動物一樣吃東西。
茶茶一爪墊踩在質量頗好的紙張上，看清了上面的內容。
除了橫濱各種地下組織，就連政府也摻和了進來，異能特務科和軍警都想要搶先在別人前面找到她。
能復活死者的逆天異能力者，沒有誰不想要。
看完了資料，茶茶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江戶川亂步也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
世界第一名偵探當然不可能看不出來，茶茶最後根本不會如任何一個組織的意。
一天過去，偵探社的工作暫時結束，天色漸暗，茶茶貓順理成章被江戶川亂步帶回了住處。
「你要和亂步大人住一起。」
現在江戶川亂步是跟家長福澤諭吉住在一個屋檐下的，房間分開。
江戶川亂步挺上心，噔噔噔跑來跑去折騰，終於在枕邊給茶茶成功鋪了一個睡覺的小窩。
「喵。」
茶茶待在裡面，感覺還挺舒服的。
房間的燈已經關了，只有床頭燈還開著，光線有點朦朧昏暗。黑發少年穿著一身睡衣，打了個哈欠，縮進被窩裡。
茶茶晃了晃尾巴尖兒，仰著腦袋望著他，金色的貓瞳在江戶川亂步的角度看，有著極為細碎漂亮的光彩。
就像四年前的夜晚，路邊燈光模糊，他無處可歸倚在街角，看著休憩在自己身邊的小白貓。
即便回想起來，江戶川亂步也並不覺得那個時候很艱難無助，甚至與他格格不入的世界仿佛多了更多色彩。
而那些都是茶茶帶來的。
「亂步大人想睡覺了。」他對茶茶說，眯著的眼睛微微睜開，露出一點碧色，復又很快闔上。
「……所以，晚安。」
清朗的少年嗓音大概是因為困倦，有點低啞。
「喵。」白色小奶貓窩在枕邊抖了抖耳朵，輕軟地叫了一聲。
晚安。
……
茶茶驀地發現，自己曾經立過的flag成真了。
夢境中的她，又感受到那股強大的吸引力。
「所以，那個世界殼子真的盯上我了？那麼缺世界意識的呀？」茶茶有點無奈。
她已經掌控了一部分這個陌生世界的權限，現在再次構建聯系，貌似能掌控的權限更多了，就是不知道……
一想到那個白色蓬松短發的男人，茶茶就忍不住想扶額。
茶茶閉著眼睛，簡直不想睜開再玩什麼十八禁囚禁play的游戲了。
然而越不想要什麼越來什麼，閉眼的茶茶感覺到，有人正在不緊不慢靠近。
帶著呼吸熱度的甜膩聲音在她耳邊吐出，仿佛帶著捉摸不定的輕笑。
「茶茶醬，還不肯睜開眼睛嗎？」
小少女纖長的睫羽輕輕顫了兩下，慢吞吞睜開一雙明麗澄澈的金眸。
她面癱著小臉，放空思緒。
果然是這個人，怎麼又是這個人呢。
太會折騰了這個棉花糖精。
隨著對方的靠近，他眼下妖異的紫色倒皇冠印記映入眼簾。
茶茶幾乎能嗅到他身上的棉花糖味道，甜得膩人。
「茶茶醬？」小少女一動不動，眼神放空似乎有些迷茫，白蘭慢慢眯起眼眸。
茶茶突然感覺，這家伙好像這次心情很不錯。
她想了想，正要毫無起伏地叫一聲白蘭先生，就聽白蘭說——
「茶茶醬是不是發現，自己記不起來我是誰了呢？」
「……」茶茶頓了頓，緩緩側頭看向他。
跟上兩次不同，這次身處的環境非常正常，正常得不像白蘭的風格，裝飾奢華的臥室，還有少女心的大床，茶茶現在就蓋著絲被半坐這張大床上。
此時白蘭則坐在床頭，離她極近，是一個相當親昵的距離。
「你，是誰？」面對白蘭的視線，茶茶平靜地順著他的話問，從善如流。
稍微有點好奇這次他又想玩什麼花樣。
坐在床邊的白蘭俯身，低低地笑了，十分愉悅，聲線蕩漾勾人。
「沒關系呢，就算茶茶醬忘記了，我記得就好，只要茶茶醬相信我就可以了。」
「因為我跟茶茶醬的關系是，貨真價實的、男女朋友喲∼」
茶茶：「……」
你再說一遍？
……
中原中也在辦公室裡，垂眸看著一個與辦公室風格截然不同的胖乎乎貓咪抱枕，神色略有些復雜。
他戴著一頂黑色禮帽，身穿襯衣馬甲，披著西裝，顯得氣場格外挺拔颯氣。
尋找茶茶無果，並發現有許多組織在查茶茶，思索再三，中原中也還是選擇加入了港口黑手黨，並獲取了更多消息。
復活死者……能做到這種事的話，無論那些組織有怎樣瘋狂的舉動都很合理了。
這實在是太過不可思議，甚至不應該存在於這個世界上的能力。
而現在中原中也更擔心的是茶茶的安危。
中原中也將手上的貓咪抱枕放下，這是他後來回去一趟帶走的。
其實事到如今他也察覺到了茶茶許多違和的地方，甚至能隱隱猜測到茶茶或許一開始就在旁觀，等待「羊」做出這種選擇。
中原中也並不蠢，相反他的直覺很敏銳，只是很多時候情感會蒙蔽住他。
但是即便這樣，果然還是……
中原中也拿起外套，大步朝外面走去。
找到她吧。
「喲，中也。」路上太宰治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笑眯眯地舉手打了個招呼。
「你這家伙。」中原中也不耐煩地嘖一聲，哪怕加入港黑，他也仍然跟太宰治不太對付。
「中也是打算去找小姐？」即將擦肩而過的時候，太宰治突然問出聲。
中原中也停下腳步，按了按禮帽，低沉開口。
「你想說什麼？」
太宰治很會搞事，在「羊」的事情發展上，有很多太宰治的影子。
中原中也同太宰治相看兩厭，他對太宰治不順眼，而太宰治也是同樣的——那麼他等在這裡，就絕對不止這點根本沒必要專門來問的問題。
太宰治輕勾嘴角，鳶色的眼眸仿佛落在陰影裡，神色意味不明。
「——中也你有沒有想過，抓住要抽身離開的神明呢？」
第32章 喵三十二聲
茶茶和白蘭還在互相對望。
茶茶的目光持續放空。
她什麼時候跟白蘭成了的男女朋友了？
這次又是個什麼奇怪的游戲設定。
「茶茶醬是不相信嗎？」白蘭微微眯起紫羅蘭色的眼睛, 語氣溫柔。
「或者只是覺得不安？」
「沒關系，這些都是很小的問題，茶茶醬不用擔心的哦。」
白蘭柔和地安撫著她，茶茶看著他, 卻感到一陣無言。
面前這個人真的非常會睜著眼睛說瞎話。
不過現在看來, 似乎在白蘭的眼裡, 茶茶自己是處於失憶狀態, 並不記得他是誰。
發生這種情況，很可能是白蘭在其中做了什麼。
茶茶一直不說話，看他一會重又垂下眼睫，沉默無語，在這樣的情況下，就像是有點迷茫無助的樣子。
白蘭的眼底倒映著小少女蜷在床上的纖細身影, 嘴角勾起若有若無的弧度。
「茶茶醬需要吃點東西嗎？已經在床上躺了一天沒有進食了，這樣下去對身體不好喲。」
茶茶並沒有直接回應白蘭的關心，而是輕聲問：「白蘭先生, 我是怎麼失憶的呢？」
白蘭輕輕嘆息一聲。
「原因啊，原因是——」
「因為茶茶醬不聽我的話, 跑出去了喲。」
白蘭起身, 從門外端進來一些食物, 一邊說著, 露出了苦惱的表情。
「跑出去？」茶茶平靜地反問。
「是的哦，就是因為茶茶醬在跟我鬧別扭後跑出門, 卻因此遇上了意外, 腦部被撞擊。」
「幸好茶茶醬沒有其他地方受傷, 否則我會很難過的。」
說話間, 白蘭已經將拿起勺子, 親自將食物遞到了茶茶嘴邊，嗓音甜膩。
「茶茶醬，為了不讓我再擔心下去，以後不要這樣衝動之下跑出去了喲。」
茶茶：「……」
不，她不太想吃，總覺得他親手喂的東西仿佛下了奇奇怪怪的藥。雖然藥對世界來說也沒用。
還有，茶茶真的做不出吵架跑出去這種事啊，就算是游戲也稍微遵循一下人設呀。
「茶茶醬這麼不想吃嗎？」白蘭嘆了一口氣，放下手中的食物，「那就沒辦法了呢。」
他朝著茶茶逼近，紫色的眼眸緊緊盯著她。
是要對她動手了？
茶茶正疑惑，白蘭就忽然俯身，輕輕吻在了茶茶的額頭上。
「真是沒辦法，那麼就讓茶茶醬就多睡一會吧。」
茶茶：「！」
她愈發覺得不對勁，這完全不像是上兩次游戲的風格。白蘭是走溫柔路線了？
因為是在游戲，且是不同世界，茶茶不需要擔心時間流速的問題，所以打算先看看白蘭究竟想做什麼。
以及這個世界……都到這程度了，掌控權限增多的趨勢已經無法抑制，建立的聯系多點少點都無所謂了。
而接下來游戲中的時間，白蘭對茶茶相當體貼溫柔，總是笑眯眯一副十分好說話的樣子。
除了沒提過外面的事。
「白蘭先生，我可以出去嗎？」茶茶軟軟地打了個哈欠問。
白蘭已經頗為「詳細」地跟她說過所謂男朋友的信息。
「不可以哦。」
白蘭彎起唇角，慵懶地向後靠在座椅上，笑意盈盈。
「外面對於茶茶醬來說太危險了，上次出去發生意外的事真的會讓我很擔心呢。」
「茶茶醬還是暫時留在這裡恢復記憶吧。」
他說著強勢的話語，聲線卻甜得像裹了一層粘稠的蜜糖。
「等茶茶醬恢復記憶了，想做什麼都可以喲。」
很好，看來這次在白蘭眼裡她恐怕不會恢復記憶。
只可惜對於已經有了權限的茶茶來說，這些都是不會管用的。
「這樣啊。」小少女有點沒精打采。
在她又打出一個哈欠時，她面無表情說，「白蘭先生，請稍等，我回一下房間。」
然後她久久沒有再出來。
白蘭察覺到不對勁，再過去房間裡，卻發現擁有著相似外表的茶茶又是生硬的數據npc了。
只有接觸過茶茶，才會知道真人和數據究竟有著多大的差別。
現實中，下線的白蘭·傑索眼底微沉，捏碎了手中的游戲載體。
「還是小看你了啊，茶茶醬∼」
……
對於茶茶來說，這次只是她覺得睡覺比滿足那點微薄好奇心更重要，所做出的一個普通選擇罷了。
游戲裡的睡覺跟現實質量還是不能比。
茶茶順利淺眠一覺醒來，天已經亮了。
「喵。」
茶茶貓眨了眨迷蒙的眼睛，還沒回過神，就看到眼前湊了一張熟悉的臉。
江戶川亂步趴在床上，黑發睡得有點翹起，慵懶的碧綠眸子此刻卻睜開一道縫。
他一瞬不瞬地瞅著她。
「你見到了變態？」
茶茶怔了一下：「喵？」
「不要搭理他。」江戶川亂步滿臉認真地說，「亂步大人一眼就看出來了，你跟那種人打交道一定會被纏上的。」
茶茶輕輕地晃了下純白的尾巴，然後柔軟的尾巴尖兒就被江戶川亂步伸手捏住了。
「喵。」茶茶有點無奈。
放心吧。
江戶川亂步盯著她一會，確認她心裡有數，總算不再糾結這個關於變態的問題。
「名偵探大人是不會有錯的！」
他稍稍松開茶茶貓的尾巴尖，正要躺回去，卻被茶茶反用尾巴卷住手指。
「喵。」你該去偵探社了。
「亂步大人想多睡會兒。」江戶川亂步低頭看了看被暖絨的貓尾巴圈住的手指，小聲嘟囔著。
「而且今天一定沒有需要亂步大人破的案件，只會有人來讓亂步大人找出你現在的位置。」
茶茶貓抖了抖耳朵。
確實，現在全橫濱都被所謂的「復活異能力者」占據了視線，江戶川亂步的能力很強，偵探社又跟異能特務科有聯系，一定會有政府方面的人過來詢問他。
「咪嗚。」但是這樣你也得去呀。
畢竟江戶川亂步，確實是偵探社的核心呢。
在茶茶貓明亮剔透的貓瞳注視下，江戶川亂步頓了頓，明白了她的意思。
身子不由自主挺直了。
「真沒辦法，那我就去好了。」他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得意開心地說著，「果然還是缺少不了亂步大人啊。」
「喵。」茶茶提醒，她已經聽到了福澤諭吉走來的聲音。
等江戶川亂步洗漱完畢，跟茶茶吃完早餐去往偵探社，已經臨近中午了。
目前的偵探社在橫濱的威信尚且不足，上門來委托事務的人很少，比較清閑。
又是吸到貓的一天，福澤諭吉社長嚴肅著臉，多喂給了茶茶小魚干。
茶茶貓咬著小魚干趴在江戶川亂步的肩上，路上她的視線掃向一只跳過屋檐的三花貓，又很快輕描淡寫收了回來。
而果然如江戶川亂步所料，在偵探社沒過多久，就有政府的人過來了。
「江戶川亂步先生，那名據說能復活他人的治愈異能力者……」
沒等對方說完，江戶川亂步就很干脆地拒絕了。
「就連亂步先生也看不出來那個人的蹤跡嗎？」
「是這樣的。」江戶川亂步抱著一袋零食哢嚓咀嚼，嘴角還孩子氣地沾著殘渣。
「她打算刻意隱藏的話，就算是本偵探也看不出來。」
江戶川亂步說的是實話。
只不過茶茶並不會總是抹去所有她的痕跡，而這世界上有如同江戶川亂步這樣可怕推理能力的人太少了。
政府方面是想要招攬自己，異能特務科軍警獵犬等都不會輕易放過茶茶這種復活異能力的存在。
在得不到江戶川亂步推理的情況下，那人只能無可奈何地離開。
離開前還忍不住說一句：「那個復活異能者真的是出乎意料，也不知道是不是已經有組織把她藏起來了。」
不僅僅是茶茶的復活能力，還有她居然在全橫濱組織和各種外來人員的圍堵抓捕下，直到現在都沒有被找到。
「沒有組織抓住她，是她比你們想像的厲害。」江戶川亂步扔開手上空了的零食袋子，理所當然地說。
卻沒有具體說究竟厲害了多少，是很多還是一點。
那個政府人員聞言，臉色愈發嚴肅憂心。
居然連江戶川亂步先生都說那個治愈異能力者很不一般麼。
而他們所討論的對像，茶茶則光明正大地坐在一旁的桌子上，漫不經心抬起小爪子舔了舔粉嫩的肉墊。
政府人員根本不會知道他要找的目標就在他對面。
甚至還沒忍住摸了一下茶茶的毛毛。
有點羨慕，這貓也太好看了。
茶茶瞅了瞅這位政府社畜為她熬夜幾天的青黑眼底，沒有躲開。
果然，加班在哪個組織都是存在的。
恐怕現在就算是中也先生和太宰先生，都躲不開加班這種事吧。
以一己之力大大拉高橫濱各個官方非官方組織加班時間的茶茶，深藏功與名。
江戶川亂步又拆開一袋零食，給茶茶一口自己一口吃了起來。
「才不是都要加班呢，現在世界第一名偵探大人根本不需要加班。」
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在高興什麼。
一直待在偵探社沒有事情做，離結束還有一段時間，茶茶貓看到三花貓，想了想，她跳上窗台。
「喵。」
江戶川亂步抬頭看她一眼：「記得回來，亂步大人今天想早點吃晚飯。」
茶茶貓回應地叫了一聲，朝外跳下窗台，跟上那只三花貓。
三花貓似乎游走在大街小巷尋找著什麼，茶茶跟上也只是一時興起。
聯系上人類的身份，可能也是在找她吧。
過了一會，她就放慢了步伐，看著西斜的陽光，正准備回偵探社，一輛機車風馳電掣從她身旁駛過。
茶茶貓一開始並沒有在意，仍然蹲坐在屋檐上眯著貓兒眼。
直到那輛機車又猛地折回來。
第33章 喵三十三聲
自從太宰治跟中原中也說了那句「抓住神明」的話, 中原中也嘴上說著莫名其妙，卻記在了心上。
雖然跟太宰治互不順眼，但中原中也必須承認對方的頭腦，太宰治無的放矢的可能性很小, 所特意攔在那裡告訴他的話必然有其目的。
但無論如何, 當前最重要的是找到離開「羊」後再也沒有半點消息的茶茶。
用重力控制著機車, 中原中也幾乎翻遍了橫濱每一處隱蔽點的地方, 直到他無意中向上一瞥，屋檐上完完整整的小貓落入眼簾。
心頭驀地一松。
而茶茶貓蹲坐在屋頂上，低垂腦袋，睜大圓溜溜的貓瞳望著下面的赭發少年。
她第一個想到的居然是，中也換衣服了啊……
在她冒出這個想法的時候，中原中也已經操縱重力輕松躍上了屋頂。
「你……」中原中也復雜地望了她一會, 本來想問她離開鐳缽街後過得怎麼樣，現在一時竟不知道說什麼。
悠閑地待在屋頂曬太陽，怎麼看也不像是處於被全橫濱追捕的凶險境地。
「你怎麼樣……」中原中也還是想問出來, 然而話還沒說完，卻被眼前的一幕打斷了。
夕陽艷麗柔軟的光芒下, 一眨眼的工夫, 茶茶貓已經光明正大變成了雪色長發的小少女。
「這身衣服很適合中也先生呢。」
小少女微微歪著頭, 如初雪般的微卷長發上被鍍上一層漂亮的粉橘, 金色的眼眸裡也仿佛落入了溫柔暖融的光。
中原中也恍惚了一瞬間，不期然腦海中閃過第一次見到茶茶的場景。
是相似的一個黃昏, 夕陽是同樣溫柔明麗的粉橘。
一身干淨純粹得與鐳缽街截然不同的小少女變成毛絨絨的小貓, 察覺動靜後只回頭淡淡地看他一眼, 便渾不在意地離開了。
就因為這一眼的意外, 中原中也差點誤以為自己遇見了逢魔時刻的妖。
「中也先生？」茶茶有些好奇, 「中也先生在想什麼？」
心底的聲音亂七八糟的，卻出乎意料的強烈呢。
中原中也回過神，第一反應卻是脫下黑色大衣外套擋在茶茶身上。
「？」被裹在黑大衣裡的小少女眨了眨眼睛。
「有點自覺性啊笨蛋，你知不知道現在你在橫濱被多少人盯上了？」
中原中也沒好氣敲了一下她的頭。
茶茶捂著頭，默默盯著中原中也。
「喂喂，我也沒用多大勁……」中原中也在茶茶的視線裡敗下陣來，咳嗽一聲。
「好了好了，下次不敲你了。」
他頓了頓，又有點不自在地壓了壓頭上的黑色禮帽。
「啊，這身衣服真的很適合我嗎？」
茶茶認真地點頭：「中也先生穿得很好看。」
她想了想，又補充：「而且中也先生雖然個子不高，但是氣場足足有兩米八。」
「我還在生長期啊！」中原中也立馬反駁。
茶茶：「哦……」
「喂不要給我不相信啊！」
但是……唔，中也先生，你這樣我都不忍心告訴你真相了。小少女面癱著小臉。
「中也先生最近是又熬夜了嗎？」她試圖轉移話題。
「啊……最近加了一些班。」中原中也看了一眼茶茶，含糊地道，沒有說出罪魁禍首就是面前的對像。
「怎麼突然問這個了？」
「因為……」在中原中也猝不及防的時候，茶茶已經湊近了他的臉。
她在很專注地端詳中原中也的眼睛，中原中也卻感受到小少女主動的貼近，心髒一悸。
「中也先生的眼睛，又有很多紅血絲了。」看了一會，茶茶退開一些距離。
「跟在鐳缽街時一樣呢，中也先生。」
在鐳缽街的時候，中原中也為了將衝著茶茶來的外來人員清掃出去，就做過連續幾天不睡覺的事情。
「熬夜了會這樣很正常吧。」中原中也按了按帶著些疲倦的眉心，過了片刻，忽然嗓音放低，有些猶疑。
「……不太好看嗎？」
茶茶怔了一下，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
「努力做事的中也先生沒什麼不好，只是……」茶茶伸手，指尖輕輕觸碰了一下中原中也的眼皮。
中原中也下意識閉眼，卻在原地沒有躲開。
眼睫被輕碰了一下，像是風中落了一粒微涼的雪子。
耳中捕捉到的小少女聲線輕軟呢喃，仿佛帶上一絲甜味。
「只是覺得，休息好的中也先生，眼睛的顏色像陽光下的海水一樣。」
「真的很漂亮呀。」
她在誇贊他的眼睛。
中原中也的心口也像是泛起一絲甜味。
耳根開始發燙。
他張了張口，又閉上，忽然不知道這個時候該說些什麼，甚至莫名不想破壞這種氣氛。
然而下一秒，赭發少年眼神倏然一厲，周身浮現黑紅光芒，攬起茶茶朝旁邊一躍！
子彈聲破風而來。
「附近有狙擊手。」中原中也抱緊小少女再度朝旁邊躍去，下一秒便捕捉到對方的位置，勢不可擋地急速衝向那個方向。
子彈的角度刁鑽，全是衝著懷中的小少女來的。
並不是致命部位，但全是足以重傷失去行動能力的地方。
然而那些子彈根本碰不到茶茶，就被中原中也的異能力全部阻擋下來。
「中也先生要去抓到那個狙擊手嗎？」
耳邊風聲獵獵，茶茶裹著中原中也的外套乖乖待在他的懷中，也沒有掙扎影響他的行動，而是出聲詢問。
「當然得看看到底是誰敢對你出手。」中原中也神色滿是危險。
「你不用操心。」
「哦。」茶茶應了一聲，聽話地開始旁觀。
然後她就看著中原中也輕而易舉幾下子把那個槍法出色的狙擊手踩在腳下，渾身殺氣地進行逼問。
茶茶不太關心，反正想逮住她的不管是組織還是個人，都多了去了，恐怕數也數不清。
懶得記的，沒必要。
「喂喂，好歹給我長點心啊！」中原中也敲了一下茶茶的頭，「還在外面隨便變人變貓，萬一被看見了怎麼辦！」
「中也先生食言。」小少女捂著頭仰起小臉，金色的貓兒眼仿佛在控訴。
說好了不敲她的頭的。
「敲的就是你。」中原中也沒好氣地挑眉。
怎麼對自己的安全一點都不上心！
夕陽漸漸地快要沉下，天際尚且殘留著余暉。
茶茶看了看天色，覺得再不回去，恐怕某位名偵探要餓肚子了。
「中也先生，我該走了。」
中原中也聞言抿了抿唇，側臉的線條在光影下瘦削而流暢。
「不跟我走嗎？」他手插著兜，低沉地問。
「……抱歉，之前『羊』的事，沒能及時趕到。」
「但是這次，我會保護好你。」
中原中也的語氣堅定有力，其中的真摯承諾沒有任何人能夠懷疑。
但是茶茶想了想，還是決定拒絕。
都到了這個時候，沒必要再讓中也先生費心照顧。
反正很快就……
「中也先生，我現在以貓的身份住在一個人那裡，」茶茶說，「中也先生不用擔心。」
「已，已經跟別人……」
中原中也艱難擠出兩個字，鈷藍的瞳孔有些渙散，好像受了什麼打擊。
確實是足夠沉重的打擊。
他的貓，跟別人跑了。
跟別人跑了！
「中也先生？」茶茶注意到他的不對勁，叫了他一聲。
「……沒事。」中原中也頓了頓，扯著嘴角低聲回應。
「只是覺得，稍微有點後悔。」
其實不止一點點。
要是能早些……
一直到垂眸看見小少女手腕上露出來的藍色腕帶，中原中也的心情才勉強好上許多。
反正，以後還有機會。
總能再想辦法把他的貓拐回來。
……
茶茶回去的時候，最後一絲夕陽已經徹底被夜幕吞沒。
她從窗戶輕盈地跳進去，卻發現偵探社裡已經漆黑一片。
「亂步先生？」茶茶貓變成了茶茶的人類形態，輕輕叫了一聲江戶川亂步的名字。
是已經回家去了嗎？
「啪。」忽然一聲開關響起，燈驟然亮了起來，瞬間驅散屋子裡的黑暗。
偵探打扮的黑發少年，正雙手叉腰鼓著臉頰瞪她，狹長的翠綠眼眸完全睜開。
「你到現在才回來！」
「亂步大人等了很久！」
茶茶眨了眨眼睛：「抱歉，遇到一個熟人……」
她話還沒說話，江戶川亂步突然戴上眼鏡跑到她面前緊緊盯著她看。
然後就氣得哇哇亂叫。
「亂步大人只有你一只貓，你在外面卻三心二意！」
茶茶：「……」
「腳踩兩只船！不，還不止兩只！」
茶茶：「……等等，這個形容是不是有哪裡不對？」
「哪裡不對了！」江戶川亂步開始左右轉圈，仿佛隨時會揮舞爪子生氣地使勁撓一下什麼。
這個時候，茶茶覺得是貓的不是自己，應該是面前這個人類才對。
而現在，他正用一種你居然在外面有了別的貓的眼神氣呼呼瞪著她。
茶茶：「……餓了嗎？要不要吃點東西？」
試圖轉移注意力。
江戶川亂步抱起一堆零食：「亂步大人才不會那麼容易哄好！」
珍藏的限量版零食都不會分出去了！
答應要養亂步大人又一聲不響走了，還偷偷在外面有了別人！大騙子！
江戶川亂步使勁往嘴裡塞零食用力嚼，一副氣成河豚的模樣，茶茶有些無奈。
這要怎麼處理？
茶茶想起貓咪形態在街邊，偶然看見的一對情侶的相處方式。
唔，那個女孩子生氣時男生是怎麼說的來著？
哦對，先讓對方自己一個人冷靜冷靜，等冷靜完了氣消得差不多了再解釋。
不然一開始什麼話都聽不進去，還容易吵架，多不好。
似乎挺有道理。
並不知道後續是男生徹底被甩結局的茶茶，坐在了江戶川亂步正對面的椅子前。
她下巴枕著手臂趴在桌上，開始用一雙色澤漂亮的燦金貓瞳望著他。
靜靜地，一聲不響，也沒主動開口的意思。
被小少女專注地看著，過了一會兒，江戶川亂步憤憤咬粗點心的動作漸漸緩下來。
「你一直看著本偵探干嘛？」
茶茶眨了眨眼，誠實地回答：「在看你什麼時候不生氣了呀。」
江戶川亂步不由停頓了一下，反應過來，又氣哼哼地用力咬了一口粗點心。
「亂步先生，你還在不高興嗎？」茶茶歪了下腦袋，手支著下巴，疑惑地問。
江戶川亂步停下了泄憤吃零食的行為。
沉默半晌，他把剩余的一半零食全推到茶茶面前。
「亂步大人才不是那麼容易生氣的人呢。」
「可是，」他小聲開口，翡翠般的眸子透出點委屈巴巴，「亂步大人真的等得很餓。」
「也很怕你又不回來了。」
第34章 喵三十四聲
聽了江戶川亂步的話, 茶茶頓了頓，靜靜望著他，眸底像盛著午後澄澈的日光。
「亂步先生，曾經沒有留下任何話就離開的事, 我很抱歉。」
「但是對於亂步先生來說, 現在已經有了屬於自己的、可以堅定走下去的道路呢。」
江戶川亂步定定地凝視她, 像是在高興她的肯定, 卻又像是在懷疑地思考著什麼。
「這樣的亂步先生，我相信後面無論怎樣——」這時小少女微微彎起貓兒眼，嘴角揚起一絲細微的笑意。
「都一定會繼續耀眼下去吧。」
江戶川亂步騰地站了起來。
「你果然是要走！你又要走！」
他拍著桌子，仿佛已經無處發泄，只能拿一雙翠色的眼睛生氣地瞪著她。
茶茶沉默了一下，目光難得有些漂移。
「餓了嗎？」面對氣憤的亂步貓貓, 她又開始試著轉移話題，「要不要去一起去買點晚飯？」
「亂步大人被氣飽了！」江戶川亂步身子一轉背對著她。
茶茶有些無奈。
「那我去買吧。」
畢竟等她等到現在，不吃晚飯只吃零食對人類的身體來說也不太好。
她剛起身, 走到偵探社門口剛握住門把手，身後傳來椅子跟地面的摩擦聲, 緊接著是一陣噔噔噔跑過來的響動。
她的袖子被牽住了。
「亂步大人今天已經在這裡等得夠久了。」少年清澈又委屈的聲音自身後響起。
「才不想一個人再待在這裡。」
「別想甩開亂步大人。」
茶茶回頭, 輕輕應了一聲。
「那就一起去買吧。」
茶茶以為江戶川亂步就此放棄了糾結這件事, 直到晚上。
今天江戶川亂步上床得格外早, 洗漱完後一副蔫耷耷卷著被子的樣子。
茶茶貓跳上床想了想，也依偎在枕邊。
江戶川亂步沒有側頭, 卻像是感覺到了, 身體微微放松了一些。
「亂步大人稍微猜到一點你接下來要做什麼。」
窸窸窣窣的響動, 他翻過身來看她。
眼眸睜開時, 宛如碧綠的湖水, 在此刻透著與他之前不相符的沉靜和理智。
他不能完全看透世界身上的線索，但也能推理出來一部分。
茶茶貓沉靜地與他對視，尾巴尖兒柔軟地晃了一下。
「注意安全。」他小聲嘀咕。
「還有，就算走了，以後也要回來找我。」
他把「回來」和「我」兩個詞咬得很重，又思索一會，像是覺得還需要一個證明，於是朝茶茶伸出手。
茶茶的目光落在江戶川亂步勾起的小指頭上。
「同意了的話，就拉鉤。」江戶川亂步輕聲說，呼吸在安靜的房間裡清晰可聞。
茶茶的目光移回到黑發偵探的臉上。
「喵。」
過了小半晌，一根貓尾巴伸了過來，絨絨的純白尾尖輕輕勾在那個小指頭上。
「……」
拉完鉤後，江戶川亂步捏著茶茶貓的尾巴用手指蹭了蹭，似乎心情好上許多。
「亂步大人要睡覺了。」
他翻回身，把被子卷得更緊了一些。
像是真的睡了。
茶茶貓歪了歪頭，也閉上眼睛。
在睡夢中，又感受到另一個世界的渴求，她認真表達了拒絕。
那個世界殼子仿佛受到打擊，嗚嗚咽咽著沒再露頭。
茶茶也搞不懂為什麼那個世界殼子那麼想把她拉過去。
然而只是暫時解決了一件事，事實偏偏證明，今天的世界注定格外繁忙，找上門來的不少。
一本上面有著繁復花紋的書在黑暗的夢境中散發著淡淡的光，上下沉浮。
書的封面上，寫著「Stray Dogs」。
這是「書」的投影。
茶茶眨了眨眼，看著這本主動跑進她夢境的家伙，沒有說話，神色十分平靜。
過了好一會兒，終於，「書」有些按捺不住了。
【你還是想要毀掉我？】
【一開始我從來沒打算對你做什麼。】
【只要你……現在退一步，我就可以當做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也願意供你驅使。】
茶茶：「我拒絕。」
【為什麼？明明不會阻礙到你什麼！我是永遠依附著你的。】
「我討厭束縛。」茶茶回答。
她抬起眼，金色的眸子在這一刻璀璨威嚴，閃爍星辰的時間長河在其中滾滾流淌。
「我不討厭命運，但我討厭被束縛的命運。」
每個人的人生在無知無覺的情況下，有百分之九十九點九的可能做出同一個選擇，踏上同一條道路，但只要哪怕有那百分之零點零一改變的可能性，這條命運就是自由的。
而記錄著一群「野犬」們命運的「書」，也將他們的命運無形中框死在了裡面。
除非發生「奇跡」。
茶茶一步一步朝「書」走來，「書」上下沉浮的速度稍稍變快，像是有些畏懼。
【但是那也根本不會影響到你！】
「會。」茶茶吐出一個字，伸手握住它。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麼主意。」
盡管這只是一個投影，但是「書」還是感到一股不安，就好像自己真的被她攥在掌中。
下一瞬，茶茶手中的「書」的幻影便徹底崩散了，落下一片白色的光點。
它逃跑了，只留最後下一句話，似是眷戀似是惱恨。
【書會纏著世界，你擺脫不掉我。】
……
橫濱的局勢已經越發混亂。
本就無所管束的大大小小黑手黨組織為了找復活異能力者，行事更加肆無忌憚。懷有目的的外來人員不斷湧入。
而在全橫濱想要抓到茶茶的人中，竟然又存在著極小一部分人幫助茶茶掩蓋蹤跡。
茶茶曾經治療過的人裡，大部分人都在知道茶茶擁有復活他人能力的時候，瞬間忘記自己的傷勢是怎麼好的，繼續捕捉茶茶。但也有一小部分人，心存感激，謹記恩惠。
然而不論是忘恩負義還是感激涕零，都影響不到茶茶什麼。
她仍然安安穩穩地做著自己的小貓咪，有時候甚至會正大光明變回人類，待在安靜點的地方。
隨著那些人對復活這種事的強烈欲求不斷增大，對於茶茶來說，橫濱是一個越來越吵的地方。
又下雨了。
茶茶提著一個甜點袋子，撐著一把透明雨傘站在街邊。
雨下得太大，劈裡啪啦豆大的雨珠兜頭砸下來，街上也因此沒多少人，顯得很是冷清。
茶茶確認了一遍甜品袋子沒濕，便安安穩穩地繼續邁出步子。
這份限量甜品是中也先生帶給她的。
雖然上次茶茶沒有答應跟中原中也回去，但臨別時中原中也表示應該要保持聯系，否則不能及時清楚她的近況以及安危。
於是在中原中也的建議下，茶茶隔兩三天會按照約定出來見一次中原中也。
雨水在傘面上滾落，模糊一片的透明傘面遮擋住茶茶的面容。
小少女踩著濕漉漉的地面，腳邊偶爾濺起一個個小水花。
直到她的視野裡出現一截如花瓣褶皺般的深紅色小洋裙裙擺。
茶茶抬起眼，金發幼女正衝她甜甜地笑著。
「茶茶！終於又見面啦。」
茶茶眨了眨眼：「愛麗絲？」
「茶茶是不是在奇怪我為什麼會在這裡？」愛麗絲撇了撇嘴，「都是因為討厭的林太郎！」
「愛麗絲醬∼愛麗絲醬∼」一個男人的聲音仿佛十分急切地呼喚著愛麗絲的名字。
隨著聲音的由遠及近，身穿白大褂的胡茬男人出現雨幕中，最終，站定在茶茶面前。
「愛麗絲醬∼你又亂跑，太讓我擔心了。」
他的視線落過來，茶茶竟一時不確定他到底是在對誰說這句話。
似乎有那麼一秒鐘的停頓間隔。
「找不到我就是林太郎沒用。」愛麗絲滿臉嫌棄地出聲，躲在茶茶傘下避雨，並順勢伸手挽住茶茶的胳膊。
而下一秒，男人深紫的眸子漫上若有若無的笑意，注視著茶茶，順理成章開口。
「茶茶小姐，好久不見。」
「森先生。」茶茶禮貌地回應問好。
其實距離上一次見到愛麗絲，並沒有太久。
森鷗外感到愉悅，他看清了茶茶身上的衣服。
小少女仰著頭望他，小臉神色乖軟而平靜。雪色微卷的柔軟長發垂過腰間，綴著純白蕾絲的淺藍色裙子勾勒出纖細的腰肢，裙擺綻開若盛開的輕盈花朵。
將甜美和恬淡融為一體。
這件裙子很適合她。森鷗外如是想。
「森先生是有什麼事嗎？」茶茶問。
她知道森鷗外出現在這裡，不會只是個意外。
只可能是他安排好的。
「茶茶小姐真是直接啊。」森鷗外失笑。
「好吧，那麼直接說也無妨。」
森鷗外勾起嘴角，低低一笑。
「茶茶小姐，還記得曾經我說過，想要邀請小姐進入我們港口黑手黨？」
「我讓小姐別急著拒絕，那麼現在，小姐是否考慮好了？」
茶茶眨巴兩下貓一般圓潤的眼睛。
按照常人的選擇來說，現在要是被全橫濱追捕，再遇上這麼個好心遞過來的橄欖枝和庇護所，早就忙不迭答應了。
「我記得。」茶茶說，「但是抱歉，森先生，我的答案沒有變過。」
「我不會加入港口黑手黨的。」
聞言，森鷗外的表情並不意外。
「莫非是，港口黑手黨的理念不符合茶茶小姐的期待？」
「不是。」茶茶搖了搖頭，「黑與白沒有那麼重要。」
「是因為我，從來沒打算加入任何一個組織。」
竟然到現在也不打算加入任何一個組織麼……森鷗外嘆息一聲，目露遺憾。
「這樣的話，就沒辦法了呢。」
一群訓練有素的黑手黨驀地出現在雨中，舉著槍對准了茶茶。
「茶茶小姐不肯加入黑手黨，那就只能作為……利益目標了啊。」
第35章 喵三十五聲
「這就是森先生現在的最優解嗎？」
小少女抬起雨傘, 金眸毫無波瀾地看著森鷗外。
「不，不。」白大褂男人微微搖頭，語氣堪稱溫和地說, 「我的最優解, 從頭到尾並沒有改變過。」
「只不過, 被茶茶小姐拒絕了。」
愛麗絲松開了茶茶的胳膊, 卻也沒有離開，仍然站在茶茶傘下。
「茶茶, 到底是怎麼想的呢？」愛麗絲盯著小少女, 一派天真地問。
「告訴愛麗絲嘛。」
茶茶沉默, 凝視那些對准她的槍口。
雨仍然在下著。
「森先生——」她突然開口，聲線在淅淅瀝瀝的雨聲中仍然軟糯清甜。
「其實森先生, 並沒有打算把我抓回去吧。」
「……」
森鷗外注視她, 唇邊泛起一絲微笑, 深紫的眼眸裡倒映著小少女完整的影子。
「哦？茶茶小姐為什麼會這麼認為？」
「因為覺得森先生真的想要對我動手的話……」茶茶看了一眼愛麗絲。
「會有更多周全的辦法吧。」
「明明森先生是講究最優解的，不是麼？」
這種由幾個黑手黨舉槍對著她, 卻又始終沒有下一步行動的樣子, 反而更像是對她態度的試探。
森鷗外緩緩提唇。
「時刻要先下手為強, 但若是情報不對等，注定掌握信息少的一方落入下風。」
「但, 茶茶小姐，從你的異能泄露的那天起，就不會有人放棄抓到你, 試圖搜尋你的組織只會越來越多，不會有斷絕的那天。」
他似是嘆息一聲。
「必須承認的是, 我對茶茶小姐的了解並不夠。」
茶茶想了想, 有些恍然：「所以森先生想問我, 要怎麼解決橫濱亂成一團的局面嗎？」
「是的，我想，茶茶小姐早就已經有了打算了吧？」
男人的嗓音磁性含笑，朝她走近，茶茶平靜地撐著傘站在原地，看著他向自己走來。
「這就是森先生的最優解啊。」小少女平靜地說。
森鷗外似真似假地回應：「不，這並非邏輯最優解，但或許對我來說，是理論上的最優解。」
「畢竟，目前我還不想惹茶茶小姐討厭啊。」
茶茶點了點頭：「我知道了，森先生放心吧，再過幾天，這件事會徹底結束的。」
「但是……」雪發金眸的小少女忽然輕輕翹了一下唇，露出一抹稍縱即逝的淺淡笑容。
仿佛初春的雪，在太陽下迅速消融，只留下一絲若有若無的干淨氣息。
「我還知道，森先生是對我下不了手的。」
「因為森先生，比任何人都深愛著這座城市。」
而橫濱的意志，也是世界的一部分呢。
穿著白大褂的黑發男人沉默地凝視著撐傘的小少女，雨水打在他的衣角，他無動於衷。
他像是隱隱察覺到了什麼。
半晌，男人微微闔眼，終於輕笑著回答。
「你是對的。」
……
雨漸漸小了，綿綿如銀絲。
與森鷗外分別後，茶茶握著透明雨傘，拎著甜品，走上橋面。
一切都很正常。
直到下面似乎傳來了水聲。
茶茶頓了下腳步，垂眸朝橋下看去，一坨黑乎乎的物體在水面漂著。
「太宰先生？」她看了一會兒，出聲問。
「誒，」渾身纏滿繃帶的黑發少年朝上望去，沉沉的鳶色瞳孔仿佛一下子就亮了起來，「是小姐啊。」
「真是命運的緣分呢小姐∼」
茶茶站在橋邊看了看他，沉靜地收回視線，頭縮了回去，消失在太宰治的視線。
太宰治眨了眨眼睛。
「小姐？小姐？」他喚了幾聲。
聲音卻並不大，與其說是想要叫住人，更像是在嘟噥著像是哼歌，幾乎被河水流動聲掩蓋。
橋上沒有回應。太宰治垂下眼睫，細小的雨珠凝在他的睫羽上，隨著他的眼皮輕輕顫動。
「太宰先生在叫我嗎？」小少女軟甜的嗓音從很近的地方傳來。
太宰治微微一頓，側頭看去，茶茶正駐足在河岸，疑惑地歪頭瞅他。
太宰治勾起嘴角：「是的哦。今天我的入水又失敗了呢。」
「真是太遺憾了小姐。」
茶茶想了想，把手中撐著的雨傘收起，朝太宰治伸過去。
「太宰先生，想上岸的話，就抓住這把傘吧。」
「再在水裡泡下去，你會像上次一樣發燒的。」
「誒——但是現在有小姐可以治好我的嘛。」太宰治拉長了聲音，頗為任性的架勢。
「而且被小姐的治愈能力包裹住，真的是非常∼舒服的感覺呢。」
像是為了證明這一點，太宰治還發出了「唔」的軟綿綿呻\吟聲。
茶茶：「……」
她面癱著小臉，語氣毫無起伏：「快點上來。」
「小姐真沒情趣。」太宰治幽幽嘆了口氣，接下來倒是很乖順地握住茶茶的雨傘另一頭，被拽出了水面。
半跌坐在岸上，太宰治抹了把臉上的水，忽然笑了起來。
「太宰先生在笑什麼？」茶茶抖了抖雨傘，瞥他一眼。
「沒什麼，只是以為，小姐一直都只是在旁觀，我們在小姐眼裡跟其他任何人或物，沒有本質的不同。」
太宰的聲音像是帶著某種奇特的輕快旋律。
「但是，現在突然發現，並不是這樣的呢。」
小少女瞟了瞟他，語氣帶著些許清淡的疑惑：「自然是不一樣的。」
「太宰先生，你和任何的人或物比起來，都足夠特別了。」
特別得第一次見到就記住了他。
這個人類，仿佛黑暗中盛開的惡之花。
但他的靈魂卻又足夠純粹，足夠獨特，掙扎而又迷惘。
「不，不，雖然小姐這樣說好像也很不錯，但是我想，小姐大概是誤會了我的意思。」
太宰治手支著下巴，笑眯眯地說。
初次相遇的時候，小姐你，可是只站在河邊，完全沒有試圖拉起我的意思呢。
茶茶歪了下腦袋，哦了一聲。
還能是什麼意思？
「……是可能被打動的。」太宰治似乎低低呢喃了什麼。
過了兩分鐘，茶茶覺得應該這裡沒有什麼事了，於是站起身，准備告別。
「太宰先生，我……」
然而她還沒說完，太宰治就恰到好處地打斷了她後面的話。
「小姐！這是食物嗎？」他按了按腹部，指著茶茶手中的袋子，眼睛睜大忽閃忽閃的地撒嬌，「我的體力消耗得有點大。」
「小姐小姐，可以喂給我吃嗎？」
茶茶低頭看手上的甜品袋子，回答：「這是中也先生……」
「嘁，原來是黑漆漆的小矮子啊。」太宰治立馬變了表情，撇了撇嘴，「小姐，千萬不要相信那條黏糊糊的蛞蝓的品味。」
「一定是他硬塞給小姐的吧？可憐的小姐，我會替你解決這份甜品的煩惱！」
說完太宰治就身子顫抖兩下，打了一個噴嚏。
茶茶小小地嘆了口氣，站起身。
「太宰先生，現在你不適合吃甜品。」
太宰治委屈臉：「誒？不要嘛。」
茶茶：「……太宰先生，你是不是又發燒了。」
最後，茶茶給他買了一杯熱乎乎的牛奶和一份紫菜飯團。
「居然不是蟹肉的嗎？」太宰治捧著牛奶和飯團，一副生無可戀的小模樣。
茶茶的手指觸碰他的額頭，柔和的白光從指尖漾開，籠罩了他。
「太宰先生，我身上的錢並不夠買蟹肉。」
「咦，原來是這樣？」太宰治驚奇地睜大眼睛，鳶色的眸中滿是新奇。
原來神明也會沒錢？
是的，神明。從太宰治知道她能做到的復活的時候，他就確信了這一點。
不受人間失格影響，任何傷病都能無限制治療，能控制天氣，能復活死者……當這些能力全都集中在一個人身上的時候——
除了神明，還有誰能做到？
然而此刻太宰治卻突然興奮了起來。
有什麼能比包養一個神明更讓人快樂的呢？
被塞了一張卡的茶茶則屬實有點懵。
嗯？這是什麼？
「工資卡啦工資卡，沒被水衝走真是萬幸呢∼」太宰治眨了眨鳶眸。
「小姐不必在意地用吧！」
「工資卡？」茶茶記得這種東西對人類來說是很重要的，有點好奇，「那給了我，太宰先生要怎麼辦呢？」
「我可以去偷中也的卡。」太宰治一臉理所當然，毫不心虛。
茶茶：「……」
「不，放過中也先生吧。」
太宰治：「小姐小姐，不要一副我好像很過分的表情嘛——」
不，她才沒有表情。
茶茶面癱著一張精致的小臉，心如磐石。
「小姐，小姐——」
今天的太宰治似乎格外會撒嬌，鍥而不舍地拖長尾音叫著她，聲音甜得膩人。
當茶茶回視過去，他白皙俊秀的臉蛋便露出無辜的神色。
茶茶嘆氣。
「太宰先生，到底想跟我說什麼？」
片刻的沉默，只剩下河水潺潺的聲音。
太宰治這個時候卻仿佛失去了聲音，只靜靜地凝視著小少女，鳶色的眸底沉澱著比絕望更黑暗，比黑暗更深沉的東西。
這樣子的太宰治，令茶茶驀地想起兩人還不認識時，他用著同樣的表情，說出的話。
他說——
「還真是無聊又醜陋的世界啊。」
茶茶垂眼，漂亮的金眸看著這只麻煩的黑泥繃帶精。
……應該也是最後一次了。
「太宰先生，」她輕聲說，「這個世界，既不無聊，也不醜陋。」
「如果太宰先生覺得無聊了或者是醜陋了，那麼，一定是因為太宰先生還不能做到去看見。」
「那我該怎麼做呢，小姐？」額前濕漉漉的碎發在此時遮住他的神情，模糊不清。
他的聲音卻有些顫抖，透出一股難得的、沒有繼續掩藏在心底最深處的迷茫。
「我該怎麼辦呢，小姐。」
「如果願意的話，太宰先生就去等待吧。」茶茶平靜地說。
「一直等待到，櫻花盛開的時候。」
「到那個時候，想必太宰先生能找到不無聊的事情。」
……
自從「書」跑進她的夢境又逃走，雖然橫濱的局勢還在不斷發酵變得糟糕，但「書」卻沒再插手。
茶茶清楚，這只是暴風雨前的寧靜。
而直到這一天，暴風雨終於來了。
橫濱所有人，都忽然知道了一件事，並無比確信。
——那名雪發金眸的小少女，是世界化身的神明！
有著繁復花紋的書，在半空中浮動兩下，便啪嗒一聲掉在了天台上。
【消耗了太多力量，畢竟是寫出有關世界的事實，把這個信息附加給全橫濱的人，還是太勉強了。】
【不過沒關系，她很快會受不了這個橫濱了，進入沉睡了吧。】
【明明我是最了解她的，就連她討厭什麼，我也一清二楚。】
「書」是屬於這個世界的，它不會讓她改變這一點。
書喟嘆著。
卻又很是愉悅。
——直到一只貓爪踩在了書上。
第36章 喵三十六聲
封面上的「Stray Dogs」字樣清晰可見。
一只小巧的、毛絨絨的雪白貓爪, 用粉嫩的肉墊踩在了書的正中間。
「書」顫了一下。
【你怎麼在這裡？】
【你沒有重新陷入沉睡？！】
只有「書」清楚，當那麼多普通人知道茶茶真正的身份時，她會聽到多麼強烈而嘈雜的願望。
那是足以令一般人類稍微感受便會崩潰的能量。
「因為你還在。」純白的小貓變回雪發金眸的小少女, 拾起地上的「書」。
這句話要是放在平時, 「書」聽到了會很高興, 然而放在現在的語境下, 「書」只感到了恐慌。
它開始試圖脫離茶茶的禁錮。
「沒用的，你的力量消耗了太多。」茶茶的指尖在封面上輕輕點了一下。
「書」周身微微閃爍的光凝固住, 再也動彈不了了。
除非它放棄糾纏面前的世界。
但是真的要這樣做, 它十分不甘心。
【到底是為什麼要這樣做？】
畢竟說到底, 「書」會令世界不舒服，但是更多的就沒有了。兩者其實目前並沒有你死我活的利害關系。
但是「書」不知道的是, 茶茶是一定要徹底掌控或者摒棄「書」的。
茶茶沒有說話, 該說的上一次在夢境中她就說過了, 只不過「書」還是難以理解她的選擇而已。
禁錮進一步收緊，消耗了大半力量的「書」清楚, 它必須做得出選擇了。
斷開與世界的聯系。
「書」的身體愈發虛幻, 忽然崩散成白色的光點, 光點還沒逸散開，便被小少女纖白的手輕輕一抹。
還在試圖耍小聰明的「書」沒有辦法, 只能完全離開。
「書」的影子徹底消散，茶茶看著，若有所思。
「去平行世界了啊……」
不過茶茶並不會管那些足有八千兆億的平行世界, 平行世界數量太龐大，也太過脆弱。
作為世界意識, 茶茶只要保證主世界穩定運轉就行。
這樣的結果也算是達成了目的。
茶茶頓了頓, 走向天台欄杆, 望向高樓之下。
橫濱已經徹底瘋狂了。
茶茶清晰地聽到了那麼多那麼多人的心聲。
如果是世界的話，為什麼不能滿足他們的心願？
是世界的話，為什麼不能將他們拉出泥沼？
是世界的話，不是應該讓他們的人生更美好更無憾嗎？
這些有了一個明確祈求目標的欲求，全部翻湧著流向世界意識。
當人類意識到有神明會滿足他們的願望，他們只會更加瘋狂，一切原本只是放在心中的渴求會驟然放大。
會匍匐在地，會更加貪婪。
茶茶目光毫無波瀾。
比如這些搜尋著她的人裡，就有她治療過的人，他們曾經只希望能被救，而現在則爆發出了新的、更強烈的渴求。
但是——
「求救是不可以貪心的。」小少女平靜地低語。
「不過，沒關系，快結束了。」
風將雪色的發絲輕輕揚起，淺色的裙擺也跟著一起吹拂。
柔和的白色光芒，自她的周身，宛如輕柔的水波，無聲向四周擴散開來。
……
太宰治領著人將一個□□的黑手黨組織鎮壓了下去。
誰也沒想到，世界化身的神明會真的存在。
僅這一件事，便足以令無數人為之失去思考的理智，徹底陷入瘋狂。
但為數不多的清醒的人都知曉，這樣的存在被所有人知道，絕不是一件好事。
且無法解決，除非神明以絕對的力量進行控制。
但是這樣一來，即便安寧下來，也只是暫時的，後續的影響只會更……
太宰治心裡很清楚這一點，而他也意識到，在這種情況下，以茶茶的性格，最有可能做什麼。
他得比所有人更快一步找到茶茶。
但是太宰治忽然停住，他感覺到了什麼，抬頭朝上方看去。
水波般柔和的光，一圈一圈向周圍漾開，直至看不見邊際。
太宰治明白，自己得找另外一個人了。
「真是便宜黑漆漆的小矮子了。」太宰治嘆了口氣，拿出手機撥通一個號碼。
「喂，青花魚？」那邊傳來中原中也略有些失真的聲音，「是找到茶茶了？」
「還沒有哦，不過小姐大概不需要我們的保護了。」太宰治說。
在中原中也皺眉正要說下一句，太宰治卻打斷了他的話。
「現在的時間不多，我就長話短說吧，畢竟待會兒，可能也只有身為荒霸吐的中也才能做到這件事哦。」
「啊啊，還真是嫉妒呢，到最後不得不讓中也成為最後一個見到小姐的人。」
「你在說什麼？」中原中也迅速察覺到他的潛意思，「茶茶要做什麼？」
太宰治握著手機，露出奇異的微笑。
「我沒猜錯的話，小姐她，是打算消除所有人的記憶。」
「所有有關她的記憶。」
一瞬間，中原中也眼神陡然沉下。
消除有關茶茶的記憶，中原中也不可能不明白這意味著什麼。
偏偏按照中原中也對茶茶後來的了解——這種事茶茶真的可能做得出來。
電話另一頭，太宰治仿佛沒有發現中原中也此刻的情緒。
「中也，去找到小姐吧。」
太宰治輕笑著。
「找到她，然後挽留她。」
「用任何你可以想到的方法。」
……
中原中也行走在橫濱這座城市。
原本應該無比熟悉的城市，就在三分鐘前，變成了奇特的景像。
高樓大廈、街邊店鋪，甚至連頭頂的天穹，一切都在眨眼間褪去色彩，成為黑白的靜默剪影。
他站在這裡，聽不到任何一絲聲音，仿佛整座橫濱只剩下他一個人。
而也就在三分鐘前，電話另一邊的太宰治沒有了絲毫回應。
仿佛被某種無形的力量徹底斷絕開。
中原中也收起手機，身上泛起黑紅的光，在屋脊間迅速躍出，尋找茶茶的身影。
他大概明白，如果太宰治說的是真的，這種變化恐怕跟茶茶脫離不了關系。
而在尋找的過程中，中原中也注意到，僅剩黑白兩色的城市剪影也在漸漸消退，逐漸重新染上原本的色彩。
中原中也有股直覺，等到城市完全恢復成原來的樣子，就來不及了。
他心急如焚，但越是這樣，卻越發冷靜地用目光逡巡著身下的建築，絕不錯過分毫。
——幸好他的運氣不錯。
雪發金眸的小少女站在天台上，審視著消除記憶的效果和進度。
倏然，她意識到身後多了個人。
茶茶轉身，看見中原中也。
「中也先生，是你啊。」
她的眼中閃過一抹淺淡的驚訝，但很快，她想到了什麼，眨了眨圓潤的貓兒眼。
「差點忘了，中也先生是荒霸吐，並不是人類，從某種程度上來說甚至是神明呢。」
「在還沒徹底消除記憶的時候，能保留認知不受影響，也不算奇怪。」
聞言，中原中也抿了抿唇，鈷藍的眸子微沉。
「所以最後我還是會被抹除記憶，只是比其他人慢一步？」
茶茶：「是這樣的。」
她的話音剛落，中原中也便氣勢洶洶朝她大步過來，攥住她的手腕。
「為什麼要消除我們關於你的記憶？」
「唔，不完全算是消除記憶，」茶茶想了想，慢吞吞地回答，「是消除我在這裡的存在。」
「……」中原中也更生氣了
這有什麼區別？
除了生氣，他還感到心髒處驟然湧起一股悲傷。
消除存在，是連那些所有曾經的物品和痕跡，也一並消除？
什麼也不會留下。
「中也先生是在生氣嗎？」茶茶似乎有些疑惑地問。
小少女稍稍歪著頭，明麗璀璨的金眸注視著他，澄澈不染塵埃，雪色的長發像是最干淨的那捧雪。
中原中也看著，心頭的火氣忽然偃旗息鼓。
他什麼也不想怪她，只想阻止她的這個做法。
而中原中也也必須承認，這並非是為了其他光明正大的理由，這是屬於他的私欲。
不想失去的私欲。
「我不答應。」最終，他冷冷地說，語氣堅決。
手緊緊攥著茶茶的手腕。
仿佛稍微一松開，面前這個小少女就能一眨眼消失不見。
茶茶怔了一下：「但是這是最好的解決辦法了，再這樣下去，等消息傳遍全世界，橫濱再也不可能安寧。」
中原中也知道茶茶說的是對的，這段時間橫濱局勢的變化，他都看在眼中。
但是——
「一定要把所有人的相關記憶全都消除嗎？」中原中也的嗓音低沉下來，眉心緊鎖，「我……們的，不能保留下來嗎？」
茶茶注視著他，像是在思考著什麼感到困惑的事情，沒有出聲。
中原中也喉結輕輕滾動一下，將最真實的那句話說出口。
「我只是，想記得你。」
我不想下一次萬一再遇到你，卻因為沒有記憶跟你錯過。
然後再也沒有交集。
茶茶繼續盯著他看。
中原中也的掌心漸漸沁出了汗水，胸口跳動越來越急促，他在等待著一場極其至關重要的宣判。
最終，茶茶搖了搖頭。
中原中也的心跌入谷底。
但是接下來卻又驀地柳暗花明。
「我不會徹底消除掉我的存在，」茶茶說，「但是中也先生你們，還是不會記得我。」
也就是說，她會保留存在過的線索。
「你會回來嗎？」中原中也卻沒有放松。
茶茶想了想：「我會的。」
黑白城市的剪影已經幾乎徹底褪去，色彩與喧囂一同回歸——
赭發的少年卻倏然揚起嘴角，凝視著小少女的藍眸明亮懾人得似在燃燒。
他笑得張揚而篤定，赭橙的發絲猶如耀眼的火。
「只要你回來，」他說，又帶著些許咬牙切齒的味道，「我一定會找到你，別想自己跑掉啊混蛋。」
——「你可是，我的『羊』啊。」
……
不曾知曉復活與神明的橫濱，重新恢復了以往平常混亂的步調。
誰也不知道黑手黨歷時八十八天的龍頭戰爭正在逼近。
在所有人懵然未覺的時候，有一部分人獲得了他們本沒有的健康，而又有一部分人失去了他們曾經求救獲取的健康。
過於貪心的人會什麼也抓不住。
茶茶倒是沒有特意去做這種收回曾經治療成果的事，只不過這個世界的運轉是跟世界意識息息相關的。
茶茶的治愈效果也從來都不是異能力。
被一大堆強烈的祈願吵了一通的茶茶，不可避免地陷入沉睡中。
「啪嗒。」
在某個平行世界，一本封面有著繁復花紋的書無力地掉落在地上。
「自殺∼自殺∼」一個人隨意地哼著不成調的奇怪歌曲，走到路中間，忽然頓住腳步。
他俯身拾起這本書，黑大衣微微拂動，露出一截纏滿繃帶的瘦削手臂。
……
茶茶是打算好好地沉睡下去的，但是奇怪的是，即便沒有了那些打擾，她也僅只是進入了淺眠。
而一覺睡醒後，茶茶發現她居然莫名其妙換了世界。
……嗯？怎麼這個世界給她的感覺還挺熟悉？
毛色雪白的小奶貓舔了舔爪子，趴在樹枝上，尾巴尖輕輕甩了甩。
漂亮的淡金貓兒眼掃了一眼周圍。
雖然環境沒來過，但是掌握的一部分權限告訴她，這裡確實就是茶茶來過的那個沒有世界意識的世界。
在確認了身處的這個世界的身份，茶茶居然松了一口氣。
一睜眼不是跟那個叫做白蘭的人玩游戲，她竟然產生了那麼一點點欣慰。
「救，救命啊啊啊啊！」
一陣慘叫聲忽然從樹下傳來。
茶茶貓低頭看去，一個棕色短發的少年正跌跌撞撞跑過來。
而茶茶，恰好跟他驚慌快要溢出來的棕色眼眸對上。
……有點像小動物呢。
第37章 喵三十七聲
沢田綱吉在回家的路上又被幾只狗追了。
其實這樣的事發生過不少次, 沢田綱吉似乎相當不討周圍流浪貓狗的喜歡。
他欲哭無淚地朝前拼命跑著，生怕被身後的狗追上。
早知道就不走這條路了！
「嗚哇——」他的身體忽然向前倒去，結結實實一個平地摔。
好痛……
後面一聲接一聲的狗吠聲越來越逼近。
來不及站起來繼續跑的沢田綱吉忍不住抬起胳膊擋在身前, 閉上眼睛, 過了十幾秒, 被狗咬的痛感卻始終沒有傳來。
就連囂張的狗吠聲也停住了。
沒有追過來嗎？
沢田綱吉猶豫一下, 小心翼翼睜開眼睛，眼簾裡卻多出一個白絨絨的毛團子。
「是, 是你……」沢田綱吉一眼認出這只毛絨絨的身份。
是剛才看見的那只樹上的貓。
「喵。」毛色純白的小奶貓輕輕晃了一下尾巴, 抬起爪子朝沢田綱吉來時的方向走去。
沢田綱吉也看清楚身後的情況, 那群狗正氣勢洶洶地盯著這邊，喉嚨裡發出警告的低吠, 卻不知道為什麼始終沒有往這邊來。
而小貓邁向的方向, 正是流浪狗那邊。
「等等！」沢田綱吉一驚, 下意識想要阻止它，「別去那邊！」
那邊有危險啊！
但是小奶貓像是沒聽到他的動靜, 沢田綱吉心中著急。
聽說貓狗都是互相看不順眼的, 萬一那群狗對這只奶貓一擁而上去咬它……
然而緊接著, 他就看見了十分神奇的一幕。
那群狗連低吠也不叫了，閉緊嘴巴再也不發出一絲聲音, 像是一群在夕陽下凝固住的雕像，連動也不敢動。
好似被什麼存在威懾住了。
巴掌大毛團子般的小奶貓，則從容淡定地邁著四只嫩嫩的爪子, 從它們身側不緊不慢走過去。
那些凶惡的狗仍然寂靜無聲，恍如雕塑。
殘陽逐漸落下, 天色半明半暗, 沢田綱吉怔怔地看著這一幕, 懷疑自己是不是身處夢中。
「喵。」棕發少年在地上久久不動彈，茶茶貓忽然輕輕叫了一聲。
沢田綱吉有點恍惚地抬頭。
他對上了一雙平靜的淺金貓瞳，那份色澤燦爛得仿佛盛滿清澈的陽光。
呆呆愣住的沢田綱吉忽然醒悟過來。
他余光緊緊盯著那群狗，發軟的雙腿一點一點慢慢站起來，咬了咬牙，猛地朝茶茶貓跑去。
衝過那群狗旁邊的瞬間，時間仿佛都被拉長了。
沢田綱吉心髒微顫，提心吊膽，生怕它們突然又露出尖齒狂吠著朝他衝來。
但是值得慶幸的是，他所擔心的事並沒有發生。
眼看著沢田綱吉就要跌跌撞撞跑過她身邊，茶茶貓軟綿綿地打了個哈欠，轉身正要離開，卻忽然身體一輕。
她被抱起來了！
茶茶貓：咦？
沢田綱吉腦子裡什麼也沒想，只用自己能做到的最快的速度把小白貓抱在手中，悶頭繼續朝前跑。
直到再也看不見一丁點那些流浪狗的影子，他才總算放松下來，停住步子，扶著牆大口大口喘著氣。
得救了……
喘著喘著，懷裡一直安安靜靜的雪白毛團子終於動了動。
沢田綱吉這才意識到自己抱著貓，他趕緊一松手，小白貓便從他懷中跳了下來。
茶茶貓到稍微高一些的矮牆上，金色的貓瞳注視著他。
「抱，抱歉！」也不知道為什麼，望著這雙燦爛的金眸，沢田綱吉本能有點局促地開口，「剛剛怕不小心讓你掉下來，所以，所以就抱得有點緊……」
就連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忍不住對著一只貓解釋。
「喵。」茶茶貓歪著腦袋瞅他一會，棕發少年垂下頭，小聲嗚咽一聲，像是更緊張了。
但是哪怕身體緊繃得僵直，他也還是站著沒逃避開茶茶的視線。
是個直覺出乎意料敏感的人類啊。茶茶心想。
好像只是第一次見面，他就已經在她身上感覺到了一些別人察覺不到的特質呢。
雖然可能連他自己都不清楚那到底是什麼。
「咪嗚。」茶茶貓抖了抖軟絨的耳尖，跳下矮牆徑直走了。
雖然這個看起來膽小的人類好像不太一般，不過跟她沒什麼關系呀。
沢田綱吉抬頭，面前的矮牆空空蕩蕩。
是走了嗎？
他突然有點說不出的失落，趕緊往周圍望去，卻只看到一抹小小的白色消失在黃昏裡。
……
茶茶貓趴在樹上，軟軟地打了個哈欠。
自從來到這個世界，她好像越來越容易犯困了。
目前來到這裡的緣由，茶茶也弄明白得差不多了，大約同世界殼有關，這個世界殼子想讓她成為新的世界意識，但是她盡量壓制住了不斷增強的權限。
畢竟茶茶也不願意隨便接手一個陌生的世界。
而在這個耗費力量壓制進度的過程中，茶茶也更容易感到困倦。
在這種不上不下的情況下，她接下來的選擇變得尤為重要。
——是接受這個世界，還是不接受？
茶茶隱隱約約感覺，她會來到這裡，就一定能遇到一些其他的能讓她做出決定的人或物。
……說起來，白蘭·傑索也是這個世界的吧，時間線不同嗎？
在茶茶思考的時候，一片花瓣掉落在腦袋上，茶茶貓晃了晃小腦袋，垂下的柔軟尾巴一下子翹了起來。
好不容易抖下去，身上又落了幾片薄薄的櫻花瓣。
——這棵樹的櫻花開得實在太好了。
一樹粉色如雲，茶茶慢吞吞地眨了眨貓兒眼，習慣過來後，重新趴回樹枝，尾巴尖兒又垂了下去。
困，還是睡覺吧。
樹下有細微呼吸聲傳來，腳步停住，一道忐忑又隱約帶著期待的視線准確落在茶茶貓身上。
這個人類已經連續來了好幾天了。
「喵。」茶茶貓不用睜眼睛，就知道來的人是誰。
沢田綱吉拿著新買的貓糧，仰頭看著樹上紋絲不動的貓，有點垂頭喪氣。
果然，還是不喜歡這種貓糧麼……
沢田綱吉已經這樣過來試圖投喂好幾天了。
那天回家後，他晚上做了個夢，被流浪狗追，在那雙平靜金眸中鼓起勇氣主動跑向它們，擺脫它們。
最後，他夢見的，是一聲輕輕軟軟的貓叫聲。
直到醒來，沢田綱吉不知道為什麼，在床上發呆地坐了好一會，奈奈媽媽上樓來叫他，他才猛然意識到上學時間快過了。
於是又是一個雞飛狗跳的遲到早晨。
頂著同學的嘲笑聲坐在屬於自己的位置上，沢田綱吉卻難得並沒有感覺到難過。
他只是忽然模糊地產生一個想法，好像還沒有……道謝呢。
而現在，棕發少年正捧著一袋拆開的貓糧，仰著頭對樹梢上的小白貓說謝謝。
「這是謝禮……但是你好像不是很喜歡。」沢田綱吉小聲說，臉有點窘迫地紅了。
更像是小動物了，還是很容易被欺負的那種。
茶茶舔舔粉嫩的爪墊，像前幾次一樣沒有給予回應。
她不吃貓糧。
倒是太宰先生吃撐過一堆狗糧，但是看反應並不像是很美味的樣子呢。
沢田綱吉默默把新買的貓糧收起來，又默默離開。
看起來越發像一只遭受打擊的小動物，比如一只軟軟耷拉下耳朵的膽小兔子。
到了這個時候，茶茶貓終於能看出一點端倪，比如這只兔子，試探地伸出一只jiojio，暴露出想要養她這只貓的想法。
茶茶開始覺得有點意思，明明本能已經感覺到了壓力，主觀上卻還是想要靠近她？
然而世界不是誰都能養的。
茶茶以為以這個人類的性格會很快放棄，畢竟一直不給出回應，再好的耐心都會被磨沒。
更何況她跟這個棕發少年真正的交集也就那麼一次。
然而茶茶發現自己低估了他的執著。
無知無覺被壓制得瑟瑟發抖的小動物，第二天又還是跑來了。
「這個，喜歡吃嗎？」沢田綱吉小心翼翼地攤開手，露出手心的小魚干。
茶茶貓：「……」
狡猾的人類。
她跳下樹枝，衝著沢田綱吉輕輕咪嗚了一聲。
「誒誒？是想吃這個？」沢田綱吉先是一愣，緊接著神色露出驚喜，蹲下身讓茶茶能夠到。
茶茶貓低頭，毛絨絨的小腦袋埋在他掌心裡，叼走了一條小魚干。
沢田綱吉只感到手掌心溫熱微癢，毛色雪白的貓便拉開了距離，咬著小魚干，側著腦袋，在一個不遠不近的地方瞅著他。
但是沢田綱吉已經非常高興了。
「真的喜歡吃這個！」
少年驚愕地愣了一會，棕色的眼眸裡驟然變得亮晶晶的，盛滿了純粹干淨的喜悅。
不得不說，這個人類的心思真的幾乎是寫在了臉上。
茶茶感到由衷的困惑。
只是接受了一次他的投喂，真的值得那麼開心？
茶茶貓不懂，但是不妨礙下次沢田綱吉帶小魚干來的時候，她繼續接受投喂。
來到這個世界，沒有錢的茶茶想吃零食。
但是沒有錢。
真想要錢的話茶茶自然不會缺，問題是一旦這樣做就必須全盤接收這個世界。
況且茶茶不喜歡用這種為了滿足私欲的方式而干擾世界。
只為了這種目的而省略過程的話，沒有意義。
有了沢田綱吉的投喂倒是稍微解決了一點，但是沢田綱吉每次都不肯喂多，生怕把小奶貓的肚子吃得太撐對健康不好。
一只奶貓能吃多少？
零食不易，茶茶嘆氣。
不過並盛這個地方，目前看起來，還是比較普通的，一般實力的人類，平靜不起波瀾的日常，似乎跟其他任何一個城鎮沒有區別。
世界殼子引誘她來這裡，到底是想做什麼呢？
第38章 喵三十八聲
茶茶貓抖了抖毛絨絨的耳尖, 像是察覺到什麼，思索了一下，便輕盈跳下矮牆離開。
過了半分鐘, 一個披著黑色帶袖章校服的少年出現在矮牆邊。
他環顧四周, 細碎黑發下的狹長鳳眸閃過一絲銳利。
又一次被避開了。
另一邊，茶茶貓重新趴回那棵開滿了淡粉櫻花的茂盛樹梢上。
大概是在被惦記著, 枝頭雪白的毛團子一抖, 打了個小小的噴嚏。
這段時間, 作為一只貓的茶茶倒是幾乎逛遍了整個並盛町，但是高冷待在高處上的貓是沒有途徑獲取零食的。
也難為沢田綱吉那麼鍥而不舍地堅持了。
不過並盛雖然看起來普通, 但是茶茶還發現了有不一樣的地方。
比如幾個跟沢田綱吉差不多年齡的人類少年。
尤其其中一個人, 似乎是對強大的力量感知敏銳，一直在緊緊追蹤著她的痕跡。
還是戰意十足的那種。
然而茶茶很困，不太想打架。
就在茶茶無精打采的時候, 一個毫無起伏的聲音忽然從她腦海中響起。
【你在哪裡？】
昏昏欲睡的茶茶差點從毛團子一瞬間炸毛成刺蝟，所幸她認出這個腦海中聲音的來源。
「齊木卡密？」
【……嗯。】
「齊木卡密，你想起來了？」茶茶有些驚訝。
她掩蓋記憶的範圍雖說重點是橫濱, 但考慮到消息已經流出橫濱, 所以相當於已經覆蓋了全世界。
她知道齊木楠雄能力不一般, 但這麼快就發現不對勁也確實有點出乎茶茶的意料。
或許跟她沒有將存在也一起抹除的原因也有關系。
齊木楠雄：【想起來了。】
【你可真是……】
齊木楠雄有些嘆息，又有些無奈。
還很想把這只任性的世界意識拖出來好好教育一頓。
說刪除記憶就刪除，也幸虧最後改變了主意，沒有連存在也一並抹得干干淨淨。
不然等他真正發現不對勁, 就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了。
「抱歉, 齊木卡密。」茶茶輕聲說, 「回去的時候, 我會給你帶這個世界的咖啡果凍的。」
【……喂喂, 這種時候倒是意外很乖巧的樣子了。】
齊木楠雄無聲嘆氣，不得不承認的是，確實有被安撫到。
但很快，齊木楠雄意識到茶茶話中的另一個意思：【所以你現在在另一個世界？】
【怎麼跑去別的世界了？發生了什麼？】
「是這樣的，」茶茶誠實地回答，「這裡好像想讓我做這個世界的意識。」
【……】齊木楠雄陷入沉默。
留在那裡做新的世界意識？那怎麼行！
「齊木卡密？」
【我在穿過世界障壁，你在那裡等我。】
茶茶：「唔，不用……」
但是還沒說話，脆弱的聯系已經斷開了。
茶茶茫然地眨了眨貓兒眼。
齊木卡密怎麼突然要來找她？
穿越世界障壁不是那麼容易的事，尤其齊木楠雄並不是被這個世界主動拽過來，一定會更艱難。
而且一時半會可能過不來。
茶茶一邊想著，卻聽到樹下有嘈雜的動靜。
她垂眸，發現底下有不少狗慢慢聚集了過來，還在發出低低的吠聲。
這是怎麼回事？
茶茶發出一聲喵，聲音軟軟糯糯的仿佛毫無威懾力。
那群狗的叫聲反而像是受到鼓舞，開始響亮了起來，此起彼伏十分熱鬧。
茶茶：「……」
這群狗居然是上次被她震懾住，這次是想對她表示臣服，。
這倒也沒什麼，茶茶並不在意，但是真的……好吵啊。
茶茶從樹枝上慢吞吞站起來，正要讓那群興奮的狗安靜點，卻對上樹下另一個人驚恐的眼神。
是那個絞盡腦汁投喂她的棕發少年。
什麼時候來的？茶茶記得他很怕狗，為什麼要離得這麼近？
「你，你跳下來的話，我會接住你的！」沢田綱吉眼睛緊緊盯著顫顫巍巍似乎下一秒就會掉下來的貓。
生怕小貓掉進那群狗中。
小小的一只，哪怕被其中一只狗咬一口，都是讓人極度不願意去想像的場景。
沢田綱吉緊張兮兮地仰著頭雙臂張開，試圖讓茶茶更大可能性被他接住。
他的棕色眼睛明亮專注，一瞬不瞬地盯著茶茶，生怕錯過她的任何一個動作。
若是從茶茶這個自上往下的角度看，顯得有點傻乎乎的。
茶茶默默地瞅了他一會。
然後跳了下去，穩穩落在他懷裡。
接到貓的一瞬間，沢田綱吉滿腦子只剩下最後一個念頭，他當著這群狗的面，害怕得發軟的雙腿好像也重新有了力氣。
他感覺在這個時候，自己抱著的是極其珍貴的事物，這種直覺像是給他灌注了某種勇氣。
接下來要做的，當然是抱著貓就跑。
被抱著跑走的茶茶：「喵。」你快跑出幾條街了啊。
「抱，抱歉。」沢田綱吉發現自己又不小心把貓抱緊了點，他趕緊放松手臂，又跑出幾百米，才總算停下來。
而這個時候沢田綱吉才忽然回過神。
他居然沒有平地摔！
還跑得那麼快！
「咪嗚。」茶茶貓索性趴在他的手臂上，闔上眼睛。
反正跟趴樹枝好像也沒什麼兩樣。
沢田綱吉呼吸滯了一瞬間。
好像、好像趴在他身上睡著了！
毛色純白如雪的小奶貓在他懷中，溫軟暖絨的一小團，沢田綱吉都不太敢動彈，不想把她驚醒。
其，其實把睡著的一只貓留在外面，也挺不安全的。
沢田綱吉按捺住心中隱秘的雀躍，心中這樣想。
天色擦黑的時候，茶茶一覺醒來，發現自己身處一個陌生的房間。
她跳上書桌，看了看屋子裡的陳設，做出了判斷。
這是沢田綱吉的臥室。
所以居然把她帶回家來了嗎……
茶茶貓打了個哈欠，圓滾滾的金色眸子裡頓時蒙上一層水霧。
沢田綱吉推門進來，看到這一幕不由得愣住了。
不會是被嚇到了吧？
茶茶貓看著棕發少年小心翼翼地坐在書桌前，神情帶著些無措和緊張。
「你要吃點東西嗎？」他把一袋小魚干拆開放在掌心遞過去，余光有一下沒一下地瞅著她。
茶茶貓想了想，叼起一個小魚干。
不能跟零食過不去。
隨著她接受投喂，沢田綱吉也逐漸放松下來，眼裡染上亮晶晶的期待。
「好想養你啊。」他小聲說。
除了不想再被叫「廢柴綱」之類的稱呼，沢田綱吉很少有這麼強烈的渴望想要什麼。
按理來說想養一只無家可歸的貓是很容易的事，沢田綱吉卻有種奇異的直覺，這並不是隨便就可以做到的。
但是果然還是想嘗試……
猶豫許久的沢田綱吉終於小聲問出口：「你……你願意留下來嗎？」
第39章 喵三十九聲
留下來？茶茶貓歪了下腦袋。
要不是清楚不可能, 茶茶幾乎要以為沢田綱吉知道她的真實身份了。
沢田綱吉也並不知道，無知無覺的他，偏偏問出了最為合適的問題。
「留下來的話, 我的零花錢都給你買小魚干……」沢田綱吉絞盡腦汁, 最後憋出這麼一句話。
大概是也覺得沒什麼說服力，還越說越沒底氣。
其實之前他的零花錢就幾乎全部用來買貓糧一樣一樣試圖投喂給茶茶, 只不過茶茶都沒有吃。
「喵。」茶茶貓已經跳上了窗台, 看著下面的高度, 准備躍出去。
小魚干對經常變貓的茶茶來說確實很有吸引力，但是讓她同意留下來還不夠。
「等等！別跳！」沢田綱吉嚇得心髒一悸, 雖然知道貓能從高處跳下去平安無事, 但是這麼小小的一團，萬一高度對它來說太高了……
但是他也不敢直接衝過來，怕把小白貓嚇到後更不管不顧直接跳出去。
茶茶貓當然不可能聽他的, 畢竟她是不可能有事的。她剛邁出窗台一只爪子，忽然嗅到一股香味。
「喵？」茶茶貓小巧的鼻抽了幾下，把那只爪子收了回來。
沢田綱吉緩緩放下提著的心, 趕緊跑過去把小奶貓從窗台上抱下來。
「咪嗚咪嗚。」茶茶貓的爪尖勾著沢田綱吉胸口的衣料, 輕輕軟軟地叫了幾聲。
沢田綱吉看著毛團子嗅來嗅去的小模樣, 愣了一下，頓時產生猜測：「是聞到了媽媽做的飯菜味道嗎？」
「喵。」茶茶用尾巴卷住他的手腕，似在催促。
手腕上溫暖軟絨，沢田綱吉有點哭笑不得, 又有點驚喜, 這是難得茶茶貓主動對他親近。
是……同意留下來了？
抱著貓下了樓, 沢田綱吉直接跑去廚房。
「媽媽, 晚飯已經好了嗎？」
「是的呢, 」家庭主婦打扮的短發女性轉頭看向他，笑容溫柔，「這就是綱君想要養的貓了吧？已經成功帶回家了？」
「那可要恭喜綱君。」
說到這裡，奈奈媽媽的眼中浮現一絲促狹，「不然再這樣下去，你晚上連覺都要睡不好了。」
「媽媽！」明明是在家裡，沢田綱吉卻莫名產生一股羞恥感，臉色爆紅，下意識去看懷中的茶茶。
「喵。」茶茶悠閑地晃了下尾巴尖，仿佛聽不懂兩人的交談。
不過……這些食物真的好香。
除了色澤誘人的晚餐，烤箱裡還有可愛的小點心，空氣裡除了飯菜的香味，還摻雜著甜點的甜蜜。
茶茶貓再次用爪子勾了勾沢田綱吉的衣服，毛絨絨的小腦袋從他手臂中擠出來，漂亮的淺金貓瞳直直盯著烤箱。
「誒？」沢田綱吉怔了怔，「你想吃甜點？」
茶茶輕輕地叫了一聲，尾巴在他手腕上又卷了一下。
沢田綱吉哪裡能扛得住這種高冷小貓撒嬌的場面，但是偏偏他特意之前做過功課，貓是不能吃這些重油重鹽重糖的東西的。
「那個不可以吃。」沢田綱吉穩住心神，迅速道，「是餓了嗎？別著急，給你做了別的。」
沢田綱吉說的專門給茶茶做的食物，是一碗沒有添加任何作料的魚羹。
茶茶的貓耳朵微微耷拉下去，收回卷他手腕的尾巴，重新沒精打采地趴回他的手臂。
喵，想吃零食。
並不知曉茶茶在想什麼，沢田綱吉試探地摸了摸茶茶軟絨的耳朵，茶茶貓抖了下透著粉的耳尖，軟綿綿地打了個哈欠。
成功摸到貓的沢田綱吉：幸，幸福！
「綱君是真的很喜歡它呢，」奈奈媽媽笑了起來，「決定養的話，有給它想好名字嗎？」
沢田綱吉有點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還沒有，想給它取一個很好的名字。」
他想了很多名字，但總覺得都不足夠跟這只小白貓相配。
「那綱君就再好好想一想吧。」奈奈媽媽端起飯菜，「而且，既然綱君答應過由自己一個人負責養貓的事宜，媽媽就不插手了，要認真對待呢。」
沢田綱吉端起魚羹跟上，棕色的雙眸忐忑而明亮：「我會的！」
茶茶貓眨了眨眼。
後面茶茶也吃了那碗魚羹，奈奈媽媽的手藝太好，即使沒有添加任何油鹽，魚羹也清甜軟嫩，幾乎沒有腥味。
茶茶微微睜大貓兒眼，很快小碗裡干干淨淨，魚羹一點不剩。
見茶茶喜歡吃，沢田綱吉松了口氣。
這份自制貓食的制作，除了奈奈媽媽的指導，也有他的參與。
現在看來，效果好像還可以。
半夜，沢田綱吉沉睡中，這一晚得償所願的他睡得相當香甜。
茶茶貓則看了一會沢田綱吉睡夢中上翹的嘴角，便輕盈無聲地跳出了窗台。
她也沒走遠，就待在窗外不遠處的樹上。
趴樹枝都快趴習慣了。
可惜今天最後還是沒能吃到甜點，被沢田綱吉嚴詞拒絕了。
「對你的健康有很大影響。」
明明看起來性格像是一只軟乎乎的膽怯兔子，在某些事情上卻格外堅定。
茶茶嘆了口氣，因為困又不能徹底睡著，現在頗有些無聊，心裡不由得想著，有沒有別的零食獲取途徑。
說起來，她的世界有齊木卡密和中也先生，那麼在這個世界，有沒有能被稱為神明的存在？
……不過不管有沒有，好像對茶茶來說影響都不大。
所以神明會不會滿足她想要零食的願望呀？
一向作為被別人祈願的對像的茶茶，忽然產生了那麼點好奇心。
會的話，那麼她要一大袋零食。
茶茶的思緒就這樣隨意地游移著，忽然，她的視線微微頓住。
她的眼前，有波動漾開，緊接著一個黑色人影突兀地出現在她面前。
居然真的有神明？她只是隨便做出一個祈願而已。
人影逐漸清晰，茶茶還沒做出反應，一柄閃爍著雪亮刀光的武器劈了下來。
茶茶沒有選擇躲開，略帶好奇地這樣望著。
那柄鋒利刀刃最終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這個神明以前是殺過很多人的。茶茶想。
有血腥味，雖然現在已經很淡了，但是茶茶還是能捕捉到。
「妖怪？」神明審視著小奶貓形態的茶茶，皺著眉出聲，「你是誰？」
茶茶想了想，換回人類的模樣。
小少女抬起頭，金色的眸子倒映出面前「神明」的模樣。
茶茶稍微有些意外。
黑色頭發，淺藍雙眼，身材瘦削，穿著一身休閑運動服，脖子前掛著一條白色三角巾。
看起來外表跟任何一個普通人類沒什麼兩樣，甚至可以說太過隨便寒酸。
但是只有那雙淺藍的眼睛，瞳孔宛如野獸，在此刻透著涼薄銳利的光，彰顯著他非人的身份。
這個時候的他仿佛一柄出鞘武器。
「我不是妖怪。」小少女的變換並沒有讓對方放松絲毫，茶茶想了想，這樣解釋。
「我只是在心裡想一個願望，抱歉，好像不小心讓你過來這裡了。」
「願望？」夜鬥擰眉，似在若有所思。
「是的，不小心祈了個願。」茶茶認認真真地回答，「打擾到你真的很不好意思。」
夜鬥站在樹梢上，手握武器，居高臨下看著她。
小少女仍然坐在樹梢上，即便被閃爍著雪亮寒光的長刀抵著脖子，仍然半點不見驚慌。
雪色微卷的長發散落下來，綴著純白蕾絲的淡藍裙擺在夜風中輕輕晃動。
看起來十分無害。
但是這世上真的存在只是稍微在心裡祈願一下，什麼媒介都不需要，就能直接把神明拉到面前的人？
雖然夜鬥是禍津神，但終歸也是個神明。
然而如此隨意離譜的解釋，他卻有種奇特的直覺——她說的是真的。
在夜鬥仿佛要將她看穿的審視目光下，茶茶很是淡定。
「你可以離開啦，我不會再這樣做了，那個祈願你就當沒發生過吧。」小少女這樣說。
夜鬥盯著她沒給出回應，茶茶仰起臉，澄澈剔透的金眸浮現一絲疑惑。
「怎麼了？」
夜鬥抿了抿唇，手利落地挽了一下收回武器。
「剛才正好在追擊一個惡妖。」夜鬥說，「以防萬一才率先攻擊。」
「沒關系。」茶茶回答，精致如瓷偶的小臉上沒有半點不滿的跡像。
畢竟是自己的失誤才把人家突然拉過來的。
夜色中的禍津神，那雙眼睛折射出秾麗的幽藍，對上夜鬥如同獸類般的瞳孔，茶茶微微彎起嘴角笑了一下。
夜鬥頓了頓，突然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一下子渾身冷漠尖銳的氣勢瞬間消失。
「快速省錢又令人安心，我是配送神明夜鬥！」
「無論有什麼需求我夜鬥都可以做到哦！」
他語氣相當歡快而滑稽地推銷著自己。
夜鬥突然意識到，不管怎麼說，也不管面前這個少女是不是妖怪，既然不是敵人，那就完全能成為客戶啊！
之前不是還說過，把他拉過來是因為一個祈願嗎！
窮得不行的夜鬥神半點不挑，有生意上門就什麼都能做，包括送外賣跑腿打掃廁所等等等等一系列十分接地氣的活兒。
茶茶遲疑了一下，接過被遞到眼前的名片。
手工制作的名片，上面手寫著他的名字聯系方式等信息。
每一個細節都滿滿地透露出貧窮的氣息。
茶茶：「……其實我的願望是想要一大袋零食，但是沒有錢買。」
兩個窮神面面相覷，氣氛格外尷尬。
「這個，這個……」夜鬥一手握拳放在嘴邊咳嗽幾聲，「要不你換個願望？」
茶茶：「想不到別的願望了。」
「怎麼可能！」夜鬥瞪大眼睛。
作為禍津神，他見過太多人類的貪婪和陰暗面，怎麼可能有人的願望僅僅只是要一袋零食。
「那夜鬥的願望是什麼？」茶茶問。
「當然是賺到錢建造一個屬於自己的神社！」夜鬥不知道從哪裡掏出一個瓶子，裡面裝著半瓶五円硬幣，搖起來還嘩啦嘩啦響。
「這不是願望，是目標！」
「那作為願望的話，就是不希望自己被所有人忘記？」茶茶想了想，出聲問。
夜鬥：「！！！」
「你也是神明？」他沉默了一小會，突然問，「不然你是怎麼知道這個的！」
茶茶思考了一下：「大概算是吧。」
兩個貧窮的神明繼續面面相覷。
好嘛，都是神明，卻都互相滿足不了對方的願望。
夜空泛著墨藍，夜鬥沒再說話，學著茶茶的樣子坐在樹枝上，隨意地向後一靠，靠在樹干上。
天色漸亮，夜鬥感覺跟這裡的聯系在漸漸變弱，他的身形漸漸模糊，手心卻被放了一枚冰涼的金屬。
「你……」夜鬥很快意識到這個觸感的大小，應該是一枚五円硬幣。
「我發現身上還攜帶著一枚五円。」茶茶平靜地回答。
這是她在自己世界的錢幣，在這邊使用不了。
雖然五円也做不了什麼。
「你的願望是什麼？」夜鬥立馬問，護著可憐巴巴的半瓶五円硬幣，心痛地低聲道，「先說好，我沒錢買你說的零食啊。」
茶茶卻搖了搖頭。
「這不是我用來許願的。」雪色長發的小少女望向他，金眸璀璨明麗。
夜鬥一時間竟本能避開，卻又忍不住用目光繼續去追尋。
「那是用來做什麼的？」他下意識地順口問出來。
他一低頭，發現掌心躺著的這枚五円是他並不認識的樣式。
茶茶：「這是給你用來許願的。」
給我許願？
夜鬥怔忡，但只一瞬間，他的身影便徹底消失在這個他本不應該出現的地方。
茶茶抬頭看了眼天邊。
「天亮了。」
她正准備回去，垂眸間卻恰好跟樹下的人對上了視線。
第40章 喵四十聲
茶茶垂眸跟他對視。
少年身上有一根棒球棒, 似乎是剛剛還在跑步，額頭上有一層薄汗。
兩人一個坐在樹上，一個站在樹下。
幾秒鐘的寂靜後, 少年抓了抓頭發, 倏地對著茶茶露出一個爽朗的笑容。
「早上好。」
「你好。」茶茶衝他點了點頭，聲線軟糯沉靜。
「你是一個人到樹上的？真的是很厲害啊。」山本武沒有就此終止對話。
他滿臉真誠的佩服, 仿佛十分大條地沒發覺其中的不對勁。
「而且樹枝到現在一晃都沒晃啊。」
山本武笑容陽光, 充滿好奇地跟她閑聊搭話, 小少女默默地瞅了他一會兒。
「怎麼了？」山本武揚下眉，指了指自己, 「我有什麼不對勁嗎？」
茶茶搖了搖頭。
「你今天要值日吧, 」她平靜地問，「再不去會遲的。」
「嗯？你怎麼知道的？」山本武愣了愣，笑容收起了一些, 「你也是並盛中學的學生嗎？」
茶茶看到了他看似爽朗粗線條的外表下，隱藏在眼底的鋒銳。
「我不是。」茶茶回答，站了起來, 好心地再次提醒, 「你真的要遲了。」
山本武頓了頓, 重新恢復毫無陰霾的清爽笑意，朝茶茶揮了揮手。
「好像是的啊，真是太遺憾了。
「那麼，就下次再見吧。」
他這樣說著, 按照來時的步伐和速度跑去。
茶茶目送棒球少年去往學校方向的背影。
這個叫做並盛的地方, 確實沒有那麼簡單呢。
在這個世界, 好像有點類似於自己世界的橫濱。
聚集著一群命運線無比重要的人類。
這就是世界殼子想讓她看見的嗎？
雪發金眸的小少女正准備躍下樹, 對面的窗戶突然探出一個滿臉焦急的棕色腦袋。
棕發少年東張西望, 等看到樹梢上歪著腦袋看他的小白貓，瞬間松了口氣。
「你怎麼跑到外面去了？」他捂著頭嘆氣，「還跑到那麼高的樹上去了。」
一大早醒來就沒在屋裡看到茶茶，找半天找不到蹤影，差點把沢田綱吉嚇得心髒停跳。
「喵。」及時變回貓咪的茶茶無辜地輕輕叫了一聲。
等沢田綱吉下樓跑出來在樹下把她抱回家，再匆匆忙忙背上書包跑出家門，嘴裡已經慌慌張張只會念叨著「要遲到了」「會被雲雀學長抓住的吧」之類的話。
茶茶吃著奈奈媽媽做的貓飯，看著沢田綱吉跌跌撞撞跑出去，圓滾滾的貓瞳浮現一絲無奈。
這樣子會平地摔的吧。
「唔……好痛。」果不其然，沒過幾秒鐘，茶茶就聽見了門外沢田綱吉的聲音，緊接著就是站起來努力奔跑的腳步聲。
漸行漸遠。
茶茶吃掉了最後一點貓飯，慢吞吞邁出爪子，路過沢田奈奈身旁時，輕輕卷了一下她的腳踝。
「咦？」正在做家務的奈奈媽媽怔了怔，明白了什麼，溫柔地笑了起來，「是在感謝我做的早餐嗎？」
「喵。」
「真可愛。」奈奈媽媽放下手中的家務，輕輕摸了一下茶茶的腦袋，有些愛不釋手。
茶茶打了個軟軟的哈欠，躺在沙發上曬窗外投射進來的太陽。
曬了一段時間，感覺還是不太對勁，茶茶看了看沒人的客廳，跑回樓上沢田綱吉的房間，又順著窗台出去。
還是樹枝上習慣。
這莫非也是貓的習慣？
茶茶不想承認這是自己養出來的習慣，她軟綿綿趴在樹梢上，幾片粉白的花瓣擦著耳尖飄下來，她抖了抖絨絨的耳朵，連眼睛都沒睜。
也不知趴了多久，忽然，她的耳朵裡傳來了一陣嘈雜的聲響。
茶茶微微睜眼，朝附近的小巷瞥一眼，本來沒有過去的打算，卻隱約聽到了「零花錢」「買零食」之類的字眼。
茶茶想了想，變回人類的形態落在地上，腳踩著地面，沒有刻意掩飾腳步聲，走到走到小巷的邊上。
「這小胖子居然零花錢這麼多！」
「別不是全買零食塞進肚子的肥肉裡了吧哈哈哈哈。」
幾個人仿佛覺得很好笑，全大聲笑了起來。
身材較胖的矮個子學生穿著並盛校服縮在牆角，一臉敢怒不敢言。
茶茶望了一會兒，慢吞吞地又打了個哈欠。
「快看。」其中一個小混混注意到站在小巷口的茶茶，手肘捅了捅旁邊的同伴。
被幾個小混混盯上，茶茶仿若未覺，鎮定地又打了個困倦的哈欠，轉身准備離開。
「你都看見了？」幾個凶巴巴的小混混卻圍了上來，不懷好意地問。
他們都知道，一般人這個時候很可能會因為畏懼，說沒有看見。
然後他們就聽見了小少女輕軟的聲線：「看到了，你們在勒索。」
「嘿喲，膽子挺大。」其中一個小混混朝茶茶的臉伸手，結果還沒碰到，整個人忽然飛了出去。
剩下幾個人似乎清楚來人是誰，神色變得慌張：「是，是雲雀！」
「他怎麼會在這裡！」
茶茶看向來人的方向，一個披著校服的黑發少年身形清瘦挺拔，手中的銀拐閃爍著寒光。
剛才他就是用這個抽飛了小混混的。
還沒等其他幾個四散逃開，就被雲雀一拐子抽趴下了。
「群聚，咬殺！」
「不不不！雲雀委員長我們錯了！」
雲雀恭彌壓根沒搭理這些人，徑直把這些膽敢群聚違背風紀的人直接抽暈了過去。
頓時躺了一地七橫八豎凄凄慘慘的人。
被勒索的胖學生雖然松了一口氣，但面對雲雀恭彌的氣勢，仍然臉色蒼白瑟瑟發抖。
「雲，雲雀學長……」
雲雀恭彌看了他一眼，浮萍拐動了動，倒也沒繼續抽在這個學生身上。
「不准群聚。」
「好的好的！」胖學生喘了一口氣，肉眼可見地放松了一些。
他抱起被小混混拿走掉在地上的書包，埋頭不敢多看，匆忙跑掉了。
能用來買零食的零花錢拿回來了呢。
茶茶：有點羨慕。
接下來的事好像跟她沒有關系了。茶茶也不太可能幫地上這群人叫救護車。
然而她還沒踏出幾步，身前就出現了泛著銀光的浮萍拐。
雲雀恭彌面無表情地用浮萍拐擋住了茶茶的去路。
「這是什麼意思？」茶茶低頭瞅瞅，眨了眨圓潤的貓兒眼，流露出些許困惑。
「你很強。」雲雀恭彌的狹長鳳眸冷淡而銳利，「這段時間的那個人就是你吧？」
雲雀恭彌早就隱約察覺到並盛來了個強大的存在，但是他無論怎麼找就是碰不上。
就像是對方早就知道他的舉動，每次都完美避開了他。
不過現在還是被他堵住了。
「跟我打一場。」雲雀恭彌說。
茶茶懵然眨巴著圓潤的金眸，雪色微卷的長發從肩頭滑落，又萌又可愛。
雲雀恭彌的目光在少女身上微微一凝。
他對強大的存在有著挑戰並戰勝的渴望，眼前的少女看起來再可愛，跟他也是差不多同齡。
這大概是雲雀恭彌頭一回沒直接提著拐子衝上去。
「不想打架。」茶茶繼續打哈欠，貓兒眼蒙上一層朦朧水霧。
雲雀恭彌頓了頓，眉間微蹙，難得有些遲疑。
放過當然是不想放過的。
他有預感，面前的存在是出乎意料的強，而雲雀想知道到底這個強大的界限在哪裡。
他的浮萍拐橫抵在茶茶身前紋絲不動，茶茶垂眸瞅了一眼，嘆了口氣。
她是真的不想打架啊。
但是就這麼離開的話，茶茶敢肯定，這個不斷追逐自身力量的人類一定會繼續找她。
「喵。」
這回是雲雀恭彌徹徹底底愣住了。
眼前雪發金眸的少女消失不見。
他的浮萍拐上，踩著一只毛色雪白的小奶貓。
第41章 喵四十一聲
「喵。」
毛色純白的小貓像一只小小的蓬松毛團子, 嫩嫩的爪子踩在浮萍拐上，眨巴著圓圓的金瞳望著他。
黑發的清冷少年微微睜大鳳眸，身體一僵。
浮萍拐倒是還穩穩拿在手裡, 沒有產生晃動, 茶茶貓依然安安全全待在上面。
茶茶一臉無辜。
她現在只是一只貓，反正是打不了架的。
雲雀恭彌回盯著她，逐漸回過神來。
一個人當著他的面變成一只貓，他卻並沒有因為面前這打碎世界觀的一幕而懷疑人生。
他朝茶茶伸出手。
「咪嗚？」茶茶貓歪了下腦袋。
「你先下來。」雲雀恭彌說, 聲線似乎很冷淡, 不為所動的樣子。
茶茶伸出一只爪子, 踩在他攤開的那只手上。
他的掌心是帶著溫度的。
茶茶貓身體前傾，將整只貓的重量落入他的手掌中。
雲雀恭彌把她放在右邊的肩上, 收起浮萍拐朝前走去。
「喵？」這樣就不提打架的事了？茶茶有點詫異。
但更讓她好奇的是, 雲雀恭彌要帶她去哪兒。
「帶回去。」像是能聽懂她的話，下一秒雲雀恭彌的清冷聲線傳了過來。
「喵？？」
「你不是幻覺, 也不是人類, 那就是妖怪了，」雲雀恭彌的語氣微微上揚，「當然要帶回去看著。」
披著校服的黑發少年眼睫半闔，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
茶茶貓：「……」
小白貓迅速從少年肩上跳了下來，變回少女的模樣。
「我不是妖怪。」雪發金眸的小少女認真反駁，「我也不需要被看管著。」
雲雀恭彌稍稍眯起眼眸, 目光變得凌厲起來。
茶茶以為他接下來是要提著浮萍拐衝過來了，結果他像是思考了一會，問：「不是妖怪, 你是什麼？」
茶茶卡了殼。
是什麼？她還沒有選擇完全接管這個世界的權限, 在這個世界是什麼定位還真不好說。
茶茶想了想。
「這很重要嗎？」
雲雀恭彌瞥她一眼, 若有若無地哼笑一聲。
「當然不重要。」
茶茶：「……？」
不重要你為什麼要問？還一副很凶的表情！
「前面就是零食店。」雲雀恭彌忽然淡淡地說。
茶茶：「誒？」
「你站在巷口的時候，出聲說了零食。」見小少女依然一臉茫然，雲雀恭彌不緊不慢提醒。
當時茶茶確實把心裡想的東西抱著隨意的態度念了一句。
沒想到雲雀恭彌的耳力那麼好，這麼一聲都能被他捕捉到。
茶茶：「啊……所以你是要……」
她遲疑地微微睜大燦金的貓兒眼，雙眸在陽光下宛如璀璨明亮的寶石。
「是打算給我買零食嗎？」
雲雀恭彌沒開口直接回應，但是態度顯然是默認了。
茶茶：「！」
「你真是個好人！」她平靜軟糯的聲音一下子明顯變得歡快起來。
盡管少女小臉上仍然沒什麼表情，但誰都能看出來她很開心。
雲雀恭彌對於收到好人卡沒什麼感想。
等在店裡結賬的時候，茶茶抱著一大袋零食心滿意足，金色的貓兒眼都要彎起來了。
雲雀恭彌心想，倒是個很好滿足的「妖怪」。
「這也是零食嗎？」茶茶好奇地戳了一下櫃台上色彩繽紛的糖果杖。
「是的，包裝得很好看，其實裡面都是糖果。」店老板打開一根打著蝴蝶結的糖果杖，倒出裡面的糖果給茶茶看。
雲雀恭彌直接拿起一根糖果杖放進茶茶的零食袋裡。
結賬完畢。
「走吧。」他冷冷淡淡地說。
茶茶眨了眨眼睛：「好的。」
在路上，雲雀恭彌忽然感到自己的浮萍拐被輕輕敲擊了一下。
他側頭，就見茶茶正拿著那根可愛的糖果魔杖，小小地敲著他的浮萍拐。
見他看過來，茶茶小幅度彎了下嘴角。
「抱歉，還是不能跟你回去被看著」茶茶說，「但是我答應你要打架的要求啦。」
雲雀恭彌：「……」
其實好像也沒那麼想打了。
但是當茶茶釋放出一小部分真實的威壓時，雲雀恭彌還是提著拐子衝了過來。
他的渾身都流動著戰栗的血液，這份強大的氣息就是他這段時間一直在尋找的。
雲雀恭彌清楚差距，但他有著一往無前的銳利戰意。
尚且有些稚嫩的黑發鳳眸的少年不停追逐著讓自己變得更強大的目標，並且從不懷疑自己能戰勝再強大的人。
茶茶倒是沒有直接碾壓，畢竟這是沒有意義的，她的本意並不是擊潰他。
但這場戰鬥注定是單方面壓制，雲雀恭彌最後毫不意外地沒能打敗茶茶。
「多謝。」三個小時後，塵埃散去，半跪在地的雲雀恭彌支撐起有些精疲力盡的身體，抿了抿唇說。
作為當事人，他當然清楚地察覺到，本來很輕易就能結束戰鬥的茶茶在不斷激發他更多的潛力，讓他突破自身。
「沒關系。」茶茶搖了搖頭，軟軟地道，「我很喜歡你的零食。」
雲雀恭彌垂下眼眸，淡淡地嗯了一聲。
嘴角卻淺淡勾起了一瞬。
「我會再來找你的。」離開的時候，雲雀恭彌這樣說。
兩人之間即便實力猶如天塹的差距，也絕不能讓雲雀恭彌喪失鬥志。
雲雀恭彌是永不服輸的。
茶茶想了想，也回應了：「好。」
有零食的話她還是很開心的。
雲雀恭彌又看了她幾眼，這才握緊浮萍拐轉身離去。
腳步平穩，似乎看不出異樣，但是仔細觀察的話，仍然能瞧出一點異樣。
還是被折騰得有點狠。
暗戳戳觀察的世界殼子：【……】
毫無憐香惜玉之情的茶·直女·茶今天也只惦記著零食。
「好甜。」茶茶吃了一顆倒出來的糖果，重新擰好卡通糖果魔杖，坐在樹梢上若有所思。
這些零食要怎麼辦呢，總不能直接帶回沢田家。
她想了想，干脆把袋子掛在樹梢上。
一樹櫻花盛開格外茂密，乍一看瞧不出什麼異樣。
應該沒事，茶茶滿意地想。
然後回去的時候，變回小白貓的茶茶被沢田綱吉一把緊緊抱住。
「你終於回來了！」
「找了好多以前見過你的地方，都沒找到你……」
茶茶意識到，跟雲雀戰鬥得太久，沢田綱吉放學恐怕有很長一段時間了。
棕發棕眸的少年嗚咽得像只小兔子，大概是太急了怕她跑丟，眼圈都有點紅。
「喵。」她用軟絨的耳朵親昵地蹭了蹭沢田綱吉的臉頰。
沢田綱吉：「誒？誒誒？」
他下意識回蹭過去，緊接著反應過來，瞪大濕漉漉的小動物般的眼睛。
感覺好像……小貓跟他之間的距離無形中拉近了。
但是這種和諧的氛圍，到了晚上，就被沢田綱吉親手打破了。
「貓咪還是得洗澡的。」浴室裡，沢田綱吉拿著花灑，無奈地道。
「放心，很快就好的。」
茶茶貓舔了舔爪子，蹲坐在最高的置物架上，不動如山。
才不信你呢。
十五分鐘前，被帶進浴室的茶茶一開始還一臉茫然，不知道沢田綱吉要干什麼。
等到沢田綱吉調好了溫度適宜的水，溫水打濕了茶茶身上的一撮毛，茶茶瞬間因為貓的本能一蹦三尺高。
貓咪不需要洗澡！
茶茶貓在浴室裡靈活得很，濕滑的地面半點沒影響到她跳來跳去，沢田綱吉又沒辦法對她下重手，抓也抓不到。
還差點因為地面有水摔一跤，是茶茶恰好，把干毛巾扔到他腳下。
最後茶茶貓跳到了置物架的最頂層上。
「你快下來。」沢田綱吉扶額，耐心地勸道。
茶茶貓繼續不動如山。
世界很干淨的，才不需要把渾身的毛毛打濕。
「唉……」沢田綱吉更無奈，拿她沒辦法的手足無措樣。
他朝茶茶伸出並攏的雙掌，踮起腳尖，努力讓掌心靠近置物架最頂層。
小白貓歪了下腦袋：「喵？」
「你下來吧。」沢田綱吉小聲嘆氣，「不逼著你弄濕全身了。」
做過養貓功課的他也記得，很多貓都不喜歡碰水。
幾秒後。
茶茶最終整只貓輕輕跳了下來，窩在他的雙手掌心。
「喵。」
沢田綱吉松了一口氣，低頭看著小小的一團毛絨絨，卻又忍不住露出一個哭笑不得的表情。
「這麼不喜歡水要怎麼洗澡啊……不過身上看起來很干淨，過幾天再洗澡應該，應該沒事吧。」
沢田綱吉不確定地自言自語，茶茶悠閑地甩了下尾巴尖。
過幾天的事兒又跟現在的她有什麼關系呢。
晚上的時候，茶茶看到了桌上的試卷，哪怕對這方面了解不多，茶茶也知道，卷面上的那個分數十分慘不忍睹。
「別，別看。」沢田綱吉忽然感到莫名一股強烈的羞恥，臉騰地紅了，趕緊把試卷藏起來。
明明貓咪是不可能看懂的，但他就是覺得將不好的一面展現在她面前有點沮喪。
「喵。」茶茶看著沢田綱吉，幾乎能看到兔子耷拉下來的耳朵了。
「睡覺了睡覺了。」
房間的燈關掉，沢田綱吉躺在床上，臥室裡頓時安靜下來。
忽然，沢田綱吉輕而細小的聲線傳進茶茶的耳朵，像是風中一吹就滅的燭火。
「他們都笑話我是廢柴綱。」
「你說，我是真的很廢柴吧，什麼都做不好，就連走路都會平地摔……」
茶茶貓輕盈無聲地跳到他的床上，用粉色的爪墊踩了一下他的枕頭。
「咦？」沢田綱吉感覺到了，轉頭去看，棕色的眸子在窗外投射進來的昏暗光線裡，顯得水潤潤的。
「咪嗚。」茶茶貓用尾巴卷了卷他的手腕。
別難過呀。
沢田綱吉愣愣看著枕邊貓咪漂亮的雙眼，他落入了一片溫軟璀璨的光輝裡。
這是他見過的，比所有明亮的東西都更加燦爛的色彩。
不知過了多久，沢田綱吉才怔怔回神。
只是一個對視，他卻覺得自己像是看見了輝煌的星河，清澈的盛夏日光。
仿佛一切都剔透純粹，透著清淺的溫暖。
「就像是被……整個世界？專心注視了的感覺。」沢田綱吉小聲說。
「而且……為什麼真的好喜歡這種感覺呢。」
「太奇怪了。」
他慢慢閉上眼睛，被貓尾巴卷住的手腕擱在枕邊一動不動，讓茶茶更方便地卷著。
「有時候會覺得，你不是普通的貓……」
沢田綱吉的聲音越來越模糊，呼吸逐漸平穩起伏。
他睡著了。
茶茶松開圈住棕發少年手腕的尾巴，跳下床看著窗外的月色。
明天又會是這個世界嶄新的一天。
但是事實證明，就算是世界意識，不是這個世界的，也不能太放飛。
她半夜拿零食坐在樹上，吃著吃著就睡著了，一覺醒來，手裡沒吃完的薯片卻已經不見了。
「早上好。」底下有聲音傳來。
第42章 喵四十二聲
茶茶迷茫地看看空蕩蕩的手中, 又低頭朝樹下看去。
山本武舉起手中拆開的薯片，笑容爽朗：「這是你的吧？從樹上掉下來的。」
「謝謝。」茶茶輕聲說，從樹上輕盈地跳下來, 綴著蕾絲的淡藍裙擺飛揚。
她朝山本武伸手, 想要接過他手中的薯片，對方卻沒有任何反應。
「？」茶茶疑惑地看著他。
山本武盯了小少女一會，忽然露出一個燦爛朝氣的笑。
「有件事忘記說，這個掉下來的時候, 砸在了我的腦袋上。」
「……」茶茶愣了愣, 軟軟地道，「那，抱歉？」
「不用抱歉，」山本武搖了搖頭, 「可以的話, 希望你能告訴我你是誰？」
茶茶眨了眨眼睛：「……其實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說。」
「那你是妖怪嗎？」山本武突然問, 卻又很快自我否定。
「不過，你跟傳說中的妖怪真的很不一樣啊。」
更像是不染塵埃的、透明純粹的雨中月光，明明不該存在, 偏偏站在這裡，沉靜無聲卻沒有任何人能做到忽視。
而茶茶這個時候也出聲澄清：「我不是妖怪。」
「這樣子。」山本武若有所思地點頭, 似乎竟然真的相信了。
茶茶的視線投向山本武的手中, 正要說什麼，山本武卻像是瞬間明白她的想法。
他將薯片遞給了她。
「下次別再掉下來了。」山本武笑著說。
他又端詳她幾眼, 道：「對了, 你頭發上落了東西。」
茶茶面癱著小臉伸手摸頭頂, 摸下來幾片淡粉的花瓣。
小少女攤開掌心, 花瓣被風吹走, 她金色的貓兒眼默默望著風的方向，安靜清澈。
山本武看了她一會，忽然說：「你喜歡吃壽司嗎？」
嗯？茶茶怔了一下。
「沒有吃過，」茶茶回答，「如果它很好吃，我就會喜歡。」
「那你一定會喜歡的！」山本武的笑容更擴大了些，衝她揮了揮手。
「下次給你帶。」
茶茶：「誒？」
直到山本武離開，茶茶才模糊意識到，這是要投喂她的意思？
怎麼好像投喂她的人越來越多了。
拿著薯片吃完，茶茶又坐回樹上，柔軟精致的裙擺在樹梢上垂下，隨著小腿輕輕搖晃。
她從零食袋裡摸索一番，摸出了打著可愛蝴蝶結的糖果魔杖。
將一顆糖果放進口中，茶茶的眼睛微微亮起。
「蘋果味。」
糖果有點好吃。
准備把糖果魔杖塞回零食袋的她停住，正准備再找一找有沒有草莓味的糖果，對面的窗戶忽然哢嚓一聲打開了。
輕盈坐在樹梢上的茶茶，就這樣跟棕發少年瞪大的雙眼對上。
茶茶：「……」
她還沒張口，就見沢田綱吉的目光落在她懷中抱著的糖果魔杖上。
「魔，魔法少女？」他不可置信地脫口而出。
茶茶：「……魔法少女？」
她是真沒想到，沢田綱吉居然能聯想到這上面去。
沢田綱吉愣愣地反問：「不，不是魔法少女嗎？」
沢田綱吉的推論看似荒謬，再仔細一想居然沒什麼漏洞。
魔杖，小裙子，坐在樹梢上也安然無恙，可不是有特殊能力的魔法少女？
茶茶慢吞吞從樹上站起身，輕輕一跳，踩在他的窗台上。
棕發少年大概是被突如其來的變故和世界觀破碎驚嚇到了，表情一片空白。
微微顫抖的水潤眸光讓他活像是受驚後瑟瑟發抖的小動物。
茶茶忽然起了一丁點逗弄的心思。
「我是特意來找你的。」
「你想要當魔法少女嗎？」
沢田綱吉：「……誒？」
隨著小少女的俯身認真詢問，沢田綱吉幾乎能嗅到她身上清淺微涼的氣息。
還摻雜著絲絲縷縷櫻花的甜。
一陣風吹來，一抹雪色的發絲拂過他的臉頰，帶來些微的癢意。
茶茶略帶好奇地觀察著沢田綱吉的反應，卻發現對方並沒有第一時間露出驚恐的表情。
而是……茫然地發出一個沒有意義的語氣詞後，突然一下子紅了臉。
一直紅到耳根。
「你你你……」沢田綱吉嗚咽一聲，動也不敢動。
茶茶這才注意到，大概是自己對他的壓迫太強烈了。
她退開了一些，有些疑惑。
茶茶知道沢田綱吉膽小，但是原來沢田綱吉這麼膽小的嗎？
而沢田綱吉這個時候也終於反應過來，震驚地睜大雙眸，三觀碎裂。
「我當……魔法少女？」
「男生也能當魔法少女嗎？！」
茶茶彎了下貓兒眼，朝他伸出手。
「是的，所以你願意做我的同伴嗎？」
沢田綱吉不自覺地將目光放在她身上，露出一種相當糾結的表情。
像是非常心動，又像是充滿了吐槽欲，全部的情緒都清清楚楚寫在臉上。
十分有趣的表情，茶茶忍不住輕輕翹了下嘴角。
看來接受度還是挺高的，沒有表面上那麼脆弱。
沢田綱吉捕捉到她的笑容，糾結復雜的心情忽然莫名散開許多。
他撇開臉，小聲說：「做……咳咳，做魔法少女的話，能找到一只貓嗎？」
「貓？」茶茶意識到他說的是什麼。
「是一只白色的小奶貓嗎？」
「你怎麼知道？」沢田綱吉無法控制地露出驚愕。
但是更讓他驚愕的在後頭。
「因為我見過。」茶茶說。
面前的小少女在他眼前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只毛絨絨的、有著燦爛金瞳的雪白小奶貓。
沢田綱吉怔怔望著。
幾乎跟他的貓沒有任何差別，魔法少女都這麼厲害？
……等等，這種感覺太熟悉了。
沢田綱吉突然盯住茶茶，抿了抿唇，神色發生一些奇怪的變化。
「是你？」他頓了頓，漸漸變得肯定，「就是你。」
茶茶還在懵然中，少年已經主動靠近了她，棕色的眼眸裡清晰倒映著一只純白的毛團子，他的呼吸近在咫尺。
茶茶：「……喵？」
「你沒跑丟就好。」沢田綱吉松了口氣，又猶豫了一下。
「魚羹已經給你做好了，還吃嗎？」
茶茶貓：「……喵。」
雖然不知道是為什麼被沢田綱吉識破自己就是那只貓本尊的事實，但是——
魚羹是真的很好吃！
……
山本武後來真的如他自己所說，給茶茶帶來了壽司。
「才發現茶茶經常待在阿綱家附近啊。」山本武發現了什麼有意思的事情，笑意陽光真誠。
「茶茶是跟阿綱剛認識嗎？」
小少女面無表情地板著一張精致漂亮的臉蛋，雙頰卻微微鼓起，慢慢咀嚼著壽司。
「是的。」
得到了肯定答案，山本武抓了抓後腦勺，嘆了口氣，爽快的笑容斂去一些。
「阿綱還真是很幸運啊。」
茶茶想了想，誠實地地回答：「不一定。」
每天放學後多了一項做美味貓飯任務的沢田綱吉，忙碌得活像個不停打轉的陀螺，感覺更像是變倒霉？……了。
「而且如果綱吉君是幸運的話——」茶茶的聲線平靜輕軟，不含任何意味，在某些人耳中卻堪比蜜糖。
「那麼山本君，就也是幸運的。」
山本武愣了愣，看著正在吃壽司的小少女，突然笑了起來。
「唔，你說的對。」
後面的日子，平時有沢田綱吉的投喂，茶茶吃著山本武美味的壽司，偶爾跟雲雀恭彌打一架。
還不錯，不過茶茶有時候注意到，這幾個人恰巧撞見的時候，氣氛就會非常古怪。
古怪得像是下一秒就能打起來。
每當這個時候，沢田綱吉總像是守著珍貴食物的小倉鼠，一有風吹草動，就護食又小心翼翼地探頭。
這段時間，有時還會用欲言又止的目光不住盯著她看。
其實沢田綱吉，總有種不太好的預感。
而茶茶則在夢中，已經看到了一個陰沉著臉的白毛。
第43章 喵四十三聲
「你去哪了。」
一頭蓬松卷翹白色短發的青年, 嘴角看似帶著笑，眼神卻陰沉得可怕。
眼下紫色倒皇冠的印記襯著他俊美的臉龐，顯得魔魅懾人。
茶茶的臉上沒什麼表情, 一如既往的鎮定：「白蘭先生是什麼意思？」
「你已經到了我的世界，」白蘭眯起眼眸, 臉色難看，「但是波動太微弱了。」
恐怕兩人並不在同一個時間線上。
茶茶則語氣毫無起伏地感嘆：「白蘭先生原來已經知道了啊。」
知道她本不存在於這個世界，也知道她來到了這個世界。
果然不愧是能玩十八禁囚禁play游戲的人類。
白蘭冷笑。
他擁有看到甚至掌握無數平行世界的能力, 倒也正是因為這份強大的能力, 才能到現在還沒讓茶茶將他徹底丟在腦後。
他絕不會接受自己想要的東西無法追逐到。
「茶茶醬，我知道的或許比你想像的更多。」白蘭似乎想到了什麼，意味深長地道。
茶茶眨了眨眼睛：「哦。」
白蘭：「……」就這反應？
他壓下心中莫名的躁郁，露出一個甜膩的笑容，語氣輕快起來：「茶茶醬一點也不擔心？」
白蘭的表情切換得相當自然。
茶茶想了想, 慢吞吞回答：「其實我有點好奇, 你想做什麼。」
白蘭盯了她一會，勾唇：「放心，不會讓你失望的。」
……
這裡與其說是夢境, 其實與前幾次玩的游戲如出一轍。
但是沒有一開始的小黑屋，相反，這裡的環境是一座豪華漂亮的類似莊園的別墅。
茶茶卻能感覺到其中的本質。
這還是一個虛假的游戲。
只不過困住她的囚籠變大變華麗了許多。
接下來的幾天, 白蘭對茶茶相當體貼縱容, 甚至她隨意出別墅在花園裡都沒關系。
只除了不能離開這裡。
茶茶感覺到，不止是自己, 就連白蘭也不能離開, 好像離開別墅的選項從一開始就已經被游戲抹除了。
相當於徹底砍掉了這個選項。
這算是為了困住她, 直接自己也一並鎖進來？
茶茶甚至都不理解白蘭這樣做的意義在哪裡。
「誰讓茶茶醬每次都一聲不響就跑掉了。」白蘭微笑, 「我這可全是被茶茶醬逼出來的哦。」
他一邊這樣說著，一邊逼近了雪發金眸的小少女，用指尖擦去茶茶嘴角的奶油，低低一笑。
「沒想到茶茶醬居然會喜歡吃這些食物。」
即便在游戲裡，即便還有個搞事情的白蘭·傑索，茶茶也並沒有掩飾自己的喜好。
眼見著白蘭要將沾著一點奶油的手指收回遞到唇邊，茶茶一把抓住他的手。
然後她就隨手抽來一張餐巾，直接裹住白蘭的手指一擼。
瞬間干淨。
「白蘭先生，偶爾還是要注重一下衛生習慣。」茶茶面癱著小臉。
「據說邋遢的人，在人類社會的交際裡是會被孤立的。」
白蘭：「……」
不愧是白蘭，幾秒鐘的尷尬沉寂後，他似笑非笑地回應：「那就多謝茶茶醬了哦∼」
「不用謝。」茶茶一抬手，干脆地把擼過他手指頭的餐巾扔進垃圾桶。
白蘭：「……」
茶茶走向擺滿美食的餐桌。
「你一點也不急？」白蘭的聲音傳來。
他紫色的雙眸緊緊盯住她，滿是探究，仿佛能把她看穿。
「茶茶醬為什麼這麼冷淡∼難道不想結束這個游戲嗎？」
結束游戲的辦法，自然是通關打出結局。
而在踏入這個游戲的那一刻，兩個同為玩家的人，就注定有一個會淪為被攻略結局的npc。
因為兩個玩家最後是打不出一個結局的。
「茶茶醬，心裡應該很清楚吧？」
白蘭走到她身邊，俯身捧住茶茶的臉蛋，她淺金的眸子對上他，裡面是從未變化過的平靜。
白蘭噗嗤低笑，身體顫抖，嗓音十分愉悅：「果然啊，茶茶醬知道呢∼」
「其實我是很期待的呢，期待茶茶醬來攻略我∼」
「所以哪怕白蘭先生知道我在游戲裡不會失憶，也仍然要像上一次一樣擺出溫柔的架勢。」
茶茶才不會接白蘭所說的「去攻略他」的話題，沉著地指出白蘭這次的違和。
「白蘭先生是覺得，這樣就能攻略我嗎？」
「不會哦，畢竟在我看來，茶茶醬可沒那麼容易被攻略呢。」
白蘭坐在茶茶身邊的椅子上，攤手向後微微一仰，姿態散漫。
「不過誰讓茶茶醬說過，你是不會被墮落路線的方式攻略成功的。」
白蘭的這個游戲，從一開始就分為墮落路線和光明路線，墮落路線便是那些用重口的黑暗墮落等拉入欲望深淵的方法進行人格毀滅性的攻略。
至於光明路線，茶茶並不清楚具體內容，只知道是比較正常的攻略方式。
「白蘭先生現在走的是光明路線？」茶茶問。
白蘭笑著回：「跟第一次見面時的方式比起來，茶茶醬覺得如何？」
他這算是側面默認了。
果然是同一個游戲。茶茶想。
說不定那個關過她的金色籠子，現在都還擱置在這棟別墅的某個隱蔽地下室裡。
「我不覺得有什麼差別。」茶茶誠實地回答。
這座別墅不過就是一個更大的鳥籠罷了。
「是沒有什麼差別。」白蘭居然爽快地承認了。
白色短發的青年手支著下巴，似笑非笑。
「誰讓能將茶茶醬關在……屬於我的籠子裡，這種感覺，實在是太令人著迷了呢∼」
白蘭的臉上似乎浮現一抹緋紅，陶醉似的微闔眼皮。
「將最美麗珍貴的白鳥關在金籠裡。」
「是屬於我的哦。」
白蘭說著這些聲線甜蜜得過分的話，茶茶終於有些聽不下去了。
她放下餐盤中的蛋糕，面無表情地嘆了口氣：「但是白蘭先生，這是不可能的。」
世界不可能被關起來。
小少女站起身，白蘭察覺到不對勁。
他聽到了隱約崩裂的聲音。
周圍的一切，都在產生裂紋，像是碎片搭構卻即將坍塌的建築，搖搖欲墜的脆弱。
「你等的是這個？」白蘭目光一凝，伸手想要抓住茶茶。
意料之中的沒有抓住。
別墅在逐漸崩裂，茶茶卻已經看清外面白蘭一直不想讓她看到的景像。
豪華精致的住宅外，隔著圍牆，是一眼望不到頭的殘垣斷壁。
這是一個被毀滅的世界。
囚籠不止是那棟別墅，更是這個世界。
「看來這樣還是困不住茶茶醬。」
白蘭站在廢墟中，顯得有些狼狽，嘴角卻上揚著，眼下的倒皇冠痕跡熠熠生輝。
茶茶已經來到游戲崩碎的邊沿，她正要踏出去，聽到白蘭的動靜，轉頭看向他。
少女突然小小地嘆息一聲。
「被困住的真的是我嗎？」
「白蘭先生，你已經將目光放在我身上有多久了，花費精力在這個游戲上又有多久了？」
白蘭的笑意漸漸收斂，臉色沉下，紫羅蘭色的狹長眼眸一瞬不瞬地盯著她。
他也意識到了。
茶茶看著白蘭，貓兒眼澄澈得近乎透明。
她倏地小幅度彎了下唇。
「而且我說過，籠中白鳥這種事——」
「還是白蘭先生最適合。」
白蘭聞言，呼吸頓時一滯。
他腦海中掠過一個場景，上次她說著相似話語時，將他壓在身下，關在金色的籠內，氣息清澈而微甜。
茶茶沒有管白蘭在想什麼。
游戲已經崩壞，周圍的景色像信號不好一樣閃爍不停，茶茶一腳踏了出去。
身後傳來被迫下線的白蘭，笑著說出最後一句意味不明的話。
「給你准備的驚喜，記得……接收。」
驚喜？茶茶想起白蘭一開始說的所謂的「不會讓她失望」的。
他還做了什麼？
……
踏過現實與虛幻，茶茶看到了一個粉色短發的男生站在不遠處。
「齊木卡密。」她叫出聲。
齊木楠雄：[終於找到你了。]
[走吧。]
他朝茶茶伸出手，茶茶眨了眨眼，乖乖把自己的手遞了過去。
「謝謝齊木卡密。」小少女軟軟地道。
這一刻，齊木楠雄放下懸著的心。
他耗費時間跨越世界障壁，在看到茶茶所在的地方並不是現實，且無法進入後，他思考再三，選擇直接從外面打破。
如今事實看來沒有做錯。
[不用謝。]齊木楠雄說，又頓了一下。
[你能回來就是最好的結果。]
「誒？」
茶茶仰著小臉盯著男生綠眼鏡後的雙眼好一會兒，終於，齊木楠雄無奈地嘆了口氣。
[你覺得我這個時候應該生會兒氣？]
「被欺騙了記憶，齊木卡密不生氣嗎？」茶茶歪了下頭。
齊木楠雄：[……你這算是有自知之明麼？]
[不過就算跟你生氣，也沒有必要，沒什麼用。]
「沒有用？」茶茶有點驚訝齊木楠雄的想法。
[因為世界，不會被任何事物真正影響到。]
[生來就是我們的克星，卻擁有致命的吸引力。]
……就連對堪稱神明的存在來說，也不例外。
但是從一開始的保持距離到現在的主動加深聯系，齊木楠雄沒有再抗拒這份吸引力。
他遇到的世界意識看似乖巧無害，實則有著相當任性肆意的一面。
而齊木楠雄願意用自己的能力，縱容世界的任性。
……
赭發少年坐在辦公桌前寫著任務報告，偶然抬眼看到窗外落進來的燦爛陽光，不禁恍了下神。
但是深深細究，連他自己也不清楚看到那清澈的金色時，為什麼會有這樣奇怪的反應。
很喜歡，又像是缺失了什麼極為重要的東西。
就像他抽屜裡的抱枕一樣，根本說不清來由。
「中原大人，首領有關於任務的事找您。」門被敲響，手下畢恭畢敬地開口道。
第44章 喵四十四聲
「啊, 知道了。」中原中也拿起椅背上的黑色風衣，起身走出辦公室。
去電梯的一路上，遇到的黑手黨都紛紛恭敬地向他打招呼。
自從三年前加入港口黑手黨以來，有著堪稱天花板戰力的中原中也立下各種旁人難以企及的功勞。
除了有個搞事情的搭檔太宰治, 對於中原中也來說, 其他的一切都不是問題。
踏進電梯裡, 中原中也按了按太陽穴。
當然, 尚且算得上平靜的生活在半個月之前就暫時中斷。
「首領。」光線昏暗的寬敞辦公室內, 一身黑手黨打扮的赭發少年躬身行了一個禮節。
「中也君, 辛苦你了。」森鷗外十指交叉抵著下頜，微笑著頷首示意，「這兩天如何？」
中原中也怔了一下, 明白了森鷗外的言外之意。
「首領，那些突然擁有異能力的人，還在試圖接近我和太宰那家伙。」
他壓了壓帽檐, 說到這幾天的經歷，神色有些煩躁和冷漠。
就在半個月前, 橫濱出現了一些突然擁有了奇怪異能力的人類, 並想盡辦法試圖接近中原中也和太宰治這港黑鼎鼎有名的「雙黑」。
大著膽子打雙黑主意的人這幾年向來不少, 但那些人的行為舉止, 真的是相當不正常。
不正常得近乎……詭異。
一想到就在港黑裡遇到的那個花痴女人，中原中也簡直臉都要黑了。
也不知道太宰治那家伙把那個女人留下來，到底是打的什麼陰險主意。
中原中也甚至懷疑太宰治就是看熱鬧不嫌事大。
「以蛞蝓的腦子，當然想不通是怎麼回事。」
門被推開，一個黑色卷曲短發的少年走進來, 一只眼睛被繃帶綁住, 另一只露出來的鳶色眼眸似笑非笑。
「哈？混蛋青花魚！」中原中也擰眉, 滿臉不爽。
「森先生。」太宰治很不走心地對森鷗外打招呼。
「太宰君有什麼想法？」森鷗外面帶溫和的笑意，似乎一點也不介意太宰治在首領面前的失禮態度。
「他們身上算是有一點利用價值，值得繼續查清楚。」太宰治垂著眸，淡淡地道。
「不過……」他忽然勾起嘴角，意味深長起來。
「有意思的是，他們似乎都覺得，身處的並不是現實呢。」
森鷗外微微眯起眼。
「那麼，這件事就全權交由太宰君負責吧，不要讓我失望。」
……
「如果，如果真的做魔法少女的話……你就是我的同伴嗎？」
窗外的細雨斜進了屋裡，落下一層沁著涼意的小水珠。
一邊奮筆疾書寫作業一邊小聲擠出話的沢田綱吉趕緊起身，將窗戶關上。
有點慌張又有點期待。
「原來綱吉君是想要同伴呀。」
沢田綱吉緊張地回過頭，便看見雪發金眸的小少女坐在床上，輕輕搖晃著雪白纖細的小腿。
她抬起頭，望過來的金色眼眸清澈平靜。
「想要到動搖做魔法少女？」
沢田綱吉有點窘迫：「確實是想要同伴啦，但是其實也不止這一個原因……」
說著說著，在小少女的注視下，他的聲音越來越小，跑回桌前繼續埋頭盯著作業。
茶茶眨了眨眼，就在她以為話題就此結束時，少年小動物般柔軟而堅定的聲線傳來。
「因為我很喜歡茶茶。」
小少女微微睜大眼睛。
「綱吉君，真的很讓人意外。」半晌，一直小心翼翼捕捉著身後一絲一毫動靜的沢田綱吉，終於聽到小少女出聲。
很沉靜，並不是厭惡的意思。
他松了一口氣，卻又有些奇怪的悵然。
房間裡又安靜下來，一時間只剩下筆尖在紙張上摩擦的響動。
外面雨聲淅瀝，茶茶打了個軟綿綿的哈欠，向後一倒，雪一般的微卷發絲隨意散落在淺色的床單上。
沢田綱吉的筆尖忽然一頓：「你……不討厭我這樣的人嗎？」
他的聲音很輕，像一只軟乎乎的兔子一樣輕微支棱耳朵。
「綱吉君是什麼樣的人？」茶茶歪了下頭，倒是產生了一點好奇。
沢田綱吉抿了抿唇。
「成績差，膽小，他們都叫我廢柴綱……」
「不是哦。」茶茶打斷了他的話。
「……誒？」
「綱吉君身上有很多特別的地方，有著很溫暖包容的特質。」茶茶的聲線綿軟，帶著些困意，像是風一吹就能散了。
沢田綱吉卻在這份隨意裡逐漸放松了心神。
「是這樣……嗎？」他棕色的眼眸明亮得像點燃了一簇光。
「是這樣的。」茶茶的聲音更輕了，「所以，我不會討厭綱吉君。」
沢田綱吉忍不住嘴角揚起一點笑意，心髒卻跳得更快了。
「茶茶，會喜歡什麼樣的人呢？」
「什麼樣的人？」小少女也愣了一下。
緊接著，臉上便浮現一抹淺淺的笑，金色的貓兒眼宛如漾著蜜糖。
「我喜歡……拯救世界的人呀。」
「拯救……世界？」
身後沒有回應，沢田綱吉回頭，小少女已經闔上眼皮，躺在床上安靜地睡著了。
「所以魔法少女真的要拯救世界嗎？」沢田綱吉有點糾結地想。
他怔怔地看著他床上的小少女發了會兒呆，耳根微紅，又趕緊埋頭繼續填補空白的作業。
然而就像突然來到並盛町的那日一樣，第二天小少女便徹底消失。
雨已經停了，天朗氣清，沢田綱吉跑過空蕩蕩的樹梢下，繼續尋找著小白貓的蹤影。
而他不知道，不需要過多久，就會有一個嬰兒來做他的家庭教師，就此人生發生巨大轉折。
……
回到自己的世界，茶茶卻開始逐漸板起臉，不高興了起來。
這對於茶茶來說，是很難得的事，到現在為止也只有「書」曾經真正惹惱過她。
齊木楠雄很快明白了是怎麼回事。
以橫濱為基點，多出了一部分本不該出現在這裡的、另一個世界的普通人。
[是那個叫白蘭的人做的手腳？]齊木楠雄想到了關鍵。
「應該是他。」茶茶面無表情，臉頰卻微微鼓起來。
這大概就是白蘭所說的「驚喜」了。
她有點生氣，自己的世界卻被別的世界的人類摻和了一腳。
還是不安好心的那種。
[這次還是不需要我幫忙？]小少女氣惱的樣子太過難得，齊木楠雄沒忍住上手摸了一把她的頭。
腦袋上頂著齊木楠雄的手，小少女搖頭：「是的呀，齊木卡密放心吧，這是我的職責。」
[拯救世界也是我的職責。]齊木楠雄也很罕見地開了個玩笑。
茶茶很快有了打算，齊木楠雄回去後，茶茶站在橋上，遙遙注視城市中心的五棟黑漆漆的港黑大樓。
現在的時間線是三年後。
三年過去，港口黑手黨對橫濱的掌控力更強了，幾乎已經成為這座城市的黑暗面。
而那些人，恐怕早就無知無覺地被盯上了。
一聲水聲從橋下傳來，茶茶收回目光朝下面望去，一坨黑乎乎的物體正在水中懶洋洋地隨波逐流。
跳進水中的人仰躺在河流中，鳶色的眼眸像是帶著笑意，又像是空無一物。
果然，只有太宰先生會干出這種隨時隨地都能入水的事。
這場景……還挺熟悉。
茶茶正看著，一個年輕女孩就滿臉急切地跑了過來，試圖伸手將太宰治從水裡拉出來。
「太宰君！」
早川雅美緊盯著太宰治頭上顯示的好感度數字，卻失望地發現紋絲未動。
她攻略太宰治都半個月了，幾乎用盡渾身解數，好感度卻才堪堪達到二十。
這個叫太宰治的人長得挺好看，怎麼那麼難攻略。
等著吧，她一定要把這個男人拿下！
就在早川雅美心中煩躁時，泡在水裡的太宰治眼皮一抬，瞥了她一眼。
緊接著，好感度在早川雅美的緊張注視下，慢慢悠悠就跟逗她玩似的，勉強跳到二十一。
心髒都提起來的早川雅美總算松了一口氣：「太宰君，快上來吧，不要再鬧了。」
話音未落，她就看到，那個好感度又輕輕松松跳回了二十，閃爍幾下後，掉到了鮮紅的零。
就跟在惡劣嘲笑她似的。
早川雅美頓時不可置信，她在心中不停質問自己的玩家系統。
「你這個顯示是不是壞了？哪有正常人好感度變這麼快的！」
系統重復著機械的語音：「未發現錯誤。」
早川雅美：「……」
她在腦海中咒罵幾句，卻也拿系統沒辦法。
「太宰君，我是讓你討厭了嗎？」早川雅美只能另辟蹊徑，維持著溫柔的笑意。
太宰治帶著笑的聲線傳來：「怎麼會呢，早川小姐這麼善良的人——」
「可是珍稀資源呢。」
太宰治拖長的尾音隨意散漫，仿佛意有所指，早川雅美沒聽出來，卻莫名打了個哆嗦。
茶茶在橋上凝視著這個面孔陌生的女孩子，視線穿透了她的身體，直指她腦中寄宿的那個「玩家系統」。
是這樣啊。
白蘭不知道用了什麼辦法，制造出一批玩家系統投放在普通人身上，把這些人送到這個世界。
還真是把游戲做到了頂峰。
世界障壁對越強大的人阻力越大，但是對於普通人來說，阻力反而會小很多。
這也是一種保護機制。
但那些擁有了系統的普通人只會被系統誤導，以為自己正在玩一個虛擬游戲。
他們以為自己是掌控游戲的玩家，殊不知只是一個系統的寄生體。
他們不知道，自己所面對的，是完全真實而危險的橫濱。
茶茶小小地嘆了口氣。
偏偏她不能直接驅逐這些人，否則作為普通人，再承受一次世界排斥，一定會死。
茶茶沒有一開始就趕盡殺絕的想法。
「那位小姐，圍觀了這麼久，是要收取費用的哦。」
還在河流裡漂著的太宰治忽然出聲，露在繃帶外面的那只鳶色眼睛准確地望向茶茶的位置。
茶茶平靜地垂眸，漂亮的金眸有著燦爛而輝煌的色澤。
「沒有錢。」
這樣說著的茶茶，卻忽然想起來，雖然在家教世界她很窮，但是在自己的世界……好像還真不一定？
茶茶想了想，開始在自己身上摸索起來。
然後她掏出了一張卡。
「太宰先生的工資卡……」茶茶低聲自語，又把這張卡塞了回去。
這張卡她都還沒用過。
「沒有錢麼？」橋下的太宰治微微眯眼，「那麼小姐剛才拿在手裡的是什麼？」
茶茶面癱著小臉：「沒什麼。」
「真的嗎？但是看起來似乎有點眼熟呢。」太宰治像是起了濃厚的興趣，連自殺也不繼續了，自己主動渾身濕淋淋地上了岸。
「小姐能不能告訴我，那是什麼呢？」
一旁的早川雅美：「……」早知道她費那麼大勁！還損失了全部的好感度！
這個被太宰君突然關注的人到底是誰？
她用敵意的目光看向茶茶。
難道是競爭對手？
早川雅美知道，這裡可不止她一個玩家。
這可不行，好看的人就那麼些，她可是打算全部攻略下來的！
「大概工資卡長得都一樣。」茶茶則非常淡定地回答太宰治的話。
「原來如此，是工資卡啊。」太宰治慢悠悠微笑，朝身後擺了下手，眼神卻倏地變得冷酷幽暗，「抓住她。」
幾乎是同時，茶茶也做出了反應，頭都不回地跳下橋，迅速消失在人群裡。
太宰先生果然還是那個不干人事的太宰先生。
兩分鐘後，一群穿著黑西裝的黑手黨把頭深深埋下：「對不起！太宰大人，那個少女的速度實在是太快了……」
對於這個結果太宰治並不感到意外。
「總會抓到她的。」他勾起嘴角。
「畢竟我可是很好奇，我的工資卡為什麼會在那位小姐的手上。」
早川雅美尚且一臉懵逼不在狀態，一群黑手黨們已經深深低頭不敢跟太宰治對視。
每次太宰大人這種語氣，都是有人要倒大霉了。
……
茶茶對於太宰治的態度倒是不感到奇怪。
在橫濱突然冒出一堆有問題的人的情況下，突然出現在這裡的自己恐怕也被歸為到「有問題」的那一行列。
曾經認識的人用陌生的態度來對待她，茶茶不覺得難過，畢竟這可是她親手做下的事。
而且……
「做敵人，好像也挺有意思的。」
上一次的最後，哪怕被全橫濱圍捕，太宰先生他們都沒能成為她的敵人呢。
新鮮的事物總能稍微引起茶茶的興趣。
不過當務之急，還是要把不屬於這個世界的系統從那些人類身上剝離下來並銷毀。
然而強行剝離，脆弱的普通人還是很可能會死，茶茶並不太擅長細微操作。
龐大的存在總是很難對微小的東西進行妥帖完善的操作的。
正當茶茶思索著有什麼完美的辦法，一個紅著眼睛的女孩從茶茶面前經過。
女孩長相漂亮，大概還是學生的年紀，一身衣服卻時尚精致，舉止優雅，應該是個富家千金。
茶茶的目光定在了她身上，她身上有一個游戲，正在蘇醒中。
作為世界，茶茶自然能看出來，富家千金是本土人，但是系統既然能出現在她身上……
恐怕有玩家已經死了。
果然，游戲只是一個幌子，系統是寄生蟲，玩家不過是提供「營養」的宿主。
第一批玩家死後，變得更強大的系統就能寄宿在本世界的人身上。
茶茶走上前。
剛發現男朋友是個劈腿渣男的富家千金正沉浸在傷心氣憤中，就感覺到袖子被人拉了一下。
她轉過頭，看到雪發金眸的少女，頓時忍不住呆愣了幾秒。
好漂亮……
不止是漂亮，最重要的是身上的那種奇異吸引力。
本來應該情緒不好的富家千金竟然情緒稍微平和了下來。
作為嬌生慣養的有錢人家大小姐，她可一向不是好脾氣的人。
「你是誰？我不認識你。」富家千金問。
「我也不認識你。」茶茶說，「但是你身上有一個系統，你願意把它給我嗎？」
想來想去，茶茶覺得，可以先取得系統宿主的同意後，再剝離玩家系統，這種辦法應該會傷害小很多。
可以一試。
「什麼系統？你在說什麼？」富家千金皺眉，警惕地瞪著她，覺得茶茶在胡說八道。
果然是她想多了，又是盯上她有錢的騙子吧。
從小到大富家千金見過不少這種湊到她面前來別有目的的人。
富家千金甩手走了，茶茶默默瞅著，倒也不著急，她身上的系統很快就要蘇醒了。
一，二，三。
「叮——」
沒走出幾步，富家千金的腦中突然響起一個冰冷的機械音。
「您好，請注意，開始您的逃生游戲。」
「什麼鬼？」腦子裡猛地多出一個詭異的聲音，富家千金頓時一驚，當即質問出聲，下一秒眼前卻是一閃。
等站穩了身體，富家千金卻發現自己周圍變成了完全不同的場景。
「這是……什麼？」她愣愣地轉頭，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得大腦一片空白。
四周看起來像是一個封閉的倉庫，堆著各種軍火武器，富家千金從來沒見過這種地方。
她茫然地走了兩步，卻差點踩到腳邊的東西，這才注意到地上有一個跳著數字的東西，正在發出滴滴的聲音。
是……炸彈？！
「逃生游戲開始。」系統自顧自的機械音說道。
「等等！」富家千金有股強烈不妙的預感。
但是她的阻止沒有絲毫作用，下一瞬，炸彈轟然炸開。
就在富家千金緊緊閉眼，以為自己要就這樣被炸死的那一刻，身體忽然一輕。
茶茶松開她的手：「你還好嗎？」
火海蔓延，不遠處是守衛的慘叫聲，倉庫裡被點燃的槍火武器連鎖反應般接連爆炸。
富家千金身體顫抖：「是，是你！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她只是被劈腿甩了男朋友，在大街走了幾步路而已啊！怎麼會遇到這種場面？
富家千金家裡再有錢，她也還是個被保護的、沒怎麼見過危險的普通人。
感覺富家千金快要哭出來了，渾身抖抖索索個不停，茶茶想了想，安撫地道。
「別怕。」
富家千金嗚咽一聲，什麼被劈腿被渣男渣的痛苦都瞬間扔到了腦後，這回換她緊緊拽著茶茶的衣角。
好像安心了許多。
「我們是不是……該離開這裡？」勉強鎮定下來後，富家千金忍不住問。
再待在這裡，感覺會有麻煩。
茶茶看著周圍劈啪燃燒的火海，正要說什麼，忽然望向門口。
「嘭！」
倉庫大門碎裂，熊熊火海中走來一個身材嬌小的少年，禮帽下露出一截赭色的發絲。
他抬起頭，露出冰冷的鈷藍眼眸。
「我同意過，讓你們走了嗎？」
第45章 喵四十五聲
燃燒的火海中, 中原中也的黑色風衣被氣浪拂起，他眼中仿佛淬了冰, 看著她們的神色沒有絲毫感情。
戴著禮帽的赭發少年一步一步朝兩人走來，明明身材嬌小，迎面帶來的壓迫感卻足以令人窒息。
富家千金只看他一眼，注意到他腳下碎裂的地面，不禁顫抖不敢再多瞧，恐懼地攥緊茶茶的衣角。
「怎麼辦，要逃嗎？」她努力冷靜下來，壓低聲音問茶茶。
現在的情況一看就很危險，茶茶之前在爆炸中救了她, 富家千金已經本能地將茶茶當成了主心骨。
「在我的眼皮子底下說逃跑？很大膽嘛。」中原中也揚起嘴角獰笑。
一塊被重力操縱的巨大磚石浮在半空中, 覆蓋著層黑紅的光。
茶茶感覺到身側的富家千金身體又劇烈顫抖了一下。
「別怕, 」小少女輕聲安撫她, 「不會有事的。」
富家千金快要哭出來了：「真，真的嗎？」
但是這個人看起來真的很可怕啊！
隨著中原中也的一聲冷笑, 巨大的石塊砸了下來，在地上四分五裂。
塵埃落下, 茶茶和富家千金卻已經出現在了另一端。
富家千金猛然喘了一口氣, 天知道她看到砸下來的巨石差點心髒都要停跳了。
「哈？還算有點實力。」中原中也盯著茶茶, 扯了扯皮手套的一角，神色漠然。
「不過，到此為止了。」
幾乎是下一秒，茶茶也輕盈一躍，在空中翻轉, 分毫未差地躲開中原中也的攻擊。
幾個來回, 中原中也挑起眉梢, 愈發凌厲。
「你是什麼人？」
這半個月來中原中也遇到不少突然冒出來的有問題的人，但是哪怕那些人身懷奇奇怪怪的能力，實際上卻基本不堪一擊。
中原中也對自己的實力有信心。
像茶茶這樣跟他對招而尚且不落下風的，絕不會籍籍無名。
「我是茶茶。」茶茶向後一退，再次精准避開一次攻擊，很是誠實地回答。
中原中也：「……茶茶？」
他沒有聽過這個名字。
而瑟瑟發抖的富家千金，只能目瞪口呆地望著兩人你來我往毫不含糊。
要是茶茶沒出現在這裡，富家千金敢保證自己這個時候只能被打成渣了。
「小心！」看到眼前一幕，富家千金下意識地叫出聲。
茶茶被中原中也捏住脖子，背後抵著牆，四周是翻滾的熱浪。
小少女眨了眨眼，中也先生不愧是荒霸吐神明。
只動用世界權限到這種程度的話，最後會落入下風呢。
「你的實力不錯。」中原中也俯身，鈷藍的眸子裡映著火光，卻透出冷漠的色澤，「不過這樣就更不可能放過你了。」
「你們這些人，來到橫濱到底有什麼目的？」
行動散亂，完全不像是一個組織的人，偏偏擁有古怪的能力，而且還始終針對的是港黑。
中原中也不得不懷疑這是針對港口黑手黨的陰謀，而他身下的茶茶，對此知道的會更多。
如果那些不堪一擊的人是小嘍啰，那麼茶茶就是主力那一撥的存在。
「唔。」茶茶拍了拍他捏住自己脖子的手。
中原中也眯了眯眼，以為她有信息要交代，稍微放松了一些。
茶茶說的卻是：「倉庫要塌了。」
這火完全沒有要停止的跡像，已經開始搖搖欲墜，再燒下去，確實要塌了。
中原中也倒是不擔心這種對他來說根本稱不上危險的事，他的異能力能用重力操縱一切接觸到的物體。
只是……中原中也看著茶茶面無表情的小臉：「你倒是一點都不害怕。」
這麼近的距離下，人的本能反應是不會說謊的。
中原中也甚至覺得剛才是茶茶自己放棄了抵抗，才突然被他接下來輕而易舉控制住。
「因為沒有什麼好害怕的呀。」雪色長發的小少女微微抬眼，聲音軟糯。
「不過中原先生，要是能不捏著我的脖子就更好了。」
「不管你說什麼，都沒有用，我不會放過你。」中原中也淡淡道，冰冷的皮質手套貼著茶茶纖細的脖頸。
中原中也忠於港口黑手黨，一切被視為港口黑手黨敵人的存在都會被他用重力碾碎。
茶茶眨了眨眼，突然產生一絲好奇。
沒有相關自己的記憶，即便加入港黑後，「羊」在中原中也心目中的地位又是什麼樣的呢？
「如果我說我以前是『羊』的成員，中原先生會放過我嗎？」
聞言中原中也瞳孔微微一縮，聲音驟冷。
「你是從哪知道『羊』的？」
他的表情有點黑沉，但是茶茶自然不會被他嚇到。
原來如此，看來中原先生對「羊」的心結沒有徹底打開，還是有點在意呢。
茶茶沒有說話，中原中也的目光在她身上掃了一遍，卻猛然注意到她手腕上的那抹藍色。
這是當初「羊」成員每個人都會戴的腕帶，是身份的證明。
「這個是你從哪得來的？」中原中也擰眉，心中已經有了判斷，認定這不是仿造的就是她從別人那裡拿來的。
他從未見過茶茶，記憶中「羊」裡也沒有這樣一個成員。
如果有茶茶這樣的成員加入「羊」，中原中也絕不會沒有絲毫印像。
每個人的腕帶上都寫有名字，只要看到上面的名字就能真相大白。中原中也直接握住茶茶的手腕抬起來，看清了上面寫的字。
「中原中也」。
這是他的……腕帶。
中原中也心神劇震，等反應過來，一股巨大的壓力襲來，便是天旋地轉。
他猝不及防，被壓在牆上。
兩人的身份倒轉，只不過這回茶茶是獵人，而中原中也是被鉗制住的那個對像。
「抱歉。」茶茶抿了抿唇，認真地說。
她一開始都沒想起那個腕帶，而中原中也的反應比她預料的快許多。
中原中也瞪著眼睛，藍眸中燃燒著火焰，就像他的赭色發絲，明亮張揚。
「你為什麼要道歉？你到底是誰？！」
茶茶沒有開口，而是垂眸朝他湊近，中原中也望進她金色的眸子裡，一綹如雪微卷的長發落在他身上。
更詭異的是，他連異能力都動用不了，只能看著茶茶靠近。
白皙的臉龐染上了紅暈，中原中也甚至突然有點慶幸這是在火海中，他臉上熱度的變化不會被注意到。
「……你要做什麼？」
茶茶聞言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為了防止中原先生的反抗。」
隨著她的撤開，中原中也發現異能力的掌控力又在逐漸回來。
正當他要抬手抓住面前的小少女，卻發現雪發金眸的小少女已經用極快的速度跑了。
再仔細一看，就能發現另一個富家千金也沒了影子。
中原中也下意識踏出步子，卻發現異能力在恢復中，雖然只晚了短短一瞬間，但他已經追不上茶茶了。
赭發少年壓著帽檐，聲音仿佛是從牙縫擠出來的。
「耍人玩的混蛋。」
……
從中原中也眼皮子底下跑掉的茶茶有些無奈。
上次神明的身份被揭露，橫濱差點沒了。
這回茶茶沒打算利用神明這個身份進行設局，所以還是收斂點力量比較好。
「你，你好厲害。」富家千金忍不住喃喃道，她牽著茶茶的衣角，像是小雞亦步亦趨跟著雞媽媽。
完全沒有了一開始的壞脾氣。
茶茶看她一眼，沒忘了她身上還有個不□□一般的玩家系統。
「你願意把你身上的系統給我嗎？」茶茶禮貌地問。
「系統？你是說在我腦子裡說話的那個東西嗎？」富家千金馬上想起一開始在她腦海中莫名其妙的機械音。
「是的，」茶茶想了想，「那個系統留在你身上可能會給你帶來一時的能力，但是時間久了，你會被像被寄生的宿體，最後很可能會死。」
「給你給你！」經過剛才的一遭，富家千金哪裡還有不相信茶茶的道理，立即應聲，「你要是能拿走就太好了！」
這麼個動不動就把她轉移地方還搞個炸彈爆炸的東西，她很有自知之明，僅憑自己哪裡駕馭得了。
何必想不開呢。
有了富家千金全身心的配合，茶茶總算順利把她身上的玩家系統剝離了出來。
下一瞬，這個系統就融入了茶茶身上。
「這是個逃生系統……」接收一系列湧進來的信息後，茶茶若有所思。
顧名思義，就是以在困境中逃生為關卡，成功逃生就是闖關成功，要是失敗了的話……
看來玩家系統還都不一樣，在每個「玩家」眼裡，恐怕自己玩的游戲也是不同的。
「你沒事吧？」富家千金小心翼翼地問。
她看到了屬於系統的光團落在茶茶身上。
「沒事。」茶茶怔了一下，搖頭回答，目光平靜淡定。
富家千金松了一口氣，可別像她一樣。
「一起去吃飯嗎？我請你啊！」
折騰這麼一通無比驚險的經歷，富家千金早把那個劈腿渣她的男朋友扔到腦後了，現在能好好站在這裡，才是最重要的事。
光是擺脫了危險，富家千金都慶幸得不得了，再也分不出心神想別的。
「一起去吃好吃的嗎？」富家千金繼續邀請道，渾然不知運氣極好地恰好巧戳中茶茶感興趣的地方。
「好。」茶茶平靜地應了一聲。
得到肯定答案的富家千金反倒是一怔，有點點受寵若驚。
她從來沒見過像茶茶這種不染塵埃卻又無論待在哪裡都無比合適的氣質。
豪華的酒店裡，富家千金剛忙著點各式各樣覺得不錯的菜，茶茶卻突然感受到自己身上玩家系統的躁動。
茶茶驀地站了起來。
第46章 喵四十六聲
「怎麼了？」富家千金疑惑。
「沒事。」精致菜肴的香味撲鼻, 茶茶搖了搖頭，重新坐下來。
唔，她現在更想吃到美味的食物。
吃了許久, 系統的躁動仍然不見停止, 茶茶嘆了口氣, 起身。
富家千金愣了愣：「你是要去洗手間嗎？」
茶茶想了一下，點頭：「嗯。」
還是不要把普通人牽扯進來了。
走進洗手間, 茶茶檢查了一下身上寄宿的玩家系統，也不知道碰觸到哪裡，嗞的一聲，冒出一個顯示著白蘭面容的虛擬面板。
「果然是你。」
茶茶若有所思，看來這個系統不僅是寄生蟲，白蘭還能偶爾勉強通過這個玩家系統連接到她的世界。
「竟然是茶醬∼」白蘭眯起紫羅蘭色的眼睛, 語氣一如既往的甜膩，表情卻有一閃而過的黑沉。
「原來有系統在茶醬身上麼。」
「白蘭先生, 你到底想做什麼？」茶茶注視著面前的人。
換個世界繼續毀滅？
他要是真想對茶茶動手, 那就是痴心妄想。
「我可暫時沒有毀掉茶醬世界的想法, 畢竟茶醬可是——」白蘭就此停住, 意味深長。
茶茶面癱著小臉瞅他, 也不知道這家伙到底是怎麼發現她的真實身份的。
有點難纏。
「茶醬對這個新研發出來的東西很感興趣？」白蘭卻主動把話題拉了回來。
他口中新研發的東西，自然就是玩家系統。
「算不上很感興趣，」茶茶的聲線平靜軟糯, 「不過不屬於這個世界的存在，總得丟出去。」
白蘭微笑，紫色的眼眸幽暗：「丟出去嗎, 茶醬高興就好∼這種玩意兒沒什麼意思, 茶醬不需要太在意哦。」
茶茶瞥他一眼, 直接徹底切斷了聯系。
她發現了一件事。
比起她將所有玩家系統驅逐出去，白蘭似乎更不希望她接觸這些系統。
為什麼呢？
難道系統裡面有她還沒發現的問題？
茶茶開始試著研究腦海中的玩家系統，並獲取了不少信息。
為了體現符合名字的逃生環境，逃生系統可能會隨機突然切換到不同的地方。
這些地方都有一個共同點，就是危險。
不過橫濱對於這些普通人類來說本來就很危險了吧？
茶茶正這樣想著，卻突然聽到逃生系統毫無感情的機械音。
「您好，請注意，開始您的逃生游戲——」
茶茶正要切斷進程，遲疑一下，又放任它了。
富家千金在外面許久沒見茶茶出來，有點擔心，叫了幾聲無果後推開洗手間的門。
裡面已經空蕩蕩沒有茶茶的人影。
……
茶茶感覺到了空間的轉換。
不得不說，這個玩家系統確實足夠先進，也不知道白蘭花費心力搞出這麼一個東西到底是想做什麼。
反正不會真的只玩個游戲就是了。
一陣墜落感傳來，茶茶甚至聽到了呼呼的風聲，她正要睜開眼睛，就聽到噗通一聲水花四濺的聲音。
難道是掉到哪條河裡了？
不對……水是熱的。
茶茶眨了眨眼，眼前是一片朦朧水汽，頭頂是暖色的燈光——
而她面前，赭發少年正瞪大眼睛看著她，瘦削有力的身體在水霧中若隱若現，腰部以下則泡在水裡。
而他的表情由三觀碎裂的震驚到四大皆空的空白。
茶茶猶豫一下，禮貌地先問好：「中原先生，你好，是在洗澡嗎？」
中原中也好不了。
中原中也快瘋了。
「你這家伙怎麼在我的浴室裡——！！！」
「這只是個意外。」跟中原中也同處一個浴缸的茶茶認真地道，「中原先生，我可以解釋。」
「……哈？」
中原中也有一邊泡澡一邊倒杯紅酒的習慣，而現在這種情況下，他一個手抖沒控制住，手裡的酒杯碎裂，紅色的酒液在浴缸裡暈開。
茶茶：「……中原先生，身材很好。」
「你……」中原中也不可置信地睜大鈷藍的眸子，接觸到茶茶觀察著他腹肌和鎖骨的眼神，耳根騰地燙了起來，異能力差點暴走。
這家伙真的知道自己在干什麼？？？
「不過，」茶茶一板一眼地道，「洗澡水髒了。」
「混，混蛋！難道我還要洗下去嗎？！」中原中也紅著臉呵斥。
茶茶：「啊，也可以。」
中原中也：「……」
現在手邊沒有浴巾衣物的他想站都不能站起來。
「你閉上眼睛。」中原中也深吸一口氣，勉強鎮定下來。
茶茶：「不需要的。」
她直接從浴缸裡出來，淺藍色綴著白蕾絲的裙子濕漉漉的，一直滴著水。
「抱歉，打擾到了中原先生洗澡。」茶茶一本正經鞠躬，「那麼我先走了。」
在她轉身的工夫，中原中也已經快速用異能力將放在浴室台子上衣服穿上了。
重力的壓迫朝茶茶陡然襲來。
「想走？這裡是港黑！」下一秒中原中也的攻擊到來。
茶茶躲過，頭也不回地直接跑向浴室外，還有閑心看玩家系統突然出來的提示。
「說這句話就能升級？」茶茶看著系統面板上浮現的字，這裡面難到就有白蘭不想讓她發現的秘密？
系統升級了又會怎麼樣呢？
於是已經跑到走廊的茶茶突然停下腳步，朝身後窮追不舍的中原中也比了個暫停的手勢。
「中原先生，我有話要說。」
茶茶的貓兒眼凝視著他，沉靜而堅定，中原中也微微頓住，眯著眼睛狐疑看她。
周身的黑紅光芒卻收斂了一點。
「哈？你要說什麼？」
中原中也眼力極好，這個距離下幾乎能看到，小少女垂下尚且沾著水的眼睫，纖薄睫羽輕輕一顫，水珠便滑落下來。
他稍稍恍惚了一下，那透明的水珠像是滴落在心尖上。
緊接著，他看到茶茶開口：「抓到我——」
看似隨意不耐，實則專注聽著的中原中也緩緩瞪大眼睛。
而茶茶正用著毫無起伏的聲音，一字一句念著系統面板上顯示的內容。
「抓到我，我就讓你嘿嘿嘿。」
念完的茶茶有點迷茫，嘿嘿嘿？什麼意思？
嘿嘿嘿這種語氣詞的含義有點多，茶茶一時半會梳理不過來，但是她能看到中原中也身上的紅光倏然暴漲——
這是怎麼了？
她還沒反應過來，中原中也的怒吼已經響徹整個走廊。
「這，這種話！也是能隨便說的嗎！」
茶茶毫不猶豫又開始往前跑。
「你別想逃出這裡。」中原中也的聲音像是從牙縫擠出來的。
茶茶：「……」要不是為了掩飾一下能力，免得以後橫濱的人又世界觀破碎，她早就能當著中也先生的面直接逃走走了。
算了，還是照顧一下人類的心情吧。
在中原中也即將追上來的那一刻，茶茶一個拐彎跑到死角，等中原中也追過來，卻只看到一個空蕩蕩的拐角。
「……跑哪去了？」
茶茶隨便來到港黑大樓的某個地方，卻看到一個眼熟的人。
早川雅美。
茶茶的視線透過她的身體，盯著她身上寄宿的玩家系統看了幾眼。
跟逃生系統不像是一個種類。
早川雅美莫名打了個哆嗦，環顧四周沒發現什麼異常。
就算有異常也沒什麼，這只是個游戲而已，我可是玩家。早川雅美這樣對自己念叨。
「早川你來了？太宰大人是對槍火庫被襲擊的事有吩咐嗎？」黑手黨下屬問。
早川柔柔弱弱地笑了一下，露出有些苦惱的表情：「沒有，太宰君今天還沒有來。」
早川雅美也很沒辦法，這個叫太宰治的可攻略人物，不僅好感度特別摸不准規律，還喜歡翹班摸魚！根本找不到人！
總不能在一棵樹上吊死，早川雅美決定先把太宰治放放，去找那個長得也很好看的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雖然看起來不好惹，但是她憑玩galgame的經驗敢保證，這種人一旦有了一定的好感度，一定是那種對你特別好的類型！
她信心十足大步去往中原中也的辦公室，壓根沒有注意到身後黑手黨們一言難盡的表情。
「她是想腳踩兩條船？那可是太宰大人和中原大人！」
「別吧，她有哪一條真的踩上了？不過她膽子也是真夠大的。」
茶茶聽著這些人暗地裡嘀嘀咕咕的八卦。
果然，八卦是人類共通的天性。
茶茶直覺，在港黑裡身懷系統的玩家，不止早川雅美一個。
港黑大樓裡沒有任何一個人發現茶茶的蹤跡，就算是監控也不行。
在路過醫務室的時候，茶茶卻驀地停住腳步。
她想到了幾個小時前才發生過的武器庫爆炸的事件。
那些守衛槍火的黑手黨，也算是受了本不應該出現在這個世界上的無妄之災。
茶茶想了想，走了進去，卻看到醫務室裡站著一個白大褂醫生，似乎正在審視病床上人的傷口。
「看起來，用的僅是一般的炸彈呢。」
受重傷昏迷的黑手黨衣服下的傷口幾乎是血肉模糊，黑發的成年男人低聲自語，神情冷靜而理智。
似在思考著什麼。
他微微側過頭，露出一雙深紫的瞳孔。
……是森先生。茶茶沒想到現在就能撞見。
也不知道該說他這個港黑首領做得是清閑還是忙碌了。
在男人看到茶茶之前，茶茶首先悄無聲息退後幾步打算離開。
唔，現在她還不想立刻離開港黑大樓，還是暫且不要被發現比較好。
被森先生發現了就真的很麻煩。
等會兒有機會，再過來治愈那幾個人類吧。
正當茶茶准備離開，一轉身卻倏地撞上了一個柔軟的纖細身體。
「你是什麼人？」
金發紅裙的幼女雙手背在身後，仰頭似乎十分好奇。
第47章 喵四十七聲
「我在港黑沒有見過你。」
金發幼女的聲音清脆甜美, 歪著腦袋，蔚藍的眼眸直直盯住茶茶，一派天真好奇。
但是如果真的以為她像表面那麼好糊弄的話, 就犯大錯了。
茶茶垂眸望著她, 金色的眸底明澈干淨。
比愛麗絲見過的任何水晶寶石都要美麗。
「唔……我見過你。」茶茶像是一點也沒有被突然撞到的小女孩嚇到，眨了眨眼, 慢吞吞地說。
「誒, 是嗎？所以你認識我？」
愛麗絲看著面前雪發金眸的少女，這是本不應該在港口黑手黨裡的澄淨存在。
那麼出現在這裡, 是有什麼目的呢？
愛麗絲臉上甜美的笑容加深，上前嬌俏地拉住茶茶的手, 恰到好處讓她無法直接離開。
「那麼……你也知道我的名字吧？」
意外的是, 真的很讓人喜歡呢。
哪怕是異能力也不例外哦。
「你是愛麗絲。」茶茶看了一眼被她挽住的胳膊。
「真的知道呢。」聽到茶茶准確說出她的名字，愛麗絲笑得更甜了。
然而金發紅裙的蘿莉沒有就著這個明顯的話題繼續追問下去, 反倒話鋒一轉，「你身上的衣服都濕了哦, 沒關系嗎？」
茶茶怔了一下, 因為從中原中也的浴缸裡出來, 她的裙擺一直在滴著水, 而躲避中原中也加上遇到森鷗外，茶茶並沒有注意。
「抱歉。」茶茶看了看地板，「地上滴到了水。」
沒有緊張感的茶茶，重點又一次歪了。
愛麗絲撲哧一下笑出聲：「沒關系哦, 不用在意。不過……」
「嗯？」茶茶眨了眨眼睛。
雪色長發的少女神色淡淡的, 卻像是極為專注, 綴著純白蕾絲的淺藍裙擺濕漉漉地垂下, 沾染著水跡。
卻並不顯得狼狽, 反而更仿佛一塊不染塵埃的清透寶石。
金發幼女望著她，用念童話的語氣甜甜地說：「你像是剛從水裡上岸的小美人魚。」
她頓了一下，可愛的臉上忽然極快地閃過一絲不符合無害外表的意味深長。
「這條裙子，很適合你呢。」
當然，更重要的是，也非常非常符合……的審美。
真的只是一個巧合？
「謝謝。」茶茶遲疑了一下，不知道該說什麼了，於是看了看金發幼女，「我還有事，你可以松開我了嗎？」
茶茶只是隨便一問，誰知愛麗絲竟然真的放開茶茶的胳膊。
「那就不打擾你啦。」愛麗絲揚起嘴角，「下次見哦。」
茶茶難得有點詫異，盯著愛麗絲看了幾眼。
以森先生的性格，在一番試探後，不會發現不了其中的不對勁，但是竟然真的就這樣輕而易舉放她離開……
這可是在港黑大樓裡呢。
真不像是森先生的行事風格啊。
……原來如此，有後招？
收回目光後，茶茶毫不猶豫地轉身離開了。
反正她的目的是繼續留在港黑大樓確認是否還有其他玩家系統，不管森先生是怎麼想的，他沒打算現在戳穿她就行。
茶茶的背影很快消失在走廊盡頭，愛麗絲哼著歌，提著裙角仿佛很愉悅地在原地輕輕跳了兩步，小皮鞋踩在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愛麗絲醬∼」白大褂男人終於不緊不慢走了出來，嘆了口氣，「原來是在這裡啊，難怪在醫務室裡怎麼也找不到可愛的愛麗絲醬呢。」
「真是討厭又虛偽的林太郎！」愛麗絲撇了撇嘴，滿臉嫌棄，「明明是林太郎讓我在這裡的。」
「沒辦法啊，不過愛麗絲醬不是也很樂意嗎？」森鷗外輕笑一聲。
「真是一個惹人喜愛的意外呢。」
……
茶茶幾乎肯定港黑還有別的玩家。
名叫早川雅美的人類身上破綻並不小，大概是因為不覺得自己身處真實世界，她的各種大膽行為幾乎沒有掩飾，港黑隨便一個人都能知道。
玩家自恃身份，基本不會在這個「虛擬」世界裡對自己的目的和行為有太多掩蓋，很可能會小覷港口黑手黨。
而發現了痕跡的港黑，私底下一定有針對這些玩家的行動。
一邊思索著其他玩家會在哪裡，茶茶一邊不忘檢查身上的逃生系統。
她對中也先生說了那句系統面板上顯示的話，按理來說系統應該已經升級了。
升級了的系統會產生什麼變化？
茶茶試著找了一下，真的發現了不一樣的地方。
「偽裝功能已開啟，現為你匹配最適合的偽裝外表。」系統冷冰冰的機械音響起。
「祝玩家成功逃生。」
「偽裝？」茶茶疑惑地等待了一會，低頭看看自己，並沒有什麼變化。
出問題了？茶茶捕捉到一絲其他玩家系統的氣息，不再研究，繼續追尋而去。
最終，茶茶站在了拷問室外。
有血腥氣，站得近一點，甚至能聽到裡面隱隱的慘叫聲。
「……」有其他玩家系統的氣息就在裡面。茶茶頓了頓，正要再走近一點，身後響起一個低沉不耐的嗓音。
「你怎麼在這裡？」
這個聲音，是中也先生？
茶茶轉身，對上中原中也冷厲而充滿懷疑的眼神。
但是他並沒有直接衝上來操縱重力。
正准備再次在他眼皮子底下跑掉的茶茶，意識到好像有哪裡不對勁。
冷靜觀察中原中也的神態後，茶茶得出一個奇怪的結論：中也先生把她認成了別人。
中原中也的眼神不可能有問題到這種程度，目前的現像讓茶茶想到了之前逃生系統所說的偽裝功能。
所以在中也先生眼裡，她是另一種面貌？
可能是某種構造幻覺的能力，只不過對於茶茶來說不起作用，茶茶自己反而看不到。
這種功能在白蘭的世界，是某種能力體系造成的？茶茶起了點興趣。
而中原中也皺眉看著面前的「早川雅美」，心中滿是警惕與不耐煩。
這個女人剛剛才跟他碰面，又像前些天一樣，一臉花痴地盯著他，還試圖跟他有身體接觸，被他勒令不准靠近。
結果現在又相當沒眼色地跑來這裡跟他「巧遇」？
實在不是中原中也自戀，而是這個早川雅美真的這麼干過不少次，哪怕是中原中也這樣的港黑良心，都想把面前的女人丟出去。
想到這裡，中原中也又想揍太宰治了。
要不是那條可惡的青花魚把這個女人留下來，美其名曰「觀察敵人的一舉一動」，中原中也根本不用被這種麻煩纏上。
哪還像現在一樣，必須忍著不動手。
「這裡不是你該來的地方。」中原中也冷漠地道，鈷藍的眸子裡沒有絲毫感情。
就像一開始在火場裡，他捏住茶茶脖子時的眼神。
茶茶這個時候才意識到，在浴缸的時候，中原中也的眼神其實沒有武器倉庫裡那麼漠然。
而中原中也的話在繼續，目光仍然是冰冷的。
「不管太宰那家伙是怎麼跟你說的，那是他的事，你不歸在我手下，也不要再到我面前來。」
「離開這裡，下一次出現在審訊室，視為叛徒處理。」
中原中也並不是在開玩笑，而是在以港黑干部的身份警告和命令她。
茶茶眨巴兩下貓兒眼。
「好的，中也先生。」不知道自己在中原中也眼中是誰，她乖乖地應道。
面對這樣的中也先生，應該沒幾個人不會產生害怕的情緒吧。
中也先生，這幾年的變化有些大呢，在「羊」的稚嫩已經褪去了許多。
「哈？」茶茶應得太快，中原中也露出一抹猝不及防的神色。
「不對嗎？中也先生。」茶茶小臉上浮現一絲不解。
中原中也壓了壓禮帽的帽檐，心裡總覺得有哪裡不對勁，但是硬要說又說不出來。
「倒也不算有錯……嘖。」中原中也擰眉，看著對方乖巧的模樣，總覺得似乎有哪裡不太對。
「你走吧……等等，你在看什麼？」
他的尾音驀地危險揚起。
赭發少年抬首間，脖子上的黑色choker微動，襯著白皙的膚色和喉結，帶著點冷酷的色氣。
茶茶的目光落在上面，又清清淡淡地滑下。
「在看中原先生。」茶茶在一陣沉默後，吐出一個平平無奇的答案。
她確實在看他，這個回答不算錯。
中原中也被這個過於籠統的答案噎了一下，頓了一下，卻沒再追問下去。
在小少女剛才的目光下，他莫名覺得有些微的癢意，但一時也辨不清究竟是因為她的視線還是別的什麼。
「中原先生，」茶茶突然出聲，「既然我不該來這裡，那麼我該離開了。」
中原中也隨意扯了扯脖頸間的choker，淡淡地頷首。
直到茶茶走出審訊部門的範圍，拷問室裡隱約的慘叫聲依然沒有停止。
港黑的審訊這部分並不歸中原中也管，在這裡碰到中原中也，只能算是茶茶運氣不大好。
茶茶嘆了口氣，目光澄靜不起波瀾。
能確認的是，港口黑手黨如今確實已經發現了玩家的存在，也采取了應對。
不過……茶茶開始走神。
話說，她在別人的眼中到底是誰？
途中有人還跟她打招呼，應該是認識她偽裝身份的人。
幸好關系也不是太親近，最多只是點頭之交。
茶茶相當淡定地走進電梯，電梯門關上，她看著電梯下降，無聊地思考著這份偽裝的時效。
總不可能一直保持下去。
實話說，這種偽裝功能對茶茶來說很雞肋，茶茶本來就可以輕易變成任何外表，更何況系統提供的這個功能還很不可靠。
下降中的電梯忽然停住。茶茶抬頭看了一眼。
是一樓到了嗎？
然而並不是。
電梯門緩緩打開，一個披著寬松黑風衣的黑發少年出現在茶茶眼前。
第48章 喵四十八聲
對方露出的手臂上纏滿了繃帶, 黑色衣角在半空中劃出一抹弧度。
他悠閑地走了進來，渾身透出的懶散完全不像是港口黑手黨的人。
但是茶茶知道對方是什麼樣的人。
他手裡拿著一個游戲機，頭也不抬地打著游戲, 毛茸茸的腦袋上黑發蓬松卷曲。
就連電梯樓層都沒抽空看一眼按一下。
「誒——輸了呢。」少年懶洋洋地抬頭，露出滿是無趣的鳶色眼眸。
看起來活脫脫一個沒什麼攻擊力的網癮少年。
關掉掌上游戲機, 太宰治突然朝茶茶看了過來。
現在電梯裡只有兩個人。
茶茶還記得自己在別人眼裡是另一個身份, 於是默默地不說話。
然而太宰治不會如她的意。
「早川桑, 」太宰治不緊不慢地開口道，「今天很安靜呢。」
茶茶面不改色, 用了一個在人類中相當適用的萬金油理由：「抱歉, 有點累。」
根據一般人類的社會反應，這個時候就應該表達關心並將之前的問題寬容略過了。
「是麼。」太宰治語氣輕巧，「可是我今天還沒有給早川你任務哦。」
茶茶：「……」她偽裝的外貌, 跟太宰先生是上下級關系？
這就意味著, 在太宰治面前暴露的可能性更高了。
而且茶茶一瞬間想到的更多。
誰知道這個系統贈予的偽裝功能什麼時候會失效呢。雖然看似對於玩家來說很有用，用在逃生上也很適合，但是如果中途突然失效了玩家卻沒能及時做出反應……
對於沒有經驗的玩家來說，恐怕造成的情況只會更糟糕。
茶茶發現自己已經隱約摸到白蘭的意圖了。
——誘使玩家更深入地陷進危險境地。
「早川桑，走神了？」太宰治轉著手上的游戲機, 漫不經心地問。
「在想一些事情。」茶茶說, 「太宰先生是有什麼事吩咐嗎？」
太宰治挑起眉，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拖長尾音：「想事情？」
「說出來聽聽，我很好奇手下都在想什麼呢。」
茶茶愣了一下，「太宰先生, 這不太好吧？」
「誒？有嗎？」太宰治眯起鳶色的眸子, 目光陡然幽深起來, 「畢竟我也很好奇，我沒有得到任何任務的手下，到底是被什麼——累到了呢。」
茶茶：「……」
轉來轉去，最後問題竟然又被太宰治給繞了回來。
「我在想太宰先生。」茶茶抬起頭，目光認真地說。
她確實想了太宰先生沒錯，想的是太宰先生的難搞程度。
「……太宰先生？」太宰治似笑非笑地注視著茶茶，突然走近幾步，俯下身一眨不眨地盯住茶茶的表情變化。
茶茶被逼迫到電梯的角落裡，面癱著小臉鎮定地瞅他。
封閉的空間裡，只有她跟太宰治的呼吸聲。
她一點都不慌。
太宰治低低笑出聲，待笑容收起，鳶色的眸子幽暗如深淵。
「這位小姐，你的演技未免也太敷衍了。」
「那個早川雅美，可不會用這種冷淡的態度來對待我。」
「太宰先生，你在說什麼奇怪的話。」茶茶淡定地回應，「我就是我啊。」
「小姐不承認麼？沒關系，我用某些方式已經確認了哦。更重要的是……」太宰治頓住，盯著茶茶清澈平靜的雙眼，意味深長地勾起嘴角。
要是面前的人真的是早川雅美，恐怕早就因為好感度按捺不住激動了。
「某些方式？」太宰治的話語就此打住，茶茶反而生出一絲好奇。
少女的神情仍然鎮定，一點也沒有身處敵營且被識破的慌張。
太宰治卻不再說下去，面帶微笑，理智的鳶眸驀地閃過一抹幾不可見的冰冷。
世上沒有無緣無故產生的好感，對於他來說，這種事更是不可能會發生。
這份鎮定，是覺得拿捏住了他，勝券在握？
「這是什麼？」他在她耳邊仿佛呢喃地低語，「異能力？」
什麼樣的異能力，能作用在究級反異能力者身上？
最起碼這十幾年來，太宰治還沒有遇到過。
「異能力……」茶茶愣了一下，以為太宰治說的是她身上系統附加的偽裝。
「太宰先生，覺得這是異能力嗎？」
下一秒，太宰治伸出手，微涼的指尖按在她脖頸的動脈上。
這是一舉多得的行為，既能破解異能力，也能掌控少女的生命和脈搏。
如果面對的不是茶茶的話。
茶茶感覺到太宰治垂眼，正一瞬不瞬地審視著她。
她眨了眨眼，沒有躲避太宰治的碰觸，也是因為她在疑惑，太宰先生的「人間失格」，對白蘭世界的幻術會不會有影響呢？
空間裡的寂靜仿佛被無限拉長，太宰治和茶茶都在等待著結果。
電梯門忽然開了。
「太宰君！」電梯外站著的早川雅美驚叫出聲。
從她的角度，只能看到太宰治背對著她，正在電梯裡將一個人禁錮在角落。
……姿態曖昧。
電梯開門的聲音和早川雅美的叫聲沒能讓太宰治回頭，太宰治仍然面色冷漠地盯著茶茶，沒有移開視線。
茶茶聽到動靜微微歪了下頭，看向太宰治身後，反倒是跟早川雅美對上目光。
「你是誰？」看清太宰治身下的人，早川雅美先是猛然一驚，緊接著第一個反應是——
有同為玩家的人變成她的樣子，要搶好感度！
這怎麼可以！
「太宰君！別被她騙了，她不是我！」
太宰君難道是把那個人認成了自己，然後才發展成這個樣子的？
想到這裡，早川雅美從一開始的震驚迅速轉變為忿忿不平，想要衝上前扯開茶茶。
「出去。」太宰治的聲音很是冷淡。
「太宰君？」早川雅美愣了愣。
「出去。」太宰治轉頭，鳶色的眸子深沉得見不到底，「早川，不要讓我再說一遍。」
早川雅美在這樣的眼神中不由自主地僵住，她意識到，太宰治在居高臨下地命令她。
而這個時候，早川雅美才終於暫時脫離玩家身份想起，自己是不能違抗身為港黑干部的太宰治的。
她不甘不願地停在電梯間外。
一秒，兩秒，就在茶茶以為太宰治的異能力對幻術不起作用時，一簇白光綻開。
太宰治看著他禁錮住的目標在他眼中，褪去了早川雅美的外貌，一頭蓬松柔軟的雪色發絲垂落，金色的貓兒眼瑩潤干淨。
「是你。」太宰治說。
是在橋上看到的少女。
他並不感到驚訝，反而有一種「果然如此」的感覺。
「太宰先生，可以松開我了嗎？」茶茶嗓音軟糯沉靜，尾音帶著一絲不自知的清甜。
太宰治微笑：「不哦。」
「我說過，會抓住你的呢，小姐。」
「……」
很奇異的，明明沒有以前的記憶，太宰治對茶茶的稱呼卻還是跟三年前重合。
更奇怪的說，明明太宰治已經用異能力直接破除了她的偽裝，茶茶卻隱約察覺到，太宰治沒有解開某種懷疑，反倒是似乎在思考更多。
太宰治捻了捻指尖，上面仿佛還殘留著肌膚柔軟的溫度。
「人間失格」發動後，他對她產生的情緒並沒有隨之消失。
……不是異能力。
太宰治眯起眼眸，看來事情比他想像的有意思。
「太宰君，她究竟是誰？」憋到現在，被忽視了個徹底的早川雅美終於忍不住開口問。
茶茶以為太宰治會輕描淡寫說她是敵人，把她送去拷問室之類的地方，誰知太宰治確實是輕描淡寫，說出的話卻是——
「她是你新來的港黑同事哦。」
茶茶：「？」
你在說什麼？
早川雅美也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怎麼可能，我根本沒聽說過……」
「早川桑。」太宰治打斷了她的話，鳶眸中彌漫著冷淡的笑意。
「這是我全權決定的事。」
在太宰治的氣勢下，早川雅美嘴唇顫抖，說不出話來。
茶茶看著這一幕，先是想說什麼的，卻又突然想到一件事。
那些玩家系統，目標大部分是港口黑手黨和雙黑。
留在這裡，好像能更方便快捷地清除系統了啊。
茶茶的貓兒眼微微一亮。
清掃完了隨時走都行。
不過太宰先生能說出這種話，說明他很確定森先生會同意她這個身份不明的敵人留在這裡。
為什麼？
茶茶忽然想起愛麗絲最後的甜甜笑容，有些無奈。
好吧，恐怕森先生的後招，就是太宰先生了。
太宰先生出現在電梯那裡，並不是偶然。
茶茶思考的時候，太宰治突然側頭轉向茶茶。
「小姐，你說對嗎？」太宰治挑眉看著茶茶，「我可是對小姐寄予厚望呢。」
茶茶愣了愣：「……什麼？」
「小姐一點都不認真聽啊。」太宰治似乎嘆了口氣，摸著下巴，「小姐，做我的部下，要隨叫隨到哦。」
他把「隨叫隨到」四個字咬重音。
茶茶從太宰治的笑容中捕捉到一絲惡趣味。
茶茶：「……」
總覺得好像有哪裡不對勁。
而當中原中也知道了太宰治多了個貼身部下，一開始並沒有在意，那條青花魚的事有什麼好了解的，說不定又是跟那個早川雅美一個性質。
他正忙著找茶茶的蹤跡。
那個寫著他名字的藍色腕帶，還有……總之，中原中也一定要找到她。
他要弄清楚。
中原中也不想知道太宰治的事兒，卻抵不住太宰治偏要蹦跶過來炫耀。
「我收到心儀得不得了的部下了哦。」
「哦。」中原中也擺著張冷漠臉批閱文件。
「黏糊糊的蛞蝓，一定不懂得職場潛規則的美妙，真是可憐呢∼」
「哈？潛規則？」中原中也一臉無語嫌惡，「你是禽獸嗎？」
第49章 喵四十九聲
太宰治嘁了一聲, 披著的黑風衣袖子海草一般搖晃成波浪狀：「中也就是嫉妒。」
中原中也的拳頭硬了，簡直想一拳砸在太宰治嘚瑟又礙眼的臉上。
「嘖，我會嫉妒你這條青花魚？」
莫名其妙被太宰治挑釁了一通, 中原中也只覺得無語。
至於太宰治說的職場潛規則什麼的，中原中也根本沒往心裡去。
他, 中原中也，身為港黑干部，根本不可能對任何人職場潛規則！
而太宰治那人, 即便相看兩厭但好歹搭檔了好幾年, 互相的了解還是有的。
中原中也敢斷言, 太宰那家伙口中說著要職場潛規則, 一定不是表面意思, 只是又一個陰謀。
……
「那就是太宰大人的新手下嗎？」
茶茶的「入職」相當順利, 順利得說不是開後門港黑都沒人信。
太宰治的名聲雖然就連港口黑手黨自己人都十分畏懼，但太宰治畢竟是炙手可熱的「最年輕干部」，身邊的位置有無數人盯著。
之前的早川雅美，一開始還引起很多人注意, 但是後面時間一長，無論是誰都能看出來，早川雅美只是個擺設，用來打雜的, 其實根本接觸不到什麼重要事務。
結果現在又突然冒出來一個茶茶, 所有人都在暗戳戳盯著。
跟早川雅美會不會是一個性質？
「……感覺, 完全不像是應該待在這裡的人。」突然, 有黑手黨看著茶茶, 忍不住小聲嘀咕一句。
其他人心有同感地點頭。
這樣的人, 看起來太干淨、太明亮了。
……她應該被細心保護, 應該高高在上。
所有人都有這樣的奇異錯覺。
雪發金眸的嬌小少女仿佛沒有注意到旁人的視線，面色沉靜。
「喂，你站住。」早川雅美攔在她面前。
茶茶眨了眨眼，默默瞅著她。
過了幾秒鐘，早川雅美先繃不住了，壓低聲音開口問：「喂，你到底是不是玩家？」
「玩家？」茶茶重復了一遍這兩個字。
果然，早川雅美知道有其他玩家的存在。
「別裝傻！」早川雅美咬牙切齒。
不是玩家的話，怎麼可能才兩天工夫就讓太宰君注意到她了，還特意把她留下來！
「我身上有系統。」茶茶想了想，這樣回答。
早川雅美頓時流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
「太宰君我已經攻略了很久了，」早川雅美不滿地道，「都是玩家，你就不能去攻略別人不來港黑跟我搶？」
說到這裡，對上茶茶清凌凌的眼睛，早川雅美有點心虛。
她自己也很清楚，像太宰治和中原中也這樣的優質攻略目標，是很難找到的。
「可以呀。」誰知茶茶這樣說，「我可以離開港口黑手黨。」
早川雅美一愣，就聽茶茶繼續道：「那你可以把你的系統給我嗎？」
早川雅美：「……你在開玩笑？！系統怎麼給你！」
「能給我的。」茶茶說，「只要你同意就行。」
茶茶的態度太過平靜和理所當然，早川雅美突然心中一緊，開始胡思亂想起來。
這家伙，不會是升級獲得了能吞並別人系統的能力吧？
想到這裡，早川雅美當然不可能同意，她可還打算繼續玩這個游戲呢。
不過她本來想找茶茶麻煩的，這個時候反而有了忌憚，沒再莽上去，頭一扭走了。
這讓周圍暗暗吃瓜的群眾一陣遺憾。
「玩家，系統。」辦公室裡，太宰治取下竊聽器，眯起眼睛。
早川雅美這種用來觀察的實驗標本，太宰治自然不可能不在她身上采取監視措施。
不過，這回有了新的收獲。
「太宰先生。」茶茶敲了敲門，面癱著小臉站在門外。
正窩在沙發裡不停打游戲的太宰治抬眼瞥她一眼，懶洋洋地說：「來了啊，怎麼不進來？」
茶茶：「太宰先生有什麼事要說嗎？」
「有哦。」太宰治把游戲機隨手一扔，「有個任務要交給你。」
茶茶：「……任務？」
她懷疑太宰先生要搞事。
「是的哦。」太宰治手支著下巴，笑眯眯地說，「去黑蜥蜴領任務吧。」
茶茶：「……？」
黑蜥蜴是港黑首領直屬游擊隊，實力強悍，一上來任務就跟黑蜥蜴一起？
不過茶茶沒有問什麼，直接去黑蜥蜴了。
太宰先生肯定是有別的目的，例如試探她的實力，目前她所表現出來的除了偽裝外貌的異能力以外並無其他，但太宰治一定不會全信。
然而茶茶的目的本就是將港口黑手黨掃一遍，太宰治這樣算是正合茶茶的意。
去往的路上，一個金發紅裙的幼女卻徑直撞進她的懷中。
「茶茶！」她甜甜蜜蜜地叫著少女的名字。
「愛麗絲？」茶茶歪了下頭，「跑得很急，是有什麼事嗎？」
「因為想看到茶茶。」愛麗絲舉起手上的蛋糕，「這個很好吃，所以也想分給茶茶！」
嘴裡被喂了一口甜軟的草莓蛋糕，茶茶微微睜大貓兒眼。
「很好吃。」
「對吧，我就知道茶茶也一定像我一樣會喜歡。」愛麗絲蹭了蹭茶茶的胳膊。
「茶茶這是要去哪裡呢？」她天真無邪地問。
茶茶：「去黑蜥蜴領任務。」
「是太宰治讓你做任務的嗎？」愛麗絲眨眨眼，撒嬌般地道，「任務可能會很危險，茶茶不要全相信他哦。」
愛麗絲像是極其為茶茶著想，提著建議。
茶茶低頭瞅她一眼。
你們港黑是怎麼回事。
不是森先生你也同意我留下來的嗎，怎麼現在又讓我不要相信太宰先生？
「茶茶相信我就好啦，我是不會害茶茶的。」愛麗絲繼續道。
她的聲音清脆，笑容甜美地注視著茶茶，宛如一個小天使。
茶茶：「……」
「為什麼？」茶茶問。
愛麗絲俏皮地輕輕轉了幾個圈，花瓣般的深紅裙擺飛揚。
「因為，我很喜歡茶茶哦。」
「所以茶茶相信我的話，我會很開心的呢。」
「……」茶茶慢吞吞地道，「我知道了。」
她並沒有說自己到底相信誰。
你們一個個的，都太會演啦，中也先生在你們中間，真的顯得太老實好欺負了。
愛麗絲總算離開後，茶茶面癱著小臉嘆了口氣。
誰知在路上又撞見早川雅美。
「任務？」早川雅美猶豫一下，叉腰道，「我也要去。」
她一直以來就沒在港黑領到什麼任務，茶茶偏偏一來就領到了，早川雅美怎麼都不肯服氣。
茶茶沒有管早川雅美，於是早川雅美干脆自己跟了過來。
等茶茶去黑蜥蜴領任務的時候，相關人員卻為難地告訴她，負責這個任務的人已經離開。
茶茶：「……」
誰啊，這麼心急的麼。
「沒關系，」茶茶說，「你把任務內容給我就好。」
……
「怎，怎麼會這樣！」看著滿地血肉模糊的屍體，男人面露驚恐。
哪怕知道這只是一個游戲，男人看著不打碼的恐怖場面，也仍然感到一陣惡心嘔吐感。
只是一個游戲，怎麼真實感這麼強！
芥川龍之介用看死人的目光看著他，身後的猙獰黑獸猛然膨脹，張開血盆大口朝他衝了過來。
這種速度，男人根本躲避不開，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的身體被洞穿。
然而他的身體像是網絡短路一般閃爍兩下，很快又恢復原狀。
「哈哈，我果然，果然不會死！」男人的驚恐散去，笑出了聲。
玩家果然是無敵的，根本就不會死嘛，他剛才被嚇住，還真的一瞬間以為自己要沒命了。
芥川龍之介皺了下眉心，黑獸再次朝男人衝去。
「不堪一擊。」
「在下能殺你一次，就能殺你第二次。」
男人依然沒有死，卻感覺到了不妙。
隨著被黑獸洞穿的次數，他……好像痛感越來越強烈了。
男人想逃，卻已經太晚了。
「怎，怎麼可能……」他腹部破了一個大口子，汩汩流著血，不得不倒在地上，只能看著芥川龍之介朝他走近。
芥川龍之介目光毫無波動，猙獰黑獸再次向男人撲了過去，必定要將他的生命徹底泯滅。
「等一下。」一個軟糯的少女嗓音說。
芥川龍之介置之不理。
除了太宰先生，沒有人能在這個時候阻止他的行動。
然而本該順利成章的發展就這樣發生了意外。
「啪。」一只纖細白皙的手輕輕拍在了凶猛黑獸上。
芥川龍之介愕然發現，他的羅生門不得不凝固在半空中，無法再前進半步。
「請等一下。」茶茶目光沉靜地注視著面前的人。
一身黑衣加白襯衫，黑色的頭發，鬢發尾部染上一抹霜白，看起來瘦弱而彬彬有禮。
光看外表，誰能知道在場的人都是他殺的呢。
芥川龍之介冷冷地盯著她，「阻礙在下的存在，在下都會將其撕碎。」
茶茶：「……但是你不能殺死他，任務是要捉活口。」
芥川龍之介壓根不聽她的話，直接把她認定為了敵人。
茶茶再次准確捏住撲過來的猙獰黑獸：「請別動。」
茶茶想扶額嘆息一聲。
果然，太宰先生就是在搞事情。
這個任務要抓捕的男人，居然也是個身懷系統的玩家，不過系統種類應該是不一樣的。
「怎，怎麼回事？」早川雅美愣愣呆呆地盯著地上奄奄一息的男人，終於能夠艱難地發出聲音。
看到剛才的一幕，早川雅美怎麼可能猜不到男人是跟她一樣的玩家，但是……
玩家也會死嗎？！
玩游戲也會……死？
不不不，一定只是因為這是受傷狀態，玩家是不會死的！
芥川龍之介沒空理會突然跑出來跌坐在地上的早川雅美，已經開始朝茶茶攻擊了過來。
因為羅生門被茶茶捏住，從來沒遇到過這種情況的芥川龍之介只能自己親身上陣。
然後毫不意外地跟黑獸一起，被按在地上。
鬢發散亂，臉色白白的，不停喘著氣。
茶茶看了一會，其實芥川龍之介本身身體虛弱，沒有什麼攻擊力，唯一麻煩的就是異能力羅生門。
不過，是由外套發動的異能力呢。
茶茶想了想，朝他伸出手，在他身上摸索起來。
「你要做什麼？」芥川龍之介凶狠地瞪著她，蒼白的臉上染上一抹紅暈。
他能感受到，少女的動作很輕，但這種情況下，越是輕柔的動作，反而越是觸感明顯。
他甚至寧願茶茶直接下手重點。
「脫你的衣服。」茶茶淡定地回答。
她不小心碰到了芥川龍之介的脖頸後面，芥川龍之介本能顫抖了一下。
被制住的他看不到茶茶的舉動，這樣被拿捏住的感覺讓他仿佛回到了貧民窟弱小的時候。
而且這只手，還在剝下他的外套，去除他的羅生門。
芥川龍之介緊緊咬住牙，眼睛仿佛要滴出血來。
等他掙脫了，他一定，他一定……
要殺了這個女人！
就在滿腦子都是殺戮想法的時候，他突然感覺到，身上脫他外套的手停住了。
「你在害怕？」少女輕軟沉靜的聲音詢問，「因為沒有保護嗎？」
芥川龍之介沒有開口，繼續試圖用羅生門掙脫茶茶的禁錮，然而每次蠢蠢欲動的黑獸都被看似纖細脆弱的手捏住了。
芥川龍之介清晰認識到一個事實，面前的少女很強。
弱者便會被強者擺布，這是芥川龍之介一直以來明白的道理。
但是，這個人竟然覺得他在害怕！
這是羞辱！
芥川龍之介再次漲紅了臉，這回是被氣的，羅生門再次拼命掙扎起來。
無論是被殺還是怎麼樣，他絕不能接受這樣的蔑視！
終於，他聽到少女輕輕嘆息一聲，像是有些無奈。
「好啦，」她說，「別害怕了。」
「你的羅生門還在。」
呵，以為這樣就能讓黑色禍犬停住撕咬？
芥川龍之介感覺到，他的羅生門被輕輕地，安撫地碰了一下。
像是水滴落在掌心，像是陽光落進眼底。
芥川龍之介頓了一下，抬頭，猝不及防望進那一片澄澈明亮的燦爛金色裡。
「抱歉，」雪色長發的少女向他露出歉意的神色，漂亮的璨金眼眸倒映著他的臉，「我不該擅自脫你的外套。」
她這樣說著，松開了手。
芥川龍之介倏地冷笑一聲，猙獰黑獸瞬間朝茶茶撲了過去。
偽善之人，狂犬絕不會心軟。
下一秒，卻發現羅生門才到茶茶的眼前，就延伸不開了。
茶茶沒有脫他的外套，但是直接把他的羅生門綁成了一個蝴蝶結。
一個相當規整漂亮的蝴蝶結。
「接下來能好好聽我說話了嗎？」茶茶歪了歪腦袋，一臉無辜地慢吞吞問。
一分鐘的凝固後，芥川龍之介怒吼出聲。
「在下一定！一定會殺了你！！」
第50章 喵五十聲
直到回到港黑, 芥川龍之介仍然用苦大仇深的眼神瞪著茶茶。
至於茶茶其實是同事？不管用。
茶茶倒也不在意芥川龍之介的想法，反正任務完成了，活口留下來了就行。
更何況, 人真的死了的話，系統又會落在本世界的人身上，想要找到又要費時間。
「唔, 看來茶茶小姐比我想像的要能干呢。」太宰治意味深長地注視著茶茶。
茶茶面不改色，兩人都清楚, 如果僅憑借她之前表現出來的「偽裝」異能力，她是不可能順利將活口帶回來的。
畢竟芥川龍之介……真的是太虎了。
早川雅美根本顧不上太宰治對茶茶的關注, 她現在滿腦子都是玩家的事。
玩家……真的會死嗎？
茶茶看了一眼魂不守舍的早川雅美, 若有所思。
完成了這次任務, 港口黑手黨內部對茶茶悄然改變了觀感。
本以為是跟上一個一樣的擺設，沒想到第一個任務就完成得這麼順利，而且還是太宰大人的任務！還是跟聽不進去話的芥川大人一起完成的！
茶茶：奇怪的名望增加了。
茶茶不知道的是, 以後發展出來的名望會比這奇怪多了。
次日一早，茶茶來到太宰治的辦公室，發現太宰治並不在。
這很正常, 太宰治准時過來上班才奇怪了。
茶茶一開始沒在意，正繼續研究著腦海中的逃生系統，辦公室的電話突然響起。
茶茶接起來：「喂？」
「太宰大人落水了！」電話那邊恐慌無措的聲音傳了過來。
為每天被太宰先生折磨神經的港黑手下默哀一分鐘，茶茶就聽到那邊繼續說：
「而且，太宰大人指定要茶茶小姐來救, 不然就不起來了！」
茶茶：「……」
這是賴床要人哄的小孩子麼。
茶茶小小地嘆了口氣，看了眼窗外, 陽光明媚, 她拿起一把透明雨傘, 轉身出了辦公室。
在電梯的時候，茶茶看到一個赤銅發色的胡茬青年。
茶茶多看了他幾眼。
青年也看了她兩眼，目光在她手中的傘上頓了一下。
如果他沒記錯的話，現在是太陽天，天氣預報也並沒有說要下雨。
帶一把透明雨傘出去，很奇怪。
但是這是別人的事，織田作之助並沒有干涉素不相識之人的想法。
出了港黑大樓，茶茶也不著急，慢慢步行到了河邊。
泡在水中的太宰治揮了揮手，懶洋洋地道：「茶茶小姐，你終於來了。」
他似乎一點也不生氣茶茶來得太晚的事實。
茶茶踱步到河岸，蹲下來看躺在河裡的太宰治。
「茶茶小姐是要拉我起來嗎？」太宰治微闔雙眼，勾著嘴角問。
「不。」茶茶蹲了一會，抱著雨傘干脆坐在草地上。
對於茶茶的否認，太宰治毫不意外：「也是呢，畢竟上一次在橋上，茶茶小姐也是這樣。」
「啊啊，如果這世界上多一些像茶茶小姐這樣的人，我就不用煩惱每次都死不掉了。」太宰治嘆氣。
他睜開眼睛，鳶色的眸子深不見底，濃稠的黑暗仿佛要溢出來。
「所以，真是無聊的世界啊。」
茶茶金色的眸子平靜地注視著他。
下一刻，她舉起雨傘，毫不留情地捅了太宰治的腰一下，而且還想再捅一下。
「等，等等！」被這猝不及防的發展驚到，太宰治睜大眼睛，「茶茶小姐，我是哪裡得罪到你了嗎？」
「因為太宰先生說了讓我很不爽的話。」
茶茶面癱著小臉回答，又用雨傘戳了他幾下。
「太宰先生的腰不至於捅了兩下就不行了吧？」
太宰治：「……」
男人怎麼能說不行！
他假笑著：「怎麼會不行呢，但是小姐，再這樣下去，就算是我也會吃不消啊。」
「我知道了。」
戳在他身上的傘突然停了下來，茶茶握著傘柄站起來。
太宰治以為她是要離開了。
從第一次見面的時候，茶茶只是用安靜的眼神看著水裡的他，太宰治就知道了，這個人不會選擇救他。
太宰治微微垂眸，鳶色的眼睛裡空無一物。
他其實厭惡著面前這個雪發金眸的少女。
他在她身上看到了某種一直在尋找渴求的東西，他直覺她可以讓他有什麼意料之外的改變。
但是對方不願意拉住他的手。
這條隔開的線，從一開始，就被茶茶親手劃下。
她看似順從，卻一直只是在旁觀著他。
這算什麼？到頭來只有他一個人在被特別的情緒所牽動，而對方卻站在範圍之外，靜靜看著他因此做出的一系列舉動。
太宰治覺得自己真是既不甘又可笑。
恐怕在她眼裡，早已狼狽不堪了吧。
「小姐，到底是為什麼要來這裡？」
太宰治微笑著問，眼中卻沒有絲毫笑意。
這算是一語雙關。
到底為什麼來橫濱？到底為什麼來……這條河邊？
茶茶輕輕嘆了口氣，精致的小臉上浮現一抹不解。
「太宰先生在不高興嗎？不希望我出現在這裡？」
太宰治抿唇不語。
「從某種程度而言，太宰先生，真的是相當任性啊。」
茶茶的金眸裡平靜而淡漠，不曾激蕩起絲毫情緒，她看著他，像看著這世間任何一個人或物。
他在她眼裡，沒有什麼特別的地方。
「太宰先生，從一開始就沒指望我能救你吧。」
「沒有求救的太宰先生，又為什麼覺得我會救你呢？」
太宰治的臉上逐漸失去了所有表情，像是一個毫無生氣的雕塑，冰冷而沉默。
——直到他聽到茶茶接下來的話。
「上來吧，太宰先生，」她輕聲說，似是有些無奈，「我的傘已經伸出去了啊。」
太宰治驀地抬頭，鳶眸沉沉。
「小姐，我沒有求救哦？」
「沒關系，」茶茶面癱著臉，「這件事以後再說吧，現在太宰先生再不起來，就要感冒了。」
感冒的太宰先生，再被治療一遍，會更難纏吧。
現在要是再上手拆繃帶，恐怕會不願意呢。茶茶眼中浮現了一點笑。
太宰治看到了茶茶的雙眸。
威嚴的金色，像是燦爛公正的日光，而在此時，卻多出了一抹溫軟。
太宰治看了一會，慢慢伸手握住茶茶的傘。
將這坨名為太宰治的黑泥拉上岸後，茶茶剛一轉身准備離開，指尖卻觸到濕漉漉的東西。
她低頭看了過去，一截濕透的白色繃帶在輕輕摩挲她的手指。
「太宰先生？是想脫掉這些繃帶嗎？」
她反握住那截繃帶，剛輕輕一拽，繃帶延伸源頭太宰治便「唔」了一聲，臉上泛起潮紅。
「小姐，繃帶，繃帶可是不能隨便脫下來的，會很羞恥的。」
繃帶一頭從太宰治的手腕處垂下，茶茶手指握住繃帶另一頭，面無表情地望著他。
「但是太宰先生的遞給我的這截繃帶，感覺只要扯下去，所有的繃帶就會都松散下來呢。」
只要一用力，感覺太宰先生就會變成一件被拆開的禮物。
「太宰先生，難道不是想讓我把繃帶拆下來嗎？」
「才沒有。」太宰治拉長尾音，不滿地抱怨著，「只是想讓小姐保管這截繃帶，不然被別人拽住，那可……虧大了呢。」
茶茶沉默一會：「所以太宰先生是自己不想管，把繃帶這頭交給我，卻又不讓我真的把繃帶剝下來？」
「是的哦。」太宰治煞有介事地點著頭，「這是你的第二個任務！要完成哦。」
茶茶頓了頓，面癱著小臉。
「太宰先生，你好騷啊。」
太宰治不愧是太宰治，心理素質格外強，哪怕聽到這種評價也面不改色：「這是上司的命令哦，小姐想反抗嗎？」
「沒有。」
太宰治聞言嘆了口氣，一副頗為惋惜的樣子：「這個時候小姐應該說『不要啊』，才更應景嘛。」
茶茶：「……太宰先生，請收斂一下興奮的眼神。」
雖然不知道你究竟在想什麼但是我覺得你在想不好的事。
「誒，好吧好吧。」太宰治攤手，「其實沒能完成說不定更好呢。」
茶茶沒搭理他，抖了抖雨傘上沾的河水。
她才不拆繃帶。
果然，還是讓太宰先生感冒好了，感冒了說不定還能安分點。
「小姐帶了一把透明雨傘？」太宰治抬頭看看太陽，摸著下巴有些驚奇。
「小姐，你是有什麼特殊癖好嗎？」
茶茶：「太宰先生，你想被一瞬間脫光繃帶嗎？」
鬧騰個不停的太宰治總算乖乖閉上嘴。
茶茶和太宰治在路上走著，陷入沉寂，中間隔了一點距離，只有一截雪白的繃帶將兩人連接起來。
回港黑大樓的半途中，雨突然下了起來。
還是不小的雨。
茶茶撐開傘，太宰治自動鑽進傘下，兩人的距離瞬間縮短，繃帶搖搖晃晃隱在兩人的衣服中。
雨聲劈啪被擋在傘外，水花在腳邊濺起又落下。
茶茶以為太宰治會問些什麼，但是太宰治保持了安靜。
然而就在茶茶以為太宰治不會說話了，太宰治偏偏突然開始作妖。
「小姐小姐，想吃蟹肉罐頭∼」
「……」茶茶沒理。
「小姐，小姐——」太宰治拖長了聲音，尾音甜膩微啞，好似在委屈巴巴地撒嬌，「蟹肉罐頭∼」
好鬧騰。
茶茶側頭，看到太宰治的臉。
濕透的卷曲黑發搭在臉龐兩側，莫名顯得有些乖巧。察覺到茶茶的視線，他微微歪頭也看過來。
白皙的臉頰泛著兩團明顯不正常的紅暈。
「小姐？」似是為了看清茶茶的神色，他湊了過來，漂亮的鳶眸裡倒映著茶茶的影子。
吐息間是熱燙的溫度。
果然，不拆繃帶的後果就是發燒啊。
第51章 喵五十一聲
茶茶面無表情地把太宰治一下推開。
「太宰先生, 你太熱了。」
「誒？是嗎？」太宰治無辜地眨了眨眼睛，隨著他臉頰的發紅，鳶色的眸子裡仿佛氤氳起朦朧水氣。
就好像這個時候面前的少女無論對他做什麼，他都不會反抗一般。
有點……勾人。
茶茶：「……太宰先生, 沒有覺得自己有哪裡不對勁嗎？」
「有嗎有嗎？沒有吧。」太宰治惡意賣萌地歪了下頭, 滿不在乎擺了擺手, 「這些都不重要啦, 小姐，好想吃蟹肉罐頭——」
茶茶撐著傘往前走：「想吃自己去吃, 太宰先生不必跟我說。」
太宰治頓住腳步，側頭驀地笑了起來, ：「但是小姐, 我身上沒有錢哦。」
「錢包被河水衝掉了呢。」
有種賴上的味道。
茶茶無動於衷：「我也沒錢，太宰先生沒有給我發工資。
「工資這種東西應該由森先生發才對。」太宰治理直氣壯, 「果然, 都是森先生太摳門的錯。」
茶茶：「……太宰先生，明明是你自己沒保管好錢包的錯吧？」
「但是那條河太棒了, 看一眼就忍不住想要跳下去了呢。」太宰治唉聲嘆氣，站在原地不動了。
「小姐, 小姐, 蟹肉罐頭——」
聲音又甜又可憐。
茶茶：「……」
她沒管他, 松開他的繃帶往前繼續走了一段路，太宰治也並沒有追過來。
茶茶回頭，看到黑發鳶眸的少年站在雨中一動不動, 黑色的風衣滴答滴答不停滴著水。
像一只濕透了毛毛的、耷拉耳朵的黑貓。
這只膽小鬼黑貓在期待她回頭, 又在不抱希望地等待她的拋棄。
茶茶簡直服了太宰治了。
作精。
她嘆了一口氣, 轉過身走了回來。
雨傘遮擋住落下來的冰涼雨滴, 太宰治看著茶茶，心髒跳得有點快，一瞬間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雪發金眸的少女終於開口：「走吧，去超市。」
只是普普通通的一句話，在太宰治耳中卻格外美妙。
太宰治像是得到了什麼心滿意足的答案，輕輕翹起唇角，鳶色的眸子亮晶晶的。
茶茶有預感太宰治會說什麼奇怪的話，果不其然，太宰治把散落下來的繃帶那一頭塞回茶茶手中，卻沒有松開茶茶的手。
而是勾住了她的指尖
「小姐，你是喜歡我的對吧？你一定是喜歡我的對吧？」
他仿佛發現了什麼很重要的事情，語氣十分歡快，裡面的愉悅和得意快要溢出來了。
「我在小姐這裡，是不一樣的。」
茶茶的貓兒眼裡浮現一絲無奈。
可不是，你比別的人類會作妖多了。
她扯了扯繃帶，面無表情：「太宰先生，對你來說脫掉繃帶跟裸\奔無異吧。」
「誒，小姐是怎麼知道的？」太宰治眯了眯眼。
「我怎麼知道的不重要，」茶茶面癱著小臉，「重要的是，不想裸\奔就別鬧騰。」
太宰治：「誒，小姐，在外面別這樣，我會害羞的哦。」
茶茶看著這只毫無羞恥心的繃帶精，一陣無言。
不過好歹接下來安分了點。進了超市，茶茶先拿了兩個加熱過的飯團，把一張卡遞給收銀員。
「麻煩看一下這張卡裡有沒有錢。」
要是太宰先生這張以前的工資卡作廢了，那就什麼也別想買了，直接走人吧。
茶茶其實在心裡沒抱什麼希望，但是出乎意料的是——
「客人，這張卡可以刷的哦。」
茶茶微微睜大圓潤的貓兒眼。
「小姐，想買這個！」太宰治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茶茶一回頭，看到了幾乎要被堆疊起來的蟹肉罐頭擋住身形的太宰治。
少女軟糯的嗓音毫無起伏：「拒絕。」
「誒——小姐不是帶我來買蟹肉罐頭的嗎？」
「太多了，錢不一定夠。」茶茶又拿了一瓶甜牛奶，看向發愣的收銀員，「跟這兩個飯團一起付。」
「好，好的。」
「小姐騙人都面不改色的。」茶茶肩頭一重，太宰治不知道什麼時候到她身後，下巴抵在她肩上，黑色腦袋有一下沒一下地懶懶蹭著她的脖頸。
有點濕潤的水汽和癢意。
茶茶接過收銀員遞回來的卡：「騙人？」
「小姐的卡裡明明錢夠用。」太宰治理直氣壯地控訴著。
「小姐好狠的心，我都把工資卡上交了，小姐卻一點蟹肉罐頭也不肯給我買。」
旁觀默默吃瓜的收銀員噗嗤一下笑出了聲。
茶茶看著太宰治：「……」
她就知道，這只繃帶精是看出來她手中的卡就是他三年前的工資卡了。
說不定，現在發展出來的情況，就是太宰治為了讓她順理成章掏出這張卡。
永遠不能小覷繃帶精。
太宰治滿臉無辜，好似一點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把尾音拖得老長：「小姐小姐，想吃蟹肉罐頭嘛∼」
甜膩的聲音就響在茶茶耳邊，腦袋繼續蹭茶茶的脖子。
撒嬌撒得十分輕車熟路。
茶茶看到他的臉頰，因為發燒還紅撲撲的染著兩團紅暈。
「不行。」茶茶收回目光，不為所動地道，「太宰先生現在不適合吃蟹肉罐頭。」
「誒——」太宰治表情哀怨。
收銀員看著雪發金眸的少女，和趴在她身上的黑發鳶眸的少年，又忍不住噗嗤笑出聲。
茶茶看過去，面露疑惑。
「對不起對不起，」收銀員擺手目露歉意，「但是你男朋友真的是太可愛了。」
茶茶：「他不是……」
「小姐，飯團要冷掉了呢。」太宰治在這個時候，突然恰到好處地打斷了茶茶的話。
「哦。」茶茶的注意力放在了飯團上，拎著袋子離開超市。
「太宰先生，餓了就吃這個吧。」茶茶把尚有余溫的飯團遞給太宰治。
太宰治：「不是蟹肉的不想吃。」
「太宰先生發燒了，不適合吃寒性的蟹肉。」茶茶低頭擰開甜牛奶的蓋，正准備喝，想了想，遞給太宰治。
「渴了喝這個。」
「太甜了。」太宰治喝了一口，頓時吐了吐舌頭。
「？」茶茶拿回來抿了一口，「還行呀。」
太宰治：「……吶吶，你現在讓我喝我可以全喝光哦。」
茶茶：「太宰先生真是善變。」
太宰治看她一眼，低頭看著手中的飯團，輕笑一聲：「沒有吧？沒有哦，小姐可不要污蔑我。」
茶茶：「哦。」
太宰治似乎已經明白在茶茶這裡，今天是吃不到蟹肉罐頭了，遂過了兩分鐘後，沒精打采咬了一口飯團。
然後用哀怨的表情看一眼茶茶，再乖乖咬一口飯團，仿佛是在用茶茶下飯。
也不知道到底算是反抗還是算難得的乖巧了。
在這樣的視線裡，茶茶嘆了口氣，終於出聲：「太宰先生，等你的燒退了就給你買蟹肉罐頭。」
太宰治瞬間有了精神，鳶色的眸子像是亮起星星點點的光。
茶茶心想，反正用的是你的錢。
外面的雨仍然沒停，茶茶撐開傘。
「太宰先生，該快點回去了。」
兩人撐著一把傘重新走進雨中，雨水砸在透明傘面再滑落下來，融入地上一層水跡裡。
太宰治已經吃完了飯團，手中捧著溫熱的半瓶甜牛奶。
「小姐。」他微微仰頭看著陰沉沉的天穹，突然開口，「今天的天氣預報，並沒有說會下雨吧。」
茶茶側頭，金色的眸子平靜地看著他。
太宰治將目光從上方收回來，注視著茶茶，唯一露出的那只鳶眸中，是旁人無法探究的深色。
「小姐莫非，一開始就知道會下雨？」
茶茶想，他問出來了。
還以為他會先憋著記在心裡，日後再想方設法試探呢。
「太宰先生是在懷疑我隱瞞了異能力嗎？」
一個人是不會有兩個異能力的，茶茶之前表現出來的異能力是偽裝他人外貌，跟天氣怎麼也八竿子打不著。
那就更不正常了。
太宰治：「我怎麼會懷疑小姐呢，不過小姐難道不想趁著機會，給一個合理的解釋嗎？」
踏進港黑大樓，茶茶收起傘，眨了眨圓潤剔透的眸子。
「太宰先生，可以試試猜一猜呀。」
「我相信，以太宰先生的聰明程度，會更願意自己去找到答案的吧。」
「誒，所以這是不想回答嗎。」太宰治嘆了口氣，「小姐可真是狡猾。」
「不想找理由敷衍，就干脆直接扔回給了我。」
「不過看在小姐的誇贊份上，」太宰治低笑一聲，「就先放過小姐好了。」
……
港口黑手黨的醫療條件還是不錯的，太宰治發的燒過了一天，很快就徹底退了。
這也是茶茶一路上慢吞吞用了一點點治愈能力的效果。
茶茶沒有選擇自己直接完全治好太宰治，是因為如今的情況不適合。她倒是想起還有一件事沒做。
所有人沒有注意到茶茶進了醫務室，茶茶很快找到原來那幾個在槍火庫被倒霉波及的人。
這些人受了重傷難以用普通的醫療手段治愈，暫且只能將就躺在病床上活著。
茶茶悄無聲息地治好了他們，盡量讓他們看起來是自然愈合。
就算有人發現了端倪也沒關系，反正沒有證據證明，茶茶是不會承認的。
離開醫務室的時候，中間路過一張病床，茶茶一開始沒在意，直到猙獰黑獸氣勢洶洶地朝她撲了過來。
茶茶往後退了一步，並順勢將黑獸捏住，打了個漂亮的蝴蝶結。
「早上好。」做完這一切，茶茶才看向病床上的人，「唔，傷得有點重啊。」
芥川龍之介冷冷盯著茶茶。
「在下說過，在下一定會殺了你。」
說這話的時候，他的蝴蝶結羅生門還在半空不斷揮舞著。
第52章 喵五十二聲
茶茶看著芥川龍之介毫無說服力的蝴蝶結羅生門。
「你可以試試。」茶茶真心實意地這麼建議著。
芥川龍之介卻認為這是挑釁, 好不容易蝴蝶結羅生門散開了，足以把人撕碎的鋒利黑刃迅速朝少女衝過去。
卻又被纖白的手輕描淡寫抓住。
這回茶茶給羅生門打了個死結。
「試完了嗎？」茶茶問，她手中的黑獸掙扎了一會兒, 似乎終於意識到沒辦法抵抗, 遂漸漸安靜下來, 乖乖待在她的手中。
芥川龍之介抿著蒼白的唇, 一聲不吭地凶惡盯著茶茶。每一次交鋒, 都讓他更清楚跟茶茶實力的差距。
毋庸置疑，面前雪發金眸的少女是一名強者。
他想起上次完成任務時太宰先生對他說的話。
「沒有用的東西, 」太宰治看都沒看他一眼, 語氣冷漠, 「比茶茶小姐差遠了。」
「在下一定會打敗你。」病床上的芥川龍之介對茶茶一字一句道。
芥川龍之介以為茶茶會多少有點反應, 但是茶茶只是眨了眨貓兒眼, 平靜地回答：「我等著。」
芥川龍之介盯了她一會，忍不住低頭咳嗽幾聲。
在她眼裡, 自己跟其他任何一個挑戰者沒有區別。
在下會讓她明白的。
「你還是好好養病吧。」茶茶看著他滿身的傷，估計是任務的時候又直接不管三七二十一衝上去了。
「即便如此, 在下也一定會打敗你！」芥川龍之介仿佛聽不懂茶茶的話，絲毫不領情。
這只垂耳兔看起來挺凶又挺虛弱, 茶茶瞅了一會，朝他伸手。
算了, 隨便治療一下吧。
芥川龍之介以為茶茶是終於要對他動手, 一開始還試圖用羅生門阻擋, 卻忘了羅生門已經被打了結。
芥川龍之介咬牙, 還是他太弱了。
他要用體術掀翻茶茶, 卻依然被茶茶輕易制服。
少女雪色微卷的長發有幾綹無意中掃過他的掌心, 有些輕柔的癢。
芥川龍之介緊緊盯著茶茶逐漸靠近的手, 沒有閉眼。
但最終，那白皙得近乎透明的指尖，只是輕輕碰了一下芥川龍之介的額頭。
像一滴微涼的水輕盈落在上面，又眨眼間蒸發無痕。
「你在做什麼？」芥川龍之介瞪大眼睛，像是不可置信，又像是有些羞惱。
他覺得茶茶的舉動還是在示威。
「你認為我無法打敗你？」
茶茶站了起來，雖然不太明白芥川龍之介的腦回路怎麼總是拐到打敗她這上面來，但還是認真回答了這個問題。
「沒有這樣認為。」
少女圓潤漂亮的眸子清澈沉靜，芥川龍之介盯著一會，似在審視，漸漸緩和下來。
雖然眼神還是凶凶的。
然而他發尾霜白的頭發在剛才的掙扎中變亂，活像是一只炸了毛的垂耳兔。
芥川龍之介在港口黑手黨的名聲也頗大，有個響亮的稱號是「黑色禍犬」，現在這麼個樣子有點破壞凶惡禍犬的形像。
作為現在唯一看著芥川龍之介的人，茶茶打量了一會他現在的模樣，面不改色。
犬啊垂耳兔啊什麼的，其實都沒差別。
躺回病床上的芥川龍之介垂下眼睛，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感覺傷口好像沒有那麼痛了。
芥川龍之介並不在意疼痛，但是並不代表他感受不到。
不知怎麼的，芥川龍之介下意識伸手摸了一下額頭。
那裡曾有微涼的觸感拂過。
他抬頭看向茶茶原本站著的位置。
卻發現茶茶已經走了，病床前空無一人。
芥川龍之介活動了下，發現傷口已經不影響自己的行動，於是直接下了床。
茶茶身後響起腳步聲，她沒有在意，思索著接下來要不要去買蟹肉罐頭，就聽到芥川龍之介冷淡質疑的聲音。
「你為什麼不在太宰先生身邊？」
芥川龍之介本來不想跟她說話的，但是看到茶茶一個勁兒往下走，壓根沒有注意他，他又有些不滿起來。
這一定是因為面前的少女根本沒有盡到職責！
茶茶回頭瞧他一眼，金色的貓兒眼裡浮現一抹疑惑。
「芥川先生，已經到下班時間了哦。」
芥川龍之介：「……」
就在氛圍即將陷入尷尬的時候，一個聲音突然插了進來。
「茶茶！」
茶茶回頭，看清來人的面孔：「黑川君。」
「哈哈，都說過好幾次了，茶茶不用那麼疏離地稱呼我，直接叫我的名字就好了。」年輕男性撓了撓頭發，笑著對她說。
他長相還行，是容易讓人放下警惕心的類型。
茶茶看著這個對她很是熱情的人類，禮貌地問：「黑川君是有什麼事嗎？」
茶茶的態度始終保持著這種不冷不熱的模樣，黑川的表情微微一凝，重新露出笑。
「也沒什麼事，就是正好看到你，過來打個招呼。茶茶，你跟這位是……」
他的視線順理成章望向芥川龍之介。
直覺上芥川龍之介並不喜歡黑川的眼神，他察覺到了一點敵意。
芥川龍之介淡淡瞥對方一眼，不過是一個不堪一擊的弱者罷了。
「他是芥川先生。」茶茶對黑川的回答則簡潔得幾乎不能更簡潔。
黑川簡直不知道該說什麼好，按理來說不應該再介紹一下身份嗎？
他是打算攻略茶茶的，看到茶茶身邊突然多了一個男人，自然要上來問清楚。
「茶茶，你跟他的關系是……」黑川扯出一抹微笑。
茶茶想了一下，目光沉靜：「抱歉，這跟你好像沒什麼關系。」
黑川頓時仿佛全身血液都在往臉上湧。
「茶茶，你是在開玩笑？這話有點傷人……」他不太甘心地試圖把茶茶的話歸為玩笑。
茶茶精致的臉蛋面無表情，歪了下腦袋：「但是我是認真的。」
黑川還想再說什麼，卻被芥川龍之介驀地打斷了。
「沒有正事要說，」他掃向黑川的視線平淡冷漠，「你還不走？」
這話明顯是對黑川說的。
芥川龍之介對茶茶很不滿意。
身為太宰先生賞識的人，明明實力強大，居然把時間浪費在跟這種不堪一擊的弱小之人身上？
而且是這麼沒意義的廢話。
果然，這種弱者沒有任何價值，還是在港黑消失最好。
芥川龍之介看著黑川的眼神越來越冰冷，黑川沒忍住顫抖起來。
這家伙……怎麼看起來這麼可怕！
他猛然想起來，港口黑手黨首領直屬隊黑蜥蜴裡確實有一個人姓芥川，「不吠的狂犬」。
想到芥川龍之介的那些名聲，黑川強忍著僵硬，決定暫避鋒芒。
沒事，游戲而已，我可是玩家，別慫。
他一邊這麼告訴自己，一邊頭冒冷汗迅速跑了，連跟茶茶打招呼告別都忘了。
芥川龍之介勉強滿意了。
他冷淡著臉，瞥了一眼茶茶，低低咳嗽兩聲：「你每天跟這種人來往？」
在他看來，以茶茶的真正實力，根本不應該跟這種人浪費時間，沒有絲毫價值。
芥川龍之介現在是把茶茶視為一定要打敗的目標的。
茶茶很淡定：「不，只是普通同事而已，交接過一次資料。」
黑川針對茶茶熱情的目的性太強烈了，茶茶沒什麼感覺，也並不打算深入接觸。
就是對方身上的那個系統，茶茶算是比較感興趣。
「這樣最好。」芥川龍之介的嗓音有些啞，帶著濃濃的警告意味，「你不要拉低太宰先生的品味。」
茶茶：「……」
啊，她懂了，太宰先生的忠實粉絲嘛。
「雖然謝謝你讓那個黑川自己走了，不過……」茶茶眨了眨眼，「警告我什麼的，等你能打敗我再說吧。」
「現在你跟我說，就算我不樂意，你也沒辦法呀。」
芥川龍之介擰起眉心，毫不遲疑：「你果然是想要敗壞太宰先生的……」
茶茶在這個時候，卻又恰到好處地阻止了芥川龍之介的宰廚發言。
「而且，你跟他的實力，在我眼裡都是差不多的呀。」
「……」聞言，芥川龍之介表情凝固了一瞬間。
他瞬間明白了茶茶的意思。
在茶茶眼裡，他跟那個弱者都是一樣的弱，一樣的不堪一擊。
芥川龍之介身後的陰影中，猙獰可怖的黑獸張開血盆大口，向茶茶撲來。
茶茶伸手一撈，捏住這只時刻想要吞噬她的黑獸。
「不過還是有不一樣的地方的。」雪發金眸的少女輕輕摩挲一下手中的羅生門，眨了眨眼。
「最起碼，你的羅生門比他可愛。」
她感到手中的凶惡黑獸驀地一顫。
「……在下絕不承認這種話！」
向來是用來攻擊別人的羅生門，頭一次被形容成「可愛」，芥川龍之介腦中只有一個想法，那就是徹底打敗面前的少女。
這一定是羞辱！
茶茶低頭，羅生門倒是挺歡快，似乎很滿意她的形容，遵循本能誠實地開始輕輕蹭著她的指尖。
「羅生門？」芥川龍之介瞪大眼睛，為羅生門的背叛感到不可置信。
茶茶表示這表情挺好。
比在她面前說那些過激宰廚言論要好多了。
世界才不想聽別人用什麼東西來束縛她呢。
……
擺脫掉芥川龍之介後，茶茶總算順利離開港黑大樓。
路過超市的時候，她停下腳步想了想，決定進去買兩個蟹肉罐頭。
買完後從超市裡出來，茶茶拿著兩罐蟹肉罐頭正准備走，就聽見一道破空聲傳來。
茶茶還沒回頭，一道閃爍著黑紅光芒的身影直接拎起她躍起。
「你這家伙，之前不是都跑得很快麼，怎麼這次不知道躲？」沒好氣的暴躁嗓音自頭頂響起。
聲音的主人放下茶茶，一枚子彈落在茶茶之前站著的位置。
茶茶怔了一下：「中也先生。」
第53章 喵五十三聲
「哈？你那麼驚訝的表情是什麼意思？」中原中也擰眉, 滿臉不爽。
這麼多天，總算逮到她了！
「只是沒有想到中也先生會出現在這裡。」茶茶收回視線，一板一眼地回答。
少女的態度是平靜的, 帶著淡淡的疏離, 但是偏偏又令中原中也覺得，不應該是這樣的。
……這算怎麼回事啊。
中原中也嘖了一聲, 沒再說什麼, 而是看向子彈射來的方向，鈷藍的眸子閃過銳利。
周身浮現紅光, 赭發少年正准備追擊過去, 卻又想起什麼停下，跨上旁邊的深粉色機車。
這是中也先生的機車？茶茶心想。
這三年中也先生似乎多出不少愛好啊。
中原中也隨意跨坐在帥氣的機車上，帶著皮質手套手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腕, 黑色風衣垂下, 顯得愈發酷颯。他側頭朝茶茶看過來。
「愣著干什麼, 上來。」
「？」茶茶眨了眨眼。
中原中也：「……難不成你還想一個人留在這裡？」
這裡發生了槍擊，保不齊還有別的埋伏的危險，中原中也既然這樣說了, 就是不打算把茶茶單獨留在這裡。
茶茶一坐上去, 機車便風馳電掣飛一般衝了出去。
有了重力的加持，快得周圍風景幾乎都看不清，茶茶覺得這車能被中也先生開到天上去。
「中也先生, 我們是要去抓住那個犯人嗎？」
犯人？港口黑手黨抓犯人, 這個規規矩矩的詞用著聽在中原中也耳朵裡還挺新奇，他想到了茶茶乖巧的樣子, 要不是發生了之前槍火庫和浴缸的事, 中原中也幾乎不會懷疑茶茶的無害。
「啊, 算是吧。」中原中也應一聲。
前面有障礙物，中原中也手一轉，機車直接騰空過去。
……真的上天了。
「哇。」茶茶看著下方，面癱著小臉叫出聲。
中也先生，開車有點猛。
「別怕，不會掉下去。」中原中也聽到少女軟軟的驚呼聲，頓了頓，覺得少女似乎極其輕微地顫了一下。
「……怕就抱著我吧。」
說出這種話的時候，中原中也突然覺得心髒有那麼點奇怪的感覺。
其實只是調整姿勢的茶茶聽到中原中也的話，有些意外地眨巴兩下眼睛。
抱著中原中也先生？
機車又翻越一個障礙物，狠狠一震，茶茶晃了晃頭，直接抱住前面中原中也的腰。
中也先生都發出邀請了，那就抱吧。
掌下的腰身精瘦有力，甚至能感受到隔著衣料傳遞來的灼熱溫度，還有腹肌的起伏。
只是在被少女抱住的時候，繃緊了一瞬間。
茶茶收攏胳膊，忍不住軟綿綿地打了個哈欠。
「中也先生，我可以睡一會嗎？」
自從回到橫濱，茶茶一直都很困，甚至沒有安靜地好好休息一下。
多出很多不屬於這個世界外來者的橫濱太吵了。
「這個時候睡？」中原中也不禁皺眉，甚至懷疑茶茶是又想出了什麼折騰他的招。
但是少女的嗓音軟軟糯糯的很輕，帶著點困意，有點可憐巴巴的。
像在不自知地撒嬌。
中原中也：「喂你這家伙！……能睡得著你就睡吧。」
「中也先生真是個好人。」茶茶的語氣仍然平靜，熟悉的人卻能分辨出一絲歡快。
中原中也空出一只手不自在地壓了壓黑色禮帽，下一秒，背上就靠過來嬌小柔軟的身體。
甚至能感覺到對方均勻平穩的呼吸。
中原中也：「……」
他的身體再次繃緊，又盡量讓自己放松下來，機車的速度減了一些。
「麻煩死了……」他低聲自語。
也不知道是在說誰。
等茶茶睡醒了睜開眼睛，看到的就是中原中也把一個慘叫的人踩在腳下的場面。
沒幾秒，慘叫聲都被中原中也一腳踹了回去，瞬間戛然而止。
「中也先生？」她坐了起來，身上蓋著的黑色風衣滑落下來。
咦，是中也先生的外套？
「你這家伙還真的睡著了啊。」中原中也聞聲瞥過來，抬了抬線條流暢的下頜，「在那待著，不用過來。」
茶茶看到了地上的髒污，這裡是一條黑漆漆的小巷。
她遂坐在機車上，手裡捏著黑色風衣的一角，乖乖等他回來。
幾個港口黑手黨的屬下應該是得到了中原中也的命令，終於趕了過來把那個敵人帶走。等中原中也向她走來，茶茶又開始有點犯困了。
少女微卷的雪白長發散落，不染一點塵埃，精致的小臉上，那雙漂亮璀璨的金眸已經闔上，清冷恬靜。
像是跟所有事物都隔著一條無法逾越距離的界限。
中原中也的唇線微微抿直。
唯有她身上蓋著的那件黑色風衣，稍稍驅散了一點隔閡感，仿佛將雪發少女拉入人間。
「中也先生？」車身一沉，茶茶迷蒙地揉了揉眼睛，坐直了身體，「是已經解決了嗎？」
「啊，」中原中也發動機車，「只是一條想向港口黑手黨尋仇的雜魚罷了。」
「尋仇？」茶茶有些疑惑。
「敵對組織的一點殘余罷了，不敢向港黑高層下手，就盯上了底層人員。」
「不過你這家伙，警惕心未免太差了。」他話鋒一轉，沒好氣地說。
茶茶從中原中也比一開始輕描淡寫的態度中，捕捉到一個信息：那人不是什麼陰謀，就是普通的找麻煩。
呼呼的風聲從耳邊刮過，茶茶想了想，低頭看向懷中自己抱著的黑色風衣。
上面沾染著中也先生的味道，淡淡的煙味，還有一絲沐浴過血腥和火\藥的氣息。
並不難聞，反而很特別。
「中也先生，你的外套不用穿上嗎？」茶茶問，「會冷的吧。」
「……哈？不需要。」風裹挾著中原中也的聲音傳來，「你自己披著。」
茶茶披上外套，過了一會，中原中也有點不自在的聲音又從前面傳來。
「最好抱著我的腰，前面有障礙物。」
茶茶哦了一聲，抱了上去。
不過中也先生不是有重力操縱嗎？
三分鐘後。
中原中也終於憋不住了，咬牙切齒，臉頰發燙：「你在碰哪裡？」
「在確認中也先生的肌肉。」茶茶縮回手，甜糯的聲音裡透著無辜，「中也先生，你的腰很細。」
還是跟以前一樣。
不對，腹肌好像更緊致有力了。
中原中也腦子裡熱得瞬間爆炸：「你這家伙！說這些話都不會羞恥的嗎？！」
而且為什麼羞恥的好像只有他一個人？！
「抱歉，中也先生不想的話，我不摸了。」茶茶平靜地道歉。
中原中也：「……」
為什麼突然微妙地更不爽了。
不，不對，話題一直都被這家伙帶著走，所以她果然是故意的？
中原中也心裡亂七八糟的，車也開得更快了，茶茶指尖戳了戳中原中也的後腰。
「中也先生，記得看紅綠燈。」
中原中也：「……」腰窩被戳，他再次忍不住繃直了整個腰身。
不過茶茶只是單純地戳碰了一下，很快又把手縮回了披著的黑色風衣裡面。
中原中也深吸一口氣，及時把機車停了下來，卻越想越不對勁。
「你……」
在之前，他分明是打算抓住她這個身份目的不明的人，把她送到港黑拷問室的。
但是……為什麼會發展成現在這種情況。
沒忍住幫她抓攻擊者，讓她坐自己的機車，給她蓋外套，還被她調戲。
他到底為什麼要做這些事？
被抱著腰的中原中也目光下滑，落在少女攬在他身前的纖細手腕上，那裡有一個在袖口中若隱若現的藍色腕帶。
中原中也知道，那上面寫著他的名字。
就在赭發藍眸的干部大人薄唇緊抿，下顎微繃之際。
低眸沉思的茶茶卻突然抬頭，冒出一句：「中也先生，能帶我去超市嗎？我弄丟了一些東西，可能需要重新買一下。」
中原中也：「嘖。」
他似乎在為一些不知名的原因煩躁著，海水一般的藍眸裡翻湧著深沉的情緒。
但他還是把茶茶送到了地方。
茶茶下了機車，把風衣還給中原中也，禮貌道謝後進了超市。
在貨架上拿了兩個蟹肉罐頭，茶茶正准備離開，想了想，又多拿了一個，到收銀台付賬。
巧的是，這間超市茶茶來過，是上次跟太宰治來的那家。收銀員小姐姐也長得很眼熟。
「你男朋友今天沒來？」收銀員笑著問，看到她拿著的蟹肉罐頭，表情有些打趣。
茶茶知道她指的是誰，搖頭。
沒來，而且也不是男朋友。
至於這些蟹肉罐頭，算是完成之前對太宰先生的承諾吧。畢竟不給他買，就算太宰先生自己不提，以後也肯定會從其他地方作妖作回來。
只是威脅還好辦了，偏偏太宰先生在她面前，似乎相當喜歡撒嬌。
茶茶對於曾經認識的人，還是有一點愧疚心理的，畢竟沒征得同意就直接刪掉過人家的記憶。
抱著三個蟹肉罐頭走出去，茶茶環顧四周。
果然，中原中也並沒有走，而是支著一條腿，目光看似隨意地望著這邊。
這也算是能讓她產生一點愧疚的對像。
茶茶想了想，在他的注視中走到他面前，金色的貓兒眼清澈剔透，盛著溫軟的陽光。
「中也先生，今天真是謝謝你。」
少女的神色認真，中原中也倏然感到有些別扭，按了按帽檐，一截赭橙發絲微微晃動：「……不用謝。」
他的視線落在茶茶身上，正要再說些什麼，忽然看到她懷中的蟹肉罐頭，瞬間流露出猝不及防的吃驚神色。
「你要去買的東西是這個？你喜歡吃蟹肉？」
「是呀。」茶茶拿起其中一個罐頭遞給中原中也，「其實我還沒吃過蟹肉罐頭，中也先生要嘗嘗嗎？」
「……不了。」中原中也遲疑一下。
像是想到什麼，他輕嘖一聲，皺著眉頭，臉上沒忍住流露出一股針對某個人的嫌棄，「這種食物會讓我聯想到一條惡心人的青花魚啊。」
「這樣嗎？」茶茶低頭看著蟹肉罐頭，面露遺憾。
原來中也先生不喜歡蟹肉。
面前的嬌小少女低著腦袋，中原中也忽然意識到自己的話中有歧義，鈷藍的眸子裡頓時閃過一絲懊惱。
「跟食物本身沒關系，我不是在說你買的蟹肉罐頭……」
努力解釋後，眼見著少女仍然垂著眼，他一咬牙，脫口而出，「其實我挺想嘗嘗的。」
正在思考要怎麼換其他方式感謝中原中也的茶茶愣了愣，抬眼看他：「中也先生不是說不喜歡蟹肉嗎？」
這一回中原中也反應極快，想也沒想：「沒有不喜歡。」
反正跟某個蹦跶個不停的青花魚沒關系，沒事，又不可能是那條青花魚的蟹肉罐頭。
茶茶點了點頭，微微彎起漂亮的貓兒眼：「是這樣呀，那真的是太好了。」
「對了，中也先生，你在這裡是等我嗎？」
中原中也確實是在等茶茶。
「哈？不然我在這裡做什麼？」見少女情緒恢復，他暗暗松了一口氣，眉頭一挑，藍眸明亮，「我可是好不容易抓到你的。」
「中也先生是想把我抓回港口黑手黨嗎？」茶茶歪了歪腦袋。
中原中也聞言頓了頓，有些復雜。
如果說一開始他會毫不猶豫這樣做的話，現在他的想法，已經悄然發生了變化。
先把腕帶的事弄清楚再說，也許她確實不是敵人。
「抓我的事，中也先生可以先放一放啦。」
聞言中原中也突然隱隱有種不祥的預感，就聽面前雪發金眸的少女平靜地說。
「因為，我現在就待在港口黑手黨。」
「待在港口黑手黨？」中原中也擰眉，緊緊盯著她，「什麼意思，你一直藏在港口黑手黨？」
茶茶：「不是，我在給港口黑手黨……唔，打零工。」
當然，只是暫時的。
中原中也：「……」打零工？！港口黑手黨什麼時候還招零工了？
他艱難地消化了這個消息，倒是沒有懷疑茶茶欺騙了他，畢竟這種事只要一回去核對就能知道。
不過赭發干部大人嚴肅的神情沒過多久就緩和了下來。
是真的的話，就說明茶茶並不是港口黑手黨的敵人。
對於中原中也而言，這無疑是一件好事。
中原中也必須承認，自己不希望茶茶跟他的立場是對立的敵人。
「你在港黑哪個部門？我沒有碰見過你。」很快，中原中也想到了這個問題。
如果可以的話，正好把茶茶調到他手下。
以茶茶幾次逃脫的實力，也絕不會有人質疑，她有是足夠資格的。
「沒有部門。」
茶茶這樣回答。
「我在太宰先生那裡工作。」
第54章 喵五十四聲
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
「你在太宰那家伙手底下工作？！」
「是的。」茶茶點頭, 面容乖巧恬靜，「怎麼了，中也先生？」
「……沒事。」中原中也欲言又止, 按了按太陽穴, 深吸一口氣，「那你……感覺怎麼樣？」
「還好，任務並不多, 基本上都是陪太宰先生摸魚。」茶茶這話說得非常誠實。
一直勤勤懇懇批太宰治不負責任推過來的文件的中原中也，差點捏碎機車把手。
如果給中原中也現在的感覺打個比方, 就好像是一個沒留神, 討厭的人就用他的錢, 去泡了他喜歡的妹子。
也幸虧他還記得這是自己最喜歡的機車，勉強按捺下來針對於某條青花魚的憤怒。
「中也先生，我先走了。」茶茶把一罐蟹肉罐頭放在中原中也的手中。
「這是給中也先生的謝禮，今天謝謝中也先生。」
「喂, 你等一……」中原中也看著手裡的罐頭愣了一瞬, 抬起頭, 便見茶茶已經沒入人群，不見了蹤影。
「跑得也太快了點。」
中原中也面上浮現些許無奈，不過好在這回總算知道人在哪裡, 總能再逮過來。
……
次日，茶茶到了港黑，把蟹肉罐頭給了太宰治。
「太宰先生，恭喜病好。」茶茶面癱著小臉說。
「誒, 小姐竟然還記得啊, 真是太感動了。」太宰治迅速扔掉游戲機, 將蟹肉罐頭攬進懷中, 鳶色的眸子裡仿佛亮起小星星。
看來是饞得狠了。畢竟在發燒期間，有茶茶在邊上看著，太宰治除了向她撒撒嬌要吃蟹肉，竟然沒有真的命令其他人去買。
茶茶：「太宰先生，太誇張了。」
「怎麼會呢，小姐買的蟹肉罐頭我會一點一點品嘗掉的。」太宰治輕笑，目光微微暗沉下來。
「不過，作為回禮，我也應該要回饋給小姐一點東西呢。」
茶茶有了某種預感，就聽太宰治輕描淡寫地問。
「比如，小姐隱瞞著的一些東西？」
「嗯？」茶茶恰到好處地露出疑惑的神色。
氣氛無形之中收緊，太宰治托著下巴，好整以暇地注視著茶茶。
「小姐，是跟早川雅美一樣的人吧？」
「太宰先生想說什麼？」即便處於這種暗藏危機的情況下，茶茶仍然平靜地問。
這令太宰治既感到理所當然，又稍微有點遺憾。
還是很想看看小姐驚慌失措的樣子的，哪怕是一瞬間也好啊。
他嘆了口氣，臉上卻浮現微笑，張口作出了「系統」的口型。
「小姐，知道這個吧？」
茶茶：「唔。」
所以，不止是玩家，甚至已經知道系統的存在了啊。
其實也很正常，以太宰先生的頭腦，如果到現在還不知道這個信息，那才奇怪。
不過，能確定她身上也有系統麼……只有前幾天的那場對話了，茶茶身上不可能有問題，只能是早川雅美身上有竊聽器。
「太宰先生會把我送去拷問室嗎？」茶茶半點不見緊張，反而有點好奇地問。
「怎麼會呢？」太宰治仿佛很驚訝，手指抵在唇邊，「這麼可愛的小姐，我怎麼會舍得小姐受到殘忍的對待？」
誰會舍得讓珍寶受損？
太宰治也不是沒想過別的方式，他可以肯定，茶茶跟那些自稱玩家的存在不同。
茶茶一定知道更多東西。
但是太宰治並沒有采取那些黑暗的方法，他有種奇異的預感，真的那樣做了，他會後悔的。
當然，現在的太宰治也並不想對茶茶做什麼。
「小姐知道嗎，那些玩家也會自相殘殺哦。」太宰治突然悠閑地提起另一個話題。
茶茶眨了眨眼睛，她想到了昨天的那顆子彈。
其實玩家相互出局也沒什麼好奇怪的，因為系統種類不同，大家的目的不一樣，但是如果茶茶沒猜錯，恐怕目標對像是一樣的。
是這些在「StrayDogs」的命運裡，占據重量的人們。
「太宰先生是想說，如果一直待在港黑，港口黑手黨會保護我嗎？」茶茶問，金色的貓兒眼裡澄靜無波。
太宰治怔了怔，噗嗤一下笑出聲，懶洋洋歪倒在沙發裡。
「差不多吧。」
「不過。」他收住笑聲，臉上沒有以往捉弄不定的笑容，聲音多了一分若有若無的溫柔。
「不離開我身邊的小姐，我也會保護你哦。」
和引誘。
……
今天茶茶提早下班了。
還是太宰治大發慈悲的。
其實在太宰治手下，茶茶沒有感覺到其他人說的難熬和恐怖。提早下班對茶茶來說好像沒什麼差別。
走進電梯的茶茶，卻發現電梯裡還有一個人。
「中也先生，你是要到這層嗎？」茶茶問。
「不是。」其實是來這層找茶茶的中原中也下意識按按禮帽帽檐，不自在地咳嗽一聲，「你要去哪層？」
「我要去一樓。」茶茶歪了歪頭，「中也先生呢？」
「……我也是。」
一樓的按鈕亮起，電梯逐漸下降。
茶茶看了中原中也一眼，只能看到他線條流暢的俊美側臉。
感覺中也先生，好像在煩惱什麼。
中原中也似乎感受到少女的視線，喉結滾動一下，強忍著沒有轉頭。
茶茶的目光被這點異動吸引，順勢下滑，落在他的喉間。
白皙的脖頸上，戴著一條緊緊貼在喉結上的黑色choker，襯出色彩的反差。
「怎麼了？」在她的目光裡，中也先生好像越發不自在起來，耳根開始蔓延緋色。
「有哪裡不對勁嗎？」
他伸手想扯一下choker，又突然頓住，僵硬地把手放下來，掩飾般地拉了一下皮質手套的邊角。
茶茶：「沒有不對勁，只是覺得中也先生的choker很好看。」
「啊，這樣麼。」中原中也像是松了一口氣。
茶茶眨了眨眼睛，想起一件事。
「中也先生吃了蟹肉罐頭嗎？」
「嗯。」中原中也低低應了一聲，「味道還不錯。」
茶茶：「中也先生喜歡的話……」
啪嚓！
電梯晃動一下，忽然停住了。
「是到一樓了嗎？」茶茶看向電梯門。
中原中也皺眉：「還沒到。」
他有種不太好的感覺。
電梯門緩緩打開，露出門外人的臉。
「喲，小姐，」太宰治揮了揮手，很快露出嫌棄的表情，「還有黑漆漆的小矮子。」
「你這家伙怎麼在這裡。」中原中也抱臂冷哼，滿臉寫著不歡迎。
「黏糊糊的蛞蝓出現在小姐身邊，為了保護珍寶般的小姐，我怎麼可能不來。」
太宰治才不管中原中也是個什麼表情，直接擠進電梯。
「善良又可愛的小姐，千萬不要同情心發作，被某條可憐的蛞蝓纏上，恐怕蛞蝓就會死皮賴臉再也不肯下來了。」
太宰治拉長尾音，甜甜膩膩地在茶茶邊上說著，極盡所能用形容詞踩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額頭青筋暴起：「你不要聽這家伙的，他就是一條胡亂蹦跶的青花魚！嘴裡吐不出一句好話！」
茶茶：「……」
話說，我怎麼覺得你們都不是來坐電梯的。
「對了小姐，那兩罐蟹肉罐頭我已經吃完了，明天再給我買吧小姐？」太宰治抬高聲音。
茶茶有點無奈：「太宰先生，想吃你就……」自己去買啊。
「哈？明明有干部的工資卻讓茶茶給你買？」中原中也深深擰眉，滿臉不爽。
他正要繼續說什麼，卻又忽然眼神一凝，「等等，蟹肉罐頭？」
「昨天那兩罐蟹肉罐頭，是給你這青花魚混蛋買的？」
「哦？中也是怎麼知道的？」太宰治也眯起眼眸，鳶色的瞳孔色澤深沉。
「我買了三個，」茶茶仿佛感覺不到電梯間裡濃濃的火\藥味，一邊盯著樓層下降，一邊心不在焉地說，「遇到了中也先生，就分給了一個。」
港黑大樓是不是建造得太高了點？
「呵，小矮子現在連吃蟹肉罐頭都要搶我的了嗎？」太宰治微笑，說出的話卻毫不客氣，「小姐給我買的愛心蟹肉罐頭，竟然浪費了一個在中也那裡。」
「蛞蝓居然還能吃蟹肉的嗎？真可怕。」
「可憐的蛞蝓，也只能跟在後面見縫插針搶我的東西了呢。」
太宰治一頓冷嘲熱諷瘋狂輸出，中原中也拳頭硬了，「哈？青花魚混蛋，那明明是她給、我、的！」
太宰治終於收起假模假樣的微笑，衝中原中也冷笑起來：「那可是小姐用我的工資卡買的，本就都是我的。」
「你的工資卡？」中原中也有些猶疑，流露著對太宰治話的深深不信任。
茶茶盯著樓層顯示：「太宰先生的話是真的，我用太宰先生的卡買了蟹肉罐頭，給了中也先生。」
中原中也：「……是真的？」他有些不可置信。
太宰那家伙的工資卡居然在……茶茶那裡？
「自然是真的。」太宰治面色冷淡，「蛞蝓吃了小姐給我的東西，有點羞恥心就吐出來。」
「呵，這是茶茶給我的，」中原中也毫不猶豫反唇相譏，「你的錢買的蟹肉罐頭，我吃著覺得挺不錯。」
偷了他那麼多次卡都毫無羞恥心，吃一次他的錢買的蟹肉罐頭，太宰治還吃了個憋，中原中也心裡突然舒服了點。
好歹搭檔幾年，中原中也清楚，別看太宰治這個淡淡的表現，其實心裡恐怕氣死了。
一直沒有說話卻始終是話題中心的茶茶，盯著快要到一樓的電梯顯示。
身後的兩個人她一個都沒理會。
「你們在做什麼？」
電梯門打開，金發紅裙的幼女站在門外，仿佛很是好奇。
第55章 喵五十五聲
茶茶看著電梯顯示的樓層。
只是想去個一樓, 為什麼會總是出現意外，慢吞吞的就是到不了呢。
「沒有做什麼。」中原中也有些尷尬地咳嗽兩聲，「愛麗絲, 你怎麼不在首領身邊？」
太宰治則神色沉郁，看著一直沒反應的茶茶, 似在想著什麼, 沒有出聲。
「我當然是來找茶茶的。」金發紅裙的幼女笑容甜美。
茶茶面無表情。
「茶茶？」愛麗絲似乎察覺到什麼, 上前幾步仰頭, 蔚藍的眼眸望著她的臉。
茶茶仍然沒有說話，她的心情不是很好, 因為她意識到了一件事。
對於世界來說，這種低級錯誤本來是不該犯的。
「茶茶, 你……怎麼了？」中原中也也發覺了少女的不對勁。
茶茶搖了搖頭，金色的眸子裡平靜如鏡面, 倒映著面前的兩個少年和一個幼女：「沒事。」
港口黑手黨的一位首領和兩位干部, 現在全聚集在這個電梯裡了。
中原中也皺眉：「真的沒事？」他現在跟太宰治吵架的心情也沒有了。
太宰治動了動唇, 似乎是想說什麼。
茶茶打斷了他的舉動。
她看向兩位港黑干部，認真地道：「抱歉，是我的失誤，我以後不會再動那張卡了。」
太宰治抿直了唇線, 鳶眸裡空寂黑暗，毫無光亮。
他想聽的……才不是這種話。
但是茶茶已經走出電梯了。
「只剩一層了，我步行下去就好。」她站在電梯外禮貌地告別完, 便轉身離開。
電梯裡只剩下太宰治和中原中也，還有一個愛麗絲。
中原中也深深蹙起眉心, 過了一會, 開口道：「太宰, 你把茶茶惹惱了？」
愛麗絲眨了眨眼，聲音脆甜：「可能不是你，是你們。」
太宰治倚在電梯壁上，垂眸冷嗤：「黑漆漆的小矮子，這個時候置身事外得太早了。」
「哈？不是你一直在挑事？」
「中也君，最好還是別再說下去了。」愛麗絲可愛地歪了歪頭，露出了一個意味不明的微笑。
「太宰君現在，恐怕正在後悔呢。」
「嘖，這條青花魚還會後悔？」中原中也不禁感到一陣稀奇。
但是想到茶茶，好像一切又變得理所當然了。
「……」太宰治抬頭，鳶色的眼眸沉沉盯著愛麗絲，一言不發伸出手。
愛麗絲反應很快地躲開太宰治的觸碰，避免了自己被「人間失格」當場消失的場面。
「被戳到痛處了嗎？」金發幼女甜美的笑容褪去，衝太宰治流露毫不掩飾的排斥表情。
作為異能力，自然不會喜歡能一點也不顧忌就直接要消除她的究級反異能力者。
「你的話太多了。」太宰治微笑，眼中卻毫無笑意，「看笑話也要適可而止一點啊。」
森先生。
被威脅的愛麗絲則是輕哼一聲，仿佛看破了什麼。
「太宰君就算這樣惱怒，也無濟於事呢。」
中原中也：「……我怎麼覺得你們兩個吵起來了。」
「才沒有呢。」愛麗絲撇了撇嘴，「不是因為茶茶的話，我可不樂意跟太宰君爭吵。」
「你跟茶茶很熟？」中原中也總覺得有哪裡不對勁，忍不住問。
首領身邊養著的幼女，看起來對茶茶很熟悉？
愛麗絲沒有正面回答這個問題，而是踩著小皮鞋噔噔噔跑出電梯，轉過身子，滿臉天真地甜笑著說。
「我很喜歡茶茶哦。」
中原中也還是蹙著眉心，古怪的感覺沒有散去。
太宰治眼眸微眯。
吶，森先生，這個時候說出來，宣誓主權也是不管用的。
畢竟……陷進去的人想脫身可不容易，你也發現了吧。
都是一樣的。
……
茶茶不知道就算她人走了，修羅場都沒結束。
港黑大樓的樓梯很安靜，回聲悠長，頭頂亮著的燈光拉出陰影。
茶茶順著樓梯往下走。
然後聽到了身後也傳來腳步聲。
她回頭，看見了一個穿著淺色風衣，赤銅發色的胡茬青年。
對方看到她，似乎也愣了一下。
「你好。」茶茶記得這是第二次在港黑看到這個人了，更何況，拿過「書」的她，知道這個人是誰。
織田作之助也一眼認出了茶茶。
除了極其有辨識性的雪色長發和金色眼眸，還有太宰治時不時掛在嘴邊的「小姐」。
更重要的原因是，上次撞見茶茶拿著透明雨傘離開港黑大樓的事，給織田作之助留下了極深的印像。
因為在織田作之助下班的時候，明明外面艷陽高照，不知出於什麼心理，他也直覺拿了一把傘。
而他回家的路上，晴朗的天氣就陰沉下來，下了一場瓢潑大雨。
要不是織田作之助拿了傘，回去的時候一定全身都會濕透。
織田作之助覺得，既然在這裡再次遇見，那麼無論如何最好都要說一聲謝謝。
聽到感謝的茶茶有點意外。
「不需要謝我，」雪發少女這樣回答，「這是你的選擇呀。」
並不是每個人看到她在那種情況下帶著雨傘出門，都會這樣選擇。
「但是因為你帶著傘，才會導致我也帶上了傘。」織田作之助神色沉靜地說。
茶茶怔了一下，微微彎起眸子。
「織田先生真是很有趣的人。」
織田作之助頓了一下。
並不是，除了兩個好友，大多數人都評價過他的性格很無趣。
「織田先生沒有其他想問的了嗎？」茶茶停住腳步，略帶好奇地凝視他，將他的每一個反應盡收眼中。
織田作之助沉默一下。
他看起來情緒外露不多，但是不是沒有正常好奇心的。
茶茶在天氣預報和外面的太陽都沒有顯示絲毫要下雨的情況下，帶著透明雨傘離開，只能說明她確信會下雨。
而她判斷對了。
是某種異能力？但是織田作之助之前聽說過，這位茶茶小姐的異能力是偽裝外貌。
不過，織田作之助知道的是，每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秘密。
「茶茶小姐，」胡茬青年說，「能告訴我，你是怎麼知道我的名字的麼？」
他知道茶茶的名字無可厚非，畢竟茶茶自己不知道，但她在港黑的人氣很高。
至於織田作之助自己，只是個底層人員罷了。
「因為織田先生很特別，所以就記住了。」茶茶繼續走了起來，綴著白蕾絲的淺藍裙擺輕盈晃動。
抗爭命運的人，茶茶向來有好感。
雖然最後這個人類仍然被拖拽回了原來的命運，但也讓茶茶對他留下了一個印像。
織田作之助愣了一下。
特別？這種評價是放在他身上的，就算是織田作之助也不知道該如何回應了。
該說不愧是太宰口中的「小姐」嗎？
看到港黑大樓的出口，茶茶回頭看著織田作之助，朝他道：「那麼，織田先生，再見了。」
「再見，茶茶小姐。」
在這雙燦爛輝煌的金眸裡，織田作之助有種靈魂被注視的感覺。
……
公園長椅上，在所有人都沒有注意的時候，雪發金眸的少女消失，長椅上多出一只毛絨絨的小奶貓。
茶茶卷了下柔軟雪白的尾巴，蹲坐在椅子上，金色的貓兒眼安靜地注視著來往的人群。
偶爾舔一下粉嫩的貓爪。
玩家系統就隱藏在橫濱的每一處，茶茶已經研究出來一些東西，清理掉了不少新手系統，就連身上的系統也早已不是原來那個了。
但還有一些，大概是升級後氣息與世界的聯系加深，茶茶直接清除的話，會造成負面影響。
就比如港黑的早川雅美，還有想要攻略她的黑川。
不過白蘭這段時間，好像安分了很多，居然一直放著系統沒管了。
茶茶還以為他會再做些什麼。
「喵。」茶茶貓打了個哈欠，圓滾滾的貓兒眼蒙上一層水霧。
一片陰影落下，她看到了一個穿著淺色風衣，赤銅發色的青年。
茶茶眨眨眼，這個人剛剛才見過的。
對方坐在長椅另一頭，拿出一份便當。
跟茶茶分別不久，織田作之助剛執行完任務，不過作為一個港黑底層成員，他所做的事都是掃尾之類的瑣事。
織田作之助的目光落在茶茶貓身上，對上她漂亮的金眸，心中閃過一絲疑惑。
怎麼覺得，這只貓給他的感覺，跟那位茶茶小姐有些像。
本來沒打算擼貓的他想了想，慢慢朝小奶貓伸出手掌。
「喵。」毛色純白的小奶貓輕輕躲開他的手，歪了歪毛絨絨的腦袋，一派無辜模樣。
織田作之助收回目光，夾起一塊少油少鹽的食物喂給了她。
茶茶歪了歪腦袋，在青年沒什麼表情的目光下，吃掉了食物。
有認識的人投喂，那就吃吧。
對於沒有嘗試過的美味食物，茶茶是不會抗拒的。
而投喂成功的織田作之助，過了好一會兒，也終於成功摸到了貓。
「咪嗚。」織田作之助擼貓的手法很不錯，茶茶貓躺在長椅上，軟軟地叫了一聲。
茶茶貓又犯困了，晃了一下尾巴尖兒，很是愜意。
小白貓太好看也太干淨，完全不像是野貓，織田作之助看著茶茶貓，略感遺憾地打消了心中養貓的想法。
莫名的，他對這只貓很有好感。
……
第二天，茶茶來到港黑大樓，迎接她的就是眾人奇奇怪怪的眼神。
這種眼神裡，透著深深的震驚，深深的欽佩，和深深的……八卦。
茶茶：「？」
她還沒到太宰治的辦公室，就被一股力道一拽。
茶茶回頭，她身後站著的是早川雅美。
「你是怎麼做到的！」
早川雅美滿臉不可置信，眼睛瞪得老大盯著茶茶。
「怎麼了？」茶茶問。
早川雅美：「你先告訴我，你真的成功腳踩兩只船了？」
第56章 喵五十六聲
因為目睹玩家的事兒, 加上對茶茶的一股隱約畏懼，這些天下來，早川雅美臉上暫時失去了屬於玩家的高傲。
茶茶：「……腳踩兩只船？」
什麼船？
「就是太宰君和中原君啊。」早川雅美咬牙切齒, 臉色不太好，「你總不能告訴我你什麼都不知道？」
「現在你們三個人的傳聞, 快要傳遍整個港黑了！」
茶茶：「……」
「我跟太宰先生還有中也先生，沒有所謂的腳踩兩只船的事。」
哪怕是茶茶, 這個時候也不由得有點無語。
「那消息是怎麼來的？」早川雅美不太相信。
太宰治對茶茶的特別，早川雅美早就看在眼裡，也暗戳戳試過很多辦法挽救, 但是太宰治對她的好感度就是漲漲跌跌, 到最後一看，還是相當於一點都沒漲。
至於中原中也, 好感度那是只跌不漲。
但是早川雅美沒想到，太宰治也就算了, 居然連中原中也都不知不覺被茶茶拿下了？！
想到這裡，早川雅美一陣不滿地抱怨：「你是不是太過分了點, 足夠資格當攻略目標的人就那麼幾個，結果你一下子就攻略掉兩個，剩下的人更少了！」
茶茶：「我覺得你誤會了什麼。」
早川雅美這是認定了自己跟她一樣，是系統玩家了？
「我覺得我沒誤會。」早川雅美撇了撇嘴。
過了幾秒，她忽然輕聲問。
「對了, 既然你也是玩家的話, 你有沒有發現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什麼？」茶茶歪頭看她。
「你別裝傻啊！那次你不也是看到了嗎？」早川雅美跺腳，低聲道, 「你說, 玩家是不是, 真的會死？」
早川雅美一直覺得玩家是不會受到任何傷害的，她也因為意外受過一次致命傷，卻並沒有死亡。
然而上次那個男人在遭受了十來次致命攻擊後，最後一次渾身流血倒在地上的場面，讓早川雅美生出了不確定的恐懼。
茶茶看了她一會，金色的眸子透出一股平靜淡漠的篤定：「會死。」
聽到了這個答案，早川雅美卻又不肯相信，嘴上嘀咕怎麼可能，一邊匆匆跑掉了。
茶茶收回目光，走向辦公室。
她知道早川雅美其實已經相信了一大半。
應該用不了多久，早川雅美就會同意把系統轉移給自己了。
級別比較高的系統果然麻煩點。
推開辦公室的門，茶茶看到了黑發鳶眸的少年斜躺在沙發上，看似專注地盯著手裡的游戲機，沒有朝茶茶望過來。
茶茶有那麼一點點意外。
今天太宰治居然沒有翹班或者遲到。
但是這又關茶茶什麼事呢。
她整理了一下桌上的文件，打了個哈欠，就開始發呆。
其實她的工作內容真的相當輕松，尤其是作為太宰治的下屬而言。
太宰治突然扔開游戲機：「抽屜裡的東西是你的。」
然後他就起身出去了，寬松的黑色風衣在半空劃出一抹弧度。
茶茶怔了一下，拉開抽屜。
她記得原本抽屜裡放的是各種重要文件和印章，現在裡面則完全變了一個樣。
塞滿了各式各樣的零食，還偏偏都是茶茶喜歡吃的。
茶茶：「……唔。」
她拿起其中一小袋零食，若有所思。
這段時間在工作的時候，跟太宰先生去買東西的次數不少，被發現愛好很正常。
不過太宰先生……記性也太好了，也太敏銳了。
「這是……試探麼。」茶茶有些無奈，所以太宰先生果然是察覺到了一點什麼吧。
就在昨天，茶茶意識到自己犯了一個低級錯誤。
太宰先生將工資卡給了她，任由她將錢用在其他用途上，但那也只是過去。
現在的太宰先生，是不記得過去的，過去對現在的他來說沒有意義。
而工資卡是屬於過去的太宰先生，卻也是屬於現在的太宰先生。
但是在「現在」，她動用了「過去」太宰先生給她的工資卡。
茶茶想，在某些地方，她還是將過去和現在沒有徹底分割開。
也本不應該跟曾經認識的人類距離過近。
「有點難辦。」茶茶將零食放回抽屜，輕輕嘆了口氣。
聯系……已經產生了啊。
……
太宰治回到辦公室的時候，少女已經伏在桌上睡著了。
柔軟的純白長發散落在桌面上，宛如蓬松干淨的初雪。窗外的陽光灑在少女身上，籠上一層朦朧光暈。
她纖長的眼睫下洇出一小灘光影，臉龐安靜恬淡。
太宰治知道，當她睜開那雙眼眸，專注望著一個人的時候，是多麼冷淡平靜。
但也令人生出足以心髒戰栗的甜蜜。
「小姐。」太宰治手撐在她身側，凝視良久，俯身低嘆一聲，聲音輕得仿佛呢喃。
「你是從哪裡來呢。」
為什麼會覺得見過你。
茶茶半夢半醒間，感覺到臉頰有極輕的觸感一碰即分，像是羽毛掃過。
她緩緩睜開眼睛，貓兒般圓潤的眸子尚且有些沒睡醒的迷茫。
「太宰……先生？」
俊秀的黑發少年撤開距離，鳶色眸子倒映著她的影子。
「小姐，工作時間睡覺被上司抓到了呢。」
「抱歉。」茶茶慢吞吞揉了揉眼睛。
「這事可不能輕輕放過去，不然說不定會帶壞港黑風氣——」太宰治拉長聲音，明顯在找事。
茶茶覺得太宰治的重點在後面：「所以？」
「所以看來，為了讓這件事輕輕帶過，小姐只能來想辦法讓上司改變主意了。」太宰治攤手，假模假樣地露出為難的表情。
「唔，所以小姐會用什麼辦法呢？比如被上司成功職場潛規則？」
茶茶：「……太宰先生，別開玩笑了。」
她剛站起身，卻被太宰治攥住了手腕。
「小姐。」太宰治輕聲說，尾音上揚，「我可沒開玩笑呢。」
對上他的目光，茶茶認真地想了一會，有些恍然：「……所以太宰先生是希望看到我的反應嗎？」
太宰治眯了眯眼：「這麼說也可以吧。」
茶茶說：「我明白了。」
然後她面癱著精致可愛的臉蛋，把手護在胸前，語氣毫無起伏地道：「不要啊。」
「這是太宰先生想看到的對於潛規則的反應嗎？」
太宰治：「……」
他愣了幾秒，也很快反應過來，笑了起來：「小姐，你這樣根本沒根本沒說服力啊。」
「小姐想學嗎？我覺得我可以教一教小姐呢∼」
茶茶：「……」不，她不想學，她只是滿足一下太宰先生的惡趣味而已。
「比起我學，我更想看到太宰先生被潛規則的反應。」
太宰治摸了摸下巴，竟然有些躍躍欲試：「小姐要試試嗎？」
「如果是小姐的話，我可以哦。」
「太宰先生，你見過被下屬潛規則的上司麼？」茶茶沒忍住吐槽了一句。
「誒，這有什麼不可以呢∼」
茶茶不再理會這個戲精上司，打開抽屜拆開一袋零食。
還是零食最棒。
至於拉開距離什麼的……看樣子，太宰先生是暫時不會允許的了。
其他的，等系統全部解決了再說吧。
……
今天也不知道是不是商量好的，中原中也和愛麗絲一個接一個來找茶茶。
徹底讓茶茶把劃下界限的想法暫時擱置。
更可怕的是，坐實了茶茶連續拿下兩位干部大人的流言。
早川雅美和其他前僕後繼的攻略者沒做到的事，被茶茶不過一個星期就做到了。
而且愛麗絲小姐似乎也……
被港黑成員用敬仰的眼神暗戳戳圍觀的茶茶：「……」
港黑的人都那麼會腦補的嗎？到底是怎麼得出這個結論的？
茶茶有些無奈。
離開港黑大樓的時候，倒是看到早川雅美似乎有些失魂落魄的樣子。
茶茶站在大街上，准備思索一下接下來要不要變成貓。
直到她懷裡撞進來一個人。
不，或者說，這個姿勢，更像是雪發少女撞進了對方的懷裡。
茶茶抬頭，看清了這個滿是少年氣的、打扮成英倫風格偵探的黑發男性的長相。
又是熟悉的人呢。
茶茶退後兩步，神色沉靜不起波瀾。
她剛要離開，對方卻定定看著她，翠綠眸子不知何時已經睜開。
「你認識亂步大人。」
身後傳來呼喊聲，江戶川亂步表情微微一變，拽住茶茶的手腕，直接跑了出去。
「為什麼總有人覬覦亂步大人的好感！」他不開心地抱怨著，「麻煩死了，亂步大人的好感才不是那點零食就能換走的！」
莫名被帶著穿梭人群的茶茶，看看身後不甘心的陌生玩家，再看看身前的黑發偵探。
「……等等，不需要帶著我跑。」
江戶川亂步回頭看了一眼茶茶，眨了下碧綠眼眸，竟透出一絲貓一般的狡黠。
「不要，亂步大人知道，不帶著你跑會後悔的。」
茶茶：「……咦？」
她知道江戶川亂步堪稱奇跡的腦子，但是為什麼……會看出來這種奇怪的事啊？
終於停下來的時候，是在一家賣粗點心的店鋪前。
「好了，已經甩掉了。」江戶川亂步滿意了。
茶茶看了眼粗點心店鋪：「……」不，我懷疑你是特意為這個停下來的。
她還沒轉頭看向江戶川亂步，就聽對方清朗的嗓音倏然出現在她耳邊。
「你果然認識亂步大人。」
茶茶轉回頭，看到江戶川亂步不知何時戴上了一副樣式古舊的眼鏡，正湊近過來，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她瞧。
「你為什麼會認識我？明明亂步大人記憶中沒有你。」
隨著江戶川亂步的繼續注視，他孩子氣的神色也發生了某些變化，翡翠般漂亮的眼眸掠過銳利。
「但是亂步大人……是應該也認識你的。」
第57章 喵五十七聲
「可以先松開我嗎？」被緊緊握著手腕的茶茶想了想, 出聲問。
「才不要。」江戶川亂步不僅沒有松手，反而挺胸抬頭，一臉理直氣壯, 「亂步大人看出來了，只要一松手，你肯定就跑掉了。」
他看著茶茶的小模樣還有點嘚瑟。
「才不會松開。」
茶茶歪了下頭，平淡地問：「就算請你吃粗點心也不松開嗎？」
江戶川亂步有些猶疑地瞅她幾眼, 又瞄了瞄粗點心的店鋪, 流露出一點動搖。
這段時間他被社長管得嚴, 連零食都吃得不太多。
但江戶川亂步還是很快堅定地搖頭：「不松手！」
茶茶：「……」
她小小地嘆了口氣, 總算做出承諾：「松手吧，我不會跑的。」
貓貓很難纏, 聰明的偵探貓貓更難纏。
「那好吧。」江戶川亂步遲疑一下, 似乎在思考什麼。
然後他松開手, 下一秒，就勾住了茶茶的手指。
「誒？」茶茶低頭, 愣了一下。
江戶川亂步孩子氣地晃了晃兩人勾在一起的手指, 碧眸微眯：「這是以防萬一！」
「但是……」茶茶總覺得這樣有點奇怪。
但是江戶川亂步已經小跑進粗點心店鋪, 茶茶也不得不被帶著跟著他一起進去。
她對這家粗點心店感到一絲熟悉。
「要買粗點心！」江戶川亂步說。
老板看著少年少女，還有兩人拉在一起的手，露出一個明白的爽朗笑容，很快把粗點心裝好。
等兩人出來, 茶茶懷中已經多了一個大紙袋子。
就在這兩天，茶茶跟愛麗絲提過後，很快就得到了屬於自己的工資卡。
「之前追著你的人, 你是說她要你的好感嗎？」茶茶一邊走一邊問。
江戶川亂步看著她嘟囔：「那些不重要啦, 亂步大人想吃粗點心。」
茶茶覺得像是一只黑毛碧瞳的貓在眼巴巴等著自己投喂。
問題是……你不會自己拿嗎？
江戶川亂步這樣仿佛跟她很熟悉的態度讓茶茶有些困惑, 她很確定，對方是不記得曾經那些記憶的。
所以為什麼還能用這樣的神態語氣來對待她？
雪色長發的少女臉上浮現些許無奈，漂亮的金色眼眸卻澄澈平靜。
「亂步先生可以把這一袋粗點心都拿過去。」
「不要。」對上少女淡淡的眸光，江戶川亂步抿唇，臉頰鼓起，「亂步大人才不止是為了這一袋粗點心。」
一袋粗點心的話，那些想方設法想要獲取他好感的人，都能給他遠遠比這更多。
但他不要那些人。
「才不只是一袋粗點心的事啊。」江戶川亂步的聲音先是抬高，卻又逐漸降低，「我覺得，認識你的我，是會被同意的。」
「……只有你記得，這太不公平了。」
黑發偵探聲音變得很低，是毫不掩飾的委屈，像是被狠狠欺負到了，眼尾有點紅。
茶茶：「……」
好吧好吧，只是沒有答應投喂而已，為什麼好像自己變成了一個吃完就扔的渣男？
她拿出一個粗點心，遞到江戶川亂步的嘴邊。
「這樣可以了嗎？」
名偵探大人一口咬住少女遞過來的粗點心，然後再接過，臉頰吃得鼓鼓的，很快就吃完了。
現在又有點像一只小倉鼠了。
茶茶感到無奈，卻又忍不住微微彎起眼睛。
然而她還沒收回目光，江戶川亂步已經手疾眼快地從她懷中的紙袋裡拿起一個粗點心，遞到她嘴邊。
誘人的香味飄到鼻中，茶茶怔了怔，咬了一口這個粗點心。
「亂步大人知道，你一定會喜歡這家粗點心的！」
江戶川亂步仍然維持拿著粗點心的動作，信心十足：「名偵探的超推理不會出錯！」
「名偵探的眼光也不會出錯！」
茶茶輕聲說：「亂步先生真的很厲害。」
確實很好吃。
而且還很熟悉。
茶茶看了看這家粗點心的店鋪，忽然意識到那絲熟悉感是什麼。
當初江戶川亂步想讓她承認自己就是曾經那只貓的時候，用的也是這家的粗點心。
「亂步大人是世界上最厲害的名偵探。」江戶川亂步驕傲挺胸。
茶茶這回終於真切笑了起來，因為他話中的世界那個詞。
她金色的貓兒眼裡落入陽光，宛如盛滿蜜糖。
「是的，亂步先生是世界上最厲害的名偵探。」
江戶川亂步被這句話徹底哄好了。
茶茶又咬了一口江戶川亂步手中的粗點心，有種微妙的現在輪到自己被投喂的既視感。
不過她現在抱著紙袋子，確實不太方便自己拿粗點心吃。
正當茶茶一邊吃一邊思索著這個場景是不是哪裡不太對，就聽江戶川亂步忽然開口，解釋起之前茶茶問的問題。
「那些人的目的都不一樣，大部分是想要我的好感。」
江戶川亂步說著這話的時候，臉上的稚氣收起，翡翠般的眸子透出一股嚴肅。
「他們身上也不是什麼異能力，而是某種其他的東西，他們也並不認為自己是這個世界的人。」
「你是在找這些人嗎？」江戶川亂步看向她。
茶茶倒是沒覺得需要在江戶川亂步面前隱瞞，點了點頭。
「如果是你的話，並不需要再仔細尋找，」江戶川亂步說，「用不了多久，他們就會主動找上你。」
說到這裡，江戶川亂步突然不太高興起來。
「為什麼一定要去港黑啊？偵探社也很好啊。」
茶茶：「……偵探社確實很好。」
「所以還是跳槽吧。」江戶川亂步立即一臉認真地建議。
茶茶：「……」
茶茶不知道江戶川亂步到底看出了多少，但是一定看出了很多，畢竟茶茶並沒有刻意掩蓋身上的線索。
「時間不早了。」雪發少女看了眼天色問，「不用回偵探社嗎？」
「不認識路。」江戶川亂步一臉理所當然。
茶茶：「……真的？」我懷疑你在驢我。
她記得江戶川亂步不會坐電車，但是地圖還是會看的。
「真的。」江戶川亂步眼神游移了一下，繼續堅持這個回答。
茶茶：「……」
她注意到黑發碧眸的少年在有一下沒一下，偷偷摸摸地瞄她。
似乎在小心翼翼觀察她的表情和反應。
算了，不戳破了。
她想了想：「走吧。」
江戶川亂步噔噔跟上，試探地問：「你要送我回偵探社嗎？」
「是啊。」茶茶嗓音軟糯沉靜，「不需要嗎？」
「需要！」江戶川亂步毫不猶豫地說，順便跑上前，來到茶茶身側，再次勾住她的手指。
他攥著少女柔軟的指尖，一路上都很安分，翡翠色的瞳孔裡閃著明亮滿足的光彩。
在武裝偵探社門口，茶茶把一袋子粗點心都給了他。
畢竟本來就是為他買的。
江戶川亂步沒有拒絕，卻小聲說：「下次你來找亂步大人，我把一半的零食分給你。」
他頓了頓，有點艱難地補充：「包括亂步大人珍藏的零食！」
茶茶想到了他的那個裝著零食的保險箱。
江戶川亂步對裡面的零食的珍視程度，可見一斑。
「我知道了。」茶茶應了一聲。
看著少女離開的背影，江戶川亂步又有點氣鼓鼓的，他知道茶茶根本沒有真的聽進去。
不然她不會用這種模棱兩可的回答。
「亂步，是那個人送你回來的？」福澤諭吉剛剛回來，他出去找了亂步。
茶茶走的時候他正好看到一眼。
「嗯。」江戶川亂步有點沒精打采。
福澤諭吉注意到他奇怪的反應：「亂步？是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麼？」
關於最近這段時間有許多古怪冒出來的人將目標放在江戶川亂步身上，這件事福澤諭吉也知道得一清二楚。
對於江戶川亂步的情況，他有點大家長式的擔憂。
「社長，」江戶川亂步低低地道，「我今天才發現，自己好像弄丟了一樣東西。」
福澤諭吉知道，能被江戶川亂步用這樣的語氣說出來，一定不是像他表面所說，只是丟失了一樣物品。
「是很重要的東西嗎？」福澤諭吉問。
「亂步大人能感覺到，很重要。」江戶川亂步並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在慎重地思考後，認真而篤定地回答。
「所以，一定要找回來。」
……
茶茶坐在樹梢上，裙擺在風中輕輕晃動。
她看著街上來往的人，隨著暮色四合，越來越少。
畢竟這裡是橫濱，夜晚是伴隨著危險的，大部分普通人並不願意獨自面對外界的黑夜。
當然，玩家要被排除「普通人」的行列，盡管他們本質上除了多一個系統，確實是普通人。
茶茶在想江戶川亂步的話。
玩家之後會主動來找自己啊。
茶茶並不懷疑江戶川亂步的話，事實上她也有一些猜想。
如果能輕松些，當然再好不過。
有粉白的花瓣被風吹得擦過少女的鼻尖，茶茶覺得有點癢，伸手揉了一下，過了一會，忍不住打了個哈欠。
有點困。
正當茶茶考慮要不要回橋下，一只三花貓上了樹梢。
茶茶側頭看過去，有點驚訝。
這只三花貓，有著人的內核，還是一個在人類裡算是上了年紀的老人家。
這種特別的三花貓，茶茶自然很快想起來了。
夏目漱石有些不解地看著這個大晚上坐在樹上的小姑娘。
雪發金眸，她身上有種非常獨特的氣質，像是明亮溫柔的光，又像是干淨冷淡的雪。
這樣的人，哪怕在夏目漱石印像中是第一次見到，他也沒辦法對少女的古怪行為產生任何曲解。
茶茶想了想，朝三花貓伸出手。
披著三花貓殼子的夏目漱石頓了頓，正要跳進她懷裡，突然一陣機車轟鳴聲穿來。
第58章 喵五十八聲
隨著轟鳴聲由遠及近, 茶茶還沒來得及望過去，三花貓便停下進她懷裡的動作，跳下樹梢。
茶茶看著空蕩蕩的樹梢，怔了一下, 隨即坐著的身體前傾, 也輕盈躍了下去。
好不容易有個能讓她好好擼的貓, 可不能放跑了。
「什麼人？」開著機車的中原中也感覺到上空有什麼降落下來, 他下意識想要用異能力攻擊出去，卻驀地看清對方的長相，不得不抑制行動。
「茶茶？！」
赭發少年瞪大眼睛, 沒想到會在這裡遇到少女。
落進他懷裡的茶茶也沒想到偏偏被他接住。
茶茶倒不是不知道來人是中原中也, 只是按照中也先生開機車的速度, 本不應該發生這種情況的。
「中也先生, 你開慢了。」茶茶很快做出了判斷，用軟軟糯糯的聲音敘述這一事實。
因為這個姿勢太近, 中原中也甚至能嗅到茶茶身上清冷而微甜的氣息。
中原中也呼吸都不敢太過用力, 莫名感到有些心虛, 咳嗽一聲：「那不是看到你了麼。」
因為開得慢了，所以接住了從天而降的少女。
如果硬要說中原中也此刻的心情，大概就是走在路上突然被特大號餡餅砸中了。
茫然也掩蓋不了那份驚喜。
茶茶小小嘆了口氣，看向路燈外的陰影：「但是貓跑了。」
「貓？」中原中也不解。
在茶茶幾句話的解釋下, 中原中也終於明白這場意外到底是怎麼發生的。
「所以你就為了一只貓，都聽到轟聲了, 還是路都不看直接從樹上跳下來？」中原中也感到一陣好氣又好笑。
上一次也是這樣, 子彈打過來也站在原地不知道躲。
明明有實力。
雪發少女一臉無辜, 眨著貓兒眼看著他, 卻顯然並沒有把他提醒的話放在心上。
將少女的心不在焉盡收眼底, 中原中也眯了眯鈷藍眸子，手有點癢。
當他把手朝她伸出去的時候，茶茶察覺到什麼，迅速雙手頂在腦袋上。
中原中也恍惚了一下，總覺得這場面似乎有點熟悉，但是再細想，卻又怎麼也挖不出這份熟悉感的來源。
他挑了挑眉：「喂，你這是做什麼？我又不會打你。」
茶茶瞅了他一會，似在確認他的真實意圖，然後慢吞吞放下頂在頭頂的雙手。
「並不是覺得中也先生會打我。」茶茶認認真真地說，聲線軟軟的。
「但是中也先生，也不許敲我的頭。」
中原中也：「……」
他睨茶茶一眼，眼裡卻帶著點笑意：「哈，敲頭？你這算是對自己氣人的地方有點認知了？」
茶茶：「……」
「所以中也先生，果然是想敲我的頭吧。」
中原中也忍不住扶額：「你這家伙，對敲頭到底是有多大怨念。」
一陣風吹過，又有花瓣正好擦過鼻尖，茶茶忍不住低頭再次揉了揉鼻子。
幾秒後，中原中也輕咳一聲，回到正題。
「話說，你怎麼這麼晚了還出現這裡？不回去嗎？」
「本來准備摸完貓就回去的。」茶茶有點小小地打了個哈欠，聲音有點甕聲甕氣的。
至於最後，貓當然是沒摸成。
「這麼喜歡貓的話，拜托我一下，也不是不能給你買一只，名貴品種也……」中原中也說著，突然覺得有哪裡不對勁。
怎麼聽起來聲音像是哭過？
他肆意飛揚的眉眼微斂，看著茶茶，聲音放輕了一些：「喂喂，你……」
「嗯？」茶茶側頭。
剛才因為光線的緣故，中原中也還沒太看清，現在他看清了懷中茶茶的模樣。
鼻尖微紅，剔透的眸中彌漫著水汽，在昏黃的路燈下盈著細微而朦朧的光。
中原中也：「！！！」
真的哭了！
為什麼？
中原中也迅速思索，幾乎是瞬間，他想到了關鍵所在，那就是，少女並沒有正面回答為什麼會晚上出現在這裡不回去。
是……發生什麼事了？
「中也先生？」注意到中原中也的視線一直停留在自己臉上，茶茶眨了眨眼，有些疑惑地望回去。
「沒事。」中原中也頓了頓，欲言又止，最後輕嘖一聲，「你……」
茶茶卻想到什麼，從他懷裡輕易翻了出去，鞋子踩在地面上，近乎沒有發出響動，宛如一點無聲的雪，或者一片輕盈的羽毛。
中原中也不感到奇怪，在他的心目中，茶茶本來實力就足夠好。
他現在比較在意的是茶茶哭了的事情。
「中也先生，時間已經不早了。」茶茶禮貌地說，「我就先走了。」
「等等。」中原中也還沒想好要要怎麼做，叫住茶茶的話卻下意識脫口而出。
「？」茶茶回頭看他，神色略帶疑惑。
中原中也卻發現，只是想知道她哭的原因，自己竟然不知從何下手。
直接問女孩子這種事的話，不會回答的吧……
「中也先生是有什麼話想說嗎？」茶茶看出中原中也的意圖。
中原中也神色盡量平緩，暫時將問題擱置在一邊：「啊，你住在哪，我送你回去吧。」
這麼晚了，哪怕知道茶茶並不弱，中原中也也不放心讓茶茶一個人回去。
「不用送。」茶茶擺了擺手，「很近的。」
中原中也愣了一下，有些奇怪：「……很近？」
如果他沒記錯，這附近並沒有住宅區。
只有馬路和河流，還有座橋。
「是的。」茶茶肯定地點頭，「所以不需要中也先生送我。」
中原中也緩緩眯眼，捕捉到了不對勁：「你到底住哪裡？說個大概地方也行。」
很顯然，他是不會改變送茶茶回去的主意了。
茶茶：「……我說住橋下，你信嗎？」
中原中也：「……」
他不可置信地瞪大藍眸，抬高了聲音：「橋下？！」
茶茶也很無奈。
要是再說自己每晚是待在橋下的河流裡的，中也先生會更加不相信吧。
當變成一尾白魚的茶茶待在清涼的河水裡，從某種程度上，也稍稍撫平了一些她被吵的難受感。
「你……」中原中也擰緊眉心，開口，「難道是太宰治克扣了你的工資？」
茶茶：「……誒？」
等等，你真的就這麼信了？你都不懷疑一下的嗎？
中原中也繼續問：「也就是說，你這幾天都是住在橋下面那種地方？而且今晚還想去？」
茶茶：「算是吧……」
有時候會在睡覺的時候，順著河水的流動晃晃悠悠漂出橋下，其實還挺舒服的。
中原中也眉頭皺得更緊了。
他迅速做出一個決定，壓了壓黑色禮帽的帽檐，說出口的悅耳嗓音低沉。
「要來我的住處嗎？」
茶茶微微睜大眼睛：「……咦？」
……
中原中也沒想到自己真的這麼順利地把人帶回了家。
一開始他只是憑借一股衝動開的口，因為認為茶茶的哭過，可能就跟沒有住處這件事有關。
而且既然已經知道了茶茶這些天入夜來一直都是待在橋下，中原中也根本就沒辦法放著不管。
其實解決的方法並不止這一個，但中原中也一時間腦海中想到第一個想到的就是把茶茶帶回家。
畢竟……這麼晚了，橫濱這麼危險，女孩子一個人住酒店也不安全對吧。
中原中也這個時候，就完全想不起來茶茶表現出來過的、能跟他對抗的武力值了。
「這裡就是中也先生平時的住處嗎？」
茶茶站在玄關處，環顧住宅裡的環境。
比較整潔，裝修和布置也非常符合中也先生的風格。
「啊，是的。」
中原中也心中一邊為自己昨天沒有把什麼不該放的東西放在客廳而松了口氣，一邊打開更多的燈。
「你去看看今晚住的房間吧，或者想做什麼都可以。」
「真的嗎？」茶茶眨了眨眼。
中原中也看看少女微亮的眸子：「嗯。」
茶茶對中原中也的住所還是有點好奇的。她慢吞吞走進主臥，對方並沒有阻止。
中原中也的態度很明顯，他將住處的每一處都向茶茶敞開。
茶茶甚至有種仿佛自己才是這間房子的真正主人的錯覺。
在臥室裡，茶茶也沒多看別的，轉悠一圈沒發現什麼有意思♂的東西後，她望向衣櫃。
有點好奇中也先生的衣櫃裡都是什麼衣服呢。
她打開，幾秒後再關上。
紅色襯衫配綠色外套……中也先生，你確定這個搭配真的沒問題嗎？
就算是世界也知道，紅配綠除了大自然界，在人類裡是行不通的啊喂！
她回到客廳，中原中也正在衛生間，好像是在手忙腳亂給她准備洗漱用品。
茶茶想了想，沒過去打擾他，走進旁邊的房間。
這個應該會是中也先生安排給她的臥室。
茶茶軟綿綿地打了個哈欠，金色的貓兒眼氤氳一層霧氣。她倚在床邊，在燈光下闔上眼。
等中原中也終於把洗漱用品一件一件整理好，確認沒有遺漏，他便發現茶茶已經不在客廳了。
最後中原中也在次臥裡找到了她。
嬌小的少女微微歪著頭抵在床頭，雪白蓬松的長發垂落，襯著一張安靜可愛的睡顏愈發小巧。
「睡著了嗎？」中原中也低語。
他抱起少女，輕輕將她放躺在松軟的床上，仔細蓋好被子。
在這個過程中，微微打著卷的雪色發尾從掌心掠過，帶著些許涼意，猶如一簇將要從手中飄走的雲。
中原中也下意識地攥緊，在反應過來後，又很快松開。
「我都在做什麼啊。」中原中也搖了搖頭，把這個本能反應歸於意外，目光停留在茶茶的手腕上。
那上面系著一條藍色腕帶，是只有曾經的「羊」成員才擁有的東西。
之前中原中也，一直都沒能好好確認這條腕帶的真假。
第59章 喵五十九聲
雪發少女安靜地躺在床上, 被子外的衣袖露出一截雪白纖細的手腕。
上面系著的藍色腕帶上隱約寫著一個名字。
像是在彰顯著某種真相。
中原中也忍不住伸手，指腹細細地摩挲著那條藍色腕帶。
半晌, 他松開手，神色浮現一絲復雜的情緒。
這的的確確是「羊」成員才會有的腕帶，並不是造假。
更重要是，它是——
屬於「羊之王」中原中也的。
……
次日一早，茶茶是跟中原中也一起來到港黑大樓的，坐的仍然是中原中也的車。
不過這回不是機車，是轎車。
還是一看就很昂貴的那種豪車。
「中也先生今天不開機車了嗎？」茶茶有點疑惑。
中原中也壓了下禮帽帽檐, 赭色發絲微微一晃：「機車風太大了。」
到了港黑，茶茶在電梯跟中原中也分開。
只是中原中也像是想到了什麼, 遲疑了一下, 臉上閃過難以言喻的奇怪表情, 叫住茶茶。
「要是那條混蛋青花魚對你動手動腳, 」赭發藍眸的少年似乎有點咬牙切齒, 「你別擔心別的, 直接打他。」
「然後過來找我。」
「動手動腳？」茶茶眨了眨眼, 重復一遍, 像是不明白他的意思。
面對茶茶澄澈干淨的眸子，中原中也耳根有點燙，又在心中把青花魚拖出來打了百八十遍：「就是……」
他艱難地說完這個帶著桃色的詞：「就是職場潛規則。」
茶茶明白了：「中也先生是在擔心太宰先生對我職場潛規則嗎？」
「沒錯！」說到這個, 中原中也又開始忍不住惱火。
他今天早上靈光一閃, 突然想起來, 太宰治對他說過什麼話了。
那條青花魚, 之前有在他面前蹦跶個不停, 用讓人想錘一拳的嘴臉炫耀過自己有了想職場潛規則的手下。
當時中原中也壓根不知道那條青花魚發的什麼神經, 現在再一回想, 想潛規則的目標不就是茶茶！
「茶茶，你別怕，實話跟我說，那條青花魚有沒有對你做什麼？」
茶茶：「咦？」
她想了一下，搖了搖頭，乖乖回答：「沒有。」
中原中也還沒來得及松口氣，茶茶就繼續說：「就是昨天太宰先生問我想不想潛規則他。」
茶茶用清澈干淨的目光看著中原中也：「跟中也先生說的是一件事嗎？」
中原中也：「……」硬了硬了，拳頭硬了。
那條可惡的青花魚，連這種話都對純潔的茶茶說得出口！就不羞愧麼他！
中原中也真的想去揍一頓太宰治了。
得好好警告一下。
「除了這個，還有別的奇怪舉動嗎？」中原中也生怕遺漏了什麼。
「沒有了。」茶茶思索了一下有關職場潛規則的事，搖了下頭。
「好，我知道了。」中原中也一邊獰笑著一邊走出電梯，「茶茶，你先去別的地方看看有沒有任務，先不用去太宰那家伙那裡。」
茶茶站在原地，眨巴貓兒眼，注視著中原中也氣勢洶洶的背影。
按照正常人類行事來說，中原中也是干部，她是不應該也沒有理由反對他的意見的。
唔，那就先去別的地方吧。
茶茶離開了太宰治辦公室那層，電梯門關上的一瞬間，她只隱約聽到了辦公室的門碎裂的聲音。
希望門沒事。
茶茶由衷地這樣希望著，手指放在電梯樓層按鈕處。
應該隨便去哪層都行吧。
突然，茶茶頓了一下。
她察覺到什麼，按下了一個數字。
那是拷問室的位置。
等電梯門打開的時候，茶茶走出電梯間，走進拷問室。
非常神奇的是，一路上都暢通無阻，作為一個用來審訊敵人和叛徒地方，竟然沒有一個人把守。
光線昏暗的寂靜環境中，茶茶嗅到了空氣中淡淡的血腥味。
能給人極大的心理壓力。
茶茶向前望去，果不其然，在一個渾身傷痕被吊起來的男人身前，站著早川雅美的身影。
早川雅美滿臉驚慌，不敢仔細看那個男人身上的傷。
她緩緩伸出手，去碰那個男人的鼻子。
手指顫抖了一下，早川雅美又迅速縮回來。
死，死了！
沒有刷新，沒有消失！
是真的會死！
「你還是不相信玩家會真的面臨死亡嗎？」輕軟平靜的聲音自身後突然響起。
早川雅美哆嗦了一下，差點叫出聲，幸好她反應過來，及時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你怎麼也在這裡？！」早川雅美滿臉震驚。
茶茶誠實地說：「來找你的。」
「你來找我做什麼……」早川雅美下意識反駁一句，又很快住口。
她意識到了什麼。
「你……你真的能拿走我的系統？」早川雅美小心翼翼地問。
「嗯，」茶茶沒什麼表情地頷首，「所以你想好了嗎？」
早川雅美張了張口，卻又想到什麼，還是沒有表態。
「你已經看到了，」茶茶看向那個被吊起來的眼熟男人，這人還是她跟芥川龍之介一起去做任務抓的，「還是不信？」
早川雅美其實已經信了。
親自確認的事實比任何東西都可信。
「系統給你的話我怎麼辦？」早川雅美半信半疑地質疑出聲，「而且這跟系統有什麼關系！」
「系統的存在，只會加速玩家的死亡。」茶茶緩緩地說，「我能幫你抽取走系統，沒有了系統，你就能順利回你原來的世界了。」
「原來的……世界？」聽到這個詞，早川雅美慢慢瞪大眼睛，越來越震驚，「你到底是誰？」
「這不重要。」茶茶說，「你可以好好想一下。」
「不過時間可能不太多了。」
「為什麼？」早川雅美下意識問。
「你難道不覺得，拷問室進來得太順利了嗎？」茶茶看了她一眼。
「當然是因為我引開了……」早川雅美理所當然地回答到一半，突然白了臉。
審訊室裡靜悄悄的，甚至除了茶茶和早川雅美，就只有這具被吊起來的屍體。
其他任何一個多余的被拷問者都沒有。
這本就不正常。
「你的意思是，港黑知道我要偷偷進來這裡？」早川雅美頭一次腦子轉得這麼快，忍不住目露恐懼。
她想到了港黑那些對待叛徒的可怕手段。
「你想好了嗎？」茶茶問。
早川雅美咬了咬牙，這裡她是一刻都不想再待下去了！
她抓住了茶茶伸出來的手。
「我還有一個問題想問。」大概是因為對接下來的未知，早川雅美的聲音有點緊張的顫抖。
「什麼？」茶茶歪了歪腦袋。
「我聽說你不止腳踩了太宰干部和中原干部兩條船，還給森首領戴了綠帽子。」
早川雅美深吸一口氣，努力平復恐慌，「是真的不？」
茶茶：「……」
不，你在說什麼，我完全沒聽懂，什麼兩條船綠帽子的亂七八糟。
拒絕回答這種問題。
隱隱有光芒綻開，茶茶對這個還沒有殺過任何一個這個世界人類的女孩子說——
「回去吧，那裡才是你的家。」
一股巨大的吸力傳來，早川雅美卻怔怔看著茶茶，只覺得自己像是望見了燦爛星河。
宏大而美麗。
「好歹，好歹回答了我的問題啊。」她小聲說，聲音湮沒在光芒裡。
……
成功送走了早川雅美，茶茶稍稍放下心。
「希望她回去後，不要再亂玩游戲了。」
畢竟那個世界可是有個熱衷於開發要命游戲的白蘭。
收獲了一個新種類的系統，茶茶研究了一番，發現這個系統的名字是，瑪麗蘇系統。
功能比逃生系統多，比如能看每一個可攻略目標的當前好感度。
但是比較坑的是，也會有可能隨機切換到某個符合系統風格的場景，逃生系統切的是危險的場景，瑪麗蘇系統切換的是……比較瑪麗蘇的場景？
那是什麼場景？
茶茶沒想明白，她一邊在腦海中研究一邊往回走，走出了昏暗的拷問室。
一路上竟然都沒有跳出來要逮她的人。
茶茶有點驚訝，試探地進電梯按下一個一樓，卻在即將出電梯的時候被幾個穿著黑西裝的黑手黨攔住。
「茶茶小姐，太宰大人讓你現在去他那裡。」
茶茶看著擋在她面前的幾個人，慢吞吞哦了一聲，退回電梯，按下按鈕。
倒不是真的被這幾個人攔住了。
她只是有點好奇，太宰先生到底打算怎麼做。
想必早川雅美不見了的事太宰先生已經知道了吧，說不定拷問室的情況就是他一手推動的。
等茶茶來到辦公室門口，她首先一眼注意到的，是搖搖欲墜的門。
很好，還沒徹底報廢。
看來中也先生還是克制了的。
「太宰先生。」茶茶走了進去，語氣平靜地喚了一聲。
「小姐來了啊。」
黑卷短發的鳶眸少年轉身，揉著手肘有點齜牙咧嘴地抱怨：「小矮子真是太暴力了。」
「也不知道是為什麼突然這麼大火氣。」
茶茶眼觀鼻鼻觀心。
太宰治眯了眯眼，露出一個奇異的，仿佛藏著一肚子壞水的狡黠笑容：「嘛，算了，這些都不重要。」
茶茶覺得，太宰先生似乎有點興奮，正在憋著使壞。
「有手下稟報我，小姐跟早川雅美去了拷問室？」
太宰治沒有給茶茶空余的時間，問題一個接一個。
「但是現在早川雅美失蹤了，高層懷疑是叛變，小姐有什麼想說的嗎？」
茶茶心想，還沒過半個小時，這麼快就認定早川雅美失蹤，說你沒盯著都不信。
「小姐莫非不打算說話嗎？」太宰治挑眉。
「應該是太宰先生打算說什麼吧？」茶茶淡定地反問。
太宰治笑了起來。
下一秒，一枚手銬銬在了茶茶手上。
第60章 喵六十聲
一只冰涼的銀色手銬扣在少女纖細的手腕上, 太宰治一副待審訊的架勢。
但是茶茶低頭看著手銬，不僅沒能生出應有的緊張，反而微妙地感到了一絲奇怪。
她不禁發出靈魂質問：「太宰先生, 為什麼這個手銬看起來完全不像是港黑使用的那種？」
好歹在港口黑手黨待了一段時間, 茶茶記得一清二楚, 這裡專門用來鎖審訊的敵人的手銬, 很結實很厚重，根本不是這種樣式的。
這只銀色手銬纖細輕巧，緊緊扣在少女雪白的手腕上, 竟透出一種被禁錮的脆弱美麗。
與其說是手銬, 不如說是某種情趣♂玩具。
「這是我專門為茶茶買來的呢。」太宰治微笑著說, 慢條斯理將手銬的另一頭扣在自己手腕上。
哢噠一聲, 徹底鎖上。
茶茶：「……」
她抬起那只手，因為兩人銬在一起，太宰治的手也被帶著抬起來。
茶茶：「……太宰先生, 你這是在做什麼？」
「誒, 小姐看不出來嗎？這是為了防止小姐逃掉哦。」太宰治坐在沙發上, 茶茶也不得不跟著他走向沙發。
但她沒坐下, 而是站著看太宰治。
「為了防止我逃掉？」
「沒錯, 誰讓小姐的底細實在讓人摸不透呢，早川雅美的失蹤還沒有發現任何痕跡。」
「所以現在只能委屈一下小姐了。」
太宰治一副有著充足理由的模樣, 茶茶感到一陣無奈。
要防止她逃跑, 用什麼方法不好, 這種漏洞百出的理由她是不會全部相信的。
而且這種輕細的手銬, 真的要破壞的話, 不是那麼難吧。
她嚴重懷疑太宰先生又在作妖。
「太宰先生, 」茶茶嘆了口氣, 「別玩了，把鑰匙拿出來吧。」
沒等太宰治說什麼，她又道：「我知道，鑰匙一定就在這附近。」
他並不是要認真審訊她，那麼鑰匙就一定不會距離太遠。
不然就少了一個可以搞事的點。
「嗚哇，小姐很了解我嘛。」太宰治嘴角上揚，「既然這樣，小姐可以自己找找哦。」
黑卷發的繃帶少年仿佛沒骨頭似的倚在沙發上，鳶色的眸子饒有興致地看著茶茶。
像是很期待茶茶接下來的做法。
茶茶：「……」其實我更想直接把手銬弄斷。
但是不行，她現在並沒有打算直接像太宰治說的那樣一逃了之，而太宰治似乎也摸到了這一點。
他所說的，就算是發起的這個游戲的規則。
……算了，反正沒事做，就當陪太宰先生玩游戲吧。
附近的話，自然要先找辦公室，茶茶在辦公室裡轉了一圈，仔細尋找，因為被銬在一起，太宰治也不得不跟著她走。
但是他一點也不見不耐煩，反而愈發興致高昂。
「小姐找到了嗎？」
茶茶找了一番，很顯然，並沒有找到。
這倒也不出乎茶茶的預料，畢竟是太宰先生藏起來的鑰匙。
辦公桌的抽屜裡也並沒有。
茶茶看向太宰治。
很顯然，這個辦公室裡，只有太宰治身上還沒被搜查過了。
「誒，小姐想要對我做什麼？」太宰治眯了眯眼，神情是肉眼可見地興奮。
莫名有種目的得逞的感覺。
茶茶面無表情地朝他逼近：「太宰先生，鑰匙在你身上嗎？」
「小姐懷疑的話，可以來找找哦。」太宰治張開手臂，一副任由茶茶搜的模樣。
茶茶看了他兩眼，這下子怎麼這麼好說話？
還沒等她有動作，太宰治就拖長了尾音，「不過要提醒小姐一句，在我身上找不到的話……」
「就是輪到我審、訊小姐的時間了呢。」
審訊兩個字，仿佛被他在唇齒間細細品味，帶著股意味深長。
茶茶：「……」
「太宰先生，總覺得你別有目的。」
「那小姐要來嗎？」太宰治仍然保持著張開手臂任由茶茶擺弄的動作，鳶色眼眸注視茶茶，歪著頭問。
他很篤定茶茶的選擇。
茶茶也確實摸上了太宰治的衣服。
她有感覺，鑰匙在太宰治身上。
當然，世界沒有用任何能力，只是直覺，畢竟她一旦動用能力，這就不是還能繼續玩下去的游戲了。
雖然世界的「直覺」已經算是一種bug。
茶茶的手伸進太宰治寬松黑風衣的所有口袋摸索，只從裡面掏出掌上游戲機、錢包之類的東西。
「太宰先生今天的錢包還沒被水衝走啊。」茶茶吐槽了一句。
「唔，今天沒有空閑入水哦，」太宰治微微一笑，鳶眸意有所指，「畢竟今天有很值得期待的事嘛。」
茶茶把錢包和游戲機之類的東西確認一遍沒有問題，再放回去，抬頭瞅他一眼，沒問值得期待的事是什麼。
「小姐還要繼續摸嗎？」太宰治假模假樣地問。
茶茶輕飄飄瞥他。
太宰先生明明就知道，鑰匙還沒找到，當然只能繼續找下去了。
畢竟那所謂的「審訊時間」，茶茶聽著就不是太想體驗一把。
外套搜過了，茶茶想了想，抬起手，緩緩將手指放在太宰治裡面穿著的白色襯衣上。
「太宰先生，失禮了。」
太宰治眯了眯眼，臉頰逐漸泛起一股詭異的潮紅：「唔——」
屬於少年的嗓音那叫一個百轉千回，甜膩惑人。
不知道的人要是聽到了，大概會以為是在做什麼不和諧♂的事情。
「不要發出奇怪的聲音，太宰先生。」茶茶面癱著小臉不為所動，繼續摸。
「是小姐摸得太舒服了，我也沒辦法呢。」太宰治露出一臉無辜的神色。
茶茶：「……」
她沒理太宰治，隔著襯衣的手指下滑，繼續摸索他有沒有把鑰匙藏在衣服裡。
等摸到腹部的時候，太宰治臉更緋紅了，還輕輕喘了口氣。
「哈，小，小姐，可以更用力點哦。」
茶茶也考慮到有沒有可能藏在繃帶裡，畢竟太宰治幾乎全身都纏著一層雪白的繃帶。
她也不客氣，如他所說，真的更用力地用手指一點一點按著摸索。
雖然隔著一層衣料和繃帶，茶茶還是能感覺到太宰治緊致有彈性的肌肉。
看來太宰先生的體術，並不像外表那麼弱。
不過說來也奇怪……今天太宰先生綁的繃帶好像格外薄？
茶茶不再細想，繼續摸。
太宰治微微顫抖兩下，繼續發出奇奇怪怪的、比之前多出一絲喑啞的聲音，就連身體的溫度仿佛也變滾燙了。
茶茶忽略這些變化，仍然保持面癱，一心一意找鑰匙，仿佛一個面對床上妻子的邀請不為所動的大直男。
「小姐，你一點都不想做點別的什麼嗎？」太宰治有些幽怨的聲音從頭頂傳來。
茶茶頭也不抬，直接雙手環抱住黑卷發少年的腰，開始摸他的背後。
「太宰先生，不要發出聲音了。」
太宰治低頭看著抱住他的雪發少女，接下來竟然真的沒有再出聲了。
茶茶心裡松了口氣，然而下一秒，門就被敲開了。
「太宰大人，首領說這裡有一份緊要情報……」來人看清了辦公室裡的這一幕，頓住，當場凝固。
雪色長發的嬌小少女抱著太宰大人的腰，卻更像是整個人被太宰大人擁在懷中，而太宰大人垂眸看著她，竟透出一股奇異的溫柔與……
占有。
如果不是手下親眼看到，他都不相信能令敵人和港黑都聞風喪膽的太宰大人，居然能有這樣的神情。
正當手下被這一幕驚得說不出話來，太宰治一眼淡淡掃過來，手下猶如一盆冷水澆頭，終於猛然清醒過來。
「抱，抱歉！！」他慌慌張張退出去，欲哭無淚。
感覺打擾了太宰大人的好事，之後他不會被殺掉吧？
門內的茶茶尚且有些迷茫。
事情發生得太快已經不知道該做什麼反應了。
她松開了太宰治的腰。
「小姐不繼續嗎？」太宰治低頭微笑著問，恍若無事發生。
於是茶茶也覺得，大概並不是什麼值得在意的小問題。
她做出決定，繼續在太宰治身上找鑰匙，但是這回沒有再抱住他的腰了。
她的視線在太宰治身上逡巡著，過了一會，似乎有些發怔，沒有動作。
太宰治面不改色，只眼中迅速閃過一絲遺憾，不過很快，他又重新興奮起來，勾起嘴角。
「小姐是現在就認輸了嗎？那就是屬於我的審訊……」
走神的茶茶突然朝他走近一步。
太宰治揚了揚眉，中斷之前的話：「小姐是還想做什麼嗎？」
茶茶其實並沒有放棄，而是正在腦海中觀察自己突然有反應的瑪麗蘇系統。
她首先看到的是系統面板上的，可以開啟觀察好感度的按鈕。
但是茶茶想了想，暫時沒有選擇打開。
她先看有反應的地方。
上面是可以升級的提示，跟之前的逃生系統一樣，是對別人說特定的話。
茶茶看著太宰治，心想，這不就是現成的實驗對像麼，還是送到眼前來的。
少女緩緩朝他逼近，然後，將他輕輕一推。
「哦？」太宰治眨了眨眼，一點也不作反抗，順勢倒在沙發上。
「吶吶，小姐想做什麼？」
然而茶茶一時忘記手銬的另一頭還在太宰治那裡，自己頓時栽倒過去。
然後被太宰治攬住。
「小姐這是投懷送抱嗎？」他在她耳邊低語，帶著些許低啞的笑意，呼出的熱氣弄得耳朵癢癢的。
茶茶恰好坐在太宰治的大腿上，她對這個姿勢不太適應。
「小姐滿意這個姿勢嗎？」太宰治勾唇。
茶茶沒有在意太宰治的話，而是側頭，用毫無起伏的軟糯聲音棒讀系統面板上的話。
「你得到了我的人，但是你得不到我的心。」
第61章 喵六十一聲
「得到你的人, 卻得不到你的心？」
太宰治重復一遍茶茶的話，突然笑了起來，把臉埋在茶茶的身上, 笑得渾身直顫。
茶茶側頭, 看到的是他顫抖個不停的黑色毛茸茸腦袋。
「太宰先生, 請不要一直靠在我身上。」她面不改色推開太宰治的頭，白皙的手指陷進那蓬松柔軟的黑色卷發裡。
……有點好摸。
茶茶多摸了兩下，把那頭黑卷短發摸得有點凌亂, 還沒來得及收回手，就被太宰治抓了個現形。
「抱歉。」被准確抓住手腕的茶茶對上那雙意味深長的鳶眸, 十分淡定，一點不見心虛。
「沒關系。」太宰治竟也十分大度地不計較頭發被揉亂這件事，相當輕易放過這一茬。
茶茶瞅了瞅他，這要是放在別人身上很正常, 但是放在太宰治身上，這份寬宏大量不搞事的態度就不太尋常。
果然, 接下來，茶茶就聽太宰治話鋒一轉。
「畢竟小姐可是給了補償的。」太宰治微微勾起嘴角, 注視著少女的鳶色眼眸暗沉下來, 流轉著無盡深意, 仿佛帶著某種能將人吞噬殆盡的深沉欲望。
「能得到小姐的人，我可是很樂意的呢。」
茶茶：「……」
「小姐要試一試嗎？」黑發鳶眸的少年額頭抵在少女脖頸, 輕輕在她耳側低語，嗓音甜膩如勾絲，帶著些許沙沙的喑啞。
他雙臂虛虛環住坐在他大腿上的茶茶, 俊俏的臉上浮現黑暗靡麗的笑意, 猶如一只引誘人同他一起, 甘願墜入欲望深淵的妖精。
「我保證，不會讓小姐失望的。」
雪發金眸的嬌小少女，仿佛從背後被他圈進懷中。
茶茶覺得，這個時候的太宰先生，更像是一朵盛開在黑暗中的靡艷之花，有著下一瞬就會徹底腐爛的濃烈香氣，既像死亡，也像毀滅。
而現在，這朵黑暗之花，正用柔韌的花枝纏在她身上不肯松開，用靡麗的花瓣誘惑著她共同踏入黑暗。
「太宰先生。」茶茶嘆了一口氣，輕聲說，「太宰先生在害怕什麼嗎？」
黑發鳶眸的少年臉上的表情漸漸褪去，變成沒有任何意味的冷漠空白。他一言不發，只是將懷中的少女抱得更緊了些。
他是個恐懼失去的膽小鬼，而他有種預感，茶茶遲早會離開，且這一天正在逐漸逼近。
——得到的都總有一天會失去，更不用說是懷裡他從來沒得到過的少女。然而哪怕未曾得到，他卻已經開始品嘗到失去的痛苦。
尤其是在電梯的時候，當她說出不會再動用他的卡，太宰治在一瞬間，清晰捕捉到了她想要離開的意願，更加意識到，查不到過去的茶茶，想要離開，可以沒有任何牽絆。
太宰治甚至隱隱覺得，這樣的滋味，並不是第一次品嘗。
「小姐是想要知道我的想法嗎？」太宰治輕笑，尾音微揚，似乎並無異常，沒有讓茶茶看到他的表情，「那小姐能回答我一個問題嗎？這樣才會公平點哦。」
「什麼問題？」茶茶問。
「小姐。」太宰治的下巴親昵地擱在她肩上，用著懶洋洋的語調，緩緩吐出的話卻不亞於一道驚雷。
——「那張我的工資卡，並不是你從哪裡得來的，而是我自己給你的吧？」
與其說這是一個疑問句，倒不如說是一個肯定句。
茶茶頓了一下，沒有說話，說的越多破綻反而更多，就是不知道太宰治突然說這句話，是不是真的發現了什麼證據。
「果然呢。」太宰治卻像是得到了某種確認，眼神幽深。
不過沒關系，茶茶不慌，她感覺就像江戶川亂步預料的，那些系統再用不了多久，就能徹底清除完了。
清掃完畢就走人，茶茶宛如一個無情的大渣男，也不認為橫濱少了自己會怎麼樣。
或許對這些人的在意是有的吧，最起碼不討厭，否則從一開始他們就根本接近不了她，但是相比較起來，世界意識更想好好睡覺。
想到這裡，茶茶忍不住輕輕打了一個哈欠。
「小姐好像一直都很容易困倦。」太宰治眯了眯眼，目光中是毫不掩飾的探究。
小姐身上的謎團太多了，想找出真相，得知道更多，更多，才可以啊。
然後才有資格留下想要的。
茶茶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而是回頭看太宰治。
她指尖挑起黑卷發少年的下巴，望進他的眼睛。
太宰治眼中閃過一絲意外，緊接著，嘴角勾起一抹弧度，沒有任何不滿的意思。不得不說，不論內裡如何，這位港口黑手黨史上最年輕干部，有著極為俊秀的皮囊，笑起來也很賞心悅目，十分有迷惑性。
「換做小姐得到我的人的話，我也不會有任何意見哦。」他鳶色的好看眸子瀲灩水波，透出某種難言的誘惑，「如果是小姐想要，唔~拆開我的繃帶，我是不會拒絕的。」
茶茶的手此刻放在他的喉嚨處，隔著繃帶摸他的喉結，太宰治的那聲呻/吟正是因此而起。
「只是確認有沒有鑰匙而已，」茶茶義正言辭，「太宰先生，不要說出奇怪的話。」
「這種時候，小姐居然還在惦記著鑰匙的事嗎。」太宰治幽幽嘆了口氣，「好吧，我早就該明白小姐是這種類型。」
「那麼小姐，找到了嗎？」他微笑著說，「找不到的話，對小姐的『審訊』，我可是不會手下留情的。」
茶茶自然沒有從對方喉結處的繃帶發現什麼。
她的手指順著喉結一路下滑，指尖落在他心髒的位置，那裡的跳動平穩和緩，仿佛並沒有受到影響。
即便被茶茶按著心髒這種致命處，太宰治仍然神色自若，唇邊噙著著輕松的笑：「小姐，是想要檢查……」
「太宰先生，」茶茶打斷了他的話，「有點得意呢。」
「誒？」太宰治露出無辜的表情，只來得及發出一個語氣詞，原本坐在他大腿上的茶茶就改變了姿勢。
她上了沙發，居高臨下正對著太宰治，另一只手按在沙發靠背，俯身將這個黑發鳶眸的少年逼得不得不稍稍後仰。
少女雪色的長發發尾垂落下來，有一綹輕軟掃過他的臉頰，帶著獨屬於她的清冷微甜的氣息。
現在突然發生的狀況，難得讓太宰治有些茫然。他眼睫輕顫，在這極近的距離裡，鳶眸倒映出少女低頭專注凝視他的模樣。
「太宰先生，是認為我找不到鑰匙呢。」茶茶輕聲說。
「唯獨這個時候，忽然不想讓太宰先生這麼得意了。」
太宰治眨了眨眼，眸中的迷茫很快散去，但他並沒有試圖改變這個類似於自己被壁咚的姿勢，而是說：「那麼小姐，現在你找到鑰匙了嗎。」
茶茶：「太宰先生就是鑰匙。」
「哦？小姐為什麼這麼說？」
「因為太宰先生一定能有辦法打開這副手銬，哪怕沒有原本的鑰匙。」茶茶平靜地說，「我相信太宰先生有這個能力做到。」
她金色的貓兒眼宛如盛著蜜糖的色澤，澄澈而篤定。並且說著這話的時候，專心看著他的眼中仿佛只有他的影子。
真是糟糕，太宰治知道這是人類現下場景容易產生的一種錯覺，但依然差點沒能控制住計算好的心髒跳動頻率。
太宰治：「……小姐這個回答，有點狡猾啊。」
他嘆了口氣，拖長尾音抱怨著：「真是太太太狡猾了！」
在這樣的注視下，怎麼可能說得出自己打不開這副手銬的這種話嘛！
更別說太宰治還是個貨真價實的橫濱開鎖王，開個鎖簡直猶如吃飯喝水般簡單，再難的鎖到他手裡都走不過一個回合。
從某種程度而言，太宰治確實是個比任何□□都要管用的鑰匙，只是並不是每個人都能夠使用這把鑰匙。
「太宰先生，玩夠了的話，打開這個手銬吧。」茶茶面無表情地道。
「不要，」太宰治說，「這樣不是很不錯麼，小姐難道不這樣覺得嗎？」
我從來沒這樣覺得。茶茶盯了他一會，按在他胸口處的那只手微微用力，正在考慮到底要不要用拆繃帶來威脅他。
畢竟對於太宰治來說，拆繃帶相當於裸/奔，當初他發燒，茶茶第一次拆他繃帶的時候，對方貌似就挺不情願的。
雖然最後還是拆下來了。
欲拒還迎什麼的，茶茶是沒有想到的。
不過他今天好像並不是很抗拒，甚至有點期待自己拆繃帶啊。茶茶又有點點遲疑。
「小姐又想做什麼了嗎？」太宰治懶懶倚在沙發上，黑卷發微亂，一副任君采擷的模樣。
茶茶：「……」
她遲疑一下，正要說什麼，門外突然隱約傳來了太宰治屬下略帶惶恐的阻攔聲音：「中原大人，等等，太宰大人他正在……」
「哈？那條青花魚鬼鬼祟祟的在做什麼見不得人的事？」中原中也不耐地踹開辦公室的門。
「喂，太宰，之前的任務……」
他頓住身形，看清眼前這一幕，鈷藍的眸子猛地燃燒起熊熊怒火。
「太宰治！你這混蛋究竟在對茶茶做什麼！！！」
「真是糟糕，這個時候跑進來。」太宰治嘆氣，一副被打擾到好事的模樣。
茶茶轉頭，從沙發上下來：「中也先生。」
「茶茶，他是不是對你職場潛規則了？」中原中也把茶茶拉到自己身後，按捺著怒意。
「蛞蝓真是一點眼力和腦子都沒有啊。」太宰治嗤笑一聲，嘲諷中又有一股無法忽視的炫耀。
「這可是我跟小姐之間的情趣。」
第62章 喵六十二聲
「小姐好不容易答應把我潛規則了, 小矮子出來的真不是時候。」太宰治嘁了一聲。
中原中也怎麼可能相信太宰治這種一肚子壞水的家伙的話，在他看來指不定是太宰治又在故意胡扯。
不過現在無法忽視的是……！
「喂，這是什麼？！」中原中也震驚地瞪著太宰治和茶茶之間相連的銀色手銬。
之前沒注意到, 直到他把茶茶拽到身後, 結果太宰治竟然也黏著茶茶跟過來，注意到少女不正常的姿勢，中原中也才發現了還有這麼個東西。
「蛞蝓連腦容量都沒有了麼。」太宰治睨他，嘴角勾起一抹奇異的、在中原中也眼裡格外耀武揚威的笑，「這是情趣♂手銬哦。」
中原中也：「……！！！」怒火壓不住了壓不住了！
不行, 這個家伙, 必須得立即、馬上、當場吊起來打一頓！
「中也先生，太宰先生是在騙你的。」就在中原中也拳頭捏得咯咯響，周身浮現紅光的時候，茶茶面癱著小臉出聲。
「是太宰先生把鑰匙藏起來了, 我在他身上找鑰匙。」
「太宰先生可能是想讓你把他揍死, 以此開發一個新的死法。」
太宰治「誒」了一聲，拉長聲音，對著中原中也的方向露出滿臉嫌棄：「小姐，你怎麼會有這樣的誤會呢, 我可不會想死在黏糊糊的惡心蛞蝓手裡。」
「是的，我只是隨便說說的, 」茶茶淡淡地說，「畢竟太宰先生很怕痛。」
「小姐居然也會開玩笑了嗎？」太宰治驚訝地睜大鳶色的眼眸，若有所思, 「小姐學壞了呢。」
茶茶會學壞, 還能因為誰？這段時間不就是在你這個自殺混蛋手底下工作麼！
中原中也深深呼出一口氣, 揚起一個猙獰的笑容：「哈, 用這種手段讓茶茶在你身上找鑰匙是吧？不想死在我手裡還作死，那我成全你！」
然後只見中原中也身上紅光閃爍，只一扯，就把茶茶跟太宰治中間的那個手銬連接的鏈子輕而易舉扯斷了。
他一把將黏在茶茶身上的繃帶青花魚撕開，然後就對茶茶露出一個盡量溫和的笑容。
「茶茶，你先去外面等一下，我跟這條青花魚有任務的事要談談。」
茶茶覺得，中也先生說談談那兩個字的時候，仿佛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
茶茶哦了一聲，剛一出辦公室門，地板就傳來了劇烈震動聲，像是中原中也踹壞了什麼東西。
「中也大人和太宰大人，打……打起來了？」辦公室外還站著個黑手黨手下，他不敢多看茶茶，小心翼翼地問。
太宰治和中原中也的關系不大好，這件事不算什麼秘密，在港黑幾乎人盡皆知，畢竟當事人全都沒有遮掩的打算。
打起來好像也不是太稀奇。
但是……手下又偷偷瞥了瞥茶茶，發誓等一回去就立馬要將這件勁爆的消息告訴同事們。
太宰大人和中也大人真的被腳踩兩只船啦！
現在這件事還被中也大人捉到了！
太宰大人和中也大人撕破臉了！但是作為真正踩了兩條船的罪魁禍首，這個叫茶茶的女孩子居然一點事都沒有！
一點事，都沒有！
在太宰大人的頭腦和中也大人的武力下，居然全身而退！反而讓兩個人為她打起來了！
恐怖如斯！
雪發金眸的少女面對黑手黨手下肅然起敬的眼神，眨了眨圓滾滾的貓兒眼，有些迷茫。
發生什麼事了？
「太宰大人和中也大人，你比較……比較偏向哪個？」
也許是對茶茶印像不錯，加上腦補得心潮澎湃，過了一會兒，眼見著辦公室裡劈裡啪啦的打鬥聲還沒停止。
終於，這個手下忍不住好奇心的驅使，開始委婉地打探消息。
茶茶：「咦？偏向誰？」
「對，就是，就是，太宰大人和中也大人，你更喜歡誰？」手下的眼中已經忍不住流露出了八卦的意思。
啊，人類的八卦本能，不分男女。
茶茶：「唔，喜歡？」
她想了想，認真地說：「我都不討厭。」
都不討厭？莫非意思就是……都想要？！
手下嘶地吸了一口涼氣，瞄了好幾眼茶茶，確認她不是開玩笑。
太宰大人和中也大人你都想要？你確定你不是活膩歪了？
能在這兩位大人中間活著享齊人之福的，那得是什麼樣的奇跡啊。反正黑手黨手下想像不出來。
「這話你可千萬別隨便說。」出於一種對茶茶的莫名親近喜愛，他好意提醒了一句。
茶茶歪了歪頭，總覺得這個手下似乎想錯了什麼。
辦公室裡的打鬥聲終於停下了，兩人還對罵了一陣，無非就是青花魚蛞蝓你對茶茶動手動腳你很羨慕吧之類的內容。
茶茶嘆了口氣。
中也先生，你跟太宰先生吵架，那就是完敗啊。
「茶茶。」「小姐。」終於，似乎是打完了罵完了，裡面傳來了喚聲。
還是中原中也跟太宰治差不多同一時間出聲的，聲音幾乎疊在一起。
一片寂靜中，站在外面戰戰兢兢的手下默默縮了縮脖子，這就是傳說中可怕的修羅場吧。
他看著淡定推門進去的茶茶，更加敬佩起對方的心理素質來。
「中也先生，太宰先生？」茶茶端詳兩人一會，平靜地詢問。
嗯，太宰先生臉上沒多少傷，就是不知道身上怎麼樣了，不過太宰先生雖然武力值沒有中也先生高，但是閃躲技能相當不錯。
至於中也先生，大概只需要擔心心理上有沒有被太宰先生打擊傷害到。
「小姐，黑漆漆小矮子打得我好痛。」太宰治開始熟練撒嬌，望著茶茶的時候，鳶色的眸子仿佛還漾著楚楚可憐的水光。
「你這家伙真夠惡心的。」中原中也冷哼一聲，「茶茶，不要再在這家伙手底下待了，我今天就跟首領稟報，懇請首領把你調到我這裡來。」
戴著黑色禮帽的赭發少年凝視著她，鈷藍的眸子明亮耀眼，還有點期待忐忑：「我會保護好你的。」
「所以，你願意嗎？」
茶茶：「……」中也先生這算是在試圖邀請她跳槽？不對，都是同一家港黑的。
「中也這麼迫不及待，竟然已經當著我的面挖人？」太宰治眯起眼睛，表情似笑非笑。
「可真夠虛偽的呢，中也。」
「你什麼意思？」中原中也皺眉。
太宰治雖然表情笑著，裸/露在繃帶外的那只鳶色眼眸中卻毫無笑意，冰冷漠然。
「你要將小姐帶走，更多的恐怕是因為，你嫉妒了啊。」
「明明你也應該清楚，以小姐的性格，是不會真的逆來順受的吧。」
中原中也深深擰起眉頭，臉色變得很不好看。
茶茶看著這兩個表情都不怎麼好看，但也都沒再說話保持了沉默的男人，感到有些奇怪。
所以是不是該下班了？快到時間了。
正當茶茶有點遲疑地想著離開的時候，辦公室外突然傳來了小心翼翼的敲門聲，還有黑手黨手下顫抖的聲音。
「太宰大人，中原大人，首領吩咐，讓你們去見他，有任務要交代。」
那個手下頓了一下，聲音似乎更抖了：「首領還讓茶茶小姐也一起過去。」
茶茶就這樣稀裡糊塗地跟著太宰治和中原中也一起，被帶上了首領辦公室的那一層。
通過放行的嚴密守衛，穿過長長的昏暗走廊，就連聲音都被腳下鋪著的地毯吸走了。
要是一般人，大概到了這裡，心理壓力會承受很大了，但是茶茶適應相當良好，沒有任何緊張的流露。
要讓茶茶真正在情緒上產生波動，實在是太難了，大概也只有白蘭做的那些個不忍直視的游戲還能讓茶茶眉眼動一下。
除此之外，就是「書」了。
說起來，「書」……茶茶輕輕地，幾乎沒有任何人發覺地蹙了下秀氣的眉。
「待會進去見首領，不用害怕。」中原中也低聲對茶茶進行安撫，心中卻有些憂慮。
首領到底是為什麼要見茶茶？
「中也先生，我不會害怕的。」雪發少女輕聲回答。
「小姐，以前就認識森先生嗎？」太宰治突然冷不丁地問。
以前就認識首領？中原中也一愣。
被太宰治突然問出這個問題，茶茶稍微怔了一下，思考了一會：「唔，算是認識吧。」
這次回來，她還真的沒有正式跟森先生見過面，只在醫務室遇見過，但是茶茶避開，沒有正面撞到，跟愛麗絲倒是見過不少次。
主要是愛麗絲太熱情了。
「茶茶！」說曹操曹操到，金發紅裙的幼女提著裙擺，衝著茶茶跑來。
並且撲進茶茶的懷中。
幼女抱住茶茶的腰，仰頭露出一個甜甜的笑容。
「茶茶，來這裡是見林太郎的嗎？」
被抱著腰肢的茶茶面不改色，低頭向這個表面上是蘿莉其實是成熟男人的異能力回答。
「來這裡見首領。」
「哦，這樣。」愛麗絲把臉埋在茶茶懷中，悶悶地說，「茶茶不用擔心，，林太郎只是想了解一些事。」
「森先生……可真是體貼。」太宰治眼眸微眯，有些意有所指。
中原中也也在想著是不是愛麗絲被首領吩咐了，才特意跑來跟茶茶說這些話。
「誰讓茶茶太招人喜歡了呢。」愛麗絲頭也不抬地應對太宰治，「不過是多了解茶茶一點而已。」
茶茶並不覺得自己有什麼事需要被了解的，不過愛麗絲都這樣說了，茶茶便也很淡定地哦了一聲。
太宰治輕笑一聲，中原中也扶額，就連愛麗絲可愛的臉上也浮現一絲無奈。
「茶茶，敷衍得太明顯啦。」
走廊盡頭，抵達首領辦公室的大門。
第63章 喵六十三聲
茶茶眨了眨眼睛, 精致的小臉上滿是無辜。
只是哦了一聲而已呀。
「所以茶茶一點也不害怕呢。」愛麗絲甜甜地笑著仰起臉蛋，「不過林太郎最討厭了，茶茶可不要輕易相信他喲。」
茶茶有點詫異地望了金發幼女一眼。
「怎麼啦？」愛麗絲歪了下頭。
「沒什麼。」茶茶收回視線, 淡定地回答。
森先生提醒自己不要相信森先生……原來如此，因為那股憐愛麼。
不愧是深愛著橫濱的森先生啊, 哪怕不知道她是誰，對她懷有警惕審視, 也會忍不住在某些時候泄露出這份愛意。
首領辦公室大門打開, 四個人一同走了進去。
有些昏暗的環境中，黑發紫眸的成熟男人坐在紅木辦公室前，一身黑色豎領大衣，脖頸前掛著一條紅圍巾。
他十指交叉抵著下頜, 臉上有著捉摸不透的笑意，威嚴而深不可測。
茶茶抬眸, 對上了那雙深紫色的、意味深長的幽暗眼眸。
茶茶自然不陌生對方，愛麗絲還站在她身側，抱著茶茶的胳膊：「林太郎最討厭了，茶茶不要理他。」
茶茶垂眸看著戲精的愛麗絲：「……」一邊說著不要理，一邊又自己湊過來可還行。
「這便是茶茶小姐了吧。」辦公桌森鷗外稍稍側頭, 微笑著道。
「是的。」茶茶點了下頭，「森先生讓我過來，是有什麼事嗎？」
少女的神色平靜沉穩, 幾乎沒有任何波動, 哪怕是見到了幾乎執掌橫濱黑暗面的港口黑手黨首領, 她也沒有絲毫懼怕諂媚, 像是根本不在意。
而在森鷗外看來, 這幾乎是理所當然的, 雪發金眸的少女，本就該如此。
不過這份理所當然，放在自己身上本就很值得玩味。森鷗外眯了眯紫眸。
「沒有什麼事，」男人嘴角勾起一抹弧度，「只是一直以來都是愛麗絲提起，想親自見一見茶茶小姐罷了。」
茶茶點頭，似乎竟然也就這麼信了。
對上茶茶清澈寧靜的金眸，森鷗外挑了下眉梢，終於移開視線，放在兩位干部身上。
而接下來，港黑首領低沉磁性的聲音響起，同太宰治和中原中也吩咐任務的事。
見森首領好像並沒有要為難茶茶的意思，中原中也悄然放下懸著的心，認真聽任務。
太宰治嗤笑一聲中原中也的遲鈍，看了一眼還在茶茶身邊粘著不走的愛麗絲，想給這位人形異能力一個摸頭殺的心蠢蠢欲動。
愛麗絲注意到太宰治不懷好意的漠然眼神，抱著相當的警惕離太宰治遠了點。
畢竟這個人對她的「摸頭殺」可不止一次了，真是太惡劣了。
茶茶沒太在意一個首領兩個干部關於任務的交談，奇怪的是，森鷗外也沒有讓茶茶退出辦公室的意思。
然而不知道什麼時候，森鷗外的目光准確落在雪發少女身上。
「茶茶小姐怎麼看？」
「嗯？」正在看著黑漆漆的落地窗走神的茶茶回過頭，貓兒眼浮現一絲迷茫。
像一只處於黑暗中，茫然無辜的純白貓咪。
森鷗外低嘆一聲。
倒是不怪他的兩個干部都想把她搶到手下。
「中也君認為太宰君對你太過分，有職場潛規則的傾向，提出要將你調到他那裡。」森鷗外微笑著，
不愧是首領，森鷗外在說到職場潛規則這個詞的時候，仍然面不改色，連語氣都沒有停頓一下。
「森先生，不是我對小姐職場潛規則，是我想讓小姐職場潛規則我哦。」太宰治懶洋洋地糾正。
說到這裡，黑發鳶眸的少年輕笑，仿佛回味般地拖長聲音。
「不過小姐強勢起來的時候，也相當美味呢。」
「你這可惡的青花魚！」中原中也咬牙切齒，拳頭又硬了。
不管怎麼樣，今天他一定要把茶茶帶離太宰治的魔爪！絕不能再讓茶茶留在這家伙那裡！
辦公桌端坐的森鷗外仍然看似溫和地笑著，深紫的眸子裡卻仿佛帶上了警告：「太宰君，適可而止一點。」
森鷗外這麼發話，太宰治好歹收斂了一點，相當不走心地應了兩聲。
「不過我是不會把小姐讓給黑漆漆的小矮子的哦。」太宰治語氣冷淡地說。
茶茶眨了眨眼睛，然後看著中原中也和太宰治又快要因為自己到底應該去誰那裡的事吵起來。
「茶茶，他們好幼稚。」愛麗絲望著那邊吵得不可開交的兩人，拉著茶茶的手，可愛的臉上不由得浮現鄙視。
茶茶：「唔，是啊。」
都好幾年了，太宰先生和中也先生，還是這麼容易吵起來啊，還吵的淨是些不明所以的問題。
直到幾分鐘後，本來應該告一段落的對話卻沒有絲毫要停止的意思，反而愈演愈烈，一直保持看戲姿態的森鷗外終於發話了。
「茶茶小姐是怎麼看的呢？」他突然望向茶茶，溫聲詢問，周身半點不見危險的意味。
當森鷗外想的時候，他就可以是看起來最沒有威脅性的首領。
「我？」話題落在自己身上，茶茶愣了一下。
太宰治和中原中也的目光也看了過來。
「是的，茶茶小姐的意思，我會納入考慮的。」森鷗外不緊不慢說。
茶茶思考了一陣，誠懇地回答：「其實我無所謂。」
一旁的太宰治眯了下眼眸，果然。
「哦？茶茶小姐的這個回答還真是讓人意外。」森鷗外戴著白色手套的手指抵著下巴，幽紫雙眸若有所思地凝視著少女。
原來如此，沒想到就連這段時間的相處，太宰君和中也君都不能徹底打動她。
恐怕……這是一位相當難以留下的人啊。
「不過，我有一個主意。」茶茶小臉上滿是認真地提議。
「茶茶小姐，可否說來聽聽？」森鷗外產生了些許好奇，饒有興致地道。
他倒是很想知道，在這種兩難的時候，面前這名少女到底會選擇怎麼做。
恐怕在場的人都想知道。
「我辭職吧。」茶茶平靜地說，金色的貓兒眼澄澈得近乎透明，「我覺得，這是讓大家不用再為難怎麼安排我的方法了。」
森鷗外：「……」
太宰治：「……」
中原中也：「……」
一陣死寂般的沉默後，正當茶茶軟綿綿打了個哈欠，發現還是沒人說話，於是疑惑地看向三人，森鷗外終於輕咳一聲。
「茶茶小姐真是很會為我們考慮。」他頓了一下，「不過我這裡有一個更好的安排。」
茶茶望向他，等待他將接下來的話說出口。
「我的辦公室還缺一個秘書，茶茶小姐，」森鷗外注視她，嘴角勾起，「你願意來這裡工作嗎？」
……
直到離開港黑大樓，茶茶還感覺很是意外。
當時在首領辦公室，當森鷗外說出那句話的時候，整個空間的氣氛就變得格外奇怪。
像是下一秒就會刀光劍影的氛圍。
森鷗外倒是很沉穩，仿佛根本沒有發覺。
不過實際上後來，並沒有什麼事發生，在太宰先生和中也先生共同提出的建議下，最後似乎達成了某種共識，森先生的方案並沒有實行，或者說，沒有徹底實行。
茶茶小小地嘆了口氣。
所以到底為什麼會變成她每天不重樣地輪流去森先生、太宰先生、中也先生那裡工作啊。
是不是有哪裡不太對勁。
不過反正，不管這些人怎麼折騰，茶茶是絕對不會加班的，也絕對不會多做任務。
她來港黑又不是為了升職加薪的。
想到這裡，茶茶在心中默默琢磨著系統和玩家的事。
說起來，在她對太宰先生說出那句台詞後，她的瑪麗蘇系統應該升級了啊。
茶茶檢查了一下腦海中的系統面板，找到了獲取的技能。
叫做……「春天的讓人臉紅心跳欲罷不能的藥」。
這是什麼古怪的技能？名字好長，而且跟逃脫系統一樣，連個詳細說明書都沒有。
白蘭，做個游戲系統都好敷衍。
茶茶暫時將這個新獲取的奇奇怪怪的技能擱置在一邊，開始思索其他的起來。
港口黑手黨內部還留著的系統玩家，目前看來，只剩下一個了。
還是得清除掉。
「茶茶！」一個年輕男性的聲音響起。
茶茶回頭，目光投了過去，同事黑川爽朗地笑著朝她跑了過來。
「茶茶，今天也這麼早回去？」
「嗯。」茶茶面癱著小臉點了下頭。
這就是港黑裡的最後一個系統玩家了。
在茶茶的目光裡，黑川總覺得有哪裡不自在。
仿佛自己整個人都被面前這個少女看穿了。
自詡是玩家，把這個世界當成一場過於逼真的游戲的黑川，並不喜歡這種像是被居高臨下注視著的眼神。
雖然少女的目光平靜冷淡得像是不含絲毫意味。
「你回家嗎？我送你？」黑川壓下心中煩躁，出聲詢問，思來想去還是不打算放棄。
茶茶的外在實在是太優質了，來這裡這麼久，美人也見到不少，黑川就沒有見到能跟茶茶類似的人。
茶茶搖了搖頭，指了下街區的方向。
「去那裡？我們同路，正好一起走一段吧。」
茶茶沒什麼意見，她清楚面前這個人想攻略她。
攻略世界啊……
那就來試試看吧，茶茶無所謂，甚至還挺好奇他的系統類型的。
在街區口分別後，茶茶淡定地在背後黑川勢在必得的注視下朝前走去。
黑川離開後，茶茶在沒有任何人注視的角落裡，變成了一只毛色純白的貓。
在凝視人流的同時，她蹲坐在樹梢上晃了晃尾巴，沒有看到之前的三花貓，有點點遺憾。
直到她被一只手抱了起來。
[不困麼。]
第64章 喵六十四聲
「喵？」被人用手掌托起來的茶茶貓眨了眨眼, 毛絨絨的雪白一小團動了一下，仰頭瞅向來人。
果不其然，她對上了一雙隔著綠眼鏡的沉靜眼眸。
粉色短發的少年面無表情浮在樹梢上, 手掌微微抬高，使得茶茶能夠與他平視。
[在發呆？]
對方並未張口，平穩的聲音直接傳進她的腦海中。
「喵！」齊木卡密！
茶茶有點詫異，也在腦海中回應。
【齊木卡密怎麼來啦？】
[買咖啡果凍, ]齊木楠雄頓了一下, [順便過來看看你。]
【看我？】先不說賣咖啡果凍的店跟這裡順不順路，茶茶首先反問。
[感覺到你困了。]齊木楠雄輕描淡寫地道，好像真的只是順路來看看她。
【這樣啊。】茶茶貓縮在他的手中, 輕輕甩了下毛絨絨的尾巴，柔軟的尾巴尖兒在半空中晃蕩。
齊木楠雄畢竟是可以被稱作「神明」的強大存在，能微妙捕捉到世界意識的狀態也很正常。
【那咖啡果凍齊木卡密買過了嗎？】茶茶看了看他空空如也的手，略帶好奇地問。
齊木楠雄：[……還沒。]
茶茶為齊木楠雄感到一絲絲同情，粉發卡密薩馬買個咖啡果凍都這麼波折的麼。
[睡不著嗎？]不知道茶茶所想, 齊木楠雄的目光落在茶茶一晃一晃的尾巴尖上, 另一只手的手指微微動了動。
……有那麼一點，想碰。
【我也很想好好睡一覺。】純白的小貓嘆了口氣。
【但是總是怕這真的睡著後，一個不小心, 就沒忍住把那些玩家和系統全丟出去了。】
[……]
茶茶不是開玩笑，她真的很有可能會在真的睡著後, 因為被吵的起床氣煩躁地把那些玩家和系統通通排斥出世界障壁。
不過這種粗暴的方式，一旦采用, 那些玩家和系統不論在這個世界是否做過什麼, 都必定逃不過被毀滅的命運了。
齊木楠雄最終還是遵從心意, 碰了一下茶茶貓軟軟的尾巴尖。
只是指尖一下輕輕的碰觸, 毛絨絨的小奶貓仿佛受了驚嚇，白色的尾巴倏地一卷。
緊接著茶茶貓微微坐直，粉色的小巧肉墊在他掌心踩了兩下。
【齊木卡密，不要亂碰尾巴呀，有點癢。】
[知道了。]齊木楠雄收回指尖，淡定地轉移話題，[那麼，想睡覺嗎？]
茶茶貓歪了歪腦袋：【齊木卡密會陪我睡覺嗎？】
[呀咧呀咧，只是一件正常的事，為什麼聽起來很有歧義啊。]齊木楠雄扶額，語氣毫無起伏地吐槽。
[那一定是因為齊木卡密的思想有歧義。]茶茶貓壓根沒覺得有什麼歧義不歧義的，十分理所當然地回答。
[……]不愧是世界。
居然叫人一時間啞口無言。
【齊木卡密，會陪我睡覺嗎？】一團雪白毛團子般的茶茶貓在他手中滾動一下，透著粉色的軟絨耳朵微抿。
見齊木楠雄沒開口，小白貓還撒嬌般地在他手心蹭了一下：【齊木卡密？】
[……]
他無聲嘆了口氣。
[這種事，根本不需要問吧。]
粉色短發的卡密薩馬輕輕摸了一下茶茶貓的毛毛：[睡吧。]
茶茶知道齊木楠雄這是同意的意思，但是……
【齊木卡密，不想這樣睡。】她用心音軟軟地回話，亮出真實目的，【想跟變成貓的齊木卡密睡。】
想擼貓。
擼不到三花貓，擼齊木貓不是更好嗎？
[……]
【齊木卡密能變成貓的吧？】
[……]齊木楠雄內心是拒絕的。
【齊木卡密，想跟貓貓一起睡覺。】
毛色蓬松雪白的小奶貓蜷在齊木楠雄掌中，仰著小腦袋，樹葉間隙落下點點跳動的燦爛光斑，落在茶茶金色的貓兒眼裡，宛如甜甜的蜜糖。
而現在，這只小奶貓乖乖巧巧地望著他，透著點眼巴巴的味道。
齊木楠雄：[……]
[嘛，算了。]他似是無奈地自語。
幾秒後，茶茶終於如願以償，喵嗚一聲，快樂地蹭在一只同樣是白色的貓咪身上。
由齊木楠雄變換成的白貓雖然是普通家貓體型，但比茶茶大上不少，帶著一副奇怪的綠眼鏡，深藍項圈上有兩個棒棒糖一般的粉色抑制器。
在一小團蓬松白色蹭到他身邊時，齊木貓看了她一眼，沉穩的貓貓臉上仿佛還帶著點面無表情的嚴肅。
他挪了下身子，調整姿勢方便茶茶貓能更好地挨著他。
[太會撒嬌了啊。]
「咪嗚。」茶茶貓軟乎乎地叫了一聲，蹭蹭他的毛，眨了眨圓滾滾的淺金貓兒眼，安心蜷在他身側。
【齊木卡密的毛毛睡起來好暖和好舒服。】
[……大概是曬了太陽。]齊木貓也稍稍趴了下來，抬起尾巴將差點滾下樹梢的茶茶貓牢牢圈住。
誰也沒發現樹上還有兩只挨在一起的貓。
齊木楠雄變成的白貓垂眸看了一眼快被他圈在懷裡的小毛團：[你也很暖和。]
蓬松柔軟，暖絨絨的一小團，像是一朵染著光的、輕盈小巧的雲。
【困了，齊木卡密。】茶茶貓打了個哈欠。
[……那就好好睡吧。]
齊木楠雄若有若無地無奈嘆息一聲，透出一絲不明顯的縱容。
[我在這裡。]
……
好好睡了一覺的茶茶格外神清氣爽。
下次提前為齊木卡密買好咖啡果凍吧，上次從另一個世界跟著齊木楠雄回來，她有說過會請他吃好吃的咖啡果凍呢。
次日照常到港黑大樓打卡的茶茶，這樣思索著想。
昨天被森鷗外一通安排，茶茶的工作範圍被分成三等分，今天她是在中原中也那裡工作。
茶茶倒是不擔心什麼，畢竟中也先生很好說話，也不會像太宰先生那樣作妖搞事情。
只是……為什麼一路上遇到的人，都在暗戳戳瞅她？
「你不是太宰大人手下的人嗎？」路上遇到認識的人，終於有人忍不住小心湊過來，用奇怪又興奮的表情問。
裝作不在意的路過的黑手黨紛紛支棱起耳朵。
茶茶遲疑一下，總覺得眾人的表現不太對勁：「今天輪到在中也先生這裡工作。」
「輪到？是跟太宰大人和中也大人輪著來嗎？」有人倒吸一口涼氣。
茶茶不太明白大家為什麼都那麼興奮。
「是的。」茶茶誠實地回答。
大家一陣交頭接耳，茶茶都能看到這些人激動得臉發紅，仿佛知道了什麼了不得的巨大秘密。
茶茶隱約聽到「是真的」「雙黑」「夾心」之類的話。
雙黑茶茶知道，指的是港黑的兩位干部，也就是太宰先生和中也先生，但是夾心是什麼意思？
茶茶在腦海中搜索了一下，好像基本上都是吃的東西啊？
「輪班而已。」不明所以的茶茶想了想，補充道。
「我們懂我們懂。」他們用充滿敬佩和鼓勵的目光衝她擠眉弄眼，「中也大人在辦公室，快去吧。」
「哦……」茶茶點了點頭，走進辦公室。
直到踏進辦公室，她仿佛還能感受到身後大家炙熱無比的眼神。
……人類，好奇怪。
「中也先生。」一臉茫然的茶茶推開門，看到了端端正正坐在辦公桌前批改文件的中原中也。
戴著頂黑色禮帽的赭發少年抬眼，鈷藍的眸子仿佛盛著明亮的光。
「你來了。」他嘴角浮現一抹笑，帽下泄露的一截赭色發絲猶如燃燒的張揚火焰。
「嗯。」雪色長發的少女點了點頭，「中也先生，我需要做什麼？」
「不需要你做什麼。」中原中也語氣隨意地說，「你好好放松就行，在這裡想做什麼都可以。」
於是茶茶在中原中也這裡開啟了鹹魚時光。
中原中也的辦公室也有個沙發，茶茶就窩在上面，拿著一個手機玩。
手機也是中原中也的，因為茶茶沒有手機。
「你這家伙，是與世隔絕麼，怎麼連手機都沒有買。」
中原中也在知道這件事後，很干脆地一邊把自己的手機給她，一邊扶額無奈地吐槽。
對於沒有手機這件事，茶茶倒是沒有感覺多麼不方便，畢竟她沒有想要天天聯系的人，至於真的要找的人，她並不用擔心找不到。
「中也先生，這個手機可以隨便玩嗎？」茶茶問。
「啊，隨便你。」中原中也批著文件，沒有半分停頓地回答。
茶茶抱著探索的心態在手機裡左碰碰右碰碰，誤打誤撞看到一個論壇。
港黑內部論壇？
茶茶想了想，點了進去。
一入眼就是一個頂在最上面，被頂成了熱帖的標題。
#震驚！論太宰大人和中也大人同意夾心的可能性#
茶茶的手指在上面頓了一下。
又是夾心？同意夾心是什麼東西？
她繼續點進去。
【主樓】：如標題，前幾天被爆出來腳踩兩只船的那位，已經被太宰大人和中也大人發現了，當場在太宰大人辦公室撞上。但是！那位一點事都沒有！
【1L】：我去，這都能沒事？！
【2L】 ：佩服佩服，我宣布，從今天開始，那位就是我一生的偶像！！
【3L】 ：聽說後面跟太宰大人和中也大人一起，去見了首領，可怕。
【4L】回復【3L】 ：然後那位安然無恙回來了……
【5L】 ：所以太宰大人和中也大人真的同意夾心了？！不然沒道理啊！這可是腳踩兩只船都被抓住了啊！
【7L】 ：踩的船還是太宰大人和中也大人……嘶。
【8L】： ：恐怖如斯。
【9L】 ：所以也就是說，夾心的可能性真的很大？不然怎麼那位一點事都沒有？
【10L】回復【9L】 ：不管夾心是不是真的，那位的膽子是真的大，換我只面對太宰大人都渾身打顫，更別說敢腳踩兩只船……
【11L】 ：你們不覺得那位很特別嗎？不管是外表還是氣質，就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我其實還挺吃她跟太宰大人的CP的。
【12L】回復【11L】 ：樓上的！我也吃！太宰大人在她面前真的超級不一樣！
【13L】回復【11樓】 ：對對對太宰大人每次自殺翹班，那位一過來，他就乖乖跟著回來了，作為太宰大人的手下我真的是感激涕零……
【14L】回復【13L】 ：在那個大人手下工作，不容易啊，拍肩。
【15L】 ：喂，你們開這個帖子不怕號被封？
【16L】回復【15L】 ：我們港黑的高層很少看論壇的。
【17L】 ：沒人支持中也大人嗎？我支持中也大人啊！好不容易有個喜歡的人嗚嗚嗚。
【18L】 ：為什麼你們都稱呼她是那位？
【19L】回復【18L】 ：你斷網多久了啊，還不知道？那位的名字在論壇直接打出來會被屏蔽。
【20L】 ：突然有點慫了。
……
……
【1027L】： ：最新消息！夾心是真的！那位親口承認了！就在剛剛！
【1028L】 ：我擦擦擦擦，是真的？！居然是真的！我世界觀碎了……
【1029L】 ：是真的？！確定嗎？！
【1030L】回復【1029L】： ：基本上算是實錘了吧，昨天被發現後，那位不僅一點事都沒，今天照常來上班，聽說以後還會在中也大人和太宰大人中間輪班。
【1031L】 ：驚到我了，也就是說，連首領那關都過了？
【1032L】回復【1031L】 ：你這麼一說，確實啊！首領不同意的話，怎麼可能這麼安排？
【1033L】 ：所、所以，真的夾心了？！那可是太宰大人和中也大人啊！！！他們能同意？？
【1034L】 ：不同意也不可能是現在這樣的狀況吧……
【1035L】 ：我已經說不出別的了，奇跡！神人！
【1036L】 ：是我狹隘了，我以為那位被抓住腳踩兩只船會很慘，沒想到還有夾心這種操作。
【1037L】回復【1038L】 ：不是你狹隘了，是我們都沒想到居然！還能有這種神操作！
【1038L】 ：嘶溜，只有我覺得有點香嘛？
【1039L】 ：其實不說夾不夾心，那位真的跟太宰大人和中也大人很配吧。
【1040L】回復【1039L】 ：據說那位沒加入港黑的時候，中也大人試圖抓過她，結果竟然被那位成功跑掉過好幾次，還是很有實力的。
【1041L】 ：現在我更希望那位快點回來，我們這些手下真的經不起太宰大人折騰啊啊啊！
……
茶茶沒再劃拉帖子，退了出去。
她轉頭，面露不解：「中也先生，夾心到底是什麼意思？」
第65章 喵六十五聲
既然在帖子裡看來看去半天還是沒弄明白夾心是什麼意思, 那茶茶索性詢問別人。
這裡不就有一個現成的港黑干部麼，說不定這個詞是港口黑手黨的某種暗號。
「夾心？」正在一刻不停批閱報告的中原中也抬起頭，順便按了按太陽穴，微微皺眉。
「夾心餅干？不是吃的東西嗎？」
他停頓幾秒, 不確定地問茶茶, 「你是想吃夾心餅干、夾心蛋糕之類的嗎？」
中原中也意識到了自己的疏忽, 茶茶待在這裡一直玩手機, 應該也會感到無聊的吧, 聽說女孩子都會喜歡在空閑的時候吃點零食。
正當中原中也在想要不要叫手下現在去買點零食回來，茶茶卻搖了搖頭, 否認了中原中也的猜測。
茶茶搖了搖頭, 小臉浮現迷茫：「……但是應該, 好像不是這個意思。」
她一開始也覺得夾心是指的食物，但是現在從帖子裡看來, 不太可能是單純說吃的東西。
畢竟什麼夾心餅干能跟太宰治和中原中也一起扯上關系, 茶茶是真的想不到。
「不是想要吃零食嗎？怎麼突然問夾心？」中原中也詢問。
「有點想吃零食。」少女誠實地回答, 「但是跟夾心沒有關系。」
她想了想, 握著手機噔噔噔跑到辦公桌前，舉起來把屏幕給中原中也看。
「中也先生，這個帖子裡面的夾心, 你知道指的是什麼嗎？」
茶茶覺得, 或許中原中也看過這個帖子，就能明白她沒搞懂的事了。
「哈？怎麼了，這個好像是港黑內部論壇……」其實中原中也知道有這麼個論壇，但他很少點開。
看清論壇上那個熱度最高的帖子標題, 他瞬間消了音, 深深擰眉, 一臉不爽。
他跟太宰治的名字怎麼在一個標題裡？還是熱帖？
本來中原中也就不像太宰治那樣天天摸魚，更何況他也不是會暗地裡八卦的人。
直到今天，他才知道，港黑內部論壇裡居然有他跟太宰治大名掛在上面的帖子。
#震驚！論太宰大人和中也大人同意夾心的可能性#
此時的中原中也還沒有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只是純粹覺得看到太宰治的名字礙眼。
「那些家伙，整天都搞出來些都是些什麼亂七八糟的……」中原中也一邊隨口嘀咕著，一邊點開這個帖子。
茶茶則好奇地等中原中也看完帖子，來解答她的問題。
然而她卻注意到，隨著對方翻閱這個熱帖，他的表情由疑惑變成古怪，到最後似乎察覺了什麼，開始越來越僵硬。
眼見著中原中也整個人仿佛快要裂開了，茶茶輕輕戳了他一下。
「中也先生，沒事吧？」她眨了眨眼。
「沒事……」中原中也下意識地回答，終於勉強把恍惚不定的心神硬是拉了回來。
這個時候中原中也這才注意到，不知何時，嬌小的雪發少女湊了過來，跟他一起看帖子。
少女近在咫尺，呼吸聲也清晰可聞，他的心髒猝不及防漏跳一拍。
茶茶正在看帖子裡最新的回復。只短短幾分鐘，熱帖裡的回復已經多了幾百條。
【1561L】 ：夾心？！是我想的那個意思嗎？
【1562L】 ：太厲害了，無法用言語形容，居然能同時拿下中也大人和太宰大人……
【1563L】回復【1562L】 ：而且被當場抓到還不翻車，簡直無法想像。
【1564L】 ：不，我還是不相信，這種事怎麼可能有發生。
【1565L】回復【1564L】 ：不管你願不願意信不信，已經算是公認實錘了。
【1566L】 ：討論到現在，難道只有我一個人想知道姿勢嘛？
【1567L】 ：同樓上，我也想知道。
【1568L】 ：還能有啥姿勢，不都在標題寫著呢嘛，夾心啊。
【1569L】 ：雙黑夾心，腦補ing，吸口水，呲溜。
看了半天，茶茶還是沒能搞明白夾心是什麼東西，但是又好像隱隱約約摸到點頭緒。
她眸光愈發專注，研究著帖子的眼眸澄澈剔透。
中原中也看著少女，也順著她的目光看到了那些開始討論姿勢的回帖內容。
他猛然回神，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擋住茶茶看手機屏幕的視線。
「？」茶茶疑惑地側頭瞅中原中也。
為什麼不讓她看了？
「這些看多了不好。」中原中也仿佛被嗆住一般咳嗽好幾聲，咳得臉都紅了，「不是，不是什麼重要的東西。」
「哦……」茶茶軟軟應了一聲，站直身子，「那中也先生知道夾心的意思了嗎？」
「……」中原中也臉上的熱度不降反升。
再怎麼青澀，被稱為港黑良心，好歹他是個男人，也是港口黑手黨經歷過無數黑暗的、鼎鼎有名的雙黑之一。
就算一開始不懂，聯系一下上下文，該懂的也懂了。
「中也先生？」茶茶望著他等待答案，金色的貓兒眼裡帶著點期待。
中原中也強忍著羞恥和某種奇怪的心情，才能裝作鎮定地繼續坐在這裡，按著禮帽帽檐。
「……我不知道。」
僅僅四個字，他卻覺得這是自己說出過的，最艱難的一句話。
除了想把太宰治拖出來打一頓，中原中也的心髒還莫名其妙跳得非常快，像是心虛，像是……
微妙的興奮。
中原中也擰眉，為男人的劣根性有點懊惱。
「好吧。」茶茶遺憾地輕輕嘆了口氣。
原來就連中也先生都不知道啊。
或許太宰先生會知道，明天問問太宰先生吧。茶茶心想。
手機不玩了，茶茶就想睡一覺。
她倚在沙發裡，掩著嘴巴，小小地打了個哈欠。
目光不經意落在中原中也的耳朵那裡。
色澤明亮的赭橙發絲下，緋紅的耳根若隱若現。
茶茶若有所思，話說，為什麼自從看過那個關於夾心的帖子後，中也先生不僅臉是紅的，耳朵也紅得仿佛要滴血？
「困了？」正在批文件的中原中也竟然很快捕捉到她的小動作。
「好像有點點。」茶茶又打了個哈欠。
昨天跟齊木楠雄貓貓一起睡，實在是睡得太香了，直到現在還在回味。
中原中也：「困了就在這裡睡吧。」
「可以嗎？」茶茶微微睜大眼睛。
中原中也挑了下眉，輕嘖一聲。
「喂喂，我都說過了，在我的辦公室裡隨便你做什麼都可以。」
話音剛落，一個軟乎乎的抱枕准確掉在她懷裡。
是中原中也操縱重力給茶茶的。
茶茶低頭，目光卻微微凝固了。
第66章 喵六十六聲
抱枕很軟很舒服, 茶茶下意識抱住，本來正要在沙發上找一個舒適點的睡覺姿勢, 突然頓住。
抱枕，是很眼熟的白色胖乎乎大貓，憨態可掬，有一雙同樣是金色的眼珠。
她垂眸看著懷裡的抱枕：「中也先生。」
雖然在不停批著文件，但因為帖子的事，始終情不自禁用余光瞥茶茶的中原中也：「嗯？」
抱著白色貓咪抱枕的雪發少女坐在沙發上，不知道為什麼，他突然覺得, 這個抱枕跟茶茶十分相配。
「中也先生的辦公室裡, 為什麼會有這個抱枕呢？」茶茶抬頭問，金色的眼眸剔透澄靜，宛如寶石。
中原中也聞言愣了一下。
他的辦公室裡, 確實本不該有這種軟萌可愛風格的貓咪抱枕。
「是從『羊』拿回來的，我記不太清了。」最終，中原中也這樣低沉著嗓音回答。
他所說的記不清, 並不是指不確定是不是從「羊」帶回來的, 而是指, 他記不清自己為什麼要帶回來。
那個理由模模糊糊，仿佛籠罩在一層迷霧裡，而中原中也的直覺告訴他, 很重要。
甚至直到現在，他也沒有想要把這只抱枕丟棄的念頭。
「中也先生記不清了的話，就不要想了。」茶茶怔了怔, 輕聲說。
看來中也先生並沒有記憶, 但是腦海深處卻又一個烙印般的印像。
不過就算是這樣, 也讓茶茶感到有些驚訝了。
——只是曾經幾個月的相處而已，居然到現在都還殘留著印記麼。
聽到茶茶安慰的平靜話語，中原中也的眉心反而越皺越深。
不知道為什麼，聽到茶茶堪稱毫無波瀾的勸他放棄的話語，他的心頭忽然湧起一股莫名的情緒。
像是酸澀，像是不甘，像是執著。
「中也先生？」茶茶疑惑地仰頭，看著走到她面前來的赭發少年。
中原中也仍然在努力思索著什麼，因為他在迷霧中拽住了一個小小的線頭，而現在，他正在努力循著那點線頭摸索到真實的記憶。
不知不覺間，他恍惚回神，才發現自己已經放下鋼筆，走到茶茶身前。
他眼眸低垂，注視著倚在沙發裡的嬌小少女，飄忽的心神突然定了下來，仿佛迷失的船只找到了錨點。
他蹲下身，握住茶茶的手，失神的目光晃動一下，緊接著，鈷藍眼眸便不再遲疑，一眨不眨凝視著她。
「中也先生？」沙發上的少女坐直了身子，有些擔心地看著他。
不會是因為一直想那些被清除的記憶想不起來，反而受到抗拒太難受了吧？
「想不起來的話，」茶茶再一次道，「就不要想過去了，對於中也先生來說，現在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嗎？」
少女垂眸，金色的眸子宛如流轉又靜止的星河。
對上茶茶沉靜得近乎淡漠的眼眸，中原中也下意識握緊了一點她的手。
這個人，會離開。中原中也突然莫名閃過這個想法。
因為考慮到中原中也現在可能因為記憶缺失不太舒服，雪發金眸的少女沒有掙脫中原中也的手，而是回握過去。
見中原中也怔怔凝望她，她的另一只手環繞到他背後，輕輕拍了拍。
「中也先生，好點了嗎？」她軟軟地詢問，雖然不清楚究竟為什麼會這樣，茶茶猶豫一下，還是選擇安撫他。
中原中也像是猛然回神，白皙的臉龐又一次噌地染上紅暈。
但他並沒有起身，也沒有松開茶茶的手。
「中也先生？」茶茶眨了眨眼。
「我覺得，我應該是在找誰。」中原中也輕聲說，嗓音低啞悅耳。
他想起來了，他在找的是「羊」。
是只屬於他的「羊」。
雖然其他的想不起來，但奇怪的是，他很篤定這一點。
「找到了要怎樣呢？」茶茶似乎並不好奇他要找誰，而是略帶好奇地問出這個問題。
中原中也不知道想到什麼，視線落在她的手腕處，勾起嘴角。
「那還用問。」
「當然是，抓住她。」
……
抱著這只熟悉的貓咪抱枕，茶茶睡了一下午。
等她惺忪睜眼，外面的太陽已經西斜了。
中原中也似乎也批改完了文件，難得地正在拿著手機看，滿臉嚴肅似乎在研究著什麼重要的事。
夕陽的光透過窗戶，淺淺落在他臉上，他的臉紅也顯得不是那麼容易被發覺。
中原中也正在看港黑內部論壇的那個帖子。
【3225L】：所以夾心這種事，中也大人和太宰大人到底是怎麼同意的？
【3226L】：太喜歡了吧。反正作為一位吃瓜群眾，中也大人和太宰大人看那位的眼神，我都看到過，是不懷疑他們的關系的。
【3227L】：為什麼一定是夾心？說不定是公平競爭呢。
【3228L】：嗐，那樓上你覺得，中也大人跟太宰大人要是不肯夾心，最後到底是誰能抱得美人歸？
【3229L】：我只想知道，要是兩位干部大人真的爭起來，港黑會是什麼樣子？
【3230L】：樓上，你成功嚇到了我。
【3231L】：……可怕，中也大人還好，萬一太宰大人輸了，難以想像會發生什麼可怕的事。
【3232L】：明明是沒有發生的事，為什麼作為太宰大人的手下，我想像了一下那種場面，渾身發冷打顫，突然想哭了。
【3233L】：我也……
【3233L】：太宰大人應該不會輸吧……不過我也試著想像了一下，突然覺得最好還是不要爭了，夾心多美好！
【3234L】：樓上幾個你們真慫，我就永遠支持中也大人！
【3235L】：中也大人多好，又負責任又武力值高，居家好男人首選。
【3236L】：其實太宰大人也不差啊，長得好看腦子又厲害，能嚇哭港黑的男人。
【3237L】：怎麼突然這種事都開始分派系了？！不是在討論夾心的真假嗎？
【3238L】：因為真假已經沒有什麼好說的了啊，肯定是真的了吧。
【3239L】；我不相信，一定是假的，都是胡扯，中也大人和太宰大人怎麼會同時喜歡上一個人？絕對是那個女人有問題！很可能是敵方的臥底！
中原中也皺了下眉，直接在這一層底下回復了一句：你是哪個？港黑內部禁止造謠抹黑你不知道？
然而一刷新這個帖子，不知道他的回復是按下了什麼開關，熱帖裡好一會兒都沒有其他人說話了。
中原中也感到有點奇怪，不過注意到茶茶已經醒了，他不再多看，退出論壇，關上手機朝茶茶走去。
過了大約十幾分鐘，眼見著中原中也不再回復，論壇才總算有了動靜。
【3241L】：這個語氣……這麼維護……
【3242L】：莫非是……
【3243L】：樓上你們怎麼這麼快都有猜測了？雖然其實我也有……
【3244L】：我也……不過不是說高層不會刷論壇的麼？！
【3245L】：戀愛中的人，做點不正常的事，不是很正常嗎。
【3246L】：說的沒錯，我竟無言以對。
【3247L】：話說，你們有沒有注意到，之前質疑那位有問題的號，已經被封了？
【3248L】：真的！難道是！
【3249L】：標題裡中也大人的名字不知道什麼時候，也被屏蔽了。
【3250L】：但是另一位大人的名字就沒問題。
【3251L】：我……貌似……知道是誰做的了。
【3252L】：我也……
太宰治漫不經心退出帶節奏自己吹自己的小號，關閉論壇。
果然，看到蛞蝓的名字在上面還是很不爽啊。
「夾心啊。」他輕笑一聲，鳶色的眸中帶著讓人無法摸透的情緒。
「要是能夠讓……留下的話。」
……
睡了一覺醒過來後的茶茶看了看中原中也，注意到桌子旁還多了一個裝著東西的塑料袋子。
中原中也收起手機朝茶茶走來，順便把袋子拎起來，放到她邊上。
「這是什麼？」茶茶歪了下腦袋。
「啊，是零食。」中原中也輕描淡寫地道，「都是你的。」
茶茶探頭看了看袋子，果然，裡面裝著各式各樣的新款零食，她記得之前在辦公室沒有看到這個袋子。
也不知道中原中也什麼時候讓手下買來的。
「謝謝，中也先生。」茶茶想了想，滿臉認真地軟軟道。
「只是一點零食而已。」中原中也壓了下禮帽，有點不自在地道。
因為他看到茶茶拿起一袋夾心餅干，而他不由自主再次聯想到了那個帖子。
雙黑夾心。
中原中也的臉又紅了，同時更想毫不留情把太宰那家伙吊起來打一頓了。
殊不知太宰治的想法難得跟他重合了，也對中原中也感到十分礙眼。
男人的獨占欲。
「中也先生在想什麼？」茶茶頓了一下，把夾心餅干放回去，微微抬眸注視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咳嗽一聲：「沒什麼。不吃了嗎？」
茶茶搖了搖頭：「快下班了，下次再吃。」
下班時間差不多到了，中原中也拿起外套，同茶茶一起離開港黑大樓。
在下樓的一路上，倒是遇到不少暗戳戳的激動興奮目光。
茶茶都快要習慣了，神奇的是，中原中也只是用警告的眼神使得眾人避開視線，卻好像並不是多麼反感的樣子。
茶茶倒是有點詫異，她以為中也先生並不喜歡被這種八卦的眼神盯著。
然而走廊上迎面遇到了黑川。
「茶茶。」對方叫了一聲。
第67章 喵六十七聲
叫住茶茶的黑川看到了少女身邊的中原中也, 但僅僅只是腳步頓了一下，便很快又繼續朝她走來。
茶茶眨了眨眼，小臉上毫無異樣地平淡回了一句：「你好。」
黑川面帶微笑, 眼睛卻忍不住覷幾下中原中也。
「茶茶, 今天下班了一起走嗎？」他仍然維持著溫柔的笑容問。
這個時候還敢湊上來，還用這種柔和親昵的語氣，他對茶茶的意圖, 任是瞎子都能看得出來。
中原中也按了按禮帽帽檐，意識到這人很可能對茶茶有企圖，瞬間幾不可見地皺了下眉。
看起來步子雜亂，體格孱弱, 表情不自然，就是一個在港黑裡實力和心智都很普通的普通人。
跟茶茶的差距太大了，怎麼還能若無其事跑來追求？
中原中也不是會隨意評價無關人員的人, 但是此刻, 他一邊忍不住心裡百般挑剔著, 一邊又提起心髒暗暗捕捉茶茶的表情。
很好, 跟平時一樣，沒有特別的反應。
中原中也知道不應該, 但是對於茶茶對這個人無感的事實，還是讓他不由得長長松了一口氣。
「抱歉黑川先生, 」茶茶說, 「今天我跟中也先生一起下班。」
中原中也唇角上揚了一點細微的弧度，就連嗓音也輕快些許。
「啊, 是這樣。」
但很快, 中原中也想到黑川這個名字, 感覺到不對勁。
赭發干部本能地視線上下打量一番這個男人, 神色頓時沉了下來。
如果他沒記錯，這個叫黑川的人身上有問題，跟之前的那個早川雅美性質差不多。
這件事只有幾個高層清楚。
中原中也頓時想得更深了些，審視面前這個黑川的眼神逐漸不善。
衝著茶茶來，是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目的？
黑川背後有點發冷，總覺得中原干部看著自己的眼神不太對勁，有點冷漠。
雖然中原中也的行事作風沒有太宰治那麼可怕，但能直面他施加壓力的人也不多。
黑川冷汗都要冒出來了，僵硬地站在原地一動不敢動。
此時港黑內部論壇帖子中蓋出來的樓層更多了。
【4117L】：啊啊啊啊你們看到了沒，修羅場！！！
【4118L】：什麼什麼？
【4119L】：那個之前一直往那位小姐身邊湊獻殷勤的黑川你們還記得吧？他跟中原大人正面撞見了！
【4120L】：不止這樣，還當面想挖中原大人的牆角呢。
【4121L】：哇——！真的有勇氣，連干部的牆角都敢正面挖，看來這黑川的性格跟平時表現的完全不一樣啊。
【4122L】：敢摻和到太宰大人和中原大人的夾心戰爭裡，我只想知道是誰給他的勇氣。
【4123L】：黑川邀請那位小姐跟他一起走，居然無視了中原大人就在旁邊，刺激。
【4124L】：他不會是也想學太宰大人吧？
【4125L】：呵呵，幾條命都不夠這麼玩兒的。
【4126L】：中原大人的眼神變得好嚇人。
【4127L】：你們說，中原大人和那個叫黑川的小職員，那位會選誰呢？
【4128L】：樓上的這還用問？當然是選中原大人了！
【4129L】：對啊，要是中原大人和太宰大人之間，那糾結起來還算正常，現在這個是誰都知道怎麼選吧？！
【4130L】：這也不一定吧，黑川長相性格還是算可以的，萬一那位小姐真的喜歡他呢？
【4131L】回復【4130L】：這幾率也太小了，而且你先看看中原大人和太宰大人的臉再說這話。
【4132L】回復【4131L】：……突然無言以對。
【4133L】：先別說了！那位開始說話了！
在場假裝路過的眾人不約而同停下發帖回復的動作，支著耳朵狀似不經意地偷偷聽。
黑川已經顧不上周圍隱晦的眼神，正當他在中原中也鈷藍眼眸的審視下，笑容逐漸勉強起來，並且產生暫時退縮的想法時，茶茶終於開口了。
「黑川先生，你先回去吧。」茶茶說，「你臉色看起來很不好。」
「啊，哈哈，」黑川干干地咳嗽兩聲，避開中原中也的冷漠審視，「突然覺得不太舒服，我，我先走了。」
他並不知道中原中也早就知道他有問題，在轉身之際，正好對上同事們古怪憐憫的眼神，又猛地覺得自己是不是太慫了。
他黑川可是玩家！這只是一個游戲而已！
想到這裡，黑川又莫名生出許多勇氣，回身深吸一口氣。
第68章 喵六十八聲
【3216L】：他還不走, 真要直接剛上中原大人？！不要命的？
【3217L】：這人完了，就算中原大人放過他，太宰大人恐怕也……
【3218L】：很有勇氣, 默默圍觀。
黑川正要對茶茶繼續說些什麼，驀地對上那雙冰冷警告的鈷藍眼瞳。
想說什麼話好像也卡在了喉嚨裡。
中原中也抱著手臂, 皺眉盯著他：「現在是下班時間，作為同事, 有什麼事明天再說。」
等黑川緩過神來，中原中也已經帶著茶茶進了電梯。
黑川狠狠咬牙, 湧起一陣不甘心。
這就是實力帶來的威壓吧, 就連只是直面都渾身僵硬。明明自己是玩家, 怎麼連一個有攻擊力的技能都沒有？
這樣的玩家, 真的凌駕於其他所有人之上嗎？
黑川不願在這方面細想。
想到技能，黑川顧不上周圍看笑話的眼神, 趕緊點開系統面板, 看著上面自己最近才升級出來的技能，有點後悔剛才大腦一片空白，居然記不起來對著茶茶用。
為免夜長夢多, 黑川猶豫一下，也跟著離開了港黑大樓。
茶茶跟中原中也已經出了港黑一段路。
忽然, 雪色長發的少女似乎察覺到什麼, 金色的眸子淡淡往後面港黑出口的方向掃了一眼。
她露出一點若有所思的神色。
「怎麼了？」中原中也問。
「沒什麼。」茶茶搖了搖頭, 嘴角微微彎起。
「就是發現, 好像會發生比較有趣的事情。」
今天這麼鍥而不舍，是有什麼倚仗吧。
中原中也總覺得茶茶意有所指, 但是茶茶好像心情不錯, 他就沒多說什麼。
他擰了下眉頭：「對了, 那個叫黑川的，你不要相信他，他身上有很大的問題。」
中原中也不知道茶茶對系統和玩家的事一清二楚，他不能隨便說出來，但還是嚴肅提了個醒。
茶茶：「哦。」
中原中也看著茶茶像是沒放在心上的表現：「……喂喂，好歹給我認真一點啊。」
茶茶無辜地眨了眨眼：「中也先生想讓我遠離黑川嗎？」
中原中也：「差不多吧。」
雖然他知道茶茶沒那麼簡單，但還是總覺得外表純良柔弱的茶茶會被騙了。
茶茶小聲嘆了口氣：「抱歉，中也先生，這個暫時做不到呢。」
她還得把那個系統拿過來。
中原中也誤會了茶茶的意思，以為她對黑川的印像不錯。
他眉心蹙得更緊了，危機感愈發濃重。
茶茶不會真的……看上那個黑川吧？！
「中也先生，後面不順路，我們就在這分開吧。」茶茶停下腳步，朝中原中也揮了揮手。
中原中也從思緒裡回神，叫住她：「等等。」
茶茶回頭，歪了下腦袋：「還有什麼事嗎，中也先生？」
中原中也：「昨天晚上你在哪裡？」
這個問題中原中也本來不該貿然問，但是他仍然記得茶茶並沒有正式的住處，昨天晚上他特意開著機車去了之前那棵樹下，然而這一回沒有再遇到少女。
「中也先生問這個做什麼？」茶茶似乎很疑惑地問。
中原中也凝視著茶茶，這回沒有遲疑：「我的意思是，如果你沒有住處，可以來我的家。」
茶茶愣了愣。
中原中也咳嗽一聲：「正好你沒有住的地方，我家很大，有很多房間，你住進來完全沒問題。」
茶茶想了想：「可是會給中也先生造成很多麻煩吧。」
「麻煩？」中原中也聞言揚了揚眉梢，透出一股骨子裡的張揚自信，「喂喂，你覺得對我來說，有什麼算得上麻煩？」
茶茶想了想，好像是的哦。
論經濟方面，中也先生是干部，有極為豐厚的工資，完全不用擔憂金錢消耗。
論實力方面，中也先生是橫濱武力值天花板，也完全不用擔心那些系統玩家帶來的麻煩。
「不會有麻煩。」中原中也篤定地說，「所以要來嗎？」
他在發自內心為茶茶考慮，雖然這裡面也包含著一點點屬於他自己的私心。
茶茶陷入思考。
茶茶沉思了許久。
茶茶突然覺得這個提議好像很不錯。
「中也先生，我想先考慮一下。」茶茶慢吞吞道，「明天再給你答復好嗎？」
茶茶覺得中原中也的提議不錯，但關鍵是，她也並不覺得在外面有什麼不好。
別人可能覺得在外面風餐露宿很辛苦，然而對茶茶來說，整個世界都是她的，有屋子和沒有屋子，沒有什麼區別。
而且變成魚在水裡其實也挺舒服的。
「好。」中原中也點頭，倒並不覺得失望。
比直接拒絕好很多了。
而且沒有立馬拒絕，說明對他也是有信任的吧。中原中也腦海中突然閃過這個想法。
跟茶茶告別後，中原中也又折回了港黑。
茶茶是下班了，他還沒有下班，還得跟那條可惡的青花魚做任務。
「中也先生，工作真的很認真啊。」雖然中原中也沒有當著茶茶的面折回去，但是這點瞞不過她。
茶茶眨了眨眼，忽然覺得，要是自己也是港黑首領，恐怕也會非常喜歡把工作分給中原中也這樣優秀又負責的勞模。
……打住，這樣想有點對不起中也先生。
而且世界意識當首領這種事，也根本不可能發生啊。茶茶理所當然地想著。
街上人不算太多，一陣甜蜜冰涼的香氣飄來，茶茶頓住腳步，看向這個販賣冰淇淋的店。
她的目光在抹茶，草莓，檸檬，巧克力等各種選擇上掃過。
口味好多，有點糾結。
每種口味都買一個的話……
「茶茶。」身後有人叫她。
茶茶轉頭，毫不意外看到了黑川的臉。
「是要買冰淇淋嗎？」黑川走到她身側，態度自然地問，「還沒想好買哪個？」
他的臉上還帶著笑意，仿佛並沒有被之前在港黑大樓裡的事影響到。
茶茶看了他一眼。
「嗯，還沒想好。」茶茶坦然地回答。
她的態度十分淡定，完全就跟對待一個普通同事沒差別。
正是因為茶茶的這種反應，才會讓黑川這段時間有點急躁。
黑川並不是對茶茶「腳踩兩只船」的壯舉沒有絲毫耳聞。
相反，因為茶茶被攻略下來的難度提升，黑川才會越發覺得，自己要是成功把她攻略下來，獎勵才會越大。
而且，她確實長得太好看了……黑川走神的工夫，茶茶對冰淇淋店員開口了。
「我想好了，」茶茶說，「我要……」
「等一下，」黑川反應很快地笑著說，「我來付賬吧。」
見茶茶遲疑，他語氣輕松地又補充：「就當聯絡一下同事情誼了。」
說到「同事」這兩個字，黑川心髒又抽了抽。
已經這麼多天了，真就一直停留在「同事」這個關系上，哪怕他再怎麼熱情，這個叫茶茶的少女始終維持著同一個態度。
禮貌又疏離，卻還時不時能把人噎得說不出話。
黑川就沒見過這種類型。
「不用你付賬。」茶茶搖了搖頭，若有所思，「不過聯絡同事情誼的話……」
她想了一下，「你能幫我拿會兒冰淇淋嗎？」
這個人算是來的正好。
黑川聞言，當然是毫不猶豫一口應下。
然後他就一臉木然地看著茶茶把一個又一個不同口味的甜筒遞到他手上。
「我覺得每種看起來都很好吃，就所有口味都買了一份。」茶茶軟軟地道，說出來的話卻能讓黑川吐血三升，「對了，別讓這些甜筒粘在一起啦，會互相影響味道。」
兩只手根本拿不過來的手忙腳亂的黑川：「……」
「你可以嗎？」茶茶看著他，似乎在遲疑。
話都說出去了，這個時候再說不行怎麼可能。黑川勉強地保持著微笑，額頭在陽光下冒汗：「當然可以。」
茶茶點了點頭，在他快拿不住的時候，大發慈悲從他手裡接過一支甜筒。
抹茶味的，茶茶舔了一口，眯起眼眸，活像一只心滿意足的貓。
她是開心了，黑川的笑容卻更勉強了：「那個，茶茶，再不快點吃的話，冰淇淋都要化了啊。」
他都能感覺到有黏糊糊的奶油開始逐漸滴落在他手指上，難受得要命。
「沒關系。」茶茶淡定地回答，「化了也沒事，頂多就是最後能吃的很少。」
「……」黑川被噎了一下。
你沒關系我有關系啊！你只是少吃了幾口冰淇淋，我是整雙手都不能要了啊！
黑川幾乎都能察覺到周圍朝他投來的異樣眼光了。
「這個給你。」茶茶忽然拿起一個冰淇淋遞給他。
黑川下意識舔了一口。甜滋滋的冰涼奶油味從舌尖蔓延開來。
「這家冰淇淋很好吃。」雪色長發的少女嗓音輕軟，她側過頭，落入陽光的眼眸從黑川的角度看，仿佛淺琥珀色的蜜糖。
黑川的心跳驟然快了一拍。
不愧是這麼難攻略的人，確實有被玩家花費時間和精力的資格。
只是，他實在是沒有耐心了。
黑川看了一眼系統面板，在確認茶茶的攻略進度仍然為零，毫無進展後，按捺下心中的失望。
他的手指幾不可見地動了動，把手中的冰淇淋遞到茶茶面前。
「這幾個冰淇淋快化了，」他面色狀似沒有異常，「吃掉吧？」
茶茶的目光凝在上面，過了幾秒鐘，又緩緩移到黑川臉上。
她有點生氣了。
這個家伙，浪費了美味的食物。
「怎，怎麼了？這麼看著我。」黑川心中莫名一悸，有點不敢直視她。
這也不是毒啊，而且只是被對方這樣盯著，他為什麼突然很心虛，還有種不好的預感？
茶茶緩緩接過冰淇淋，正要說什麼，手中倏地一空。
「不要吃這個。」江戶川亂步說。
第69章 喵六十九聲
茶茶回頭, 江戶川亂步站在她身後，手裡還拿著本來在她手裡的甜筒。
茶茶怔了一下：「亂步先生。」
「不要吃這個。」江戶川亂步鄭重地重復，翡翠般的綠眸睜開，泛著一抹銳利冷光。
「上面有不好的東西。」
江戶川亂步沒有肯定地說是藥, 也沒有說是其他的什麼, 別人不清楚, 但是茶茶自然明白他為什麼要這麼模糊地描述。
這個甜筒上，被附加了某些負面影響，就像是游戲裡套上了一層帶有效果的debuff。
要是茶茶吃下去，這層還不明確究竟是什麼效果的debuff, 大概就會轉而到她身上。
「你是茶茶什麼人？」黑川皺眉, 目光落在被江戶川亂步拿走的冰淇淋上, 心裡慌了一下，「胡說八道什麼呢！」
黑川很快鎮定下來, 因為他想到這種debuff，並不是實際的物品, 根本不可能被發現。
「她答應過養我！」江戶川亂步十分理直氣壯, 碧眸裡有怒火燃燒，「你跟她才沒有任何關系，離她遠點！」
養？聽到一半, 黑川的表情頓時變得奇怪起來，不禁看向茶茶。
他沒想到茶茶居然還敢背著兩個港黑干部在外面養小白臉。
江戶川亂步似乎看出了什麼，生氣地瞪著黑川, 宣告道：「她跟那幾個人才沒有關系。」
黑川一點都沒信, 看向茶茶：「茶茶, 這些冰淇淋還吃嗎？」
系統技能有冷卻時間的, 好不容易抓住一次機會, 不能浪費了。
茶茶微微眯起金眸，盯著他遞過來的那幾個甜筒。
然後對方才伸過來一半，那只手就被江戶川亂步阻攔。
「你是聽不懂名偵探大人的話嗎？不要把這些加了不好東西的冰淇淋給她。」
黑發名偵探臉上孩子氣的表情已經逐漸消失，是很少展現在人眼前的鋒利警告，「別自以為有某些倚仗，你就不會死。」
對上那雙狹長碧眸，黑川心裡一咯噔。
面前這個陌生家伙這句聽起來是常規威脅的話，卻極為准確地戳中了他內心的想法。
他確實一直在倚仗著系統和「不會死」的玩家身份。
不，只是巧合而已！
黑川努力讓自己放松下來，已經快要忘記手上的冰淇淋，茶茶伸手將幾支冰淇淋接過來。
黑川愣了一下，沒想到這個時候茶茶還給他台階下。
江戶川亂步哼了一聲，很是不滿：「都說過了不要吃這個啊。」
「亂步先生，我不會吃的。」茶茶微微側頭，軟軟地說。
江戶川亂步沒說話，看了她一會，翠眸稍闔上。
他知道茶茶不會吃，他也知道就算一開始就算他不過來阻攔，茶茶也不會被蒙騙。
但他還是在看到這一幕時，沒有絲毫停頓地跑過來了。
黑川有種自己這個時候好像有點多余的錯覺，他忍不住說：「茶茶，你認識這個人？趕緊讓他松手。」
茶茶沒有理會黑川，而是握住江戶川亂步的手腕：「亂步先生，在公園那邊等我一會好嗎？這件事讓我處理吧。」
幾秒後，江戶川亂步松開阻攔黑川遞冰淇淋的那只手，嘟囔一聲：「那你一定要來找名偵探大人。」
「不准偷偷跑掉！」
茶茶眼睛也不眨：「我不會扔下亂步先生的。」
「騙子。」江戶川亂步毫不猶豫控訴。
茶茶：「……」
「我現在有沒有在騙你，亂步先生應該一眼就能看出來吧。」茶茶輕聲說，有點安撫的意味，「去等一會吧，我會去找你的。」
但是被雪發少女用這樣輕軟微甜的嗓音說出來，與其說是誘哄，聽在人耳朵裡，反而更有點撒嬌的意味。
江戶川亂步微微睜開眼睛，默默瞅她一會，轉身走向公園的方向，英倫風的小鬥篷隨著步子小幅度搖晃。
「真沒辦法，那亂步大人就等你一會吧。」
眼見著那個突然冒出來的、偵探打扮黑發碧眸的少年離開，黑川暗自松了一口氣，心裡卻更不舒服了。
「茶茶，你……」他頓了頓，考慮到自己的影響，到底是沒把腳踩三只船這句話說出來。
他發現，茶茶可能比他想像的更難攻略，想要攻略海王的難度可比純情少女大多了。
「那個人說的話好莫名其妙。」最終，黑川這樣說，試圖抹黑江戶川亂步，「你不要相信他的話。」
出乎他意料的，茶茶並沒有質問他關於冰淇淋裡加了「東西」的事，而是把甜筒遞到他眼前。
「吃嗎？」她問。
黑川遲疑一下，他並不能夠確定甜筒上他親手附加的效果，會不會對自己也有影響。
「茶茶，我吃不了……」涼的。
他話還沒說完，巧克力味甜筒就直直塞進他口中，橫衝直撞的冰涼讓他禁不住齜牙咧嘴。
不過也只持續了兩三秒，茶茶就把拿著甜筒的手收了回來，精致的臉蛋上滿是若無其事：「你還好嗎？」
「咳咳咳咳——」猝不及防的黑川捂著嘴一陣劇烈咳嗽，他完全沒想到看似溫溫軟軟的茶茶會做出這種行為。
一口巧克力味的冰淇淋已經被他咽下去了，融化在喉嚨裡，根本咳不出來。
「茶茶，你在做什麼？！」緩過神來的黑川浮現怒意。
茶茶一點也沒有被他嚇到，面癱著一張小臉：「黑川先生破壞了冰淇淋的味道，所以為了不浪費它，希望黑川先生能親口品嘗一下。」
好好的一份美食，被一個莫名其妙的系統技能影響了，讓茶茶很是不高興。
這是一份被浪費了的、不純粹的食物。
對上少女冷淡的金眸，黑川情不自禁一個哆嗦，暫且把debuff會不會對他自己產生影響的擔憂扔到一邊，他正要反駁茶茶的話，就聽茶茶嘆了口氣。
「不過好像，黑川先生覺得味道不怎麼樣。」
黑川擰眉，怎麼也不明白本來萬無一失的計劃為什麼會發展成現在這個樣子。
見茶茶要走，他想也沒想伸手拽茶茶，卻踩在地上之前各種冰淇淋滴落的奶油漬上，腳底一滑砸向雪發少女。
茶茶看著他，眨了眨貓兒眼，站在原地也沒有躲。
他砸中茶茶的手，茶茶輕輕的手掌托著他的腦門扶了一下，便迅速松開。
黑川一瞬間閃過念頭，覺得茶茶對自己恐怕也不是沒有感覺的。
——然後他就發現，腦門涼嗖嗖黏糊糊的。
額頭頂著個脆皮甜筒變成獨角獸的黑川：「……」
「抱歉，黑川先生砸中的是我拿著冰淇淋的手。」茶茶小聲嘆氣，看著黑川的衣服，「黑川先生，早點回去換身衣服吧。」
黑川低頭，這才發現剛才因為沒顧得上，他手上的冰淇淋全滾過身上的衣服，花花綠綠一片。
感受到周圍隱隱約約憋笑的目光，黑川頓時黑了臉。
他覺得茶茶懷疑他了，但是看茶茶仍然禮貌沉穩的表現，他又有些不確定。
但是不管怎麼樣，頂著這副形像，他這下子是再也待不下去了。
「我，我先走了。」
看著黑川狼狽離開的身影，茶茶若有所思，平靜自語。
「我很期待看到，明天的黑川先生呢。」
那個動過手腳的冰淇淋，會有什麼效果呢？
……
「你來了。」公園長椅上，江戶川亂步坐在上面，正抱著一袋粗點心。
看到如約而至的茶茶，頓時翡翠般的碧眸亮了起來。
茶茶不緊不慢舔著新買的冰淇淋，幸福地眯起漂亮的眼睛。
甜甜的，冰冰的。
江戶川亂步的視線在少女臉上停留一會，又轉而落在她另一只手上。
「這是給名偵探大人的。」他肯定地說。
「嗯，這是給亂步先生的。」茶茶把另一只手上拿著的甜筒遞給他。
這回江戶川亂步對冰淇淋有了好臉色，接過來咬了一口，也眯起雙眼，只眼皮下泄露出一絲碧色。
沒有多說什麼，茶茶和江戶川亂步就像是做了無數次一樣，默契地分吃起那袋粗點心。
陽光溫暖地灑落，樹葉間的光斑輕盈跳動。
「想要讓那種人主動交出身上的東西的話，只有讓他認清現實才行。」江戶川亂步忽然說。
聲音相較於之前在黑川面前，顯得慵懶綿軟許多。
像一只吃飽喝足曬夠太陽的貓。
茶茶知道江戶川亂步突然說這句話是在提醒她。
他應該看出來了，茶茶想要這些「玩家」身上的某種東西。
茶茶想，黑川這種人，恐怕只有在受到生命威脅的時候，才會肯相信玩家也會死的事，並且願意把系統乖乖交出來吧。
就是不知道黑川身上是什麼類型的系統，技能是什麼。
想到系統，茶茶總算記起來自己身上還有一個，她檢查了一下目前身上的瑪麗蘇系統，掃過好感度那個選項，她想了想，選擇打開。
看向眼前走過的路人。
唔，好像看所有路人都跟之前沒有差別，也沒有顯示好感度。
好感度功能不是這麼用的？
看來並不是所有人的好感度都能看到，得滿足某些條件。
「你說過的吧，要養亂步大人。」江戶川亂步吃著粗點心，臉頰鼓鼓的，忽然湊到茶茶邊上，小聲說。
有點像一只湊近身邊的小動物，就連說話間的呼吸蹭到脖頸也癢癢的。
或許江戶川亂步是記起來了什麼，也或許只是推測出來了什麼，對於茶茶來說無論哪一種，都不算意料之外。
畢竟江戶川亂步有一顆獨一無二的聰慧大腦。
茶茶看向江戶川亂步。
她看到了江戶川亂步頭頂上的數字。
粉色的，挺有少女心的數字不斷跳動著，彰顯存在感。
第70章 喵七十聲
茶茶眨了眨眼, 有點懷疑這個白蘭研究出來的系統是不是出問題了。
100。
茶茶開始認真思考起這個好感度的上限是多少。
總不能100就是滿值吧？
茶茶又觀察了一會，發現100好感度的後面還跟著一個小小、奇怪的問號。
【100（？）】
為什麼還有個問號。
茶茶又戳了一下系統面板，上面卻提示：無法識別。
她歪了下頭, 就說嘛, 應該是系統出現問題了。
「你……」江戶川亂步忽然放下手中的的粗點心, 眯起雙眸。
茶茶仍然在盯著他頭頂顯示的好感度。
隨著雪發少女的專注凝視，他頭頂的好感度還仿佛跟害羞了一樣, 顏色變得越來越粉越來越粉。
為什麼還能變色的？
茶茶的目光順勢下移, 看到了江戶川亂步微微泛著緋色的眼尾。
大概是少女沉默的時間太久, 黑發翠眸的少年叉腰瞪著她。
「你不想養亂步大人嗎？」他氣哼哼地質問。
漂亮的狹長碧眸完全睜開, 顯得頗有氣勢，但微微染著緋色的眼尾偏偏又帶著點委屈巴巴的意味。
猶如一只又凶又可愛的貓貓，在誘惑面前的人繼續……欺負他。
如果欺負這只貓的話，會做出怎樣的反應呢？
茶茶伸手，指尖碰了一下他的眼尾。
江戶川亂步下意識瑟縮一下, 本來有點灼熱的眼尾像是落了一滴帶著涼意的雪水。
「你做什麼。」江戶川亂步眼睫顫了顫。
「亂步先生的這裡好像有點紅了。」茶茶的理由很充足。
「哦。」江戶川亂步悶悶地應了一聲。
大概是因為關於養他這個問題, 沒有得到茶茶的回答, 他有點蔫蔫的。
如果江戶川亂步真的是一只貓的話, 這個時候雖然依舊挺直身子氣鼓鼓的, 尾巴不停敲著地面，但是耳朵恐怕已經耷拉下來了。
茶茶想著, 卻絲毫沒有停下動作, 面癱著臉, 手指擦過他的眼尾。
偵探打扮的黑發少年頓了頓，忽然小聲補充說, 「不准欺負亂步大人。」
是的, 哪怕茶茶看起來面色清冷沉靜, 舉動也像是安撫，江戶川亂步卻一眼能瞧出她隱藏著的真實意圖。
哼，明明就是想欺負亂步大人。
茶茶的指尖停駐在他眼尾不動，小臉沒有什麼表情，卻透著股無辜：「只是覺得亂步先生的眼睛很好看。」
江戶川亂步眼睛眨動的頻率在不知不覺中，比之前快了一點點。
「騙人。」他主動垂下眼，嘀嘀咕咕。
「亂步先生？」茶茶輕輕喚了一聲，語氣似是有些疑惑，柔軟微涼的指腹卻在那狹長翠眸的眼尾摩挲了一下。
那寶石翡翠般漂亮的眼眸裡便因為身體本能，染上一絲生理性的水汽。
凝固靜止的翠綠寶石，瞬間變成了波瀾湧動的碧色湖泊。
很好看。
雪發少女已經被滿足了忽然浮現的好奇心。
她心滿意足，正要收回手，之前作亂的那根手指卻驀地被牢牢抓住。
少年的掌心握著她的手指，炙熱的溫度帶著些許濕意。
也不知道對方之前緊張地攥著手掌多久。
「你這是撩撥完就走！」他說，原本清朗的聲線在此刻有些沉，「這樣算是又在騙亂步大人吧。」
茶茶眨巴兩下眼睛，金色的貓兒眼流露疑惑：「騙？」
只是摸了兩下眼睛，也算是騙嗎？
「明明沒打算養亂步大人，卻又這樣子欺負我。」江戶川亂步抬頭，直直地盯著她，被少女摩挲過的眼尾染著一抹更加顯眼的紅暈。
「好過分。」
「這樣做的話，你——是要對亂步大人負責的。」
說著孩子氣的話，江戶川亂步的臉上卻滿是嚴肅認真。
碧眸的湖底有鋒銳閃過。
然而茶茶的視線在他的狹長眼尾停頓，卻覺得好像……這只黑毛翠眼的貓被她欺負得更過了。
既凶又委屈。
茶茶開始反省自己。
怎麼能這麼過分呢。
「要怎麼負責呢？」她稍微放軟聲音問，「給你補償好不好？我給亂步先生買零食？」
江戶川亂步小小地翹了下嘴角，眼底似有亮光掠過。
他握著茶茶的手指沒有松開。
「不准只給名偵探大人買這一次，就跑掉。」
他做過一個模模糊糊的夢，在夢裡，那個答應過會養他的人，轉眼就丟下他不見了。江戶川亂步只隱約記得，那雙金色的眼眸。
江戶川亂步收集有很多不同顏色的玻璃珠，只有這個顏色的玻璃珠他從來不感興趣。
因為他已經見過最好看的了。
「亂步先生是希望我答應，以後都會買零食給你嗎？」茶茶眨了眨眼睛問。
她垂眸，燦爛的金眸平靜澄澈。
「亂步先生，這個要求稍微，有點貪心呢。」
她已經知道了，這個名叫江戶川亂步的人類，內裡是一只可愛又固執的貓。
隨意答應的話，是不可以的。
「這是交換。」江戶川亂步認真地說，垂著頭，握著茶茶指尖的那只手換了下姿勢。
有點像是拉鉤。
「因為下一次，亂步大人……也會給你帶我珍藏的限量零食的。」
「所以，養亂步大人吧。」
他凝視著她，翠眸亮晶晶的，語氣鄭重，不像是在讓茶茶養他，反倒像是……他在承諾養她。
雪發金眸的少女沉默了。
……
次日的茶茶整理著辦公桌上的文件。
昨天在江戶川亂步的另類撒嬌下，茶茶不知不覺竟然就同意了會定期投喂他。
這也意味著她不能躲的人又多了一個。
至於她迷迷糊糊同意後，江戶川亂步露出的得逞笑意……茶茶決定忽略。
「小姐在想什麼？」沙發上正在打游戲的黑卷發少年忽然扔開游戲機，鳶眸微眯。
走神被當場抓包的茶茶十分淡定：「在想貓。」
「貓？」太宰治摸了摸下巴，似是若有所思，「小姐居然喜歡貓？真是看不出來呢。」
「唔，那太宰先生認為我會喜歡什麼？」茶茶略帶好奇。
「我以為小姐不喜歡任何東西呢。」太宰治勾了勾嘴角。
茶茶正色：「不會的。」
「事實情況，其實跟太宰先生認為的相反。」
太宰治懶洋洋地把腦袋倚在沙發背上：「誒，原來是這樣嗎？」
「是的。」茶茶低頭繼續整理文件。
太宰治鳶色的眸底閃過深意：「這樣啊……」
但是小姐，在我看來，不討厭每一樣東西，跟不喜歡任何東西，是相同的哦。
茶茶看到一份文件，好像是關於一份重要任務，橫濱幾個本來臣服於港口黑手黨的地下組織態度發生微妙變化，現在由太宰先生和中也先生搭檔，去務必查清。
好像上次在首領辦公室，森先生就吩咐過這件事。
茶茶沒太在意，合上文件。
只是中也先生和太宰先生搭檔……最後的任務報告大概又是丟給中也先生寫了。
茶茶想了一下中原中也的發際線，發現應該挺夠折騰的，於是沒再多琢磨，把這摞文件放在一邊。
「對了，太宰先生。」整理完文件的茶茶拆開一袋薯片。
能安然無恙在太宰治的辦公室裡吃零食，也只有她一個人可以做到了。
「有一件事不太明白，想問問太宰先生。」
「小姐居然也有弄不明白的事情嗎？」太宰治挑了下眉，語氣輕松，「真的很難得呢，是什麼問題？」
可以說，能難倒太宰治的事情幾乎不存在。
就算是茶茶，也認為這個讓她思考了昨天整整一天的問題。應該能在太宰治這裡獲得解答。
「太宰先生……」雪色長發的少女發問，眼眸干淨清澈。
「夾心是什麼意思？」
第71章 喵七十一聲
「夾心？」太宰治聞言, 慢慢眯起眼。
茶茶點了點頭，神色肯定：「嗯，夾心。」
太宰治盯著她看了一會, 忽然笑了起來，摸了摸下巴：「小姐是從哪裡聽來的？」
「論壇上。」
「原來如此, 是港黑內部論壇麼, 小姐居然也進來這個論壇了。」太宰治像是有些意外, 勾了下唇角。
「看來論壇內部得稍微整治一下了呢。」
茶茶眨了眨眼, 催促：「所以太宰先生知道夾心的意思嗎？」
「當然——知道哦。」太宰治拖長尾音, 意味不明, 「不過這個詞，只用語言解釋起來也很難呢。」
「嗯？」茶茶疑惑, 「那要怎麼辦？」
「小姐真的很想知道嗎？」太宰治沒有直接回答, 而是忽然轉而問。
茶茶遲疑一下, 總覺得太宰先生的表情像是又要搞事情了。
但是她也確實很想知道這個詞的意思。
就連中也先生也不知道呢。
「小姐真的很想要明白這個詞的意思的話……」太宰治露出很明顯的為難表情。
他像是為了滿足少女的要求，勉為其難從沙發起身, 不緊不慢走向她。
「就只能由我，給小姐親身示範一下了呢。」
茶茶：「……？」
親身示範？示範夾心？
茶茶更好奇了。
直到太宰治站在她身後, 手伸到前面，用著近乎將她圈在懷裡的姿勢，茶茶也沒有躲開。
「小姐不避開嗎？」他喉嚨裡發出低笑。
寬松的黑色風衣在行動間與少女的淺藍裙擺摩擦，發出細微而曖昧的窸窣聲。
被人從身後圈住，看不清對方的神情，茶茶並沒有流露出絲毫緊張不安。
「避開的話，太宰先生就沒辦法給我示範了。」雪色長發的少女認真地說, 嗓音是一如既往的平靜軟糯。
太宰治又莫名其妙笑了起來。
「小姐明明很難騙……有時候卻又會給人很好騙的錯覺。」
「真是會騙人的小姐。」
相當乖巧地待在對方懷裡的茶茶, 面癱著小臉, 微微鼓起臉頰。
怎麼一個個的，都在說她騙人呢，明明她還什麼都沒做。
茶茶委屈。
「太宰先生，不是說要示範嗎？」茶茶不太高興地催著。
太宰治頓了頓，像是捕捉到茶茶不滿的情緒。
「好的好的。」他笑了一聲，語氣放緩，「小姐真是可愛呢。」
然後他圈住茶茶的雙手伸到茶茶身前，靈活快速地從裝滿零食的抽屜中抽出一袋餅干。
緊接著是包裝袋被拆開的聲音。
骨節分明的白皙手指，從袋子裡拿出一塊餅干。
茶茶看著被遞到她嘴邊的夾心餅干，有些迷茫地睜大眼睛。
「太宰先生，這是什麼意思？」
太宰治語氣自若：「這就是夾心的意思哦。」
茶茶面無表情：「太宰先生，為什麼我覺得騙人的是你。」
「誒，有嗎？沒有吧。」太宰治的聲線裡透著無辜。
「夾心難道不就是夾心餅干的意思嗎？」
茶茶聞言，繼續面無表情一動不動，她覺得自己被太宰治糊弄了。
夾心要是只是這個意思，她根本不需要來問太宰治的好嘛。
「小姐是生氣了嗎？」太宰治嘆了口氣，好似十分無奈。
幾秒後，他像是誘惑般地道：「最新款的香草冰淇淋口味，小姐不想嘗一嘗嗎？」
茶茶這才注意到，他放在自己唇邊的手仍然沒有挪開，最新口味的夾心餅干在嘴巴邊上，只要稍微動動嘴就能吃到。
餅干做的很好看，甜甜的味道也很誘人。
茶茶遲疑了一下。
嗯，夾心餅干沒有做錯什麼。
於是她沒再猶豫，就著太宰治的手吃了一口餅干，哢嚓一聲，一點碎屑掉下來。
茶茶咀嚼著，臉頰一動一動，還被太宰治好玩似的戳了一下。
茶茶別開臉不讓他戳。
餅干很好吃，但是騙茶茶是不對的。
「小姐還在生氣？」太宰治輕笑。
「太宰先生，這根本不是夾心的意思。」茶茶聲音毫無起伏地控訴。
「咦——夾心餅干難道不是夾心嗎？」太宰治眨眨鳶色的眼眸，俊秀的臉蛋上滿是無辜。
茶茶：「……」非要這麼說也沒錯。
「但是太宰先生是在詭辯。」過了一小會，她悶悶地嘟噥，「這根本不是我問的那個問題的答案。」
「太宰先生知道答案的吧，但是不肯告訴我。」
除了一點點微不足道的郁悶，茶茶更多的是不解。
只是一個答案而已呀，為什麼不直接告訴她。
那個帖子也是的，說來說去，就沒一個解釋一下夾心的意思。
黑發鳶眸的少年彎了下眼眸，又給茶茶投喂一塊夾心餅干。
茶茶沒客氣，繼續吃掉。
「我在給小姐示範了哦。」他的目光落在手上的餅干碎屑上，深巧克力色的碎渣在他的白皙膚色上格外明顯。
他垂眸，漫不經心舔去。
「已經示範了嗎？」這個角度上沒注意到太宰治動作的茶茶迷惑地問，「我沒看到呀。」
太宰治意有所指地笑了一聲，聲線有些低啞，「這個姿勢，就是呢。」
茶茶不僅沒解開問題，反而更疑惑了。
太宰先生站在她身後就是夾心？
怎麼一點也沒有被說服到呢。
「我說的是真的哦。」太宰治勾唇，「小姐想一想，帖子上面的夾心，是不是有我的名字？」
茶茶想了想，點頭。
「所以我現在對小姐做的事，就是夾心呢。」黑發鳶眸的少年輕聲吐息。
明明他神色正常，這句話被他說出來，仿佛是在說著甜蜜的情話。
「……」
好像很有道理的樣子，但是……
「太宰先生在騙我。」停頓一會，雪色長發的少女篤定地說。
「哦？」太宰治挑眉，下巴低下來，抵在少女的肩上，黑色毛茸茸的腦袋撒嬌般地若有若無蹭了一下她的臉頰。
「小姐，為什麼會這樣說？這回我沒有在騙小姐哦。」
茶茶卻滿臉正直：「因為帖子上的名字不止太宰先生啊。」
「除了太宰先生，還有中也先生。」
「如果夾心是跟名字有關的話？不是應該還少一個中也先生嗎？」
「……」太宰治嘴角抽了抽。
失算。
「那個黑漆漆的小矮子不重要啦，重要的是我跟小姐才對。」太宰治毫不猶豫嫌棄道。
茶茶：「……太宰先生，一而再再而三是沒有說服力的哦。」
她終於察覺到，太宰治今天就沒打算跟她說實話。
只是一個夾心而已，有那麼難回答嗎？
被茶茶用看騙子的眼神盯著的太宰治：「……」
露出疲憊的微笑.jpg。
還是沒能把小姐成功帶進溝裡呢，果然那條礙眼的蛞蝓，還是趕緊人道處理了吧。
呵，才不要讓黏糊糊的蛞蝓也參與進來。
……
今天茶茶直到下班離開港黑大樓，也沒有遇到那個叫做黑川的人類。
茶茶不禁感到有些遺憾，她還很想看一看昨天那個加了debuff冰淇淋的效果呢。
然而大概是茶茶想看到什麼就來什麼，在她到了差不多昨天那個冰淇淋店鋪的位置，就被人攔下了。
不，不是被攔下，而是直接往她懷裡砸。
茶茶沉默一會，迅速躲開。
於是沒人接住的黑川直接臉朝下砸在堅硬的地面上，茶茶看著都有點點同情。
黑川站起來，也看到了茶茶，狼狽的他瞬間滿臉通紅，在那雙漂亮的金眸中感到強烈的自我尷尬：「抱，抱歉。」
他試著站起來，正要說話，然而還沒站穩，就又准確朝茶茶倒過來。
茶茶再次順利躲開，旁觀一會，這回明白了，不是黑川本意想往她身上砸，他自己也控制不住。
但這不是意外。只可能跟昨天那個加了debuff的冰淇淋有關。
所以這是個什麼效果？必定會往人身上砸？但是為什麼只往她身上砸？有什麼用處？
茶茶感到不解，思索著這難道是人類的什麼新型攻擊手段？
正當她不明所以，站在原地，眼見著黑川又要朝她倒過來，旁邊忽然伸出一只手把她用力一拉。
黑川再次臉著地，一聲慘哼。
被突然拉到一邊的茶茶側頭，看到了一個滿身驕矜的漂亮大小姐。
茶茶覺得面前這個女孩子有點眼熟，不禁歪了下頭。
雪色長發的少女沒有說話，這個看起來很像是個嬌養的富家千金在茶茶沉靜的視線中，卻忍不住流露出一絲無法抑制的緊張。
「我找了你好久，」看著少女，富家千金的聲音不自覺放輕，「上次在酒店你突然消失，我還以為你出了什麼事……」
茶茶終於想起來，這個富家千金是她第一次取出逃生系統並且順手救了的人。
茶茶能感覺到這個人類的擔心是真摯的。
因為救命之恩？
茶茶心想。
而見雪發金眸的少女沒有什麼反應，富家千金在失落的同時，倒也完全沒生氣。
在她看來，茶茶這麼厲害的大佬，那天發生的事恐怕只是個小事，忘記了她也很正常。
「這個人是在纏著你嗎？」富家千金看了一眼地上的黑川問。
在目睹了剛才那一幕的富家千金看來，這個人就是一個試圖勾搭大佬的小白臉。
不然明明路那麼寬，怎麼就能一個勁兒往大佬懷裡砸？
說沒有企圖，看多了這種勾引的富家千金都不信。
眼見著黑川一時半會爬不起來，富家千金怕茶茶待會被纏上，趕緊拽著茶茶走了。
茶茶覺得有點新奇，也沒躲，任由她拉著自己離開。
「那個男的配不上你。」富家千金義正言辭地對茶茶道，生怕茶茶太單純被三言兩語拐跑了。
「嗯？」茶茶眨了眨眼。
你在說什麼？
「大佬你看，他長得一般般，看他那跌倒起不來的樣子，估計也沒啥武力，而且只跌兩跤就尷尬成那樣子，心理承受能力也普普通通……」
富家千金十分詳細地掰開揉碎給茶茶分析，她家裡算是比較有錢，看的形形色色的人也多，這種分析不在話下。
「唔……」茶茶聽了一通，更加迷茫地眨巴貓兒眼。
可是那個黑川只是摔倒啊，所以為什麼會扯到配不配上？
富家千金看明白茶茶的表情，望著雪發少女澄澈干淨的眼眸，頓時深吸了口氣。
那個人，很明顯，就是一而再再而三想要倒在大佬懷裡勾引大佬啊！
大佬長得這麼好看，實力又那麼強，她後來可是聽父親說了，那個出現在港黑武器庫火場的赭發男人，十有八九就是港口黑手黨鼎鼎有名的雙黑之一——
中原中也！
「我帶你去個地方。」富家千金思來想去，突然一咬牙問。
「大佬，去牛郎店嗎？」
第72章 喵七十二聲
「大佬, 去牛郎店嗎？」
這句看似荒唐的話是富家千金深思熟慮出來的建議。
在富家千金看來，當初能在那個名叫中原中也的港黑干部面前全身而退, 還把自己這個累贅順利帶走，親眼所見的事實，她絕對不可能小覷茶茶的實力。
但是茶茶實力強，不代表……
富家千金瞄了瞄安靜站在她面前的雪發少女，對上對方那雙澄靜清澈的金眸，怎麼看怎麼覺得大佬惹人憐愛。
大佬實力強，不代表她不會被騙啊！
而在富家千金看來，茶茶這樣又好看又厲害的大佬, 怎麼能被黑川那種沒半點優點的人碰瓷呢。
就算是小白臉, 也得長得賞心悅目吧。
「牛郎店？」茶茶略帶迷茫地重復這個詞, 「我沒去過。」
她在腦海中搜索一番，便知道了，牛郎店是擁有很多好看男性並且提供服務的地方。
……服務？
茶茶眨了眨眼，還沒來得及再仔細琢磨一下，手就忽然被握住了。
「牛郎店是可以漲見識的地方！」富家千金握著雪發少女的手，一邊暗暗想著大佬的手好軟好小，一邊情真意切地道。
「我保證那裡的每一個男人, 都長得很好看！」
當初富家千金就是男朋友劈腿哭得不行, 在大街上遇上了茶茶。後來莫名其妙掉到燃燒的港黑武器庫, 碰上雙黑之一，差點小命交代在那裡，哪怕被茶茶救了，經過這刺激的一遭, 富家千金也再想不起來那個前男友了。
活著不好嗎？牛郎店的溫柔鄉不香嗎？一個劈腿了的前男友算什麼？
「能漲見識？」茶茶自動忽略了後面的「每個男人都很好看」的描述。
富家千金沒想到她的重點是這個, 愣了一下, 迅速點頭：「沒錯，去嗎去嗎？」
只要大佬今天去了，她敢保證，那個黑川就再也沒有來勾搭大佬的機會了！
「去。」茶茶斬釘截鐵。
能讓世界意識漲見識的地方，當然要去。
而且正好她還有個連太宰先生都沒能解決的問題。
「好，走吧走吧，我正好有個覺得很不錯的風俗店！」
富家千金興致高昂，順理成章沒送開茶茶的手，牽著她的手走了一段，一路上唧唧喳喳格外活潑，完全忘記自己還沒遇到茶茶時的人設是高傲大小姐。
茶茶倒是不討厭這個在她面前很喜歡說話的人類，就是如果眼睛不要那麼亮閃閃的就更好了。
「當初在酒店吃飯，大佬去衛生間後突然不見了，真的嚇到我。」富家千金長嘆一聲。
到現在她都不能忘記當時焦急驚悚的感覺。
富家千金一度懷疑是凶殘的港口黑手黨找上門悄悄把茶茶解決了。
不過後來想想也覺得不太可能，要是港黑真的找上來滅口，作為同樣出現在火場的自己，恐怕也壓根逃不過。
「抱歉，當時有事要解決。」茶茶嗓音輕軟，「我的名字是茶茶。」
富家千金一直對茶茶用敬稱，還是這種過於崇敬的稱呼，茶茶覺得有點誇張。
「茶茶！」富家千金從善如流，大佬的名字也好可愛啊。
一路上大部分時候都是富家千金在說話，茶茶只時不時語氣平靜地回復幾個簡短的語句。
後面聊著聊著，富家千金不知不覺轉變了牽著茶茶的姿勢，開始抱著對方的胳膊，臉上流露震驚。
她怎麼也沒想到，這段時間她怎麼也找不到茶茶道謝，居然是因為茶茶進了港口黑手黨！還在首領和雙黑手下工作！
真不愧是大佬，打過架的敵人都能被折服！
天色暗得快，已然擦黑，閃爍不停的燈光招牌接連亮起，初次來到的茶茶跟著富家千金踏進橫濱最豪華的牛郎店。
富家千金來了不止一次，還算是輕車熟路，一路上跟不少人隨意打了招呼。
而乖乖跟在她身後的茶茶，也不可避免吸引了一些人的注意。
身著淡藍蕾絲裙，身材嬌小的少女乖乖站在富家千金身旁偏後點的位置，發尾微微打著卷的雪白長發垂落，蓬松地披在身後兩側，漂亮的淺金貓兒眼在水晶燈光下折射出細碎的光。
看起來這麼乖巧可愛宛如精致瓷偶的少女，也不怪有人把話題扯到她身上。
「這位是？」雖然富家千金沒有主動提，長得不錯的牛郎小哥哥一直目光往茶茶身上瞟。
雪發少女似乎察覺到他的目光，微微抬起垂著的眸光，清凌凌的視線落在他身上。
一直在這一行混了不短時間的牛郎小哥哥，只因為這一個眼神，心跳倏然莫名漏了一拍。
——太干淨了。
不是那種被保護得很好的干淨，而是高高在上無法觸及的、無法影響到的澄淨。
「去去，可別覬覦啊，茶茶只需要多看看特別好看的男人就行，你不行。」富家千金一拍茶幾，不滿地道，「把你們這最好看的幾個男人叫過來。」
富家千金在這高興起來的時候也一擲千金過，算是個大款，不客氣點倒是沒什麼。
被挑剔的牛郎也沒生氣，富家千金算是比較好服務的客人了，總不能把對方得罪了，他露出有些為難的神色。
「不巧，今天店裡最好看的幾個人都有點忙。」
「忙？」富家千金揚眉，有點疑惑。
「今天晚上來了幾個比較重要的客人。」牛郎小哥哥語焉不詳，諱莫如深。
富家千金好歹家裡有錢，接觸過一點這方面，火速秒懂。
大概又是哪個比較有勢力的黑手黨組織高層。
來牛郎店倒是也不稀奇，橫濱別管男性女性，只要有實力，異能力足夠厲害，取得地位不在話下。
「沒有最好看的，那就來幾個好看的吧。」富家千金有點遺憾地說，還扭頭來認真征求茶茶的意見。
「大……茶茶，你覺得怎麼樣？」
茶茶沒什麼意見，嚴肅著小臉研究著幾個來到她身邊的男性人類。
見識是漲在哪裡？
「抱歉，靠得太近了。」茶茶面無表情地把一個嗓音悅耳找話題的小哥哥推開。
非常直男。
富家千金皺了皺眉，看著三四個牛郎往茶茶身邊使勁兒湊的場面，總覺得還不夠配得上大佬。
長得是還不錯，但是大佬又好看又厲害啊！
「茶茶，玩玩就好。」富家千金還不忘囑咐。
玩玩？茶茶眨了眨眼睛，頓時生出點不解。
除了聊天，還能怎麼玩？
正當周圍的聲音越來越嘈雜，茶茶忽然歪了下頭，感受到什麼。
她站了起來，走向洗手間的方向。
在洗手間的分岔口，她頓了一下，剛朝標注著男的方向踏出一步。
卻無法踏出第二步了。
[你在做什麼。]
第73章 喵七十三聲
這句直接傳到腦海中的詢問很平靜, 茶茶卻愣了一下。
她轉頭，看到的是戴著棒棒糖發卡的粉發男生。
「齊木卡密？」茶茶眨了眨眼，「齊木卡密為什麼會在這裡？」
[這句話應該我問你才對吧。]齊木楠雄面無表情, 綠色眼鏡後的眼睛注視著她。
茶茶總覺得, 齊木楠雄的心情好像不太好。
[為什麼要去男廁所？]齊木楠雄嚴肅地問。
茶茶一臉理所當然：「唔……因為要去見齊木卡密呀, 去女廁所的話，齊木卡密突然出現在那裡，會不太好的。」
齊木楠雄聞言頓了一下：[你知道我在？]
「因為齊木卡密的氣息太近了。」
齊木楠雄扶額，一陣無奈浮現心頭, 所以去男洗手間見他？
[不怕嚇到別人？]
「我可以用零存在感。」
[不行。]齊木楠雄毫不猶豫否決。
幾天不見, 怎麼想法越來越奇奇怪怪的了, 男洗手間都想進, 而且, 還跑到牛郎店裡來！
太糟糕了這。
齊木楠雄也不太明白, 本來想買限量咖啡果凍的自己, 怎麼一到橫濱，先找的又是茶茶。
不過這也不是第一次了。
「齊木卡密？」茶茶覺著齊木楠雄的表情不太對勁。
[這種地方你不該來。]
「但是齊木卡密也在這裡。」茶茶說。
齊木楠雄：[……]
他並沒有逛牛郎店的愛好, 他是為誰來的啊！
「齊木卡密，聽說這裡能漲知識。」茶茶上前拉住齊木楠雄的手臂，滿臉認真，「齊木卡密也一起來吧。」
齊木楠雄面癱臉：[……陪你一起看男人？]
他還沒心大到這個地步啊！
茶茶歪了下頭, 正要再說些什麼, 忽然聽到富家千金喊她的聲音, 好像是在找她。
茶茶拉著齊木楠雄往回走：「一起吧？」
齊木楠雄眼神微微變化，垂眸看著想做什麼就做什麼的少女, 又稍微想嘆氣了。
他怎麼也是個男性啊, 出現在牛郎店裡的男人, 只可能是……
富家千金出來找茶茶，迎面看到回來的茶茶後松了一口氣，她差點以為茶茶又要像上一次一樣不告而別了。
但她很快注意到茶茶身後還有個大活人。
男的，不用想就是這個店裡的牛郎，這個店裡的客人可是只有女人。
只是沒想到這麼一會兒的工夫就有小妖精成功勾搭上大佬了。
富家千金看著齊木楠雄的臉，忽然覺得有點奇怪，這長相是不是太普通了點。
「茶茶，你這是在哪遇到的？」
「去洗手間的路上遇到的。」茶茶一板一眼回答。
於是富家千金放下心中的疑惑，肯定了這就是一個想要勾搭大佬的男人。
不過看起來真的是太普通了，說是普通高中生也信啊，能被大佬看上，難道有什麼過人之處？
聽到了富家千金心聲的齊木楠雄：「……」
不好意思，他真的就是個普普通通的高中生罷了。
「茶茶，還有好幾個長得不錯性格也好的牛郎已經到我們那邊了。」富家千金用挑剔的目光瞅了幾眼齊木楠雄後，又對茶茶補充道。
被人在內心挑剔，本來還算淡定的齊木楠雄：[……]
「這樣嗎？」茶茶想了想，「那我們去看看吧。」
富家千金暗自放了心，她帶大佬來牛郎店，可不是為了讓茶茶找真愛的，那也太委屈大佬了。
不帶著大佬閱盡千帆，來牛郎店有什麼意義！
茶茶看著富家千金突然振奮的表情，有些疑惑地眨巴貓兒眼。
她注意到齊木楠雄的古怪神色，問：「齊木卡密是想去買咖啡果凍嗎？」
會來橫濱，茶茶覺得，恐怕最大吸引力就是限量版咖啡果凍了。
齊木楠雄：[……不去。]
買完咖啡果凍再過來，他懷疑茶茶真能被帶歪。
「哦。」茶茶走了幾步，步子忽然微微停頓了一下。
迎面走過來好幾個樣貌相當不錯的男性。
「應該是要去見黑手黨組織高層的那批牛郎吧。」富家千金算是司空見慣。
茶茶忽然側了側身，站在富家千金身後。
富家千金扭頭看著嬌小的雪發少女，一陣懵然：「茶茶大佬？」
「有認識的人。」茶茶看幾眼站在那些牛郎中的兩個人，小聲道。
茶茶其實不認為在這裡碰到熟人有什麼奇怪，但重點是，中也先生和太宰先生可能是在執行任務。
還是不要打擾了。
齊木楠雄瞥一眼，自然知道是哪兩個人。他越發覺得茶茶是被周圍人帶壞，才會跑牛郎店裡來。
不然怎麼今天都跑牛郎店裡了？
「認識的人？」富家千金聞言多瞄了一眼那些越來越近的牛郎，「話說那個赭色頭發的和黑色卷發的長得不錯……」
她忽然倒吸一口涼氣。
那個滿臉不自在的赭發男人，不就是當初在港黑武器庫撞上的那個危險人物——中原中也麼！
一看到這張臉富家千金下意識就開始心髒顫抖，她猛地轉身背對著那群快要擦肩而過的人。
中原中也正皺著眉頭扯了扯身上沒扣好扣子的襯衫，滿是煩躁。
都是因為那條青花魚提出這麼個餿主意。
「中也，擺出這副表情是無法套出消息的哦。」旁邊的黑卷發少年勾著嘴角。
中原中也冷嗤一聲：「你這家伙，到底想做什麼？」
「沒想做什麼，就是這回要拜托中也君出賣色相了。」太宰治攤手，好似很無辜。
「人家可是做不來這種事哦。」
襯著太宰治的衣著打扮，十分像一個水汪汪的清純男學生，白蓮又綠茶。
中原中也拳頭硬了。
要不是現在是在任務中，他十分想把這欠揍的家伙拎起來揍一頓。
忽然，中原中也聽到太宰治停頓一下，語氣不太對勁。
「中也，你說小姐會出現在這裡嗎？」
「哈？茶茶怎麼可能跑這裡來？」中原中也毫不猶豫反駁。
太宰治神色微妙，鳶色的眸子暗沉：「我本來也覺得不可能呢。」
好歹搭檔了幾年，中原中也知道太宰治的這個語氣，絕對是看到了什麼。
他抬起頭，銳利的鈷藍眼眸掃視。
然後他捕捉到了一個姿勢奇怪的面對著牆壁的女孩，她的身前好像還站著一個人，一小綹柔軟微卷的雪白長發泄下。
在燈光下瑩著剔透的微光。
換做別人可能認不出來，但是中原中也一眼就能分辨，女孩身前擋著的分明是茶茶。
他瞪大眼睛，剛踏出幾步，就被太宰治阻攔了。
「你做什麼？」中原中也皺眉。
太宰治淡淡地道：「小姐好像不想讓我們過去找她。」
中原中也怔了一下。
他必須得承認，太宰治說的是對的，不然茶茶沒必要躲在別人身後。
「茶茶她……怎麼會到牛郎店裡來？」中原中也心裡更煩躁了。
「大概是被人帶壞了吧。」太宰治說，目光輕飄飄掃過茶茶身邊的富家千金和齊木楠雄。
中原中也難得覺得太宰治說的有道理。
等會任務盡快結束，一定要過來把茶茶帶出去。
眼瞧著擦肩而過，中原中也心裡正焦躁，就聽到一個女性聲音響起。
「怎麼到現在還沒過來？」
一個看起來很強勢的美艷女人走了過來，高跟鞋嗒嗒響，她身後還跟著幾個小嘍啰。
她的目光在牛郎中停留，在太宰治和中原中也的臉上停留得久了點。
「你們……」
她伸出手指，應該是要點其中顏值比較高的男人。
富家千金假裝不經意地瞄了一眼，這個女人應該就是某個黑手黨組織的高層吧。
不過，再厲害還能厲害得過港口黑手黨？富家千金想到中原中也就在那群牛郎中，冷汗都要冒出來了。
她搞不清到底是怎麼回事，但是有預感今晚這裡恐怕要出大事。
忽然，看起來很強勢的美艷女人無意中瞥過茶茶的方向，目光便凝住了。
從她的角度，能看到茶茶的模樣。
齊木楠雄：[呀咧呀咧。]
世界意識的吸引力，當真不可小覷。
果不其然，下一秒，只聽女人開口道：「那邊的是什麼人？」
富家千金察覺到那些牛郎投過來的視線，她有些艱難地轉頭：「那個……」
怎麼莫名其妙對她們這邊感興趣了？
富家千金家裡再有錢，也並不想招惹跟黑暗面相關的黑手黨組織。
「不是問你。」美艷女人盯著茶茶，邁起一雙裹著黑絲襪的大長腿走了過來，臉上重新浮現若有若無的笑容，「你能抬起頭讓我看看麼。」
茶茶：「……？」
她終於意識到對方應該是在跟自己說話，她側過頭，露出精致的小臉，和平靜不起波瀾的金眸。
「有什麼事嗎？」雪色長發的少女嗓音輕軟，仿佛沒感受到緊繃的氣氛。
美艷女人注視著她，笑容愈發擴大，意味深長：「沒什麼事，只是……你很特別。」
一句沒頭沒尾的話，茶茶卻驀地聽懂了。
這個人類相當敏銳，觀察力出乎意料的強啊。
作為世界意識，無論茶茶再怎麼掩飾，她也是不同的。放在普通人眼裡，她可能就是比較顯眼，但是在觀察力越強的人眼裡，這份不同就越發特殊。
可能在這個人眼裡，作為世界意識的茶茶恐怕已經顯眼得完全無法忽然了。
「這位小姐，我很喜歡你呢。」紅色頭發的美艷女人在她面前停下，衝茶茶眨了眨眼，毫不掩飾對她的好感。
女人的嗓音很悅耳優雅，略微帶點低沉沙啞的磁性。
「要一起來喝一杯酒嗎？」
酒？
「好喝嗎？」茶茶問。
就在這一刻，哪怕是美艷女人，都能感覺到好幾道原本還不太明顯的視線，齊刷刷陡然銳利起來。
第74章 喵七十四聲
自從於橫濱從沉睡中醒來後, 茶茶一直樂於品嘗各種美味的食物。
只是一直都沒想到「酒」這種東西，周圍也從未有人跟她說喝酒。
直到現在美艷女人如此說了，茶茶才忽然發現, 原來還有這個沒嘗過。
想喝, 就是不知道好不好喝。
而女人聞言僅僅只是怔了一下，便衝著茶茶彎起紅艷唇角, 輕輕撩了一下淺棕偏紅的波浪頭發。
「你想喝的話，我應該能推薦給你不錯的酒哦。」
說這話的時候，美艷女人仿佛感受不到周圍更加強烈銳利的幾道視線。
茶茶聽了，則若有所思, 對方的意思就是覺得她可以嘗一嘗吧。
「我想……」然而茶茶剛一張口, 身旁的富家千金忽然拉了她一下。
她的聲音很輕，細聽還有些許打顫：「大佬，還是不要喝了吧……你快看那邊。」
茶茶順著富家千金示意的方向看去, 便對上一雙滿滿都是反對的鈷藍眼眸。
見茶茶看過來, 中原中也頓了一下, 不僅沒有躲閃, 眉頭還皺得更深, 臉上的反對表情露出得更強烈了。
茶茶：「……」
中也先生，你還要做任務啊, 不要暴露得太明顯。
她稍微偏開目光, 相當堅持地對美艷女人說完之前的話：「我想喝酒。」
各種示意阻止茶茶的中原中也：「……」
沒能跟茶茶對上目光的太宰治小聲切了一聲，不停說風涼話：「果然，小矮子一點用都沒有呢。」
中原中也：想暴揍青花魚。
一旁的齊木楠雄垂眸注視雪發少女, 則無聲嘆了一口氣。
他就知道。
不被束縛的世界意識, 某些時候負責任又仁慈得讓人感嘆。但又總會在某些事情上相當任性啊。
想到當初茶茶因為在睡夢中太過激動, 把港黑大樓整棟拔蘿蔔一樣拔起來, 齊木楠雄不禁扶額無奈。
不知道喝醉了的世界意識會不會把整個世界當成拔蘿蔔運動。
茶茶忽然輕輕拽了一下齊木楠雄的衣角。
[怎麼了？]齊木楠雄低頭看向她。
雪色長發的少女模樣認真，漂亮的貓兒眼中金色流轉：「齊木卡密，我喝了酒之後，就拜托你啦。」
富家千金有些驚愕地看了幾眼齊木楠雄，沒想到這個看起來長相平平無奇的男人，居然能讓大佬如此喜愛。
富家千金有點不好的預感……不會又跟之前黑川的事沒差別吧？大佬這次被碰瓷成功了？
無視了富家千金在內心滔滔不絕的腦補，粉色短發的少年一陣無可奈何，面無表情地盯了茶茶一會。
茶茶無辜回視，小臉上滿是對酒這種飲品的躍躍欲試。
粉發少年最終妥協般回應：[我知道了。]
他自然知道茶茶的話不止表面上的意思，茶茶其實也考慮到了自己萬一喝醉了的後果。
不過沒關系，他在這裡。
美艷女人的目光在茶茶和齊木楠雄之間轉了兩圈，眼波流轉。
她忽然輕笑一聲，低啞柔和的嗓音帶著獨特的磁性。
「放心吧，可愛的小姐。」她說，「我不會給你推薦能喝醉的酒的。」
「畢竟……」她勾唇一笑，掃了周圍一眼，意有所指，「我也會很擔心呢。」
茶茶眨巴眨巴眼睛。
擔心？擔心什麼？
中原中也和太宰治作為服務人員即牛郎的一員，沒理由直接留下來，只有茶茶、富家千金和齊木楠雄留下。
最終，跟著美艷女人到了吧台，茶茶成功喝到了酒，不過是一杯看起來很漂亮的淡粉色果酒。
茶茶捧著冰冰涼涼的杯子抿了一口，圓滾滾的金眸驀地亮了起來。
「甜的。」
很清甜，幾乎像是果汁，只帶著一點點屬於酒精在舌尖綻開的刺激。
「好喝嗎？」美艷女人雙腿交疊，托著腮眨了眨眼睛，專注地凝視茶茶。
富家千金總覺得自己好像不小心站在大佬堆裡，她認為這個時候自己最好還是保持安靜如雞，遂正在默默喝清酒，不小心瞥到美艷女人。
頓時感覺哪怕是身為女人的自己，都不小心被電了一下，忍不住面紅耳赤。
這哪架得住啊。
她嚴重懷疑這個女人在對茶茶釋放魅力，進行誘惑。
茶茶則半點不慌，恍若未覺，哪怕作為直面這股誘惑的當事人，她也仍然相當淡定地繼續抿著冰涼清甜的果酒。
「好喝。」茶茶捧著果酒杯子不撒手，認真而禮貌地回應，「謝謝你的推薦。」
「不用謝。」對方低笑，貼近她的耳廓，「我叫朝日奈光，可愛的小姐，你叫什麼名字？」
他的眼中閃爍著對茶茶的興趣，像是發現了一個獨一無二的存在。
在朝日奈光的取材觀察中，從未出現過像茶茶這樣的存在。
她是安靜低調的，但是當你注意到她時，就無法再從她身上移開目光。
因為在她身上，有最冷靜淡漠卻最絢麗璀璨的色彩。
就像是一幅黑白色的圖畫，上面的那抹彩色便勾魂攝魄。
作為一個作家，為了給作品取材，朝日奈光去過許多地方，嘗試過許多職業，其中不乏充斥著濃稠黑暗的東西，而這一回，他來到了橫濱，並在一系列操作下，竟然成為了一個小型黑手黨組織的中高層。
身為無異能力的普通人而言，已經很不錯了。
只是取材而已，朝日奈光本來覺得有點厭煩了，但是沒想到今天遇到了個驚喜。
茶茶隱約知道朝日奈光的觀察力在人類中算是很強，但也並不清楚他的心理歷程。
不過茶茶在這個人類男性身上確實沒有感受到惡意，有的是濃烈的探究欲。
沒錯，是男性。
「我是茶茶。」茶茶這樣解釋，又看了一眼她的身後。
正准備再說些什麼的朝日奈光揚了揚眉似有所覺，看向身後。
幾個黑手黨打扮的人跑到朝日奈光旁邊，低聲說了幾句。
朝日奈光笑了一聲，站起來朝茶茶無奈地聳肩：「可愛的小姐，看來我只能先離開了。」
朝日奈光還記得自己現在的身份，為了到時候能在黑暗世界全身而退，現在還不能真正隨心所欲。
對方的臉上是不作偽的遺憾之色。
茶茶正在專心喝果酒，聽到朝日奈光的話，抬頭看了他一眼。
「你最好早點辭職啦。」她的聲音軟軟綿綿的，仿佛因為喝了果酒，也帶著一絲絲甜意。
朝日奈光差點以為她喝醉了，但是望過去，雪白長發的嬌小少女仍然端坐在那裡，金眸清澈冷靜。
像是一捧不化的剔透雪色。
朝日奈光幾不可見怔忪一下，眼中多了一分若有所思。
等人都離開後，富家千金總算松了口氣，自在了許多。
明明放在平時，她也是一個盛氣凌人的千金大小姐，但是今天在這個牛郎店，她真的是一路都在慫個不停。
一會兒是港口黑手黨雙黑之一，一會兒是某組織中高層，為什麼今天全聚集在一個小小的風俗店裡了啊！
「茶茶大佬，為什麼提醒她辭職啊？」等富家緩過勁兒來，不禁好奇地問。
提醒一個黑色組織的高層辭職，雖然這個組織肯定比不過港口黑手黨，但是能占據一席之地，也很厲害了啊。
茶茶：「因為那個組織要被滅了。」
富家千金睜大眼，想到了莫名其妙出現在這裡差點嚇死她的港黑干部中原中也，突然覺得自己是不是不小心知道了什麼大秘密。
說出這種嚇人的話，茶茶依舊絲毫沒有意識到，她正低著腦袋看自己的玻璃杯子。
杯子已經空了，裡面的淡粉果酒一滴不剩。
茶茶歪了歪頭，臉頰染上一抹粉色。
第75章 喵七十五聲
富家千金沒有注意到茶茶的不對勁：「真, 真的嗎？」
雪發少女喝著甜滋滋的果酒，語氣太過平靜輕軟，富家千金差點以為她說的不是一個黑色組織要被滅了, 而是明天天氣不太好。
茶茶倒是不認為自己說了什麼奇怪的話，小黑手黨組織被滅基本上是板上釘釘了。
畢竟被港口黑手黨盯上了。就連太宰先生和中也先生都出動了呢。
現在還沒動手應該是要獲取一些更重要的情報。
上次跟太宰先生和中也先生一起, 進了森先生的辦公室, 當時森先生吩咐任務的時候，可沒有避開茶茶。
茶茶的表情太淡定, 讓窺見某些本不應該知道秘密消息的富家千金也逐漸鎮定下來。
再怎麼樣也跟自己沒關系, 而且茶茶大佬不是在這裡嘛。
茶茶不知道富家千金的心理活動，她盯著手中的空杯子瞧了一會, 把玻璃杯放在吧台上慢慢推開, 轉而目不轉睛看著其他人手裡的酒液。
「也要一杯那樣的。」茶茶對調酒師說。
調酒師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 是一款淡綠色的, 看起來很清涼的果酒。
「這個後勁有點大。」調酒師看著雪色卷發的嬌小少女，忍不住勸了一句。
茶茶很堅持：「要那個。」
富家千金已經被一個合心意的牛郎小哥哥勾搭走了，現在茶茶身邊只剩下看起來一直沉默不語的粉色短發少年。
他握住茶茶纖細的手腕，無聲嘆了一口氣：[換果汁吧。]
「不。」茶茶微微歪頭, 眨了眨貓兒眼, 平日裡一向清澈澄明的眼眸裡蒙上一層朦朧水汽。
「要酒。」
果汁平時喝的不少，但是酒, 哪怕是果酒, 也跟果汁味道不一樣。
茶茶沒有嘗夠。
齊木楠雄清楚茶茶並沒有喝醉，之前她喝的只是一杯幾乎沒有度數的果酒而已。
[你不怕真的醉？]齊木楠雄開始考慮給茶茶看一看人類撒酒瘋的樣子, 好打消她的念頭。
「有齊木卡密在呀。」茶茶小小地打了個哈欠, 半眯起眼眸。
「拯救了好多次世界的齊木卡密, 這回一定也不在話下。」
[……]
[呀咧呀咧, 這句話，真是夠任性的啊。]
「齊木卡密，想喝。」茶茶覺得頭有點點暈，索性趴在吧台上，看似脆弱的白皙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推著空玻璃杯玩。
這就是酒精的作用嗎？人類的生理反應好像也很新奇。
齊木楠雄面無表情：[……別撒嬌。]
好好一個世界意識，為了喝杯酒就撒嬌像什麼話。
「沒有撒嬌。」茶茶分外一本正經地否認，忽然微微坐直了身體，開始看一個方向。
那邊的小哥哥觸到雪發少女的視線愣了一下，下意識朝茶茶走來。
他長得不錯，聲音也很溫柔：「這位小姐，是有什麼話想跟我說嗎？」
這家橫濱最大的牛郎店裡客人一向不少，長得好看的客人雖然不多，但也有。然而他也沒見過像茶茶這種類型的客人。
很干淨，完全不像是會踏足這裡的人。
正當牛郎小哥哥開始思考對方是不是只是一時體驗個新鮮偷偷跑來風俗店裡的女孩子，茶茶抬頭盯住他手中的酒杯。
她看的很清楚，這杯酒是這人剛剛拿在手上的，還沒來得及喝一口。
齊木楠雄：[喂喂……]
「我想要這個。」茶茶抬頭對溫柔小哥哥說。
小哥哥愣了愣，看了齊木楠雄一眼，失笑：「這酒後勁有點大。」
他在店裡沒見過齊木楠雄，還以為對方是陪著茶茶一起來胡鬧的朋友。
「我要這個。」茶茶堅持。
溫柔小哥哥對上那雙漂亮的金眸，驟然生出一股奇怪的臣服感。他恍惚了一下，在還沒來得及反應的情況下，身體本能已經下意識把酒遞了出去。
茶茶捧著盛滿果酒的玻璃杯心滿意足。
齊木楠雄扶額，他都不記得這是自己今天晚上第幾次嘆氣了。
[喝酒就喝酒吧，但是只能喝果酒。]
「好。」茶茶答應得很快。
[還有……]齊木楠雄看了一眼正盯著茶茶有點懷疑人生的溫柔小哥哥，又看了一眼周圍對茶茶蠢蠢欲動想勾搭的牛郎，無奈地道，[只准喝酒。]
喝醉了搞出什麼事來都還是小問題，他能解決。
要是學會玩男人，那就糟糕了。
「好？」茶茶歪了下腦袋，雖然不懂齊木楠雄一瞬間流露出的憂慮是什麼，但還是乖乖回答。
眼見著之前遞酒的牛郎湊上來還想對茶茶說什麼，齊木楠雄心裡有種奇怪的不舒服，在茶茶專注喝果酒的時候，他稍稍用了心靈暗示。
很快這邊就沒什麼人了。
其實牛郎店裡大部分都只是陪客人聊天逗悶子，想要更深一步的發展，那就是私下裡的事。
但是齊木楠雄還是覺得容易把茶茶帶壞。
「齊木卡密，這個味道也很好。」茶茶再次把一杯果酒喝完，小臉上的紅暈更多了。
她眨巴著貓兒眼，輕輕打了個哈欠，蜜糖般的金眸中泛起氤氳水色。
「好神奇，想睡覺。」
齊木楠雄注視著少女：[想睡就睡吧。]
「好。」茶茶相當乖巧地應著，但是做法卻與回答完全不同。
她站了起來，雪白卷起的發尾微微搖晃：「但是，我……要去問一個問題。」
[什麼問題？]
「夾，夾心……」
[夾心餅干？]齊木楠雄問，覺得好像有哪裡不太對勁。
茶茶發呆幾秒鐘，搖頭：「……不是。」
看來齊木卡密也不知道。
她轉頭走向那群長相不錯的牛郎小哥哥，准備去問問他們。
齊木楠雄驚了一下，拉住她，難得微微皺起眉：[你去做什麼？]
「問，問題。」茶茶相當堅持地道。
齊木楠雄：[……你是不是喝醉了？]
「沒有。」茶茶很堅定地否認，就是有點點興奮而已。
真的只有一點點。
想起別人說的那個果酒後勁大，齊木楠雄拉著茶茶的手腕更沒有松開了。
[不是困了麼？先睡一覺吧。]
「先問……問題。」茶茶繼續試圖朝那些小哥哥那邊走，但是因為齊木楠雄的禁錮，她只能原地踏步。
走不動的茶茶迷茫地撓了下微燙的臉頰，又打了個哈欠，索性歪在粉色短發少年的身上。
「齊木卡密，也不知道答案……呀。」
齊木楠雄愈發嚴肅：[所以到底是什麼問題？]
「夾……夾心……」
「喂，你這家伙，在對她做什麼？！」
好不容易從任務中脫身的中原中也一看到這一幕，瞬間爆炸。
第76章 喵七十六聲
承受著屬於少女的重量, 齊木楠雄面不改色，垂眸看著茶茶微微染著紅暈的小臉。
聽到中原中也的怒吼聲，他抬頭看向了過去。
然而還沒等齊木楠雄出聲，少女已經睜著眼睛, 從他身前探出腦袋向後看去。
雪白蓬松的發頂先露出來, 再便是一雙氤氳水霧的淡金貓兒眼。
「中也……先生？」她似是有些迷茫地軟軟叫了一聲。
在中原中也眼裡, 雪發少女此時怯怯的像一只受到驚嚇的貓。
他不由得強行按捺下怒氣，放緩神情大步走到齊木楠雄面前。
「松開她。」
齊木楠雄抬頭瞥他一眼, 哪怕面對中原中也那份即便壓抑也仍舊逼人的氣勢，依然十分淡定地道：「不能松開。」
不能松開？這是什麼話？！
中原中也盯著齊木楠雄抱著茶茶的手，按捺的怒火又有要上升的趨勢。
他的身上開始浮現若隱若現的紅光。
然而身後忽然出現一只白皙的男性手掌, 在他肩上恰到好處地輕輕一拍。
中原中也身上的黑紅光芒瞬間消失。
一個黑色卷曲短發的鳶眸少年從他身後走出來, 俊秀無害的臉龐上掛著標准的微笑。
「嘖，太宰, 你阻攔我做什麼？」中原中也滿臉不爽, 「你沒看到這家伙把……」
「中也要是按照自己的想法做的話, 會破壞掉整個店的吧。」太宰治不緊不慢道，「沒腦子的蛞蝓，是想讓那些人察覺到不對勁嗎？」
中原中也想起還有另一個黑手黨組織的人在這裡, 而自己還在扮演男公關，他冷嗤一聲。
「難道不都是因為你出的餿主意？」
「要是中也不在意的話，現在也可以鬧大。」太宰治無所謂地攤手，眼中閃爍著看熱鬧的光。
唯有看向齊木楠雄方向時，眸底微微晦暗。
「只不過, 想必明天港黑所有人都會知道中也大晚上不回家, 跑來做男公關了吧。」
中原中也：「……」
在中原中也看來, 扮演男公關什麼的, 這種奇恥大辱絕對不能讓港口黑手黨其他手下知道！
他勉強收斂了一些，不再動用異能力，銳利的鈷藍眼眸緊緊盯著齊木楠雄，猙獰地笑了一下：「我再說一遍，松開她。」
齊木楠雄沉默幾秒，綠色眼鏡後的雙眼平靜地同他對視，沒有絲毫退讓：「我說過，不能松開。」
他一旦松開，不知道究竟是不是喝醉了的世界意識還不知道能跑去干出什麼事情來。
而且再想抓住恐怕沒那麼容易。
中原中也壓根不相信這人的話，他眼神冷下來，正要抬手——
「中也先生……要喝酒嗎？」這個時候，茶茶仰起小臉，捧著一只空空的玻璃杯。
「酒？」聽到茶茶出聲，中原中也愣了一下，動作也隨之停頓。
茶茶則端詳兩秒中原中也的手，稍稍掙脫一點齊木楠雄，往前一步，把玻璃杯端端正正放在他的掌心。
「這是給我的？」中原中也下意識收緊手。
他聞了下，杯子裡應該是盛過酒，有股淡淡的夾雜著果香的酒味。
被誰喝掉的，不言而喻。
「嗯。」茶茶打了個小小的哈欠，似乎是想繼續掙開齊木楠雄的禁錮，但是又一時半會掙不開，索性乖乖鑽回對方懷中。
「給我空杯子做什麼？」中原中也哭笑不得扶額，之前的怒意倒是因為少女的舉動不知不覺散去許多。
一旁的太宰治微微眯了下眼睛，鳶色的眸中意味不明。
整個過程中，他並沒有像中原中也那樣流露衝動不滿，而此時他稍微半蹲下來，凝視著茶茶安靜的臉。
太宰治捻起一綹雪白柔軟的發絲，發尾輕輕掃過茶茶闔上的眼皮。
「……太宰先生？」少女受到騷擾，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地輕喃。
「是我哦，小姐。」如此近的距離下，就連茶茶身上淡淡的清甜酒香，也能被太宰治嗅到。
「小矮子算是打消了跟那個人戰鬥的意思呢，小姐的打斷真是恰到好處。」
黑發少年勾著嘴角輕聲說，鳶色的眼眸裡仿佛湧動著某種未知的濃稠黑暗。
「所以，我忍不住在想……小姐是真的醉了嗎？」
身材嬌小的少女慢吞吞地動了一下，終於抬起眼皮看他。
原本燦爛的眼眸在昏暗閃爍的燈光下，瑩染著暗金沉郁的色澤。
太宰治望著，忽然低低地笑出聲。
「小姐，真是難得呢，我從你眼中看到了毀滅的欲望。」
「太宰先生看錯了。」茶茶軟綿綿地打了個哈欠，沉沉的暗金籠上霧氣。
「只是太宰先生……你有點吵。」
茶茶討厭吵。
太宰治慢慢站起來，輕笑一聲，能窺見這點東西，對於他來說，今天晚上的收獲已經相當大了。
茶茶瞅了他一眼，似在疑惑他的愉悅從哪裡來。她重新闔上眼皮，似乎很困倦了。
太宰治十分體貼地沒再說話。
其實太宰治一直清楚，茶茶沒有表面上那麼簡單，但是茶茶始終表現的，是純粹的干淨與透明。
然而這個世界上，從來不存在絕對的黑與白，單獨的黑或者白意味著走向滅亡。
而現在，他終於窺見了一點屬於茶茶的暗面，但出乎他意料的是，就連這雙金眸中的毀滅欲，也是純粹而平靜的。
……不，小姐本來就該是這樣的。
太宰治無聲揚唇。
大約他想像中的最好的，也就是如此了。
齊木楠雄沉默不語看了太宰治一眼，他很確定，這個人很危險。
不過被世界意識吸引，倒也不知道究竟是誰比較危險了。
[她困的時候和被吵到的時候會心情不太好。]齊木楠雄面無表情地道，仿佛對太宰治之前同茶茶的低語沒有任何察覺。
[酒精大概稍稍放大了她的隨心所欲。]
「隨心所欲」太宰治敏銳捕捉到這個詞的深層含義。
也就是說，平時不夠隨心所欲？
這個隨心所欲的程度，又究竟指到哪裡？
而且，稍稍……麼。
「你們都在說些什麼奇奇怪怪的話？」中原中也皺眉，把空玻璃杯放在吧台上，本來想把茶茶從齊木楠雄懷裡拉過來的。
看到茶茶窩在齊木楠雄懷中似乎睡著了的困頓模樣，他遲疑了一下，妥協地到底沒有這樣做。
「包間裡有沙發，把她放在那裡吧。」中原中也對齊木楠雄說，鈷藍的眸子裡是對齊木楠雄的警惕和審視。
在中原中也看來，齊木楠雄這個男公關對茶茶一直抱著不放，雖然好像是有理由的，但還是有心懷不軌的嫌疑。
齊木楠雄卻顧不上回答中原中也。
注意到茶茶的手指在無意中晃動劃拉，空氣中出現淡金的漣漪，齊木楠雄迅速一把握住茶茶的手指。
金色的淺淡漣漪消散，沒有造成周圍的任何影響。
齊木楠雄無聲松了一口氣。
「齊木卡密？」茶茶似有所覺，從睡夢中朦朧地眨了下眼睛。
[沒事，解決了，睡吧。]
茶茶軟乎乎地應了一聲，重新閉上眼睛。
周圍雖然有人在看這邊，但是他們的眼力都只能算普通，並沒有注意到不對勁。
但是中原中也和太宰治不能算普通人。
中原中也深深擰眉，他捕捉到了剛才那絲淡金色：「那是什麼？」
就算沒有太宰治的多智近妖，中原中也也能輕松推斷出來，那抹金色光芒跟茶茶有關。
齊木楠雄還沒回答，太宰治便臉上掛著微笑開了口。
「想必那是小姐泄露出的一點力量吧。」太宰治轉頭，嘴角勾著笑，用一種審視的目光注視著齊木楠雄。
「想必，這位……跟小姐其實是認識的？」
認識？中原中也看向齊木楠雄。
這個毫無存在感的男公關……不過被太宰治這麼一說，確實有很奇怪的地方。
面對著港口黑手黨的雙黑，齊木楠雄面不改色：[我是來買咖啡果凍，順便來找她的。]
買咖啡果凍能買到男公關店裡面來？這句話無論怎麼理解，意思都是——「我就是來找她的。」
中原中也心中奇異地警惕更甚，正要說什麼，旁邊忽然傳來一個驚愕的聲音。
「你們……在做什麼？」
三個男人扭頭看去。
富家千金氣喘吁吁，正一臉震驚地盯著他們，又看看在齊木楠雄懷裡睡著的茶茶，剛露出「原來如此」的表情，目光一觸及中原中也，表情瞬間就僵硬了。
太宰治挑眉：「看來這位小姐認識中也啊，莫非是中也的風流債？」
中原中也本來沒在意，聞言暴躁地捏緊拳頭：「青花魚閉上你的嘴，我怎麼可能有風……那種東西？！」
富家千金也干笑：「對，對，怎麼可能呢，不過我跟中原干部確實見過一回……」
別開玩笑了，這位港黑干部長得好看是好看，但是哪裡是她能碰的，光是站在這人面前，她都腿抖好嘛！
中原中也看了富家千金一會，總算把對這人的印像從腦海某個死角旮旯拎了出來。
「你是武器庫火場跟茶茶一起的那個人？」
「對對，我是跟茶茶大佬一起的。」見中原中也還記得自己，富家千金松了口氣，差點感動哭了。
不然被誤殺了就不好了。
「是有人過來了？」太宰治看著富家千金驚慌失措的樣子，忽然問。
富家千金：「沒錯，是一些黑手黨打扮的人，看起來很凶……」
因為剛才被嚇到，她都沒來得及說出來。
不過有港口黑手黨的干部在這裡，應該沒事吧。
「唔……」趴在齊木楠雄懷中的雪發少女忽然慢吞吞睜開眼睛，掙扎起來。
第77章 喵七十七聲
發覺少女的細微動靜, 正在說話的眾人不由得將視線聚集她身上。
茶茶微微掙開齊木楠雄，揉了揉眼睛，雪色的發梢微微晃動。
「好吵。」她小聲說, 聲音軟軟的, 給人一種有點委屈巴巴的錯覺。
如果不注意的話, 甚至都聽不清少女在說什麼。
富家千金下意識放輕了聲音：「茶茶大佬, 是我吵醒你了嗎？」
「不是。」茶茶毫不猶豫搖了搖頭, 「是別的聲音。」
她話音剛落, 一群黑手黨打扮凶神惡煞的人已經衝了進來，□□味十足。
中原中也肯定這不是港口黑手黨的人, 他挑眉，面露猶疑：「難道是……」
「是我們組織的人哦。」女人偏中性的磁性嗓音從旁邊傳來, 紅唇微微勾起。
「你們的人？」中原中也危險地眯起眼眸, 身體微微繃直，時刻要出手把這人的性命拿下。
很顯然, 他跟太宰的身份暴露了。
「中也，不用出手。」太宰治看了美艷女人一會，忽然意味深長地笑了一下。
「這是他們組織的內鬥。」
中原中也並不蠢, 聞言也瞬間明白過來。並不是他們港口黑手黨的身份暴露。
「但是他們恐怕懷疑我同港口黑手黨有聯絡。」眼瞧著那些人快要過來這邊，美艷女人攤手，並不著急。
「你們港口黑手黨想知道的消息, 恰好我知道不少。」
太宰治注視他一會，意味深長地笑了一聲。
「看來也不是所有人都對你們首領的奇怪之處毫無所覺。」
「畢竟我的觀察力還算不錯。」美艷女人攤了下手。
中原中也嘖了一聲：「所以, 要把那些人打趴下？」
他看了一眼茶茶，茶茶正默默盯著那些黑手黨打扮的人。
很顯然, 她之前說的吵, 指的是誰, 不言而喻。
太宰治也看了一眼茶茶：「嘛，算是吧，不過小矮子太暴力了，港黑財務又要赤字了吧。」
他嘴上這樣說著，臉上毫不在意的表情卻說明他壓根不像口中那樣為森鷗外擔憂港黑的支出。
中原中也冷呵一聲，正要反駁什麼，那些來者不善的人已經過來了。
中原中也暫時擱下太宰治你話，剛踏出一步，衣角就被一股力道拽了一下。
他側頭望過去，愣了一下：「茶茶？」
茶茶從齊木楠雄懷中掙開，一邊揉著眼睛，一邊站直了身體。
「齊木卡密放心，我沒醉，」茶茶輕聲說，認真保證，「我不會做什麼的。」
齊木楠雄垂眸，對上茶茶看起來似乎很清醒的澄澈貓瞳。
大概是感受到茶茶的鍥而不舍，粉色短發的卡密薩馬沉默著思考一會，這回松開了她。
顯然，粉發卡密薩馬選擇了相信她。
獲得齊木楠雄的信任，站直了的茶茶把中原中也往回拉了一點，對中原中也說：「中也先生，你，你擋著我啦。」
中原中也露出一點無奈之色，順著她的力道往回走一點：「你想做什麼？」
不是嫌吵嗎？
「就是……做一點點小事情。」茶茶朝那些人走了幾步。
太宰治摸了摸下巴，倒是饒有興趣地看著：「小姐想做什麼呢？」
店裡面其他的客人和男公關在黑手黨的威脅下被嚇得不敢出聲，縮成一團，很快那些黑手黨注意到這邊的動靜，為首的人大步走了過來。
「你們好吵，可以安靜一些嗎？」茶茶十分乖巧地問。
「哈？安靜？」那人嗤笑一聲，滿臉輕蔑，目光在茶茶的臉上停留一會，很快注意到站在昏暗陰影裡的美艷女人。
「你果然背叛了，這些就是你的同伙吧，難怪這些人的反應跟普通人不一樣。」男人迅速將背叛的罪名扣在美艷女人身上，朝身後揮手，黑手黨們便將茶茶等人團團圍住。
「你們這些家伙……」中原中也擰著眉頭，正要出手，茶茶卻又上前一步。
「能安靜一些嗎？」
給店裡所有人帶來的驚恐祈求，在內心一刻不停。
真是太吵了。
這些黑手黨根本不可能聽茶茶的，為首的人正要眯了眯眼，剛伸手要去摸茶茶的臉，幾道鋒利的視線落在他身上。
男人僵硬一瞬，莫名膽寒，下一步怎麼也做不出來了。
他的目光慢慢轉移到旁邊，這回仔細打量之下，終於發覺了不對勁。
「港口黑手黨的……」
然而他話還沒有說完，茶茶已經輕輕又嘟噥了一句好吵。
太宰治把手按在了茶茶肩上：「小姐？」
茶茶仰頭望了他一眼。
「太宰先生，太吵了。」她抱怨了一句，漂亮的金眸裡浮現一絲困頓。
齊木楠雄面色微微一變：[糟糕。]
下一秒，無聲的爆炸蕩開。
……
茶茶很困，但現在又好像恢復了一些清醒。
她覺得臉頰有點點癢。
茶茶唔了一聲，翻了個身，想要躲避這股癢意。
想睡覺，不要弄……
「茶醬再不睜開眼睛，我不保證自己會不會吻下去哦。」
甜膩的聲音從耳邊響起，鼻尖縈繞著一股棉花糖的味道。
這十分有標志性的氣息讓茶茶想起了某個人。
果不其然，她的眼簾中，映出一個白發紫眸的青年，對方眼下的紫色倒皇冠印記妖異魅惑。
「白蘭……？」
「茶醬居然直接叫了我的名字，真是不錯的體驗啊。」白蘭低低笑了一聲，溫熱的呼吸落在茶茶的脖頸間。
更癢了。
茶茶起身，面癱著一張小臉，毫不遲疑地把他推開：「你又加強了兩個世界的聯系？」
茶茶本來是不應該再進他的游戲的，天知道白蘭又做了什麼。
「茶醬難道不願意見到我？」被推開了，白蘭也不生氣，嘴角勾著一抹若有若無的笑，「真遺憾，我可是很想見到茶醬的。」
白蘭望進茶茶平靜的、氤氳著淡淡水霧的金眸，視線又滑落在她微微染著緋色的臉頰上。
他挑了下眉：「不過今天的茶醬……好像有哪裡不太一樣呢。」
白蘭像是起了極大的興趣，眼見著他又要湊過來，茶茶迅速伸手把他再次推開。
「茶醬喝酒了？」白蘭問。
他嗅到了茶茶身上清涼的果香夾雜著淺淡的酒味。
同茶茶本身純粹清冷的氣息混合在一起，反而讓白蘭也有些微微的醺意。
當然，究竟只是因為這份摻雜酒味的氣息，還是因為別的，就只有白蘭自己心裡清楚了。
「真想知道茶醬喝的是什麼酒呢……」茶茶再怎麼抗拒，白蘭也還是靠了過來，他呢喃低語，看似溫柔，嗓音卻有些許喑啞。
不過比起以前的他，這個時候白蘭好像又顯得沒那麼具有攻擊性了。
——又或者只是把攻擊性換了一種方式體現。
「茶醬願意讓我知道嗎？」他的聲音幾乎是貼著耳廓傳了過來。
說出來的話仿佛很有禮貌地請求的樣子。
只是紫羅蘭色的眸子裡，那份強勢的占有欲是無論如何也掩蓋不住的。
「是很好喝的酒，甜甜的。」茶茶抬手，輕輕打了個哈欠，把頭偏了下，「不要貼過來，很癢。」
少女眼中的拒絕很明顯。
白蘭遺憾地嘆了口氣，撤開一點距離，他這次還沒打算直接把茶茶惹惱。
茶茶的性格，前面幾次的交鋒，他也算是了解了不少。
「茶醬，我是長相不夠好嗎？」他往旁邊一翻，倚靠在床上，臉上掛著些故作的哀怨。
茶茶慢吞吞瞅他一眼。
這個時候的白蘭，倒是很像一個沒得到丈夫滿足的妻子，一臉欲求不滿。
茶茶倒是沒有這種聯想，她盯著白蘭的臉看了一會，很誠實地說：「不是不好看。」
白蘭的外表，不能說不好看，反而應該說太出色了。
但是重點是，這個性格……
茶茶想到了牛郎店，裡面有各種各樣的男公關陪，雖然長相肯定不能跟白蘭這種程度的比，但是性格好啊。
簡直好太多了。
在裡面喝酒，還是相當舒坦的。
於是茶茶很坦誠地繼續道：「但是還是風俗店裡比較好。」
「風俗店……？」剛得到茶茶對他外貌的肯定，白蘭的嘴角還沒來得及揚起來，就聽到了茶茶後面的話。
嘴角僵直，紫色的眼眸裡一下子陰沉了下來。
「看來茶醬是去過？」
「嗯，今天剛去的。」茶茶認真地思索一番，「男公關很多很好，酒很好喝。」
給她果酒喝，可不是很好嘛。
然而隨著茶茶的話，白蘭的臉色越來越黑。
「茶醬，你可真是……」白蘭還在笑著，說出來的話卻似乎在咬牙切齒，眼神可怖。
「居然在你自己的世界玩得那麼開心麼？」
「只可惜，茶醬很快就不能這麼輕松了呢。」
「白蘭先生是在生氣？」她注視著白蘭醋意橫生的臉，有些不解地歪了下腦袋。
有什麼好生氣的呢？
這個似夢非夢的夢境裡算是比較安靜，她心情也還算不錯。
現在還沒有把白蘭扔下床，已經是她心情不錯的體現了。
所以白蘭先生有什麼好生氣的呢？
雪發金眸的少女滿臉疑惑，白蘭深深吐出一口氣，簡直要敗在這家伙手上。
不過，他是不可能輸的。
哪怕前幾次沒贏，這次也……
白蘭的手指摩挲過茶茶的眼皮，茶茶不適地眨了下眼睛，睫羽輕輕掃過他的指腹。
她沒忍住，再次輕輕打哈欠，眨了下本就霧氣朦朧的金眸，眼睫沾上一滴淚珠。
那滴清透的水珠很快便被白蘭的手指抹去。
「這樣子的茶醬很好看。」
「只不過，我更期待……接下來茶醬被欺負得哭出來的樣子。」
……
茶茶睜開眼睛的時候，發現自己在中原中也的辦公室裡。
沙發上鋪了墊子，很軟，茶茶一覺醒來也沒有不適感。
白蘭的話……唔，接下來，他要做什麼呢？
茶茶不得不承認，她竟然產生了一絲不合時宜的好奇。
……還有一點點期待。
只是造成的麻煩，也會很影響她的沉睡計劃吧。
茶茶想著，眨了眨貓兒眼，看向窗外，外面天色已經大亮。
為什麼會在中也先生的辦公室？昨天晚上，牛郎店……茶茶遲疑了一下，慢吞吞站起來。
昨天晚上的一幕幕在腦海中閃過。
茶茶按了下額頭，小小地嘆了口氣，站起來正要踏出辦公室的門，卻發現門響起被推開的聲音。
穿著黑衣服的人走了進來，黑色的頭發只有鬢兩邊的發尾呈現白色。
「芥川先生？」茶茶歪了下頭。
芥川龍之介看她一眼，把手中的東西放下，低低咳嗽一聲。
茶茶順著他的動作望過去，是一份還冒著熱氣的早餐。
見茶茶只是看著早餐不說話，芥川龍之介蹙了下眉，把東西放在桌上。
「這是給你的。」他淡淡地說。
「哦。」茶茶走了過去，乖乖地道，「謝謝。」
「這是太宰先生吩咐的。」芥川龍之介面無表情地道，仿佛十分冷漠。
茶茶眨了眨眼睛，咬了一口食物。
雪發少女端端正正坐在那裡吃早餐，看起來既乖巧又安靜，芥川龍之介盯著她看了一會兒，怎麼也無法想像這樣的人，能做出把整個男公關店推平的事。
而且，男公關……
芥川龍之介突然劇烈地咳嗽幾聲，臉頰上染上一點淡淡的紅暈。
「芥川先生，怎麼了？」茶茶咽下食物，疑惑地問。
「沒什麼。」芥川龍之介繼續保持冷漠。
「哦。」茶茶一邊吃著早餐，一邊不知道什麼時候跟活躍起來的羅生門玩了起來。
白皙纖細的指尖在黑色外套中跳躍，十分靈活。
芥川龍之介瞪著她，果然，跟外表不同，這個家伙就是很惡劣，他怎麼能忘了這家伙以前玩弄他的羅生門的事。
「要給它打蝴蝶結嗎？」感受到芥川龍之介強烈的視線，茶茶抬頭問。
芥川龍之介：「……不用！」
既然人家說不用了，那就不打蝴蝶結了。茶茶松開還在戀戀不舍蹭著她手指的猙獰黑獸：「你知道中也先生和太宰先生在哪裡嗎？」
這裡是中也先生的辦公室，沒有見到太宰先生還算正常，但是中也先生也一直沒有出現。
茶茶認真地想，難道是昨天做的事太過分了，把人嚇到了？
「中也先生和太宰先生在首領辦公室。」芥川龍之介頓了頓，如實說，「在給你收尾。」
收尾？
茶茶怔了怔，感覺自己好像做了很過分的事情。
「是不是給太宰先生和中也先生造成了很大麻煩？」
芥川龍之介目光在她身上凝了一會，少女微微垂著眸光，雪色的長發垂落在身側。
好像有點蔫蔫的。
「沒有。」他面色有些僵硬地說，「太宰先生和中也先生已經解決了。」
茶茶有些意外，已經解決了？
怎麼解決的？
「你先在這裡待著。」芥川龍之介說，「太宰先生和中也先生應該很快會過來。」
芥川龍之介出去後，茶茶想了想，慢吞吞窩回沙發。
說起來，為什麼齊木卡密沒有回溯時間阻止自己推平風俗店呢？
[因為已經回溯過了。]
「誒？」茶茶抬頭，戴著綠眼鏡的粉色短發少年出現在她面前。
「齊木卡密，回溯過是……」
齊木楠雄看了她一會，嘆了口氣。
[昨天我回溯過很多次，但是最後都是這個結果。]
不是連根拔起了港黑大樓，就是讓異能特務科知道了橫濱出現了一個人形災難。
最後齊木楠雄發現，讓茶茶把牛郎店平推是最好的結果了
沒有人員傷亡，也沒有後續一連串事件，只需要把錢賠了就行。
茶茶皺了皺小臉，有點吃驚自己在酒精的刺激下干出了這種事：「所以賠牛郎店的錢……」
[是港口黑手黨賠的。]
能讓港口黑手黨的那個森首領心甘情願賠錢收尾，齊木楠雄也不得不說——
不愧是世界意識。
不過他自己也沒資格說那個森首領就是了。
齊木楠雄注視著茶茶，沒忍住伸手揉她的腦袋，用了一點力，茶茶的頭發很快變得有點凌亂。
「齊木卡密。」茶茶捂著腦袋，小臉皺得更厲害了。
[記住教訓，下次盡量不要喝多了。]
其實齊木楠雄可以回溯到茶茶沒有去過牛郎店，但是他知道，去牛郎店是茶茶的意願。
而且如果這次不去，下次去的話他不在身邊……
齊木楠雄最後還是沒有回溯，不過經過這一次，茶茶滿足了好奇心，應該也不會那麼容易被誘惑到牛郎店裡去了。
應該吧。
推門聲再次響起，茶茶看向辦公室的門，而齊木楠雄已經迅速瞬移消失不見。
「茶茶。」中原中也走了進來，「你醒了？」
「嗯。中也先生……」茶茶看向他身後，「還有太宰先生。」
「小姐還真是做出了一件讓人吃了一驚的大事啊。」黑發鳶眸的少年的聲音裡帶著笑意。
他坐到茶茶身邊，身體仿佛沒骨頭般，懶洋洋地倒在茶茶身上。
茶茶不得不往後一靠，太宰治便正好枕在了她的腿上。
「太宰先生？」茶茶注意到他臉上的一抹疲憊困意。
「小姐，我昨晚可是一整夜都沒有睡呢。」太宰治的聲音越來越輕，「想在小姐身上睡。」
「小姐身上的味道……很好聞呢。」
淺淡的，清冷的，干淨的。
像是初春的雪。
「可惡的青花魚……！」中原中也剛一咬牙，衣角就被茶茶拽了一下。
中原中也到底沒有當著茶茶的面把這一肚子黑水的家伙拎起來：「茶茶，早飯吃了嗎？」
「吃了，是芥川先生送來的。」
茶茶遲疑一下，看著閉上眼睛的太宰治，又端詳一陣中原中也眼下淡淡的青黑：「中也先生，你跟太宰先生昨晚都沒有睡覺嗎？」
「啊。」中原中也語氣隨意地應了一聲，「只是小事。」
茶茶盯了他一會，認真發問：「是因為我昨晚做出的破壞嗎？」
「也不算破壞，只是個店，其他所有人都沒有事……」對上茶茶澄靜如鏡的金眸，中原中也頓了一下。
他忽然伸手，敲了茶茶的腦袋。
「嗚……中也先生……」茶茶捂著頭，先是受驚地睜大圓溜溜的貓兒眼，緊接著有點不開心地瞪著他。
「中也先生，不可以敲我的頭。」
「不教訓一下你，你怎麼長記性。」中原中也笑了一聲，又伸手給她順毛。
「你的頭發怎麼有點亂。」
茶茶想起來，大概是之前被齊木卡密揉亂的。
「是意外。」她把手放在頭頂摸了摸，又有點好奇地把目光投向中原中也，「所以中也先生跟太宰先生，昨天晚上做了什麼？」
中原中也輕描淡寫：「只是收了個尾。」
順便把那個近來一直找港黑事兒的小組織搗毀了。
茶茶盯了他一會，眼中是淡淡的好奇。
所以到底是怎麼收尾的？
茶茶的目光裡帶著淺淺的好奇，中原中也卻沒有繼續說下去了，蓬松雪白的長發在指間滑過，帶著些微的涼意。
幫茶茶把凌亂的頭發順好，中原中也才放下手，把太宰治從茶茶腿上拎起來了。
「喂，你這家伙，不准再躺了！」
「誒——黑漆漆的小矮子真是嫉妒心強的生物。」太宰治睜開眼睛切了一聲。
茶茶眨了眨眼，看著兩個人又快要打起來的氛圍。
說起來，昨天晚上那件事——就這樣算是翻篇了嗎？
事實證明，還沒有。
之前兩次都是在太宰先生和中也先生那裡工作，今天是應該去森先生那裡的。
當茶茶踏進首領辦公室的時候，還沒來的及說話，懷裡就撲進來一個軟軟的身體。
「茶茶，你終於來啦！」金發紅裙的幼女歡快地喊著，雙手抱著茶茶的腰。
森鷗外合上文件，紫眸看向門口的少女。
第78章 喵七十八聲
「森先生。」對上那雙紫紅的眼眸, 茶茶很是禮貌地輕聲道。
「午安，茶茶小姐。」森鷗外一臉溫和地道。
「能過來幫我整理一下文件嗎？」
好像昨天什麼事沒發生過，也對茶茶推平風俗店的事一無所知。
茶茶眨了眨眼睛：「抱歉, 森先生, 今天睡過頭了, 早上沒有過來。」
「茶茶不用在意討厭的林太郎啦。」可愛的金發幼女抱著茶茶撒嬌，「茶茶陪我玩就好。」
茶茶看了看愛麗絲，又看了看森鷗外, 產生了一點疑惑。
所以到底是要怎麼做？
一般來說不應該聽像小孩子一般說話的愛麗絲的, 但是愛麗絲並不是普通的小女孩。
所幸這個時候, 森鷗外終於出聲道：「愛麗絲醬，這是不能任性的事哦。」
「哼, 林太郎太虛偽了！」愛麗絲撇了撇嘴, 一副十分嫌棄不滿的樣子。
茶茶思考一小會，竟然有那麼一點點贊同愛麗絲的話。
可不是麼，自己跟自己都能對戲起來。
作為現在唯一的觀眾, 茶茶有點點懵。
不過既然森鷗外本人發話，茶茶便把愛麗絲抱著自己腰的雙手拿下來，走到首領辦公桌前。
穿著豎領黑大衣的成熟男人輕輕笑了一下, 溫文爾雅, 脖子上掛著的紅色圍巾稍微晃動。
「麻煩茶茶小姐了。」
「沒關系。」茶茶說，精致小臉上的神色一本正經, 「畢竟您是付給我工資的。」
坐在椅上的森鷗外意外地眯了下紫眸，抬頭對上少女澄澈平靜的雙眼。
森鷗外語氣意味不明。
「茶茶小姐, 在某些時候, 真的是相當誠實呢。」
茶茶：「嗯？」
說這種事實, 也算是誠實麼？
「為什麼是某些時候呢？」茶茶忽然有些好奇地問了一句。
森鷗外看了她幾秒, 放下手中的文件，十指交叉抵著下巴，嘴角噙著一抹弧度。
「因為例如茶茶小姐的來歷，和會加入橫濱的理由，並沒有說出來過。」
茶茶眼中的好奇收了起來，白瓷般的臉蛋上沒了什麼表情，本來精致可愛的長相，在沒有表情的時候，反倒是顯露出一絲莫名的冷淡漠然來。
氣氛微微有些凝固了。
黑發紫眸的男人凝視著她，姿態不變，神色鎮定，輕輕挑了一下眉梢。
像是現在一切的發展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對於茶茶小姐來說，這是不能說的麼？」
茶茶的身份，過去的痕跡，無論從哪裡都查不到半點資料，甚至就連在橫濱，也像是突然出現的。
這樣一個人，因為各種巧合接觸到了港黑的雙黑，待在港口黑手黨。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目的，但是森鷗外從茶茶身上看不出她的目的。
所有信息隱藏得如此深，不能說出來，也是順理成章的。
誰知森鷗外話音剛落，茶茶卻不假思索：「不是。」
「哦？」森鷗外頓時擺出洗耳恭聽的姿態。
茶茶為難地瞅了他幾秒：「森先生……你後來也從來沒有問過啊。」
森鷗外：「……」
他停頓一會，面上笑容不變：「那麼茶茶小姐是願意告訴我了嗎？」
「其實沒有什麼不好說的。」茶茶想了一會，「我的過去並不重要，一直在睡覺，所以甚至算不上有什麼來歷……」
幾乎一直處於沉睡中避免整個世界太過嘈雜崩潰的茶茶，在人類社會中，確實沒有什麼身份。
「至於來到港口黑手黨……」茶茶思索一番，遲疑地繼續道，「原因比較復雜，不過我可以保證，我跟你們的利益是一致的。」
一直在對港口黑手黨孜孜不倦盯著的系統玩家，港口黑手黨察覺到並想要清除，茶茶也是如此。
所以她跟港口黑手黨的利益沒有任何衝突。
「這樣麼。」森鷗外看著茶茶，不知道是信了還是沒信。
茶茶也不失望。
她確實給不出什麼重要的證明，僅僅憑借她的一番話，作為港口黑手黨的首領，森鷗外沒有選擇相信，也是很正常的事。
不過再懷疑她，這對茶茶也產生不了什麼影響就是了。
然而森鷗外看了她一會，手指不緊不慢點著桌面，突然問了另一個問題：「茶茶小姐是否知道，昨天那些人，組織的首領是近一個月才出現在橫濱的？」
昨天那些人，茶茶想來想去，也只有昨天晚上出現在男公關店的一群黑手黨了。
茶茶本不在意，但是……
「一個月？」茶茶對這個時間很敏感。
系統玩家的投放，也是這一個月發生的事。
「對，是一個有奇特異能力的人。自從那個組織換了首領，便相當針對港口黑手黨。」森鷗外若有所思，「看來茶茶小姐並不知道。」
一個月，奇特異能力，還針對港口黑手黨。茶茶基本上已經能確定，又是一個系統玩家。
都跟橫濱杠上了啊。港口黑手黨作為橫濱最大的黑手黨組織，被那些自以為身處游戲中的玩家盯上，也是很理所當然的事。
「我不清楚這件事。」茶茶回答。
這個回答在森鷗外的預料之中，他輕笑了一聲，紫色的眼眸中流轉著沉沉的色澤：「那麼，茶茶小姐是否知道，昨夜那個組織已經被摧毀？」
茶茶怔了一下。
「那個組織的首領呢？」
「已經死了。」
茶茶聞言小小地嘆了口氣。
系統現在恐怕已經寄生到了某個本世界的人類身上，茶茶得趕緊把它揪出來。
「真的死了嗎？」茶茶確認。
「茶茶小姐很關心這件事？」森鷗外盯著雪發金眸的少女，似在分辨著什麼。
茶茶認真點頭。
森鷗外緩緩揚了下唇角，眸中似帶著笑意，卻又深不見底。
「看來對小姐來說，需要找到這些特殊的人……這是茶茶小姐來到港口黑手黨的原因之一？」
森鷗外的話鋒一轉，讓茶茶略帶驚訝地睜大貓兒眼。
「森先生，很厲害呢。」
茶茶本來並不是很想明確回答這些問題，但是此時此刻，大概信息竟也被森鷗外套出了個七七八八。
茶茶面癱著小臉，無奈地嘆了口氣：「所以森先生，我該辭職了嗎？」
港口黑手黨心再怎麼大，也總不能把她這麼個不確定因素留在首領身邊。
然而森鷗外卻道：「不用辭職，一切照常就行。」
茶茶遲疑一下：「森先生，選擇相信我？」
都說到這個地步了，茶茶都做好馬上離開的准備了。
森鷗外的目光在她臉上掃過：「茶茶小姐很驚訝？」
「嗯。」茶茶誠實地說，「這不像是森先生的選擇。」
作為理智的化身，時刻秉承最優解的港黑首領森鷗外，茶茶一直沒有忘記第一次正式見面時他做出的事。
他給她下的套很不留情，而他在旁邊看著。
後面稍稍有所改變，但是明明在消除記憶後……森鷗外和愛麗絲，跟她的接觸其實都沒有那麼深入。
森鷗外不緊不慢道：「看來茶茶小姐很了解我。」
茶茶：「啊……」
森鷗外卻沒有再繼續就著這句話說下去，而是注視著少女迷茫的澄澈金眸，勾了勾唇角。
他並不是相信別人，而是相信他自己。
少女第一次出現在橫濱，那條淺藍色綴白蕾絲小裙子，實在是太重合他的審美。
甚至如果讓森鷗外自己給面前雪發金眸的少女重新挑選一件衣服，在他眼裡，也沒有比那件更合適的了。
而且還有其他細節和違和……
巧合多了，便不是巧合。森鷗外相信，自己的那個弟子太宰治恐怕也已經看出來了不少。
就算是失去記憶這種事，其實……
也不是什麼不可能發生的事情，不是麼。
如今只缺一塊至關重要的拼圖。
茶茶眨巴眼睛，對上森鷗外意味深長的神色，有種莫名不祥的預感。
「茶茶小姐，不必太過緊張。」少女的眼睛瞪得圓溜溜的，森鷗外失笑安撫這只快要炸了毛的貓，「我們只是在聊天而已。」
茶茶：信你就有鬼啦。
「沒有緊張。」茶茶微微皺了皺小臉，難得流露出一絲屬於自己的情緒。
「只是森先生，太狡猾了。」
總覺得後續會很麻煩。
黑發紫眸的男人低笑著挑眉，鋼筆在打開的文件上批閱。茶茶也沒再糾結之前的問題，開始做本職工作。
色澤沉重的紅木辦公桌上，放著不少文件。茶茶著手開始整理了起來。
唔……其實除去之前的那番對話，工作內容方面跟在中也先生和太宰先生差不多。
都很輕松就是了。
中午的時候，茶茶踏出電梯的步子頓了一下，忽然拐去了審訊室。
第79章 喵七十九聲
茶茶打算去審訊室看一眼。
森鷗外口中說那個小黑幫組織首領已經死了, 但是茶茶還是決定親自去看看。
也許能發現系統的痕跡。
抱著碰碰運氣的新奇想法，茶茶走到審訊室附近，竟然沒有撞見人。
這不是很尋常的事。
茶茶抬頭看了一眼監控, 正思考著, 卻突然聽到旁邊的門後傳來了響動聲。
幾聲槍響後，便是一陣死一般的寂靜。
茶茶頓住腳步，歪頭看著這扇門, 並沒有上前, 而是往後退了幾步, 面色淡定地站在拐角後面。
因為沒過多久，門就自己打開了。
一陣腳步聲越來越近，又逐漸拉遠，過了一會, 茶茶從拐角走了出來，看著那個方向。
「太宰先生麼……」
太宰先生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不管是什麼原因，茶茶現在都不是太想在這裡同太宰治碰上, 畢竟對方並不是好應付的人類，很大可能會被阻攔進程。
茶茶只是想進審訊室看看, 暫時並不想因此牽扯麻煩。
又過了一會, 太宰治和那些手下並沒有折回來, 茶茶繼續朝審訊室的方向走去。
路過剛才太宰治他們待的那個地方, 茶茶忽然察覺到什麼, 停了一下，微微側頭看著門。
緩慢的腳步聲響起，芥川龍之介從門後走了出來, 步伐有點踉蹌, 卻仍然保持著大致的穩定。
「芥川先生。」茶茶看了他一會, 平靜地叫了他一聲。
芥川龍之介側頭，眼神是沉沉的寂靜，卻在看過來的時候，又帶著一股鋒利的戾氣。
猙獰可怖的黑獸似乎張牙舞爪了一瞬間，但在主人看清雪發少女後，又迅速恢復安靜。
「有事？」他尚且保持著禮貌，面無表情地問，聲音也是冷的。
此時的芥川龍之介並不關心茶茶為什麼會在這裡。
茶茶的目光輕輕從他垂下的衣角掃過。
「沒事。」她搖了搖頭，嗓音輕輕軟軟的，似乎沒有被他現在的神色和態度嚇到。
芥川龍之介瞥了她一眼，沒有說話，繼續向前走去。
但是他很快邁不出步子了。
因為他的衣角被扯住了。
因為他又一次任務沒留下活口，太宰治對他進行了算作懲罰的高強度訓練，現在芥川龍之介渾身的傷口都崩裂了。
站在這裡一秒，都是身體的一種負擔，但是芥川龍之介仿佛感受不到絲毫疼痛。
「在下一定會獲得太宰先生的認可。」對上雪發少女那雙燦爛明澈的金眸，像是一切都能被看透，芥川龍之介忽然開口，似是自語地說了這麼一句話。
眼神執著。
對於不吠的狂犬來說，沒有比獲取太宰先生的認可更重要的事了。
茶茶看了看手中握著的衣角，果然，表面上因為是黑色的，看不出來，但捏在指尖，就能摸到滲透了衣服的濡濕血跡。
因為毫無反抗之力地被捏住，外套蠢蠢欲動，猙獰黑獸既想要親昵地蹭蹭少女，又想要將她徹底碾碎打敗。
茶茶仰頭，望進這個被稱為港黑的禍犬的人類眼中。
這個人類，執著地追逐著想要得到的東西，不過從某種程度而言，這對他來說也是一種救贖。
即便在人類社會醒來沒有多久，但是作為始終能聽到強烈願望的茶茶，她也知道一件事。
一個人沒有任何生存的意義，是活不下去的。
茶茶松開衣角。
「雖然沒有什麼大事要說，但是還有一個小小的提醒想告訴你。」
茶茶滿臉認真地看著芥川龍之介。
雖然芥川龍之介覺得自己沒什麼必要去在意別人要說什麼，但是茶茶是一個在他面前展示過實力的、毋庸置疑的強者。
於是芥川龍之介決定再停留幾秒，稍微聽一聽她要說什麼。
「芥川先生，」茶茶嚴肅著小臉，緩緩地道，「你的衣服上滲的血太多了，外套都變重了。」
「所以，會影響羅生門的發揮的。」
被質疑的芥川龍之介：「……不會。」
他的羅生門根本不會因為這種小事就變弱！
似乎是為了證明這一點，蠢蠢欲動的黑色外套眨眼間變成了張開血盆大口的可怕黑獸。
「就算是羅生門它也不同意你的……」
然而茶茶並沒有改變看法：「會有影響的。」
猙獰的黑獸已經朝茶茶衝了過來。
帶起的風刮了過來，雪色長發微微舞動，面對著常人見了都要大驚失色的可怖黑獸，茶茶站在原地沒有絲毫動彈。
羅生門最終停在了她的眼前，距離她的雙眼只有一寸之遙，但卻停留在這裡，沒有再進一步。
然而之前面不改色沒有任何動作的茶茶，嗅到了撲面而來的血腥氣，終於忍不住……別過腦袋。
對上芥川龍之介的視線，她皺起了一張小臉。
「味道，不太好聞。」
芥川龍之介：「……」
雖然芥川龍之介並沒有什麼表情，但是他復雜而糾結的眼神已經說明了很多問題。
茶茶不想跟血腥味濃烈的羅生門打交道，不管羅生門是想要親近她還是想要攻擊她。
眼見著羅生門要伸過來挨到她，雪發少女退後，表示拒絕。
於是本來興致勃勃精神十足的羅生門也蔫了，縮回去主人那裡。
芥川龍之介看著濡濕的衣角：「……羅生門？」
沒動靜。
本來覺得茶茶在胡說的芥川龍之介，不禁真的開始懷疑起來，難道羅生門真的會因為他的血滲出來濕透衣服而影響發揮？
但是受傷在所難免，更何況是芥川龍之介這種做任務不要命的勁頭。正當芥川龍之介板著一張臉，不由得就著這個方向想下去的時候，忽然猛地意識到了什麼。
照少女的這種說法，那他的羅生門撕碎那麼多敵人的身體，浸染了那麼多的鮮血，根本沒有什麼影響發揮的事！
意識到自己大概是被耍了，芥川龍之介怒氣上湧，倏然朝茶茶轉過頭去。
身材嬌小纖細的少女正垂著頭，似在打量他那看不出已經快被血濕透的黑色外套。
芥川龍之介正凶惡地擰著眉心要說些什麼，茶茶忽然朝他走近幾步。
芥川龍之介幾不可見頓住，便見少女掌心朝上，向他伸出手。
「你做什麼？」發尾微白的黑發少年問，他目光在少女雪白空蕩的手心凝固一瞬，神情仍然凶惡，相當能嚇到人。
茶茶歪了下頭，收回手。
芥川龍之介抿直唇線。
「我可以碰你嗎？」他聽見少女用輕軟沉靜的聲線問。
如果不是確實聽得很清楚，芥川龍之介幾乎要以為自己聽錯了。
用這種口氣……說出這種內容的話？！
茶茶眨了眨眼睛：「不可以嗎？」
芥川龍之介冷冷地盯著她，身體虛弱的他一陣咳嗽，咳得蒼白的臉都染上淡淡的紅。
「在下絕對不會同意你的要求！」
說著，他又是一陣咳嗽，身上的血腥氣愈發濃重。
茶茶看著芥川龍之介因為受傷而顯得弱不禁風般的身體。
她嘆了一口氣，直接上前握住芥川龍之介的小拇指。
「失禮了。」茶茶禮貌地說，「芥川先生不想碰觸我的話，這樣子可以忍受嗎？」
小拇指突然傳來柔軟溫熱的觸感，芥川龍之介：「……」
他低頭看著被少女掌心包裹的手指，不僅沒有安靜下來，反而像是一只炸了毛的黑色狂犬：「松開，松開在下的手！」
因為他的劇烈反應和動作，身上的傷崩裂，流出的血更多了，但是芥川龍之介恍若未覺，全身心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左手的小拇指上。
這點疼痛對他來說無須在意，反倒是……
茶茶松開芥川龍之介那根左手的小拇指，微不可見的淡金光芒漾開，卻在徹底出現前又很快消失。
不知道是否是錯覺，心情劇烈激蕩的芥川龍之介感覺身上傷勢的疼痛反而好像減輕了很多。
「抱歉，芥川先生。」茶茶退後幾步，同他拉開距離，「你該回去好好休息一陣啦。」
雪發金眸的少女模樣乖巧有禮，完全不見之前擅自上前握住他手指時，一瞬間流露出的強勢。
芥川龍之介正要出口問他身上的傷是否同她有關，對上茶茶澄靜不起波瀾的金眸，心神忽然空了一下。
快到嘴邊的話也咽了回去，這種體驗對芥川龍之介來說，是第一次。
看著芥川龍之介離開，茶茶面癱著小臉松了一口氣。
「芥川先生，真是好哄呢。」
如果是太宰治在這裡，或者是森鷗外，茶茶是絕對不可能僅憑這點話就讓人同意離開的。
哪怕是中也先生，難度也不止這個程度。
由此茶茶發現，黑色狂犬好像也還是比較可愛的。
而離審訊室越近，除了愈發濃重的血味，茶茶也越能感受到那股來自系統的氣息。
看來附近確實有系統，難道那個組織的首領沒死，森先生欺騙了她？
但是茶茶並不覺得森鷗外有必要在這種事上對她進行隱瞞。
除非……
茶茶走近審訊室厚重的大門，正要伸手推開，旁邊卻傳來了一個聲音。
「芥川那孩子，很難得會有那樣的反應呢。」
茶茶轉頭，看到了一個氣質優雅、穿著和服的紅發女人。
她款款向茶茶走來，掩著嘴輕笑一聲，茶茶幾乎能聞到她身上的香氣。
「抱歉，妾身突然出聲，是否驚到你了？」
茶茶抬頭看她，搖了搖頭：「沒有。」
和服女人看了茶茶一會，雪發金眸的少女模樣精致又清麗，出色得猶如清晨初雪，葉尖滴露。
干淨而又剔透，卻不可碰觸。
尾崎紅葉輕輕挑眉。
「妾身若是沒弄錯，你就是那位名叫茶茶的小姐？」
第80章 喵八十聲
茶茶頓住腳步。
近在咫尺的審訊室大門沒辦法就這樣跨進去, 而更大的麻煩來了。
茶茶看著優雅的和服女性，燦金的貓兒眼中浮現些許疑惑。
「忘了自我介紹，妾身是尾崎紅葉。」和服女人語氣溫和地道。
茶茶對這個名字有印像, 尾崎紅葉是五大干部之一, 實力強大, 掌管著港口黑手黨的情報部門, 拷問小隊也由她執掌。
也就是說, 審訊室這邊基本上算是尾崎紅葉的地方。
即便明白了這一點，茶茶仍然保持著鎮定的神色。
此時的尾崎紅葉還在抬袖輕笑，她眼中似帶著些促狹：「在中也那孩子那裡, 妾身聽到過不少次你的名字。」
這種過於溫和的態度，放在別人身上或許很正常, 但是作為港黑的干部, 尾崎紅葉能坐到這個位置，怎麼可能會因為中原中也的緣故就把茶茶的違和忽視。
茶茶眨了眨眼，在幾秒鐘的沉默後，似是終於想了起來, 禮貌地打招呼：「尾崎小姐。」
看著茶茶仍然沉靜淡定的面色, 和服女人彎唇，仍然優雅美麗, 說出的話卻終於流露危險的凌厲。
「這裡是審訊室, 那麼, 作為工作與審訊並無關聯的港黑人員……」
「你又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呢？」
茶茶：「……」
她沉默幾秒鐘, 認真地說：「因為聽說尾崎小姐很美麗，所以忍不住想來見見您。」
茶茶看了一眼系統, 唔, 她這個系統上面, 作為女性的尾崎紅葉，掛在攻略目標名單非常前排的位置。
所以她也算是說實話。
但是尾崎紅葉是不可能全信的。
這個成熟優雅有實力的和服女人，一邊笑著說：「不愧是中也那孩子在意上的人。」一邊沒有猶豫地把茶茶禁錮住弄到審訊室了。
被銬在牆上的茶茶：「……」
其實個人來說，第一次正式見面的尾崎紅葉並不討厭茶茶，但在不久前目睹的茶茶跟芥川龍之介的那一幕，也讓尾崎紅葉覺得港黑內部的流言有了可信度。
——比如茶茶腳踩幾條船還不翻。
哪怕是經歷過許多常人無法想像的經歷的尾崎紅葉，一想到這個流言如果是真的，茶茶真的夾在中也君和太宰君那兩人之間不翻船，尾崎紅葉都沒辦法保持從容的笑容了。
這實在有點超出想像的可怕。
不過即便如此，尾崎紅葉仍沒有打算對茶茶進行審訊，而是在看看乖巧束手就擒的雪發少女後，打算先進行上報，雖然出現在審訊室附近的茶茶已經很可疑了。
看著和服美人離開，雙手被銬在牆上的茶茶慢吞吞眨了眨眼。
雖然茶茶察覺到尾崎紅葉看她的眼神有股奇怪的復雜，不過並沒有感覺到惡意。
「不過這個鎖……」茶茶動了動手腕，黑色的金屬手環結結實實地把她禁錮在牆上。
茶茶盯著鎖孔看了幾秒鐘，似乎思考了一小會，做出了決定。
也沒見茶茶做什麼，鎖已經啪嗒一聲開了。
「這樣子也算是比較順利地進了審訊室吧。」
茶茶平靜地轉了轉手腕，仿佛看不到那些可怖的拷問刑具和血跡，朝審訊室一個昏暗的角落走去，目的十分明確。
常人看不到的視野裡，茶茶卻能清楚地看到一個散發著淡淡白光的數據球。
那是掉落的系統，極大可能是那個死去的黑幫小組織首領掉落的。
不過對於茶茶來說，這算是意外之喜，說明玩家死後系統並不會立馬寄生在本世界的人身上。
減小了找系統的難度。
茶茶伸手，那個系統似乎想要往外飄，但被茶茶輕巧地捏住。
茶茶想了想，把這個系統先收了起來。
順利回收系統後，她聽到了腳步聲，又無聲回到牆壁那裡。
等太宰治進來，看到的就是雪發少女被銬在牆上的場景。
「太宰先生。」茶茶微微偏頭，即便被禁錮在那裡無法動彈，她仍然神色淡定地叫著他的名字。
太宰治微微眯起鳶眸。
這樣子的小姐，也很好看啊。
「小姐居然跑到這種地方來滿足好奇心了嗎，真是任性的小姐呢。」太宰治走近，像是很抱怨地拉長聲音。
茶茶歪了歪頭：「太宰先生是在不高興我沒有帶上你嗎？」
「小姐很聰明呢。」太宰治打了個響指，擺著信誓旦旦的表情，「不過下一次小姐帶上我，一定不會讓小姐被抓住的哦。」
茶茶面癱著小臉瞅瞅他：「那現在呢，太宰先生？」
「現在……」太宰治嘆了口氣，目光幽深，「現在的小姐，很有嫌疑呢，是沒辦法離開這間審訊室了。
「這樣的話，小姐用不了多久，恐怕會被……殺掉的吧。」
茶茶：「……這樣啊。」
太宰治微微睜大眼：「喂喂小姐，你不會真的信了吧？」
茶茶怔了一下，認真想了想：「太宰先生是在騙我嗎？」
「所以小姐居然一點都不懷疑真實性麼。」太宰治再次嘆氣。
「真是的，小姐對自己的重要性，一點認知都沒有啊。」
茶茶：「唔……抱歉？」
「明明小姐自己根本不覺得自己有錯……」太宰治垂眸注視著少女沉靜的臉蛋，露出無奈的表情。
黑發鳶眸的少年很快收起這副神色，轉而朝她惡意賣萌般眨了眨眼，那顆毛茸茸的黑色腦袋在茶茶臉頰側邊撒嬌般蹭了蹭。
「不過被禁錮住的小姐，能不能讓我為所欲為呢？」
他用著最俊秀無害臉蛋，說著最具有侵略感的話。
茶茶：「……」
「不能。」這一回茶茶拒絕得相當干脆。
因為她有種直覺，太宰治並沒有在開玩笑，不立馬拒絕的話會有相當大的麻煩。
「好吧。」太宰治露出可惜的神色，稍稍退開一點，伸手摸了一下扣在茶茶手腕上的手銬。
然而下一秒，那鎖扣就自己開了，還掉了下來。
太宰治肯定，自己還沒有開鎖，而僅僅只是觸碰了一下，他勾了勾嘴角。
「看來小姐出現在審訊室附近果然不是意外呢，那麼，小姐在這裡找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了嗎？」
茶茶揉了揉手腕。
「找到了。」她很誠實地回答。
太宰治盯著茶茶看了一會，噗嗤噗嗤笑個不停。
「小姐，偶爾也要掩飾一下啊，這樣就算想包庇你，也會讓一般人尷尬的哦。」
「但是太宰先生不是一般人。」茶茶輕輕推了推他，「太宰先生，你午餐吃過了嗎？」
順著茶茶的力道往外走，太宰治從善如流：「小姐莫非打算請我吃飯？」
「有一大堆工作的我連飯都來不及吃，就來解救小姐，可是很可憐的呢∼」
茶茶：「可是太宰先生明明會把文件都推給中也先生。」
太宰治拖著尾音：「啊，小矮子還真是好運呢，小姐是在為中也君打抱不平嗎？」
「太宰先生想多了，我不會干擾別人的關系處理方式。」
「誒，小姐還真是置身事外，好冷漠∼」太宰治語氣輕松歡快地抱怨著，鳶色的眼眸卻微微沉了下去。
旁觀著所有人的小姐，這樣可不行哦。
不過，從昨晚那個黑幫小組織首領口中，用一些手段，他也獲取了不少有趣的信息啊。
真的存在別的世界麼。
「太宰先生？」茶茶忽然蹙了下秀氣的眉，漂亮的金色眼眸定在他身上，「你有在想什麼嗎？」
就在剛才，茶茶有一瞬即逝的某種預感，但是還沒等她抓住，那絲感覺便錯覺般消失了。
「沒有哦。」太宰治無辜地眨著鳶眸回視，面不改色，「小姐是想要更了解我一點嗎？」
茶茶：「……太宰先生，去吃午飯吧。」
看來太宰先生並不打算說了。
下午的時候，茶茶照常去了首領辦公室，在中午剛被抓到嫌疑的情況下，面對著森鷗外意味深長的目光，茶茶仿佛什麼感覺也沒有。
森鷗外既然默許太宰治放出茶茶，就說明他暫時並不打算追究。
不過茶茶知道，這並不代表就真的什麼都沒發生過了。
愛麗絲趴在地毯上，小腿一晃一晃的，手裡拿著彩色蠟筆在畫畫。
看到茶茶來了，她歡快地猶如小鳥般撲進她的懷裡，抱著她的胳膊。
「茶茶，快來看看我的畫怎麼樣！」
茶茶低頭，雪白的畫紙上是她穿著淺藍色蓬松裙子的Q版模樣。
「畫得很可愛。」茶茶說。
「是吧？愛麗絲很喜歡茶茶穿這條小裙子的樣子呢。」金發紅裙的幼女似乎很開心。
「跟茶茶很配，比林太郎挑小裙子的眼光好多了。」
「但是……」茶茶若有所思看著笑得一臉天真，好像沒有其他任何試探意思的愛麗絲。
但是這條裙子就是你口中的林太郎買的。
而且由此，茶茶還想起來了另外一件差點遺忘的事。
當時這條藍色墜純白蕾絲的小裙子在愛麗絲的各種套路下被茶茶穿上時，茶茶還有過一個很有意思的想法，就是比起看自己和愛麗絲穿小裙子，她更想看森鷗外穿。
茶茶偏了下腦袋，視線緩緩落在紅木辦公桌前的森鷗外身上。
不惜以愛麗絲為手段哄騙她穿上小裙子的森先生，應該是非常喜歡小裙子的吧？
正在批文件的森鷗外莫名覺得身上一涼，稍稍抬眼望去，茶茶正在跟愛麗絲說話，沒有任何異常。
「茶茶不這樣覺得嗎？林太郎挑裙子的眼光真是太差勁了。」說到這個，愛麗絲露出嫌棄。
茶茶：「不過，愛麗絲穿著這身紅色小洋裙，很好看。」
「茶茶是這樣覺得的呀。」
愛麗絲睜大眼睛，頓時開心地笑了起來。
「雖然林太郎很討厭，但是茶茶這樣說，我很高興哦。」
「愛麗絲醬∼一直說我討厭，我也會很傷心的。」森鷗外仿佛很是心碎地哀怨道。
「哼，虛偽的林太郎就喜歡裝模作樣。」愛麗絲撇了撇嘴，「明明就是心情很不錯。」
下班的時候，茶茶正准備離開辦公室，就聽森鷗外忽然問：「茶茶小姐對最近港黑內部的流言有了解嗎？」
流言？茶茶想了一會：「森先生是說論壇嗎？」
「哦？看來你已經看過了論壇。」森鷗外輕輕揚了下眉梢，「茶茶小姐，能告訴我你的感想嗎？」
茶茶：「您是以港黑首領的身份來詢問我的嗎？」
森鷗外怔了一下，失笑。
「茶茶小姐不用擔心，直接說吧。」
於是茶茶嚴肅的小臉微微放松，就直接說了。
然後，森鷗外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直到中原中也進來。
「中也君，」森鷗外平靜地道，「港黑內部風氣最近有點差，需要整治。」
第81章 喵八十一聲
彙報任務的中原中也剛一進來, 就聽到森鷗外的話，不禁一臉懵逼。
整頓港黑論壇？
他直覺這事兒跟茶茶有關，看向茶茶, 而她的臉上也掛著不解, 似乎並不明白森鷗外突然說這種命令是什麼意思。
「森先生回答不出來嗎？」茶茶的聲音軟軟糯糯的, 分外無害。
森鷗外對上她的眼睛：「……」
兩秒後, 他扶額嘆氣：「中也君, 把茶茶小姐帶出去吧，她到了下班的點。」
中原中也：「……？」
不對勁，反正不對勁, 就算真的下班了，哪有首領專門讓干部把人送出去的道理。
出了辦公室, 中原中也回頭看了一眼, 森鷗外正按著太陽穴，好像因為某件意料之外的事非常無奈。
收回視線，中原中也忍不住問茶茶。
「這是怎麼回事？」
茶茶的表情沒什麼變化：「我只是問了森先生一個問題。」
她頓了一下，金色的貓兒眼中難得流露出一點懷疑人生的情緒。
「中也先生, 夾心這個問題很難回答嗎？為什麼你們都不知道呢？」
森鷗外, 太宰治，中原中也, 無一不是在這個世界上擁有著重要才能和氣運的人, 但是居然全都回答不出來？
自己這個世界是發生什麼漏洞了嗎？
茶茶在懷疑人生, 中原中也也陷入了懷疑人生當中。
「你問了森先生……夾心？！」
「嗯, 中也先生，不能問嗎？」
「當然不能問——」中原中也瞪著茶茶不解的小臉, 過了一會, 敗下陣般重重吐出一口氣, 「你這家伙，是笨蛋麼？！」
茶茶躲開中原中也想要敲她腦袋的手，板著臉嚴肅申明：「茶茶不是笨蛋。」
「不是笨蛋怎麼會向港口黑手黨的首領問這種問題？」緩過勁來的中原中也斜她一眼，壓了壓禮帽。
「行了，到了這個時候，應該也不是什麼大事……帶你去吃飯吧，想吃什麼？」
看首領的樣子，並不像是因為這種事對茶茶產生了什麼意見。
想到這裡，中原中也獰笑了一下——港黑論壇是該好好整治一下了，內部風氣也是！
茶茶按了按口袋，有點點糾結，歪頭看他：「吃飯？中也先生，聽說紅酒很貴。」
她遲疑一下：「所以能不能……點別的酒？」
中原中也先是愣了一下，等明白她的意思後，頓時失笑：「喂喂，怎麼可能會讓你請啊……」
不過雪發少女想著要請他吃飯的樣子，有點……咳咳，可愛。
「有什麼想吃的嗎？」中原中也問。
茶茶的眼睛微微亮起來：「聽說茶泡飯很好吃！」
人類過於強烈的願望在她腦中嘈雜交織，但她有偶然聽到的一個聲音說，想吃茶泡飯。
想吃茶泡飯的心願都能強烈到這種程度，那一定是非常好吃的東西！
把茶茶都引誘得饞了。
「哈？茶泡飯？」中原中也按下電梯按鈕，挑眉，「喂喂，這麼給我省錢啊？」
「這個不好吃嗎？」茶茶盯著他，眼巴巴地問，「還是不可以吃？」
「倒也不是不好吃不能吃的問題，但是……真的這麼想吃啊？」
「嗯嗯。」茶茶迅速點著腦袋，蓬松柔軟的發尾隨著動作一晃一晃。
茶茶這樣說，中原中也決定得也很干脆：「行，那就去吃。」
「中也先生真棒。」茶茶微微歡呼一下，彎起唇，嗓音清澈柔軟，沁著絲絲甜。
中原中也：「嘖，從哪裡學的這麼會說好話了？」
雖然這樣說著，語氣好像不太客氣，他鈷藍的眸子裡卻透著笑意。
「我沒有說好話，我在說實話。」茶茶認真地道，「中也先生很好。」
「啊啊，好人卡就算了……」中原中也似乎低低自語了什麼。
「中也先生？」茶茶看他。
「沒什麼。」中原中也按帽檐，揉了揉她的頭發，「走吧。」
「中也先生，又把我的頭發揉亂了。」茶茶雙手抱著腦袋，十分不滿地仰起小臉。
「真是抱歉了。」中原中也揚了揚眉，伸手給她順有些凌亂的發絲。
雪白柔軟的發絲從指間劃過，像是微涼干淨的雲霧。
茶茶感覺到他的動作，也乖乖站在原地不動。
迎面路過的港黑成員假裝什麼都沒看見，背地裡又迅速發帖直播。
我看到中也干部在給那位整理頭發！那眼神跟平時完全不是一回事！
太宰治和中原中也跟茶茶的事，在港黑本來就受關注，帖子剛發出去，下面很快有一堆人回復。
茶茶感覺到了一些注視，她眨了眨眼，往周圍看去。
「怎麼了？」中原中也問。
「好像有……」
茶茶話還沒說完，一個清脆的聲音突然響起來：「茶茶！」
穿著紅色小洋裙的金發幼女跑過來，目標非常明確，撲進茶茶懷裡。
「愛麗絲？」茶茶露出點疑惑之色，「是有什麼事嗎？」
已經下班，怎麼愛麗絲忽然追過來了？
「沒有事哦，只是覺得，想把這個送給茶茶。」愛麗絲舉起手，把手上的畫遞給茶茶。
茶茶低頭看去，是她穿著淺藍小裙子的那幅畫。
「謝謝。」茶茶收了起來。
愛麗絲甜甜地笑著，目光輕輕掃過中原中也順茶茶頭發的手。
「只有這件事嗎？」茶茶問。
愛麗絲笑容燦爛地點頭：「嗯，還有就是很想看到茶茶。」
茶茶面癱著臉：「但是我們剛剛才分開，你忘了嗎。」
愛麗絲看著滿臉直男的雪發少女：「……茶茶，聽我說話就好啦。」
茶茶：「哦。」
金發幼女歪著腦袋，「而且我很喜歡茶茶啊，想時刻見到茶茶，不是很正常的事嗎？」
猛然被告白的茶茶：「……」不，她並不覺得這是很正常的事。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聽到了不遠處有人倒吸涼氣的聲音。
「愛麗絲，不回首領身邊嗎？」中原中也微微皺著眉，突然出聲。
愛麗絲看了他一眼，用滿不在乎的語氣說：「林太郎才不會在意呢。」
不過愛麗絲也沒有理由一直纏著下班的茶茶，很快她就撒嬌告別後戀戀不舍地離開了。
茶茶把手中的畫收起來，中原中也停頓一下：「愛麗絲好像對你很有好感。」
並不是僅流露於表面的喜歡。
「是這樣嗎。」茶茶並沒有對這件事感到意外。
森鷗外熱愛著橫濱，在茶茶這個世界意識面前，他的最優解甚至潛移默化很難有用武之地。而他的異能力對茶茶表達親近喜愛，並不是什麼奇怪的事。
但在茶茶的想法裡，僅此而已。
「中也先生，一起去吃茶泡飯吧。」
「啊……」中原中也雙手插兜，目光落在身旁少女身上，「走吧。」
……
茶茶踮著腳尖，看著超市貨架上的東西。
中原中也說茶泡飯的材料做法很簡單，所以可以在家吃。茶茶完全沒有意見，於是就一起到超市買材料了。
中原中也去收銀台付賬，茶茶則在看其他東西。
「可樂……」
伸手拿下來。
好像很好喝的樣子。
有情緒激動的聲音從貨架另一邊傳來，茶茶無視掉，只打量著手中的可樂。
她現在對這個擺滿各色飲料的貨架比較感興趣。
沒過多久，茶茶又盯住了旁邊瓶子不一樣的飲料。
大概是工作人員的疏忽，玻璃瓶裝的牛奶位置比較高，茶茶正要伸手去夠，貨架另一邊大概是有人不小心撞到，玻璃瓶晃了兩下，掉了下來。
直直朝茶茶頭上砸去。
茶茶像是沒有沒有反應過來，仍然站在原地，但是在即將被砸到的那一刻，玻璃瓶牛奶被一只手接住。
「你沒事吧？」
第82章 喵八十二聲
握著掉落瓶子的手十分平穩。
茶茶順著那只手望過去, 入眼的是一張沒什麼表情的紅發男人的臉。
穿著淺色大衣的男人臉上有點胡茬，整個人透著點與世無爭的生活氣息，灰藍的眼瞳倒映著茶茶的模樣。
「沒事。」茶茶搖了搖頭, 又看了一眼他手中的牛奶玻璃瓶。
織田作之助頓了頓, 把這瓶牛奶遞給她, 果然, 雪發少女接了過去。
「謝謝。」她軟軟地道, 又多看了他幾眼，「織田先生。」
織田作之助也仍然還記得茶茶，當初關於雨傘的事和在樓梯間碰見的事, 哪怕織田作之助對於很多事都不是很在意，但茶茶這個人也給他腦海中留下了一個影子。
以至於他後來對茶茶的信息也稍微關注了一些。
「茶茶小姐。」他回應道, 又看了一眼收銀台, 以他的眼力，自然不可能沒發現中原中也就在那邊。
即便撞見了茶茶跟港黑干部一起來超市買東西，織田作之助也並沒有就此去跟港黑高層拉近關系的想法。
「作之助先生！」嗒嗒的腳步聲從貨架後繞過來，一個女性的聲音傳來, 茶茶看過去, 這個年輕女人的眼中閃爍著喜悅和急切，「剛才的事謝謝你！」
而年輕女人緊緊盯著的, 正是織田作之助。
茶茶眨了眨眼, 總覺得這個女人有一點熟悉。
是……當時追在江戶川亂步身後的人。
茶茶精神微微一振, 不由得盯住這個女人, 果然，在這個年輕女人身上感受到了系統的氣息。
而年輕女人顧不上注意到茶茶的視線, 她正在按捺不住高興。
之前那個江戶川亂步一直待在武裝偵探社, 有福澤諭吉在那裡, 年輕女人根本進不去，而這麼久了，她終於在橫濱又找到一個值得攻略的目標。
這個叫織田作之助的人是一個乍一看很普通的男性，但是女人知道，能掛在攻略目標表格第一頁的他絕對不像表面上那麼簡單！
「這位小姐，我說過，不必再向我道謝，我只是恰好路過，扶了你一把。」織田作之助平靜地說，保持著面無表情，只是灰藍的眼睛隱約有點失焦。
在這之前，只是因為他看那個女性在身旁差點摔倒到他這個方向，順手扶了一下，那個女人已經纏著他堅持一定要向他好好道謝，就此折磨了他近二十分鐘。
織田作之助不明白這個年輕女人突然盯上他的目的。
而他非常難以應付的，就是這種人。
茶茶歪了歪頭，總覺得自己好像從面無表情的織田作之助身上，感受到一股生無可戀的情緒。
茶茶：「織田先生，沒事吧？」
織田作之助微微動了一下眼瞳，失焦走神的瞳仁終於恢復了一點神采：「……沒事，謝謝關心。」
「作之助先生，我想請你吃飯可以嗎？」女人總算注意到了茶茶，但是她警惕起來，反而更加對織田作之助這個攻略目標鍥而不舍。
年輕女人毫不遮掩的聲音已經吸引了周圍一些人聚集過來的視線，茶茶能感覺到，織田作之助身上生無可戀的氣息更濃重了一點。
茶茶不禁對織田作之助產生了些許同情之意。
是被系統玩家盯上了的老實人啊。
大概是不想再在超市裡待下去，織田作之助快步走了出去，年輕女人絲毫沒有打算就此放棄，跟著追了出去。
茶茶看著年輕女人的背影，金色的貓兒眼平靜而冷淡。
需要找個機會回收。
「茶茶，在看什麼？」中原中拎著買好的晚餐材料走了回來，朝她看的方向望了一眼。
「不是很重要的事。」茶茶回答。
對於中也先生來說，系統玩家什麼的，確實不是很重要，以中也先生的武力值，也沒人能打他的主意吧。
「什麼啊，總是這樣說。」中原中也瞥她一眼，鈷藍的眸子裡忽然漫開一絲無可奈何，「……就這麼不想讓別人操心嗎？」
一直這樣，每次問起來，說的不是真正的可有可無的小事，就是沒什麼。
但是那個眼神，其實明明是有什麼的吧。
並不排斥他的靠近，但也僅此而已，中間永遠存在一條看不見的、卻讓中原中也在某些時候能感覺到的分隔線。
是覺得他還不值得信任？
「中也……先生？」茶茶遲疑了一下，察覺到了他話中有別的意思。
她的小臉露出糾結之色。
「抱歉，中也先生……」
「哈？為什麼要突然道歉啊，」中原中也高高挑起眉梢，「笨蛋，這不是你的錯，沒必要道歉。」
這是他的問題。
不過總有一天，他會讓那條線消失，中原中也可不是會輕易放棄的性格。
重要的東西，總要主動去拿到手。
就在中原中也有些明悟的時候，茶茶出聲打斷了他的思緒。
「中也先生，這是要回去了嗎？」
「是啊，東西都已經買好了……你還有什麼想買的嗎？」
「這個！」茶茶稍稍彎起眼睛，舉起雙手，一只手中拿著可樂，另一只手中拿著牛奶，貓兒眼很是期待地望著他。
在雪發少女這種目光裡，中原中也自然不可能拒絕她這點小小的要求。
「中也先生，再買一把傘吧。」茶茶提議。
「怎麼突然要買傘？」外面的天沒有絲毫可能要下雨的陰沉，因此貨架裡擺著的傘還滿滿當當，沒有賣出去的跡像。
不過中原中也雖然不解，但還是沒等茶茶說什麼，就順手拿了一把傘。
在中原中也看來，只是多買個物品而已。
而在回去的路上，天上忽然就下起了雨，不過並不大，甚至無需打傘，絲絲落在身上，反而帶來了一點清涼。
中原中也若有所思：「這就是你要買傘的原因？你知道要下雨？」
「嗯。」茶茶點頭，撐開傘轉悠，她很喜歡雨，這是她除了零食，會表現出來的難得有明顯的事物。
茶茶喜歡雨，雨衝刷干淨很多東西。
打著透明雨傘的茶茶一邊走路，一邊時不時朝前面跳兩步，輕快而活潑。
雲朵般蓬松微卷的純白發絲，也隨之輕輕躍動，在空氣中劃過柔軟的弧度。
中原中也的目光凝在少女身上，身材嬌小的雪發少女一步一步跳著，像一只平日裡矜持冷靜，此刻卻像放開了一些，終於願意活動的貓。
隨著人的變少，周圍的聲音漸漸安靜，但是中原中也並不討厭此時的氛圍。
甚至覺得，像今天這樣，走路回去的感覺也不賴。
「中也先生，你喜歡這個世界嗎？」過了一會，背對著他輕輕用腳尖踩著路面，雪發少女忽然問。
中原中也有點猝不及防，因為這個問題的內容而稍微露出了意外的神色：「哈？這是什麼問題？」
「中也先生回答我就好啦。」茶茶腳下小幅度跳一下走一下的動作沒有停頓，裙擺跟著輕輕一跳一跳。
「喂喂，喜歡不喜歡的，用這種詞來形容世界有些奇怪啊。」中原中也一只手拎著袋子，一只戴著皮質黑手套的手抵著下巴。
盡管這個問題隨意得像是茶茶突發奇想問出來的，但本能遵循了某種沒有來由的奇異直覺，中原中也並沒有敷衍。
「不過我並不討厭，我也不會討厭這個世界。」
茶茶停住腳步：「中也先生，還真是一直沒變過呢。」
中原中也抓住一個字眼，意外地有些在意：「一直？」
而這個時候，貓一般的少女回過頭來，她手中執著雨傘，漂亮清澈的金色眼眸裡，仿佛也因為這片雨而染上一層薄薄的、淡淡的朦朧水色。
「中也先生。」她叫了一聲他的名字，很輕，像是從唇齒間呢喃出來的。
但是這輕輕的一聲，卻又隔著綿綿雨絲，清晰地傳遞到他的耳邊。
中原中也的心跳倏然漏了一拍。
「中也先生，為什麼那麼肯定，不會討厭這個世界呢？」雪發金眸的少女微微偏著頭，似乎很是迷惑。
「中也先生，在存在於這個世界上的那一刻起，就經歷過很多不好的事吧？」
作為研究的武器而誕生的實驗體，造成巨大的毀滅，被信任的「羊」背叛，這些都是很不好的東西吧？起碼茶茶知道，沒有人會喜歡這些。
而在港口黑手黨的時間裡，一步步成為五大干部之一，那些不好的東西，他只會看到的更多。
所以，為什麼會那麼篤定呢？真的沒有一點猶豫嗎？
茶茶對此產生了探知的欲求。
為什麼呢？明明哪怕是茶茶自己，在聽到那無窮無盡的、嘈雜崩壞的願望，偶爾都會產生一絲破壞欲。
當然，這是非常、非常少見的情況，因為茶茶足夠克制自己，也足夠忍耐。
茶茶還是很喜歡人類的。
雪發少女駐立不動，微微垂著頭，綺麗的貓兒眼裡閃過一抹暗色的碎金。
中原中也看著茶茶，忽然擰起眉心，大步朝她走來，重重揉著她的腦袋，把少女的頭發揉得有點亂糟糟的。
等他松開手，茶茶頭頂上已經翹起了一根呆毛，軟乎乎地在風中搖晃。
「……中也先生！」茶茶不可置信地愣了一會，很快反應過來，氣鼓鼓地抱著腦袋，「中也先生故意的！」
「沒錯，我是故意的。」中原中也毫不遲疑承認了，見她不開心地抱著腦袋，又失笑，挑著唇角，用手指給她重新整理頭發。
戴著黑色皮質手套的手交纏著純白如雪的發絲，再放輕動作緩緩地滑下。
這是屬於中原中也的溫柔。
「無論如何，永遠不會討厭這個世界，不是理所當然的麼。」
「因為——」
「這可是我的世界啊。」
第83章 喵八十三聲
——「這可是我的世界啊。」
中原中也說出這句話的時候, 眉眼肆意而篤定，赭色發絲在黑色禮帽下微晃。
他整個人像火一樣熱烈張揚，那雙鈷藍的眸子猶如倒映著朝陽的海面。
但雪發金眸的少女聽到這句話, 卻瞪大貓兒眼, 怔怔地發起呆, 平時面無表情的小臉上此刻滿是震驚。
就連頭頂的呆毛, 都仿佛翹得更厲害了點。
活像是一只不可置信的、受到驚嚇的可憐貓咪。
「喂喂, 怎麼驚訝成這樣。」中原中也扶額，看著茶茶不同於以往的一面，卻又不由得笑了起來, 「不至於這樣吧？」
茶茶終於慢慢回過神來，吐出一小口氣。
荒霸吐, 恐怖如斯。
不愧是在人類中能被稱為神明的存在。
「就算這樣, 中也先生說話的時候，也不需要揉亂我的頭發呀……」茶茶伸手摸摸頭頂，因為動作牽扯到頭發，頓時被拽到了。
中原中也趕緊松開正在用手指梳理她的發絲：「喂喂別動啊！」
「有點痛。」茶茶如實說, 回頭想要看。
「哈？頭發被扯到了, 能不痛？……別動，讓我弄, 笨蛋, 你的頭發還想不想要了啊。」
雪色的長卷發跟黑色的皮質手套差點纏在一起, 幸好正在動的茶茶被中原中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摁住了。
中原中也也是頭一回要做如此細致的活兒, 給茶茶解開的過程中，明明就連炸敵方組織的事兒都干過不少, 現在面對著這份小小的難題, 鈷藍的眼中卻忍不住流露出一絲緊張。
茶茶感覺到了, 好心地回頭安慰：「沒關系的中也先生，你可以直接從中間把纏住的那撮頭發弄斷。」
中原中也：「……嘖，別說話了，你乖乖等著就好。」
怎麼可能會去拽斷啊。
他都在她身邊了，不會讓她受傷，一根頭發也不行。
熟悉的雪白微卷的發絲，纏在黑色皮質手套上，愈發明顯，曖昧的難舍難分。中原中也放下手中的袋子，低頭咬住另一只手套的指尖。
微微偏頭，那只皮手套便被扯了下來，露出骨節分明的白皙修長手指。
茶茶望著這一幕，稍稍睜大貓兒眼，意味不明地感嘆出一聲無意義的語氣詞：「哇……」
此時的中原中也因為咬著一點手套，難以問她什麼。
而在那雙直勾勾的金眸中，中原中也莫名心髒輕輕顫抖了一下，更是難以專心去做手上的事。
可惡，所以到底為什麼……
不過下一秒，茶茶就仿佛心有靈犀般幫他解決了難題，體貼地伸手拿走了赭發干部叼在唇齒間的那只皮手套。
中原中也終於問出口，耳尖還是紅的，似乎有點氣急敗壞的羞惱暴躁：「只是脫個手套……所以為什麼要發出那種奇怪的驚嘆聲音啊！」
還那麼專注地盯著他看！
茶茶無辜地眨巴著眼睛：「因為發現，中也先生果然很好看。」
真的很好看呢，咬手套的動作很隨意，卻也帶著色氣的好看。
在人類中，中也先生是外表相當出色的男性吧。
「哈？……你這家伙又在說些什麼啊！」中原中也耳朵更紅了，幸虧隱藏在橘色的發絲下，不是很明顯。
茶茶瞅他的反應。，為了防止中原中也惱羞成怒，茶茶決定乖乖閉上嘴巴，不再說下去了。
乖乖巧巧的雪發少女，眨著貓兒眼的模樣單純又無辜，仿佛沒有其他任何意思。
中原中也渾身洶湧發燙的血液終於逐漸平靜下來。
「真是膽子夠大的。」他睨了茶茶一眼，嘆氣低聲說。
不過他也從來沒打算拿干部的身份或者荒霸吐的力量壓她，這種事，只有一開始的時候才發生過。
後來就再也沒有了。
年輕的赭發干部繼續跟纏在他手套上的少女的頭發奮鬥，白皙有力的手指在力道盡量輕柔地一點一點解著她的發絲。
茶茶則在無聊之際，低頭擺弄中原中也的一只手套。
黑色的皮質手套是短款，當戴在中原中也手上的時候，會嚴嚴實實包裹住他的手指，卻完整露出線條流暢的手腕。
茶茶很快對這只皮手套失去興趣，轉而看著地上逐漸聚集起來的淺淺水窪。
上面模糊倒映著撐傘的她，和站在她身後，距離靠的極近的赭發干部。
「中也先生，雨變大了。」茶茶像是忽然察覺到什麼，輕輕軟軟地說。
「啊，是這樣。」
透明的傘面被雨水打出輕輕的劈啪聲，現在的雨還下得不是很大。
「中也先生，還沒好嗎？」茶茶微微側頭，有些疑惑地發出聲音。
她覺得，中也先生應該已經解開了才對。
中原中也的呼吸聲很清晰，似乎靠得比之前更近了，停頓了一下。
緊接著撤開一點距離，低沉磁性的嗓音傳來。
「解開了。」
茶茶松了口氣，因為知道中原中也的異能力，她沒有顧忌什麼，步伐輕盈地舉著傘，踮著腳尖朝前跑出幾步，原本在傘下的中原中也便暴露在雨中。
剛拎起食材袋子的中原中也：「……」
嘖，小沒良心的。
雖然這樣在心裡說，但更多的是縱容之意，藍眸裡也染著無可奈何的笑意。
「中也先生，要過來嗎？」茶茶很快察覺到什麼，回頭對上赭發干部的視線，歪著頭思考了一下，軟軟地詢問。
「……啊。」
於是兩人很快又撐著一把傘。
因為下雨，外面的人越來越少，中原中也看了一眼匆忙的行人，若有所思：「所以你買傘是因為要下雨？」
「你是怎麼知道的？」
「就是感覺，該知道的時候就知道了。」茶茶慢吞吞地回答，「不過這把傘不是給我自己買的呀。」
「嗯？」中原中也挑眉。
「在這裡。」茶茶忽然放緩腳步說。
她叫了一聲：「織田先生。」
終於甩脫那個奇怪女人，拎著幾袋兒童用品在雨中匆匆而過的織田作之助，抬頭看向茶茶的方向。
中原中也看著這個穿著沙色大衣，鐵鏽紅發色的男人，並沒有認出織田作之助。港黑的底層人員那麼多，作為高層的中原中也不可能記得每一個人。
因此他看著這個氣質普通的平靜男性，只是想，這是茶茶認識的人？
而很快，織田作之助臉上沒什麼表情，目光在茶茶手中的傘上凝了一瞬，便禮貌地打招呼：「茶茶小姐……中原干部。」
這次又提前帶了傘嗎。織田作之助想。
中原中也愣了一下：「你是港黑的人？」
「是的，在下只是一個小小的港黑底層外勤。」織田作之助說，臉上並沒有一般底層成員在干部面前的誠惶誠恐。
織田作之助隱藏在普通人中，也一直做一個普通人，並不代表他真的普通。
中原中也不會在意，而明明是茶茶叫住織田作之助的，她卻也沒有對紅發男人多說什麼，只是把手中的傘朝前方一遞。
織田作之助怔了一下，不確定地道：「是給我的嗎？」
「嗯。」茶茶肯定地點了點頭。
織田作之助想要拒絕，畢竟雨對他來說，暫且可以忍耐，還沒有大到必須需要一把傘的地步。
茶茶卻像是看出他的想法，金色的貓瞳平靜地注視著他：「你會需要它的。」
織田作之助想到了他今天要去餐廳老板那裡看他收養的那五個孩子。
他唇瓣動了動，想要問為什麼，但是不知出於什麼原因，最後還是沒有問出來。
他猶豫一下，接過那把傘：「謝謝。」
織田作之助匆匆離開後，中原中也抱臂，對著雪發少女挑起眉梢。
「沒有傘了，難道你要淋雨？」
茶茶眨了眨眼，半點不虛：「沒有傘了，但是有中也先生呀。」
少女滿臉認真，「如果沒有碰到織田先生，我是不會買傘的，跟中也先生待在一起，不需要傘。」
中原中也勾起嘴角，笑著睨她一眼，藍眸明亮張揚：「嘛，這個回答，就算你說的沒錯吧。」
港黑的重力使沒有允許，雨滴便一絲都沒有落在茶茶身上。
在重力牢牢的保護裡，外界的雨水始終無法觸碰到茶茶。
兩人繼續向前走去。
「不過你怎麼會知道，路上會遇到那個織田？難不成也是感覺？」
茶茶：「中也先生，我們快點回去做茶泡飯吧。」
中原中也一陣無言：「喂喂，你這轉移話題也太明顯了吧？」
「因為很難回答……」茶茶想了想，「而且中也先生也有不回答的事啊。」
「什麼事？」中原中也倒是真的有點驚訝了。
「揉頭發。」茶茶理直氣壯，「中也先生莫名其妙揉亂我的頭發，才會到後面有頭發纏住手套的事。」
「那不是因為你腦袋裡，淨想那些亂七八糟奇奇怪怪的問題？」中原中也順手又揉了一把她的頭，揉完才發現，這只手上的手套褪去了，微涼的柔軟雪發直接交纏進他的手指。
雪落了指尖。
「討不討厭世界才不是奇奇怪怪的問題呢。」茶茶小聲嘟囔一句，這回中原中也只揉了一下便停住，她倒是沒有再不滿了。
乖乖在腦袋頂著中原中也的手掌，見對方好一會沒動彈，她微微仰起小臉，意識到什麼。
「中也先生，需要我給你戴手套嗎？」
少女舉起還在她手中的那只快要被遺忘的黑色皮質手套，正在怔忪的中原中也頓了頓，最終還是沒有因為私心讓少女替他戴上。
那只皮質手套暫時待在了他手中拎著的袋子裡。
……
一路上，織田作之助沒再遇到那個行為舉止古怪、非常堅定想要纏著他的年輕女人。
那個年輕女人是他在超市碰見的，明明是第一次見到，看著他的目光卻仿佛看見了獵物，貪婪又迫不及待。
更古怪的是，只是個很普通的女人，作為前殺手的織田作之助離開超市後，卻花了一番不小的工夫才徹底甩開她。
然後就遇到了給他傘的茶茶。
希望不要再撞見那個女人，織田作之助這樣平淡地想著，擱下這件事。
透明傘面被雨水砸得劈啪響個不停，周遭的景物幾乎要被雨幕模糊。
泛著些許涼意。
鐵鏽紅發色的青年握著傘柄的手忽然微微收緊，看向傘外越來越大的雨。
織田作之助驀地想到了茶茶說的話。
茶茶說，他會需要這把傘，。
他現在確實需要這把傘了。
一直在上班賺錢養家的港黑社畜織田作之助，作為監護人，終於有空去看那五個寄養在餐廳老板處的孩子，在路上渾身濕透了去見孩子，帶給孩子的禮物也全部濕透，並不是一個什麼好的結果。
然而在遇到那個雪發少女後，現在已經避免了。
織田作之助不是沒有疑惑的。
其實在第一次看到茶茶的時候，織田作之助就有一種很奇異的感覺。
只是提前帶上一把傘的事，但他那時候就莫名覺得，在那雙金眸中，所看到的一切都是透明的。
不會有真正意義上的意外。
這個預感大約太過誇張，能提前知道會下雨，可能是從哪個非常准的天氣局知曉，也可能是某種異能力，甚至可能三番兩次是真的巧合。
但是預感這種東西是沒道理的，它是身體最本能的反應和直覺。
織田作之助想到了太宰。
太宰是他的朋友，而織田作之助微妙地，從兩人身上，捕捉到了某一種相似的特質。
織田作之助想到這段時間的太宰，在跟他和安吾喝酒時，口中提起少女的頻率越來越高。
「大概太宰也能感覺到。」
有某種細微的相似，卻有更多的不同，甚至是無可抗拒的光芒，這或許也是太宰被吸引的理由之一吧。
……
「因為什麼都知道，所以偶爾會覺得無聊。」
茶茶腳下輕盈地踩著圈子，雨水在她腳邊乖巧討好地滾動起晶瑩漂亮的水珠，卻沒有沾到她鞋子半分。
一切的事物都不會，也無法拒絕世界。
但是這細微的細節沒有任何人能察覺。
「什麼？」中原中也奇怪地回頭看茶茶，他聽到了少女似乎在呢喃著說什麼的聲音。
茶茶彎著眼睛搖了搖頭，一副十分乖巧安靜的模樣。
「好吧，」中原中也扶額嘆了口氣，打開住處的大門，「快點進來，淋到雨你想感冒麼。」
茶茶乖乖地點頭，中原中也不放心地瞧她一眼，走進裡屋。
雪發金眸的少女繼續輕輕踩著濺起的水珠。
「要是大部分時候忘記自己知道，會有意思點吧。」
少女小聲自語，嗓音軟軟糯糯毫無攻擊力。她蹲下來，無聊般地看著草叢。
她看了一會，那簇草叢便在她的目光下微微動了動。
一只三花貓從沾著雨珠的草叢中探出頭來。
茶茶頓時微微彎起貓兒眼金眸澄澈明麗：「你說是不是？」
「喵。」三花貓歪著頭看她，抖了抖身上有點濕潤的毛，像是壓根聽不懂她的意思。
貓本來就是聽不懂人類的話的。
「你真像貓。」茶茶蹲著望它，睜大眼睛，用誇獎的語氣說著無心之語。
披著三花貓皮子的夏目漱石聽到，抖毛的動作不禁停頓一下，下意識抬頭看她一眼。
【這個小姑娘是怎麼回事……】
而茶茶看了一會三花貓，越看越金眸越明亮，忽然像是做出了決定，伸手抱起貓。
「下雨啦，沾濕了毛在外面會有點冷。」茶茶說，「進房子裡去休息一下怎麼樣？」
「喵。」三花貓在少女懷中像征性地掙扎了幾下，便沒有動了。一陣裹挾著雨的風吹來，三花貓本能顫了下。
貓身上這點皮毛，濕了老人家身子骨不大頂得住啊。
「茶茶，怎麼還在外面？」中原中也進屋去放好食材，回來發現茶茶還沒進來，「真想淋雨？」
「中也先生，我能把這個客人帶回家嗎？」茶茶稍微舉起手中的三花貓。
「客人？」中原中也看了一眼，頓時失笑，「剛剛就是在外面看這只貓？別站在外面，先進屋。」
中原中也是沒有意見，他並不討厭貓，茶茶噔噔噔小跑著進門，把三花貓帶回房子裡。
中原中也的住處，茶茶上次來過住了一晚，算是一回生二回熟。她找了條干燥的毛巾把三花貓身上的毛擦了一遍。
擦完後，她摸了摸三花貓的毛，又繞著它像是很有興趣地繞了兩圈。
被那雙璀璨的充滿好奇心的淡金貓兒眼盯著，三花貓身體裡隱藏的夏目老師莫名有點發毛。
像是被裡裡外外透明地審視了一遍。
不過在看了一遍，確認三花貓跟幾年前沒什麼變化後，茶茶便沒有再繼續用那種目光盯著它看了。
她轉而跑去中原中也那邊，似乎並不在意三花貓接下來的行動。
「中也先生，是要開始做茶泡飯了嗎？」
「是啊。」中原中也瞥了下旁邊的少女，藍眸泛著笑意，「做法很簡單，是要一起做嗎？」
「誒？可以嗎？」
「你想的話就可以，有知道大概的做法嗎？」
「不知道。」茶茶如是說。
三花貓甩了下尾巴，走到茶茶身邊。
茶茶垂眸看了看腳邊的三花貓，又抬頭看了看正在未見不耐煩跟她說的中原中也。
兩個人和一只貓，在雨天的廚房裡，顯出一絲奇妙的溫馨與寧靜。
其實這樣一步一步教她，反而降低了效率，與其說中原中也是在教她做茶泡飯，不如說是憑借野獸直覺敏銳捕捉到了她的無聊。
於是本人可能尚未明白，本能已經做出了反應，在驅散她的無聊。
而在茶茶沒忍住困意，軟綿綿地打了個哈欠後，就被中原中也讓去廚房外了，想做什麼都可以，睡覺也行。
「不需要幫忙嗎？只有中也先生一個人做飯。」
「不需要你操心的啊，茶泡飯而已，我一個人已經夠了，趕緊去休息吧。」中原中也理所當然地回答。
茶茶眨了眨眼：「中也先生，是不是太縱容我了。」
「哈？這算什麼縱容啊。」中原中也高高挑起眉，「倒是你，困了就不要勉強自己啊。」
茶茶走出廚房，有些不解。
「這不算縱容的嗎？」她坐在客廳沙發上，抱起跟著她出來的三花貓放在膝頭，有一下沒一下地摸著毛毛，小聲自語。
「喵。」作為經歷過大風大浪的老人家，將少年心思看破的三花貓不說破，安安穩穩眯縫著眼睛。
茶茶沒在意三花貓，她想了一下，想起了什麼，拿出了系統開始琢磨起來。
系統具現化的光團被她捏在手中隨意擺弄，三花貓倏地睜開眼睛，隱約感覺到似乎有一點特殊的能量存在，但是仔細看去，雪發少女的手中卻又什麼都沒有。
怎麼回事？
「喵嗚。」它狀似無意地探出爪子朝那邊撲了過去，然而不出意外抓了個空。
三花貓的舉動茶茶並沒有在意，她正在打量著這個新得到的但是暫時沒有使用的系統。
不知道這個新的系統是什麼類型的。
說起來，上一次獲取的系統，一直還沒有好好探究使用一下系統技能。
技能的名字叫烈性春天的藥。
作為藥，一般就是用來食用或者外服的吧，不過這種藥的效果是什麼，系統面板上卻並沒有說明。
需要找一個地方使用試試。
茶茶的目光盯上了桌上擺放的紅酒，眼睛微微一亮。
但是要首先跟中也先生說一下吧？
她拿起紅酒，剛遲疑了一下，忽然聽到門外響起窸窸窣窣的聲音。
很細微，正在廚房的中原中也沒有聽到，但是膝上的三花貓卻抖了抖耳朵，微微支起腦袋盯著門的方向。
第84章 喵八十四聲
茶茶聽著門外的細微動靜, 眨了眨眼睛，卻沒有緊張之色。
緊閉的大門輕而易舉被打開後，一個毛茸茸的黑色腦袋探了進來, 笑眯眯地朝茶茶揮了揮手。
「小姐, 晚上好∼」
打招呼的語調蕩漾輕松, 半點沒有撬了人家大門還被抓包的自覺。
三花貓瞥他一眼, 重又懶洋洋地無聲趴回茶茶的膝蓋, 區區一只貓的動作變化並不引人注意。
「太宰先生。」茶茶禮貌地回應一聲，並軟軟地詢問廚房的方向，叫出了聲, 「中也先生……」
話還沒說完，嘴巴就被光明正大登堂入室的太宰治用掌心覆上了。
「誒, 小姐叫小矮子是想做什麼呢？」
太宰治嘴角上揚, 拖長尾音，不滿地撒嬌抱怨著，「小姐可真是偏心，難道不想跟我獨處嗎？」
茶茶把太宰治的手按了下去, 嘆氣：「太宰先生, 我只是想要問中也先生，被擅闖民宅了需不需要報警而已。」
而且只是我們在客廳中也先生在廚房啊, 算哪門子獨處。
太宰治：「……」
「我想不用了小姐, 」黑發鳶眸的少年皮笑肉不笑, 「我們可是黑手黨啊。」
因為擅闖民宅這種事被舉報到警察局那裡, 還是算了吧。
「好吧。」茶茶覺得有點道理，略有些遺憾地放棄。
太宰治笑了起來, 在茶茶臉頰側若有若無地蹭了蹭, 帶著些許雨天氤氳的濕氣。
被夾在中間無視掉的三花貓：【……】
老夫一大把年紀了不想吃小年輕們的狗糧啊！
直到這個時候, 微微向後仰的茶茶終於注意到他身上淋了雨：「太宰先生在外面沒有打傘嗎？」
「沒有哦。」黑發鳶眸的少年輕笑，半眯著眼睛，額前沾著水珠的細碎卷發垂下，「小姐在關心我嗎？」
他的尾音帶著既輕且軟的笑意，像是羽毛輕輕在耳廓掃過，茶茶看著他蹭在身側，總覺得這個場景像是被一只濕漉漉的黑貓親昵地賴上了。
今天跟貓很有緣分。茶茶低頭看了一眼腿上趴著的三花貓心想。
太宰治瞥了一下廚房，若有所思：「說起來，小矮子居然會做飯？」
茶茶：「中也先生在做茶泡飯。」她頓了一下，有點不好意思地輕輕撓了下臉頰，「因為中也先生請客，我想吃這個，中也先生就買了材料決定親自做。」
太宰治臉色瞬間垮了下來：「切，小矮子還真是會鑽空隙。」
茶茶無奈：「太宰先生，請不要這樣說。」
在她看來，太宰先生跟中也先生關系很好，只是相處方式跟一般朋友不太一樣，茶茶不會摻和評價這種模式的好壞與否，但是起碼還是不能讓太宰先生在這個時候說不好聽的話。
如中原中也所說，其他的什麼都不需要茶茶操心，加上電視外放的聲音，所以直到現在，一直在埋頭專注研究做飯的中原中也還沒有發現自己的房子被某條不共戴天的青花魚偷偷摸摸侵入進來了。
「不提那個黏糊糊的蛞蝓了。」太宰治的目光輕飄飄掃過茶茶手中的紅酒，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小姐，你是想要喝酒了嗎？」
茶茶有那麼一點點心虛。
她還沒忘記才發生過的喝完酒結果把整個男公關店推平了的慘劇，立馬搖著腦袋否認：「沒有想要喝，只是在思考一件事情。」
「哦？小姐在煩惱什麼事？」太宰治敏銳捕捉到少女眉眼間一絲淺淡的糾結，頓時起了興趣。
「是在煩惱我們兩個人有黑漆漆的小矮子礙事嗎？沒關系哦小姐，我們現在就一起私奔得遠遠的把他扔下吧！」
茶茶：「 ……太宰先生，這樣對待中也先生，中也先生會哭的啊。」
太宰治眼睛一亮，正要說什麼，就被茶茶接下來的話堵住。
「放棄吧太宰先生，我也不會跟誰一起私奔的，不要在開玩笑了。」茶茶小小地嘆了口氣，「太宰先生，不需要用毛巾擦一擦身上的水嗎？會感冒的吧。」
「誒？才不要用別的貓用過的毛巾。」太宰治毫不猶豫地拒絕，盯著待在茶茶身上的三花貓，臉上滿是排斥不滿，「可惡，居然一直賴在小姐身上嗎……我討厭狗，也不喜歡貓哦。」
「喵。」三花貓瞪著這個年輕的黑手黨干部，對方說著這話的時候，身上恐嚇的惡意都要溢出來了。
居然連一只貓都針對，幼稚！
「並沒有讓太宰先生用三花貓用過的毛巾啊。」茶茶眨了眨眼，安撫地摸了摸三花貓，「太宰先生討厭狗我大概知道，不過太宰先生居然也討厭貓嗎？」
這件事茶茶倒確實沒想到，既然太宰先生討厭貓，那茶茶就決定以後還是盡量不要讓太宰先生發現自己經常會變成貓好了。
「小姐知道我討厭狗？」太宰治忽然問，臉上仍然帶著笑意，像是隨口一問，「是我跟小姐提起過嗎？」
「唔……」茶茶停頓了一下，貓兒眼浮現迷茫，「好像是的吧，太宰先生，我也記不太清了。」
「這樣啊。」太宰治點了點頭，也不知道是信了沒。
茶茶可以肯定他沒信，畢竟是那個只要抓住一點端倪就能抽絲剝繭的太宰先生，不過他沒有再追問下去，那麼他心裡是怎麼想的，茶茶就都無所謂。
三花貓抬了下腦袋，掃了眼若無其事的兩人，輕輕甩了甩尾巴。
「所以，小姐好像還沒有說，到底是在煩惱什麼事呢。」太宰治饒有興致地繼續問，鳶眸微微幽暗。
然後，氣勢還沒擺出來，他打了個噴嚏。
茶茶：「噗嗤。」
太宰治表情有些空白地揉了揉鼻子，嘆了口氣：「這可真不是時候。」
他摸了摸下巴，煞有介事，滿臉鄭重的表情：「打噴嚏一定全是貓毛的錯，小姐，這只貓是超級危險物品啊！」
然後下一秒他就一抬手，剛要碰到三花貓的後頸皮，三花貓就受到劇烈驚嚇般迅速從茶茶膝蓋上跳了下去。
披著三花貓皮子的夏目漱石可沒打算在這個時候當場大變活人。
「你嚇到它了。」茶茶說。
「誒，我果然跟貓不投緣呢。」太宰治揉了揉鼻尖，篤定地道，嗓音也因此有點甕聲甕氣的。
是因為你的異能力啊太宰先生。茶茶無奈地瞅著這只撒嬌爭寵並且已經成功占據高地的黑色鳶眼貓貓。
不過……
「太宰先生果然感冒了。」茶茶看著黑發少年，目光凝在他微微泛著紅的鼻尖上，想了一下，在他拖長否認的抱怨聲中，露出些微笑意。
「我在煩惱的是，太宰先生知道，『春天的藥』是什麼意思嗎？」
太宰治：「……」
「這就是小姐一直在糾結的事情嗎？」
茶茶沒有遲疑地點頭：「是啊，所以太宰先生知道答案嗎？」
太宰治：「……很了不得的問題呢，小姐能不能告訴我，你是從哪裡聽來的？」
茶茶：「是一個人研發的某種……儀器，在上面看到的，太宰先生，上次夾心的問題你沒有回答，這次還是不行嗎？」
雪發金眸的少女看著太宰治，精致的小臉上似乎浮現了些許淡淡的失望。
太宰治：「……」
「怎麼會呢，」黑發鳶眸的少年微笑著迅速說，「這個問題我可以回答給小姐聽哦。」
是男人，怎麼能說不行！
茶茶聞言，頓時期待地睜大澄澈的貓兒眼望著他，等待著他接下來的話。
「春天的藥，就是……」太宰治頓了頓，保持著微笑，「就是春天吃的藥。」
要是換成別的地方，他興許會親身示範做些教導，但是這是在中原中也家中，而且算著時間，對方應該快要從廚房出來了，太宰治可不樂意讓小矮子占到便宜，所以深思熟慮後，他決定還是就此打住吧。
「那麼太宰先生感冒了，會想吃這個藥嗎？」誰知茶茶想了想後，接下來又提出這個問題。
太宰治：「……如果是小姐准備的，我會很樂意吃下去的哦。」
他勾著嘴角，語氣甜膩上揚，鳶眸在燈光下盛著迤邐曖昧的色澤。
茶茶：「我明白了。」
少女的小臉上滿是認真的神色，太宰治察覺到其中的一絲不對勁，然而還沒等他思索，就見少女摩挲了幾下裝著紅酒的酒瓶，將其放在桌上。
「太宰先生，這瓶酒……」
「你這家伙怎麼會在這裡？！」
中原中也的怒吼聲傳來，太宰治遺憾嘆氣：「被小矮子發現了呢。」
茶茶：「嗯……」這麼囂張地撬門進來，還光明正大留下來說話，到現在才被發現已經是中原中也家隔音很好的功勞了。
「混蛋青花魚，給我收斂點啊！」中原中也拎起太宰治的衣領，拳頭又硬了。
而太宰治還相當不知死活地繼續用虛偽欠揍的微笑表情說：「我會出現在這裡，明明就是蛞蝓毫無羞恥地把小姐拐到自己家裡的錯嘛。」
這說的是人話？
「中也先生，這瓶酒可以開嗎？」在中原中也跟太宰治快要打起來的時候，茶茶抱著紅酒瓶問。
「啊，可以。」中原中也繁忙中還不忘抽空這樣回答。
於是等中原中也跟太宰治你打我閃這樣折騰幾個來回，茶茶不僅把酒開了，還倒出來了。
「跟沒加藥的酒有什麼區別嗎？」
茶茶輕聲自語，拿著高腳杯，睜大貓兒眼湊到眼前仔細打量，寶石般剔透的紅色酒液在玻璃杯中輕輕搖晃。
好像沒有區別，就連聞起來的味道都沒有什麼異常的地方。
真的有「烈性的春天的藥」的效果？
放在鼻尖嗅聞並得出結論後，茶茶終於喪失了一大半興趣，不過要不要喝一口試試？
正當茶茶把玻璃酒杯的杯口放在唇邊，准備飲下一口時，忽然聞到一陣食物的香氣。
是廚房傳來的。
茶茶毫不猶豫地放下玻璃酒杯，轉身朝廚房走去。
等茶茶捧著做好並放在料理台的茶泡飯出來，發現中原中也的打宰行為已經進入尾聲，他的怒火消去不少，正站在桌子前。
「好痛，黑漆漆的小矮子真是太暴力了，小姐~」他眨著眼睛一副委屈的表情，熟練地衝茶茶賣可憐，還不忘抹黑一把中原中也。
「小姐這麼柔弱的身軀，一定要離暴力的小矮子遠遠的。」
「哈？還真敢說啊，最應該離她遠點的是你才對。」中原中也冷笑，嫌惡地不想再看青花魚那副惡心的樣子，順手拿起桌上的紅酒杯。
茶茶：「等等中也先生……」
然而中原中也已經把酒喝了兩口：「嗯？」
第85章 喵八十五聲
中原中也拿著酒杯, 聽到茶茶的聲音，疑惑地朝她看去。
茶茶的目光落在喝過的酒杯上：「中也先生，那個加了藥, 最好還是不要喝……」
說到這裡, 茶茶頓住, 略有些煩惱地敲了敲頭, 喝都已經喝過了, 這個時候再說好像也已經晚了。
明明她是打算自己先嘗試一下的啊！
「加了藥？」中原中也端詳了一下酒杯裡毫無異樣的紅酒，露出驚愕疑惑的神色，「什麼藥？」
他沒有懷疑茶茶說的話, 但也並不覺得會是什麼毒藥，尚且沒有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然而太宰治在聽到茶茶說的「藥」的字眼時, 就先一步反應過來, 臉色陰沉下來。
「小姐在酒裡加的藥，是之前說的那種藥嗎？」
茶茶點了點頭。
太宰治的臉色更加不好看了，陰晴不定著一張臉盯著酒，不知道在想什麼。
「喂青花魚, 你跟茶茶之前說的到底是什麼藥？」中原中也愈發覺得不對勁。
太宰治冷笑一聲, 鳶色的眼眸裡是陰晦的惡意：「小矮子自己沒感覺出來嗎？」
「黏糊糊的蛞蝓還是趕緊自裁吧，萬一想要對小姐做什麼玷污了柔弱純白的小姐, 就干脆以死謝罪好了。」
「哈」中原中也不明所以地瞪著莫名其妙充滿惡意的太宰治, 「我能有什麼感覺？還有你這說的都是什麼鬼。」
「中也先生, 有不舒服的地方嗎？」茶茶關心地問。
中原中也停頓一下, 仔細感受了一番身上後，發現身體除了微微的燥熱, 並沒有什麼其他的諸如中了藥後典型的眩暈窒息感覺。
「茶茶, 你是不是弄錯了？或者那個藥其實沒什麼效果？」
中原中也確信自己身上沒什麼不好的地方。
茶茶拿起桌上打開的酒瓶, 裡面還剩大半瓶紅酒。
「沒有。」茶茶晃了晃酒瓶，十分確信地說，「沒有弄錯的。」
其實與其說是藥，不如說是給紅酒套上了一個「烈性的春天的藥」的效果buff，根本不需要直接加在酒裡，在茶茶嘗試性地摸著尚未打開的紅酒時，隔著酒瓶就給紅酒成功套上了這個buff。
而現在，這個標注著「烈性的春天的藥」的buff，還明晃晃套在紅酒瓶上，別人看不到，在茶茶的視野裡卻清晰無比。
茶茶嘆了口氣：「中也先生，你真的不覺得身上有哪裡……」不對勁嗎。
然而話還沒說完，一只手忽然橫在茶茶眼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奪走她手中的紅酒瓶。
「太宰先生……？」
茶茶愣了一下，就見太宰治已經仰頭咕咚咕咚把那瓶紅酒眨眼間喝了一大半。
「太宰先生！」
茶茶踮著腳尖想要搶走太宰治手中的紅酒瓶，卻被太宰治靈活地各種閃避，對方似乎是鐵了心要喝這瓶紅酒，等中原中也幫忙把紅酒瓶奪下來的時候，瓶中的紅酒已經只剩下一點點。
「青花魚你發什麼瘋？！」
中原中也弄不清到底是怎麼回事了，他猶疑地盯著太宰治，「你到底想做什麼？」
因為一口氣喝了太多紅酒，太宰治抬手放在嘴邊打了個嗝，他睨了中原中也一眼，嘖了一聲，滿是輕蔑嘲諷，「沒腦子的蛞蝓還沒反應過來是什麼藥？」
「什麼……？」中原中也怔了怔，便聽到茶茶無奈地開口。
「是『烈性的春天的藥』，太宰先生，中也先生是無意中喝下的也就算了，為什麼你明知道是什麼還要一口氣搶著喝掉？」
「因為我感冒了哦小姐，」太宰治微笑著說，分外理直氣壯有理有據，「生病了吃藥，不是很理所當然的事嗎？」
茶茶：「原來如此。」
「哈？茶茶你不要信這個家伙胡說八道啊！」中原中也終於從震驚中回過神，毫不猶豫立馬戳穿了裝模作樣的太宰治，「哪有人感冒了會吃春……那種藥的！」
太宰治：「嘁。」
「所以太宰先生是在騙我嗎？」茶茶若有所思。
「沒錯！」
「沒有哦小姐。」太宰治歪在沙發上，一副十分虛弱的模樣，「我的感冒，現在只能用那種藥才能治好呢。」
雪發金眸的少女面露遲疑：「這樣嘛？」
太宰治歡快地點著頭：「沒錯沒錯~」
眼見太宰治還在那裡毫無底線地試圖欺騙著少女，中原中也的拳頭捏得咯吱咯吱響，露出一抹猙獰的笑：「我倒是沒聽過這種說法，要不要我過幾天給那灌一桶催|情藥把你丟到港口的青花魚堆裡去啊？」
太宰治發出嫌棄的聲音：「才不要！只有小姐親自給的藥才會對我的感冒有效果哦。」
茶茶：「……但這並不是我親自給的藥啊，太宰先生。」
「這不重要啦，小姐本人在這裡就行。」太宰治一揮手，滿不在乎地說，又勾起嘴角。
「小姐想親身體驗一下這個藥的效果如何嗎？」
茶茶：「誒？」
中原中也：「……混蛋青花魚！！！」
緊接著便是又一陣叮鈴哐啷，茶茶面癱著小臉看著兩個人再次打成一團，略有些滄桑地小小嘆了口氣。
「為什麼又突然打起來了，好奇怪對吧。」茶茶低頭對走到她腳邊的三花貓這樣說。
「喵。」置身事外默默旁觀全程的三花貓甩了下尾巴尖，假裝沒有聽懂茶茶的話。
少年們的修羅場又跟他一只貓咪有什麼關系呢。
茶茶瞅著兩人一時半會還不能打出個結果來，不過看中原中也和太宰治目前還能打架的狀態，大概那瓶加了「烈性的春天的藥」的紅酒，最起碼目前的負面效果並不是太強烈。
於是茶茶開始專心吃起了那碗還沒來得及動過的茶泡飯。
再不吃就泡太久了。
白色的米飯浸泡在晶瑩清淡的蜜色汁液裡，散發著誘人的香氣，米飯堆疊的最頂端，一顆酸甜的梅子放在上面。茶茶舀起一勺放入口中，頓時心滿意足地眯起貓兒眼。
那個心心念念著茶泡飯的人類少年果然沒有說錯，茶泡飯很好吃。
中也先生的手藝也比想像中的好太多了。茶茶不太關注，不代表不知道港黑干部的工資非常高，而且以干部的任務繁忙程度，恐怕基本不會有人親自做飯的。但是中也先生顯然並不是第一次自己做東西吃。
茶茶不知道的是，中原中也自然不是第一次自己做飯，若是他沒做過，那麼茶茶今天是絕對不可能被邀請吃到這份茶泡飯的。
萬一做著做著把廚房炸了，那就太差勁了。
茶茶很快把這碗茶泡飯吃完，宛如一只吃飽喝足的悠閑貓咪。
「誒，小姐一點都不關心中了藥的我們嗎？」太宰治故作哀怨地道。
茶茶面無表情：「我一直在看著呀。」
只不過是一邊吃茶泡飯一邊看而已。
「小姐，好痛。」太宰治拉長聲音，撒嬌般把腦袋擱在茶茶頸窩蹭來蹭去。
中原中也跟太宰治兩個人已經打完了，太宰治的頭腦確實到近乎可怕的程度，但是在跟中原中也一對一的情況下，加上中原中也清楚這條青花魚的本性，壓根不廢話直接開揍，哪怕重力操縱被人間失格消除，以中原中也的體術還是能壓著太宰治打。
不過太宰治也沒那麼弱，敏捷靈活度奇高，中原中也也沒有在自己家放開了揍，實際上是不可能像太宰治表現的那麼痛的。
然而架不住這只繃帶精足夠戲精。
「小姐，好痛啊。」太宰治的嗓音像含了蜜一樣軟，又甜又委屈，毛茸茸的頭發蹭得茶茶頸窩癢癢的，「又痛又熱。」
「太宰先生？」茶茶察覺到不對勁。
「很熱呢。」太宰治輕聲低語，吐息間的呼吸灼熱地落在茶茶脖頸處的肌膚上，茶茶的眼睫細微地顫抖一下。
「太宰先生……」
下一秒，蹭在茶茶身邊的黑發鳶眼的少年就被毫不留情拎了起來。
「中也先生？」茶茶抬頭。
「啊。」中原中也應了一聲，頓了頓，「這混蛋犯病了，你不要搭理他的話。」
「嗯。」茶茶眨了眨眼，卻發現中原中也的臉好像跟之前比起來有點紅。
「中也先生，你也很熱嗎？」她疑惑地問。
「……還好，是有點。」中原中也咳嗽幾聲，鈷藍的眼睛有些閃躲，沒有跟茶茶對視。
茶茶聽出他的嗓音有點奇怪的喑啞。
「中也先生，是不是那個藥的問題比較大？」
茶茶並沒有忘記中原中也和太宰治喝的那瓶套上「烈性的春天的藥」buff的酒，之前見兩人都沒什麼多余的反應，茶茶還以為是白蘭弄出來的系統出毛病了，結果現在看來好像並不是沒任何效果。
中原中也：「沒事，你別擔心，應該過一會兒就好了。」
中原中也能感覺到身上有些燥熱，但是理智很清晰，這種程度完全可以忍，想必那酒裡加的也並不是什麼烈性的催|情藥。
「誒，就讓小矮子一個人縮在角落裡忍著吧，」太宰治發出抗議，「我可是很需要——小姐的撫慰的哦。」
中原中也：「……」額頭青筋暴起。
肮髒的青花魚！
「中也先生，要不然去一下醫院看看吧？」看著中原中也微微扭曲的表情，茶茶忍不住提出建議。
「不用，放心吧。」中原中也說，「那個藥應該只是有輕微的效果，這個家伙也是裝的，別被他騙到了。」
太宰治掙扎了幾下，只可惜中原中也是絕對不會允許茶茶被這個狀態的太宰治糾纏住的。
「我先把這條青花魚丟出去，你在家待會兒。」中原中也深吸了一口氣，對茶茶說。
他不敢再在少女的目光裡多待了。
好歹得等到藥效消失大半才行。
「想把我丟出去，只把小姐一個人留在自己的住處，多麼有心計的蛞蝓啊。」太宰治呵了一聲，語氣嘲諷，鳶眸毫無光亮，「蛞蝓是想背著人做壞事嗎？妄想獨占可愛的小姐是不可能的哦。」
中原中也詭異地沉默了一下，耳根紅透了：「……你在瞎說什麼啊混蛋！！！」
「呵，蛞蝓敢說自己什麼也沒有想？」太宰治繼續冷嘲熱諷，「小姐，不要看有些人表面上裝的一副很正經的樣子，實際上腦子裡裝的全是廢料也說不定哦。」
「哈？你這家伙有資格說我？」
「小姐快看快看，黏糊糊惡心人的蛞蝓承認了哦。」
茶茶：「……」
中原中也終於怒吼出聲：「就算是我不可以，今天你這青花魚也休想碰到茶茶一根手指頭！！」
太宰治：「……嘖。」
路過的三花貓掃了一眼這兩個兩敗俱傷的港黑干部，臥在茶幾旁邊。
嗯，他一個老人家看戲就好。
「你們是在吵我跟誰待在一起嗎？」一旁一直在思考藥性是怎麼回事的茶茶終於明白了一點，有點懵懂地眨巴寶石般漂亮的金眸。
她抱起了悠閑臥在茶幾邊上的三花貓。
「我跟貓貓待在一起就好啦。」雪發少女微微彎起嘴角，露出一個淺淡干淨的笑。
猝不及防被拉入修羅場的三花貓：「……」
莫名有一絲失望的中原中也：「……也，也可以吧。」
太宰治臉頰微鼓：「誒——小姐，我難道不比那只貓可愛嗎？而且我能做的事可比那只貓要多多了哦~」
說著他還相當不要臉面地賣萌朝茶茶wink了一下。
看起來是非常想取代那只三花貓的位置了。
茶茶：「太宰先生已經很可愛啦。」
但是她現在比較希望這個爭吵能稍微停一停。
茶茶安安靜靜擼著三花貓的毛毛，輕聲打了個哈欠，貓兒眼中盈著倦意。那邊太宰治和中原中也兩人不知道達成了什麼樣的意見一致，氣氛並不和諧地去了門外。
茶茶困惑地看了一眼門的方向，可以確定的是兩人並沒有走遠，不過秉持著尊重隱私的原則，當然最主要的是暫時沒有好奇心，她繼續摸著三花貓的毛，沒有去門那邊看是怎麼回事。
三花貓：還能是怎麼回事，繼續修羅場啊。
「困了……」一直想摸沒能如願的毛絨絨暖乎乎的貓，終於成功抱在懷裡隨便擼，倚在沙發裡的茶茶忍耐住也想變成小白貓的衝動，小聲自語，慢慢闔上眼睛。
聲音……各種各樣的願望欲求，在腦中喋喋不休，太吵了……
「喵。」被少女抱著不撒手的三花貓有些無奈，爪子在她腿上踩了踩。
雨天在沙發上睡有可能會著涼的啊。
「唔。」茶茶慢吞吞睜開迤邐的金眸，好像知道三花貓的意思似的，禮貌地說了一聲謝謝，再慢吞吞走進上一次在中原中也家中睡過的房間。
雪色微卷的長發鋪散在床單上，茶茶的身體陷入柔軟的床褥，她輕輕呼出一口氣，重新閉上眼睛。
莫名的，似乎沒有那麼困了，但是閉著眼睛，意識卻十分清晰。這種情況茶茶並不少見，就在她以為是白蘭通過某種手段又讓世界虛影交錯跑進來她的夢境中，卻在看到眼前的一幕時微微怔住，否認了之前的猜測。
她的面前，漂浮著一團光。
那光的顏色說不上來是什麼樣的，像是幾種不同顏色的聚合，形成的顏色卻又很純粹。光的狀態也有點奇異，像火焰，又像霧氣，甚至不能說那就是一團光了。
茶茶盯著看了一會，站在原地沒有動作。
一個帶著點誘惑意味的聲音響起：【不想看清楚我嗎？】
茶茶很誠實地回答：「不是太想。」
【為什麼？】
茶茶想了想，露出稍微不太開心的神色。
「因為，你讓我想到了『書』。」
第86章 喵八十六聲
【原來如此, 『書』麼。】
茶茶盯了一會這個莫名其妙出現在自己夢境之中的光團，面癱著小臉歪了下頭，金眸似乎閃過一抹璀璨的流光。
「你們應該性質, 有點相似, 但是又不太一樣。」
【……不愧是世界意識。】
「你特意來找我做什麼？」雪發金眸的少女打了個哈欠, 眉眼間流露一絲疑惑, 「你好像不是屬於我這個世界的吧。」
自己這個世界有一個想著搞事的「書」就已經足夠頭疼了, 好不容易把那本「書」沒有任何損失地扔到平行世界，茶茶可不想再應付一個不知道是什麼東西的「世界基石」。
光團：【你說的沒錯，我的確不是你這個世界的存在, 但是我一直都知道你。】
「咦？」茶茶瞬間連哈欠都不打了，睜大圓溜溜的貓兒眼。
【我一直都在注視著你, 雖然經常無法看到沉睡狀態時的你……】
「所以你一直在偷窺我？」茶茶蹙眉, 往後退了幾步，看著光團的眼神好像在看一個變態，「放在人類社會中，你這是犯罪。」
【但是我們都不是人類, 不是麼？】
茶茶勉強接受了這個說法：「所以你為什麼要看我？哪怕你在你們那個世界應該很重要, 可是你不屬於我這個世界，跟我也完全沒關系吧？」
【……】
「要給出我承認的理由哦。」嬌小的雪發少女小臉上滿是認真, 無辜地說著凶殘的話, 「不然在這裡把你弄壞, 也是完全沒問題的吧。」
光團：【……因為我喜歡你。】
突然被表白的茶茶：「？？？」
【不用懷疑, 這就是最真實的理由，】它說, 輕輕嘆息, 【你是無數世界中惟一的的奇跡。】
【沒有誰會不喜歡你。】
「你這話說的很奇怪, 明明不歸屬於我的世界，卻要喜歡我，還因為這種原因找上了門。」茶茶幾不可見地皺起小臉，眼中浮現一絲絲嫌棄，「而且你這樣，更像『書』了啊。」
當初「書」也是莫名其妙跑到她面前來，莫名其妙說了一大堆奇奇怪怪的話，然後就纏著不放地開始搞事了。
茶茶有點警惕地瞪著光團，活像一只疏離的貓：「所以你到底想做什麼？」
【「書」麼……我跟它大概有些方面點像，但就跟你說的那樣，還是有很多地方不像的。】
茶茶：「所以你不如說說，你認為你哪些地方跟『書』像？」
被問到這個問題，光團沒動靜了，保持著沉默。
茶茶：「怎麼不說話了？」
光團：【……大概是目標吧。】
目標？都想成為主宰世界的「規則」？茶茶思索著。
但是對方似乎是不想就著這個問題深入下去，仿佛在隱瞞著什麼不想現在就徹底暴露出來。
光團在半空中輕輕晃了晃，猶如一只引誘著貓咪按捺不住伸爪子去撥弄的毛線團，
【不好奇嗎？真的不打算靠近一點看清楚我嗎？】
茶茶：「……」
好奇還是有點好奇的，畢竟不是屬於自己世界的產物，氣息也很陌生。
但是茶茶又總覺得這好像可能是一個坑，類似於你看了我的身體就要負責之類的。
光團已經輕飄飄無聲無息落下來，如果茶茶腳下踩著的白色虛空算是「地面」，那麼現在這團似火似霧的光就就落在了地面上，正等待著茶茶去揭開它的真正面目。
茶茶糾結了一下下，還是向它走去，微微俯身想要看清它的樣子。
光霧般的能量逐漸散去，茶茶慢慢睜大了眼睛。
「你是……」
她燦爛綺麗的金眸中，倒映出了一個有著暗金色眼瞳的雪發少女。
……她看見了她自己。
「這是我？」
就像一面鏡子，或者是一片水面，上面映著茶茶的模樣，唯一不同的地方，大概只有對方空茫的神采，還有那雙宛如夜色熔金般的瞳色。
如果說茶茶的眼眸是世間最璀璨明麗的一縷亮色，那麼這個倒影的雙眼呈現的就是光芒墮入黑夜後最極致的幽冷靡麗。
而對方的身後，是大片被毀滅得極為徹底的殘垣斷壁，還有干涸的血色。
就算是茶茶喝過酒後把公關店推平，也絕不會像這樣近乎碾碎地暴力摧毀周圍大範圍的一切。
茶茶微微抿了抿唇，面無表情地凝視著這個場景。
兩個雪發少女互相對視著，腦海中一刻不停的繁雜聲音在此刻像是也漸漸離她遠了一點點。
茶茶的眼神也變得有些空茫，她伸出手，倒影也伸出手，兩人的指尖隔著水面輕輕碰觸在一起，蕩起一圈淺淺的漣漪。
維持著這個動作，過了好一會兒，茶茶收回手，平靜地低著頭問：「你就是想要給我就看這個？」
水面閃爍了幾下，虛影般消散，重新出現的是一塊刻滿繁復文字的石板。
「是這樣的世界基石啊。」茶茶半蹲下來，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手指慢慢從石板上劃過。
【人類稱呼我為德累斯頓石板，】它縱容地任由茶茶研究著它身上的文字花紋，【你叫我石板就好。】
茶茶點了點頭，有一點點想要在石板上磨磨爪子的欲望。
【看完了剛才那一幕……沒有什麼特殊的感想嗎？】
「感想？」茶茶歪了下腦袋，搖頭。
「沒有哦。」
【……為什麼？】
「你好像很喜歡問我為什麼。」茶茶眨了眨眼，「可是那又不是我，只是一個空殼而已。」
「一個空殼，哪怕外表跟我長得一樣，我為什麼要去想太多呢。」
【……原來如此。】
石板似乎隱隱約約嘆了口氣：【那確實是空殼，但也是你。】
「誒？」
【那是平行世界的你。】
茶茶毫不猶豫：「不可能的。」
世界意識是不可復制的，絕不會存在第二個，就算是平行世界的同位體也是不可能存在的，更何況本就脆弱的平行世界根本無法承載世界意識。
【換個說法，那是你也不是你，更多的屬於一種可能性。】
「可能性？」茶茶明白了什麼。
「也就是說，那個平行世界本來沒有世界意識的存在，但是假如有我，那麼就會像你給我看的那樣？」
【是的，那個可能性是最有可能發生的。而結局是整個世界的毀滅。】
世界毀滅麼……
「但是它現在不可能發生。」茶茶眯了下貓兒眼，「說到底，可能性只會是可能性而已，身為某個世界基石的你，應該不會不知道這個道理吧？」
【願意跟我打個賭嗎？】
「這就是你的目的？」茶茶停下摩挲石板上花紋的動作，「我才不想打賭。」
【很吵吧？很累吧？】
茶茶站了起來：「你到底想說什麼？」
【你不覺得，再這樣下去，也存在你會變成平行世界那樣的可能性嗎？】
幾秒鐘的沉默後，茶茶沒有搭理石板，強行終止了這個夢境。
躺在床上的少女睜開眼，坐起來的時候，雪色的蓬松卷發像雲和雪，披散了一身。
因為沒有開燈，茶茶的眸色在昏暗的光線裡也微微染上一分暗意。
「那個石板……」想到對方說的那些話，茶茶仔細思考一番，幾不可見地蹙了一下秀氣的眉。
茶茶並不是聽不進去話的人。
但是說到底，石板的目的存疑，而茶茶也並不認為對方真的能提出什麼建議。
此時天色已經黑了，茶茶從床上下來，打開房門走了出去，有點疑惑地看了看周圍。
太宰先生和中也先生呢？
茶茶本以為一覺醒來，太宰先生和中也先生能夠從外面回來了，但是顯然並沒有，只有一只趴在沙發邊上的三花貓睜開貓瞳看了一眼她。
茶茶想了想，轉身去廚房又盛了一份茶泡飯吃。
先吃完美味的食物再說吧。
再次輕輕松松解決掉一份茶泡飯後，太宰治和中原中也還是沒有回來，茶茶走到門邊打開門，疑惑地側過腦袋，微微閉眼感受著兩人的位置。
好奇怪，明明中也先生和太宰先生並沒有離開多遠，為什麼沒有回來
而且好像是在外面淋雨，一動不動，兩人之間也隔著距離，並不像是在交談或者有事的樣子。
所以為什麼寧願淋雨也都不回來？明明這裡還是中也先生的住處吧？
茶茶迷惑地眨巴眼睛，覺得今天遇到的奇怪的事真的是太多了。
不過既然沒遇到什麼危險，那茶茶也不會干涉人家的選擇。雪發少女看了一眼窗外，決定既然沒人在，那她就也正好出去一趟解決掉自己的事。
她離開後，三花貓也站了起來。悄無聲息地踩著四只爪子跟著出去。
茶茶是出去捕捉和處理橫濱還殘留著的系統的。
這段時間茶茶也並不是等著系統送上門，大部分晚上她都會去橫濱的各個角落找到系統。系統這東西不是本世界的產物，還寄生在人類身上，想要一個個全清理干淨的難度就更大了。
也幸好目前已經清理掉許多了。
就是還有一部分人似乎警惕性很強，始終沒怎麼暴露出來，想要找到就很麻煩。
茶茶嘆了口氣，出現在一個年輕女人面前。
「你好。」在年輕女人驚叫之前，茶茶首先禮貌地出聲，「有關於玩家的事想跟你交談一下。」
年輕女人就是下午糾纏著織田作之助的人，而現在她剛找到織田作之助的住處，准備持久戰，畢竟她也不可能察覺不到人家的拒絕。
本來嚇了一跳想叫出聲的年輕女人看著面前的雪發少女瞬間止住聲。
「你也是玩家？」她狐疑地問。
隱蔽處的三花貓晃了下尾巴
玩家？莫非跟橫濱最近出現的那批人有關？
那邊茶茶回答年輕女人：「不是，但是我能送你回去。」
「回去？這不是游戲嗎？」年輕女人皺緊眉。
「你就一點都沒懷疑過嗎？」面對年輕女人質疑的面孔，茶茶平靜地問。
年輕女人：「……」
「我們去那邊談一下吧。」年輕女人最終道。
茶茶輕輕頷首同意。
兩人進了附近的一家咖啡廳，寵物無法進去，披著三花貓皮囊的夏目漱石只能待在外面，隔著玻璃觀察著茶茶和年輕女人。
【那個叫茶茶的小姑娘……果然不太一般。】
最起碼看起來對於最近在橫濱莫名出現的，自稱「玩家」的人，她似乎知道很多目前就連情報最完善的異能特務科都不清楚的信息。
而對於那批奇怪的像是有著明確目的的「異能力者」，異能特務科還在觀望試探中，茶茶卻直接上去攤牌了。
她身上不對勁的地方太多了。
正當夏目漱石思索著，忽然有一片陰影籠罩過來。
第87章 喵八十七聲
夏目漱石反應極快, 三花貓迅速地往旁邊輕盈跳去，默默看向陰影來源處。
黑色頭發的少年微微側頭看著三花貓，皺起了眉, 翠綠的眼眸裡略過一抹疑惑。
「奇怪, 你……」
三花貓咯噔一下。
不過江戶川亂步很快注意力就不在它身上了，而是轉移到了咖啡廳裡茶茶那邊, 面色認真地盯著看, 睜著眼眸似在思考。
茶茶早就注意到了不遠處玻璃外那看著她的一人一貓了, 不過都算是熟人, 她並沒有走過去戳破。
「關於系統和游戲, 你都知道什麼？」坐在茶茶對面的年輕女人並沒有發覺什麼, 她忍了忍，見茶茶沒有開口，終於還是迫不及待地主動出聲問。
茶茶抬眸, 金色的貓兒眼裡澄澈平靜：「我知道的並不重要, 重要的是, 對你來說，這並不是什麼不會死的游戲。」
「這裡也不是你的世界。」
年輕女人放在咖啡被旁邊的手輕輕顫抖了一下。
夏目漱石隔著玻璃聽不到聲音, 只能憑借表情和口型進行判斷。
雪發少女的表情一直沒什麼變化，倒是年輕女人，雖然聽不到在說什麼，但能看到她陡然發白的臉色。
那個叫做茶茶的小姑娘是說了什麼，能讓那個女人嚇成那樣, 卻還不肯走人？
夏目漱石不禁好奇。
茶茶跟年輕女人不知道是達成了什麼共識，隨著茶茶的起身離開, 年輕女人似乎遲疑了一下, 咬了咬牙, 追了上去。
但是兩人並沒有出咖啡廳大門，而是去了咖啡廳裡給客人提供的衛生間的方向。
「原來是這樣子啊。」江戶川亂步收回視線低頭，好像已經弄明白真相，失去了興趣。
夏目漱石披著三花貓的皮子愈發心如貓抓，產生了探知欲，所以到底是怎麼樣？
不過他現在只是一只三花貓，進不了咖啡廳衛生間，而且就算能進，作為一個老人家也太破下限了。
沒過多久，茶茶從咖啡廳裡走了出來，年輕女人卻消失了一般，並沒有跟著茶茶出來。
眼見著雪發少女朝這邊走來，三花貓甩了下尾巴，迅速遁入陰影處跑走不見了蹤影。
茶茶走到江戶川亂步面前，頓住腳步：「亂步先生，為什麼會大晚上出現在這裡？」
「亂步大人知道你會在這裡，那麼來這裡不是很正常的嗎？」江戶川亂步一臉理所當然的得意小表情。
「亂步大人這麼厲害，這種事能看出來當然是輕而易舉！」
「原來如此，所以亂步先生是來找我的麼……」茶茶若有所思，歪頭瞅他一會，突然發問，「那麼亂步先生是偷偷跑出來的？」
江戶川亂步頓時蔫了。
「亂步大人只是出來買零食而已！」
「但是這麼晚了，亂步先生一個人出來，並沒有告訴福澤諭吉先生吧。」
江戶川亂步鼓起臉頰，像一只氣鼓鼓又委屈巴巴的貓。
「可是……那你不想看到亂步大人嗎？」
他狹長的翠色眼眸裡倒映著雨水折射路燈的微光，和少女纖細的影子。
茶茶愣了一下，慢慢彎起嘴角。
「亂步先生這樣聰明又可愛的人，我怎麼會不想看到呢。」
「不過，亂步先生，這樣晚上偷跑出來，福澤諭吉先生會著急的。」
江戶川亂步瞄了瞄她，腳尖踢一下路邊的小石子，蔫嗒嗒不情不願應了一聲。
「亂步大人知道了啦。」
「而且，」他揉了揉鼻子說，「亂步大人也不會妨礙到你的正事的。」
茶茶：「誒？」
「亂步大人一開始就看到你了，但是一直都有在外面等著你出來。」江戶川亂步小聲說，聲音卻很認真。
「一直等到你把那個女人的事處理好哦。」
大概因為在胡亂揉鼻子動作，他的嗓音有點甕聲甕氣的。
茶茶頓了一下，總覺得這個場面好像有點眼熟。
不過……「亂步先生已經猜到了呀。」
「名偵探大人當然知道！就是把那些不應該出現在這裡的人送回他們原來的地方嘛。」
黑發少年叉腰昂著腦袋說，微翹的發梢隨之搖晃了幾下，湖泊般的碧眸自信滿滿。
「雖然事實真相很誇張，但是名偵探大人是不會出錯的！」
很顯然，江戶川亂步捕捉到了「那些人不屬於這個世界」的信息，否則也不會一直沒有問那個女人的去向，以及用「誇張」來形容事實。
具體到底發現了多少其他詳細信息，就只有江戶川亂步自己清楚了。
茶茶微微睜大眼睛：「亂步先生，真的很厲害呢。」
少女毫不吝嗇的真誠誇贊令江戶川亂步更得意了，搖頭晃腦，翠色的眼睛也亮亮的。
「亂步大人是最厲害的！」
茶茶輕輕彎起眼睛。
夜晚的雨仍然在滴滴答答下著，茶茶目光倏然從他身上移開，金眸有些心不在焉地盯著屋檐外的雨水。
總覺得……那個自稱德累斯頓石板的存在沒有離開。
忽然，茶茶聽到了旁邊傳來的噴嚏聲。
她怔了一下，想到江戶川亂步之前不太對勁的聲音。
「亂步先生也生病了？」
「亂步大人、才、才沒有。」黑發翠眸的少年說著，就小小地打了個哆嗦。
茶茶沉默幾秒，伸手摸了摸他身上的偵探小披肩，果然，指尖並不是干的。
「亂步先生，太任性了，下雨天就這樣跑出來不打傘嗎？」茶茶盯住江戶川亂步。
江戶川亂步心虛了一下下，又很快理直氣壯起來，努力辯解著：「……但，但是亂步大人知道，找到你就沒關系了！」
「那要是亂步先生沒找到我呢？」
茶茶平靜地問。
「怎麼會！亂步大人一定能找到你的！」江戶川亂步想也沒想，毫不猶豫地反駁道。
茶茶：「……亂步先生，小笨蛋。」
她可不會每次都留下一絲線索給名偵探啊。
江戶川亂步瞪大眼睛，渾身猝不及防的茫然。
如果非要形容，大概就是走在路上突然被一個餡餅砸中，還是超豪華餡餅的那種類型吧。
茶茶卻表情自若，仿佛說出那句親昵的「小笨蛋」的不是她。
眼見著江戶川亂步發呆一樣盯著她，也不知道大腦這麼久究竟運轉過多少信息，然後沒忍住又打了一個噴嚏。
茶葉嘆氣，做出決定：「下次要記得避雨啊。」
她朝他走近一步，指尖輕輕點在他臉頰上，泛起一抹淺淡的金色光芒。
江戶川亂步只感覺到渾身都湧上一股融融暖意，因為著涼堵住的鼻子也好受了許多。
偵探打扮的黑發少年眨巴眨巴眼睛，回過神來。
他滿臉好奇地盯住她。
茶茶以為他要問的是這個治愈能力，誰知道他張口問的就是另外一個意想不到的問題。
「你對名偵探大人說『也』，那個也淋雨生病了的是那個港黑干部嗎？」
茶葉：「……」
雖然問題似乎只需要她回答是或者否就好，但是莫名犀利呢。
而且，你說的港黑干部是哪個？
「原來不止一個。」江戶川亂步眯起眼睛，忽然把臉湊近她。
「奇怪……」他小聲嘀咕著。
茶茶：「……確實挺奇怪的，今天大家的嗓子貌似很巧的都不太舒服。」
比如一開始太宰先生打噴嚏，後來噴嚏倒是不打了，但是被中也先生拎出去之前跟她說話的嗓子卻有點沙啞。
說起來中也先生一開始沒有淋雨來著，後來的嗓音好像跟太宰先生一樣變喑啞了。
茶茶正這麼想著，面前的江戶川亂步就突然瞳孔震動，滿臉驚恐地對茶茶大聲問：
「他們在你面前喝了那、那種藥？」
第88章 喵八十八聲
「那種藥？」茶茶眨了眨眼, 思考了一下，「你說的藥是指『烈性的春天的藥』嗎？」
江戶川亂步渾身僵硬，表情也一片空白, 只有瞪大的眼睛還彰顯著他尚未褪去的震驚。
「而且那個藥還是你給他們吃的？！」
「亂步先生, 那個藥是果然不能亂吃的東西嗎？」茶茶疑惑地問，「但是我問過太宰先生和中也先生, 他們堅持說沒有任何問題。」
江戶川亂步終於慢慢緩和下來, 把鼻梁上戴著的眼鏡取了下來。
他鼓著臉頰小聲說：「他們兩個人都在, 當然要說沒有問題了。但是再晚一點……」
話到這裡, 江戶川亂步忽然頓住了, 緊緊抿著唇, 死活不肯再多吐出一個字。
茶茶看向他：「再晚一點會怎樣？」
江戶川亂步停頓幾秒，神色堅定起來，大聲回答：「沒什麼！」
茶茶：「唔……好吧。」
雖然知道江戶川亂步這副模樣實在不像是沒什麼的樣子, 不過茶茶還是貼心地沒有再追問下去。
「亂步先生, 你該回去了。」茶茶看了一眼逐漸變小的雨, 「我也該走了。」
雪發少女才撐開傘，就突然被黑發偵探從後面抱住不讓走了。
「才不要！」江戶川亂步驚慌地嚷嚷起來, 緊緊抱著茶茶的腰，「亂步大人才不要讓你回去碰到那兩個港黑干部！」
嚷著嚷著，就帶上了一絲委屈的哭腔。
「你不要回去，那兩個家伙不是好人，會很過分的……」
茶茶愣了愣, 低頭看了看抱在自己腰上的手，轉頭看他：「亂步先生？」
黑發碧眸的名偵探大人抬起頭, 他並沒有哭, 但是眼睛帶著一點濕漉漉的光, 正眼巴巴地盯著她。
「亂步大人不讓你回去。」他喉嚨裡小聲嗚咽一聲，又把腦袋低下去抵在茶茶肩後蹭了蹭，不肯撒手。
被亂步貓貓纏住動彈不得的茶茶：「……亂步先生可以告訴我理由嗎？」
雪發金眸的少女難得有點哭笑不得的情緒。
「就是，就是不能回去！」江戶川亂步支支吾吾似乎很不願意說出來，眼珠子一轉干脆直接開始耍賴，十分理直氣壯。
「亂步大人難道不比那兩個港黑的家伙好嗎？」
茶茶：「……」
這好像不是比不比他們好的問題吧。
眼見著黑發少年還不肯撒手，茶茶嘆氣，忽然伸手摘下他的偵探帽，揉了揉他的腦袋，把他本來就發梢微翹的頭發揉得更翹了。
江戶川亂步睜大眼睛，像一只被調戲了受驚的碧眼貓貓。
茶茶滿意地收回手。
難怪中也先生那麼喜歡揉她的頭發，揉別人的頭發感覺還挺不錯的。
「還不松手嗎？再不松我會繼續揉你的頭發哦。」茶茶恐嚇。
江戶川亂步遲疑一下，堅定搖頭：「不松！」
茶茶想了想：「你是偷偷跑出來的，再不回去，福澤諭吉先生會扣你的零食吧？」
「說不定這個月的零食都會扣完了呢，真的還待在這裡不動嗎？」少女慢吞吞地問。
江戶川亂步：「……」
「太狡猾了！簡直太狡猾了！」江戶川亂步嘴上這麼忿忿不平地叫著，雙臂卻仍然沒有松開的意思。
「亂步大人才不會上當！」
「但是我沒有撒謊，這是真的很可能會發生的，」茶茶歪頭，「這一點亂步先生也能看出來，對吧？」
江戶川亂步不吱聲了。
「亂步先生？」過了一會兒，還是一片沉默，茶茶有些不解地回頭試圖看清江戶川亂步的表情。
卻聽到了黑發偵探的小聲嘟噥。
「就算這樣，亂步大人也不會上當，別以為這樣就能讓亂步大人松開你了。」
茶茶扶額：「亂步先生，松手吧，你這樣抱著我，別人都看過來了啊。」
偵探打扮的黑發少年，孩子氣地從身後緊緊用雙手抱著嬌小的雪發少女的腰肢，雪發少女小臉上滿是無奈，已經吸引了不少路人的視線了。
「他們想看就看，亂步大人才不在乎他們。」江戶川亂步理所當然地回答。
能說出「若合我意，一切皆好」的江戶川亂步，怎麼可能只因為這點理由就松開少女呢。
茶茶：「……」
她還是把手上的傘撐開了。
「走吧。」輕輕軟軟的聲音響起，少女回首。
江戶川驀地抬頭，翡翠般的綠眸亮晶晶的，在路燈下像盛著一簇光。
「一起。」雖然知道江戶川亂步應該已經猜出來她要說什麼了，茶茶還是解釋說，「我先送你回去。」
江戶川亂步眯起眼，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
「一起！」
……
「所以亂步大人果然比那兩個家伙好！」一路上江戶川亂步說著奇怪的話，十分開心的樣子，活像是贏了什麼很重要的比賽。
茶茶：「唔，那兩個家伙……是指太宰先生和中也先生嗎？」
她倒是實在弄不明白，明明江戶川亂步並沒有見過太宰治和中原中也吧，所以是怎麼結下梁子的。
「別想啦，茶茶果然就是個笨蛋。」江戶川亂步聲音降低，悶悶不樂地嘀嘀咕咕，「而且要是想明白了，才更糟糕，笨蛋小姐一定會跑得比誰都快……」
「亂步先生？」茶茶疑惑地問，「你在說什麼呢？」
「沒什麼！」江戶川亂步立馬否認，「是笨蛋小姐聽錯了。」
「這樣啊。」
江戶川亂步之前的聲音很小，像是在抱怨什麼，茶茶並沒有太在意，詢問也只是隨口一問。
不過……
「所以為什麼會變成笨蛋小姐呀……」茶茶遲疑一下，「這是什麼新的打招呼方式？」
「笨蛋小姐就是笨蛋小姐啦。」江戶川亂步哼唧唧的說，「只有一個笨蛋小姐，才不是什麼新的招呼方式。」
「這樣麼。」茶茶若有所思，掃他一眼，「別跑出傘下，明天再感冒一次我就來不及幫亂步先生治療了哦。」
正在歡快踩水的江戶川亂步終於乖乖收回腳，縮在傘下。
等茶茶把黑發偵探完完好好交到福澤諭吉手上的時候，不由得稍微放下心。
「亂步偷偷跑出來，我沒能找到他。」福澤諭吉也無聲松了口氣，對茶茶道謝，「十分感謝你將亂步送回來。」
茶茶搖頭：「沒什麼，亂步先生跑出來也有我的原因，他是來找我的。」
福澤諭吉嚴肅認真地說：「無論如何，還是要非常感謝你。」
在茶茶告別的時候，江戶川亂步頓時不干了，想要跑過去阻攔茶茶，卻被福澤諭吉拉住後面的衣領。
眼見著茶茶真的要離開了，掙扎不開的江戶川亂步不甘心地哭唧唧：「你還是要回去……你不要回去，那兩個港黑的家伙很壞……」
福澤諭吉歉意地對茶茶說：「抱歉。」
福澤諭吉知道茶茶是港黑的人，畢竟茶茶自己沒感覺，但她的名聲已經在港黑相當不小了。
還是很傳奇很厲害的名聲，雖然除了港黑內部，外界是不清楚茶茶怎麼個厲害法的，只能猜測茶茶實力強勁。
福澤諭吉知道，無論如何，阻止人家回去怎麼都是沒道理的。
茶茶禮貌地說了一聲沒關系，走出一段距離還能聽到江戶川亂步被強行帶回家嗚嗚哇哇掙扎聲。
可惜擁有堪稱劇本的大腦的江戶川亂步，是個切切實實的戰五渣。
「所以到底會是什麼過分的事……」茶茶自語。
江戶川亂步這次這麼不願意讓她回中原中也的住處，茶茶都開始有點好奇了，太宰先生和中也先生到底能做出什麼事。
江戶川亂步不服氣的掙扎鬧聲和福澤諭吉大家長平穩無奈的聲音，隨著茶茶的走出的步子，已經徹底遠去了。
茶茶莫名的有種自己是拋棄妻子的人渣的錯覺。
錯覺，一定是錯覺。
不知道下次見面，亂步先生會不會鬧脾氣不理她了。
「下次，給亂步先生買點零食吧。」茶茶垂下眼眸，輕聲低語。
不然真的哭出來了就不好了。
[你並不討厭他吧？]
聽到這個直接傳到腦海中的聲音，茶茶沒有感到意外：「石板？」
[嗯，是我。]
「你果然沒有離開。」茶茶平靜地道。
她一直覺得有某個不一般的存在在她附近，但是偏偏又並沒有帶著惡意。
「你不離開是為什麼？」茶茶沉默幾秒，「我的態度應該已經很清楚了吧。」
石板察覺到茶茶平靜話語中隱藏的警告意味，語氣愈發恭敬謹慎。
[但是……我跟您的交談還沒有結束。]
茶茶面癱著小臉，開始考慮等會兒是要把對方撓成幾塊碎石。
[而且我能感覺到，您也不是什麼都無所謂的，為什麼不試著走近他們一點呢？]
茶茶忽然頓住了，眼睫微垂，沒有說話。
石板意識到茶茶有了想要繼續聽它說下去的意思，小心措辭了一下。
[您並不討厭那個叫做江戶川亂步的人類，也並不討厭其他那些人，不是嗎？]
「我不討厭的人很多的。」
少女輕聲說，金色的貓兒眼眨了兩下，抬了起來，其中閃爍著細碎明麗的流光，那顏色比星河更璀璨。
「不討厭世界的人，世界也都不會去討厭他們。」
[但是，最起碼，您對他們是稍微偏愛一點的。]
茶茶認真思索了一下：「大概吧。」
[那麼，您有沒有想過去稍微相信他們一點，更放任自己一點？]
茶茶皺了皺小臉：「太放任自己，世界會毀滅的吧。」
[……]
別看茶茶曾經能干出讓橫濱裂開，拔起港黑大樓，以及推平公關店這些事，都是由齊木楠雄救場的，但是這些真的是茶茶無比克制後的一點小消遣了，連玩鬧都算不上。
茶茶，一直在壓抑忍耐著。
而這種已經完全習慣的事，她也並不覺得有什麼，畢竟一直都是這樣做的。
世界意識真正的放任自我，不僅代表著可能會泄露的力量，還代表著世界會遭遇的各種危機可能會由世界上的其他生物所承受。
各種各樣交錯的世界，還有無數平行世界，稍微一點疏忽，可能就發生世界級別的危機。
世界意識當然可以不在意，但是這個世界上的存在，比如人類，在這些危機中實在是太脆弱了。
茶茶並不討厭人類，哪怕人類的強烈欲求吵得她睡不著覺。
茶茶也不想一睜開眼，只能看一個到荒蕪的世界。
[但是一直這樣忍耐下去，您真的願意嗎？]
[而且，或許人類並沒有您想像中的那麼脆弱。]
茶茶露出困惑的神色。
人類……難道還不夠脆弱嗎？只需要兩個不同世界壁的稍稍一次碰撞，他們可能就會徹底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
石板知道自己再怎麼說，茶茶可能也無法真正做到放任自己。
其實茶茶的做法並不算錯，甚至很正確，只是，終究還是不能將所有職責全部推到……
[您願意去一個地方嗎？]
茶茶：「什麼地方？」
她已經漸漸察覺了，石板的目的或許是為了她。
[您這個世界的其中一個平行世界。]
茶茶：「……平行世界啊。」
她本應該拒絕，卻忽然有種直覺。
或許去一趟也不錯。
「我考慮一下。」茶茶說。
石板稍微放松了一點，沒有直接拒絕，說明茶茶是有將它之前說的話認真想過，而不是居高臨下的一味聽不進去。
[所以，才會很喜歡您呢。]
茶茶：「不要說這種話啊，你可是別的世界的基石。」
一直說喜歡另一個世界的意識，算怎麼回事啊。
[……]
如果石板又有表情的話，這個時候它大約是笑而不語。
茶茶沒再跟石板說話，已經回到了中原中也的住處。
「中也先生和太宰先生他們，還沒有回來啊。」
茶茶有些不解地環顧四周，確認了這一事實。
太宰先生和中也先生，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太奇怪了……
不過也不止他們，今天亂步先生也很奇怪，非常不願意她再回來，但是明明中也先生和太宰先生並不在這裡。
茶茶想著，回到臥室躺在床上，縮進柔軟的被褥裡，輕輕呼出一口氣，合上眼皮。
今天發生的事情稍微有點多。
先睡一覺吧。
……
「中也，你真的還忍得住？」
「廢話！老子比你能忍，你別想對她做什麼！」
「誒？中也真的還想要——繼續忍下去嗎？」
「……閉嘴。」
「錯過了這次，下次可就沒有機會了，可憐兮兮的蛞蝓只能一直縮在角落默默看著可愛的小姐了哦~」
「哈？我怎麼可能會像你說的那樣縮在角落……喂，青花魚，你到底想說什麼？」
第89章 喵八十九聲
雨絲細密地下著, 點點碎光在地面上閃爍，昏黃的路燈下是兩位年輕的港黑干部隔了好幾米的影子。
中原中也微微抬起頭隨意看著夜空，鈷藍的瞳孔裡也跟著掠過一抹意味不明的陰影。
他的嗓音沉沉, 本應張揚肆意的聲線此刻染上某種獨特的喑啞。
「太宰, 搭檔幾年我很了解你，我知道你現在在打別的主意, 你到底想說什麼？」
太宰治勾了下嘴角, 鳶色的眼眸在夜色中, 晦暗得像是透不過一絲光。
「小矮子這個時候, 勉強還算是有腦子。我想說的是, 你難道沒發現, 小姐身上的問題麼？」
中原中也皺緊眉：「什麼問題？」
「我們互相再怎麼爭吵也沒用，來自於小姐的阻礙才是最大的，恐怕就連森先生也已經發現了吧……」
太宰治雖然在笑著, 眼中卻毫無笑意：「小姐她……從來沒讓我們真正走近過她啊。」
中原中也的眉心擰得更深：「茶茶一直沒有抗拒過跟我們的接觸。」
「真的沒有嗎？」太宰治漫不經心睨了中原中也一眼。
「有一段時間, 小姐難道沒有刻意疏遠過你嗎？」
中原中也噎了一下, 馬上想起來太宰治說的那段時日：「那段時間茶茶不也避開了你？」
「小姐一直都在跟我們保持著距離呢，明明幾乎每天都能見面, 也幾乎沒有表現出抗拒……」
太宰治沉吟片刻，倏然哼笑一聲。
「所以說，小姐……實在是再狡猾不過了啊。」
中原中也無話可說。
「中也，你其實應該也並不是一無所覺的吧？」太宰治眯起眼。
中原中也沉默幾秒：「就算是這樣，茶茶她也是有自己的理由……」
「要是有一天, 拿的起放的下的小姐選擇把所有人扔下，包括中也, 也沒關系？」太宰治挑起唇, 似笑非笑地看向中原中也。
此時他已經預料到了中原中也的選擇, 畢竟，他們都是一樣的。
中原中也一時陷入了沉默。
怎麼可能沒關系？
他可是，黑手黨啊。
黑手黨想要的東西，就要去爭，去搶，去得到。
然後，緊緊抓住。
……
茶茶今天睡得不太好，石板的存在，還有耳邊始終從未停歇的嗡鳴的聲音，讓她努力放空大腦。
不過在這些交織的嘈雜欲望裡，她再次聽到了一個低低的、略有些耳熟的聲音。
「好想吃茶泡飯……」
聲音很小，像是自言自語，完全沒有其他人歇斯底裡般強烈欲望的氣勢。
但是偏偏就能被茶茶聽到。
吃貨茶茶理直氣壯。
一回生，二回熟嘛，說起來也多虧了這個聲音，茶茶才能吃到中原中也做的茶泡飯。
茶茶遲疑一下，忽然對這個第二次捕捉到的聲音有點好奇起來。
到底是什麼樣的人，才會讓一個吃到茶泡飯的願望都能強烈得傳到她這裡來。
石板：[您既然想知道的話，不如去看看？]
茶茶瞥了石板一眼。
自從之前石板把目的近乎攤開到她面前後，它就對想要給茶茶推銷各種她可能不抗拒的人類越來越熱衷了。
茶茶想了想，小臉上浮現一絲恍然：「這是不是就是人類所說的……婚介？」
一天到晚給別人試圖牽線，只不過婚介那是有工資的工作，而無論石板多熱情，茶茶都並不會給石板發工資。
石板：[……您說笑了。]
您要是真的有結婚的意圖，那哪裡還用得著它在這裡說來說去暗戳戳推銷的。
那邊還有一堆人搶著過來上位呢。
茶茶不知道石板所腹誹的，她思考了一會，覺得石板說的有道理。
既然有了好奇心，那就過去看一眼吧。
茶茶這樣想著，在這片她的「夢境」空間伸手抓住一個光點，循著穿了過去。
剛從外面回來，她不打算為了去看一眼而再醒來出去。
石板身上閃爍兩下，也順利地跟了過去：[請讓我跟著您。]
茶茶倒是無所謂，作為某個世界基石它既然能做到跟上她穿過夢境的速度，那就隨意。
作為世界意識，茶茶如果願意的話，自然能在萬籟俱寂之際窺探別人的夢境，只不過她平時已經在很努力地睡著了，並沒有心思去看別人睡著後做的是什麼夢。
而在一路上，茶茶穿過了不少人的夢境，比如一個戴著蝴蝶發卡的短發女性正在舉著一把大柴刀血腥解剖的慘不忍睹的畫面，比如正摸著發際線滿臉懷疑的戴眼鏡的男性，比如正在被一群貓包圍的福澤諭吉先生，比如被森先生和愛麗絲夾在中間的自己……
嗯？等等，好像有哪裡不對。
茶茶多瞅了一眼，確認那個被森先生和愛麗絲夾在中間的雪發少女確確實實就是自己。
愛麗絲正從身後抱著她，而森先生正滿臉幸福地拿著一件又一件小裙子在她身上比劃。
話說，愛麗絲明明就在這裡，為什麼在夢境裡要把小裙子全往自己身上放。
石板：[……這個人夢到你了。]
「是啊。」茶茶點了下頭，繼續看著。
「Alice醬∼」森鷗外親昵地喚了一聲，眼中蕩漾著光。
茶茶正以為愛麗絲會滿是嫌棄地應一聲，卻聽到雪發少女的口中發出回應的聲音。
「林太郎，想要吃蛋糕。」
「好，好，Alice醬想吃什麼都可以哦∼」
茶茶：「……」
她歪著腦袋盯著這一幕，總覺得有些一言難盡，不忍直視。
於是她指尖輕輕彈了一下，便不再停留，沒有回頭，越過這個夢境繼續朝前走去。
石板倒是多停留了幾秒，緊接著就看到，這個夢境中的金發紅裙的幼女，忽然猛地變成一個舉著針筒的肌肉護士大漢，把森鷗外按在地上揍。
森鷗外忙著躲都來不及，更別說繼續給雪發少女換小裙子了。
石板：[……]不看了，趕緊跟上前面的世界意識。
「啊。」茶茶忽然停了下來，看清了眼前的景像，面癱著小臉發出輕軟的驚呼聲，「好漂亮。」
黑漆漆的地下室裡，一只有著流暢花紋的老虎臥在地面上闔著眼睛，似乎在小憩。老虎渾身白色的皮毛，明明在黑暗的環境裡，它卻像是在身上籠上了一層淡淡的月光。
真的是一只非常非常漂亮的……大貓。
茶茶眼睛微微一亮，慢慢走上前去，盯著瞧了一會，沒忍住伸出手。
這只貓看起來又大又毛絨絨的，很好摸。
就在指尖即將碰到老虎的那一刻，對方忽然睜開紫金色的瞳孔，吼叫一聲，露出鋒利的牙齒，氣勢洶洶地朝她撲了過來。
第90章 喵九十聲
雪發少女沒有任何反抗地被老虎撲倒在地。
老虎吼叫一聲, 踏了踏鋒利有力的爪子，震得地面都仿佛在發顫。
它低下頭，朝茶茶張開大口。
這樣的姿態氣勢, 足以令任何一個人意識到, 這並不是一只只不過體型大了許多的貓貓，而是一只凶戾的、破壞力巨大的猛獸。
茶茶仰面注視著白色的大老虎，被這只巨大的毛絨絨壓在身下，她綺麗的金色眼眸裡仿佛盛著明亮而柔軟的光。
在即將低下腦袋咬到少女的那一刻，老虎忽然停頓了一下。
它紫金色的獸瞳定定盯著茶茶，隨後, 張開的凶猛獸口沒有合上, 反而伸出舌頭。
陰影壓過來, 茶茶下意識閉上眼, 眼皮就被濕漉漉的老虎舌頭舔了一口。
跟上來的石板一直在默默瞅著，冷不丁冒出一句：[老虎的舌頭有倒刺。]
茶茶：「確實呢。」
不過這點倒刺對她來說沒什麼作用就是了，而且白色大老虎已經努力收斂了很多，茶茶只覺得眼皮被舔得很癢。
「睜不開……眼睛啦。」
突然對少女的眼睛感興趣的老虎好像舔上了癮，舔了一下又一下，似乎很想再看到那雙光芒一般燦爛的金色貓兒眼，但是它越是舔個不停，茶茶越是難以睜開眼。
知道不會出什麼事, 悠哉旁觀的石板忍不住笑出聲：[噗，它大概很喜歡你的眼睛。]
茶茶：「我知道，但是一直舔眼皮這也太奇怪……」
石板：[它不舔你的眼皮了。]
茶茶感覺到老虎停住行動, 好不容易松了一口氣：「應該是不感興趣了吧。」
石板：[唔, 我覺得應該不是這樣。]
茶茶：「嗯？」
只來得及吐出一個字, 她就說不出話來了, 因為下一秒，老虎的舌頭從她的眼皮處移開，轉而開始舔她裸露在衣袖外的手腕。
少女纖細雪白的手腕像凝了霜雪，而此刻卻因為突如其來的「襲擊」，輕輕顫了一下，白皙如玉的指尖輕輕收攏，推了它的臉一把。
老虎反而舔得更起勁了。
茶茶：「？？？」為什麼這麼執著於舔她？！
石板看著一臉懵逼的少女：[噗，它現在不止很喜歡你的眼睛，也喜歡你的其他地方了。]
茶茶：「……看熱鬧就看熱鬧好了，再出聲我真的會用你來磨爪子哦。」
石板果斷閉嘴。
眼見著老虎舔完一個手腕還想再舔手指，茶茶覺得不能再這樣下去了，於是抬起手，抱住了這只老虎。
這樣的話，這只毛色漂亮的老虎就舔不到她的手了。
白皙纖細的手指陷進厚厚的白色皮毛裡，茶茶心滿意足地眯起眼睛，又摸了一把。
毛絨絨的手感極佳，這應該是最好摸的貓貓了吧。
被抱住摸毛毛的白色老虎則似乎有點懵逼，抖了抖耳朵，身後的尾巴一甩一甩的。
然後它軟彈毛絨的耳朵也毫不意外被擼了一把。
老虎的喉嚨裡發出低低的吼聲，只是跟一開始的凶戾比起來，此時更多的是茫然，還有一點點被親近的愉悅。
很舒服，像被整個世界擁抱了。
石板看著這一幕，並不覺得意外。
越是渴望著光芒的人，越是無法抗拒世界。
畢竟，這可是他們自己的世界啊。
茶茶擼著體型巨大的貓貓，已經完全忘記了一開始想的只是過來看一眼。
「你真好看。」茶茶直起上半身，臉頰在老虎的耳朵上輕輕蹭了蹭，「而且，也是白色的呢。」
老虎低吼一聲，像是聽不懂茶茶的話但是在應和她。
而待在邊上看著看著，石板一陣心酸，它知道自己突然冒出來，還一出現就想要讓她打破曾經的做法，茶茶不會那麼容易相信它，但是——
這差別待遇也太大了！
對這只人類變成的而且神智還不清楚的老虎就是各種抱抱和縱容，對它就是要把它當貓抓板！
「你有意見？」正在擼貓的茶茶抽空瞥了石板一眼。
把心裡話說出來的石板：[……]
[不，沒有。]
其實當貓抓板好像也挺不錯的。
石板正在琢磨著，茶茶倒是覺得自己被提醒到了，看著這只基本上只剩下本能的老虎，想了想，很快做出決定。
嬌小的少女消失不見，原地剩下的是一只毛色純白的毛團子。
老虎：！！！
它剛才壓在身下那麼大一個人呢！
「喵。」雪白的毛團從它身下的縫隙鑽出，舒展小小的身體站了起來，踩著粉嫩的爪墊輕盈跳到老虎的爪邊。
白色的大老虎終於看到了貓咪，頓時安心了，原來在這裡。
憑借直覺的大老虎根本不需要思考，莫名就能知道這只小小的貓咪就是之前的少女。
貓咪太小了，老虎干脆伏下身子，試圖再舔一遍小白貓，給貓咪身上沾染上它的氣息。
茶茶卻不干了。
再舔下去，她感覺不是自己擼貓，而是自己在被老虎擼貓。
於是茶茶伸出一只嫩嫩的貓爪子，踩在白色大老虎的爪子上。
不可以舔！
毛毛會舔亂的！
老虎歪了下毛茸茸的大腦袋，雖然不太明白原因，不過顯然貓咪在抗拒。
再加上怕一爪子力氣沒收住，把毛團子般的貓咪給掀翻了，老虎索性一動不動臥在原地，只有尾巴在地面上有一下沒一下地敲著。
別看那尾巴現在乍一看好像沒什麼，實際上只要有它認為的敵人出現，那尾巴便足以像鋼鞭一樣朝對方毫不留情抽過去。
「喵。」茶茶發現踩著老虎爪子的辦法好像還挺好用，遂沒有收回自己的貓爪，轉而開始抬起另一只爪子示意，教它異能力的收放。
沒錯，這並不是老虎，而是一個目前無法控制自己異能力的人類。
茶茶幫這個人類也是有理由的，畢竟總不能白白擼貓。
過了好一會，白色大老虎總算在茶茶的親身教學下似懂非懂，緊接著一陣淡藍的閃過，地下室的地面上出現了一個躺著的人類少年。
這個人類少年有著白色的短發，和長短不齊的奇怪劉海，身形削瘦，茶茶看了一眼，便轉身准備離開這個夢境。
方法已經教了，盡管是在深層夢境中，但潛意識應該總能留下一點印記。
石板看了地上閉著眼睛的少年一眼：[他醒來後恐怕不會記得你。]
變回人類形態的茶茶眨了眨眼，精致的小臉上沒什麼表情變化：「沒關系的呀，我不需要被記住。」
反正擼貓擼得很滿足就行了。
石板看著茶茶，宛如看著一個完事後就提褲走人的渣男：[你……]
茶茶瞥了石板一眼，若有所思：「你想說什麼？」
石板：[你說的都非常對。]
茶茶彎起圓潤漂亮的貓兒眼，玩鬧一般歪著頭發出一聲：「喵。」
石板：[……]
假裝瑟瑟發抖，但是實際上，心裡還挺想被當成貓抓板踩在粉嫩嫩的爪墊下磨爪子的……
小毛團子一樣毛絨絨的純白貓咪真是太，太，太可愛了！
當然，這話肯定不能當著茶茶的面說。
雪發金眸的小少女面癱著小臉威脅它的樣子，其實也很……咳咳。
石板咳嗽一聲，盡量維持著所剩不多的屬於世界基石的逼格。
茶茶自然不知道石板所想，她開始往回走，一路上又看到了不少之前去的時候看到過的夢境。
不過森先生的夢境倒是不在原來的地方了，估計是被夢中的「驚喜」弄醒睡不著了吧。
茶茶沒再繼續看下去，回到了屬於自己的地方，純白空間裡，石板靜靜地待在那裡。
正打算睜開眼睛，茶茶忽然發覺，現實中的床上好像不太對勁。
第91章 喵九十一聲
茶茶：「……？？？」
為什麼她感覺自己身邊有兩個呼吸聲？她不是在房間的床上嗎？
難道是中也先生和太宰先生回來了？
經過之前的一番折騰, 哪怕茶茶並不在意自己身邊發生了什麼事情，到了這個時候，茶茶覺得自己大概也睡不著了。
她慢慢睜開了眼睛, 第一眼看見的反射著窗外淡淡光線的天花板, 然後坐起了身。
茶茶凝目，看清了眼前的景像。
果然，那兩道不同人的呼吸聲並不是錯覺。
——她的床上，多了兩個人。
隨著茶茶從床上坐起來的動作，床上分別躺在茶茶兩邊的兩個人似乎也察覺到了茶茶的醒來。
「茶……唔，茶茶。」
中原中也躺在茶茶左手邊, 緊閉著眼睛弓著身體, 輕輕喘了一口氣, 像是在強忍著什麼, 尚未睜開眼睛，便下意識般喚著少女的名字。
即便只是借著窗外落入的昏暗光線，茶茶也能發現中原中也潮紅的面色。
「中也先生？」茶茶遲疑地湊近一點，觀察著他的狀況，「是覺得不舒服嗎？」
看起來好像很痛苦的樣子。
「中也先生？」
「唔……哈……」
隨著少女疑惑試探的輕軟呼喚聲中，中原中也仍然隱忍喘息著，不僅沒有停止，反而越來越急促了。
茶茶：「……中也先生？」
見對方沒有回應, 她想了想，指尖泛起一點不起眼的淺淡光芒，正要去治療他們, 忽然一陣天旋地轉。
「中也……先生？」
黑色禮帽掉在了床褥上, 一截微微卷起的赭橙發絲垂下, 掃得茶茶的臉有點瘙癢。然而這並不是最重要的。
——距離, 太近了。
看著在她上方近在咫尺的那雙鈷藍眼眸，茶茶不禁心想。
所以為什麼會突然被壓在中也先生的下面啊……
中也先生好像也跟之前不太一樣，那雙本來澄澈如大海的鈷藍眸子，此時卻彷如有層層風暴壓抑翻湧，幽暗難明。
「中也先生，你怎麼了？」茶茶微微睜大金色的貓兒眼，小聲問。
中原中也沉默著沒有說話，臉上閃過一抹掙扎，臉卻緩緩朝茶茶壓了下來。
太近了。
茶茶微微側頭，終於有點受不住地半閉上眼睛，感覺對方微微一頓，一個羽毛般輕柔的吻便落在了她的眼瞼。
但開了這個頭，中原中也卻停不住了。
他的唇並沒有離開，而是朝少女的眉心緩緩落下，再接下來是移到鼻尖……
橘發干部的嘴唇也像他此刻的隱忍喘息的呼吸一樣，滾燙且灼熱。
熱烈而溫柔。
仿佛他身下的少女是世界上最值得珍惜的珍寶。
茶茶倒是想不到其中更多的意味，只是腦海中忽然閃過一個念頭，覺得之前在中也先生眼中看到的濃烈侵略感跟現在他輕柔小心的動作並不相符。
是人類的晚安吻嗎？
但是不管怎麼說，這樣還是太近……
茶茶正要把中原中也推開，中原中也腦後忽然傳來了一聲悶響。
「混蛋太宰……」中原中也似乎馬上就知道了干出這事的是誰，不甘心地咬牙切齒說了一句，便無力倒了下去。
被壓了個嚴嚴實實的茶茶：「中也……先生？」
還沒等茶茶動手，中原中也就拎起衣領推到一邊了。
茶茶轉頭，看到床頭的台燈被拿在太宰治手裡，而太宰治正微微撐起上半身，一臉無辜地眨著鳶色的眼眸。
「哎呀，不小心把小矮子家的台燈砸碎了呢。」
說著，太宰治就把倒在了茶茶身上，順勢隨手把中原中也幾乎擠到床的邊沿。
中原中也眼皮顫動兩下，眉頭保持著緊皺，很顯然以他的體質，沒那麼容易真正暈過去，加上還在被身上烈性的春天的藥的效果折磨，用不了多久就能醒來。
太宰治嘖了一聲：「黑漆漆的小矮子果然像是打不死的蟑螂，打著小姐的主意，干脆現在就一勞永逸好了。」
眼看著太宰治露出躍躍欲試的表情，茶茶無奈：「太宰先生，別開玩笑啦。」
不能動手的太宰治遺憾嘆氣，抱住茶茶親昵地蹭來蹭去，一副柔柔弱弱只能靠在她身上的樣子。
「小姐還真是維護那條黏糊糊的蛞蝓啊。」
「小姐小姐，難道不想看著我嗎？」
他撒嬌般地說著，甜膩的聲線夾雜著若有若無的輕喘。
他也並沒有掩飾這一點，茶茶幾乎能感覺到隔著薄薄兩層衣料，他貼著她身體的灼燙溫度，還有在她耳廓邊的呼吸。
茶茶努力側過臉，能看到少年卷曲蓬松的黑色短發蹭著她臉頰邊上，那雙鳶色的眼眸色澤深沉，卻盛著瑩潤的水光微微閃爍。
「嗚啊……熱得，受不了了，小姐。」他輕聲呢喃般地在她耳邊吐息。
「小姐，小姐……」
茶茶：「……」
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這樣的場面再繼續下去，會一發不可收拾。
「太宰先生，不舒服的話，需要我幫你治療嗎？」過了幾秒，她小聲詢問。
「誒——小姐原來會治療的嗎？」太宰治半睜開眼，拉長尾音，「唔……哈……不過，即使小姐真的能治療的話，我也……」
也什麼？
茶茶好奇地眨了下貓兒眼看向他，還沒來得及問，屬於少年的柔潤滾燙的薄唇，就仿佛不經意般擦過她的臉頰。
茶茶本以為只是個意外，但是緊接著，太宰治並沒有停下來，然後落在了少女的嘴角處。
不，這怎麼都不能算是無意的了吧。
茶茶瞪大眼睛，盯向太宰治。
「太宰先生，你……」
她突然卡住了。
因為她的嘴角被輕輕舔了一下。
溫熱的舌尖靈活掃過的感覺，是不會有錯的。
而黑發鳶眸的少年懶洋洋黏在茶茶身上，揚著嘴角，笑得活像一只偷了腥的貓。
狡黠又狀似無辜。
哪怕是明擺著的事，也讓人在看著這張臉的時候，忍不住懷疑自己是不是冤枉了他。
「……太宰先生，太過分了。」茶茶的小臉逐漸恢復了面無表情，嗓音平靜軟糯地控訴。
「但是，中也明明也親了小姐……呢。」
太宰治挑起眉梢，眼尾泛著桃花般的緋色，鳶色的眼眸裡因為某種暫時不得不按捺的欲望而蒙著一層薄薄的水澤。
「這些都不算什麼……其實，我想要對小姐做比這更過分的事呢。」
茶茶：「……但是太宰先生，並沒有得到我的允許。」
她無法確定太宰治指的是什麼，但是她能隱約察覺到距離的過線。
這個【距離】，指的並不是單純的空間上的距離，而是茶茶給自己和其他所有人之間劃下的那條看不見的線。
總之，不可以再靠近了。
茶茶這樣想著，輕輕掃過旁邊尚且未醒來的中原中也一眼。
中也先生也是一樣的，若不是因為太宰先生讓中也先生突然陷入昏迷中，這些話茶茶也是會對中原中也說的。
今天的太宰先生和中也先生，都非常不對勁。
茶茶這樣想著，又沒忍住看了一眼中原中也，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來。
恐怕，這份不對勁，跟那個「烈性的春天的藥」有關吧。果然不應該相信中也先生和太宰先生說的「沒關系」這種話。
在微微昏暗的光線下，中原中也的眼皮動了一下，逐漸有要睜開的跡像。
「誒——是因為沒得到允許啊，這樣麼……」而注視著雪發少女的太宰治則微微眯起眼，「得到允許，就可以了嗎？」
「那麼，唔……我現在很難受呢。」
「所以，小姐，哈啊……可以，幫幫我嗎？」
第92章 喵九十二聲
「哈啊……小姐……小姐, 你會幫幫我嗎？」
太宰治俊秀的臉蛋暈染著大片艷麗的緋紅，喘息間的熱氣幾乎能將人的心髒也被燙得一起灼熱起來，只可惜他面前的是茶茶, 所以哪怕面對如此誘惑人心的場面，現場也仍然沒有直接往不可收拾的失控方向滑去。
但是即便如此, 目前的情況並不能算是多麼好。
茶茶看著纏在她身上不肯下來的太宰治，無奈地嘆了口氣：「太宰先生想讓我怎麼幫你？」
再怎麼想，這個樣子大概也只有用她的治愈能力才能解決了吧。
「唔啊……如果小姐這樣幫我的話，那麼我相信, 很快就……哈, 就能好了呢。」
茶茶感覺到自己一只手的手腕被輕輕握住, 然後引著緩緩向下。
「哈……哈啊……」
太宰治低低喘了幾聲，接著便勾起嘴角，輕輕笑了起來, 眼角眉梢秾麗而魅惑, 恍惚間宛若盛開在黑暗之中的花，無端透出一絲引人墮落的氣息。
「如果是在小姐的手中的話……我一定會忍不住呢……」
他在試圖誘惑著少女同他一起墜入地獄。
或者是愉悅的天堂。
然而在即將碰觸到的時候, 茶茶忽然反握住太宰治的手, 強行停止了動作。
「太宰先生，你生病了。」
「……是的哦。」
太宰治微微合上眼皮, 稍稍掩去眼底快要壓抑不住的侵略渴望，臉頰兩邊搭著蓬松卷曲的黑色短發, 看起來似乎一只乖巧無害的小動物，正在隱忍著身體上無可抗拒的熱潮，格外惹人憐惜。
「我已經無藥可救了呢……那麼, 小姐願意救我嗎？」
茶茶怔了一下。
她握著太宰治的手沒有松開, 而是垂著眼眸想了想, 慢吞吞與太宰治十指交纏。
太宰治驀地睜開眼，閃過一抹沒有掩飾的驚訝：「小姐？」
「聽說這樣子握住手的話，會產生更多的安心感。」雪發金眸的小少女歪了歪腦袋，眼眸即便在暗淡的光線下，仍不掩燦爛而絢麗的色彩。
「是太宰先生的話，我會去救的。」
「所以，這樣子的話，太宰先生有感覺到安心一點嗎？」
「……」
太宰治沉默了一會，鳶色的眸中似乎掠過什麼。
他在少女雪白的頸窩蹭了蹭，這個距離下，能清晰地嗅聞到茶茶身上淺淡清冷的味道。
但是又好像帶著一絲令人欲罷不能的甜，上癮地想要占有更多。
就像少女本身一樣。
茶茶眨了眨眼：「太宰先生？」
她微微側頭，澄澈明麗的貓兒眼倒映著他的影子，裡面是毫不掩飾的關心：「太宰先生」
「嘛嘛，所以說，小姐實在是太犯規了，明明很想把小姐啊嗚一口吃掉……」
「太宰先生？」茶茶想要看清他的表情，卻被他的手遮住了眼簾。
「這回暫且就放過小姐了，不過，在這種情況下，想要討一些利息應該不算過分吧。」
太宰治在少女耳邊呢喃著，尾音甜膩，像一個正在不甘心地撒嬌討要著糖果的孩子。
茶茶疑惑：「……？」
她還沒來得及問出什麼，脖頸靠近鎖骨的地方就被不輕不重地咬了一下。
但是緊接著，一點舌尖的觸感又像是安撫地小心輕掃了幾下。
少女的眼睫顫了一下，秀眉不自覺蹙起，但是太宰治這個度把握得相當好，在茶茶明確反對之前，就松開了她，重新變回之前的無害模樣，抱著茶茶用毛茸茸的黑色腦袋蹭了蹭她的臉頰，嘴裡發出哼哼唧唧的低吟，一副十分難受卻忍耐的模樣，既可憐又無辜。
茶茶：「……」
好吧，怎麼說也是因為中了那個「烈性的春天的藥」才會這樣。
「混蛋青花魚……」另一邊快要因為太宰治的壞心眼掉下床的中原中也終於緩緩醒來，咬牙切齒地坐起身，拳頭捏得咯咯響，鈷藍的瞳孔中燃燒著熊熊火焰。
果然那家伙就不干好事！
「誒——小矮子醒了啊。」太宰治輕描淡寫，半點不知道愧疚兩字。
「老子不醒你還想對茶茶做什麼！」中原中也一眼就看到了茶茶微微松散的衣領，還有太宰治嘚瑟的模樣，「快給我從她身上滾下來啊混蛋！」
然後茶茶就莫名其妙看著兩個人在她床上打起來了。
話說——為什麼又又又打起來了啊。
茶茶深深嘆了一口氣，往床後一倒，陷入柔軟的被褥。
總之，待會兒應該就好了。
她還是睡覺吧。
迷迷糊糊中，感覺到劇烈震動床逐漸安靜下來，茶茶有點驚訝，這次居然這麼快就打完了？
她慢慢睜開眼睛，看到的就是中原中也躺在她身側，正劇烈喘息著。
太宰治也是如此。
兩人一人一邊，把茶茶困了個嚴嚴實實。
沒辦法，身上中了春天的藥，哪怕互相這個時候再怎麼看對方不順眼，也沒心思打下去了，只能暫時不得不言和。
中原中也按捺下被砸昏迷的怒火，身上的熱意仍然沒有退去的跡像，他忍耐地閉了閉眼，一邊臉上滿是紅暈地低低喘息著，一邊伸手隨意扯了扯脖子上的choker。
「中也先生被勒得很難受嗎？」
茶茶觀察了一下，忽然輕聲問。
中原中也下意識點頭，卻又頓了一下，看向茶茶。
他忽然產生了一個念頭，有些鬼使神差地開口：「茶茶願意幫我把這個取下來嗎？我看不太清。」
茶茶並沒有遲疑：「好，中也先生靠過來一點。」
而話剛出口，中原中也便不禁懊惱，心中的良心質問他怎麼能欺騙少女，但是在聽到茶茶肯定的答復時，必須得承認，他心中不可抑制地生出竊竊歡喜。
而太宰治那似笑非笑仿佛看透一起的表情更令中原中也既羞恥又惱火。
那家伙還好意思用這種眼神！遲早把這不干人事的青花魚丟到港口的大海裡！
中原中也努力無視掉青花魚那惡心的表情，深吸一口氣平復心跳。
其實，只是讓茶茶幫忙取一下choker，沒有關系的吧……
這樣告訴自己，橘發干部的身體已經十分自覺地靠過去了。
茶茶倒是沒有想到只是取下個choker，幾句話之間中原中也已經想了那麼多。她並沒有拒絕中原中也的原因，其一是因為他好像很想拽掉這個，但是扯了幾下都還沒扯下來，其二是……茶茶對這個還挺感興趣的。
在跟中原中也回家來的路上，茶茶就在看他的choker了。
茶茶伸手，指尖輕輕觸在他的脖子處。
中原中也的喉結輕輕滾動了一下。
他的脖頸線條流暢，純黑色皮質choker緊貼著裸露的白皙肌膚，是極致的黑白分明的色彩，茶茶的指尖勾住中原中也的choker，指腹因此而無意間擦過他的喉結。
中原中也的身體微微繃緊，仿佛半點不敢放松，澄澈的藍眸蒙上一層粼粼水色。
他咬著舌尖，盡量在藥效下保持著清醒，讓自己不發出聲音，卻還是在對方好奇地輕輕碰了一下他在吞咽時滾動的喉結後，沒忍住破了功。
喉嚨中溢出一聲低沉喑啞的哼吟。
茶茶猶豫了一下：「中也先生？」
「沒事……」中原中也知道茶茶是怕在取下choker的過程中弄得他不舒服，但事實是正好相反。
只是這種忍耐著不能讓茶茶知道的過程中，這種渾身灼燒發麻的感覺好像也變成了一種另類的甘甜。
只等待著欲望將他燃燒殆盡，而少女的觸碰既是雨露，也是火焰。
「小姐，不用管蛞蝓，直接把他脖子上那個黑漆漆的醜東西拽下來就行，小矮子說不定很喜歡被粗暴對待。」太宰治撇嘴，把下巴擱在茶茶肩上，充滿惡意地慫恿，活像個吹枕邊風的奸妃。
正在努力壓抑躁動的中原中也：「給我閉嘴啊青花魚！」
茶茶：「……不，我想應該不會有人喜歡被粗暴對待的吧。」
「不不不，這世界上有很多變態喜歡被粗暴對待，小姐可不要被他們道貌岸然的外表騙了喲。」
「你這家伙才是不折不扣的變態吧！」中原中也終於怒吼出聲。
「誒——我才不是變態，內心正在變態的蛞蝓是想把鍋扣在我身上嗎？」
茶茶：「……」
她十分明智地沒有摻和進去，而是幫中原中也把choker完全取了下來。
「中也先生，戴著choker還是很合適的。」茶茶低頭端詳了一下手中的choker，認真地說，「很好看。」
中原中也抬頭，便看見少女勾在指尖的純黑choker，而她正歪頭細細打量，小臉上認真嚴肅，好似在觀察一道難題。
這種專注的眼神讓中原中也忽然心髒不受控制地顫了顫，本來足夠灼熱的耳根仿佛又有了溫度升高的趨勢。
太宰治又開始搶奪茶茶的注意力了：「小姐想看choker我也可以戴哦，小姐~想要幫我挑嗎？」
中原中也忍無可忍，周身浮現紅光：「夠了啊你這家伙！簡直太惡心了！」
眼見著又要第N次開始打起來，門外忽然響起了拍門聲。
中原中也眉頭一皺，動作也停了下來：「這麼晚了，誰來了？」
按理來說，這個時間除非有極為關鍵的緊急任務，否則誰敢來打擾港黑干部？還是用拍門這種方式？
而前幾天剛把幾個有小心思的組織解決完，據中原中也所知，最近並沒有什麼非常重要的任務。
太宰治也眯了眯鳶眸，若有所思。
第93章 喵九十三聲
茶茶放下手中的choker, 從床上下去：「我去開門吧。」
「等一下。」太宰治攔住了茶茶，勾著嘴角，「小姐, 還是我去看看吧。」
他倒是很好奇，這個點會有誰來，看小矮子的樣子，顯然來人並不在預料之中, 那麼恐怕會是衝著小姐來的。
還真不是時候。太宰治下了床, 看著門的方向, 表情中有一絲冷漠晦暗。
中原中也也難得贊同了太宰治的做法：「茶茶，就讓青花魚過去吧，萬一是敵人呢。」
雖然港黑保密措施做得很好, 但是干部住處被泄露出去然後有人找上門來尋仇, 也不是什麼不可能的事情。
太宰治和中原中也都這麼說, 茶茶也不可能有什麼意見，於是兩人去開門，茶茶就躺在床上就著這難得的安寧閉上眼睛。
石板則在這個時候終於忍不住笑了起來：[難得見您這麼無可奈何的樣子。]
看來左擁右抱也還是有麻煩的，不過就算吵得不可開交，也全程都沒有波及到茶茶本人呢。
這樣子的話……世界意識竟然頗有海王潛質？
石板很快接受了這個想法，越看越覺得不動如山的茶茶就很適合在待在修羅場裡，並因此生出了其他不少念頭。
等以後到了它的世界那邊, 就能安排上了！一個人留不住那就以量取勝！
茶茶沒有意識到石板的潛台詞，她正在想著剛才在床上的場景。
「是不是離得太近了……」茶茶輕聲自語。
她並不是沒有來過人類社會, 不然幾年前也不會遇到流落街頭的江戶川亂步。但是無論如何, 茶茶都是會跟人們保持著一個距離的, 確保就算離開, 也不會產生什麼大的影響。
「現在也是這樣麼……？」茶茶之前一直覺得是這樣, 但是現在卻突然不敢肯定起來。
石板：這個時候您要是跑了，除非再刪除一次記憶，不然全世界恐怕都能被這群人翻個底朝天吧。
當然，石板並不會把這句話直接說出來，因為導致的後果並不見得是好的。
石板：[其實沒什麼，您把太多東西都攬在了自己身上，就算距離太近，那也並非是您一個人的選擇。您當初把『書』驅趕出主世界，不就是為了給他們一個不被束縛的自由命運嗎？]
[不過他們做出了選擇，您有沒有考慮也做出選擇呢？]
茶茶沉默了。
石板正准備再接再厲繼續勸說，雪發少女忽然睜開眼眸，綺麗金眸中閃過一抹細碎流光。
「我的選擇很早就做出來了吧。但是你好像很希望我改變想法去靠近他們。」
「這也跟你想做的事有關？」
石板猛然卡了殼，然後開始一動不動地裝死。
茶茶嘆了口氣，小臉上浮現一絲冷淡。
「還是不願意說嗎？」
石板坐不住了：[不管您相不相信，我對您沒有惡意。]
茶茶看了它幾眼：「我知道了。」
茶茶並沒有說相不相信，但是她有自己的判斷。很顯然，幾次下來，石板都非常在意她對它的看法和態度。
作為其他世界的基石，本可以不做到這個程度的，雖然它也打不過她。
而且它說的有些話，還是值得考慮的。茶茶腦海中掠過了剛見到石板時，看到的東西。
鏡子般的水面上，倒映著的，跟她一模一樣，眼眸卻深沉昏暗的自己。
[您快聽。]石板忽然出聲提醒。
茶茶坐起身。
石板：[外面吵起來了。]
何止吵起來了，簡直快打起來了。茶茶踩著中原中也專門為她采購的軟綿綿的兔子拖鞋，吧嗒吧嗒走出臥室。
不是只是去開個門嗎？為什麼會又要打起來啊。
「你們有本事開門，有本事讓我進去啊！」隱隱約約的熟悉聲線傳來。
等茶茶看清門外來的人後，頓時明白了。
破案了。
「你終於來了！」門外被太宰治和中原中也阻攔在外面進不來的江戶川亂步一眼就看到茶茶，立馬叫了起來。
他本來在面對著中原中也和太宰治時，瞪大碧綠的眼睛渾身僵硬緊繃，活像一只炸毛哈氣的貓，一見到茶茶，那副具有攻擊性的樣子便褪去了，即便仍然一副氣鼓鼓的樣子，但只要是有眼睛的，就能看出他的信任和親昵。
茶茶：雖然在這裡見到亂步先生很意外，但好像也不是多麼令人驚訝的事呢。
「亂步先生為什麼會來這裡？」茶茶輕輕皺了一下眉，有些疑惑，「我不是送亂步先生回家了嗎？」
還親自把偷偷跑出來鬧騰個不停的名偵探交到了福澤諭吉手上。
「名偵探大人想要出來，誰都攔不住！」黑發翠眸的少年似乎看出了茶茶心中所想，不僅沒有心虛，還挺胸抬頭露出了得意的小表情。
「世界第一名偵探早就說過了，一定能找到你的！」
但是這並不是在躲貓貓啊……茶茶敢保證，這只鬧騰的偵探貓貓一定是又偷偷跑出來的，也不知道是怎麼躲過福澤諭吉的。
「小姐認識這個人？」太宰治眯著眼睛，臉上雖然保持著微笑，看著江戶川亂步的眼神卻有一抹警惕和深思，「是叫江戶川亂步嗎？我好像在哪聽到過這個名字呢。」
「這不是明擺著的事嗎！你明明知道了，還要故意問。」江戶川亂步撇了撇嘴。
「就是想讓我早點主動走人，亂步大人今天才不會走呢！」
剛才短短的時間，茶茶還沒出來，太宰治卻已經跟江戶川亂步交手了好幾輪。
雖然只是口頭上的，江戶川亂步看起來好像只是孩子氣地指出他身上的不對勁，但是太宰治敏銳捕捉到了江戶川亂步的不凡之處。
現在武裝偵探社在橫濱並不算太起眼，但是也有了一點名聲，像江戶川亂步這樣具有特殊才能的人總會引起一些人的注意。
太宰治：「我可沒那麼說哦，不過武裝偵探社的人，待在港黑干部的地方，確實膽子很大啊。」
江戶川亂步：「因為你們對笨蛋小姐不懷好意的！」
中原中也擰眉;「哈？小鬼你胡言亂語什麼。」
「我才不是小鬼，我可是比你大的。」江戶川亂步才不承認「小鬼」這個稱呼，昂著下巴，即便直面港黑武力值天花板，臉上也沒有半點懼色。
「而且亂步大人才沒有胡說！你們就是對她圖謀不軌！想趁著今天晚上中了那種藥，對茶茶做不可告人的事！」
中原中也：「就算想做什麼你個小鬼也別想摻和進來！」
空氣突然寂靜下來。
茶茶：「……」
中原中也：「那，那個，茶茶，你聽我解釋……」
「誒——原來中也想要對小姐做不可告人的事啊，還真是齷齪呢。」一旁置身事外的太宰治涼涼地煽風點火，看熱鬧不嫌事大。
中原中也呵呵：「在場最沒資格說這句話的家伙就算你！那小鬼說的指的人裡可是也包括你啊混蛋青花魚！」
無人能看見的石板嘀咕：[又要打起來了。]
茶茶也發現了，再這樣下去，就沒完沒了了，中原中也是武力值很高，但是腦子玩不過其他兩個。而江戶川亂步雖然聰明幾乎得不像人類，論武力值卻只有被吊打的份。
畢竟就連被稱為體術水平中下的太宰治，那可是也在港口黑手黨，單看中原中也經常揍不到閃避值點滿的太宰治就知道了。
為了不鬧出人命，茶茶還是決定主動摻和進這個修羅場。
「不要再吵了。」茶茶說，「中也先生，抱歉，這是我認識的人，這麼晚了，可以先讓他進來打擾一下嗎？」
好歹這是中原中也的屋子，不管江戶川亂步再怎麼可憐兮兮，茶茶還是得征求住宅主人的意見。
中原中也愣了一下，自然不可能拒絕得了茶茶的請求，甚至醒悟過來，發現今天的自己格外容易被挑起火氣。
當然，這恐怕也跟他身體裡因為藥效而灼燒的另一種「火氣」有關。
「亂步先生，進來吧，都說過不能淋雨，還是沒打傘。」茶茶小小地嘆了口氣，伸手把門外的江戶川亂步拉進來。
江戶川亂步鼓著臉，看起來好像還是不太高興，臉上卻極快地滑過一被抓到的點心虛。
「都是因為笨蛋小姐一點防範心都沒有啦……」他小聲嘟噥著，沒有抗拒地被茶茶取下偵探帽，干燥的毛巾包裹住他濕潤的發絲。
「小姐都沒有給我擦頭發。」太宰治忽然從身後把下巴抵在茶茶的肩上，微微歪著頭，眨巴著晦暗的鳶眸，口中不滿地抱怨著。
「那是當然，名偵探大人才是最好的！」江戶川亂步眯著狹長翠眸道。
中原中也實在看不下去了：「喂喂，你們也太幼稚了，只是一條毛巾而已，這都要吵起來嗎？」
「是呀。」茶茶贊同地點著小腦袋，「太宰先生，亂步先生，消停一點吧。」
一邊這樣說著，茶茶一邊試探地輕輕摸了一下太宰治的頭發。
潔白纖細的手指陷在蓬松卷曲的黑發裡，觸感極好。
茶茶眨了眨眼，「太宰先生的頭發是干的。」
太宰治怔了一下，輕笑：「是哦，所以更想讓小姐用手……」
中原中也：「！！！」
這條打蛇隨棍上的可惡青花魚！
茶茶若有所思看了一眼中原中也：「太宰先生，不要拱火啦。」
雖然她不一定能察覺到人類語言的博大精深，但是只看中原中也的反應就好了。
茶茶很無奈，總覺得這個場面詭異得很。
最起碼，她從來沒有過應對這種場面的經驗！而且再不處理的話，感覺他們能在客廳站著僵持一整晚。
……不對，太宰先生和亂步先生應該站不了一整晚吧，本來就淋過雨，身體又看起來挺柔弱，大概會有點虛……說起來中也先生也淋了很久的雨啊，雖然中也先生體術很強，但是畢竟一直中著藥效，會不會也有那麼一點……
於是在幾個人又要吵起來的時候，茶茶忽然若有所思地冒出一句：「明天我給你們去買點菜吧。」
少女開始認真思考起用這段時間在港黑賺到的工資來給他們買點食材補身體的可操作性，當然，中也先生手藝不差也是一個原因……
茶茶正這麼隨意走著神，耳側的發絲忽然被輕輕撩起。太宰治笑眯眯地問：「誒——小姐突然說起這個，是在想什麼？」
而幾乎是同一瞬間，江戶川亂步也跳腳了，臉色通紅，氣惱地大聲嚷嚷：「亂步大人身體才不虛！」
茶茶：「……」
空氣再次寂靜下來，只不過這回罪魁禍首好像是茶茶她自己。
十分鐘後。
茶茶搞不懂大家怎麼突然不吵也不鬧了，更搞不懂的是大家怎麼都一起在床上了。
也幸好中原中也家客房的床足夠大，不然還躺不下四個人。
茶茶終於忍不住了：「等等，這樣是不是有點奇怪……」
「不奇怪哦，比起多一個人的問題，果然還是更想讓小姐知道我們並不虛呢。」太宰治微笑著說，聲線輕柔甜膩。
中原中也松了松衣領，沒有戴一直戴著的choker，他還稍微感到不太適應。
江戶川亂步氣哼哼地瞪著少女，翡翠般的眼睛完全睜開，除了孩子氣，還多了一種銳利：「世界第一名偵探絕對不會輸！」
這不只是身體虛不虛的問題，更危及到男性的尊嚴！這是不可以被懷疑的事情！
被逼到床中間抵著牆沒有退路的茶茶：「……別這樣。」
這下子她是真的被徹底包圍住了啊！因為多出一個人，之前的一人一邊的姿勢根本行不通，現在幾個模樣性格各異的少年幾乎全挨到她身上來了。
不管怎麼說，這樣子也很難好好睡覺了吧！
石板：[……這個時候了您還在考慮睡覺的事啊。]
這麼鎮定的嗎！不愧是世界意識。
而且本來一場即將爆發的戰爭也消彌於無形了，現在大家好像達成了某種共識，變得分外團結了呢。
而茶茶還在試圖說服他們：「睡覺是很重要的事，天快亮了，再不睡就來不及了。」
太宰治：「是的呢，再不睡就來~不~及~了~」
茶茶：「……」
我懷疑你話裡有話但是我沒有證據。
屋裡的燈並沒有開，在這個被夜色籠罩的房間內，一切細微的聲音都仿佛格外清晰，無可遮掩，也無需遮掩。
原本隨手擱在床上的choker也不知道被誰無意中碰到，掉在地板上。滾落的還有一頂淺棕色英倫偵探帽。一截雪白的繃帶微微松散，無聲從床沿滑落。
雪發少女睫羽半垂，金色的貓兒眼裡也不知不覺蒙上一層朦朧水汽。
「外面……有人……」
茶茶並沒有只是隨口說個理由逃避，外面確實有人。
因為沒過半分鐘，門就響了起來。
不能繼續下去，那就只能去開門了。
而門外站著的，是一個讓人意想不到的人。
「太宰君，中也君。」披著豎領黑大衣的男人勾唇微笑，深紫色的眸中令人難以窺探，「還有這位……」
他的視線在打哈欠的江戶川亂步身上一掃而過，「武裝偵探社福澤諭吉閣下的搭檔江戶川君。」
「你們聚集在這裡，是在做什麼呢？」
「首領。」中原中也神色有些復雜，正想脫帽行禮，一摸頭頂才發覺禮帽不見了。
大概是掉在臥室了。
太宰治懶洋洋倚著牆，皮笑肉不笑：「這跟森先生沒關系吧？森先生這麼關注部下的私生活嗎？」
「沒辦法，兩個都是我最得力的部下，有人向我報告今晚有武裝偵探社的人前來，遲遲未離開，我做首領的總是要來看一看是不是出什麼事了。」森鷗外四兩撥千斤，意有所指。
太宰治露出被惡心到的表情：「嗚哇，森先生知道小姐在這裡，就不必再掩飾了吧？」
江戶川亂步滿臉無聊地不想聽肮髒的大人說話了，雖然一直在說武裝偵探社，但是明明就是冠冕堂皇的借口，這才不是重點。
正當太宰治和森鷗外「友好交流」的時候，臥室方向的門探出一個小腦袋，純白如雪的發絲微微有些凌亂，頭頂因此翹著一根呆毛，稍微打著卷的發尾垂下，隨著少女的動作輕輕搖晃。
「森先生？」看清了來人的長相，茶茶似乎放心了一點，揉了揉氤氳一層薄薄水霧的眼睛，像是有些困頓，「森先生為什麼這麼晚也會出現在這裡？」
「茶茶小姐，天色已將快要亮了哦。」哪怕看到茶茶從自家干部的臥室裡出來，森鷗外也神色不變，相當從容的模樣，「因為愛麗絲做噩夢醒過來，很想見到茶茶小姐，所以我就帶她過來了。」
「實在是沒辦法了呢。」他嘆著氣說，仿佛真的因為愛麗絲做噩夢而十分苦惱。
「茶茶！」隨著森鷗外的話音落下，他牽著的身側金發紅裙的幼女也好似瞬間有了活力，委委屈屈叫著茶茶的名字，張開雙臂撲進茶茶的懷裡，「我好怕。」
不要臉。
這是在場所有人一瞬間閃過的想法。
但是這麼離譜的理由，茶茶愣了一下，居然遲疑著真的相信了，沒有掙脫開愛麗絲。
因為今天晚上她真的順手對森鷗外的夢境做了一點改動，讓他瞬間美夢變噩夢，被變成壯漢拿著針筒的愛麗絲按著揍了一頓……
已知愛麗絲是森鷗外的異能，所以森鷗外=愛麗絲，森鷗外做噩夢=愛麗絲做噩夢，而森鷗外說愛麗絲做噩夢被嚇醒，所以森鷗外是被噩夢嚇醒才跑來這裡的。
想到這裡，茶茶有那麼一絲絲的小愧疚。
畢竟是她干的。
而森鷗外也不知道自己隨意找了一個理由，已經在茶茶那裡的印像變成了一個做噩夢被嚇醒後害怕得跑來需要安慰的成年男性形像，不然絕對不會像以往那樣用愛麗絲做筏子。
森鷗外既然來了，就不可能走。
而他作為港黑首領，中原中也和太宰治又不可能真的將其拒之門外。
茶茶就這樣看著一屋子人，始終不明白事情到底是怎麼發展成現在這個樣子的。
「你看出來了嗎？」茶茶問。
石板沉默了一會，信誓旦旦：[看出來了，他們可能只是想湊一桌麻將。]
四個男人一桌麻將，可不是正正好。
茶茶：「……？」
茶茶：「雖然不太懂你說的，但是我決定去睡覺。」
天大地大，睡覺最大。
「你們不困嗎？」茶茶疑惑地問。
森鷗外：「不困哦，首領可是時不時需要熬夜的位置。」
太宰治：「還可以呢，小姐困了？」
江戶川亂步：「笨蛋，這個時候根本不是困不困的問題了吧。」
中原中也：「想睡覺的話就去臥室吧，白天的工作請假就好。」
茶茶：「……誒？」
最終只有茶茶一個人回了臥室，這也讓她松了口氣，其實之前的時候，被幾個人困住，她又不能用對待敵人的方式對待他們，但是也不可能束手，就很無奈。
但是現在終於可以好好睡一覺了。
茶茶閉上眼睛，呼吸逐漸平穩。
等她慢吞吞睜開眼睛的時候，外面天色已經大亮了，茶茶從床上坐起來，卻不小心碰到了旁邊的人。
「對不起……咦？」
茶茶面癱著小臉，圓滾滾的貓兒眼卻緩緩瞪大。
之前說著不睡的他們，正姿勢各異地或倚或躺在床上，在她身側似乎睡得很熟，茶茶的動作並沒有驚醒他們。
再次被困在中間的茶茶小聲嘆氣，卻又聽到了敲門聲。
茶茶：「……」
第94章 喵九十四聲
茶茶並不是很想去開門。
但是敲門聲在停頓一下後, 似乎是擔心屋子裡的人出了什麼事，一聲一聲比開始急促了些許，雖然很禮貌，但是沒有任何要停下來的跡像。
茶茶敢肯定, 要是再沒有動靜的話, 對方有可能會出於擔憂, 強行進入住宅。
雪發少女嘆了口氣, 瞅了一眼床上這些大概一晚上沒有睡的男人。
看來是真的很困，中原中也和太宰治大概是昨晚一直沒能休息加上藥效消耗的體力太多，雖然在敲門聲響起後做出了警惕的反應, 但是在判斷出周圍環境時, 又放松下來，半眯著眼睛昏昏欲睡。
江戶川亂步則繼續抱著被子呼呼大睡, 衣服滾得有點凌亂, 偵探帽還掉在地上無人顧得上撿起來。
也只有森鷗外還保持較為清醒的狀態, 睜開深紫色的眸子, 嘴角勾著一絲與往常無異的笑：「茶茶小姐，早安。」
「早安。」茶茶應了一聲，轉身去開門。
門外站著的銀發武士正要敲下去的手懸在半空中，隨後放了下來。
「你好。」他對少女說。
福澤諭吉還記得昨晚是茶茶把江戶川亂步交到他手上的，也知道茶茶跟江戶川亂步的關系應該非常好, 不然也不至於讓那個孩子三番兩次都為了她偷偷跑出去。
「你好，」茶茶點了下頭, 軟軟地問, 「是來找亂步先生的吧？他就在裡面。」
福澤諭吉在心中松了口氣：「麻煩你了。」
他跟著茶茶走進屋子, 茶茶忽然想起了什麼, 遲疑了一下：「對了, 亂步先生應該是昨天沒睡，現在還沒睡醒……」
福澤諭吉：「我去叫醒他吧。」
茶茶瞪大眼：「等下……」
福澤諭吉已經推開了臥室的門。
他看著裡面的場景，突然沉默了。
茶茶：「抱歉，有點亂，他們昨天晚上都沒睡，現在可能是睡得有點沉。」
昨天晚上沒睡？所以昨天晚上干什麼去了？
床上躺著三個姿態各異的少年，自家孩子也在其中，睡得昏天黑地。而他的師兄弟兼老對手森鷗外還倚坐在床沿，也是一副剛睡醒的模樣，在微笑朝他打招呼：「福澤閣下，貴安。」
「……」
被現實衝擊到的福澤諭吉默然半晌，甚至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眼睛出了問題。
不然怎麼能看到這麼魔幻的畫面？
武裝偵探社的中心、港黑兩個干部，還有港黑的首領，昨晚一直待在一起，還躺在一張床上？？
「福澤先生？」茶茶有些疑惑，「怎麼了？」
為什麼突然不說話了？
、
「茶茶小姐不必過分擔心。」森鷗外笑容不變，稍稍整理了一下脖頸在黑大衣衣領處掛著的紅色圍巾。
「想必福澤閣下只是有些沒能反應過來。」
福澤諭吉頓了頓，把目光移到茶茶身上，對上她那雙剔透明亮的金眸，幾秒後總算憋出兩個字：「是的。」
他幾乎可以確信，面前的雪發少女是促使所有人昨夜聚集在這裡的關鍵。
只是，對於福澤諭吉來說，這個場面還是過於匪夷所思。
「你很厲害。」他真心實意地對茶茶說。
能讓這幾個人心甘情願在這裡待一晚上，根本不是一個「厲害」可以概括的。
福澤諭吉開始考慮，自己是不是太過忽視了自家孩子的以及生理成長，回家後需不需要問清楚昨晚到底干了什麼以及好好揍一頓。
……或許更需要擔心的不是做了什麼，而是有沒有對她做什麼。
福澤諭吉低頭看看少女懵懂的表情，又冷冷看了森鷗外一眼。
「禽獸。」
莫名其妙被指責的森鷗外：「……」
禽獸就禽獸吧。
而茶茶還迷茫於突然被銀發武士高度肯定了的情況中：「誒？」
有點猝不及防。
更猝不及防的是，接下來茶茶又聽到了敲門聲。
「……」茶茶發現，昨晚到今天，她聽到敲門聲的次數有點多。
還不帶停的。
「我去開門吧。」森鷗外的面色倒是沒什麼異樣，他昨夜是最後一個敲門的，也就今天早上聽到了一次福澤諭吉的敲門聲。
茶茶自然沒什麼意見，哪怕暫時還待在港黑，在她心目中也沒有「不能讓首領親自去開門」這種認知。
於是外面保護首領要把首領接到港黑大樓的港黑成員一進來，先看到的就是來開門的首領，然後就是「不經意間」瞄到的臥室內部的景像。
眾港黑成員：「！！！」
跟福澤諭吉快要懷疑人生的反應不同，眾人僅僅只是在最初的震驚後，馬上變得激動起來，仿佛知道了一個天大的八卦，雖然還壓抑著表現得很像一回事，但對茶茶的敬佩和想要馬上分享給別人的心情，已經快要從眼神裡溢出來。
不愧是你！眾港黑成員看著茶茶，幾乎要把這四個字刻在臉上了。
一回生二回熟，現在我們已經不會懷疑這事是誰干的了，能腳踩雙黑兩條船還不翻的人果然就是不同凡響！現在就連首領和首領養在身邊的蘿莉情人都一起搞到手了！而且還能再加上一個不認識的少年，大被同眠！
不愧是茶茶小姐，就是會玩。
茶茶：「……」你們的眼神，可以收一收嗎。
石板已經笑得快要掉石頭屑了。
森鷗外倒是挺淡定的，牽著滿臉困倦的愛麗絲，仿佛絲毫沒有察覺到眾人神色的不對勁：「時候不早了，去港黑吧。」
明明是好幾個人的故事，港黑內部論壇卻始終沒有他的姓名，現在終於加上了，森鷗外那是一點意見都沒有。
茶茶壓根不知道這些男人心中暗戳戳打的小算盤，她忽然看到了門外一閃而過的三花貓，加上覺得屋子裡氣氛太奇怪，於是不再留在房間，轉而踏出門去追貓。
夏目漱石也感到有些奇怪，只是半個晚上沒過來，怎麼這裡就被這麼多港黑的人嚴陣以待了？
而且他剛剛好像還看到了福澤諭吉和森鷗外，他的兩個弟子怎麼都在這裡？
三花貓似乎並沒有要逃跑的意思，茶茶沒跑出幾步，就成功把貓抱到了懷裡。
但是茶茶在門外，還看到了一個人。
「織田先生……早上好。」茶茶怔了一下，「為什麼織田先生會出現在這裡？」
「上面讓底層人員來清掃沿路，確保路上沒有問題。」穿著淺色風衣的紅發男人注視著少女，停頓一下，灰藍的眸子浮現一點疑惑，「你是跟首領和太宰他們待在一起嗎？」
茶茶：「織田先生已經知道了啊？」
織田作之助點了點頭，這個陣仗只可能是首領在這裡，而太宰治去了中原中也住處這種事，昨天織田作之助就已經知道了。
因為太宰治昨天下午給他打過電話，原話就是：「才不會讓小矮子如意啊，小姐那麼可愛，怎麼可以讓她單獨留在那條黏糊糊的蛞蝓家裡一晚上，這是絕對不允許發生的事哦。」
當時織田作之助雖然沒能全部聽懂，但還是平靜地說：「既然太宰想去找茶茶小姐，那就去做吧。」
「誒——織田作猜出來了啊。」電話裡傳出太宰治的聲音，帶著有些許失真的電流聲。
織田作之助則回憶起了論壇上那個在港黑流傳極廣的帖子，相當誠實地回答：「我想在港黑，應該沒有人會不知道了。」
而現在，面對著茶茶相似的問題，織田作之助緩慢眨了下眼睛，給出了相同的誠實回答。
「我想在港黑，應該沒有人會不知道了。」
茶茶：「……」
第95章 喵九十五聲
茶茶噎了半晌, 抱著三花貓睜著貓兒眼跟表情鎮定的織田作之助大眼瞪小眼。
總覺得好像有哪裡不對勁又好像很正常。
懷中的三花貓卻不像是兩個人這樣淡定，而是瞬間從對話裡聽出來了什麼，瞳孔地震。
老夫就半個晚上不在, 你們昨晚到底突然聚在一起是想要干什麼！
茶茶沉默半晌, 發現這樣下去不行, 終於遲疑著決定先出聲：「織田先生, 你的意思是, 大家都知道？」
茶茶不期然也想起了那個論壇的帖子, 大家為什麼好像都很關注太宰先生中也先生他們待在一起這種事……
至於那個論壇裡沒有直接被說出名字的「她」, 茶茶果斷忽略。
她有預感，再這樣下去，又得繞回之前那個始終沒能搞懂的夾心問題上了。
不知道什麼時候從後面冒出來的太宰治噗嗤笑出聲。
「織田作, 這種話小姐大概是沒辦法理解的。」
黑發鳶眸的少年衝著織田作之助眨眨眼，「而且這些事, 小姐暫時還是不要知道的太多比較好~」
在還不能讓對方留下來的時候，知道的太多, 反而很可能會把可愛的小姐刺激得遠遠跑掉啊。
那可真是太不妙了。
織田作之助愣了一下，看了看面前笑眯眯的黑發少年，再看著微微歪著腦袋, 用疑惑而平靜的目光望著他們的雪發少女，思考了一下, 似乎明白了什麼, 沉穩地說：「這樣子麼，我知道了。」
紅發青年停頓一下, 又繼續道, 「這些事確實不適合讓未成年人知道。」
太宰治煞有介事地點著頭：「織田作明白就好。」
茶茶：「……」他們是不是在背著她打啞謎？
石板：[不, 他們在明說。]
不過有句話石板是贊同的, 這個時候茶茶可不能被帶壞了。
真帶壞了的話，之前給茶茶看過的黑化茶茶還沒有解決，萬一後面再出現另一個黑化茶茶開後宮的可能性的話就不……
等等，好像也還不錯？
茶茶不知道石板正在滿腦子廢料，安撫著懷中的三花貓提醒：「太宰先生，森先生好像在叫你。」
「誒——在黑心老板手下可真夠辛苦啊。」太宰治一邊光明正大抱怨著老板的壞話，一邊撒嬌般對茶茶嘆著氣，「那麼小姐，還有織田作，我先走了哦。」
「再見。」
太宰治披著的黑大衣兩條袖子像海草一般歡快地隨風舞動著，還不忘回頭戀戀不舍地補充：「小姐想喝酒的話，晚上我帶小姐一起去酒吧喝酒吧！織田作也會在哦。」
茶茶指尖略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臉頰：「啊。」
看來昨天在中也先生家打開紅酒的另一個意圖，被太宰先生注意到了。
不愧是太宰先生。
森鷗外太宰治他們一個接一個出了門時，所受到的注目禮暫且不提，上了港黑專門的車後，太宰治反正一直是神色自若，中原中也則扶著額，鈷藍的眸子閃過羞恥，已經能想像到接下來論壇會是個什麼情況了。
夾心什麼的已經夠離譜的了，青花魚這麼惡心他才不會同意讓茶茶跟這家伙一起啊！
「真巧，中也，我也是這麼想的哦。」太宰治微笑，鳶眸中專生毫不掩飾的晦暗嫌惡。
森鷗外：「太宰君，中也君，這是在外面。」
雙黑的關系好歹在面子上維持一下，別當著他這個首領的面在這個時候打起來。
太宰治眯著眼，忽然話鋒一轉，像只是不經意地隨口一問：「說起來，森先生真的是因為武裝偵探社的人也在，所以才會大晚上過來看看嘛？」
正在怒氣衝衝盯著太宰治的中原中也聞言愣了一下，不禁也看向森鷗外。
在港黑待了這麼久，中原中也作為武力派天花板，幾乎用不著輪到他動腦子的時候，但是現在他也下意識地察覺到了不對勁。
跟別的組織的人處在一處這種事情，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全看首領怎麼想。但是再怎麼樣，最多也就是第二天問一問情況，或者讓一個手下過去看一看，哪有做首領的大半夜親自跑過來的？還摻和了進來？
在太宰治和中原中也的目光中，森鷗外仍然保持著從容不迫的微笑，頗有港黑首領不動如山的氣勢：「太宰君，你的話是不是有點太多了。」
招惹中也君也就算了，怎麼還把火燒到他身上來了。
而在這邊車內的氣氛還在緊繃著的時候，另一邊也沒閑著。
站在茶茶身邊的江戶川亂步正眯著眼睛，微微翹起的黑色發梢有些凌亂：「他們謠傳的帖子都是假的，名偵探大人才是最好的！」
旁邊聽到的港黑成員眼睛瞬間亮起，不錯過一個字。莫非真的這個偵探打扮的少年才是茶茶小姐在外面的真愛？
茶茶很快想到了當初看到的雙黑夾心帖：「論壇的帖子是假的嗎？」
「那當然！」江戶川亂步翠眸睜開，飛快地看了少女一眼，信誓旦旦，「你不相信亂步大人嗎？」
茶茶的嗓音軟軟糯糯：「不會，亂步先生是世界第一名偵探呀。」
江戶川亂步瞬間心滿意足，昂首挺胸，仿佛打贏了一個勝仗，說的話不禁也更多了：「那些你看到的什麼莫名其妙的詞也全是假的，不要相信！」
所以那個一直沒弄懂的夾心也是假的？茶茶茫然地眨著貓兒眼。
旁邊的港黑成員倒是馬上就明白了過來，互相之間悄悄擠眉弄眼，交流的飛快。
【這是吃醋了，在爭寵打擊情敵吧。】
【嗐，指定是啊，這還用懷疑？】
福澤諭吉走出來，一眼就看到了這些用眼神暗戳戳交流後，露出了很懂的表情的港黑成員。
「……」
他已經不忍心直視了。
而自家養出來的孩子還在跟茶茶一臉得意地叭叭叭。
福澤諭吉決定，回去了就把人好好、教育一番。
就算是追女孩子，也用點智商吧。
平時不是一眼就能看出真相麼，怎麼這下子就注意不到旁邊人的眼神了？
「福澤先生。」茶茶第一個注意到了朝兩人走來的銀發武士，禮貌地打招呼。
江戶川亂步身體一僵，慢慢扭頭望向福澤諭吉，眼中有一抹心虛。
「社長……」
福澤諭吉又看了一眼黑發翠眸的少年，想到了昨天晚上對方兩度為愛偷跑出家門的行為，忍不住發出一聲屬於大家長的嘆息，有點復雜又有點欣慰。
戀愛使人降智。
不過，亂步也到了這個年紀了啊。
在這個亂成一團又井然有序的清晨，不管怎麼樣，這個時候每個人還是得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完成自己的工作。江戶川亂步總歸還是武裝偵探社的人，在跟茶茶說下次帶著限量版珍藏的零食來找她後，最終還是不得不被福澤諭吉拎走了。
臨走的時候，茶茶手裡還被塞了一個冰冰涼涼的東西。
森鷗外、太宰治、中原中也要坐著港黑的車去港黑大樓，茶茶有點不好意思：「抱歉，我晚一點就會過去。」
反正這個點，不管怎麼樣都是遲到了。
而且大家的遲到也算是有她的一份原因吧。
想到了那個春天的藥，恐怕就是罪魁禍首了。
森鷗外輕笑：「小姐不必著急，今天小姐就當是放假了吧。」
「誒？」茶茶愣了一下，「……放假嗎？」
「是的哦，畢竟小姐昨晚累壞了嘛。」太宰治從另一個車窗探出頭，笑容燦爛地擺著手。
「混蛋不准對她說這種奇怪的話啊！」中原中也毫不留情地敲了一下太宰治的頭，流露關心的鈷藍眼眸落在茶茶身上，又掩飾地咳嗽了兩聲，耳根有點紅。
「不過青花魚這次說的也有點道理，你昨晚一直被我們折騰，也沒能睡多久，所以……今天就好好休息吧。」
前面的司機一副仿佛沒有聽到任何聲音的嚴肅模樣，眼睛卻馬上亮了起來，耳朵已經悄悄支棱，打算等下回了港黑就好好把這個消息跟同事「分享交流」一下。
首領和太宰干部中原干部被一網打盡……全都是真的！
而茶茶在被幾個男人全都這麼勸說了之後：「……那好吧，我今天就不去港黑啦。」
等人全都走後，茶茶並沒有回中原中也家中，而是去了海邊。
這裡的環境很清靜，茶茶也是這段時間在橫濱轉來轉去偶然才發現的。
而在這裡，沒過多久，正在凝視手中玻璃彈珠的茶茶就迎來了一堆人的找尋。
玻璃彈珠是江戶川亂步臨走塞到她手裡的。
「你們是……」聽到動靜的茶茶轉頭，看著這些面上警惕，眼神卻帶著疲憊的服裝各異的人，「你們都是玩家。」
少女的這句話並不是疑問，而是肯定。
這些一個照面就被戳破了身份的人面面相覷後，似乎下定了決心，其中兩個人站了出來。
「你知道我們身上的問題究竟是怎麼回事嗎？」
這一部分玩家是最謹慎的，也是茶茶還沒有處理的，他們相較於其他人更聰明，很快就發覺了系統存在的問題，並不像那些真的以為只是在玩一個游戲的玩家那樣肆無忌憚，隱藏得也深。
不過既然能通過茶茶特意留下的蛛絲馬跡找來，說明他們已經決定向茶茶求助，倒是不需要茶茶像之前那樣進行說服。
把這些人輕松送回他們該回去的世界後，茶茶站起身，看著陽光下仿佛寶石般閃閃發光的海面，總算松了口氣。
已經把所有外來人員清理完畢了。
至於白蘭要是還想搞什麼事……下次他再搞，就把他關在籠子裡好了。
明明籠中白鳥很好看的不是嘛。
外表纖細純淨的雪發少女如此想著，面癱著小臉舒展雙臂，伸了個懶腰。
「這裡的海很漂亮呢。」
石板：[您想好了嗎？關於去平行世界體驗「可能性」的事。]
茶茶抿了抿唇：「其實我覺得並沒有什麼必要，我不會讓自己變成那個樣子的。」
石板：[但是……]
「但是你很擔心我？」茶茶盯著石板看了看，轉開目光，「你真奇怪。」
石板默默地不說話。
茶茶：「……算了，既然你認為那個可能性真的可能在主世界發生，我就去一趟平行世界吧。」
反正也並不妨礙什麼。
而且，茶茶不得不承認，自己也在好奇，處於絕望中的自己究竟是怎麼樣的一種感受。
這份好奇並不是茶茶平日裡時不時可有可無表現出來的，而是真實產生的。
「我去看看，」茶茶說，「如果我認同了你所說的，那麼我會認真考慮解決。」
石板：[好的！感謝您願意去嘗試。]
既然做出了決定，茶茶准備現在離開這個世界，而她不可能為了自己去個不知道要停留多久的平行世界，就把主世界的時間停留在她離開的那一刻。
因為對於主世界來說，這也是一種【束縛】。
[如果讓時間自由流動的話，建議您還是把您接觸的比較多的人類，他們的記憶處理一下。]石板出聲建議。
茶茶：「處理記憶？」
[不處理的話，他們一定會不斷找您的。]
但是到時候，他們不可能在這個世界上找得到茶茶，所以這是無用功。
茶茶想了想，有點遲疑：「之前已經把他們關於我的記憶封住過一次了，我能感覺到，這段時間他們的記憶有恢復的趨勢，要是再封一次的話，會很脆弱的。」
脆弱到什麼程度呢，可能下一次只要一見到面，他們就會重新想起關於茶茶的所有記憶，不管是第一次封住的，還是第二次封住的。
而茶茶清楚地記得，自己曾經答應過中原中也，不會用「刪除」的手段來對待她和他們之間的記憶，所以這種一勞永逸的辦法茶茶是不會用的。
「還是像第一次那樣吧。」茶茶最終道。
這一回不像第一次那樣幾乎全世界的人都深深記住了她，瘋狂地想要找到她，所以處理起來聲勢要比第一次小很多。
一圈一圈常人無法瞧見的光宛如波浪般漾開，茶茶收回手：「走吧。」
石板迅速跟上：[好。]
武裝偵探社，正在看案件卷宗的江戶川亂步，忽然停下吃薯片的手。
「過分，真是太過分了。」他猛地站起來，卻在過了片刻後，又緩緩坐回靠椅，翠綠的眸子完全睜開，恨恨的用力咬著薯片。
「居然對本偵探做出這種事不夠，還做出第二次！」
「哼，不管怎麼樣，你還是要回來的，見到名偵探大人這件事也是絕對——不可能避免的！」
港黑大樓，正在工作中摸魚打游戲的太宰治忽然起身，毫無戀眷地扔開之前拿在手中不撒手的游戲機，大步走出辦公室，黑色的大衣衣角揚起。
迎面遇上的中原中也也是同樣腳步匆匆，滿臉還沒來得及散去的震驚和急切。
「你也想起來了？」中原中也下意識地問。
太宰治停下腳步，臉色沉郁，不答反問：「你要去找小姐？」
「當然！」中原中也毫不猶豫回答。
太宰治的臉色卻更不好看了：「既然我們都在這個時候想起來了，就說明不是偶然。」
他感受著自己記憶的變化，臉上沒有任何表情：「恐怕……已經來不及了。」
「……什麼？」中原中也僵住。
首領辦公室，正在纏著愛麗絲換小裙子忽然收起了蕩漾的表情。
「愛麗絲醬，原來以前就見過她哦，真正的『Alice』醬。」
「雖然林太郎想起來了，但是也正在失去記憶哦。」愛麗絲皺著眉不高興地說。
「才不想要忘掉茶茶呢。」
「沒關系喲愛麗絲醬。」森鷗外嘴角浮現悠長的笑意，「能想起來一次，就能想起來第二次。」
「這已經是她第二次選擇來橫濱。」
「所以，她一定還會再回來的。」
「回到橫濱。」
……
雪發少女已經在樓頂坐著不動許久了。
她緩緩睜開眼睛，微抬起頭，暗金色的眼眸掠過細碎的光。
她正坐在一棟標志性的漆黑大樓上，樓頂的風有點大，但是雨更大。
這裡的雨太大了，自夜穹而下，傾瀉如柱。
茶茶看著這場以仿佛沒有盡頭的聲勢降落的雨，只覺得腦中快要爆炸了。
好絕望……想要把目之所及盡數毀滅。
勉強忍耐著那份潮水般猛烈朝她湧來的暴躁，茶茶終於要離開樓頂，一道黑紅光芒氣勢洶洶卻向她掠了過來！
那是什麼……？可以毀掉吧。
茶茶這樣想著，下意識一抬手，那黑紅光芒便突然停滯。
第96章 喵九十六聲
茶茶的眼眸裡盛著染上晦暗夜色的暗金, 平靜得近乎淡漠。
她看著那抹黑紅光芒停滯在半空中，似乎是受到了什麼影響，不穩定地閃爍兩下, 便碎開了。
少女忽然輕輕咦了一聲。
神明的氣息？
個子嬌小的橘發青年在差點掉落下去時, 腳一蹬向上一翻, 踩在樓頂邊沿，與茶茶隔著一段距離。
他神色警惕, 鈷藍的瞳孔在夜色中，泛著冷漠而凌厲的光：「你是什麼人？」
茶茶多瞧了一眼這個人。
有點眼熟。
但是沒關系, 反正不重要。
茶茶淡淡收回視線，不再看那個披著黑西服的橘發青年, 也沒有興趣為對方解答，然而對方卻仍然緊緊盯著她, 身體繃直蓄勢待發，隨時可以朝她攻擊過來。
「就是你讓這場雨一直在下的？」他問。
「雨？」茶茶終於對他的話有了反應，反問出聲。
中原中也的視線在雪發少女平靜而略帶迷茫的小臉上掃過, 似在判斷著什麼。
過了幾秒鐘, 他微微放緩了一點神色, 只是仍然在警惕著這個突然出現在港黑大樓樓頂的神秘少女。
「這場雨已經在橫濱下了一個月了, 並且是以港黑這棟大樓為中心在向外擴散, 難道不是你搞的鬼嗎？」
這場大雨始終不見停止, 再繼續下下去, 對橫濱來說無異於災難, 甚至就連臨近的海也開始有產生海嘯的跡像……異樣的源頭在港黑, 卻怎麼也找不到人, 外面發現了情況的官方組織比如異能特務科, 都開始忍不住懷疑是不是港口黑手黨在自導自演了。
這段時間港黑也憋屈得很, 被扣上鍋還找不到罪魁禍首，加上源頭在港黑，港黑大樓這邊的雨也下的最大，連續被泡在水裡一個月，中原中也早就怒火衝天，發誓一定要抓住那個干下這件事的混蛋！
茶茶正站在樓頂邊沿，一言不發地低頭俯視著樓下面的場景。
在傾盆的雨勢下，雨水已經淹沒過了港黑大樓的一層，還在繼續緩慢上漲著。這棟高樓大廈的主人大概做過補救措施，讓手下的人努力疏導積水，但是只要這場雨不停，一切措施到最後都不會有意義。
在這個時候，茶茶也終於想起來了。
「是我呀。」她的嗓音軟糯清甜，語氣卻毫無波瀾。
中原中也愣了一下，因為中間沉默的時間太長，他甚至一時沒能反應過：「……你說什麼？」
「我說，是我。」茶茶這回反而不吝嗇於多說幾句話，忍耐著黑暗情緒的大腦仿佛越發清醒，卻又像是陷入一片混沌中。
她堪稱耐心地繼續解釋，在此刻聽在旁人耳中，卻更像是一種輕蔑的挑釁，「是我導致的這場雨，你還有什麼疑問嗎？」
隨著少女的話音落下，中原中也身上的黑紅光芒陡然爆發。
「果然……就是你這個家伙！」
一直保持著進攻前狀態的橘發青年朝茶茶猛然進攻了過來，鈷藍的眼瞳閃耀著熊熊燃燒的火焰。
「給我留在這裡，好好嘗嘗招惹上Port-Mafia的代價吧！」
——真是漂亮的顏色。茶茶卻在這個充滿火|藥味的時候瞥見了中原中也的眼睛，心想。
於是她也這樣面無表情地說出來了。
「哈？在這個時候你還有心思想這個？」
中原中也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氣得臉上泛起紅暈，「你這個家伙是在看不起我嗎？」
茶茶眨了眨眼，這樣就是看不起了嗎？她把本來想說的後半句能不能毀掉咽了回去。
好煩，想要毀掉一切能看到的東西，再好看的東西也不例外。
茶茶輕松避開中原中也的這波攻擊，但是下一秒更加猛烈危險的攻擊也接踵而至。
茶茶向後輕輕一翻，穩穩當當站在天台欄杆上。
「你是抓不住我的。」茶茶好心提醒。
她想了一下，還是覺得讓那雙鈷藍色的眼睛裡像現在這樣燃燒著火焰，會更好看。
「你的異能力……？」中原中也擰眉，略有些驚疑地盯著茶茶。
不是錯覺，面前的少女能讓他體內屬於荒霸吐的異能力失控。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一開始中原中也以為這場雨是她的異能力，但是一個人是不可能有兩個異能力的，很顯然面前的少女沒那麼簡單。
就在這個時候，茶茶忽然若有所覺，朝另一個方向掃了一眼。
黑暗中衝出猙獰的黑獸，朝她撕咬了過來！
茶茶毫無懼色，精致的小臉上是一如既往的平靜。在長條狀的凶惡黑獸即將□□穿透她的身體時，她一伸手，輕而易舉捏住了它。
芥川龍之介咳嗽著從陰影中走出，一雙眼睛緊緊瞪著茶茶，不可置信地低吼：「你是怎麼能用手抓住羅生門的！」
隨著他的話語，又一道黑色長條朝茶茶衝了過來，被她再次攥在手中。
少女的指尖白皙纖細得近乎脆弱，漆黑猙獰的黑獸卻毫不費力地被雪發少女用指尖捏住，在芥川龍之介眼中形成強烈得荒唐的反差。
芥川龍之介無法相信自己能撕碎一切阻礙的的羅生門，會如此軟趴趴地被另一個人掌控住！
中原中也表情嚴肅，喝了一聲：「芥川！」
很顯然，從現在的情況看來，芥川龍之介的異能力對茶茶沒用，而以他一直以來不太好經常咳嗽的身體……總之現在進攻上去了就是添亂。
芥川龍之介明白了中原干部的意思，咬牙不甘地退開。
他果然還是……不夠強！
「你還是在打算把我留下嗎？」正在漫不經心凝視天台下方的茶茶察覺到什麼，轉身看向橘發青年。
「你確實很強，異能力也很讓人捉摸不透。」中原中也扔下身上的黑色大衣，轉了轉手腕。
但是……他肆意咧起唇角。
「我可不是只能依賴重力進攻敵人的家伙！」
茶茶：「！」
距離倏地迅速縮小，雪發少女向後忽然輕盈一躍退開 ，隨著在退避中時間一點一滴過去，心中的煩躁不減反升。
果然還是很麻煩……徹底毀掉會不會方便一點？
雖然對方身上有神明的氣息，但是花費些許時間的話，應給也不是不可以……
正當茶茶心中黑暗的情緒開始上湧時，一個模糊的聲音驀然穿過腦海，帶來一絲清醒。
[您快點醒過來。]
[不要在這裡這裡停留下去了，有更多人在朝著這個方向接近！]
[您現在最好先找個安靜點的地方好好休息一下。]
對方話語中的急促和擔憂幾乎要溢出來了。茶茶微微蹙起秀眉。
「你是誰？」
[我是石板。]
茶茶覺得這個稱呼有點耳熟，但是她的記憶一片混沌，根本不記得有沒有這個「石板」的存在。
[您先離開這裡吧，剩下的我會慢慢向您解釋。]自稱石板的聲音在她腦海中說。
[您現在的狀態很糟糕。]
茶茶想了一下，決定暫時按石板說的那樣做。
就像石板所說的那樣，她確實覺得自己目前的情況不太對勁。
「等一下。」茶茶對中原中也說。
中原中也停下腳步，看著踩在欄杆上的少女。
風聲呼嘯，對方雪色微卷的發絲隨風揚起，像不沾塵埃的雪。
她正靜靜注視著他，像是很專注，暗金色的眼眸像是夜色熔金，在漫天反射著燈火的雨滴中，漂亮得不可思議。
就像燦爛綺麗的光明墜落，仍然殘留著一絲僅存的、無可拯救的余暉，在墮落的迤邐黑暗中掙扎般輕輕閃耀，卻又任由染著暗色的光芒繼續墜下去，直至被深淵吞沒，也仍舊是最純粹的那一點璀璨。
之前茶茶誇他的眼睛的時候，中原中也還沒有太大實感，但是現在，他忽然隱約明白了什麼。
真的……很漂亮。
中原中也望進這雙眼眸，莫名心神恍惚了一下：「你……」
但茶茶沒有再聽他說下去了。
因為等對方再出手，肯定又要費一番工夫才能在忍耐著黑色毀滅欲的同時脫身。
在被石板提醒後，茶茶並不打算現在就順著內心的絕望將目之所及毀去。
「請等等。」她禮貌地對中原中也說，順便身體向後傾斜而去，輕軟的聲音在風雨中飄散，忽隱忽現。
「因為——」
「你會妨礙我。」
中原中也瞳孔微縮，就這樣看著纖細嬌小的少女忽然向下墜落而去。
「等等！」
只短短十幾秒，說出等一下的角色便瞬間顛倒過來。中原中也猛然撲過去，下意識操縱重力想要抓住。
意料之中的，雪發少女沒有受到影響，宛如一片輕飄飄的雪，從昏暗的港黑樓頂墜入這座城市霓虹燈海的光芒中。
——就像是從夜色墜入光明，天穹墜入人間。
「你跟黑蜥蜴的人去樓下，她或許在那裡。」中原中也朝那抹近乎透明的輕盈雪色追了過去，對身後的芥川龍之介匆匆拋下這樣一句話。
等中原中也追過去的時候，果不其然，地面上空蕩蕩的沒有任何人的影子，也沒有屍體或是血跡。
那個渾身秘密的雪發少女就在他眼皮子底下失去了蹤跡。
中原中也心中卻升起一股意料之中的復雜情緒。
果然如此，她異能力成謎，但既然自己選擇從樓上跳下來，怎麼可能輕易死在這裡。
……
「是在這個方向嗎？」
「不能確定，找不到蹤跡，但是應該還在附近……」
兩人壓低的交流聲越來越遠。
全然沒有發覺，一名雪發少女正站在他們上方的圍牆上，冰雪般的小臉上沒什麼表情，聽著他們的說話。
在找她？
第97章 喵九十七聲
直到兩人走遠, 茶茶從圍牆上跳了下來。
「……軍警？」她眼睫微垂，呢喃了一句剛才聽來的稱呼。
身後忽然有一道凌厲的、帶著殺意的攻擊向她襲來！
「在這裡。」那人閉著眼睛，笑著說。
那把□□狀的武器自然這一擊沒能傷害到茶茶, 她看著眼前披著軍綠色鬥篷的男人, 盛著暗金的貓兒眼輕緩地眨了一下，沒有出聲。
又是一個跟剛才那些人一樣的軍警。
三分鐘後。
茶茶從廢墟煙塵中走了出來, 微微抬起眼，一滴凝在睫羽上的透明水珠隨之滑落。
還是沒忍住動了手，但是這已經是石板在她腦中拼命叫喚後她相當克制的結果了。
「為什麼要阻止我？」茶茶被吵得有些不耐煩。
不能毀掉嗎？
石板聞言沉默了一下, 輕輕地在她腦海中回答。
[其實我是不在意的……因為我所旁觀的、所間接造成的殺戮和毀滅，並不算少。]
茶茶更不明白了：「那為什麼你要阻止我？」
石板：[……]
[大概是因為，我很喜歡您，所以不想讓您在清醒過來後，有任何不開心吧。]
茶茶細微地蹙眉，下了定義：「你真奇怪。」
就算茶茶現在處於一個很不妙的混沌狀態，她也能模糊察覺到，石板是在擔心她，而且是在只擔心她。
不過因為石板從中及時的勸阻, 出手回擊的茶茶很快強行克制住暴躁黑暗的情緒, 那個軍警現在還是有一口氣在的, 及時發現送去醫治的話就能活下來。
不過這附近並沒有人……
沒有人就當他運氣不好吧。
隨著時間的推移，茶茶忍耐的狀態已經越來越不好了。
在她即將離開的時候, 一只渾身銀白的大老虎陡然衝了過來，靈活迅速地跳進這一片廢墟中。
「你還好嗎？」少年略有些焦急的聲音響起。
正准備離開的少女這下子多瞧了他兩眼。
原來不是老虎, 是一個人類。
茶茶之前安靜站在角落, 身體恰好被角度擋住, 少年一時間並沒有發現這裡還有一個人的存在。
直到他忽然在某個時刻閃過一種莫名的直覺, 驀地抬頭朝一個方向看了過去。
在這短短的一瞬間，他只捕捉到了一簇雪一般純淨的發尾，在夜雨中轉瞬即逝。
「那是……什麼人？」
中島敦直起身，不由盯著那個地方看了一會，確認對方已經離開，這才收回視線。
「敦！」不遠處國木田獨步快步跑過來，「這裡有異常情況？」
「啊，是的，國木田先生！」中島敦趕緊站了起來，「這裡有個傷員，好像很嚴重的樣子，好像是昏迷了……」
「應該是軍警『獵犬』那邊的人，通知他們馬上過來處理吧。」國木田蹲下來判斷了一下對方的傷勢。
「敦，你有看到那個人的樣子嗎？」
這次橫濱連續不斷下了足足一個月的暴雨，而且還沒有要停止的跡像，這並不是普通的雨，在這樣下去，對靠近大海的橫濱來說無異是一場災難。中心源在港口黑手黨的位置，卻一直沒能發現原因。
直到今天晚上，那個少女突然出現在港黑樓頂，而異能特務科也通過儀器確定了少女是異常的最終源頭。本來這次是應該由相當於被挑釁了的港口黑手黨解決的，卻沒想到就連港黑重力使和港黑的「禍犬」出馬，都沒能抓住對方。
然後便是得到了消息的軍警出於一些目的搶先出手圍捕，武裝偵探社受到委托進行輔助。
但是現在看來……
中島敦仔細回憶著：「我來的時候看到的現場就是現在的樣子，當時戰鬥已經結束了，直到我趕到那個人也並沒有出現……對了，最後的時候我好像看到了一簇雪白色的發絲閃過。」
其實說白色就好，但是中島敦在描述的時候，情不自禁用上了「雪」這個形容詞。
「在趕過來之前，有聽到這個方向的聲音嗎？」
「有，應該就是周圍荒廢建築物倒塌的響聲和震動，但是也只有這一下。」受到國木田表情的影響，中島敦的眼神也逐漸變得嚴肅起來，「國木田先生，是有哪裡不對嗎？」
國木田獨步搖頭，戴著金絲眼鏡的臉上神色微沉：「沒有判斷錯的話，對方實力非常強。」
在跟港黑的中原中也和芥川龍之介交手過後從港黑離開，沒有費多少功夫就擊敗了獵犬的人，並在軍警、異能特務科和武裝偵探社的插手下悄無聲息逃脫。甚至大部分人連對方的一個照面都沒能見到。
簡直到了可怕的程度。
這樣一個人，又為什麼要做出在橫濱連續下一個月的暴雨這種事？
說背後沒有深層次的目的，恐怕都沒人信。
想到這裡，國木田獨步心中更是提高了警惕，對這件事拿出無比鄭重的態度。
「敦，你應該是差點碰上了那個人，港口黑手黨給出的信息裡，那個少女的發色跟你描述的一致。」
國木田獨步說，「下一次遇到她，要提高警惕，對方是一個相當危險的人。」
那個神秘的少女要是沒能被抓到的話，雨再下下去，遲早偵探社還要跟她對上的。
……
在擺脫了那些軍警後，茶茶順利來到沒有人注意到的地方。
穿過那些墓碑和草地，那些正在橫濱想方設法抓捕茶茶的人怎麼也不會想到，他們想抓住的少女，此刻正姿態隨意地坐在樹梢上，輕輕搖晃著小腿。
她正在觀看一場「電影」。
雖然那其實並不是表演出來的電影，而是真實發生過的事。
只不過對於此時的茶茶來說，這些記憶在無窮的黑泥中，已經快要被徹底吞沒，無法給她帶來多少情緒上的波動。能從心中的「黑泥」中找到這段快要被擠壓下去的記憶，還是因為石板的提醒。
石板也很無奈。
現在的茶茶仍然是那個茶茶，她的本質是不會變的，只是如果把之前在主世界的茶茶形容成盛著清水的的玻璃杯，那麼現在的茶茶，就是一個被杯內黑泥盛滿，甚至黑泥快要溢出來的杯子。
而黑泥還在不斷往裡增加著，等到玻璃杯盛不下的時候，裡面的黑泥就會徹底吞沒這個世界，玻璃杯不會有事，玻璃杯之外的一切就很難說了。
而另一個可能就是，到了某個臨界點，承受著黑泥的玻璃杯也不想再管了，於是直接將杯子裡的黑泥傾倒出來。而最後的結果也會跟上一個可能一樣，只不過提早了些。
茶茶現在，就快要到那個臨界點了。
「所以他們原來是我認識的人啊。」茶茶把那段被瀏覽了一遍的記憶扔回焦落，她現在相當於被黑泥充滿，根本塞不下其他多余的東西，更別說是一段可有可無的短暫故事了。
不過總歸還是有點用的，就比如這個時候，茶茶壓抑的情緒平緩了許多。
[是的，您並不討厭他們。]
「並不討厭麼……」茶茶重復了一遍這兩個字。她現在對任何東西都有一種厭煩感，就像是夜色降臨前蒙在事物上的陰影，只不過深淺不同罷了。
「但是現在他們也跟我不認識吧，所以也沒有關系了。」
因為有強烈欲望的存在，才會有無窮無盡聽不完的聲音，凝聚成無法化解的「惡」。
她之前一直在承受著，但是她忽然明白了，為什麼要承受呢？
當世界有了意識，相當於有了「心」，是注定不能當做一個器皿去隨意使用的東西。
茶茶輕緩吐出一口氣，暗金的眸子在半明半暗的光線裡冷得驚人。
「我討厭這一切。」
石板：[……不。]
它在說這句話的時候非常堅定。
[我知道，您絕對不是討厭這個世界的一切的。]
「我很討厭。」茶茶像是跟石板較上勁了，板著一張精致的小臉，瞪著圓滾滾的貓兒眼重申。
[您不討厭。]一直讓著她的石板這回竟然也不肯改口，[如果您討厭您所看到的一切的話，我的勸說是根本無法阻止您的。]
茶茶卡了一下，小臉皺成一團：「可是我沒有放任自己那樣不管不顧地做，不代表我就不討厭他們！人類最討厭了！」
混沌的茶茶像是一個沒能贏的小孩子，不甘願地抿著嘴唇，露出了任性說氣話的一面。
石板卻為此高興了許多。
瓷偶般冰冷精致的少女身上，多出了一點人氣。
茶茶的面前出現了一團光，光芒散去後，一塊有著繁復文字和花紋的古舊石板出現，在少女面前輕輕上下漂浮著。
——就像是人類鄭重地面對面，認真地說出心之所想。
[如果是那樣的話，就太溫柔了。]
明明不喜歡這一切，明明只要放任自己輕松一點就能毀滅掉這一切，卻還是忍耐著沒有那樣做，難道不是因為太溫柔嗎？
茶茶這下子是真的愣住了，睜大眼睛，那副小模樣好像是怎麼也想不明白為什麼會有石板這種會說話的基石。
[而且，您本來就不討厭，]石板像是有心思開起了玩笑，玩起文字游戲，[您永遠不會被討厭的。]
茶茶：「……」
雪發少女生氣地瞪著眼前的石板，總有一種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的感覺。她忽然身上一閃，樹梢上便沒了少女的身影，轉而多出了一只渾身雪白的小貓。
小奶貓軟絨粉嫩的耳朵抖了兩下，猛地閃電般伸出爪子，狠狠撓了一下面前不肯走的石板。
真是……太煩了！說的那些奇奇怪怪的話也很煩貓！
生氣！
第98章 喵九十八聲
雖然狀態仍然糟糕, 石板也很啰嗦，但茶茶終究還是因此而稍微冷靜了下來。
現在茶茶的狀況是，從主世界來到這個出了問題的平行世界, 承擔了這個世界的問題，也因此將黑化茶茶的可能性變為了現實，並在此之前持續足足了一個月。
而暴雨也由此下了一個月。
這種力量躁動外泄的方式已經相當溫和了。
在撓了一爪子某貓抓板後, 茶茶放松了不少，試著盡量控制著雨勢的變小，但是不是太管用。
目前除了用習慣到近乎本能的變貓技能，處於臨界點的茶茶不能再使用任何細微操作，否則很可能會因為控制不好而誘發一場外界的災難。
「但是雨再下下去, 這座城市要被水浸泡一遍了吧。」坐在樹梢上姿態輕盈的雪發少女看向前方。
黎明已經到了，但是因為雨沒有停, 整片天空都是陰沉的, 就連眼前本應該湛藍如寶石的大海，也染上灰蒙蒙的色彩。
茶茶打量著明顯已經上漲了不少的海平面，微微蹙起眉。
石板：[沒關系，您試著摸索一下，橫濱並沒有您想像的那麼脆弱。]
雨終歸是雨, 並不是什麼突如其來無法避免的災難，有著那麼多氣運強大的人類在這裡, 也給了充足的時間, 石板認為他們不可能真的束手無策, 否則也不能成為「主角」一樣的存在了。作為舞台的世界意識, 可以不需要那樣逼迫自己。
這也是石板想讓她知道的。
如果是她的話, 那麼不管她是救贖還是災難, 也一定, 會有人想要主動走近她，為她分擔。
然後，用盡全力，讓她開心起來。
茶茶沒有意識到石板的未盡之言，她正在專心摸索著雨勢的化的規律。
然後她發現，操控是有點難了，一個不小心就可能用力過猛，但是心情放松點的話，操控起來好像就變得容易了一些。
石板建議茶茶做一些高興的事，茶茶很拒絕。
「這樣一點都不高興。」雪發少女站在商店的玻璃櫥窗前，光滑如鏡的玻璃上清晰倒映出了一張冷著面色的精致小臉。
到這裡來也是石板誘哄的結果，理由是城市裡有人氣的地方會受氛圍的感染。
她覺得石板出了一個餿主意，多此一舉。
「與其用這種辦法，還不如讓我再多試著一下細微操縱力量。」
石板：[……城裡很有意思的，真的。]
說不定就有別的有趣的事物能吸引少女的注意力，能稍微放松一點。
最重要的是……有些事她總要意識到。
在石板的催促下，茶茶勉強走進商店，目光淡淡掃過貨架。
其他貨架上滿滿的琳琅滿目的東西沒有吸引到她的注意力，她的目光反而落在了一個快要空掉的商品貨架。
裡面只剩下了一把雨傘。
因為這一個月的滂沱大雨，商店裡的雨傘賣得很快，售出了一批又一批。
不遠處售貨員和客人聊天中對下雨的抱怨隱約傳來，茶茶神色沉靜，似乎並沒有聽到那些。她伸手從貨架裡拿出那把傘，總覺得這種透明雨傘有點熟悉，決定買下這個。
石板遲疑了一下，忍不住問：[您有錢嗎？]
茶茶像是懶得回答這個在她看來很無聊的問題。她拿著這把傘，平靜地走到收銀台前，然後當著石板和售貨員的面，從衣服口袋裡摸出一個……錢包。
這麼生活化的東西被神色冷淡的茶茶掏出來，莫名有幾分搞笑。
石板：[……您還真有啊。]
茶茶把錢包裡找出的卡遞給售貨員，然後微微眯起貓兒眼，順利刷完卡後拿著傘和錢包走出商店，撐開雨傘走入雨中，看起來竟然一時間有了幾分愉悅。
「這是我在港口黑手黨的工資卡。」
石板：[……]
哦對，差點忘了這茬。
但是您居然還記得自己身上的工資卡嗎！
茶茶當然記得，畢竟這可是自己的東西。微笑。
雨珠劈啪打在透明傘面上，卻好像比之前的小了一些。茶茶收起臉上細微的笑容，仰頭若有所思地看著天空。
這個世界，是出了問題的，也因此更容易被她所影響。
平行世界相比起主世界，非常脆弱，稍微不慎可能就會導致破滅，在平行世界，就算是茶茶也得分化自己的力量才能站在這裡，否則以平行世界的承受能力，很難受得住。
但如果說在主世界的時候，世界運轉是一個先進的全自動機器人，那麼在這裡，世界就是一個提線木偶，她必須得把線時時刻刻提在手中。而這是不太正常的。
恐怕也是因為這個原因，茶茶在這個平行世界裡才會容易被影響，進而黑化。
問題是，之前木偶的線……提在誰手中？
雪發少女若有所思，暗金的眼眸中掠過一道碎光。
石板：[您已經發現問題了嗎？]
茶茶細微地輕哼了一聲，算是回答。
路邊的人漸漸稀少，茶茶停下腳步坐在河畔，無聊地發著呆。
「你在騙我，」茶茶說，「這裡一點也不有趣。」
石板叫屈：[這裡一個人都沒有，當然……等等。]
它停頓了一下。[大概有趣的來了。]
嗯？
茶茶環顧四周，沒有人。
她忽然感覺到了什麼，垂下眸光，看到了河流裡漂浮著的人。
是自殺？
唔……這樣說不太對。
或許也可以說是在求救。
石板沒有再出聲，茶茶撐著傘，歪頭凝視著河裡的人，小臉上沒什麼表情，看起來既平靜又淡漠。
像是在思量著什麼。
第99章 喵九十九聲
茶茶看了好一會兒, 若有所思：「石板，我怎麼覺得這個人有點眼熟。」
石板默默不吭聲，可不是眼熟嘛。
直到那人即將被水流衝走, 茶茶終於不緊不慢把撐開的傘收起來, 伸出雨傘, 傘尖輕輕點了一下對方的身體，隨後勾住他浸泡在水中的砂色風衣。
「不睜開眼睛嗎？」
隨著少女的聲音落下, 河裡的人終於像是悠悠「醒了過來」, 露出一雙鳶色的眼眸。
這是一個穿著砂色長風衣、樣貌極為清俊好看的年輕男人。他一頭黑色卷曲的頭發, 只是此刻濕漉漉地搭在臉頰兩側。這個在人群中也一定是會讓人一眼就能看到的年輕男性，微微揚起臉, 在河裡沾上的透明水珠順著他的眼角滑下。
只看他的臉的話，有那麼一絲絲讓人憐惜的滋味。
只是青年一張口, 說出的話就將那絲感覺破壞殆盡。
他看了茶茶兩眼, 突然捧起她的手，語氣歡快地說：「啊，如此可愛的小姐!要跟我一起殉情嗎？」
茶茶睫羽微垂, 站起身站在河岸, 居高臨下地看著這個黑發鳶眸的青年, 過了幾秒鐘, 她握著傘柄的那只手開始往回收。
「小姐？」青年眨了眨眼睛, 像是沒想到她對此的反應就是一言不發地要離開，於是下意識地伸手握住即將從眼前撤離的另一頭傘尖。
茶茶抿了下唇, 腳步頓住, 忽然一用力, 浸泡在水裡的青年就被拽上了岸。
青年微微睜大眼：「誒——」
見這人成功離開了河流, 茶茶這回真的把伸出去的傘收了回來。她重新撐開雨傘, 明明之前少女暴露在了雨中好一會兒，身上卻仍然是干干淨淨沒有沾染絲毫水汽的模樣。
太宰治看著，眸色深了深。
茶茶打算離開，一副不想跟別人有太多交流的樣子，身旁被她拉上岸的人卻顯然沒打算就此罷休。
「啊，多麼善良的小姐，真是太感謝小姐的好心了。」太宰治站起身，露出了誇張的表情，姿態從容，完全不像是剛從被人從河裡救出來。
已經邁出步子的茶茶稍稍一頓，用余光默默瞥他一眼。
騙人。
「我叫太宰治，小姐怎麼稱呼？」
這個沒騙人。
但是茶茶也不是很想搭理他。
然而太宰治尾音上揚的抱怨聲從身後響起，「但是小姐，我是在自殺哦，小姐的好意打擾到了我入水的過程呢。」
「就算小姐不願意殉情，這樣子也還是一句話都不想說嗎？」
茶茶：「……」
對方這副架勢，明顯是非要聽見她開口。茶茶也有一點不高興了，停下腳步。
「你說的不對。」雪發少女面無表情地說，「我沒有打擾到你。」
太宰治露出了驚訝的表情：「難道對小姐來說，打擾了別人的自殺不算是打擾嗎？小姐原來是這種性格的人？」
茶茶：「……但是你這不算是完完全全的自殺吧。」
太宰治愣了一下，盛著笑意的鳶眸一眨不眨盯著她。
「那麼小姐覺得，不是自殺，是什麼呢？」
雪發少女似乎是思考了一下，找出了一個合適的形容，語氣篤定。
「是求救。」
「……」
「你在求救，我就救了你。」茶茶小臉上浮現一絲淺淺的困惑。
「所以，這有什麼問題嗎？」
太宰治眯著眼，在剛才一瞬間因為少女的話，他褪去了偽裝，但此時清爽的笑容重新掛上了他的臉龐，像是之前眼神細微的變化是某種錯覺。
「……小姐說的話，真是有點叫我大吃一驚呢。」
茶茶禮貌地回答：「謝謝，你也一樣。」
太宰治：「咦，我也讓小姐吃了一驚嗎？」
「當然沒有，」茶茶想了想，「是你這個人比較讓我吃驚。」
她還不至於沒有發現面前的人就是港黑干部「太宰治」的未來。只是沒想到，真的見到了面，居然是這個樣子的。
像是站在了光明之中，渾身氣質明快又溫柔，只不過也將內心隱藏得更深了。
茶茶眸光微垂，暗金的貓兒眼中有晦澀的光澤轉瞬即逝。
她可能暫時救得了他的入水，但是救其他的……算了吧，畢竟兩人現在根本就不認識不是麼。
茶茶自己身上都還是一堆麻煩。
救不了。應該也不需要救。
反正狀態看起來挺好的。
茶茶還沒再走出幾步，脖頸後方忽然微微一涼。
尚且還帶著點濕潤水汽的手掌，無聲無息貼在了她脖子後面露出的那一小塊皮膚上。
茶茶微微轉頭，色澤漂亮得近乎迤邐的暗金眼眸，靜靜的審視著他。
太宰治嘆氣：「小姐的話一直這麼少嗎，我以為這個時候，小姐就算不躲，也會問一句『為什麼』呢。」
茶茶自然不用問為什麼，因為她足夠了解太宰治。
——【獨步吟客】！
而幾乎是太宰治語調輕松地對茶茶開口的一瞬間，另一股被禁錮的感覺傳來，茶茶還沒抬頭，一把指著她的電槍就迅速貼近。
茶茶像是並不感到意外，在停頓一下後，發出疑惑的平靜聲音：「你們覺得，這樣子就能抓住我嗎？」
她是真的在疑惑，情緒上沒有絲毫波動，還沒有被腦海中的聲音吵得受不了的時候來的生氣。
畢竟誰會因為來自螞蟻力量的傷害而生氣呢？
國木田獨步身體緊繃，如臨大敵地緊緊盯著茶茶，不敢放松絲毫。
這個看似無害的柔弱少女，其實力經過昨天一晚上港黑、異能特務科和軍警的共同驗證，已經證明了有多麼不可思議的強大。
即便現在對方正在被太宰治這個究極反異能力者控制著，消除了異能力，還在一動不動地被電槍抵著，像是沒有任何反抗之意，國木田獨步也不敢放松絲毫，畢竟誰也不清楚這個少女還有沒有除了異能力之外的底牌……
——等等！
在淅淅瀝瀝的雨聲中，國木田獨步的額頭滲出不明顯的汗珠。
真的被消除了異能力的話，這場雨不是應該馬上停止下來嗎？！
茶茶歪了歪頭，看著這個很顯然變得更加緊張起來的嚴肅金發青年。
太宰治嘆了口氣，倒是沒有露出意外之色：「看來這場在橫濱下了一個月的雨，並不是小姐的異能力呢。」
茶茶想了想：「異能力？不是的。」
她擁有的從來不是什麼異能力。
太宰治眯起眼：「但是想必，這還是跟小姐脫不開關系吧？」
茶茶並沒有否認的意思：「嗯。」
這場雨本來就是因為它才會有的，其中的理由她自然不可能告訴這兩個人。
【為什麼不能說呢？】石板終於出聲。
只是第一次見面而已，有什麼必要說出來嗎，他們怎麼可能相信一個帶來了天災的敵人。哪怕是茶茶，也很清楚這一點。
【……但是只要是你說出來的話，他們就會相信的。】
茶茶在心中回復石板：你好吵。
石板：【……】
石板和少女的對話沒有影響到國木田獨步的行動，國木田獨步也沒有因為茶茶的老實承認而松開對她的禁錮，聲音沉下：「果然是因為你……所以這雨究竟是什麼？」
茶茶不假思索：「是自然現像。」
雖然是下了不正常的雨，但這也確實是大自然不正常的天災，只不過是世界意識狀況也不太正常的一種表現罷了。
國木田獨步懷疑自己被小姑娘耍了：「……」
太宰治笑了起來：「嘛嘛，國木田君，不要被這位可愛小姐的思路帶著跑了啊。」
他看向茶茶，鳶色的眼眸裡像是盛著溫柔的光，尾音上揚：「那麼小姐，你覺得這場雨什麼時候會停下來呢？」
大概是從茶茶一直沒有反抗的態度和神色中看出了什麼，太宰治表現出來的樣子也很和善，幾乎跟茶茶記憶中那個第一次見到的黑時宰判若兩人。
茶茶多看了幾眼他臉上清爽明朗的笑容，也如太宰治所料地給出了答案：「會停的，時間不能確定，但是這幾天就會變小，不會把橫濱淹沒的。」
國木田獨步眼皮跳了一下——你也知道你都快把橫濱淹沒了。
要不是政府港黑武裝偵探社這段時日一起出力，橫濱說不定真的已經被泡在水裡了！
想到前段時間三方勢力還沒就著下雨這件事聯手搞疏通雨水的公共設施的時候，每天早上出行為了遵循時間差點用劃船的方式。國木田獨步就感到一陣窒息。
茶茶眨了眨眼睛，完全沒意識到自己間接給別人留下心理陰影：「我回答完了，可以走了嗎？」
如非必要，茶茶並不是很想動手，這既可能會導致她力量控制不好暴走，給橫濱這座城市打出GG，也可能導致她的情緒煩躁，壓制不住黑泥，然後繼續給世界生靈打出GG。
但是對橫濱正走在GG邊緣這件事一無所知的國木田獨步是不可能放茶茶走的，雖然知道恐怕沒那麼容易留下對方，但是總得試試，直接放走罪魁禍首並不是他的性格，更何況——
茶茶的承諾，只是一面之詞。
太宰治倒是微笑著讓人看不出他在想什麼，只是對太宰治這個人有所了解的茶茶卻知道，這位青年版本的「太宰先生」恐怕是在打著試探的主意。
「你需要跟我們去武裝偵探社倜一趟。」國木田獨步嚴肅地說。
茶茶暗金色的眼眸微垂：「去了武裝偵探社就行？」
國木田獨步遲疑了一下。
面前這個少女已經被橫濱政府列為了極為危險的人物，尤其是橫濱在現下這種澀澤龍彥很可能出現在橫濱的敏感時候，異能特務科是一定要探究她跟澀澤龍彥的關系的……
仍然被禁錮著的茶茶在這片沉默中，開始覺得有點煩躁起來。
好煩，為什麼不能讓她直接離開——毀掉的話是不是就不用煩這些了？
她身上的氣息開始逐漸變得可怕起來，國木田獨步握著電槍的手就要按下去，太宰治的神色也因為少女身上的壓迫感變得凝重起來。
【您別想那麼多！】石板見勢不妙，忍不住叫了起來，【您目前很容易被黑泥影響到！】
那現在還有不動手就能離開的辦法？茶茶懷疑石板是在添亂。
石板：【您可以嘗試一下別的辦法，比如撒嬌什麼的。】
茶茶：「……」
茶茶：「你在逗我？」
撒嬌這種事怎麼可能會對面前這兩個人有用，這樣是不是太看不起橫濱這座重要舞台上的異能力者們了……而且，她這種狀態還能撒嬌？
石板：【相信我。您可以的！】
雖然認為石板是在異想天開，但茶茶還是勉強決定試一下。
人類中的撒嬌是怎麼撒的來著？
雪發少女想了想，面癱著小臉，忽然轉頭看向國木田獨步。
她抿了抿唇，色澤迤邐的暗金貓瞳裡，便氤氳上一層淺淺的、若有若無的霧氣。
已經把警戒提到最高的國木田獨步對上這雙空茫的而明麗的眼睛，呼吸情不自禁地停滯了一下。
這，這種心裡跟著一起難受的感覺是怎麼回事？
為什麼不止不想讓她哭了，還想要好好安慰她啊！
茶茶自然不知道對方勉強維持著嚴肅的表情，內心已經快要天翻地覆了。
以為是沒效果，茶茶猶豫一下，在對方回神之前，輕輕眨了眨貓兒眼，試探著軟軟地說了一句——
「好難受。」
這樣說著的時候，雪發少女的表情很平靜，只有睫羽微微顫抖了一下。
她沒有說謊，她確實覺得，很難受。
國木田獨步握著電槍的手也幾不可見顫抖一下。
第100章 喵一百聲
這是怎麼回事？！
看著面前突然示弱的雪發少女, 即便時刻保持著警惕，國木田獨步仍然不可避免地因為這簡簡單單的三個字松動了一下心神。
就好像他真的能感覺到，她如話中所說的那樣難受。
而在國木田獨步失神的這短短一剎那，茶茶已經抓住機會掙脫開他的禁錮, 額頭從冰冷的電槍口下離開。
像是有些疑惑竟然這麼容易, 茶茶不禁多看了他幾眼。
國木田獨步回過神：「……」
太糟糕了, 他本來不應該這麼大意才對。
更糟糕的是，就算已經回過神, 只要一想到自己要抓這個雪發少女, 腦海中閃過他對上的那雙沉郁的暗金貓兒眼, 國木田獨步就忽然有些下不去手。
但是明明只是第一次正面交鋒而已。
莫非是這個少女的異能力？
就在國木田獨步一瞬間思考了無數念頭時, 太宰治無奈嘆氣, 捏著茶茶後脖頸的行為卻並沒有改變，他看了一眼茶茶，出聲的同時打斷了國木田獨步心中的猜各種測。
「小姐做了什麼呢？這不是什麼異能力吧？」
畢竟現在他的手掌還貼著少女的肌膚, 絕對不存在人間失格沒有起作用的情況。
「我沒有異能力。」再次被問到關於異能力的事, 顯然這兩個人類都很在意所謂的「異能力」, 茶茶干脆直接否認了自己身上有異能力的可能性。
國木田獨步還在震驚中，下意識地道：「這不可能, 沒有異能力的話怎麼會……」
仔細回想後他停頓了一下, 自己這種不願意下手傷害她的情緒，並不像是突兀產生的, 而是其實在少女面前一直都有，只不過在雪發少女輕輕軟軟說好難受的時候，這種尚且沒有徹底顯露出來的情緒就像是聽從了某種本能, 從深深的水底浮現出了水面, 瞬間暴露無遺。
國木田獨步略有些僵硬地強行改口, 「沒有異能力你昨晚是怎麼從包圍圈中逃出去的？」
茶茶認真糾正：「沒有逃，就是覺得很煩，就這麼走出來了。」
國木田獨步：「……」
昨天一晚上由橫濱的白天夜晚黃昏三大勢力聯合進行的追捕，在少女口中就這麼輕描淡寫？
國木田獨步深吸一口氣：「你究竟是誰？」
茶茶垂著眼睫不說話了，一張小臉上沒什麼表情。
很顯然，她不想回答這個問題。
國木田獨步神色恢復嚴肅：「既然這樣，那我們就只能把你……」
「等一下，國木田君。」一直在將少女的種種反應盡收眼底的太宰治，忽然打斷了國木田獨步的話。
國木田獨步皺眉：「怎麼了？」
太宰治注視著沉默的雪發少女，若有所思，緊接著突然露出一個笑容來：「小姐，你是真的想要離開嗎？」
茶茶毫不猶豫點頭，雪白微卷的發絲在風中輕輕揚起，沒有沾上絲毫雨水的痕跡。
太宰治的蓬松黑卷發早在河中就已經濕透了，包括那一身砂色風衣和襯衫馬甲。他打了一個噴嚏，渾不在意的模樣，鳶眸微眯：「但是小姐，我可不會像國木田那樣那麼容易就被擺脫哦。
「喂。太宰。」國木田獨步微微皺眉，似乎意識到太宰治想要搞事，表情有些不贊同。
太宰治笑了一下：「沒事的國木田君，只是跟可愛的小姐玩個有意思的游戲而已。」
國木田獨步知道太宰治是在試探更多這名雪發少女的能力，他頓了頓，不再開口。雖然這個家伙平時很會給人制造各種麻煩，但是在關鍵的事情上是值得信任的。
黑發鳶眸的青年饒有興趣地看著茶茶：「為了讓我松開小姐，小姐又會怎麼做呢？事先聲明一下，撒嬌這種手段對我可沒有什麼用呢。」
他笑容清爽又溫柔，眼神微亮像是很期待茶茶接下來的舉動，只有茶茶能一眼就看到對方眼底的空寂淡漠。
茶茶沒忍住，默默多瞅了兩眼這個男人。
這個太宰先生……看起來像是站在了光明之中，就連行事手段跟主世界的那個黑時宰比起來似乎也溫和了許多，但是這個時候，茶茶便清晰感覺到，他確實變了許多，可本質上還是沒有變的。
「你是感冒了嗎？」茶茶微微歪著腦袋，定定凝視他一會，倏然問出一個毫無關聯的問題。
「誒？」即便被少女用毫無波瀾的視線一直打量著，太宰治也仍然沒有流露出分毫不自在，神色自若，倒是聽到茶茶的疑問，他露出意外之色，用感動的語氣道，「小姐，你這莫非是在關心我嗎？」
茶茶搖頭：「沒有在關心你。」
太宰治眸色微深，對茶茶的這個回答並不感到意外：「那麼小姐已經想好了，要怎麼讓我松開你嗎？」
茶茶這回點了一下頭。
處在這個危險得隨時可能會爆炸的狀態，茶茶從來沒有打算像主世界伸出手拽住面前的這個人。
但是……她想到了一個一舉兩得的方法。
茶茶伸出手，拽住太宰治的衣領往下拉。
太宰治微微睜大眼睛，像是有些意外：「誒？這就是小姐想出來的……」
辦法嗎……
他的話像是突然被卡在了喉嚨裡，少女朝他緩緩湊近，漂亮的貓兒眼裡清楚倒映著他的影子。
太宰治難得有些失神，下意識便偏頭想躲開這種對他來說過於親密的距離。
「別動。」茶茶語氣淡淡地說。
迫使對方不得不稍微俯下身來的時候，茶茶這才停止了將他的衣領繼續往下拽，眨了眨眼，慢吞吞踮起腳尖。
沒辦法，太宰治太高了，這個時候茶茶就人忍不住想到如果是中原中也的話就沒問題了。
這下子的發展讓太宰治終於穩不住了：「等一下，小姐你想要做什麼？」
難道是想要吻他？不，這是在逼迫他松手吧。就算只是短短的接觸，太宰治也摸到了一點茶茶的性格，她可能是突然就看上他這張臉了。
那麼……
就在太宰治腦中轉過諸多想法的時候，少女伸出手，微微凝著一點粉的白皙指尖點在太宰治唇邊。
嘴角猶如被一點微涼的水珠輕輕碰了一下，還留下些許甘甜的滋味。
茶茶抬起指尖。
這個辦法還是跟主世界的太宰治學的。
在她來這個平行世界的前一個晚上，太宰治就在中原中也家的床上對茶茶做過這件事，只不過那時候對方用的是嘴唇，而現在茶茶用的是手指。
在碰觸黑發鳶眸青年的嘴角時 ，一抹細微的淡淡光芒從少女指尖閃過，只是這個時候沒人能注意到。
太宰治微怔，很快回過神，輕笑：「這就是小姐的辦法嗎？」
但是並沒能讓他松手。
茶茶搖頭：「不是，只是如果你再不松手，我會對你做更過分的事。」
「哦？」太宰治挑眉，刻意遺忘了之前的奇怪感覺，「這不能算過分的事吧？霞姐還想對我做什麼呢？」
茶茶滿臉認真：「比如，把手指塞到你嘴巴裡。」
太宰治眼角一跳，尚且保持著從容的笑容：「哦？這對小姐想讓我松手這件事有什麼意義嗎？」
「有吧，」茶茶繼續認真臉，「這樣你就不得不松開我的後脖頸，用手去阻止我了。」
「誒？不對哦，我可以咬住小姐的手指來阻止小姐哦。」
茶茶愣了一下，板著精致的小臉，十分嚴肅地點著腦袋，像是學到了新知識：「原來如此。」
「喂喂你們給我住口。」國木田獨步終於忍不住了，咬牙切齒強行打斷了這個越來越不可描述的話題，「太宰你適可而止一點！」
太宰治嘆了口氣：「國木田還真是沒眼色啊，我跟小姐正聊得開心呢。」
國木田獨步額角青筋直跳。
再聊下去內容還能聽？
「說來，跟小姐聊天的感覺很不錯，我身上好像暖和了很多。」太宰治目光一轉，鳶眸倏然幽深，「這是小姐做的對吧？」
「小姐的能力……也包括治療嗎？」
「什麼？治療！？」國木田獨步愣了一下，治療類異能力者數量稀少，格外珍稀，他們武裝偵探社有一個，多重的傷都能治好，但發動條件也很苛刻，必須將人弄成瀕死狀態才可以治療。
但是剛才那短短一瞬間，他根本就沒有察覺到少女是什麼時候發動的治療能力。
茶茶貓兒眼微微抬起，靜靜望著兩人。
太宰治臉上的笑容收起，緊緊盯著她：「小姐為什麼要做這種事？」
茶茶的能力再古怪再寶貴，太宰治都不會感到吃驚，但是她選擇對他使用治療能力，讓他感冒著涼的苗頭消失——這對於太宰治來說，確實是不能預料的事。
暴露治療能力救敵人？太宰治並不覺得面前少女是什麼人都救的那種人。
所以是不在乎麼？
雪發少女看了他一眼，暗金的眼眸仍然平靜無波。
她輕輕突然說了一句話，太宰治一頓，表情出現了一瞬間的空白。
就在這一剎那的時間裡，茶茶抓住了空隙，輕盈向後退開，拉開了跟國木田獨步和太宰治之間的距離，不忘拿起地上滾落的傘，眨眼間就消失在雨幕中。
國木田獨步還想追，太宰治叫住了他。
「追不上的，她一直沒有反抗，只是不想跟我們動手而已。」
國木田獨步停下腳步，不由擰眉不解：「不想跟我們動手？」
「是啊，說不定她動手了，會造成很糟糕的事哦。」太宰治笑眯眯地用輕松的語氣說。
國木田獨步一驚：「真的？」
「騙你的。」
「……」國木田獨步差點就忍不住暴揍一頓面前這個欠揍的家伙了，「話說，她對你說了什麼，居然能讓你失神？」
太宰治打哈哈，轉身就走：「國木田君，再不回偵探社就要遲了哦。」
「喂……！你這家伙！」
回到武裝偵探社，一片忙碌的景像，畢竟除了異能特務科委托的關於澀澤龍彥的事，還有突然冒出來的雪發少女，橫濱最近情況很緊張，不過大概也是因為出了茶茶這個異數，澀澤龍彥的行動放緩了許多，橫濱算是稍微能喘口氣。
「太宰先生，國木田先先生，你們回來了！」中島敦抬頭看到兩人，站起來叫了一聲，察覺到國木田獨步神色不太對勁，有點疑惑，「是在路上遇到了什麼嗎？」
國木田獨步點頭：「我們遇到了昨晚的那個雪發少女。」
「咦？！」大家都不禁將目光投了過來。
正在辦公桌前吃薯片的江戶川亂步一頓，看了過來。
第101章 喵一百零一聲
「遇到了之後呢？國木田先生和太宰先生都沒能抓住嗎？」武裝偵探社的後勤人員谷崎直美疑惑地問。
「也不能算是沒抓住吧, 但是……」國木田獨步眉頭不禁一皺，露出了有些難以言說的糾結表情。
很顯然事情沒谷崎直美猜測的那麼簡單。眾人對視一眼，紛紛感興趣地圍攏了過來。
幾分鐘後, 聽完來龍去脈的社員們頓時發出一陣驚訝的聲音：「所以說, 國木田和太宰把那個造成這場雨的少女給放掉了？」
「還是親手放掉的啊。」
面對大家不可思議的目光, 國木田獨步不自在地咳嗽一聲，但沒有對此進行否認辯解。
「居然有疑似治療的能力嗎？」谷崎直美驚訝, 「而且還不會受太宰先生的異能力影響。」
要知道治療系的異能者極為珍稀，他們偵探社也只有一個，幾乎算是每次危險任務他們生命的一重重要保障。但就算與謝野醫生足以將瀕死的傷勢恢復如初, 卻也對太宰先生無法起作用。
與謝野晶子對這個可能同她一樣有治療異能的少女也很感興趣, 但她卻對另一件事更感興趣。
「很出乎意料，如果說國木田稍微心軟猶豫一下還勉強能說的過去, 那太宰你會因為這種原因大意松手的話，可能性基本為零吧。」與謝野晶子 手指抵著下巴, 若有所思地看向從回來後就躺在沙發上滿臉悠閑的太宰治。
所有還在爭論不休的社員們頓時停住, 齊刷刷看向太宰治。
一直仿佛置身事外完全聽不到大家的熱烈討論的黑卷發青年，終於在眾人好奇的視線中, 慢悠悠坐起身。
「不是大意哦, 也不是因為心軟。」
黑發鳶眸的青年輕聲說。
「那是因為什麼？」與謝野晶子很有興趣地追問。
太宰治躺回沙發上，闔上眼睛：「只是因為，她說了一句讓我也忍不住吃了一驚的話呢。」
她說, 太宰先生, 只是因為我答應過會治療一個人而已。
太宰治本來應該問是誰，然而在這一瞬間, 他突然產生了一種強烈的預感。
他某種藏在深處的特質讓他忽然感受到了一種退卻的情緒, 就此打住, 不願意再繼續問下去了。
在把腦海中的所有記憶再仔仔細細扒拉了一邊後，太宰治確信自己從來沒有見過這個雪發少女，如果見過的話，他一定不會對這樣一個人沒有半點印像。
與謝野晶子挑眉：「一句話？」
什麼樣的話能讓太宰這個家伙都失態？
「與謝野醫生，不用問了哦，太宰不會說的。」江戶川亂步在微微睜開翠眸看了太宰治幾眼後，繼續吃著薯片，臉頰也因為咀嚼一鼓一鼓的，「畢竟他自己都不能完全確定原因。」
「哦？就連太宰這家伙都不能弄明白自己松手的原因嗎？」與謝野晶子更吃驚了。
太宰治拖長尾音：「亂步先生，我明明是因為推測出來如果動真格的，以我和國木田兩個人恐怕根本留不下對方嘛。」
江戶川亂步哼笑一聲，對太宰治的話不置可否，咬住最後一片薯片。
太宰治：「……好吧好吧，確實有那麼一點不確定呢。」
他注視著江戶川亂步，懶散悠閑的神色收起，變得有些正式起來：「那麼，亂步先生對這件事是怎麼看的呢？」
「亂步先生應該看出什麼線索來了吧？」
「亂步先生，你有推測嗎？」國木田獨步也出聲問，現在正處於糾結狀態的他很需要更多信息。
武裝偵探社的每一個人都不會懷疑江戶川亂步的頭腦以及得出的結果，他們信任自家偵探社的核心。
江戶川亂步眯著眼睛拆開一袋新的薯片，一邊渾不在意地給出結論：「太宰有一點說的沒錯，那個人很厲害，你們是留不下她的。」
國木田獨步：「所以，她是真的只是不願意和我們動手，才會用那種……溫和的方式讓我們松開她？」
哪怕是現在，回想一遍當時的情況，國木田獨步都不敢保證自己能控制住自己不被那種「心疼」的情緒所影響。
江戶川亂步點了點頭。
太宰治還在垂眸思索著什麼，他突然出聲：「亂步先生，你有注意到不對勁的地方嗎？」
太宰治這不是詢問，畢竟連他都注意到了的事，江戶川亂步不可能沒注意到。他太宰治只不過是想得到一個確切的答案罷了。
而江戶川亂步在看了他一眼後，便哢嚓哢嚓嚼著薯片。
也因此，他的聲音有些含糊不清，但是武裝偵探社的大家耳力都非常人，聽得清清楚楚。
「是哦，你們應該是有很不一般的關系的。」
只不過現在信息不足，更多的東西得見到那個少女後才能知道了。
「咦，所以說她居然是認識太宰先生的嗎？」在偵探社的一片寂靜中，宮澤賢治瞪大眼睛，發出聲音，「太宰先生沒有認出來，是不記得了？」
國木田獨步推眼鏡："重點不應該跟太宰治關系不一般嗎？！"
中島敦也很驚訝：「太宰先生認識的人？是港口黑手黨嗎？」
不過很顯然這不太可能，要是真的是港口黑手黨，也不可能會發生差點把□□大樓差點淹沒了這種事了。
「說不定是港口黑手黨的敵人，以前跟太宰先生相愛相殺！」
這越來越離譜的猜測讓太宰治終於忍不住打斷：「等等，你們是不是太興奮了？」
「畢竟是這麼有趣的事啊，就連太宰也不記得的人。」與謝野晶子意味深長地拉長聲音，「不一般的關系哦——」
「難道說，太宰先生是渣男？」
太宰治：「……」風評被害。
在偵探社一片快活討論的氣氛中，太宰治唉聲嘆氣：「亂步先生，你看你看，因為你一句話，我已經不知不覺中變成渣男了啊，這可真是糟糕。」
埋頭翻零食的江戶川亂步勉強抽空多看了太宰治一眼，茶茶的存在太過特殊，加上還沒碰過面，世界第一名偵探大人只推斷出茶茶跟他的關系不一般，直接歸類為社員的私事，對於這種事江戶川亂步並不感興趣。
只有零食和案件才能真正分出亂步大人的目光！
「或許你可以跟她多接觸一下。」江戶川亂步隨意道，「不然你會後悔的。」
太宰治的動作頓了一下，沉默兩秒後，緩緩閉上鳶色的眼眸，掩蓋住眼底的復雜神色。
後悔……麼。
……
經過幾天的調整，茶茶稍微能控制住雨勢了，但是這並不代表雨停了。
不過能夠稍微緩解一下總是好的。
正當茶茶站在橋上看著下面高漲翻滾的河水，微微蹙起秀眉沉思時，忽然察覺到了什麼，轉身望向身後。
一個白色長發的男人正注視著她，紅色的眼眸裡帶著對她的興趣。
他身上的氣質像是一個養尊處優的優雅貴族，只是那份在感興趣之下隱藏著的危險氣息，茶茶根本不需要刻意去看就能察覺出來。
對方似乎也沒有要掩藏的意思。
但是在這個對視中，澀澤龍彥以為茶茶好歹會說一句什麼的時候，茶茶卻像是壓根沒有注意到他身上的違和之處，又慢吞吞地移開目光，望向橋下，好似那翻滾的水流要比他好看多了。
這是第一次見面的下馬威？澀澤龍彥眯了一下紅眸。
很久沒人這麼無視過他了。
茶茶沒想到只是用沉默來表示拒絕交談，都能被人腦補這麼多。她正在想著這河水的水位應該是有被政府部門控制過，就忽然聽見身旁傳來一個聲音。
「橫濱這個月下的雨很長啊，甚至稍稍打斷了我的一些計劃，倒是出乎了我的意料，不過，」澀澤龍彥小幅度微微俯身，漫不經心看了一眼茶茶注視的方向，「我感到了驚喜。」
「這個世界的一切都在意料之中，不會超出我的掌控，有點驚喜真是非常難得。」
他說著，便笑了起來。
「我很期待你的異能力結晶是什麼樣的，能讓橫濱一直下雨還那些人都毫無辦法的異能力……」
白色的發絲隨著他的動作滑落肩頭，茶茶不禁多看了一眼，然後又收回視線，並沒有搭理這個奇奇怪怪跑到她面前念念叨叨的男人。
將這一幕看在眼中的石板：【……您不生氣？】
「嗯？」茶茶眨了眨眼，這有什麼值得生氣的？
【他這是在挑釁您，在覬覦您的能力。】四舍五入就是在覬覦她人了！
茶茶很無所謂，反正沒打擾到她，不逼著她動手就行，嘴上說說就隨便了。
石板：【……】這想法很理智了。
茶茶很淡定，澀澤龍彥卻愈發覺得哪哪都不對勁，這是在將他無視到底。
一時的無視還好說，這樣子究竟是真的不在乎還是在……自負？
正當澀澤龍彥想要再說一些什麼，一個人急匆匆橫衝直撞過來，也沒看前面，茶茶微微側身，輕松避開，那人像是有急事，也沒說一聲對不起，直接跑向前面。
茶茶幾不可見蹙了一下秀氣的眉，小臉面無表情多看了那男人一眼。
那個人類身上的氣味是……
一個不知道什麼時候溜到橋上的小女孩像是被嚇到，雖然沒有被撞到，卻因為身體沒穩住多退了幾步，差點朝橋下滾過去。
澀澤龍彥好整以暇，他本可以順手攔一把，但他為什麼要那麼做呢？
沒有異能力的普通人類，本就是極為弱小的存在。
甚至在平時，這種事不能讓澀澤龍彥多看一眼，只不過現在他更感興趣的是另一件事。
而茶茶也確實給出了反應，她平靜地看著這一幕，似乎並沒有任何幫一把的意思，但是在小女孩踉蹌幾步，即將滾下去的時候，茶茶忽然伸手，拽住了小女孩的後衣領。
噙著眼淚的小女孩忍不住打起了哭嗝：「謝，謝謝姐姐。」
茶茶沒有說話，瞅了一眼小女孩毛茸茸的看起來很軟很好摸的頭發，於是擼了一把，便慢吞吞收回手。小女孩卻像是很親近她，即便是被之前的意外嚇得不行，挨著茶茶竟也沒有大哭出聲。
這倒是讓茶茶松了口氣，畢竟哭起來的話她有可能又會煩躁起來。
澀澤龍彥不緊不慢的聲音傳來，又像是帶這些無趣厭倦的意味：「原來帶來災難的人，也會主動救別人。」
茶茶停頓了一下，奇怪地瞥了他一眼。
她終於開口了，對澀澤龍彥說出了第一句話。
「她在對我求救，而我恰好可以救她。」
「至於帶來災難……」茶茶微微擰眉，「你是說這場沒有造成任何人員傷亡的雨？」
澀澤龍彥重復一遍：「……沒有造成任何人員傷亡？」
這又是出乎了澀澤龍彥預料的一件事，畢竟之前持續了那麼久的暴雨，稍微出現一點意外，就不可能不會有人員傷亡。
但事實確實如此，不然現在橫濱的氣氛就不可能還像現在這樣平靜了。
但是對於由自己判斷出結果而沒有詳細了解這方面信息的澀澤龍彥來說，他確實又失誤了一次。
就在他沉吟時，頭發忽然像是被誰動了一下。
澀澤龍彥一低頭，就看見茶茶剛把手指從他的白色長發上挪開。
「還是這個人類……比較好摸。」茶茶在碰了一下對方那跟她發色比較相像的長發後，便很快松開手，暗金的貓兒眼流露出一點嫌棄，轉而又摸了一把小女孩的腦袋，感受到了一點類似擼貓的快樂。
澀澤龍彥：「……」
澀澤龍彥的頭發其實算是比較蓬松柔軟的了，一直以來被頭發的主人打理得很好，但是再怎麼樣，在細軟毛絨方面，也不能跟小孩子比。
但是他能看得出來，面前的這個雪發少女不是在故意找茬，而是真心實意在嫌棄他。
這更讓澀澤龍彥無法接受。
澀澤龍彥完全沒發現自己的思維已經在不知不覺中歪了。
石板：【不愧是您。】
茶茶：「？」
感受到了澀澤龍彥陰沉下來不大好看的臉色，茶茶勉強多瞅了他一下。
這個人類說話又不好聽，毛毛也不好摸，現在表情也變差了。
懵懵懂懂之前聽著兩人對話的小女孩忽然像是明白了什麼，滿臉好奇地問：「姐姐是打算給哥哥扎一個像我一樣好看的小辮嗎？」
這樣說著，小女孩還有點臭美地晃了晃腦袋，今天新扎的小辮子便跟著晃了晃。
澀澤龍彥：「……」
他掃了一眼這種普通人的低下審美，淡淡冷笑一聲。
他是瘋了才會讓自己的頭發被扎成這種東西。
第102章 喵一百零二聲
而且, 寧願搭理一個普通人，呵。
三番兩次被無視的澀澤龍彥，紅眸淡淡掃過小女孩, 雖然什麼話都沒說, 小女孩卻已經能隱隱約約感受到對方身上的某種危險的特質, 眼中泛起一點淚花，在對方的視線中扁著嘴, 努力忍著沒哭出來，下意識地朝著茶茶的方向縮了縮。
正在走神的茶茶眨了眨眼，一抬頭就對上了白發紅眸的青年微微譏諷的審視目光。
茶茶：「……」
這人的眼神，怎麼那麼奇怪。
於是不想琢磨的茶茶索性問石板, 這人一直站在她邊上不走，還擺出這種表情，到底是什麼意思。
無論如何, 這種行為在人類社會，都不算正常吧。茶茶瞥一眼澀澤龍彥，想。
石板沉吟著回答;【應該還是在挑釁您吧。】
石板能看出來，在澀澤龍彥這種人眼裡, 他大概覺得什麼都能被他看透，什麼都不會超出他的預料，他甚至應該認為自己手裡拿著劇本, 而茶茶在一個月前有出現在了橫濱的跡像, 毫無預兆讓一場暴雨持續下到了今天, 間接打斷了他原本的計劃。
「挑釁我？為什麼？」茶茶真心實意地疑惑了。
她在這個世界還沒對別人做過什麼過分的事吧？
茶茶選擇性遺忘前幾天她才在□□大樓跟某位重力使和禍犬交過手，還把軍警和異能特務科全都溜了一遍。
那只能算人家擋了她離開的路。她只是正常、地擺脫那些人而已。
茶茶這麼覺得也就算了, 關鍵是石板聽了也並不覺得茶茶說的有問題。前幾天的事？只要不涉及到讓茶茶變得心情差勁這種情況, 那只能算頂小的事而已。
在它的世界哪個王出個問題, 墜一下劍，那問題可比茶茶造成的那點麻煩大多了，茶茶得罪的人那都不能算是問題。
不過石板到底是要比茶茶琢磨得仔細一點：【這個叫做澀澤龍彥的白發人類想要對橫濱做點什麼，如果沒猜錯的話，您可能影響到了他的某些計劃。】
茶茶迷茫臉：怎麼可能？她在這個平行世界根本都沒見過澀澤龍彥，更別說打斷別人的什麼計劃了。
【還是有可能的，比如說，您的雨正好讓對方的某些能力難以施展開。】
嗯？茶茶想了一下，發現還真有可能，本來這場因為她而下起來的雨就不是那麼正常，要是克制到了人家，只能說對方的運氣真的不太好。
想到這裡，茶茶失去好奇心，把手伸出去，正打算拿起地上的雨傘，始終處於被忽視狀態的澀澤龍彥終於不打算繼續沉默下去，而是表達出不滿：「你就這樣離開了？」
茶茶回頭望了他一眼，小臉上沒什麼表情：「？」
澀澤龍彥驀地毫無遮掩對上那雙暗金眼眸，莫名心悸了一下，但這明明並不是不他所在尋找的記憶中的那份璀璨的光。
「你的這場雨，讓霧沒能擴散開來。」雖然少女很快淡淡垂下目光，睫羽稍稍掩住那抹迤邐若夜色熔金的色彩，澀澤龍彥卻反而又想好好看一看那雙眼眸了，也忽然將本來不准備直接說出來的話說出口。
只是放在這個時候，加上他這個人的並不像是和善的捉摸不定的微笑，怎麼看怎麼像是來質問挑事的。
茶茶多看了這人一眼，霧？雨應該不影響正常的霧吧？而且霧擴散不擴散跟她又有什麼關系。
茶茶不背這個鍋。
她正要直接走，一股白色霧氣倏然彌漫開來，範圍並不大，卻將茶茶牢牢包圍在其中。
茶茶身旁的小女孩自然也處在霧氣的範圍中，緊緊拽著茶茶的衣角，有點還害怕地小聲說：「……姐姐，這是什麼東西？」
小女孩再單純，也能意識到現在這種霧的狀況不是正常現像。而她看不清周圍，便愈發害怕起來。
茶茶的聲音從旁邊傳來，平靜的語氣帶著尾音自帶的些許軟甜：「沒事，過一會就好了。」
小女孩聽到茶茶的聲音，瞬間安心了下來，不吵也不鬧，站在原地乖乖巧巧按照茶茶的話等待著。
果然，小女孩很快看到，就像茶茶所說的，沒過多久，周圍的霧氣便散去，一切的景物都沒有變化。
唯一變化的，是澀澤龍彥變了的臉色。
「你為什麼不受影響？」白發紅眸的青年沒有分給另一個不受影響的小女孩一眼，而是緊緊盯著茶茶，咬牙切齒，不可置信。
他的異能力，[龍彥之間]，會將霧氣範圍中的異能力者分離到另一個與現實無異的空間，並讓異能力者和其本人的異能力相互廝殺，異能力者死後，澀澤龍彥會獲取異能力結晶。
他的霧氣，甚至能擴大到將整個橫濱籠罩其中。[龍彥之間]無疑是極為強大的異能力，是針對異能力者的大殺器。
那個小女孩只是個普通人，沒有被影響是很正常的現像，而以澀澤龍彥的高傲也不屑於對普通人施加眼神。
但在他看來，分明是異能力者的茶茶，為什麼會沒有進入他的[龍彥之間]？！
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除非她的異能力就像武裝偵探社的那位「太宰治」一樣是究極反異能力，但是她的異能力根本不可能是消除！
從來沒有遇到過這種意外，澀澤龍彥十分震驚。
茶茶微微歪了一下頭：「你是說你弄出來的那個霧？因為我沒有異能力。」
她說的確確實實是真話，然而澀澤龍彥根本不可能相信。
一個能打斷他的計劃的人，說自己不是異能力者？
即便放在異能特務科，也不會有人相信。
[龍彥之間]不起作用，遇到這種意外，澀澤龍彥此行來找茶茶的原本打算再次被迫中斷，澀澤龍彥看著茶茶，笑了一聲，紅眸中是感興趣的探究。以及冰冷的打量。
「我真是越來越好奇你的異能力結晶是什麼樣子了……這次在橫濱遇到的驚喜不少。」
「下一次，一定會將你的異能力結晶拿在手裡，好好欣賞一番。」
基本上所有被他的[龍彥之間]分離出來的異能力結晶顏色都是鮮艷的紅，那個究極反異能力者太宰治的異能力結晶的顏色或許會有所不同，那麼面前這個一而再再而三令他出現意外的少女呢？
她的異能力結晶的顏色，會不會有特別的色彩？例如，像她的眼睛？
石板：【您看，他在盯著您的眼睛。】
我懷疑這個人類在膽敢覬覦世界。
茶茶倒是沒有像石板想的那麼多，但是被澀澤龍彥直勾勾的眼神提醒到，茶茶忽然伸手，白皙纖細的指尖碰觸在對方的頭發上。
純白色的長發發質極好，微微蓬松，光滑宛如上好的絲綢。
頭發被人握在手中，澀澤龍彥迅速警覺：「你在做什麼？」
茶茶的臉上堪稱淡定：「讓你付出代價。」
一直在吵她的代價。
心裡那個想要找到僅存記憶中的光輝的欲望，簡直一刻沒有停下來過，明明不是人類了，卻還是能強烈到這樣的程度麼。
石板好像很有經驗的樣子：【所以說，失憶了就是會很麻煩，不管是招惹麻煩還在制造麻煩。抓住那一點東西就能當成最執著的執念。】
茶茶微微蹙眉：「是嗎？」
她看向面前高大挺拔的白衣青年，決定還是要讓對方付出代價。
聽說這樣子下次就不會有人來煩自己了。澀澤龍彥那樣子還說著下一次，顯然是盯上她不罷休了，這也是促使茶茶動手的原因。
但是要用什麼懲罰呢？茶茶捏著指尖的白色發絲，忽然陷入了遲疑之中。
「代價？」澀澤龍彥眯起眼睛，倒是不急著讓茶茶松手了，暫時屈尊降貴忍耐著自己的頭發被別人碰，「你想讓我付出什麼代價？」
茶茶猶豫了一下，目光忽然落在了小女孩正眨巴著忽閃的眼睛好奇瞅著她和澀澤龍彥的臉上。
見茶茶看她，小女孩不禁燦爛笑了起來，腦袋上扎的辮子也跟著一晃一晃的。
茶茶將視線緩緩地，緩緩地滑到了那辮子上。
她記得，澀澤龍彥好像對這個辮子露出過輕蔑的表情。
澀澤龍彥有了不好的預感：「你想做什麼？」
在這個時候，他是不可能直接走人的，更不可能直接把頭發舍棄掉。
太沒有形像了。澀澤龍彥拒絕破壞形像的事，更何況他並不覺得茶茶能將他逼迫到那種程度。
但是他不知道的是，沒有形像的還在後面。
一分鐘後，澀澤龍彥看著少女正歪歪扭扭地給他垂下的發絲編著小辮子，他凝固幾秒，從來沒有人對他的頭發做出這樣的事。
或者說，敢做出來的全都死了。
在震驚中的眨眼功夫，因為茶茶只是用發尾的一小綹發絲，即便很不熟練，但因為編得隨便，很快就已經編了一半了。澀澤龍彥忍無可忍，正要停止這荒謬的一幕，茶茶卻抬起頭，做出了一個動作。
她踮起腳尖，因為雙手在給他編辮子，便用額頭抵了一下澀澤龍彥不安分的身體，恰好撞在他的胸膛，緊接著閃爍細碎暗金的貓兒眼揚起，輕輕瞥他一眼。
因為角度的問題，有淡淡的光暈落在她的眼中，本來因為是陰沉的天色，不會顯得多麼明亮，然而這點光卻像是一點燦爛的火星，在少女眼中暈開明麗璀璨的色彩。
「安靜一點。」茶茶沒有察覺到澀澤龍彥轉變的視線，非常直接地說。
再鬧下去，她不介意把這種警告性質的「懲罰」變成真正的懲罰。
對於一個找上門來吵她的人，茶茶這樣子已經算是非常有耐心了。她決定只要澀澤龍彥再在行為上不配合她一下，她就像之前對待那位上來找事的軍警一樣對待他。
但是奇怪的是，接下來的澀澤龍彥變得非常安靜，竟然真的一直沒有反抗，任由茶茶把這個小辮子編完。
茶茶將最後一步完成，松開手，有些不解地看向他。
居然真的聽了她的話？這是不是有哪裡不太對勁？一開始不是還各種找事兒嗎？
旁邊的小女孩拍手：「大哥哥的辮子跟我的好像不太一樣，比我的辮子小好多，但是也好好看！」
澀澤龍彥俊美的臉龐上不辨喜怒，他外表本來就生的好，披著一頭白色長發，此刻左邊發尾多了點綴上了一個細細的略有些歪扭的小辮，看起來竟也好像沒那麼違和。
白色長發的青年就像是沒有聽到小女孩的聲音，他摸了一下側邊發梢的辮子，即便聽到了小女孩這樣可以說是火上澆油的話，也沒分給一個眼神。
澀澤龍彥的紅眸一瞬不瞬盯住茶茶，半晌勾起一絲笑容。
「你……」他頓了一下。
【……】之前石板還尚且是玩笑，這個時候它的口氣已經板上釘釘了：【您小心點，他在覬覦您。】
少女疑惑地看了澀澤龍彥一眼。
那雙暗金色的貓兒眼此時沉靜不起波瀾，澀澤龍彥卻確信，裡面隱藏著極為璀璨輝煌的光芒。
之前一瞬間流動著令他心髒戰栗的色彩，絕對不是錯覺。
澀澤龍彥紅眸裡陡然燃燒起什麼，朝茶茶伸出手，被茶茶輕而易舉躲開。
「你該離開了。」茶茶面癱著小臉，「不管你在想什麼，都離我遠一點。」
之前澀澤龍彥沒反應的時候，內心的欲望聲音也跟著減弱不少，但是現在，突然一下子又跟反彈一般，變得更強烈了。
而且還變得嘈雜了很多，茶茶不大願意去聽，只捕捉到了隱約的「光」「想再看清楚點」之類的字眼。
澀澤龍彥看了一眼茶茶身後，似乎意識到什麼，意味深長地凝了茶茶一眼，眨眼間便消失在原地，不見絲毫來過的痕跡。
澀澤龍彥確實是一個足以讓橫濱政府無比頭疼的強大異能力者。
只是茶茶覺得，他好像也很會腦補什麼。
懵懂的小女孩微微瞪大眼睛，倒是不知道自己今天與死亡擦肩而過好幾次，她正用驚奇的語氣叫出聲：「姐姐，那個大哥哥不見了！」
茶茶：「嗯，回家後不要跟別人提起來你今天看到的。」
普通人的生活跟麻煩沾上邊，不會是什麼好事。
「我知道了，這是我跟姐姐的秘密！」小女孩認真點著腦袋，「我不會說的！」
茶茶頷首，小女孩便像是得到贊許般，臉蛋紅撲撲的。
一陣匆忙的腳步聲從身後傳來，茶茶微微側頭，一個有著長短不齊劉海的短發少年微微喘著氣，出現在了她眼簾中。
第103章 喵一百零三聲
「你……」中島敦站在不遠處, 抿了抿唇，神色有些茫然和復雜，像是不知道要說什麼。
茶茶看著這個少年, 並沒有感到意外。
之前的澀澤龍彥也是因為看到了武裝偵探社的人來了，知道糾纏下去不會再有兩人獨處試探的時間, 才會那麼輕易離開。
其實中島敦在之前的時候就看到茶茶了，只不過當時茶茶在跟另一個人說話。
等他跑近了，那個人就不見了，橋上只剩下茶茶。
中島敦沒有看清那個白發青年的模樣, 但是從衣著和發色身形等特征看, 都非常像一個人。
「收藏家」澀澤龍彥。
就在前段時間, 武裝偵探社開過會議, 將這個人的情報資料拉出來分析過。
不知道為什麼, 當時在看資料的時候，中島敦就分了神，剛剛雖然只是遠遠看見，他卻也感受到了一股莫名的熟悉和心悸感。
正是因為這樣, 剛才中島敦才因為愣住一會而沒能馬上靠近。
「嗯？」這個少年盯著她又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茶茶也多看了他幾眼。
中島敦有點無措，但也對面前的少女保持著警惕。
因為澀澤龍彥而走神的思緒拉回來，他的目光落在茶茶微卷的柔軟發尾上。
雪白的, 宛如一抹不染塵埃的泠泠月光。
中島敦愈發確定了少女的身份, 是太宰先生和國木田先生沒能抓住的那個少女，也是前幾天晚上他在軍警那裡錯過的人。
她和澀澤龍彥……兩個危險人物在橫濱居然有聯系嗎？
中島敦在武裝偵探社也鍛煉了不少，想到了一些訊息, 看了眼茶茶身邊的小女孩, 抿緊唇。
而且身邊還有一個普通人……
一般危險人物跟普通人主動有聯系, 不會是什麼好事。
也是因為看到了這個普通小女孩，本來打算避開的中島敦才繼續跑近的。本來他應該往更不好的地方想，但是在正面對上茶茶的時候，卻發現事實好像跟他想的不太一樣。
茶茶的神色太平靜太冷淡，她甚至沒有去碰小女孩，是小女孩主動蹭在她身邊的。
也因此，中島敦憋了半晌，只憋出一個「你」字，接下來竟然不知道到底該說什麼了。
茶茶瞥了幾眼這個幾乎要憋紅了臉的白襯衫背帶褲少年。
緊接著，便是若有所思。
「石板，這個人，我是不是見過？」
石板聞言一怔，仔細打量了一番這個有著奇怪長短劉海的少年。
【確實有點眼熟……對了，您在主世界的夢境裡見過他。】
被石板這麼一提醒，茶茶捕捉到了記憶中的這個微小片段。
當時茶茶因為他對茶泡飯的執念產生好奇，循著夢境過去，便看到了地下室的一只白色的大老虎。
她還變成貓親身教了他如何控制老虎異能。
那個在地下室的少年稚嫩而瘦弱，現在雖然身上仍然有青澀之氣，但是已經在成長了。
想到這裡，茶茶歪了下頭，輕輕唔了一聲。
「你現在，還是很想吃茶泡飯嗎？」
已經憋得快要耳根子都紅了的中島敦好不容易想到了什麼，正要說出來，驀地一聽茶茶的話，不禁愣了愣。
之前所想的對敵人應該說什麼也全丟到腦後了。
「你怎麼知道……茶泡飯？」
中島敦喜歡吃茶泡飯不是秘密，但是能用「想」而不是「喜歡」來形容，說明對方可能知道他對茶泡飯的執念，但這件很細微的小事除了武裝偵探社和孤兒院，本不該有人知道才對。
雖然中島敦沒有直接回答茶茶的問題，但是茶茶已經在仔細分辨後從他內心的欲望中聽到了答案。
原來如此，茶泡飯已經不是最強烈的欲望了嗎。
「不管怎麼說，茶泡飯很好吃。」茶茶禮貌地說，語氣稍微有了一點情緒，「謝謝。」
感謝推薦茶泡飯。
石板看著之前澀澤龍彥各種那意有所指陰謀引誘茶茶開口，茶茶都沒多分給一個眼神，現在卻因為一份來自於茶泡飯的情誼而主動道謝：「……」
不過石板差不多明白了茶茶這態度變化是怎麼回事，茶茶這是因為想到了茶泡飯，還想到了這個世界上還有很多其它好吃的東西，心情變好了。
看，這落下來的雨不是因為茶茶的心情影響下得更小了嘛。
茶茶：……
並不只是這個，還是因為她聯想到了擼貓的快樂。
超大型的毛絨絨的貓貓啊，多好擼。茶茶想起來就覺得開心了那麼一點點，之前被澀澤龍彥吵到的郁悶都消散了不少。
可惜現在應該擼不到大貓貓了。茶茶的視線略有些遺憾地在中島敦身上轉了一圈。
而渾身微微一麻的中島敦還在思索著茶茶說的茶泡飯的事，下意識地說：「不用謝……」
等，等等！
為什麼突然要對他道謝啊！
在武裝偵探社，中島敦學會了很多，但從來沒有人告訴他被本應該是敵人的人道謝了要怎麼做啊！
但是在中島敦發愣之際，茶茶並沒有再留下來繼續說什麼的打算，而是把小女孩往中島敦那邊輕輕一推。
緊接著便轉身輕盈一躍，踩在欄杆上消失不見。
「等一下……！」
中島敦本能抱住小女孩，原本想要追過去的動作不得不停止，畢竟他也不可能把小女孩獨自一人留在原地。
他順著茶茶躍的方向看去，並沒有看到少女的身影，只看到一只雪白的貓咪跳到岸上，小小的毛絨絨的一團，中島敦一眼就沒忍住目光被吸引了過去。
那只小貓似乎察覺到中島敦的目光，踩在地上的爪爪微微一頓，側過腦袋掃他一眼。
那雙暗金的貓兒眼，在放亮的天光下猶如盛滿了綺麗的色彩。
中島敦心跳忽然漏了一拍。
這只貓，他好像……
在夢中看見過。
還沒等他細想，那只白絨絨的小奶貓已經輕輕跳到另一個綠化帶後面，在視野範圍內找不見了。
中島敦有一點奇怪的悵然若失，好像錯過了什麼很重要的東西。
茶茶不見蹤影，小女孩環顧四周倒是沒有驚訝，反而拍著手開心地笑了起來。
「姐姐果然也好厲害！就像那個哥哥一樣！」
都好會變魔術！
中島敦回過神，看著小女孩：「那個，你沒事吧？」
小女孩眨眨眼，搖頭，又點頭。
「本來我好害怕，但是姐姐救了我，就不怕啦！」
「這樣麼……」中島敦又問了幾句，心情有點復雜。
並不是雪發少女要對小女孩做什麼，而是那個她救了人。
不過這樣子的話，其實也不一定會是敵人吧？
想到這裡，中島敦心情忽然又好了一點。
……
茶茶不知道只這麼一個照面，中島敦的動搖。
變成貓咪的她在景色不錯的海邊又待了兩天，雨勢便被完全控制住了。
石板：【恭喜您！】也恭喜橫濱。
「喵。」茶茶貓慢吞吞地應了一聲，趴在樹枝上輕輕甩了一下柔軟的尾巴。
她也覺得挺不錯的。
黑泥也被壓制得很好。
就是有點想吃茶泡飯了。當然，也很想吃別的好吃的。
中原中也做的茶泡飯不錯，當然，某位名偵探大人珍藏的限量版零食也很不錯。
【太宰治說不定也會做飯。】石板隨口提了一句。
石板自然不是突然想到這個人才提起來的，而是這個人就在下面。
十分鐘之前，茶茶正懶洋洋趴在樹梢上看著在陽光下閃閃發亮的碧藍海面，下面就走過來一個穿著砂色風衣的青年。
對方坐在一個墓碑後面，看起來很是隨意，倚靠著石碑，屈起一條腿。
一陣風吹來，他臉頰兩側的黑卷短發微微拂動，樹葉也沙沙的響。
茶茶並沒有做出什麼動作。
她正在看著海。
晴天的海面果然很漂亮。
石板：【他不會發現您吧？】
能在這裡遇上，還真是挺巧的。畢竟這個地方這些天來，幾乎沒什麼人過來，只有這片秀麗的海景與這些墓碑相伴。
茶茶貓懶洋洋地眯著貓兒眼，沒有出聲，樹葉在風裡沙沙的摩擦聲中，她身上純白的毛毛也跟著晃，在樹梢上猶如一小團柔軟的棉花糖。
應該不會被發現吧，樹葉這麼茂密，而且沒事兒抬頭看樹干嘛。
哪裡會這麼巧，一遇上就能被發現呢。
茶茶是這麼想的，但是下一秒，她就發現自己失算了。
她感覺到了一股來自下方的、准確落在她身上的視線。
茶茶貓：「……」
茶茶不動如山，假裝自己沒被發現。
如此過去將近五分鐘，石板：【……您要不要隨便瞅一眼？】
茶茶：「……」
趴在樹梢上的小白貓輕輕抖了抖軟絨的耳尖，還是慢吞吞低下腦袋，微微眯著圓潤的貓兒眼望向樹下的方向。
然後她便正對上一雙鳶色的眼眸。
茶茶：「……」
黑發鳶眸的青年正姿態懶散地倚在墓碑後面，砂色風衣的衣擺在地面上他也似乎毫不在意。
此刻他正微微向後仰著，後腦勺抵在墓碑最上面，以仰視的方式盯著茶茶貓。
石板：【他確實在看您吧？他是有注意到不對勁嗎？】
茶茶貓：「喵。」不可能。
她只是一只普通的小貓咪而已，而且她待在這裡什麼都沒做，根本就不可能被看出來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就算是太宰先生，在這種信息嚴重不足的情況下，也不可能真的發現的。
更何況，太宰治那雙鳶色的眼睛裡是空的，與其說是在注視她，不如說是在看著虛空某一點。
而事實確實如茶茶所判斷的那樣，過了沒多久，太宰治便起身准備離開。
在離開前，他忽然頓住腳步，咦了一聲。
然後伸手，俯身從墓碑前拿起什麼。
等他直起身，指尖便多了一個由淺白色的小小花朵簇擁成的環。
相對於人而言，花環很細小，而且被放在角落，相當不起眼，所以太宰治一開始幾乎沒注意到，但是在剛才那陣風把花吹離了邊緣。
太宰治很確信不是野外意外被吹到這裡的花，因為仔細端詳能看出來，這個花被特意編了起來，而且附近並沒有開這種花。
石板看清了太宰治一系列的舉動：【……】
茶茶貓掃了石板一眼，眼神毫無波瀾：「喵。」
都是因為你堅持非要編這個花環，說什麼這個顏色的花環跟我很配，才會出現這種情況的。
石板自知理虧，不敢吭聲。
但是，但是真的很配嘛。
細細小小的淺白色花朵簇成的小花環，戴在毛絨絨一小團的雪白貓咪腦袋上，正巧壓著其中一只軟軟粉粉的耳朵，多可愛！
第104章 喵一百零四聲
茶茶反正是沒體會到石板被萌到的心理, 她正在看樹下的太宰治。
指尖勾著小花環的太宰治，腦中已經思量了許多。
已知這個花環是給織田作的，但是在他的印像中，並沒有會送花環這種風格東西的人會來。
就算有, 也不會知道織田作的墓碑在這裡。
而且這個花環太小了, 不可能是成年人用的, 甚至都不像小孩子戴的, 就連套在手腕上也很違和。
太宰治腦中轉過諸多念頭，捕捉著各種蛛絲馬跡, 抬頭將目光輕輕掃過小白貓。
他微微眯起眼睛。
說起來，那麼幼小的、幾乎是奶貓體型的貓, 是怎麼爬到那麼高的樹上的？
而且在樹梢上紋絲不動，十分淡定，完全不像是一不小心爬上去又下不來的情形。
茶茶貓感覺到太宰治的目光, 散漫搖晃著的尾巴尖兒微微一頓。
這人……是怎麼回事？
干嘛看她？
茶茶現在並不是太想跟太宰治相認, 她被黑泥影響, 哪怕是屬於她自己的記憶也有了一層薄膜般的隔閡。
更何況，現在他們應該去全身心專心應對澀澤龍彥才對, 她摻和一腳可能會讓本來就緊張的橫濱局勢變得更亂。
在盯著茶茶打量了一會後，太宰治垂眸看向手中的花環，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
隨後他在旁邊毫無目的性地轉了幾圈, 似乎沒發現什麼別的線索，便一手插兜, 另一只手勾著花環離開了。
不多時, 一抹白色輕盈地從樹梢上跳了下來。
茶茶貓踩著粉嫩的爪墊, 漫不經心踱步到墓碑前, 微微頓住。
暗金的貓兒眼在此刻澄澈而安靜, 注視著墓碑上的名字。
這是織田先生。
雖然一開始在這裡的時候沒有注意到，但是後來在這裡待的幾天，茶茶還是發現了這個墓碑。
茶茶並不感到意外。
織田作之助在平行世界的死亡很難避免，甚至在主世界，也只是多了一些可能性。
不過沒有了「書」，但是又有茶茶的存在，這點可能性又變大了。
但是以平行世界的脆弱，想要改變這一結果非常艱難。
茶茶貓看了一會墓碑，終於移開目光，石板小心翼翼：【我再給您編一個？】
編什麼？還想編花環？
接收到茶茶一言難盡的眼神，石板辯解：【您戴著多好看！戴完了還能繼續給您想要給的人！】
這幾天都是這樣子的，茶茶貓在石板的勸說慫恿下勉強願意戴一下下花環，然後再把花環放到織田作之助的墓碑前。
茶茶覺得，如果是織田先生的話，應該不會拒絕的。
算是跟隔著世界認識的人打一個招呼。
不過太宰先生和織田先生，關系果然很好啊。看太宰先生那副模樣，應該時常會來這裡。
茶茶正這麼想著，踏著步子離開墓碑前，剛要回到樹上，倏地停下，歪了歪腦袋。
「喵？」那是什麼？
圓滾滾的貓兒眼盯住一點，然後，茶茶貓緩緩伸出一只爪子，一扒拉。
掉下來一個竊聽器。
茶茶：「……」
太宰先生，不愧是你。
她果斷無視了這個竊聽器，仿佛自己只是無意間一爪子劃拉下來的。
茶茶只是一只小貓咪而已，這個竊聽器跟她又有什麼關系呢。
另一邊，太宰治聽到了竊聽器裡傳來的一聲細細軟軟的貓叫聲，緊接著，便是滾落的嘈雜雜音，然後歸於安靜。
竊聽器被發現了？
那聲貓叫聲……
太宰治若有所思，收起竊聽器，鳶色的眼眸中有明滅不定的光閃爍。
……
隨著持續了一個月雨勢結束，加上雪發少女的銷聲匿跡，橫濱的一切重新步上正軌，澀澤龍彥跟橫濱各方之間的暗潮開始洶湧起來。
只不過隨著時間的推移，茶茶身上的黑泥又無法承受起來。
在石板的又一次慫恿下，茶茶暫時結束了宅在海邊樹上的生活，轉而去了人氣熱鬧的地方。
茶茶真正不願意的事，石板是很難勸動的，讓她改變主意的只是石板的其中一句話。
【您不想去找到真正的解決辦法嗎？】
一直只依靠茶茶來壓黑泥，那等茶茶不在這個平行世界了，這個世界又要怎麼辦呢？
雖然茶茶並不認為去所謂的「人多的地方」就能有其他方法了，但是也就像石板所說的，一直停留在這裡，事情是很難發生改變的。
茶茶貓晃了晃尾巴，不緊不慢走在了街道上。
因為這場雨來之不易的停止，好不容易天色放晴，市中心的人流相較於平時更多。
不過目前茶茶也不知道要去哪，恰巧陽光暖洋洋地照在身上，她跳上長椅，貓兒眼遠遠眺望不遠處。
石板：【……那裡好像出事了。】
茶茶沒有否認。
那邊是……電車站。
那個方向傳來了巨大的騷動，緊接著便是警車和各種面色嚴肅焦急的人驅散周圍閑雜人等。
茶茶聽到了一些匆忙路過的人的交流聲，是電車上出現了一個帶著炸彈的人，現在電車被迫停下，正在同犯人僵持。
石板有些感嘆：【橫濱，還真是多災多難的一個城市。】
「喵。」茶茶輕輕應了一聲。
沒辦法，這個城市比較特殊，無論是從地理位置來說還是從世界舞台的角度來說。
要不然「書」怎麼總喜歡往這邊跑呢。茶茶當初為了逮住它，也是一直待在橫濱的。
石板：【您要去電車那裡看一下嗎？】
畢竟是在眼皮子底下的事兒。
茶茶遲疑了一下，晃了晃尾巴尖兒，正要回答，尾巴卻碰到了一個東西。
誒？
茶茶一開始是有感覺到腳步聲靠近的，但她沒在意，畢竟一只貓在這裡有點扎眼，有警方的人想清場這個出了事的地方很正常。
但是她感覺到了不對勁。
因為那個人沒有做出驅逐或抱走的動作，而是捏住了她的尾巴尖。
「喵——」茶茶扭頭，正對上一雙有著翡翠般色澤的狹長雙眸。
那人稍微直起一點身體，光線落在他臉上，茶茶總算看清了這個人類的面貌。
一身英倫風的偵探打扮，頭頂戴著棕色偵探帽，一頭黑色微微翹起的發絲，還戴著一副樣式古舊的眼鏡。
他推了推眼鏡，緊緊盯著茶茶，翠色的瞳孔微縮，原本的漫不經心褪去，竟然露出了震驚的表情。
「你，居然……」
「喵？」茶茶歪了歪腦袋，一副貓貓迷茫的模樣。
但很快，茶茶反應了過來。
糟糕，身上關鍵線索是不會有人能看出來的，但是在這個世界留下的各種痕跡她並沒有清除，而她因為一心專注黑泥，也並沒有刻意掩飾自己的來歷，畢竟別人都看不出來。
但是江戶川亂步可不是普通人。
現在對方看到了她……
所以說，江戶川亂步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啊！茶茶簡直無奈。
而江戶川亂步在滿臉震驚瞳孔地震定定瞪著她一會後，猛然直起身，松開她的尾巴尖，鼓著臉頰大聲嚷嚷著一些莫名其妙的話就跑掉了。
「亂步大人才不會是做出那種事的人！」
「亂步大人才不要那樣！」
唯留下一只茶茶貓仍然待在長椅上，抖了抖被震到的軟絨耳朵。
「……」
茶茶屬實懵了。
他怎麼了？突然過來捏她的尾巴尖，又突然一副又生氣又不可置信的樣子跑走。
於是在沉默幾秒後，茶茶難得疑惑地主動詢問石板：「咪嗚？」
你知道是怎麼回事嗎？
石板：【我想一想啊，他肯定是看出來了什麼……對了，您有屏蔽掉來自離開主世界之前，身上留下的線索嗎？】
茶茶想了想：「喵。」不能被知道的重要部分都屏蔽掉了。
石板隱約捕捉到了什麼：【重要的啊……那不重要的呢？比如離開前的那一晚？】
茶茶貓：「喵。」那種痕跡應該無所謂吧。
石板懂了。
石板陷入了詭異的沉默。
您可真是個小天才。
……
另一邊的江戶川亂步，正氣鼓鼓地大步朝前面走著，難得中島敦都差點追不上江戶川亂步。
「亂步先生？你剛才去哪裡了……」中島敦匆忙趕過來，「太宰先生和國木田先生在那邊。」
今天本來是由他陪江戶川亂步去買零食的，結果正好遇上了電車的事，不過已經有太宰先生和國木田先生在處理了，暫時應該不需要他們。
但是既然遇上了，那麼江戶川亂步突然提出要來看一看，好像也不是那麼奇怪。
雖然中島敦有點疑惑，一向對這種案子不感興趣的亂步先生，為什麼會忽然想要過來參與處理。
江戶川亂步的臉頰仍然是鼓著的：「亂步大人知道了。」
中島敦看了看江戶川亂步：「亂步先生，之前您喊的話是什麼意思？」
之前江戶川亂步從茶茶那邊跑開時嚷嚷的話，中島敦隱約聽見了。
只不過，「亂步大人才不會做出那種事」是哪種事？
「亂步大人才不要那樣」又是怎麼樣？
中島敦有些迷惑，在什麼樣的情況下，一直只對零食和案件感興趣的亂步先生，會露出那種……驚恐又委屈的表情。
沒錯，就是驚恐和委屈，就像一只本來高高興興想要去見識新鮮事物的貓咪，結果猝不及防受到驚嚇，整只貓貓都炸了毛。
江戶川亂步抿緊唇，板著臉不說話了。
能怎麼說？
難道要說，本來他只是抱著無所謂的心態，順便想看個熱鬧，瞅一眼能讓太宰治態度變化的人是什麼樣的，結果發現自己居然也……
這種本來想吃瓜結果吃到自己頭上的感覺，真是太糟糕了，太糟糕了！
亂步大人才不會是那種會跟那些家伙一起躺在一張床上摻和得那麼混亂的人！
亂步大人才不要變成那樣子！
江戶川亂步咬著腮幫子生氣地不說話，顯然是打定主意不對中島敦吐露半個字了。
中島敦正一頭霧水，差點撞上忽然停下腳步的江戶川亂步。
「亂步先生？」
江戶川亂步站在原地一動不動，面色極其糾結，似乎陷入了劇烈的掙扎中。
「可惡……為什麼亂步大人要做這種選擇……」
江戶川亂步的「超推理」告訴自己，如果這次他錯過了，那麼接下來他很可能會後悔這次的選擇。
「亂步大人才不會干呢。」
「亂步大人才不要墮落……」
江戶川亂步嘴裡嘟嘟囔囔著什麼，中島敦沒有聽清，但他看到，下一秒江戶川亂步就倏然轉身往回跑。
「哎，亂步先生？」
中島敦愣了一下，擔心是出了什麼意外，連忙跟著追了過去。
然後他等他趕到的時候，便看到了這一幕，江戶川亂步已經取下了之前戴著的偵探帽，正將一團毛絨絨的白色塞進帽子裡。
中島敦：「咦？這是？」
他發出了驚訝的聲音。
因為緊接著，一只有著粉嫩肉墊的白色貓爪，從帽子邊沿伸出勾住，再接下來就是一個毛絨絨的貓咪腦袋從帽子裡慢吞吞探了出來。
「喵？」它似乎很迷茫，眨了眨圓滾滾的貓瞳，接著便輕輕軟軟發出一聲貓叫。
聲音很輕很甜，好像尾音還打著一點顫。
但是只來得及瞥一眼，因為下一刻，盛著小奶貓的帽子就被江戶川亂步抱在懷裡看不清楚了。
中島敦遲疑了一下：「亂步先生，你是在做什麼啊……而且，你是不是把貓咪嚇到了？」
江戶川亂步抱著帽子，哼了一聲，仍然是一副氣鼓鼓的樣子：「她不是普通的貓！不會被我嚇到的！」
口中話是這麼說，江戶川亂步還是把抱在手臂中的帽子松開了一些。
第105章 喵一百零五聲
「亂步先生……」中島敦有些驚訝。
「亂步大人要是不抱緊一點, 它會很快就跑掉的。」江戶川亂步眼神飄忽了一瞬間，緊接著便認真地教育中島敦。
中島敦撓頭：「這樣嗎？」
江戶川亂步：「當然！」
只要他一松手，這只貓一定會跑的！
亂步大人已經抱住了, 才不會讓你跑掉！
然而中島敦想的卻是, 看樣子亂步先生很在意這只貓啊。
之前的糾結想必也是因為這只貓吧，已經走出去一段路了還是跑回來了。
只是……他平時好像並沒有發現亂步先生居然是對貓感興趣的？如果是社長的話還差不多……
「喵。」
一道細聲細氣的軟軟貓叫聲響起, 因為布料的阻隔, 顯得有點悶悶的。
江戶川亂步懷中的帽子動了動，接著一抹純白的毛絨絨從他懷裡努力探了出來。
是那只貓把腦袋從亂步先生的懷裡擠出來了。
因為江戶川亂步之前不尋常的態度，中島敦也不由得將目光落在貓咪身上。
小小的一團，看起來軟綿綿的很脆弱，大約是受了驚嚇，軟絨粉嫩的兩只耳朵都耷拉了下來。
好像很可愛啊……正當中島敦不由得這樣想的時候, 那只貓又輕輕叫了一聲, 爪子扒拉在江戶川亂步的袖子上抬起頭。
於是那雙綺麗的暗金貓瞳猝不及防同中島敦對上了。
中島敦：「……？！」
少年的心髒驀地悸動一下。
他覺得這只貓, 好像有點眼熟？
……不是好像，就是眼熟啊！
雖然當初只是匆匆一瞥, 但是在這一刻，中島敦極其迅速地將這只貓同腦海中的記憶片段對上了。
……還有那個，有著雪色長發和暗金雙眸的少女。
「亂步先生, 這只貓, 它，它……」中島敦遲疑地緊緊盯著茶茶貓, 在短暫的怔住後，他的眼中很快浮現出警惕之色, 「這只貓很有可能有問題！」
「請您快點到我這邊來！」
有著如此相同而顯眼的特征, 更何況上一次雪發少女消失, 這只貓便出現，這兩者之間的聯系絕不可能只是巧合。
甚至說不定這只貓就是……
無論這只貓看起來有多麼無害，中島敦還記得，那個雪發少女在武裝偵探社的分析下有多麼強大的危險性。
「——喵。」茶茶貓抬起腦袋，圓滾滾的貓兒眼盯著緊張的中島敦一會，便不緊不慢地移開視線。
戳破了這份平和的中島敦在這目光中愈發緊張，但是見貓咪似乎對他不感興趣地撇開頭，他又忍不住愣了一下。
好像……好像沒打算對他們動手？
難道他判斷錯了？真的只是巧合？
但是真的好像啊……中島敦不由自主地將視線凝在雪白的那一小團身上，那雙漂亮迤邐的暗金眼眸已經懶散地微微眯起，掩蓋下去。
「笨蛋，大笨蛋！」江戶川亂步出聲，抱著盛著貓的棕色帽子，滿臉鄙視地瞪著中島敦。
中島敦一驚，露出迷茫之色：「……誒，亂步先生？」
「她可不是什麼敵人。」
江戶川亂步抱著帽子，渾不在意地朝前走去：「真是的，果然亂步大人才是最聰明的！」
「你們就等著後悔吧！」
中島敦有些出神，趕緊跟上去，卻非常准確地捕捉到重要字眼，或者說是他情不自禁在意的字眼：「不是……敵人嗎？」
「還不算笨蛋到底嘛。」江戶川亂步瞥他一眼。
中島敦訕訕撓頭，偵探少年懷中的貓咪睜開眼睛，保持了安靜，一聲不吭地抬起頭看了一眼江戶川亂步，因為角度的問題，正好對上了他線條流暢的下巴。
下一秒，對方便似有所覺，忽然低下頭來，茶茶貓望進了一雙碧色的狹長眼眸。
這雙眼眸正睜開著，靜靜注視著她，仿佛能看穿世間一切難題，翡翠般翠綠到近乎秾麗的色澤在其中湧動，一瞬間沉澱著難以看透的深沉情緒。
茶茶不由得微微怔忪，但還沒等她再次辨認清楚，那雙翠色的眼眸便又眯起來了。
茶茶感覺到，抱著帽子的雙臂又微微收攏，卻小心翼翼地不像一開始那樣使勁，不至於令她難受，然而又很難掙脫。
茶茶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她總覺得，江戶川亂步好像知道的比她想像的更多了。
從不重要的線索中也能推斷出那麼多信息來麼。不愧是亂步先生啊，世界第一名偵探大人這個稱號很適合他。
江戶川亂步此時抱著盛著某只獨一無二的貓咪的帽子，懷著心滿意足的心情眯著眼睛。
雖然過程很讓亂步大人失策，但是好像也還不賴嘛。
「亂步先生，不會出什麼事嗎？」眼看著快要進出事的電車裡，中島敦忍不住低聲詢問。
目前的狀況本來就很亂了，再加上一個不知道立場和情況的……貓，還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
「安心，不會發生你所擔心的問題的。」
江戶川亂步信誓旦旦無比肯定地說。
他睜開眼睛，翠綠色的眼眸在這個時候，盛著冷靜和理智的光。
「我說過，她不是敵人。」
雖然難以置信，但是中島敦相信江戶川亂步的判斷。
他不再多說，帶著江戶川亂步朝電車裡面走去。
其他車廂的乘客都已經被疏散開，唯獨有炸彈的這截車廂暫且沒有輕舉妄動，而一個面目猙獰的男人正抓著一個人質，囂張地大聲叫囂著要同歸於盡。
「你們都別妄想破解開我的炸彈！」
茶茶貓已經放棄了從江戶川亂步懷中掙脫這一艱難的事情，她微微闔上眼睛，腦袋搭在江戶川亂步的手臂上，軟軟的耳朵耷拉得更厲害了。
一副沒精打采的樣子。
沒辦法，雖然在別人看來這電車裡只剩下歹徒的叫嚷和警方的勸解聲，其他乘客連大氣都不敢出，但在茶茶的耳中，這裡的聲音簡直比在大街上還要吵鬧。
沒辦法，在危險中，人的求生心聲會比其他任何聲音都要強烈。
「亂步先生……」中島敦忍不住低低叫了一聲提醒。
其實不用中島敦說，江戶川亂步也能察覺到懷中貓咪的安靜。他低頭看著一副蔫蔫的沒精神模樣的貓咪，翠色瞳孔微微一縮。
「是這樣麼……」
他遲疑了一下，抱著帽子的手臂也微微松開了一些。
「亂步先生，你來了。」不遠處穿著砂色風衣的黑卷發青年走了過來，插著兜好像十分悠閑的模樣，完全不像是身處危險的、隨時可能爆炸的電車中。
很快注意到江戶川亂步身上不同於以往的地方，太宰治的目光准確落在他的懷裡，那裡隱約露出一團雪白的毛絨絨。
「亂步先生今天居然抱著一只貓過來了嗎？」太宰治詫異地睜大眼睛，語氣卻仍舊是一派輕松，「莫非炸彈在這只貓身上？」
跟他的態度相反的，就是他身邊戴眼鏡的金發青年。
「可惡的繃帶浪費裝置，這種情況下給我認真一點啊！」
國木田獨步咬牙切齒恨不得揍他一頓的表情，很顯然，今天在此之前，他也遭受到了不少來自於搭檔的荼毒。
「誒，我明明很認真嘛國木田君。」太宰治一副不認同的樣子，「你難道就不好奇亂步先生為什麼會帶一只貓過來嗎？」
國木田獨步：「……」他咳嗽了幾聲。
好奇還是好奇的。
畢竟江戶川亂步可從來沒表現出對貓特別喜歡過，在這種情況下抱著一只貓過來，哪怕這個任務其實並不需要江戶川亂步出多少力，但還是非常不同尋常。
江戶川亂步看了一眼太宰治，過了好一會兒，不情不願嘆了口氣。
在今天之前，他可從來沒有想到，自己居然會在某個世界和太宰治以及其他幾個人一起到床上去折騰某個少女（不是）。
但是這確實是已經發生過的事實。江戶川亂步就算想耍賴當做不知道，那也不太可能，事實就擺在那裡，不管他知不知道。
但是現在的話……
江戶川亂步微微睜開眼睛，看了一會懷裡蔫蔫的好像沒什麼精神的貓咪。
雪白的一小團貓咪也半睜開雙眸，耳朵仍然是耷拉著的。
「亂步先生？」太宰治眼中閃過若有所思的神色，稍稍認真了起來，目光再次落在茶茶貓身上。
茶茶貓此時正趴在江戶川亂步的手臂上，因為被嚴嚴實實抱在懷裡裹在帽子裡，只露出一個腦袋和兩只前爪。
太宰治的視線在白色的小奶貓身上滑過，但是怎麼看也只是一只十分脆弱的沒精神的貓咪。他正打算移開視線，卻捕捉到了中島敦看著貓咪時糾結的臉色。
不像是警惕也不像是憐憫，更像是……對這只貓不知道要怎麼辦才好。
太宰治心中一動，重新移回視線到小白貓身上，究竟是哪裡不對呢……
說起來，最近看到貓的次數是不是太多了，樹上的小貓，竊聽器裡的貓叫聲，還有織田作墓碑前毫無征兆出現的那個小小的不知道是用來做什麼的花環……
想到這裡，太宰治的神色忽然凝住。
啊，互相之間的那種似有似無的聯系，已經抓住了呢。
太宰治上前幾步，微微蹲下身，對上小白貓的眼睛。
毛色純白如雪的小奶貓十分平靜地瞅了突然湊近的他一眼，便淡淡轉開圓潤的貓兒眼，一副對他很是不感興趣的模樣。
太宰治卻倏地勾唇笑了起來。
果然啊……也是暗金色的眼睛呢。
如此獨特的眸色，迄今為止，太宰治只在一個人身上看到過。
原來如此。
最後一點對上了，太宰治摸了摸下巴，盯著這只近在眼前的白色小貓咪，逐漸笑得不懷好意。
但是很顯然，他對這只貓產生的興趣非常濃厚。
江戶川亂步瞥他一眼，知道太宰治看出來了什麼，不太高興地鼓起臉頰。
早知道這樣，亂步大人當初在武裝偵探社就不提醒他了。
現在倒好，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不過要是太宰治知道了另一個世界是怎樣混亂的關系，還不知道會露出什麼表情。
那樣震驚到失態的就不是亂步大人一個人了！
江戶川亂步正這麼想著，但是又有些遲疑，他想了想，看著懷中沒精打采的貓咪，還是微微松開雙臂。
「喵。」茶茶貓感覺到禁錮的松開，下意識回頭看了江戶川亂步一眼，正看到江戶川亂步緊抿著的唇。
茶茶也沒再多想為什麼這個時候他突然願意放自己走了，跳下江戶川亂步懷中，輕盈跳躍，一眨眼的工夫就不見了蹤影。
國木田獨步扶了扶眼鏡，有些懷疑：「普通的奶貓能跑這麼快嗎？」
太宰治看了一眼風衣的袖口，布料上面有兩道貓抓痕——剛才貓跳下來的時候，他下意識伸手阻攔了一下，結果被小白貓一爪子撓了一下。
那一爪子撓的不輕，但其實按理來說，不應該撓在他的衣服上，而應該是手背上。
「這可真是……太過於溫柔了啊……」
太宰治垂眸，意味不明地嘆息一聲。
還有織田作的墓碑……她為什麼會知道織田作？
所以，他跟她之間真的有什麼不同尋常的聯系麼……
太宰治心下這麼思索著，站了起來，看向江戶川亂步。
「亂步先生，你不是說我最好跟她多增加一些相處嗎？」
太宰治微笑著問，表面上半點看不出異常，「剛才是亂步先生主動把她放走的吧？」
江戶川亂步撇了撇嘴，整理了一下現在空空蕩蕩的棕色帽子，松松戴回到頭上：「亂步大人現在改變主意了。」
「這樣麼。」太宰治點了點頭，雙手插兜，面上仍然溫柔微笑，眼中卻掠過深思。
在太宰治看來，江戶川亂步的行為是本不應該出現的情況。
無論是他今天突然抱著那只貓過來，還是他在剛才主動放走了那只貓。
所以……其實跟江戶川亂步也有聯系嗎？只不過之前信息不足所以沒能判斷出來？
太宰治眯起鳶色的眼眸。
國木田獨步擰眉，有點看不太明白這個狀況是怎麼一回事了。
不就是一只貓跑掉了嗎？
中島敦尚且還能明白一些什麼，雖然他看不太懂江戶川亂步和太宰治之間的那股微妙緊繃的氛圍是什麼……
但是，救，救命！莫名的很想縮到一邊去啊！
白色小老虎少年有點慌。
歹徒還在電車那邊叫囂著，警方似乎在一個隱蔽的角落找到了炸彈，正在試圖避開歹徒的視線進行拆解。
「是不是拆完了就能結束了？」中島敦看著這個進度松了一口氣。
他們武裝偵探社是過來協助警方和防止意外情況的，總體來說應該並不是一個危險的任務，只不過對於電車跟歹徒一個車廂上的乘客來說受到的驚嚇可能有點大……
「還有不少乘客在上面，」說到正事，國木田獨步神色嚴肅，「謹慎一點為好。」
「成功了！」滿頭大汗的警方人員忽然松了一口氣。
歹徒的炸彈並沒有安裝在同一節車廂裡，而且緊鄰著的車廂，所以拆解得比較順利。
正當警方稍微放松下來的時候，中島敦卻微微皺起眉，有些遲疑地叫了一聲：「亂步先生，太宰先生……」
這麼順利就拆掉了炸彈，是不是有哪裡不太對勁？
中島敦並沒有江戶川亂步和太宰治他們那樣有一顆近妖的大腦，但是就算是他也直覺到了不對。
江戶川亂步看了一眼炸彈的方向，戴上一副樣式古舊的眼鏡，很快收回視線，擺了擺手：「那只是一個用來干擾思路的東西啦。」
太宰治也贊同地點點頭：「偽裝得太粗糙了呢。」
「所以真正的炸彈不是那個嗎？」中島敦不禁緊張起來。
江戶川亂步：「不是哦。」
「那要怎麼辦？亂步先生，太宰先生，真正的炸彈在哪……」
中島敦面色焦急，國木田獨步已經去跟警方交流了，歹徒面色得意，人質被抓在手中，驚恐得不敢出聲。
太宰治看了一眼中島敦，嘆了口氣，神色忽然變得認真了起來。
「如果沒猜錯的話，這次恐怕是有點麻煩了啊。」
在氣氛緊繃得下一秒仿佛就能斷掉的電車內，一只渾身雪白的貓咪悄無聲息踏進車廂裡面，臥在一個座椅的下方，輕輕晃了一下尾巴尖兒。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歹徒和人質身上，沒有人注意到這個充滿危險的車廂有一只貓混了進來。
石板：【您知道炸彈在哪裡了嗎？】
茶茶當然知道。
炸彈在歹徒的身上。
雖然他看起來並不像是身上攜帶了大量炸彈的樣子，這也是警方仍然沒有放棄在車廂內尋找的原因。
不過……如果歹徒是異能力者的話，就很好理解了。
茶茶貓安安靜靜待在座椅下方，准備待會兒跟著這些被威脅了的乘客一起離開電車，畢竟在這種被清場了的情況下，她一只貓出去，怎麼樣看起來都很顯眼。
當然，最主要的還是因為……毛色純白的小奶貓微微睜開眼睛，夜色熔金的貓兒眼盛著細碎華麗的微光。
只不過這裡，可真是夠吵的。
輕輕抖了抖耳朵，茶茶無聲嘆了一口氣。
沒辦法，畢竟這些人已經在求救了嘛。
太強烈也太近了，她想裝作聽不見都不太可能。
茶茶慢吞吞抬起了一只爪子，然後踩了下去。
開始。
……
「……所以說，是異能力者犯案？」中島敦緊緊皺起眉，表情認真嚴肅。
擁有異能力這種力量的人，要比普通人強大，而一旦做壞事，所造成的破壞也往往要比普通人大得多。
「是的哦。」江戶川亂步肯定地頷首，「這是一眼就能看出來的事嘛。」
「無論是電車內部還是電車站，都被仔細找過了，炸彈在那些地方是不可能沒有任何痕跡的，歹徒對這次要造成的事故很有把握，他現在只不過是想要欣賞所有人最後的掙扎而已。」
中島敦瞪大眼睛：「只是為了這種事……？這真的是太惡劣了！」
「總會有這麼一些人的。」太宰治擺了擺手，「敦君，炸彈很有可能就在那個犯人的身上，你要趁他不注意從背後將他撲倒在地，阻止他的任何動作，可以做到嗎？」
中島敦愣了一下：「但是這樣的話……」
「會有一定的風險。」太宰治說，「所以我也會跟你一起一起去阻止他的異能發動的。」
炸彈在歹徒身上，誰也不知道歹徒的異能力和發動條件，但是這是目前最可行的辦法。
不能再繼續僵持下去了，誰也不知道炸彈什麼時候會爆炸。
中島敦神色掙扎，他還是不太信任自己的能力，但是有那麼多乘客和太宰先生亂步先生國木田先生在……無論如何炸彈不能夠在這裡爆炸。
「我會努力做到的！」
一滴雨忽然落了下來，凝在眼睫上，帶來絲絲涼意。
江戶川亂步忽然睜開眼睛，露出了翡翠般的瞳孔。
「不用擔心了。」他笑了起來，「已經沒事啦。」
「亂步先生？發生什麼事了？」中島敦正在努力鎮定下來，陡然聽到這麼一句話，還有些發懵。
「因為要下雨了。」江戶川亂步高高揚起嘴角，像是一種得到了事實證明後開心，用理所當然的篤定語氣道。
「亂步大人都說過了，她不是敵人。」
太宰治聞言也抬起眼睛，看著逐漸沉下來的天色，還有淅淅瀝瀝變大的雨滴，若有所思，鳶色的眼眸閃爍著最後一絲天光。
「原來如此……亂步先生，敦君，我們要不然還是先找個地方避雨吧。」他的語氣輕快起來，半是試探半是連他自己也不清楚緣由的放松。
江戶川亂步不滿地鼓起臉頰：「你們快點動手啦，亂步大人還要去找她！」
……
茶茶貓沒想到那群快要成了精的家伙已經快要把她的馬甲扒干淨了。
在這場雨下下來過後，茶茶便懶洋洋地闔上眼皮，打算小憩一下。
反正這裡也算是熱鬧的地方了吧，她也算是聽了石板的建議。
石板：【……】
也只有您能在這種情況身處其中還當成個熱鬧看了。
不過其實石板也並不覺得有什麼不對。
但是准備說不定還要睡一覺的茶茶沒想到，雨下下來沒過幾分鐘，歹徒就被輕松制服了。
茶茶貓隱在座椅下的陰影中，貓兒眼望著動手的金發戴眼鏡青年和有著奇怪劉海的青年，若有所思。
反應還挺快嘛，看起來似乎知道這個歹徒是異能力者了，甚至……推斷出來了這場雨的作用？
不過話說回來，她跟這些人什麼時候這麼有默契的？
不是才在這個世界見過沒兩次嘛？
茶茶陷入了迷惑中，甚至開始有點懷疑自己是不是喪失了某段記憶。
不然怎麼一個個的好像什麼都知道了？
正當茶茶懷疑人生的時候，穿著砂色長風衣的黑卷發青年也走了過來，伸手按在歹徒身上。
歹徒的異能力失效，車內的人能聽到電車頂部似乎劈裡啪啦掉了一堆東西。警方趕緊穿著防爆服過去處理這些炸彈。犯人的異能力是在現實中構建一個空間，裝的東西不會被其他人看到，甚至可以隔絕儀器探測，只不過還是能碰觸到。
這也是犯人用空間裝滿炸彈後把空間藏在電車外部頂上的原因。
「你們這些家伙……！」
被逮住的犯人咬牙切齒面色扭曲，卻又大笑起來。
「這些炸彈已經定時了，馬上就要到時間了，沒有任何人能阻止它們爆炸，來不及了你們哈哈哈哈……」
中島敦緊張起來：「怎麼辦太宰先生國木田先生？」
小老虎的毛都要炸開了。
太宰治朝中島敦豎起食指搖了搖，接著看向歹徒，勾起嘴角：「你有沒有發現自己高興得太早了點哦。」
歹徒愣了一下，這才發現幾分鐘過去了，車頂的炸彈卻毫無動靜。
「這不可能！這是怎麼回事？！」
「因為炸彈全被雨濕透了，根本就炸不起來了啦。」偵探打扮的江戶川亂步站在電車門那裡，沒有多分給被禁錮住的犯人一個眼神，嘟囔了幾句，「你們快點。」
「好的，亂步先生。」國木田獨步以為江戶川亂步是有什麼重要的急事。
太宰治鳶眸微眯若有所思：「嘛嘛，雖然總覺得亂步先生好像在搶什麼，不過目前我跟亂步先生的目的一致呢。」
「所以，快些處理完好了。」
座椅下的白色小奶貓仿佛這些事都跟她無關，置身事外地輕輕搖晃了一下柔軟的尾巴尖。
快點結束也挺好，早點跟著乘客下車，找點清靜。
眼見著炸彈沒有爆炸，歹徒也被制服，所有大氣不敢出的乘客們紛紛松了口氣，露出劫後余生的表情。
「啪嗒。」一個東西掉了下來，滾落到座椅下的邊緣。
茶茶看了一眼，貓兒眼稍微停頓了一下。
那是一把小小的刀具，看起來有些暗淡無光，對人來說應該不會造成太大的傷害。這應該也是為什麼能帶上被電車的原因。
但是茶茶能看出來，這把小刀磨得很鋒利。
有一股淡淡的，哪怕被仔細洗過也洗不干淨的血腥味。
茶茶的目光落在小刀上，沒有做出什麼反應。
一只手掌伸到座椅下，一時半會沒能摸到小刀，於是隨著一陣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聲，一張臉從上方伸到了座椅下方。
這是一個眼神有些陰沉的青年，長相似乎有一點點眼熟，對方眼神還沒來得及在座椅下逡巡，就馬上黏在了茶茶貓的身上。
他的眼中閃過了驚喜。
是的，不是驚訝，是驚喜。
毛色雪白宛如一小片雲朵藏在了角落裡，體型嬌小的奶貓安安靜靜地蹲坐座椅下，睜著一雙漂亮圓潤的貓兒眼，無聲凝視著他。
透著一種異樣的乖巧。
小小的一團毛絨絨，干淨又柔軟。
男人徹底動了心思，伸手將茶茶從座椅底下抱出來，然後趁著所有人沒注意，拉開背包拉鏈迅速塞進背包裡。
茶茶沒有叫也沒有掙扎，男人愈發滿意，嘴角露出一抹笑。
在意外的驚喜後，他也沒忘記把那把小刀撿回來收好。
那把小刀他拿出來本來是因為遇到帶著炸彈的歹徒，心中慌亂忍不住想要防身的，現在既然已經解決了，還是收起來比較好。
他想到接下來回到家後可以做的事，滿意地笑了起來。
石板：【這個人身上，有很多屬於貓的血腥味。】
茶茶知道，大概是因為變成貓的緣故，她對貓的味道也敏感了許多，一般人聞不到的味道對她來說簡直是明晃晃的訊息。而這個人類身上，不止一種屬於貓的血的味道。
就像那把小刀一樣。
石板知道茶茶既然遇到了，這人還把手伸到了茶茶身上，必然要付出代價的。於是它也保持了沉默，看著男人笑著跟著其他乘客一起離開電車。
因為之前把歹徒一瞬間制服而半虎化了的中島敦忽然嗅了嗅空氣中的味道。
那股清冷的像雪一樣，卻又不同地微微帶著些許甜的氣息，在電車中消失了。
是……離開了嗎？
「敦君？」太宰治察覺到中島敦的動作。
中島敦回過神：「太宰先生。」
太宰治像是有些好奇，笑著問：「你在聞什麼？」
中島敦遲疑了一下，但是想一想江戶川亂步說過的那個人不是敵人，還有因為這場下得及時的雨讓炸彈沒能爆炸才徹底避免的危險。
其實太宰先生和國木田先生一開始就跟警方溝通過了，到時候等制服歹徒，就馬上疏散電車內乘客。
雖然損失能降低到最低，但是電車設施是不可能還像現在這樣完好無損了，而且誰也不能無比精確炸彈的數量和定時預留的時間，一旦有一點點差錯，就有可能會造成人員傷亡。
而現在，因為這場突然下起來的雨，一切有可能會發生的危險都被徹底掐滅在了根源。
中島敦一開始是因為信任江戶川亂步和太宰先生的判斷，而經過這件事，他更加聽從了自己內心不由自主對那個少女的某種特別的情緒。
「太宰先生，」中島敦下定了決心後，將這件本來應該不值一提的細節說了出來，「她的氣味，變淡了很多。」
雖然中島敦用的是「她」，但是太宰治和江戶川亂步都馬上意識到了是誰，神情正色起來。
中島敦：「所以她應該，已經離開電車了。」
太宰治暫且收起對中島敦的某種審視：「什麼時候？」
「就在剛才。」一直在注意著這份氣息的中島敦，不假思索回答了出來。
……
茶茶待在黑漆漆的背包裡不想動彈。
有點悶，不舒服。
石板：【您要跟著他回去嗎？】
茶茶貓不緊不慢叫了一聲：「喵。」
正好最近她嘗試品嘗了很多人類的昂貴食物，卡裡的錢快花完了，就讓這個人類付她的下一段時間的食物好了。
說是快花完了，其實還剩好多，畢竟主世界在□□工作，即便只是暫時的，森鷗外也不可能虧待茶茶。
石板：【但是這個人類看起來應該沒有多少錢吧。】
石板有點嫌棄的口吻。
用虐殺來滿足扭曲靈魂的人不值得它看得起。
茶茶貓很是平靜：「喵。」
付不起就賣房子吧，再付不起就榨干一身骨血去湊吧，茶茶不管這些。
茶茶就是想讓這個人不好過。
哪怕這樣子到最後會很絕望，但是也不值得同情。畢竟他那一身屬於各種貓的血腥味——
茶茶不喜歡。
這樣想著的茶茶，暗金的貓兒眼又深沉了一些。
細碎的墨金色幽幽閃動。
聽到了背包裡傳來的細細的貓叫聲，背著背包快要壓抑不住興奮和迫不及待、快步往電車站外面走的男人，背後莫名一寒，壓根不知道接下來等待自己的會是什麼。
石板只是覺得還得讓這種人在眼前晃悠一段時間太委屈茶茶了，但是鈍刀子磨肉確實很折磨人的身心。
正當一貓一石板就著這個計劃達成了一致，背包外面忽然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等一下！」
是中島敦的聲音。
緊接著男人似乎是被攔住了，停下了腳步，他帶著疑惑的陰沉嗓音隔著背包布料響起：「你有什麼事？」
「不好意思，你有看到一只雪白色的，體型很小的奶貓嗎？」
男人聞言停頓了一下，嗓音開始不耐煩了起來：「沒見過，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中島敦的目光落在他的背包上：「但是……」
但是明明就是在這裡。他不會聞錯的。
「你讓讓，我還有事，急著回去。」眼見著中島敦的注意力放在他的背包上，男人愈發按捺不住，只想趕緊脫身。
要不是因為之前在電車上，親眼看到這個看似瘦弱的少年直接將歹徒輕松制服住，男人這個時候說不定都要上手把中島敦推開趕快走人了。
中島敦遲疑了一下，卻沒有讓開。
「貓在你的背包裡不是嗎？」中島敦定定站在原地沒有讓路，「如果沒有的話，可以打開讓我看一下嗎？」
因為中島敦的異能，他的速度比較快，加上嗅覺靈敏，所以先追了過來，他很確定氣息就在背包裡，是不可能放走這個男人。
周圍有人注意到了這邊的動靜，不由得看了過來。
男人自然不可能真的打開背包，既然中島敦不肯讓，那他還不能往別的方向跑了？他正打算轉身繞路，就被另一個人擋住了去路。
金發青年皺著眉：「抱歉，但是我們必須要找到那只貓，那只貓很重要，請你打開背包讓我們看一下。」
國木田獨步等人剛剛才在電車上制服歹徒的，現在離電車站不遠，周圍幾乎所有人都聽說了或者當時看在眼裡，自然比較相信武裝偵探社的話。
「打開背包看一下又沒什麼。」
「都這份上了還不給看，肯定有問題吧。」
周圍人的竊竊私語讓男人不禁額頭冒出了汗珠，他一咬牙：「我背包裡是有一只貓，但那明明是我的貓。」
他的表現漏洞百出，但是他咬死了是他的貓，好像也拿他沒有什麼別的辦法，畢竟那只貓也並不是武裝偵探社的貓。
江戶川亂步氣喘吁吁跑過來就聽到這句話，他冷哼一聲，表情明顯生氣了起來。
「那才不是你的貓！那明明是亂步大人的貓！」
「哎呀，亂步先生，你這說的就不太對了。」
太宰治似乎知道中島敦和國木田獨步能把人攔住，雙手插著風衣的兜，走過來的姿態十分從容。
不過之前有沒有跑就另一說了。
「那只貓可並不屬於亂步先生呢。」
太宰治這樣說著，帶著溫柔的微笑，鳶色的眼眸中卻並沒有多少笑意。
以太宰治的頭腦，他自然能夠判斷出來許多信息，更何況自從今天江戶川亂步在貓面前所表現出來的態度，已經能說明很多問題了。
如果說太宰治之前還是站在安全距離外審視，那麼現在，他不得不踏進來了，
不過究竟懷著什麼樣的情緒，就連太宰治自己可能也摸不清楚。
江戶川亂步撇嘴，雙手叉腰，頭也不抬盯著男人的背包：「遲早會是亂步大人的。」
太宰治微笑。
中島敦：瑟瑟發抖。
中島敦想了想，覺得不能再這樣下去了，他攔住想要趁機逃跑的男人，正要說什麼，背包拉鏈不知道什麼時候松散開來一道小小的口子，探出來一個貓咪腦袋。
毛色雪白的貓咪擠出腦袋後輕輕抖了抖耳朵，像是在思索著什麼，睜著一雙圓滾滾的貓兒眼盯著眾人，隨後輕輕軟軟地「喵」了一聲。
「誒，可愛的小姐自己鑽出來了呢。」
太宰治笑了一聲，正要將茶茶抱出來，茶茶卻輕輕一跳出了背包，避開了太宰治的手，想要離開，卻因為中島敦下意識的阻攔，直接跳進了他的懷裡。
猝不及防的中島敦：「……咦咦咦？！」
秉承著不能讓貓跑掉的想法，中島敦本能地抱住貓咪，暖暖絨絨的一小團正好挨在心口的位置，竟令人情不自禁有些戰栗。
中島敦差點就想讓自己徹底變成老虎的模樣，然後跟貓咪好好玩鬧了，就像曾經無數次的夢境中那樣。
勉強按捺住這種本能後，中島敦仍然抱著貓咪沒撒手，只是這回多了一種小心翼翼的珍惜。
「敦君，做得不錯。」太宰治嘆了一口氣，露出遺憾的神色，「看來小姐不是太想要親近我呢。」
中島敦遲疑了一下，最終沒有選擇把懷中的貓交給太宰治或者江戶川亂步這兩個一直盯著貓咪的人。
唔……要是，要是中途松手的時候一不小心跑掉了，下一次再想要捉住就不知道得是什麼時候了啊。
所以還是他先抱著吧。
江戶川亂步推了推鼻梁上樣式古舊的眼鏡，盯著神色異樣的中島敦看了一會，眯起翡翠般的眼眸。
「什麼嘛……真是太討厭了，怎麼全都……」
江戶川亂步忽然想到未來可能出現的、某個比主世界還要可怕的場景，不禁打了個寒戰。
「亂步大人才不要啊……」
茶茶不會想到只是這麼一會兒，世界第一名偵探大人那顆無比聰明的腦子裡，已經腦補出諸多無法描述的畫面了。
她待在中島敦的懷裡，還有點迷茫。
喂喂，你們這些人，她也沒對你們做什麼過分的事情吧，為什麼非要抓到她？
按理來說，這個時間段不是應該去應對關注澀澤龍彥的事嗎？
茶茶正思索著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背著背包的男人看到貓咪跑出來，卻瞬間不樂意，也更加舍不得讓白得來的品相這麼好的貓從他手底下溜走了。
一股貪欲從心底滋生，男人總覺得，錯過了這只貓，再也不會有能比這只貓更讓他心滿意足的貓了。
「這不是你們的貓，這分明是我的貓！」
男人伸手，竟然想要當著所有人把茶茶從中島敦懷裡搶過來！
不過他一個普通人，自然不可能真的成功把貓奪過來。
中島敦擰眉，他的脾氣因為從小到大的經歷，一向非常好，但是看著男人毫無顧忌想要把貓抓過去的的動作，他難得產生了一種類似氣憤的不舒服情緒。
「這根本就不是你的貓！」中島敦擰緊眉頭，「你也並不喜歡她！」
中島敦難以理解，為什麼這個男人要堅持說著謊話，把不是自己的貓據為己有。
「這就是我的貓！」男人死活不改口，「我知道你們剛才制服了攜帶炸彈的犯人，但是就算是這樣，你們也不能隨意編造污蔑吧？」
周圍更多人自然是願意相信剛才救了他們的武裝偵探社，不過確實，現在沒有證據，這只貓是誰的很難說清楚。
太宰治目光打量著這個破罐子破摔的男人，勾了下嘴角，忽然微微笑了起來。
「這位先生，」太宰治語氣堪稱和善地道，「你說這是你的貓，但是你的外套上為什麼干干淨淨連根貓毛都沒有呢？」
「眾所周知，養貓的人身上無論如何都會粘上貓毛的吧，但是你身上……可是一根都沒有呢。」
茶茶自然不會像普通的貓那樣掉毛，沒有養貓的男人身上怎麼可能會有貓毛，哪怕曾經粘到過，但是並非長期飼養，穿過幾次洗過幾次自然就沒了。
男人愣了愣，一時無法想出言語回應。
「但是，不管怎麼樣，這只貓它就是……」男人勉強試圖狡辯，周圍卻傳來了噓聲。
雖然那些人沒有說什麼話，但是眾人意味深長的鄙夷目光就讓男人難以開口了。
太宰治忽然蹙了一下眉，目光落在男人身上，像是發現了什麼事情。
「啊，這可真是……」
茶茶貓也注意到了，男人口袋裡的小刀露出了一小截。
江戶川亂步看了幾眼男人扭曲漲紅的臉色，微微皺眉，鏡片後面的翠色眼眸睜開些許。
隨後，他孩子氣的臉上流露出了一種嫌惡又無趣的表情。
「什麼嘛，居然是這種只能在回收站看到的垃圾。」
「亂步先生也發現了啊。」太宰治笑了一下，「那種類型的小刀具，對貓古怪的執著，舊背包上不只一種貓的毛，身上卻沒有任何貓毛……」
國木田獨步神色逐漸嚴肅起來。
中島敦聽著江戶川亂步和太宰治之間意味不明的對話：「亂步先生，太宰先生，你們的意思是……」
太宰治的目光落在中島敦懷裡的雪白貓咪上，又輕飄飄地滑過，扔下一句對中島敦來說堪稱是炸彈的話。
「是虐殺貓狗哦。」
第106章 喵一百零六聲
如果現在中島敦是老虎化的模樣, 他大概真的已經炸毛了。
「虐……虐貓？！」
「是的哦。」太宰治雖然面上微笑著，眼中卻沒什麼笑意，「都帶著貓出來了, 就連坐電車都要帶著，身上一點貓毛的痕跡都沒有粘上，不太說得過去吧。」
「雖然只是憑借細節斷定，但是巧合多了，恐怕就不是巧合了啊。」
中島敦無聲吸了一口氣。
「而且畢竟，亂步先生都沒有出聲反對，不是嘛。」說到這裡, 太宰治看向一旁的江戶川亂步，挑了挑眉。
江戶川亂步眯了眯翠色的眼眸，看了一眼乖乖待在中島敦懷裡的純白貓咪, 輕哼一聲，沒有說話。
男人瞪大眼睛，自然不可能承認，還想爭辨什麼，江戶川亂步忽然皺了皺眉，眼中流露出不滿，毫無顧忌地大聲開口。
「名偵探大人才不想把時間耽擱在這裡啊！」
男人愣了一下：「什, 什麼？」
江戶川亂步掃了男人一眼，他看起來分外孩子氣, 就連抱怨也是十分張揚的, 看著男人的碧色瞳孔中卻沒有任何意味, 像是看著任何一個毫無意義的東西。
「你說這是你的貓, 那你知道她的眼睛是什麼顏色嗎？」
顏色？男人頓住。
在發現茶茶貓在電車座位下面後, 他太過興奮, 只來得及匆匆瞥幾眼，加上現在太過緊張的情緒，他竟然發現自己無法馬上回答出來。
他試圖用眼角余光看一眼茶茶貓辨認，卻似乎被中島敦察覺到，對方警惕地看了男人一眼，微微側過身恰好擋住了他的視線。
男人：「……」想罵人，為什麼只是偷偷抱走一只貓都會遇到這種事！
只是一只貓而已，就不能就這樣算了麼！
對了……他當時好像在光線昏暗的座椅下，除了那一團雪白，還看到了一抹金色！
但是到底是不是因為電車內的燈光或者是光線角度問題，就連男人也拿不准。
「回答不出來嗎？」太宰治揚眉。
「我知道！是，是金色！」在武裝偵探社眾人的氣勢壓迫下，男人額頭上都滲出了汗珠，馬上抬高嗓音回答。
茶茶貓沒精打采地窩在中島敦的懷裡一動不動，仿佛沒聽到男人自我暴露的錯誤答案，柔軟的尾巴也蔫嗒嗒垂下來。
好吵哦……什麼時候能讓她走啊。
「你說錯了。」中島敦低頭看看好像身體不是太舒服的白色小貓，心裡不自覺有點著急起來，毫不猶豫地出聲道。
「不是金色的。」江戶川亂步抬頭看了一眼茶茶的方向，又很快好像並不在意地移開，沒有跟察覺到的茶茶對上視線，「最起碼，現在不是的。」
後面一句，是江戶川亂步小聲嘟噥的。
「看來可愛的小姐……果真是被看上了呢。」太宰治嘆了口氣，「真是倒霉的小姐啊，總是遇到無妄之災呢。」
一直耷拉著耳朵的茶茶終於舍得慢吞吞抬頭，分給他一個目光。
總是……無妄之災……是知道什麼了嗎？
「好了，快點回去偵探社了，亂步大人不想在這裡浪費時間。」江戶川亂步又皺著臉不高興地抱怨起來。
跟亂步大人一起回偵探社不就沒這些煩心事了麼。
亂步大人……咳，會努力養好她的！
茶茶不知道江戶川亂步所想，她在看一眼太宰治，卻只對上對方毫無破綻的微笑後，便又垂下腦袋，整只貓待在中島敦懷裡，一副「隨你們怎麼折騰」的樣子。
「是不舒服嗎……？」中島敦看著懷裡的貓，小小的一團，毛絨絨的像是一朵干淨的棉花糖。他遲疑了一下，伸手試探地輕輕撫摸了一下茶茶貓的背。
該不會是被陌生人強行裝進背包裡，還是一個虐貓的人，有心理陰影了吧？
雖然中島敦的理智告訴他，這只貓很大概率不簡單，不太可能被這種狀況嚇到，但是……萬一呢？
「喵。」被突然摸身上毛毛的茶茶睜開眼睛，瞳孔圓滾滾的，她仰頭看向中島敦，發出一聲細細的叫聲。
你在干什麼？
你居然想摸茶茶？
猝不及防對上這雙帶著疑問的暗金貓瞳，中島敦心髒驀地漏跳一拍，但是他不知道想了什麼，在短暫的猶豫後，或許是因為茶茶一動不動的行為鼓勵了他，他並沒有就此罷休，而是又輕輕摸了一下。
茶茶貓：「……喵」
耳朵，耳朵也被摸了。
隨著中島敦的擼貓行為，他一開始略顯生澀的舉動迅速變得熟練起來，甚至讓茶茶都忍不住放松下來，重新閉上眼睛任由他的擼貓行為了。
有，有點點舒服。
難道是因為本身是就是一只大貓貓，所以特別了解貓咪的敏感點？
茶茶半眯著眼睛，懶洋洋地晃了一下尾巴尖。
在中島敦擼貓把茶茶搞得舒舒服服的時候，太宰治他們那邊差不多已經結束了。
在男人已經開始因為破綻心理破防的時候，加上太宰治和江戶川亂步幾句話，輕松讓男人避無可避地承認了這一點。
周圍人對男人發出鄙夷的噓聲。
無論如何，對比自己脆弱的生物發泄施虐欲，足以可見這個人的本性。這種人，本身便只是扭曲的恃強凌弱而已。
這邊的動靜引來了另一邊還在處理電車爆炸後續的警方，在國木田獨步跟對方交流了幾句後，男人便垂頭喪氣地被警局帶走了。
茶茶淡淡看了一眼，重新眯起眼睛，享受著中島敦的擼貓手法。
她對這些事怎麼處理都不是很在意，她的眼睛裡也不可能真的看得見這種毫無價值的人。
就是一個勉強可以無限制利用的飯票，好像因為這一遭，被折騰沒了呢。
「要把這只貓……帶回武裝偵探社嗎？」國木田獨步推了推眼鏡。
到這個程度上，他也已經推測出來這只貓的重要性了，而且很可能跟最近橫濱發生的某些大事有關。
「當然。」江戶川亂步毫不猶豫地說，「這是亂步大人的貓。」
說著，他還在中島敦面上停了一下，盯著被擼得舒坦的茶茶貓，鼓著臉頰像是想說什麼，又頓住，最後不高興地揉了一下茶茶貓的耳朵。
茶茶貓抖了抖耳朵，眨眨眼。
江戶川亂步：「……哼。」
他又盯了茶茶幾秒，然後像是有點糾結又像是有點不開心地走開了。
「亂步先生，話可不能這麼說呢。」
太宰治輕笑一聲，雙手插兜，說出的看似溫和的話卻分毫不讓。
「究竟是誰的貓，現在還無法有定論吧。」
解決了電車爆炸案和剛才的事，沒了正事，他又是一副輕松愜意的模樣，腰帶晃晃悠悠掛在身後晃悠，有點像一條懶散又帶點活潑的尾巴。
茶茶多瞅了幾眼，爪子有點點蠢蠢欲動。
一直晃來晃去的，想撓一把。
算了，太遠了。
茶茶重新閉上貓兒眼，隨便他們怎麼辦了。
反正看起來，這次武裝偵探社是必須要去一趟了，而正好，茶茶也覺得有些事情得去當著面說清楚。
「只是去一趟，我們不會對你做什麼的。」應該是擔心茶茶掙扎反對，中島敦遲疑一下，對茶茶輕聲道。
茶茶輕輕抖了一下軟絨的耳尖，也不知道到底是聽見沒有。
武裝偵探社在一棟很有年代感的紅磚小樓裡，不像港口黑手黨的五棟大廈那樣氣派而彰顯壓力，這裡更顯得有人情味。茶茶輕輕動了動鼻子，嗅到了一股香醇的咖啡香味。
「你們回來了？」因為澀澤龍彥來到橫濱要搞事情，武裝偵探社最近都格外忙碌，與謝野晶子是第一個注意到眾人回來的成員，她一抬頭，卻很快發覺了太宰治他們跟平時不太一樣的神色。
雖然很細微，但確實是存在的。
甚至就連江戶川亂步，也跟平時不太一樣，本來應該一回來就跑到椅子邊休息或者打開零食汽水的人，今天卻明顯注意力在別的地方。
「怎麼了，這次的罪犯有哪裡不對勁嗎？」
與謝野晶子下意識地就想到了這一點，神色微微嚴肅起來，莫非這次跟澀澤龍彥有關？
按理來說由太宰治和國木田獨步去處理電車的事是很合適的，就是中途江戶川亂步突然要跟中島敦參與進去，才出乎了武裝偵探社其他人的預料。
「沒有，罪犯已經解決了。」中島敦見與謝野晶子要想到別的地方去了，趕緊解釋，「只不過……」
他頓住，下意識低頭看了一眼懷中閉著眼睛安安靜靜，似乎已經睡著了的純白色的一小團毛絨絨。
挨著心口的動作很近，只隔著一層衣料，中島敦幾乎能感覺到小毛團平穩起伏的呼吸。
是睡著了嗎？那接下來要……怎麼辦？
中島敦渾身繃直，有些手足無措。
他莫名的不想去弄醒小毛團。
「嗯？」中島敦這麼明顯的動作自然很快引起與謝野晶子的注意力，她微微直起身，看清了中島敦懷裡抱著的東西，「是……貓？這麼小的一只貓嗎？」
與謝野晶子很是詫異，緊接著便笑了起來，隨意地朝椅子後一靠，「你們這麼久才回來，不會是因為撿回來了一只貓想要養吧？」
據與謝野晶子的了解，除了社長，偵探社裡就沒有人是貓控的，以社裡的工作類型和強度頻率，除非是後勤人員，除非是貓控，否則恐怕沒幾個人想養貓的吧。
中島敦聞言愣了一下，像是沒想到與謝野晶子所說的「養貓」這一可能性，但是很快，他眼中的迷茫散去，像是下定了決心般地道：「其，其實我也……」
「敦君。」看似跟往常沒什麼差別，一回來後就支著長腿懶散倚在沙發上的太宰治，忽然把擋著臉的報紙放下，嘴角勾起意味不明的笑，「這只貓不是說想養就可以養的哦。」
「貓是亂步大人的。」正在心不在焉拆開一袋薯片的江戶川亂步緊隨其後。
面對著武裝偵探社兩位他十分尊敬的前輩，中島敦莫名感受到一股沉重的壓力：「……」
小老虎瑟瑟發抖。
「這是怎麼回事？」與謝野晶子饒有興致地挑眉，看看太宰治再看看江戶川亂步，「太宰，你跟亂步先生居然都想養這只貓嗎？」
「據我所知，你們都不是喜歡貓的人啊。」
說是社長想養貓還差不多。最起碼社長的貓控程度大家多多少少都知道一點，但是太宰治和江戶川亂步……與謝野晶子還是看得比較清楚的。
好歹共事了幾年，一個是喜歡自殺、幾乎看不出真正在意什麼，一個是只在意零食和難以破解的案件，養貓這種事，與謝野晶子真的沒辦法聯想到這兩個人身上。
而且就連中島敦好像也很喜歡這只貓啊……難道問題在這只貓身上？與謝野晶子頓時起了濃厚的興趣。
太宰治勾了下嘴角，半闔上眼皮，鳶色眼眸中的某些復雜情緒被掩蓋在看不見的地方：「最起碼現在，我是想要養貓的哦。」
無論是因為心底的奇怪情緒，還是江戶川亂步曾經提醒過的話，又或者是織田作墓碑處的種種異樣，太宰治現在是不可能用平常的目光來看待她了。
所以，這只貓究竟是不是那個少女呢？
太宰治對此有九成的把握，但總歸還是得親眼看到才行。
江戶川亂步撇了撇嘴，用力嚼著薯片，哢嚓哢嚓的響聲充斥在辦公室裡。
誰都別想爭過世界第一名偵探大人。
國木田獨步整理任務文件，他頓了頓說：「事情有點復雜。」
就連目睹了一切的國木田獨步都對目前這個發展有點迷茫。
與謝野晶子更感興趣了。
能一口氣讓偵探社這麼多人失態的……
「敦君。」太宰治忽然出聲叫了還站在原地的中島敦一聲，「該把你懷裡的貓放下來了。」
站在原處快要渾身僵直的中島敦愣了一下：「可，可是……」
會不會因為動作太大，不小心把貓弄醒啊？
「我相信敦君可以做到哦。」太宰治的語氣散漫，玩笑般地道，「畢竟敦君也不想讓睡著的小姐被吵醒，不是嗎？」
中島敦莫名一驚：「我，我會努力做到的太宰先生！」
……
茶茶感覺周圍有一點點吵，不過比在電車站裡好很多。
被擼得太舒服，加上很暖和，原本有些煩躁的茶茶貓不知不覺就在那個帶著溫度的懷抱裡昏昏欲睡了。
至於周圍其他的聲音，她沒有去聽，也不是很想聽見。
不過沒過多久，那點略微嘈雜的聲音也都消失了，好像是比較安靜的環境，茶茶隱約感覺到自己被放在了一個柔軟的東西上，雖然沒有之前的懷抱暖和，但是也還行，茶茶翻了個身，感覺到離她最近的那個人幾乎屏住的呼吸。
茶茶沒有動了，接著便隱隱約約聽見對方松了一口氣的聲音。
然後茶茶在這半夢半醒的狀態下，又努力睡了過去。
能好好睡一覺的好狀態不多，在來到這個平行世界後就更少了。
一覺醒來，毛色雪白的小奶貓慢吞吞睜開眼睛，看著眼前的一幕，有點疑惑地怔了一下，眨了眨眼睛。
這裡是一個空無一人的房間，好像是一個茶室，有淺淺淡淡的茶香充盈其中。而現在她正躺在一張柔軟的墊子上，周圍還堆了幾個墊子，應該是有人特意把她安置在這裡的。
茶茶貓看了看四周，又試探地邁出一只爪爪。
好像沒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居然真的這麼放心把她就放在這裡嗎？不把她關起來，那將她帶回武裝偵探社的意義是什麼？
茶茶有點蒙，她想了想，聽到隔著一扇門隱約傳來的幾個人聲，便步伐輕盈無聲走向門那邊。
門是關著的，但這不可能難到茶茶。
輕松把門打開後，小奶貓探出一個腦袋，便瞅見一個銀色頭發穿著浴衣的武士正站在中央背對著她，似乎在聽國木田獨步說什麼。
江戶川亂步看似不在意地吃著零食，卻時不時插上一句，好像是在補充著什麼內容。
這是在說正事？茶茶頓了一下，不知道要不要現在就邁出另一只爪子。
或者現在就變回人類形態？
正當茶茶思考著，正在聽著的太宰治忽然目光微動，准確地住了她。
「喲，小姐醒了呢。」他笑眯眯地揮手打了個招呼。
完全不像是在跟一只貓說話，而更像是在跟一個可以對話的人。
「喵。」既然被發現了，茶茶也沒有什麼好遲疑的了，從房間裡走了出來。
因為一只貓的身高對人類來說實在是太小了，而且茶茶作為貓的體型本來就很嬌小。茶茶想了一下，輕輕一跳，跳到了辦公桌上，這樣比較好被看到。
辦公桌是江戶川亂步的，偵探打扮的黑發少年瞅它一眼，繼續著咀嚼粗點心的動作，沒有其他反應。
顯然是默許的。
茶茶看了江戶川亂步一眼，一眼能認出來江戶川亂步手裡的粗點心是她吃過的那家，在主世界的時候江戶川亂步曾經跟她推薦過好幾次。
「亂步大人的眼光是最好的。」江戶川亂步明明沒有看茶茶，卻像是能感覺到茶茶所想，「吃的粗點心自然也是最好吃的那家！」
茶茶貓歪了歪腦袋：「喵。」
「社長！」江戶川亂步吃了幾口粗點心，突然出聲，鼓著臉一副護食的模樣，「這是我的貓！是我要養的！」
茶茶若有所感，看向福澤諭吉，便能看到福澤諭吉社長看似淡然穩重的表情，如果不是微微紊亂的呼吸和落在她身上便不動了的眼神，很難看出這人內心已經如何翻江倒海了。
身為貓控卻偏偏是個貓厭體質，好不容易有只貓出現在偵探社，還乖乖待在他面前一副不跑的樣子，福澤諭吉也是不容易。
出於心中的一點同情，茶茶沒有躲開福澤諭吉的手。
福澤諭吉：「……！」
他，擼到貓了！
這麼多年終於碰到一只任由他摸不逃跑的貓，福澤諭吉內心感動，面上仍然不動如山，已經開始盤算起來這只貓能不能養。
當然，這個想法被江戶川亂步粉碎了。
江戶川亂步非常堅定這只貓是應該由他來養的原則。
不過茶茶也就是當看個熱鬧，畢竟在這個平行世界，今天只是他們第一次見面而已，江戶川亂步想要養她，應該也只是因為從她身上看出來的關於主世界的事情，所以產生的一時的興趣和占有欲。
這也很符合江戶川亂步孩子氣的性格。
「喵。」茶茶輕輕晃了晃尾巴，不打算讓偵探社就著貓由誰來養這種事繼續說下去。
毛色純白的小貓身上浮現點點白光，貓咪消失，一個有著雪色微卷長發的少女出現，以坐在辦公桌上姿勢。
她雙手掌心按在桌面上，輕輕晃了晃小腿，抬起雙眼，露出一雙夜色般的雙眸，只是那本該壓抑的夜色裡盛著迤邐明麗的金色碎芒，反而讓人忍不住想要去看清其中隱藏的東西。
「你們好。」茶茶禮貌地對所有人頷首說。
正在說話的江戶川亂步忽然頓住了，有著翡翠般色澤的眼眸微微黯下來。
什麼嘛，亂步大人才不全是因為另一個世界……
偵探打扮的黑發少年磨了磨牙，突然不說話，也不肯扭頭去看第一次以人類模樣出現在他面前的雪發少女。
太宰治看了看坐在辦公桌上，神色平靜的少女，掃一眼不吭聲的江戶川亂步，意味不明地輕笑一聲。
茶茶倒是沒感覺到這份細微的變化，她打算對話的是福澤諭吉。
既然是想要跟武裝偵探社說的事，那自然是應該對話偵探社的社長。
武裝偵探社其他人倒是都不在，可能是出任務或者去搜集資料去了，目前在茶茶面前的就是福澤諭吉、太宰治和江戶川亂步。
「你是之前那位在橫濱連續下了一個月雨的……」貓咪突然變成少女，福澤諭吉不愧是武裝偵探社的社長，面對這突如其來的一幕，也僅只是瞳孔微微一縮。
少女既然沒有做出危險的舉動，甚至主動問了好，顯然並不打算打起來，福澤諭吉也嚴肅地回禮。
至於對只來得及摸一下貓咪的遺憾，就不必說了。
「你所指的那個人應該就是我了。」茶茶輕輕點了一下頭，眸光微抬，毫無波瀾。
「之前因為意外跟偵探社交過幾次手，碰過幾次面，我本意並不想與偵探社為敵，也不想危害橫濱。」
畢竟橫濱是她的一部分，她專門跑來禍害橫濱……說實話，沒必要。
要不是因為黑泥導致的災難，她甚至不想出現在橫濱。
「我待在橫濱，也只是因為要辦一點事。」
尋找石板所說的那個可能出現的「契機」。
「所以，」茶茶很認真地對福澤諭吉說，「你們偵探社並不需要在意我，專心做你們之前的那些事就可以了。」
其實茶茶本人雖然這樣說，但她目前所表現出來的實力，以及捉摸不定的性格和背景，無論如何在橫濱都會引起關注。
甚至就連異能力，目前也沒有具體的信息。可能跟雨有關，但其他的所表現出來的又好像不止是一個「雨」就能做到的能力。
異能特務科想要控制住茶茶，也十分正常。
這樣一個意味著不可控因素的少女，福澤諭吉本不可能如此輕易地相信她所說的一切，無論對方表現得多麼溫和，對此保持著一定的警惕是必然的。
但是福澤諭吉對上這雙平靜的、好像什麼都不在意的暗金雙眸，卻覺得她說的是真的。
福澤諭吉沉吟片刻，就在茶茶以為對方應該不可能這麼容易就相信了她的時候，銀發武士忽然問：「那麼，你出現在橫濱，跟那位澀澤龍彥有關嗎？」
茶茶怔了一下。
「沒有關系。」她肯定地說。
這個方向可不能誤導錯了，要是誤以為她跟澀澤龍彥是一伙的，那要想解決之後澀澤龍彥搞出來的事兒，可有的偵探社忙活的了。
福澤諭吉點頭，沉聲道：「我明白了。」
真的明白了嗎？茶茶有點驚訝，她本來只是抱著試一試說清楚的心態過來的，但是好像對方……真的願意信任了她？
代表橫濱黃昏的武裝偵探社，居然這麼容易解決的嗎……
難道因為她能變成貓？茶茶略微疑惑地瞅了瞅面色嚴肅的銀發武士。
是不是真的相信了她所說的話，這一點茶茶總是能感覺得出來的。
石板看著正在一直找稀奇古怪理由的茶茶：【……】
您不用想那麼多啊！您只要站在他們面前，認真去解釋，他們是不可能真的對您產生懷疑的！
誰會不相信世界呢。
雖然沒有想到這麼快就解決了，但是能說清楚自然是好事，出於某種憐惜，茶茶是不太希望這些人在這麼緊迫的時刻，除了面對澀澤龍彥，還要花費心力去應對其實不可能摻和進來的她。
不過茶茶本來也只打算申明一遍，他們要是還是糾結在自己身上那就不關她的事了。
「哢嚓哢嚓。」江戶川亂步不知道什麼時候不吃粗點心了，轉而拿著之前沒吃完的薯片繼續用力嚼嚼嚼。
只是看他那副樣子，任何一個人都能知道他現在的心思根本就不在吃零食上面。
太宰治眯了眯眼，仍然帶著微笑，像是在觀察著什麼有意思的發展。
「亂步先生？」茶茶這回卻注意到了江戶川亂步的狀態。
畢竟在主世界投喂過江戶川亂步不少次了，這種仿佛賭氣般哢嚓哢嚓的咀嚼聲很明顯不對勁嘛。
聽到少女的聲音，江戶川亂步微微頓了一下，但是仍然沒有看她。
茶茶看著江戶川亂步，遲疑了一下：「亂步先生，你生氣了？」
這是為什麼？她好像沒有做什麼吧？
這下子可不得了，江戶川亂步氣鼓鼓的表現更加明顯，抬起頭，翠色的眸子惡狠狠瞪她一眼，卻在看清面前的少女後微微凝了一下。
「亂步大人才不是因為……」本來他是生氣地大聲嚷嚷的，但是在停頓後，聲音便漸漸低了下來，「才不是因為另一個世界的事啊。」
「嗯？」茶茶眨了眨貓兒眼，因為坐在江戶川亂步的辦公桌邊沿，這個姿勢倒是方便了她觀察江戶川亂步的神色。
福澤諭吉總覺得這個氛圍有點不對頭，看著江戶川亂步這個他好歹養了好些年的孩子，那表現更讓福澤諭吉直覺不對頭了。
出於某種「這個時候可能需要孩子自己對話」的念頭，福澤諭吉懷著摸到貓的喜悅和只摸到貓一下的遺憾，默默轉身去了茶室。
但另一個還杵在這裡的太宰治是不可能像福澤諭吉那樣退走的，畢竟從某種程度而言，他也是局中人了。
江戶川亂步好像也並不在意太宰治在場，他想要說什麼就說出來。
「才不是因為只是另一個世界發生的事，才對你感興趣的呢。」
江戶川亂步這回說出來的話音量很正常，吐字也很清晰，離得這麼近的茶茶想聽不到都是難事。
茶茶有種果然如此的感覺。
真的已經知道她是另一個世界過來的呢。
想到這裡，茶茶微微側頭，看了一眼太宰治，在太宰治微微詫異後便露出了然微笑的笑臉中得知了另一個信息。
好了，現在太宰先生也知道了。
「亂步先生是在因為這個生氣嗎？」茶茶有些不解地問。
一綹雪白的長發從她肩上滑落，微微打著卷的發尾自他眼前輕輕晃過。江戶川亂步不用去想，都能知道碰到這抹雪色後的微涼。
他沒有再遲疑，伸手以指尖捏住了這點雪色的發絲。是如想像中的微微帶著涼意的觸感。
猶如一抹雪，又像是一絲風。
「不是的。」江戶川亂步睜開眼睛，忽然伸出另一只手撐在堅硬的辦公桌面上。
原本以隨意姿態窩在椅子裡的他直起上半身，睜開的翡翠色眼眸在距離茶茶如此之近的情況下，沒有鏡片的阻隔，其中的鋒利和認真一覽無余。
對上這雙狹長碧眸，茶茶不自覺怔忪一下。
然後便聽到江戶川亂步的話。
「亂步大人生氣的是，你把亂步大人當成另一個世界的附屬品看待了。」
他的嗓音相較於平時稍微沉下，透著某種異樣的認真嚴肅。
「亂步大人的眼光是最好的，所以看中了同一只貓，同一個人，是什麼不可理解的事嗎？」
「看中的原因，才不是因為另一個世界發生過什麼啊。」
「……」茶茶不得不承認，這個時候的她，確實被面前的江戶川亂步驚到了。
在她發愣的時候，江戶川亂步忽然湊得離她的臉更近了一些，像是在認真看她的神色，接著便有些泄氣，不滿地蹭了蹭她的頸窩。
「你有沒有在聽亂步大人說話啊。」
活像一只因為沒得到回應而不斷撒嬌的貓。
透著股任性的委屈巴巴。
茶茶停頓了一下，張了張口，正要回答，太宰治不緊不慢的嗓音便從身後傳來。
「亂步先生，適可而止哦，現在的小姐可是給不出你想要的回答呢。」
腳步聲停下，茶茶感覺到自己的腰肢被攬了一下，並因為這股力道離開了辦公桌，然後那只手臂便很快松開，沒有碰到碰到不該碰的地方。
茶茶踩在堅實的地面上，便聽到太宰治帶著笑意的聲音繼續說——
「而且，趁著小姐的愧疚索取承諾什麼的，豈不是太過分了嘛？」
江戶川亂步那雙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狹長翠眸不高興地瞥了太宰治一眼，有太宰治在，今天是不可能的了。
沒有得逞的黑發偵探少年攤開雙臂懶懶搭在辦公桌上，把整張臉側著抵在桌面上，臉頰也因此變了形。
有點像一只泄氣的、同時又在養精蓄銳的貓。
「太宰，你明明是嫉妒了。」江戶川亂步說。
太宰治微笑不語，像是承認又像是並不打算花費口舌反駁他所說的。
茶茶沒有想到只是這麼一下子，氣氛就突然變得緊繃起來。
這種情況今天好像已經發生好幾次了？
是那種很微妙的緊繃，看起來好像沒什麼異樣，但是身處其中，就能感受到那根繃緊的，一觸即發的弦。
那根弦崩斷後會發生什麼，誰也不知道。
【會發生修羅場。】石板吐槽。
修羅場？那是什麼？茶茶想了想，大概是跟夾心一樣讓人很難理解的詞吧。
她對人類的了解還是不夠多啊。
石板：【……】身處修羅場不動如山的您才是最強的！
不過沒過多久，這股微妙緊張的氣氛就被衝淡了。
因為武裝偵探社的其他成員回來了。
「這是……？」與謝野晶子看著太宰治和江戶川亂步，還有夾在兩個人中間好像有點神游天外的少女，敏銳地嗅到了一些些不對勁。
等等！與謝野晶子忽然反應過來，那個雪色長發的少女背影，好像有點眼熟。
好像跟之前武裝偵探社看過的資料上的那個……有點像。
而少女聽到動靜轉過身，也證實了與謝野晶子的猜想。
緊跟著進來的中島敦突然看到屋子裡意料之外的人，也下意識瞪大眼睛。
傍晚的陽光斜斜灑進窗子，身材嬌小的少女站在那裡，即便距離江戶川亂步和太宰治這兩個武裝偵探社最難搞的人那麼近，她精致的小臉上也仍然神色沉靜。
「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與謝野晶子和中島敦沒動，門外的谷崎等人也只能艱難擠進來，看到屋子裡的情況，也愣住了。
曾經在重要資料上出現過的雪發少女此刻就站在他們面前，她輕輕眨了下眼睛，眼睫微動，一雙貓兒眼在夕陽裡染上了絢麗的色彩。
「你們好，」少女禮貌地開口道，聲音軟軟的，「打擾了，我是茶茶。」
……
對於茶茶這個之前被看做必須警惕的危險人物，現在突然出現在武裝偵探社，其他不知道具體情況的人都是有點懵的。
直到太宰治三言兩語解釋，眾人也仿佛明白了什麼，發出一聲意味深長的「哦——」。
太宰治自然不可能把其中的所有事情全都說出來，不過就算只是一個大致情況，好歹也是同事，大家都能捕捉到其中的特殊意味。
「所以，茶茶小姐就是那只貓？」宮澤賢治驚訝地說，眼睛亮閃閃的，「城裡人真是厲害啊。」
谷崎直美笑了起來，也充滿八卦的味道：「重點難道不是太宰先生和亂步先生都知道，但是都同意把茶茶小姐帶回偵探社了嗎？」
而且還沒有任何禁錮對方行動的措施。
亂步先生和太宰先生既然能做出這種判斷，就說明茶茶並不像傳聞中那樣是危險人物，最起碼，她現在不會對武裝偵探社做出什麼。
江戶川亂步和太宰治兩個人都做出的判斷，偵探社的成員們都是絕對不會懷疑的。
而且，太宰治說茶茶之前對電車爆炸的事做出了相當大的幫忙，而且本來茶茶是不打算露面的，也沒有說出來，就衝著這一點，偵探社的眾人對茶茶就產生了一個好感基礎。
泉鏡花全程沒怎麼說話，但是好奇的眼神一直落在茶茶身上。
茶茶則是：「？」他們在說什麼？
她發現自己居然聽不懂。
而與謝野晶子也露出了跟谷崎直美如出一轍的笑容：「是啊，太宰，亂步，你們不打算詳細說一說嗎？」
太宰治重新回到沙發上，躺在上面枕著雙臂，一副仿佛聽不到的樣子，笑眯眯含糊過去：「詳細說？不是已經說清楚了嗎？」
江戶川亂步拿著薯片零食袋，拿出最後一片薯片，嚼嚼嚼，很顯然這個時候是跟太宰治立場一致了。
與謝野晶子等眾人：「切——」
果然，想從這兩個不想說的人身上探出點信息，幾乎是不可能的事啊。
不過除去江戶川亂步和太宰治的態度，偵探社的人們對茶茶本身也挺感興趣的。
這麼一個看起來柔弱又無害的少女，居然能讓橫濱三方勢力束手無策，本身就已經是一個很不可思議的存在了。
而且莫名的，茶茶只是安安靜靜站在那裡，即便沉默不說話，也很難讓人對她產生負面情緒。
「要喝杯茶嗎？」谷崎直美和善地主動問，「或者咖啡？」
茶茶想了想：「咖啡，謝謝。」
武裝偵探社這邊的咖啡香味，好像還挺濃郁的。
「等一下。」正在吃薯片的江戶川亂步忽然叫住了茶茶。
茶茶：「怎麼啦？」
因為之前江戶川亂步說的那些話，茶茶認真審視了一番，也覺得自己確實犯了一個如江戶川亂步所說的錯誤。
所以茶茶現在對江戶川亂步的態度更好了一些。簡單來說就是，允許江戶川亂步靠近的距離更近了一些。
這點細微的變化，世界第一名偵探大人自然不可能沒發現，他微微眯起翠色的雙眸，像是有點心滿意足的樣子。
「粗點心。」江戶川亂步把桌上的東西拿在手中舉起來，「你喜歡這個粗點心。」
江戶川亂步是肯定的語氣。
茶茶看了一眼他手裡的粗點心，似乎明白了什麼，暗金的貓兒眼中閃過一抹恍然。
難怪江戶川亂步在吃粗點心的時候，吃著吃著又不吃了，轉而去吃之前剩下的薯片，茶茶看到了還有點奇怪。
因為江戶川亂步吃粗點心不可能只吃那麼一點。
結果這些原來是留給她的。
茶茶想了想，沒有拒絕而是接了過來：「謝謝亂步先生。」
江戶川亂步沒再說什麼，吃完了薯片的他轉而去看桌上放著的案件資料了。
茶茶看了一眼，好像橫濱最近的資料。
為什麼突然看起來了，江戶川亂步按理來說應該知道，這次澀澤龍彥的事是不需要他出馬的吧。
而且江戶川亂步是，無異能力者。
只不過他的腦子比任何異能力都強。
茶茶拿著粗點心轉身，泡好了咖啡的谷崎直美揮手：「這裡！」
茶茶走了過去。然後她發現……
咖啡配粗點心，好吃。
雪色長發的少女坐在那裡沒什麼表情，渾身都透出一種非常特別的氣息，像是不沾染塵埃的干淨清冷。但是當她拿著粗點心和咖啡杯，微微垂眸的時候，又好像多了一點煙火氣。
而且武裝偵探社的人很快發現，茶茶雖然很少主動說話，但是對別人發起的話題，她會認認真真回答，軟軟的更讓人難以提起抗拒的心情了。
沒過多久，在距離好像拉近了起來之後，谷崎直美托著腮忍不住跟茶茶無法自拔地聊了起來，今天的任務已經做完了的與謝野晶子也拿著一杯咖啡，時不時說上一句。
泉鏡花坐在茶茶旁邊，說話很少，吃著茶茶分給她的粗點心，但是目光始終凝在茶茶身上，偶然眼中掠過一絲疑惑。
到最後，忍不住對茶茶生出喜愛之情的與謝野晶子，甚至邀請茶茶跟她一起研究治療方面的東西，比如用柴刀解剖什麼的……
當然，實驗對像是別人。
茶茶並沒有否認自己有治療別人的能力，與謝野晶子能邀請她，想必也是知道了茶茶之前治愈了太宰治使得對方避免生病的事。
「下次可以一起試一下。」茶茶認認真真地回應。
與謝野晶子神色更溫和了。
在獲得了偵探社幾乎全員的好感後，武裝偵探社的一天結束了，茶茶正打算離開，卻被詢問是否有住處。
「……」茶茶遲疑了一下。
難道說自己這段時間都在樹上休息？
就猶豫的這麼一下下，注意到的所有人就都明白了。太宰治立馬活躍起來，扔下報紙取下耳機，從沙發上坐起來。
「小姐可以到我這裡休息一整晚哦，以後也都可以，」黑發鳶眸的青年勾著嘴角，拉長尾音，「我不介意的呢~」
「明明應該到亂步大人這裡來。」江戶川亂步從椅子前站起來，毫不猶豫抬高聲音道。
「沒有多余的床吧？」茶茶眨了眨眼睛。
太宰先生現在的住處她沒去過，但是憑借對太宰治的了解，茶茶覺得應該只有一張床。而江戶川亂步的住處，身為貓的茶茶在那裡休息過，也只有一張床。
不過福澤社長家裡應該還有別的房間吧……？
沒等茶茶細想，江戶川亂步就毫不遲疑地、理直氣壯地道：「你當然是跟亂步大人睡一起了！」
沒道理主世界都好幾個人一起在一張床上睡過，平行世界卻不能一起待一晚上。
亂步大人才不要像主世界那樣，亂步大人要占據她一整晚！
江戶川亂步想得很好，可惜太宰治是不可能就這麼聽著的。
「小姐不想跟我一張床嗎？」太宰治好像很遺憾地嘆了口氣，「不過如果是小姐的意願的話，我可以把床讓給小姐，然後在旁邊打地鋪呢。」
茶茶：「……」她拒絕。
與謝野晶子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喂喂，你們兩個這種反應，很難懷疑沒有別的企圖啊。」
與謝野晶子覺得，任由茶茶跟這兩個人回去住一晚上，有點危險，尤其是太宰治。
那簡直不可能不搞事情啊！
正當與謝野晶子打算開口把茶茶拐回自己住處的時候，她忽然看到一直沉默的泉鏡花伸手拽住了茶茶的衣角。
茶茶側頭：「嗯？」
「想跟你一起。」泉鏡花輕聲說。
這個時候，中島敦忽然也顫顫巍巍舉手，頂著太宰治和江戶川亂步的壓力出聲：「那個，我這裡應該可以讓茶茶小姐住一晚上……？」
……
最後在泉鏡花的眼神攻勢和中島敦的擼貓手法誘惑下，茶茶選擇跟中島敦回去了。
中島敦和泉鏡花算是武裝偵探社新加入的後輩，住處算是由武裝偵探社提供的宿舍，屋子裡不大，但是收拾得很干淨。
作為客人的茶茶坐在桌子前，受到了泉鏡花和中島敦的招待。
晚餐是由泉鏡花和中島敦做的，有點好吃。
「可以嗎？」穿著紅色和服的小姑娘坐在茶茶身邊，微微仰著頭，認真地詢問，眼中是不自覺的親近。
泉鏡花也感覺到了自身對茶茶的這種親近，這本來應該是奇怪的，但是……無法拒絕。
就像是黑暗中的一束光，任何人都無法拒絕這束光，尤其是向往光明的人。
曾經身處黑暗無法自救的泉鏡花，更是難以抗拒。
這種被光芒照耀的感覺……
「味道很好。」茶茶吃了一口湯豆腐，微微眯起貓兒眼，像一只滿足的貓咪。
很好，又發現了一樣好吃的食物。
泉鏡花眼睛亮了起來：「你也喜歡，湯豆腐嗎？」
茶茶點頭：「嗯。」
泉鏡花忍不住露出一個細微的笑容。
中島敦還在手忙腳亂把剩下的晚餐端過來：「那個……可能有點燙，吃的時候請小心點。」
茶茶點頭：「謝謝。」
她看著這只大貓貓，若有所思。
今天白天被大貓貓擼了很多遍了，那今天晚上，她能不能擼這只貓呢？
身為白·大貓貓·虎的中島敦忽然感覺背後一毛，他直起身子看看周圍，沒什麼不同的地方。
錯覺？
吃完了晚飯，茶茶跟泉鏡花都放松地攤開身體，躺在榻榻米上。
雪色長發的少女闔上眼眸，安安靜靜的宛如世上最精致驚艷的瓷偶。纖長如同蝶翼的睫羽也一動不動，凝著淡淡的燈光，微卷的柔軟發尾散在榻榻米上，像是落了雪。
剛收拾完碗筷的中島敦看著，原本一整天都有些紊亂的心緒莫名沉靜下來。
他忍不住在想，真的很像啊。
那種帶給他的感覺。
就像夢境裡的那個少女一樣。
而那個少女，也變成了一只小巧的、類似貓的動物，還教給了他控制虎化的技巧。
夢境很模糊，每次醒來所能記得的內容也很模糊，但是因為這個夢境，在加入武裝偵探社知道月下獸是自己的異能力後，中島敦也增強了自己控制虎化的能力。
甚至就連加入武裝偵探社之前，那種誤以為自己被老虎追殺的恐慌，也沒有那麼強烈了。
這個夢境，像是神明送給自己的禮物。
夢裡的人，是你嗎？
中島敦直覺想要靠近這個自稱茶茶的神秘少女，但是又難以確定茶茶是不是夢裡的存在，甚至難以確定那個夢是否真的有過。
畢竟只是個夢，不是嗎？
清洗廚具的中島敦莫名心裡有點空，但是就算是他，也很難說清楚自己本人現在是種什麼心態。
而這個時候，他身後傳來噔噔噔已經放輕了的腳步聲，能聽到全憑他超出常人的聽覺。
是泉鏡花。
「我很喜歡她。」紅色和服的女孩沉默了一會後，對中島敦說。
「待在她身邊……很舒服。」
聲音很輕很平靜，但是中島敦知道，泉鏡花是在認真這樣說的。
這就是泉鏡花的真實感受。
泉鏡花聲音落下，中島敦無言幾秒，也開口回答。
「我也是。」
誰不是呢。
起碼就今天武裝偵探社的大家的態度，就能看出來，大家都對少女很喜歡。
只不過因為少女身上的未知性和疏離感太強，就連大家表現出來的喜愛也克制了不少。
越是不普通的人，越在遇到世間最珍貴的寶物時也能隱隱有種直覺，忍不住去小心靠近保護。
而那份散發的光芒，雖然好像因為什麼而壓抑住了，卻始終存在著，無法被磨滅。
中島敦想，只不過跟大家不太一樣的是，他好像想要的更多一些，想要靠得更近一些。
這真是一種奇怪的感覺。
中島敦回頭注視著客廳裡少女的方向，眼中閃爍著淡淡的、卻難以磨滅的明亮。
但是，這種感覺他並不討厭。
……
半夢半醒的茶茶忽然像是感受到什麼，睜開了眼睛。
她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廚房的方向。
「石板，你說，另一個世界的事情，可能會被看見嗎？」
石板：【一般來說是不會被看到的，畢竟是隔著世界的。】
「一般來說？」茶茶直起身體，拿起桌上的茶杯。
茶應該是特意給她泡好的，溫度還比較燙，但是茶茶並沒有在意，只是不緊不慢轉著杯子擺弄，似在思索著什麼。
【一般來說是這樣，但是也可能會發生意外情況。】
【畢竟……平行世界比較脆弱，主世界對平行世界的影響力，是比較大的。】
茶茶慢吞吞轉著茶杯的動作頓了一下。
確實，如石板所說的那樣，相較於主世界，平行世界太脆弱了，也容易受到影響，不然現在的茶茶就不會還在這個平行世界壓制黑泥了。
想到來到這個世界後，一開始大家還陌生警惕的態度，但是這才過去幾天，變化不能說不大。
主世界的影響也會潛移默化到這裡嗎？不對，應該只是因為她本身的特殊性。但是他們真的對主世界同位體的記憶一無所覺嗎？
想不出個所以然來，而茶茶也意識到，其實這個問題的答案對她來說並沒有那麼重要。
無論世界怎麼發展，世界意識都是不變的。
茶杯中的水溫逐漸降下來，茶茶抿了一口，帶著淡淡的茶的香氣的熱水滑入口腔，就像是一個吃得心滿意足後的晚餐的點綴。
她放下茶杯，作出一點動作，雪色長發的少女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只毛團子般雪白的貓咪。
就像一只小巧潔白的絨球，茶茶貓踏著粉嫩的爪墊輕輕一躍，跳上了榻榻米，小幅度晃了一下柔軟的尾巴。
貓咪形態挺舒服的。而且茶茶也覺得，晚上住在這裡還是用貓咪的身體更方便點。
更何況，還能躺著讓中島敦給她擼毛毛。
「茶茶小姐？」中島敦從廚房裡走出來，沒看到少女的蹤影先是驚了一下，但是很快便發現了白色的小貓。
「喵。」茶茶貓微微歪頭，暗金色的貓兒眼在橘黃色的燈光下宛如寶石。
「茶茶小姐喜歡用貓咪的樣子嗎？」中島敦坐下來，看著小小的貓咪，臉上流露出笑意。
跟著從廚房裡出來的泉鏡花也坐在榻榻米旁邊，好奇地低頭看著茶茶貓。
在偵探社裡的時候，泉鏡花一開始並不在，茶茶貓被中島敦安置在了茶室裡。後來泉鏡花回來偵探社，茶茶就已經從貓咪形態變回人類的模樣了。
「好可愛。」泉鏡花小聲說，然後沒忍住伸手輕輕碰了一下茶茶微微晃動的尾巴尖。
很軟，雪白毛絨的尾巴尖在被輕碰之後卷了一下，隨後軟綿綿勾住了泉鏡花的手指。
泉鏡花一動不動，看著手指，一雙眼睛卻驀地亮了起來。
她對茶茶的喜愛親近之情，也全寫在眼中了。
「咪嗚。」茶茶貓輕輕軟軟叫了一聲，松開泉鏡花的指尖後，一雙盛著綺麗色澤的貓瞳便望向了中島敦。
中島敦愣了一下：「怎，怎麼了？」
「喵。」茶茶抬起爪子推了推他，然後蹲坐在他面前，似乎在催促。
中島敦忽然意識到了什麼：「是想讓我……擼貓嗎？」
「喵。」茶茶貓點著腦袋。
中島敦忍不住笑了起來，有點無奈又有點被認可了的喜悅，只不過被認可的居然是……擼貓手法？
被擼貓擼得舒舒服服的茶茶在不經意間微微抬頭，掃見了中島敦的耳根。
唔……為什麼好像有點紅？
……
中島敦覺得昨晚睡得特別好。
晚上沒有做那個被關在地下室遇到貓咪少女的夢，但是卻夢到了前幾天在橋上碰到了茶茶的情景。
只不過這回，中島敦並沒有眼睜睜看著茶茶在面前消失，而是在茶茶即將離開變成貓的那一刻，抓住了她的手。
這也應該……算是個美夢吧。
睜開眼睛的中島敦揉了揉腦袋，推開櫥櫃的門。
住在這裡的時候，因為畢竟還有一個泉鏡花，所以一向中島敦都是睡在櫥櫃裡，而泉鏡花在外面。
但是還沒等他從櫥櫃裡出來，就發現泉鏡花正外面俯身，看起來應該是打算下一秒就敲門了。
「你醒了。」泉鏡花說，語氣仍然保持著平靜，只是中島敦能看出來泉鏡花的心情似乎有些不太好。
「怎麼了？」中島敦從櫥櫃裡鑽出來，有些不解。
泉鏡花頓了頓，語氣出現了一些低落的情緒。
「她走了。」
「什麼……？」中島敦愣了一下，忽然意識到泉鏡花說的話的意思，趕緊站起來，跑向榻榻米。
昨天晚上變成貓的茶茶，本來應該是跟泉鏡花睡在一起的，但是現在沒有任何痕跡留下來。
中島敦沉默了一下：「她是悄悄離開的嗎？」
「嗯。」泉鏡花輕輕點頭，「我沒能察覺到她是什麼時候離開的。」
「是啊，她本來就挺厲害的……」中島敦頓住，沒再說下去了。
實力強大的神秘少女，突然離開才是很正常的情況吧。
畢竟相處的時間也很短……
只是，還是有點失落。
「收拾一下就去偵探社吧，」中島敦對泉鏡花說，「順便把情況跟大家說一聲。」
泉鏡花嗯了一聲便去洗漱，頭上的呆毛耷拉著。
中島敦面上也表現得跟平常沒什麼差別，到偵探社後把這件事告訴大家，大家也表示了對茶茶行為的理解和意料之中。
畢竟茶茶的詳細情況沒有任何一個人知道，而她之前的行事風格，是不與任何人產生聯系的。
但是中島敦這回卻分外敏銳地捕捉到，偵探社成員們隱藏著的、沒有看到茶茶留下來的遺憾情緒。
江戶川亂步埋頭整理著零食，好像在給零食分類，隨後把零食全部鎖進了一個保險箱裡。
「很快就會再見到了。」江戶川亂步對此好像非常篤定。
第107章 喵一百零七聲
很快嗎？
中島敦整理著桌上的文件, 心裡忍不住想，很快就能見面，又是什麼時候呢？
想著這些的時候, 不知不覺間，就連這段時間因為澀澤龍彥這個人給他帶來的莫名壓力都好像被緩解了許多。
江戶川亂步看了一眼正在明顯走神的中島敦，哼哼兩聲，懶洋洋伏在桌面上，手中拿著一顆玻璃珠，不緊不慢地隨意抵著桌面滾動著。
下一次再見面，把這個最喜歡的彈珠送給她好了。
畢竟, 總不能什麼都讓另一個世界的自己搶先了，不是麼。
……
「……」茶茶已經盯著這個櫥窗許久了。
透明的玻璃櫥窗裡，陽光落了進去, 白色的精致架子上擺放著各色漂亮可愛的甜點，仿佛隔著玻璃，也能嗅到那股甜蜜柔軟的味道。
石板：【……您再看下去，店主可能就要出來了。】
當然，並不是因為茶茶站在這裡妨礙了生意，而是因為雪發少女默默盯著蛋糕的樣子太惹人憐愛了。明明小臉上沒什麼表情，身上也仍然保持著那股疏離清冷的氣場, 但是就是忍不住讓人想要滿足她的要求。
以石板看來，頂多再過三分鐘, 茶茶再不動彈的話, 裡面眼冒桃心假裝不經意瞄了茶茶好幾眼的店主就要捧著蛋糕出來了。
不過茶茶是不會隨便接受別人塞過來的東西的, 哪怕是好意。
至於不懷好意的人另一說。
【您想吃的話, 為什麼不進去？】石板不太明白這一點。
茶茶像是覺得石板問的話很奇怪, 瞥它一眼後, 毫不猶豫地回答：「因為現在不想吃。」
不吃不是因為吃不到，而是因為不想吃。
茶茶這幾天吃甜點吃的有點多，現在更想換換口味，之所以留在這裡一會，也只是因為這些蛋糕「看起來」很好吃也很好看，所以干脆多看一會。
至於別的，茶茶懶得想，要是真有人來趕自己的話，再走就是了。
石板這回懂了：【也對，這兩天您已經快要把橫濱的甜品店吃遍了。】
前兩天沒有進行告別便悄悄離開中島敦和泉鏡花的住處後，茶茶就像是被那道泉鏡花做的湯豆腐打開了某個奇妙的開關，不再一直宅在海邊的樹上，在橫濱開始了美食之旅。
茶茶的理由也很充足：「再回那裡，又要碰到太宰先生和他的竊聽器。」
從上次只是在織田先生的墓碑前留下一點點痕跡，便從樹上一抓抓下一個竊聽器，就可見一斑。
茶茶還不是很想跟太宰治在織田先生墓碑那裡碰上。
碰上了要怎麼說？難道要說其實另一個世界的織田先生我也認識，而且對方還活著？
茶茶可不想做出這種莫名其妙的事。
石板：【有人來了。】
一般人來石板是不可能在意還做出提醒的。茶茶轉頭看去，跟身後的金發青年對上視線。
……啊哦。
說起來上一次在武裝偵探社受到了很好的招待，她離開的時候，卻也沒有跟偵探社的人們說一聲就跑掉了。
想到這裡，茶茶有那麼一點點不好意思。
於是雪發少女在眨了眨眼睛之後，主動向金發青年打了招呼：「國木田先生，早上好。」
「現在已經快中午了吧。」國木田獨步吐了個槽，推了推眼鏡，面色倒還仍然保持著一絲不苟的嚴肅模樣。
茶茶：「啊……」沒有吃早飯當然就還是早上啦。
「你在這裡是……」他看著茶茶，又看了看茶茶身後的櫥窗，頓了一下，眼中閃過一絲微妙的神色。
盯著店裡的蛋糕卻又遲遲不走進去，這個情景足夠讓人順理成章地自動腦補一萬字的內容了。
國木田獨步覺得自己好像明白了什麼，腦海中掠過一絲明悟。
說起來就在前幾天，少女是不是在偵探社裡說過，她並沒有住處？
而且也一直好像身上沒有攜帶什麼其他的東西。
……所以，是沒有足夠的錢吧。
面前的金發青年注視著她，茶茶突然覺得，對方原本嚴肅的臉色好像變得溫和了不止一點點。
甚至就連聲音也放輕了許多：「你還沒吃飯嗎？」
嗯？
茶茶怔了一下，若有所思地仰起臉看向金發青年。國木田獨步察覺到少女的目光，身上僵了一下，原本想放緩的面色也因此而有些不自然起來。
就像是一個刻意想溫柔一點的成年人面對著過於需要小心翼翼對待的存在，反而不知道該用什麼態度了。
茶茶抿了抿唇，忽然也覺得有點不自然起來。
我之前可是一聲招呼沒打就走了啊，作為武裝偵探社的人不僅不打算把她抓回去，還問她吃沒吃……這是不是太奇怪了點！
旁觀的石板忍不住哈哈笑了起來：【他大概真的把您當成一只膽怯受驚的小貓了。】
不然怎麼會用這種態度來面對一個危險的大殺器？
茶茶：「……」
難道之前用的那個貓咪外表真的能給人帶來這麼大影響？好像武裝偵探社的人對她發生轉變就是在她變成貓之後……
不，怎麼可能呢，除了福澤諭吉社長，其他人明明都不是貓控。
「沒吃過嗎？」雪發少女陷入糾結的沉思，落在有心人眼中，像是有什麼難言之隱。國木田獨步反而更加確信了這一點，語氣更緩和了。
茶茶：「……」
她有些一言難盡地注視著這個正在低頭打量她的金發青年，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明明你還跟太宰先生聯手想要抓住我啊，你現在這樣過來問我有沒有吃過，你自己難道不覺得有什麼不對勁嗎？
很顯然，國木田獨步並沒有覺得有哪裡不對勁，甚至他沒有再詢問茶茶了，而是直接走進蛋糕店，等出來的時候，手裡就多了一塊蛋糕。
甜蜜可愛的奶油小蛋糕被滿臉嚴肅的高大金發青年單手捧在手裡，總覺得好像有哪裡更加不對勁了。
而下一秒，奶油小蛋糕被遞到茶茶面前，嗅到甜甜的誘人氣息，茶茶下意識接了過來，卻在雙手捧著蛋糕的時候終於反應了過來。
「我沒吃過……」茶茶低頭瞅瞅蛋糕，又抬頭瞅瞅金發青年，「但是我不餓，現在並沒有想要吃蛋糕。」
她頓了一下，小聲補充，「我只是在店外面看看。」
茶茶覺得自己已經說的很清楚了，拿著蛋糕也有點不好意思，微微舉高手想要把蛋糕還給國木田獨步。
然而她這個樣子，反而讓國木田獨步愈發確定了心目中的猜測。
身材嬌小的雪發少女低頭蛋糕，像是有些驚訝地微微睜大了眼睛，再仰頭看他，怯怯地輕聲說著只是想在店外面看看……
這個樣子……
國木田獨步怎麼可能把蛋糕收回來！而且本來就是買給她的。
「蛋糕是給你的，」他說，輕咳了兩聲，「現在不想吃就先不吃吧。」
然後國木田獨步就帶著茶茶進蛋糕店裡，把奶油小蛋糕包裝起來。
一進店裡，濃郁甜美的蛋糕氣息就幾乎縈繞周身，茶茶的貓兒眼微微亮了起來，環顧四周。
這裡的蛋糕全都做得好好看！
店主一邊給蛋糕包裝一邊笑眯眯地看了幾眼心滿意足的茶茶，站在櫃台邊等待的國木田獨步看著少女開心的模樣，內心嘆了口氣。
果然，還是很想吃的嘛，恐怕是因為不好意思接受他的東西。
但是越是這樣，就反而越是讓人想要把她喜歡的東西給她。
國木田獨步好像有點理解了為什麼太宰治那個家伙和亂步先生在看到茶茶的時候，都那麼反常。
忽然，他注意到茶茶站在一個甜品櫃前不動了。
等打包好後，國木田獨步拎著蛋糕走過去，便見少女正彎腰認真打量著展示櫃中的甜品，一副在思考的模樣。
他順著視線看了一眼，是一個剛做好的咖啡果凍。
「你想吃這個？」國木田獨步問。
茶茶一愣，站直身體搖了搖頭，微微彎起一點嘴角：「不是，是有一個認識的卡……很喜歡咖啡果凍，所以多看幾眼。」
味道應該不錯，茶茶打算等回到主世界後再請那位卡密薩馬來這家店吃。
不過想到這裡，茶茶稍稍猶疑了一下。
說起來，對方現在應該還不知道她不在主世界了吧。
應該……不知道吧。
忽然有東西壓到手上，茶茶下意識抱住，懷中便多了一個扎著漂亮緞帶的精致小蛋糕盒。
「誒？」
她抬起頭，金發青年已經朝外面走去了，從表情上倒是看不出與之前有什麼差別，好像只是順手而為。
茶茶遲疑了一下，到底是沒有拒絕這個蛋糕。
就像國木田獨步之前說的那樣，現在不想吃，可以等會兒再說。
出了蛋糕店，茶茶本來以為要分道揚鑣了，誰知道國木田獨步正等在門口，並沒有離開。
「國木田先生？」茶茶有些疑惑地歪了歪腦袋，雪色的發絲從肩頭滑落。
國木田獨步頓了頓，語氣變得比一開始嚴肅了不少。
「你沒有吃早飯？」
茶茶：「……」
她以為這隨口應的話國木田先生已經忘記了，結果居然還記著呢。
「我帶你去吃飯。」國木田獨步看了一眼時間，很快做出了決定。
今天出來的任務已經差不多結束了，而且也正好是要去吃午飯的時間。
在不知道茶茶其實不是人類的國木田獨步看來，茶茶這個樣子簡直就是不在意自己的身體。
就是胡鬧！
就算真的身上沒有錢去買吃的，難道就不知道求助一下偵探社嗎？之前待在偵探社裡也不像是反感大家的樣子，難道還是不願意跟偵探社有太多接觸？
國木田獨步看向茶茶，而跟他隔著一小段距離的雪發少女也像是被驚到的小貓咪，還沉浸在他說的「帶她去吃飯」中沒回過神，正睜大眼睛回望他。
國木田獨步嘆了口氣，還是得慢慢來。總之不管怎麼樣，不能這麼糟蹋自己的身體。
而不知不覺就被視為熊孩子的茶茶：「……」
國木田先生，真像一個操心的老母親。
正當茶茶想要說什麼來表示一下，自己其實不需要被請吃飯的時候，忽然像是感受到了什麼，驀地轉頭看向另一個方向。
國木田獨步愣了一下，也看了過去。
然後他就看到，街道人群中一個穿著砂色風衣的青年越來越近。
不得不說，雖然這個搭檔搞事非常狗，但是長得確實人模人樣，即便在眾多人群中，也能一眼看到他。
「國木田君，你什麼時候喜歡這麼少女心的蛋糕了？」太宰治看了一眼國木田獨步身旁裝修粉嫩的蛋糕店，像是有些詫異地挑了挑眉。
國木田獨步：「……」他才不喜歡啊！為什麼要拿這種好像明白了什麼的眼神看著他！
「哦我明白了，國木田君喜歡吃可愛的蛋糕但是又不想讓別人知道，所以背著我們偷偷跑到這裡來……」太宰治一合掌心，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
國木田獨步：「你這家伙給我住口啊！我是給……」
國木田獨步忽然意識到了什麼，以太宰治之前表現出來的對茶茶的興趣，不可能這個時候了還不說一句。他朝身旁看去，果不其然，旁邊空空如也，雪發少女已經無影無蹤了。
「跑掉了啊。」國木田獨步扶額。
真像是一只高冷疏離的貓，稍微一個不注意就溜走了。
「跑掉了？國木田君說的是誰？」太宰治好像已經意識到了什麼，「莫非是茶茶小姐？」
國木田獨步瞪太宰治一眼：「就是她，正要請她吃飯的啊，結果一眨眼她就跑了。」
說到這裡，國木田獨步若有所悟：「你不會對她做了什麼吧？不然她怎麼一看見你就跑了？」
「誒——國木田君可真過分，我怎麼可能冒犯那麼可愛的小姐呢。」太宰治嘆氣，很是遺憾的模樣，「明明我可是很喜歡茶茶小姐的。」
國木田獨步：「……」
呵呵，你這繃帶浪費裝置喜歡上誰，才是真的有大問題啊。
……
茶茶正在打量著手中的蛋糕盒。
陽光落在公園的長椅上，有著雪一般干淨色澤的柔軟長發散落，盈著溫暖的微光。
茶茶稍微動了動，那微光便也跟著晃了晃。
陽光曬得很舒服，茶茶甚至有那麼一點點想要變回貓的形態曬曬毛毛。
石板：【完全可以的！反正這裡也沒人。】
茶茶覺得也是，於是眨眼的時間過後，少女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只有著雪白毛色的小貓。
長椅上擺著蛋糕盒，而貓咪不緊不慢跳上長椅，臥在蛋糕盒上面，尾巴尖懶散地晃悠著。
在陽光溫暖的時候午睡，對於一只貓來說，簡直是最舒服的事情了。
就連那份壓抑著的黑泥，好像也染上了這份陽光下的溫度和散漫。
雪白的一小團縮在精致的蛋糕盒上，軟絨的耳尖忽然輕輕抖了兩下。
一片陰影落下，籠罩在身上。
被擋住了陽光，小貓眼睛並沒有睜開，而是不緊不慢「喵」了一聲。
過了幾秒鐘，那片陰影移開，對方像是已經走了了。
石板：【那人沒走，坐在你旁邊了！】
茶茶貓慢吞吞睜開眼睛，看向身側。
長椅的另一邊果然多了一個人。戴著白色毛絨絨帽子的男人像是身體不太好，他輕輕咳嗽兩聲，看向茶茶。
他的眸色是深紫，好像還有一點幽暗的紅色調，看過來的時候，明明臉上帶著笑意，卻莫名讓人生出一股頭皮發麻的膽寒。
「茶茶小姐，午安。」他微笑著對白色的小貓咪說。
十分篤定，即便對著一只看起來格外無害的貓打招呼，也沒有任何猶疑。
顯然，對方已經確定她的身份了。
茶茶貓悠閑晃動的尾巴尖稍微頓了一下。
她看向這個名叫費奧多爾的人類，暗金的貓兒眼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
費奧多爾笑了一下，輕嘆一聲：「茶茶小姐看起來好像很不歡迎我。」
茶茶貓重新闔上眼睛，尾巴軟軟地垂下，一副不想搭理任何人的樣子。
費奧多爾也沒有再說話了，而是安安穩穩坐在原來的位置，除了偶爾的幾聲輕咳，便沒有了其他動靜。
石板擰眉：【他不打算走，看來是非要等到您願意交流為止。】
石板覺得這個人類碰瓷得實在是太過分了。
沒看到世界意識不想理他麼。
石板能看出來的事，茶茶自然也看出來了。
只不過這個人類既然已經出現在這裡，且准確叫出她的名字，目標顯然已經很明確了，即便茶茶現在離開，這人也絕對還會出現在她面前第二次、第三次，直到她願意同他進行交流為止。
茶茶倒也不是沒有別的辦法，只是這個人，也是橫濱舞台上的一員啊。
費奧多爾只感覺面前有光芒一閃而過，小白貓便不見了蹤跡，雪色長發的少女坐在長椅上，將手裡的蛋糕盒放在膝蓋上。
「你有什麼事想要說嗎？」她抬起眼眸，語氣清清淡淡地問，一雙暗金的眼眸盛著迤邐幽暗的色澤。
讓費奧多爾不禁想到了——墜落入黑夜的一抹輝煌殘芒。
「嗯？」茶茶疑惑地側頭。
費奧多爾回過心神，朝她重新露出看似溫和無害的微笑：「你好，初次見面，茶茶小姐。」
茶茶頷首。
費奧多爾的視線不著痕跡地掃過茶茶全身，最後凝在她的一綹發梢上。
不染世俗塵埃的色澤，在落上燦爛的陽光，愈發呈現出虛幻的光彩。
費奧多爾有些遺憾地想，在監控裡看到的也就罷了，現在正式見到面，這個少女，果真是如同他所獲取的信息裡那樣，很難控制。
雖然還沒說幾句話，但是費奧多爾已經察覺到了茶茶的性格。
全程她都任由他做什麼，卻幾乎不會受到影響，費奧多爾可以感覺到，這是相當難以影響過來的棘手的人。
不過或許還是可以試試。
「想必茶茶小姐已經跟澀澤龍彥見過面了吧？」他笑著問。
茶茶眨了眨眼：「只是見過一次。」
「那麼茶茶小姐對澀澤准備做的事看法如何呢？」費奧多爾繼續試探。
茶茶毫不猶豫：「沒有看法。」
費奧多爾：「……」
「我大概知道你想做什麼。」茶茶垂眸，忽然輕聲說。
費奧多爾：「哦？小姐知道嗎？」
他半開玩笑般地道，「連武裝偵探社也不一定知道的事，小姐又怎麼知道的？」
茶茶：「他們知道。」
不是所有人都知道，但是，有兩個人一定知道就是了。
費奧多爾：「原來如此，小姐跟武裝偵探社關系好像很不錯。」
茶茶：「還行。」
看著少女平靜的表情，沒有獲取到想要的信息的費奧多爾：「……」
難搞。
說這個少女真的對任何事都沒有看法只是隨波逐流嗎？如果真的是這樣反而好辦了，但是費奧多爾是不可能相信的。
光看茶茶讓橫濱下了一個月的雨，恰好拖延了澀澤龍彥的計劃，□□加上軍警都沒能逮住她，她還能在橫濱大搖大擺也無人發現，而且茶茶又在近來跟武裝偵探社產生聯系，武裝偵探社好像對茶茶並無惡感，甚至很親近。
而且太宰君似乎也對這個少女有股莫名的關注。
太宰治那個人，費奧多爾還是有所了解的，絕不會把注意力浪費在不重要的事情上。
而這些信息疊加在一起，無論如何也不是「巧合」兩字就能概括的。
費奧多爾覺得這事不簡單，但是怎麼查又都抓不到茶茶背後的人。連情報組織出身的「死屋之鼠」都捕捉不到痕跡，費奧多爾愈發確定了這背後不簡單。
直到現在見到了茶茶，費奧多爾才忽然發現，自己可能想得太過復雜了。
因為他不認為，面前這個雪發少女，會屈居於別人之下，聽從別人的命令。
但是這樣的話，就是一個更加不好搞的不可控因素了。
沒有固定欲求卻又隨心所欲的人才是最可怕的。
費奧多爾對上了茶茶的眼眸，那雙眼睛裡沉靜淡漠，看著他的時候，卻又清晰倒映出他的影子。
他在茶茶身上，看不到欲求。她就像一抹捉摸不透的雨霧。
也隨時有可能壞了他的事。
費奧多爾：「茶茶小姐已經知道了，卻不打算告訴任何人嗎？」
無論她告訴誰，費奧多爾都會有自己的判斷。
茶茶輕輕唔了一聲：「應該不需要吧。」
武裝偵探社是肯定不需要了，太宰先生和亂步先生都有相對的計劃，政府就更不用說了，這事兒會發生本來就跟他們脫不了關系，至於港口黑手黨……茶茶想了想，想到了中原中也。
中也先生也是神明啊，所以，應該不會有什麼事的，再不然也還有太宰先生在。
在港口黑手黨的那段時間，茶茶看過不少兩個人聯手做任務的樣子，所以，沒問題的。
石板：【您要是對於他們承受黑泥的信任也有這麼高，您現在早就不用待在平行世界了。】
茶茶抿唇：那不一樣，澀澤龍彥的危機是他們本來就可以處理的事，黑泥的話……
已經超出他們的承受範圍了。
這種凝聚了幾乎整個世界的貪欲的東西，不是人類能夠處理的。
石板：【但是在其他人看來，澀澤龍彥也不是橫濱能夠處理的。】
茶茶：「……」
有點啞口無言。
在茶茶跟石板說話的時候，費奧多爾也像是察覺到了什麼，朝她看去，紫紅的眼眸凝在她的臉上。
「茶茶小姐是在想什麼？」
茶茶回過神來，搖了搖頭。
「在想一些……跟費奧多爾先生所想的事沒有關系的東西。」
費奧多爾不置可否地笑了一下：「茶茶小姐能在這個時候想一些別的東西，也是非常難得的事了。」
很少有人在他面前還有多余的心思去走神的。
茶茶沒有說話，低頭撫了撫蛋糕盒上的緞帶，再次走了神。
現在好像也挺無聊的……要不要把蛋糕吃掉？
畢竟看費奧多爾這架勢，一時半會他是不會走了。
想做就做，茶茶直接伸手拆開緞帶，打開蛋糕盒子，裡面顏色繽紛可愛的奶油小蛋糕展現在費奧多爾和茶茶眼前。
費奧多爾看著茶茶就這樣姿態隨意地拿起奶油小蛋糕，用贈送的小勺子一口一口挖著吃。
費奧多爾多看了茶茶兩眼，不得不確信，對方是真的在很認真地品嘗著這個蛋糕。
就像是把他忘掉了一樣。
費奧多爾的笑容差點要保持不住了，他垂頭又開始咳嗽起來。
茶茶停頓了一下，看向這個好像身體很虛弱的人類，對方的臉色都有點白了，但在注意到茶茶的目光時，仍然朝她露出了一個溫和的笑容。
這個人類，也有一副相當出色的皮囊，只要他想，就能用外表欺騙大多數人的眼睛。
「茶茶小姐，你的嘴巴。」他輕輕彎著唇，豎起食指點了點嘴角，「沾上奶油了。」
茶茶倒是不太在意，吃奶油蛋糕這種食物，沾到奶油是很正常的事，而茶茶其實也沒有那麼在意形像。
她垂下眼睛又用塑料小勺挖了一塊蛋糕，正打算直接吃，嘴角忽然被輕輕按了一下。
費奧多爾將紙巾丟進旁邊的垃圾桶，微微笑了笑，似乎沒有半點其他的意味，只是單純幫個忙。
茶茶摸了摸已經沒有奶油的嘴角，禮貌地說：「謝謝。」
費奧多爾溫溫柔柔地說不用謝，又咳嗽了幾聲，臉色蒼白，襯著那張臉，有了那麼點我見猶憐的味道。
石板：【他一定在勾引您！您不要上當！】
茶茶：「……」這塊石板都在瞎想什麼呢。
勾引這麼回事，也虧它能想得出來。
茶茶看了一眼費奧多爾，正好對上了對方看過來的眼眸。出於某種直覺，茶茶覺得對方好像是在等她說些什麼，於是她想了想，開口道——
「你要不要回去多喝熱水？」
冷了病了喝熱水，沒毛病。
費奧多爾：「……」
他低低咳嗽一聲，嘆息般地道：「謝謝茶茶小姐的建議，不過對我來說，大概沒什麼用。」
體質虛弱和生了病不是喝熱水就能解決的，真要是這樣，這世界上也不會有那麼多人瘋狂尋找擁有治愈能力的異能力者。
費奧多爾的目光落在面前的雪發少女身上，眸光微微深了深。
茶茶：「唔……其實我的重點是在前半句。」
先回去。再喝熱水。
費奧多爾：「……茶茶小姐原來這麼厭惡我麼？」
茶茶想了想：「沒有厭惡。」她很少厭惡誰的。
像費奧多爾這種滿腹算計控制和利用的人，可能在很多知道他的本質的人的眼裡很危險，但是在茶茶看來，反而並不那麼覺得，更別說厭惡這種情緒了。
因為費奧多爾，是愛著這個世界的。
對，哪怕他在全世界各種搞事，掀起爭端，還把火引到橫濱，想要得到「書」，想要消滅所有的異能力者。
但是，這樣一個堪稱恐怖分子的存在，竟然是愛著這個世界的。
這讓茶茶覺得很……新鮮。
這也是她今天沒有強行驅趕費奧多爾或者直接離開的原因之一。
「沒有厭惡麼……」費奧多爾挑了挑眉，像是對茶茶的回答有些意外。
他勾了勾嘴角：「我以為茶茶小姐這樣冷淡的態度，是十分厭惡我的。」
茶茶抿下一口蛋糕，漫不經心地回答：「不想搭理，並不代表厭惡。」
不想產生交流是一回事，討厭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最起碼對於茶茶來說，這兩者是可以分開的。
費奧多爾若有所思。
太陽被雲遮住，一陣風吹來，費奧多爾又低低咳嗽了幾聲。
這回不是之類似前的試探，而是真的在咳嗽了。
茶茶的目光落在他穿的衣服的毛絨絨領子上，又慢慢滑到他同樣毛絨絨白帽子上。
穿得挺厚的，更體現了這個人的身體相較於常人弱。
……不過，也不一定。
茶茶覺得，費奧多爾這種人，應該是哪怕受傷到吐血，渾身全是病，看起來下一秒就要死去，也是執著地拖著那副身軀，不看到達成夢想的那一刻絕不會罷休。
就像一只看似脆弱卻又有著鋒利牙齒的老鼠，哪怕最後鮮血淋漓地躺在角落裡，但凡放下一點戒心，必定是會後悔的。
因為這種人，不達成所願，是絕不會甘心放任自己陷入真正絕境的。
而至於他心中最終的那個目標是……
費奧多爾放在擋在唇邊的手，眯了眯眼：「茶茶小姐看著我的時候，在想什麼？」
那種看著他的目光，可真是……
就像在看一個閃閃發光的什麼存在……？
閃閃發光？他？
費奧多爾為自己的念頭感到有些失笑，別說是其他人，就算是他自己，不會在乎除了那個目標的其他任何東西，也絕不會認為自己是什麼所謂的閃閃發光的人。
那種光明之下的東西，與他無關，他也從來沒打算去當。
費奧多爾打量了茶茶幾眼，卻發現茶茶已經移開了視線，神色仍然是淡淡的平靜，就像他之前捕捉到的視線只是錯覺。
至於是不是錯覺，只要聽她接下來說什麼就行了。
如果真的像他猜測的那樣……加以利用和控制也並不是不可能。
沒有什麼是不能利用的。
而茶茶這段時間在橫濱留下的痕跡所透露出來的信息，也證明了她有那個價值。
全名為費奧多爾-米哈伊洛維奇-陀思妥耶夫斯基的人類如是想，微微垂下眼睫，白色毛絨帽子和黑色發絲的襯托下，那張出色的臉龐愈發顯得蒼白脆弱。
而果然，他聽到了茶茶略帶遲疑的聲音：「你……」
費奧多爾抬頭，微微笑了一下，笑得很好看：「茶茶小姐，怎麼了？」
茶茶把剩下的話說完了：「你看起來待在外面有點冷，還不回去嗎？」
費奧多爾：「……」
回去干什麼？喝熱水？
對上雪發少女跟之前沒什麼差別的平靜表情，費奧多爾發現自己失算了。
難道真的是他看錯了？
費奧多爾決定再試探一下。
畢竟試探了自己也不會有什麼損失，不試探的話說不定就錯過了一個擁有巨大價值的可利用工具……不，利用這種事怎麼能說是工具呢，明明是伙伴。
「即便回去了，也還是差不多。」費奧多爾輕輕嘆了口氣，蒼白虛弱，唯獨冷靜的神色卻像是並不在意自己的身體。
「外物對我來說大約不管用了。」
石板：【您別上他的當，這個人類絕對是不知道從哪裡已經知道了您治療過太宰治的事情了。】
而茶茶聞言，並沒有反駁石板的話，而是認真地看了看費奧多爾，接著便對他十分堅定地搖了搖頭。
「不，是管用的。」茶茶對費奧多爾說，嗓音沉靜得似在敘述一個事實，「你在騙人。」
費奧多爾的身體看起來虛弱，但是他還能搞那麼多事兒，搞得橫濱不得安寧，從側面證明了其實還沒脆弱到那個地步。
只不過需要別那麼頻繁的搞事，好好休息調養，以及長期健康作息罷了。
只不過這話茶茶沒說，畢竟她不會像國木田獨步那樣，對著一個不討厭的人事無巨細地叮囑，而且她也很清楚，正宛如朝聖者行走在一條看不見前路的道路上的費奧多爾，是聽不進去她的話的。
費奧多爾不知道茶茶心中的想法，但是出於一個「劇本組」之一的直覺，他隱隱捉住了一點關於茶茶的念頭。
「我在騙人，但是茶茶小姐並沒有生氣，不是麼。」
茶茶吃下一口蛋糕，抿著勺子想了想：「你說的對。」
即便他在騙她，她也並沒有生氣。
費奧多爾對於茶茶的本質，好像得以摸索得更清楚了一點。他像是思索了什麼，隨後忽然問了茶茶一個對於陌生人來說，已經有些冒犯的問題。
「如果我對小姐說，我很冷，那麼小姐會幫助我，讓我暖和起來嗎？」
茶茶微微睜大眼睛，終於正眼看向費奧多爾：「咦？」
旁邊的石板也發出一聲驚嘆。
【這個人類果然很不簡單，只是這一個照面，已經僅僅憑借目前的線索發現了一些東西啊。】
費奧多爾自然聽不到石板的話，他微笑著看著茶茶，像是在試探什麼，又像是在期待什麼。
「茶茶小姐，你會讓我暖和起來嗎？」
茶茶放下挖蛋糕的塑料小勺，注視著費奧多爾，暗金的眼眸微黯，看著費奧多爾，此刻的費奧多爾宛如一道引人墮落的深淵。
充滿著未知和危險的氣息。
茶茶沒有說話，只是看著費奧多爾，像是被他驚到了，又像是只是純粹在發呆，於是他眼中便閃過一絲惋惜，朝她伸出手來。
似乎是要輕輕、溫和地摸一下她的腦袋。
費奧多爾想，摸到了之後，她會露出怎樣的表情呢？又會發生什麼？
是一如既往的鮮血四濺？還是……
能在一個人身上看見神性，對於費奧多爾來說，本就是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情，而現在，他要去驗證這個可能性。
雖然這是一個幾率無限接近於不可能的可能性。
不可能啊……
異能力——[罪與罰]。
就在費奧多爾心中甚至產生了一絲憐憫的嘆息，和一絲無意義的無趣時，他冰冷的手心即將落在茶茶發頂，卻忽然在一瞬間，傳來了一絲不屬於他的溫度。
他透著猩紅的紫色瞳孔微微放大，裡面清晰倒映著雪發少女的模樣。
因為茶茶的手，攔住了他想要主動碰觸她的動作。
但也同時，握住了他的手。
費奧多爾隱約聽見了茶茶幾近於無的嘆息。
「如果你說你很冷是在向我求助的話，那麼……」
「這點幫助，我會給你的。」
沒有鮮艷的血水濺落，少女注視著他的眸光安靜又澄澈。淡淡的金色光芒無聲綻開，在明亮的光線下幾乎叫人察覺不到，費奧多爾卻無比清楚這不是錯覺。
因為溫暖的感覺，隨著這一點金色，眨眼間便傳遍了全身。
費奧多爾的表情沒什麼變化，仍然保持著微笑，掩藏在厚厚衣服下的身體卻極輕地，戰栗了一下。
仔細看去，便能發現他鎮定的掩飾下，有什麼在深處轟鳴，振聾發聵。
茶茶松開了他的手，正要撤回來，誰知本來好像已經完全陷入失神中的費奧多爾卻在這個時候反應極快，反手回握住茶茶的手。
握得很緊，就像是怕只要稍微一松開，茶茶就會當著他的面消失不見似的。
原本冰涼的掌心因為變得暖和起來，握住的感覺也不是很討厭，茶茶勉強忍耐了一下下。
「你……」費奧多爾頓了頓，紫紅的瞳孔一眨不眨地盯著她，「你是……」
你究竟是什麼人？
他的異能力罪與罰都沒有對她起作用，這在以前是絕對不可能發生的事，他並不相信這世界上有純粹無暇的無罪之人。
但是現在，這個人就出現在了他面前。
那麼，那個幾乎不可能的可能性……
費奧多爾盯著茶茶，只有在這極近的距離下，才能察覺到他看似鎮靜的外表下那輕微震動的瞳孔：「你是不是……」
神明。
這個猜測太過荒謬，沒有比這更突兀而又荒唐的猜測了，但是世界上會有茶茶這樣的人類，對於費奧多爾來說，這個事情已經足夠荒謬了。
那麼，再荒謬一點，也沒關系。
茶茶不知道對方到底是怎麼想的，但是光從對方的反應，她已經意識到了什麼。
她聽到了這人心中隱隱約約的一聲「原來如此」便沒有後續了。
這也是比較麻煩的一個地方，因為一旦一個人的強烈欲求與茶茶本人掛鉤，那麼茶茶便不會再聽見這個人心中的欲望。
這是世界對世界意識的一種保護。
畢竟與茶茶本身這個存在有關的話，那麼這個欲求會有多麼強烈，已經可以預見，如果能聽見的話，也將會比別的聲音更吵更清楚。已經很嫌聲音吵的茶茶，是絕對不會樂意聽到別人的欲求是自己的。
而費奧多爾的欲求現在聽不見，就說明，已經跟自己掛鉤了。
茶茶抿了抿唇，默默捧起蛋糕盒。
算了，都到這個程度了，先吃蛋糕吧。
反正……一定只是一時的，更何況自己這個神明，跟費奧多爾想像中的恐怕很不一樣。
她可不是什麼拯救世人普度眾生的神明。
不對，她明明不是神明嘛，她是世界意識啊，又沒有人說世界意識就是神明。
茶茶忽然反應過來，神色變得愈發淡定了。
茶茶吃了一口蛋糕，甜滋滋的味道在口中蔓延開來，她心滿意足地微微眯起眼睛，費奧多爾似乎想要說什麼，便見茶茶忽然站起身。
「茶茶小姐是想要離開嗎？」費奧多爾一眼就看出茶茶的意圖。
他鎮定自若地微笑著，大概是已經從自我猜測的世界觀崩塌中回過了神，但是緊緊握著茶茶的手並沒有松開。
「茶茶小姐喜歡這種蛋糕的話，我可以讓人再去買一些過來。」費奧多爾條理清晰地說，語氣不見異樣，但是莫名透出一股急促。
「只是我希望茶茶小姐暫且留下來，我還有一些話想要說。」
這算是一種懇求了，只是隔著沒有戳破的一層紙，因為恐怕就連費奧多爾自己心裡也很清楚，一旦真的戳破這層紙，直視後面的真相，讓茶茶毫無余地作出回應，那麼他想要說的話別說跟茶茶說了，能再見到茶茶這種事也是幾乎不可能的。
神明本就是不可被觸及的存在。
茶垂眸看看手，又抬眸看向費奧多爾。
「我不是神明。」她無比肯定地對他說，暗金的貓兒眼微微一眨，眼神也很認真，「不要瞎猜了。」
少女的語氣太過不容置疑，費奧多爾頓了一下，卻仍然沒有松開茶茶：「即使不是，我也有些話想要對茶茶小姐說。」
他有話要說，但是她不是很想聽。
那要怎麼辦呢？
茶茶的解決方式很簡單，這不是還有蛋糕嗎？用來堵人類的嘴的話，食物應該是最合適的東西了。
但是勺子是她吃過的。
她直接用指尖捻起奶油小蛋糕上的一顆櫻桃的梗，剔透飽滿的紅色櫻桃垂在下面，還粘著些許奶油，襯得少女指尖愈發白皙。
茶茶的行為太過直接果斷，費奧多爾還沒反應過來，唇間便微微一涼，櫻桃被她的指尖抵入口中。
「……」等費奧多爾因為這猝不及防的發展回過神，果然，雪發少女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
他摸了摸唇畔，盯著指尖的一點奶油。
「這可真是……呵。」
第108章 喵一百零八聲
雲輕輕散開, 長椅上落下了陽光。
費奧多爾收攏指尖，沉下心神，不自覺咽下口中櫻桃的清甜汁水, 忽然也不知道現在是應該松一口氣還是嘆一口氣。
他摸了摸唇畔，盯著指尖的一點奶油。
費奧多爾認為，異能力是罪惡，有著異能力者的世界是如此的需要清理。
直到現在，他也沒有改變想法。
但是……
「這回，嘴角沾上奶油的人是我了啊。」
陽光微暖，費奧多爾即便閉上眼睛, 仍然能感受到世界賜予的那片，極致燦爛的金。
……
茶茶把已經空了的蛋糕盒扔進垃圾桶。
【他好像知道了什麼，沒關系嗎？】
「沒關系。」茶茶搖了搖頭, 很是淡定，「他也只是猜測而已。」
費奧多爾沒有戳破，也證明了他並沒有證據證明。而即使是費奧多爾自己，在回過神來後，恐怕也會覺得這份猜測荒謬得可笑將注意力放在別的地方。
畢竟一個充滿不確定性的「猜測」，遠遠比不上已知的可以得到的「書」。
隨著天色漸漸暗下來，街道上的行人變得稀少。橫濱這座危險而混亂的城市, 大部分普通人不會敢大晚上肆無忌憚出來閑逛。
茶茶一個看起來很脆弱，外表又格外出色的人, 在酒吧附近徘徊就格外明顯。
「這個酒吧, 名字好像有點眼熟。」茶茶眨著眼睛, 仰頭盯著酒吧亮著燈光的牌子, 若有所思。
Lupin……
啊, 太宰先生和織田先生有說過。他們好像時常會在一間叫做Lupin的酒吧喝酒。
聽說這間酒吧想要什麼都有, 就算是咖喱也有……所以應該也提供晚飯吧？
還有酒……想到在主世界自從喝醉後干出推平酒吧這種事後，就被中原中也盯著限制住了酒量，茶茶的眼睛微微亮了起來。
在平行世界就沒問題了！
想到這裡，茶茶不再猶豫，踏了進去，坐到吧台前。
「可愛的小姐，想要喝什麼？」吧台後面的酒保正在擦拭酒杯，看到面前的雪發少女後有些驚訝地睜大眼睛。
畢竟Lupin離港口黑手黨可不遠，敢來這裡喝酒的少女獨自一人前來，還是不太常見的。
而且外貌也……太過出色了。也幸虧這位小姐身上那股讓人無法觸及的疏離感和清冷感，否則現在恐怕已經有人過來搭訕了。
可愛的外表不是每個人都喜歡，但是像這樣的……恐怕沒人會不喜歡吧。
不過就算是這樣，雖然沒人過來，但已經有不少目光掃過來了。
茶茶並不在意這些若有若無的視線，她正在思索。過了十幾秒，就在酒保以為茶茶是不想說話的時候，她忽然開口，嗓音軟軟的帶著點清甜。
「這裡有茶泡飯嗎？」
沒錯，思來想去，茶茶還是決定吃茶泡飯。
茶泡飯配上酒，多麼般配的選擇！茶茶曾經在中原中也家吃晚飯的時候，吃的就是對方親手做的茶泡飯，本來還可以喝酒的，結果那一瓶紅酒全被中原中也和太宰治陰差陽錯解決了，還導致了那一個混亂的晚上。
每次想到這個，茶茶就想嘆氣。
而現在，沒有人看著她，她可以好好吃著茶泡飯喝著酒了！
酒保有點為難：「其實我們這裡不……」
雪色長發的少女微微坐直了身體，貓兒眼在酒吧內的昏黃燈光下，仿佛閃爍著亮晶晶、隱含著期待的光。
「有嗎？」
酒保：「……」
這，這就很難辦了。
「我們這裡應該可以提供茶泡飯的！」酒保深吸了一口氣，「我去問問後廚！」
茶茶糯糯地道了一聲謝，眨巴著圓滾滾的暗金貓瞳，期待地注視著酒保有點腳步不穩地走進後廚。
然後等酒保出來，給茶茶帶來的消息是，可以做茶泡飯，只是需要等一會。
茶茶自然完全沒有意見，在等待晚飯的過程中，還向酒保提出了想要酒喝。
「酒？」酒保有點遲疑地看著嬌小的雪發少女，「你成年了嗎？」
茶茶：「……」你問世界有沒有成年？
茶茶沒有馬上回答，酒保的眼神逐漸變得堅定了一些：「這裡不給未成年提供酒。」
萬一喝醉了那可真是羊入虎口，沒看到邊上有那麼多人聽到少女要喝酒，眼睛都亮了麼。
而石板則在邊上噗嗤噗嗤笑出聲：【未成年……他們可能得叫你祖宗。】
只不過是——小祖宗。
茶茶不知道石板的隱藏意思，她正在滿臉認真地跟酒保爭辨。
「我成年了的，我想喝酒……」
「不可以啊小姐。」酒保義正言辭地拒絕，完全忘記了自己這麼個曾經給未成年黑手黨提供酒的酒吧也並不是什麼正經人的酒吧。
茶茶：「……」
「不給酒的話，我就只能去跟別人買了。」
茶茶想的很清楚，自己買不了酒，但是別人能買啊！總有人會願意賣給她酒的吧。
邊上有些人注意到茶茶的視線，雖然臉上仍然掛著身處酒吧自然而然帶上的輕佻笑意，身體卻不自覺坐正了許多。
酒保：「……等等，其實有些酒還是可以給未成年喝的。」
於是茶茶獲得了一杯低度數的梅子酒，散發著清淡的梅子香，清澈的琥珀色酒液盛在玻璃杯裡，看起來很好喝的樣子。
酒保還給她加了球形冰塊，於是茶茶的這杯酒，看起來跟別人手裡拿的好像也沒什麼區別了。
於是茶茶心滿意足地坐在吧台前的座位上，輕輕抿了一小口。
淡淡的酸甜滋味在口中綻放，還有酒的清香，茶茶微微眯起貓兒眼，嘴角彎起一絲細微的弧度，臉頰上也因為淺淡的酒意浮現一抹紅暈，對酒保軟綿綿說了一句謝謝。
酒保：「……」好可愛。
梅子酒的味道很好，茶茶忍不住喝了一口接一口，等茶泡飯上來的時候，茶茶已經把一整杯喝完了。
少女撐著額頭，慢吞吞抬起半眯著的眼眸，迤邐華美的暗金也被掩下去大半。茶泡飯被遞到眼前，她輕輕唔了一聲，甜軟的嗓音難得透出一絲細微的慵懶。
「想睡覺……」她打了個哈欠，緩緩趴在了吧台上，枕著手臂，另一只手慢慢地戳著盛著剛做好的茶泡飯的碗。
心中的某種壓抑在這一刻像是被釋放了些許，流露出一絲端倪。
直到耳邊傳來一絲輕笑。
「小姐還真像是一只貓啊。」
誰在說話？是對她說的嗎？
茶茶緩慢地眨了眨眼睛，轉過頭去看向旁邊的人。
黑發鳶眸的青年，穿著砂色風衣，沒有纏著繃帶的臉上正掛著溫和而帶著戲謔的表情，很像太宰治，又很不像太宰治。
茶茶盯著他瞅了一會，又慢吞吞移開視線。
像是對他並不感興趣。
太宰治頓時有些不甘心了起來，伸手捏住茶茶的一綹雪色發梢，在指尖一邊把玩著，一邊背後靠在了吧台上。
「小姐，為什麼看到我一點反應都沒有呢？」
「那個，先生，她可能是有點喝醉了……」旁觀的酒保沒忍住說，他也沒想到只是一杯低度數的梅子果酒，就能讓少女喝醉。不過酒保能從兩人的反應中判斷出來應該是認識。
「喝醉了麼……」太宰治若有所思，傾身向前，似乎是想要看清茶茶的表情。
茶茶有些不樂意地扭頭，不想跟他對視，畢竟太宰治總是能讓人出乎意料地發現不少信息。
雖然太宰治沒有江戶川亂步那顆近乎bug的大腦，不過「劇本組」的名字不是白叫的。
但是很可惜，茶茶越是不想讓他看，太宰治就反而越是想要看。
從這一點來說，太宰治跟曾經那個還在港口黑手黨做著最年輕干部的、披著寬松黑色風衣的少年，好像又沒有什麼差別了。
「太宰先生。」茶茶因為酒意微微渙散的眼神重新凝聚回來，不太高興地叫了還不肯罷休的太宰治一聲。
這一聲算是警告了，只不過太宰治真的就此罷休的話，那他就不叫太宰治了。
不勝其擾的茶茶沒有再躲了，畢竟總不能把這人直接扔出酒吧，好歹也是另一個世界的太宰先生呢。
而且……
茶茶瞥了一眼他面前放著的另一個酒杯。
透明的玻璃杯裡，球形冰塊被盛著金色酒液浸沒，而在酒杯的杯口，放著一小朵白色的花。
織田先生麼……
茶茶微微垂下眼睫，沒有再跟太宰治繼續玩什麼看起來格外幼稚的「你追我躲」的游戲了。
而太宰治也終於得以順利看清茶茶的表情，也望進了茶茶的眼中。
——極致濃稠的黑暗和厭煩。
厭煩……他？不，如果是這樣的話，太宰治可以確信，對方不會現在還任由他待在這裡。
那麼是……
「沒有哦，小姐明明沒有喝醉嘛。」太宰治直起身體，拉長尾音，嗓音中像是也因此而帶上了一絲甜膩。
說茶茶喝醉了的酒保有點驚訝：「都這個樣子了，怎麼可能沒醉？」
「沒有哦。」太宰治掃了一眼酒保不相信的臉，笑了一下，沒有再說話了。
小姐不愧是小姐，這麼快就能俘獲人心不自覺的偏移。
太宰治一副仿佛沒有發現茶茶不對勁的模樣，茶茶也沒打算就因為太宰治察覺到了端倪而做些什麼。
畢竟太宰治現在也是要保護橫濱的，所做的那些行為也是有這個一部分原因。
四舍五入一下，就是保護世界了。茶茶還不至於只因為這點事就跟眼前黑發鳶眸的青年過不去。
只不過……
「太宰先生，」茶茶吃了一口還溫著的茶泡飯，像是有些疑惑地看了太宰治一眼，「你一直站在這裡，有點擋事。」
「誒——小姐果然很不想看到我嗎？」
太宰治拖長了尾音，語氣甚是哀怨。
茶茶：「不，我只是覺得，太宰先生來這裡，應該不止是為了在這裡站一會兒。」
太宰治笑了一下，從善如流地坐在了吧台前茶茶旁邊的位置上，隨後端起玻璃杯，喝了一口酒。
一粒像是藥品的膠囊，也被他用舌尖漫不經心卷了一下，吞咽下去。
茶茶多看了他一眼。
「小姐是在好奇嗎？」太宰治忽然側過頭，衝她眨了眨眼，一派輕松的模樣。
茶茶想了想：「算是吧。」
「居然能讓小姐有好奇心麼……」太宰治像是詫異了一下，緊接著便勾起嘴角，「看來這顆藥吞得很值呢。」
茶茶沒有解釋，她確實有點好奇，不過不是對接下來要發生的事，而是對於太宰治。
雖然作為世界意識，茶茶其實很清楚太宰治從黑時宰轉變到武偵宰的緣由，但是畢竟與那只從裡到外透著黑泥的黑時宰有接觸，茶茶也在想，從一個什麼也不在意的要在鮮血與黑暗邊緣尋找人生意義的太宰治，到一個開始學會守護的光明之下的太宰治，他的心裡到底在想些什麼呢？
一開始茶茶偶爾也能聽到他的欲求，不是自殺，而是活下去的，有著更多意義的那個理由，但是現在好像又太能聽得到了。
不過茶茶對於太宰治的那點好奇，也很有限，是那種「我知道但是我又不是很想知道」的感覺。
太宰治或許也察覺到了吧，不過他也更應該知道，她不是能拉住他的那個人，雖然看到他入水的時候，她會救他。
但是他需要的救贖，茶茶覺得自己還是給不了的。
這個時候的太宰治，應該跟幻想中的織田先生喝著酒的太宰治……還是不要再摻和進去了。
所以茶茶沒再說話了，而是繼續吃茶泡飯。
茶茶臉頰泛著因為酒意而浮現的微紅，垂下眼眸，咬著勺子，唇瓣抿進茶泡飯最上面的那顆梅子。
太宰治不經意般朝她看了一眼，將盛著酒液的玻璃杯放回吧台。
一種沉默存在於兩人之間，但是神奇的是，並不顯得奇怪，吃著茶泡飯的雪色長發的少女，和身穿砂色風衣的青年，兩個人中間有一段心照不宣的距離，有股奇異的和諧。
吃完了茶泡飯，茶茶覺得有點困，便在酒保有些擔憂的欲言又止的目光中，重新趴回了桌上，側臉枕著手臂，半闔著暗金的貓瞳，精致冷淡的小臉上顯出一股漫不經心。
在她露出困倦模樣小憩的期間，有一些腳步聲逐漸靠近，大概是酒吧裡之前就注意到她的人，現在見她這副樣子，想趁機過來接近。
茶茶眯著眼睛，產生了一點不耐煩於應對的感覺。
又煩又吵。
但是最後，她並沒有用得著去應對，甚至不用分出一個眼神，因為那些人還沒真的靠近過來，就被阻礙住了。
隱約間似乎聽到了那些人不甘心的聲音，以及太宰治三言兩語輕松地打發掉那些人的話語。
「唔……」
茶茶半眯著眼睛，沒有人打擾，莫名的，在這個酒吧裡，大約是久違的酒意的促使，她竟然在這種很難安靜下來的地方產生了一股真的想要就此睡一覺的想法。
茶茶清冷的眉眼微微舒展，緩緩閉上了雙眸，纖長透明的睫羽在眼下洇出一小灘陰影。
石板在這個時候也忽然沉默不言，靜靜待在旁邊，散發著只有某個已經漸漸沉入睡眠中的世界意識，才能瞧見的淡淡光芒。
對於太宰治來說，威脅和引誘並用的熟練手段已經幾乎刻在了骨子裡，打發掉幾個人根本不在話下。而那些各懷心思的人明明不甘心，卻還是只能不敢耍花招地離開，始終沒有誰能突破太宰治這層「防線」靠近茶茶，就是一種證明。
當然，對太宰治來說，這也同樣意味著一種證明。
——有什麼東西，在內心很細微，但又無比真實地，改變了。
太宰治回到吧台前，按了按額頭，半晌，忽然低笑一聲。
他什麼時候居然會做這麼好人的事了？
亂步先生說的，果然發生了啊。
太宰治回想起茶茶離開中島敦住處的那天，他提交新的有關澀澤龍彥的消息，從社長辦公室走出來，路過正在吃薯片的江戶川亂步的辦公桌，向平時一樣用輕松散漫的態度打了個招呼。
對方也含糊地應了一聲，像是很無聊的什麼都不在意的模樣，直到中島敦和泉鏡花進了偵探社，將名為茶茶的雪發少女離開的事倉促又失落地說出來。
太宰治笑著打趣，表情看似和以往無異。
果然啊，本來就是應該這樣的，不是麼。
江戶川亂步忽然像是意識到了什麼，微微頓住，直視著他，翠色的眸子透出一抹隱藏的銳利。
[太宰，她的存在很特殊，]江戶川亂步說，[不要現在自以為沒什麼，就好像真的不需要在意了。]
[有時候理智，也是會騙人的。]
但是內心是不會騙人的。即便是某種異能力，也不會有這種異常真實的感覺。太宰治是一個理智的人，也正是因為這份理智，他才能剖析內心這股細微的變化，也無比理智地明白，不是因為什麼異能力，也不是因為什麼其他力量的蠱惑。
這種變化，緣自他自身的意願。
而他，想靠近這個少女。
太宰治嘆了口氣，扶額。
雖然江戶川亂步沒有明說，但他說過的一些具有指向性的話，以及
「果然啊，另一個世界什麼的……可真是太犯規了。」
「小姐，你說是不是呢……」
旁邊寂靜無聲，他怔了一下，忽然意識到什麼，轉頭看向茶茶，果不其然，少女安安靜靜伏在吧台上，雪一般蓬松雪白的長發散落在桌上，盈著溫暖的燈光。一張精致漂亮的小臉酡紅，睫羽隨著呼吸輕輕顫動。
太宰治凝視半晌，露出一絲無奈又輕松的笑意。
「哎呀，小姐居然在這個時候睡著了嗎，這可真是……意外收獲。」
一直注視著一個人，對方一定會有所察覺。害怕幸福的那個膽小鬼不願意碰觸任何人，但是，如果想要碰觸的對像不會發現的話，就沒關系了吧。
嘛嘛，一定沒關系的。
太宰治勾起嘴角，鳶色的眼眸裡也仿佛在酒吧昏黃的燈光裡蒙上了一層微醺。黑卷發的青年手支著下巴，正要將上半身傾過去。
酒吧外忽然傳來了一陣響動。
接著，眨眼間進入的一群人，將太宰治緊密地包圍住，手中拿著槍，警惕而又防範地對著太宰治。
太宰治嘴角挑起一抹弧度。
「你們以為，真的能抓住我嗎？」
……
茶茶這一覺睡的不好不壞，畢竟酒吧裡並不是什麼能好好睡覺的地方。
但是意外的，她本以為會很快被打斷的這一覺，持續的時間出乎意料的長。
「太宰先生呢？」慢吞吞睜開尚且朦朧惺忪的暗金眼眸，茶茶環顧四周，意識到酒吧裡實在是太過安靜。
而旁邊的位置也空空如也，只有吧台上還放著兩杯酒，一杯盛著一口未動的淡金酒液，杯口上面放著一小朵白色花朵，另一杯則是已經被喝過，只剩下小半杯酒。
吧台後面的酒保忽然探出頭來：「那個……你是在找之前那個人嗎？」
茶茶想了想，有些遲疑，但還是點了下頭。
「他被一群人帶走了……不是，」酒保想到了什麼，忽然有些糾結地改口，「他把那些人帶走了，說是在這裡會打擾到旁邊……可愛的小姐，然後也不知道說了些什麼，那些人就和他一起離開酒吧了。」
酒保頓了一下，像是意識到這樣說會造成一些擔憂和恐慌，又趕緊面色微妙地補充，「我覺得，那些人看起來不像是黑手黨或者來找茬的……」
石板：【那些當然不是黑手黨，是異能特務科的人。】
茶茶盯著兩個酒杯看了一會，又垂眸看看自己面前已經空掉了的酒杯，小小地嘆了口氣。
「畢竟澀澤龍彥的出現，本來就跟異能特務科和太宰先生脫不開關系……他們應該是去好好說清楚了吧。」
石板：【應該是去找個地方說清楚了，就是能不能「好好」說清楚，就不一定了。】
茶茶把酒杯放在酒保面前，看似平靜的眼眸裡盛著淺淺的期待，但是毫不意外的是，這一回想要喝酒的請求被拒絕了。
這是為什麼？茶茶捧著玻璃杯，小臉快要皺成一團，整個人都不好了。
「像之前那樣子的梅子酒……也不行嗎？」
當然，這一回酒保沒再通融給她酒了，理由是她酒量差，之前只因為一杯梅子酒就醉了。
旁邊的石板莫名被茶茶因為一杯梅子酒灌醉這件事戳中笑點，噗嗤噗嗤笑個不停。
茶茶還想解釋：「我只是想睡覺而已，不是因為喝醉了……」
但是很遺憾，她這話用這個外表說出來，實在是太沒說服力了，小臉上的酡紅仍然未曾褪去，圓滾滾的貓兒眼因為剛睡醒，仿佛蒙著一層霧氣。
完全就是個半醉半醒卻因為不服輸，固執地開始孩子氣起來的模樣。
沒能順利要到那種很好喝的甜滋滋的酒，茶茶有一點失落，就在她准備放棄了的時候，忽然聽到一陣腳步聲。
酒吧門被推開，一個有著赭橙發色的矮個子男性從門外大步走了進來。
茶茶掃到了一眼，便又轉回臉，她不覺得自己有必要刻意躲開，但是麻煩還是能避免一點就是一點吧。
這個側後著的角度倒是讓中原中也沒有看清她的長相。
所幸中原中也來這裡並不是為了什麼任務或者是別的目的，而似乎只是單純碰巧進來喝杯酒。他向酒保要了酒後，注意到吧台前有一個少女在坐著，腳步頓了一下，便轉而去另一邊坐下。
茶茶：嗯……應該沒被發現吧。
雖然大晚上的在橫濱的酒吧遇到女孩子比較少見，不過中原中也不是會專門關注這些的人。但是出於某種第一反應的直覺，中原中也的目光還是在她身上落了一下，過了好幾秒後才轉開。
中原中也發現，自己今天居然又想到了那個古怪而又神秘的少女。
更奇怪的是，這段時間他時不時一閉上眼，就好像能馬上回想起當時目睹的那一幕——
少女神色平靜得近乎淡漠，雪色長發散開，整個人輕盈地在夜色中向下墜落，宛如風中一片輕盈潔白的羽毛，直至墜入城市的琳琅燈火中。
中原中也試圖抓住她，但是沒能抓住。
但是在一次夜晚的夢境裡，中原中也終於在最後一瞬間，緊緊握住了她的手，將終於流露出一絲詫異的少女牢牢禁錮住。
因為被拽回來的那一刻的姿勢，少女也不得不撲入他的懷中，如他想像的一般是輕盈微涼如雪的感覺，像是只要稍微一個不注意，就又會像之前那樣馬上消失不見。
於是中原中也抱得更緊了。
試圖將這一片薄得近乎透明的雪色攏入懷中。
只不過無論夢境中把那個惹下港口黑手黨卻又消失不見的家伙禁錮得有多牢固，等睜開眼睛，也只能面對一懷抱空氣這種現實。
微妙的有種奇異空虛感，心髒也像是空了一小塊，在叫囂著渴求什麼。
想要再見到那家伙，然後……一定要把那家伙綁到港口黑手黨！
中原中也惡狠狠仰頭灌下一大口紅酒，頗有些咬牙切齒的味道。
即便是再遲鈍，中原中也也意識到了自身情緒的不對勁，對於這麼一個危險人物，還是讓港口黑手黨陷入如此境地的，至今造成的影響還沒有完全解決，但中原中也竟然沒有生出其他更加暴力的想法。
想到這裡，中原中也就不由得懷疑起來自己是不是不知不覺中了什麼稀奇古怪的異能力。
但是很遺憾的是，前兩天中原中也就遇到過太宰治，還把人抓著揍了一頓，要是他身上中了異能力的話，也早就解除了。
話說，那條青花魚是不是變得更惡心了？一邊躲一邊叫著什麼「才不要被小矮子打到臉」「要保持一副完好的清爽外表見到小姐」之類莫名其妙的話。
那家伙終於找到可以一起殉情的可憐女性了？
等等，那家伙居然能找得到？！
中原中也擰著眉頭，正在想著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忽然不經意將目光再次凝在前面吧台前的少女身上。
也是雪白色的蓬松長發……背影和側面無論怎麼看，都很像啊。
中原中也猛地放下杯子，倏然起身，大步走到茶茶旁邊。
茶茶趴在桌上不想起來了。
「你……」穿著黑色西裝的、有著赭色頭發的青年頓了一下，「抱歉，總覺得你跟一個人很像，能讓我看一下你的臉嗎？」
茶茶：「……」
茶茶表示很想要拒絕。
石板：【您可以趁他出其不意，然後在他發愣的時候趕緊跑掉。】
茶茶若有所思：出其不意？
【沒錯，比如您馬上踮起腳尖親他一下……】
茶茶：「……閉嘴。」
中原中也：「？？？」
茶茶：「……」茶茶的反應也很快，她慢慢側過趴著的臉，手臂擋住了大半，只露出一只試探的眼睛，小聲說，「先生，您喝醉了。」
中原中也怎麼可能只因為一杯紅酒就喝醉，他聽著這聲音，覺得更加像了。
而且這眸色……
少女正眨巴著暗金的貓瞳，小心翼翼地覷著他，似乎在觀察他的反應，有一言不合就要馬上逃跑的架勢。
中原中也緩緩眯起了眼，盯著面前的雪發少女：「是你吧？」
茶茶無辜臉，不緊不慢反問：「什麼？」
中原中也：「……是你吧。」這回他用的是肯定的語氣。
眼見著茶茶還不打算承認，他抿了抿唇，直接握住茶茶的手，將茶茶拽了起來，茶茶則微微睜大眼睛。
「果然是你。」
之前忙了好些天都沒逮到影子，這回只是出來喝杯酒反而被意外之喜砸中，中原中也下意識挑高了嘴角，正要說什麼，茶茶卻迅速跟他拉開距離。
「你想要把我綁去港口黑手黨嗎？」
中原中也對上了少女沉靜的雙眸：「是啊，你不會以為招惹了港口黑手黨，真的能全身而退吧？」
茶茶面癱著小臉：「差點把港口黑手黨的樓被雨砸塌了是我犯了錯誤，但是……」
誰讓你們港口黑手黨太黑了啊！
黑泥在橫濱就很喜歡你們那裡，沒有意識的我也出現在那裡，不出現在那裡下了一個月的雨才是不正常的事吧。
這個時候，茶茶頓了一下。
因為周圍忽然變得寂靜了下來。
雖然酒吧裡因為太宰治和異能特務科那一出，人已經很少，但是也有放著的音樂，還有酒保調酒和酒杯碰撞的聲音。
然而現在，已經一絲聲音都沒有了。
第109章 喵一百零九聲
中原中也驀地發現, 周圍有淡淡的白色霧氣浮現。
「這是什麼東西？」
他擰起眉，鈷藍的眸子裡盛著銳利，直直盯向茶茶, 露出懷疑之色。
「是你弄出來的？」
霧氣來得太過突然，周圍的寂靜很明顯不同尋常，甚至透過白色的霧氣能看到，酒吧裡的其他人也不見了蹤影，包括原本站在吧台後面的酒保。
這個場景怎麼看，都跟異能力脫不了關系。
面對中原中也審視的表情，茶茶環顧四周, 搖了搖頭，語氣一如既往的平靜：「不是我。」
中原中也很想再表達一下懷疑，畢竟異能力形式不明, 而且之前又有過大過節，無論怎麼判斷，目前看來只有在場的茶茶嫌疑最大了。
但是在他剛剛皺起眉，活動了下戴著皮質黑色手套的手腕，對著茶茶露出凶氣十足的表情的時候——
雪發少女仿佛沒有感受到他渾身散發出來的威壓，正在打量著吧台上的各色酒液。
酒吧裡的人除了茶茶和中原中也都消失不見了，但是其他的屬於現實中的物品都還在, 包括酒保調好的酒。
茶茶的貓兒眼微微亮了起來。
「梅子酒……」茶茶在吧台後面找了半天，踮起腳尖看著架子上的酒, 輕輕蹙了一下秀眉, 她沒有找到酒保給她的那種甜滋滋的很好的梅子酒。
「你在做什麼？」中原中也看著正在無視了他的氣勢, 直接一路小跑到吧台後面忙活的雪發少女, 一陣復雜。
怎麼說呢, 就像是原本想要直接威懾到的效果沒有達到, 但是莫名的，好像也不是很不滿意？
只是這麼直接被無視了，果然還是有哪裡怪怪的。
最起碼對於中原中也來說，自從他成為了□□的重力使，龍頭戰爭之後，就再也沒有人敢在他展現出想要動手的意思後，還敢就這麼心大地無視他了。
不過想到第一次見面的時候茶茶在港口黑手黨大樓樓頂干出的事，又好像很在意料之中了。
「在找酒。」茶茶一只手拿著空空的酒杯，踮著腳尖，另一只手正在試圖夠最上面的那瓶酒。
等她終於把酒抱進了懷中，小臉上頓時露出了笑容，剛一轉身就撞進某個懷裡，手中的空玻璃杯也一不小心掉了下來。
「誒——」
茶茶微微睜大眼睛，但在玻璃杯掉到地上之前，上面被覆上一層紅色光芒，一只手掌牢牢接住了它。
隨後，玻璃杯穩穩當當落在了吧台上，杯底與桌面輕輕碰撞了一下，發出清脆的響聲。
還抱著酒瓶的茶茶眨眨貓兒眼，仰頭看向橘發青年。
中原中也撇過眼，壓了壓帽檐，咳嗽一聲：「抱歉。你也要小心點，怎麼光顧著酒不看路？」
「謝謝呀。」茶茶軟軟地道了一聲謝，走到吧台前，猶疑地盯著酒瓶的蓋。她很少開酒瓶，還是旁邊的中原中也看不過眼，給她打開了，還順便拿來了自己的酒杯倒了一杯。
茶茶拿著盛滿透明酒液的玻璃杯，一飲而盡。
中原中也正在拿著酒杯，有一下沒一下地淺酌，主要在審視四周，打開酒吧的門看向外面，思考目前的狀況。
外面也是一片寂靜無聲，整個橫濱都仿佛被縈繞著白色的霧氣，陷入了另一個世界。
不過就在中原中也快要懷疑這個仿佛與世隔絕的橫濱是不是只剩下自己和茶茶的時候，不遠處猛然傳來了一聲巨響。
是有什麼人在戰鬥？
中原中也正要過去看一眼，才踏出兩步，忽然意識到什麼，折回酒吧：「喂，你……」
他倏地頓了一下，像是卡了殼，過了好幾秒才想起來自己要說什麼：「你怎麼了？」
「唔。」茶茶正在把架子上的酒瓶全部一瓶一瓶搬下來，哪怕是中原中也說話，也沒有吸引回她的注意力。
中原中也愈發感到不對勁，心中頓時一驚：「你不會是中了誰的異能力了吧？」
目前橫濱的詭異狀況還沒有搞清楚，發生任何事都有可能。中原中也完全忘記了自己一開始還站在敵人的立場上，在懷疑這片霧氣跟茶茶有關。
茶茶壓根沒有意識到中原中也在跟她說話，仍然在專注地搬酒，直到中原中也過來扳過她的身子，強行用重力把這個家伙從酒架子前拉走。
中原中也還記得當初自己用重力想要禁錮住茶茶，卻沒有對茶茶起作用，讓茶茶當著他的面逃脫，而奇怪的是，這一回的重力卻又能夠用出來。
將這些矛盾的細節暫且壓下，中原中也正在垂眸打量著茶茶。
「嗯？」雪色長發的嬌小少女似乎也察覺到了中原中也的視線，歪了歪頭，揚起腦袋，露出一張精致漂亮的臉。
而現在，這張小臉的臉蛋上滿是緋色的紅暈，暗金色的眼眸裡也氤氳濃濃的水汽，唇珠上還沾著些許亮晶晶的酒漬，因為被中原中也的重力禁錮著，眉輕輕蹙著，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樣。
就好像面前的人對她做了什麼很過分的事情。
中原中也整個人像是被什麼燙了一下，手一松，茶茶便順勢脫離開了他的禁錮，重新撲向那些酒，試圖把它們一瓶瓶打開。
莫名心緒因為剛才那一幕有些亂的中原中也忽然意識到什麼：「你是喝醉了？」
這句話茶茶倒是聽的清清楚楚，她認真地回頭瞅了中原中也一眼，毫不猶豫地說出兩個字：「沒有。」
這樣看起來好像又挺正常的。
中原中也卻沒有就此做出輕率的判斷。他眯了眯眼，看到茶茶已經開始想要將每一瓶酒都打開喝一口，終於像是得到了什麼確切答案。
果然是喝醉了。
之前中原中也是不知道她的酒量，以為她出現在酒吧裡，應該還行，結果現在看完全不行啊！
這麼多酒全都喝一喝，更不能行了！
他上前，開始阻止茶茶，將酒瓶全部用重力放回架子上。
茶茶緊緊抱著懷裡最後一個酒瓶，慢慢紅了眼圈：「沒有喝醉，想喝酒。」
中原中也毫不留情將最後一個酒瓶從她懷裡抽出來，覆蓋著紅色光芒的酒瓶穩穩當當漂浮上去，將吧台後面酒架子上最後一點空檔填上。
茶茶低頭看看突然空了的懷中，圓滾滾的貓兒眼中尚且還有些不清醒的茫然。
「……酒？」
「已經放到上面了，你都這個樣子了，還能再喝？」中原中也按了按額頭，擰著眉頭，緊接著，忽然沒忍住一陣失笑。
「你居然還能是這個樣子的……」
跟第一次見到的時候很不同，但是，也一樣的讓人恐怕會牢牢記下來就是了。
「？」茶茶歪了歪腦袋，盯著擋在她面前的赭發青年看了一會兒，似乎是漸漸意識到，面前的這個人就是阻礙她喝到酒的罪魁禍首。
眼神逐漸變凶.jpg
中原中也好笑地看著睜大眼睛一副氣鼓鼓的樣子瞪著他的少女，覺得自己就像是看見了一只想要撒氣的小奶貓。
「想跟我動手？」中原中也勾了勾嘴角，「可以啊，來啊。」
茶茶瞪了他一會，眼見著這樣子是不能讓他直接讓開，於是拿著酒杯，朝他小跑了過去。
中原中也挑眉，真要跟他動手？
要是真動手的話，好像還好辦一點了，直接上就是了。
但是事實證明，中原中也想多了。
因為緊接著，茶茶就停下了小跑，然後慢吞吞地小步小步蹭到了中原中也面前。
她兩只手捧著玻璃酒杯，仰著小臉，眨巴著寶石般漂亮的暗金貓兒眼，軟軟甜甜地小聲說：「就喝一口。」
「好不好？」
中原中也：「……」
茶茶拿貓瞳有一下沒一下地覷他，似乎在觀察他的反應，指尖慢慢試探地捏住他指尖的手套，輕輕地，撒嬌般地嘟噥，尾音帶著絲絲的糯：「不可以嗎？就喝一小口？」
中原中也：「……」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忍耐般地按了按黑色禮帽的帽檐，又有些不自在地扯了扯手上的皮質手套。
白皙如玉的手腕上有著淡淡的青色血管，此刻跟隨著他的小臂一起情不自禁微微繃緊，愈發顯得清瘦有力。
身體在跟隨主人一起在按捺著什麼。
「你……」中原中也緩緩吐出一口氣，「你到底現在還認得清我是誰嗎？」
他現在深深地懷疑這一點。
茶茶歪了歪頭。
「中原先生？」她軟軟乎乎地，像是有些不解地叫了他一聲。
中原中也：「……」他喉頭滾了滾，「是我。」
認對了。
但正是因為這樣，才愈發顯得不可思議。
只是喝醉了，就能對待別人的差別這麼大的話……中原中也腦海中閃過雪發少女曾經在夜色中回視著他的漠然眼神。
中原中也突然覺得，在他面前喝醉了，好像也不是太麻煩。
茶茶不理解中原中也的心理歷程，她手裡正在捧著酒杯，望著中原中也，繼續用著因為酒意而染上軟綿綿意味的聲音試探地道：「就……半口？」
但是這一回，中原中也有了反應。
他拿起一瓶自己之前點的酒，垂下視線看見少女怔忪的模樣，揚了揚眉，肆意的眉眼間在昏黃的燈光下，仿佛也莫名多了一股溫柔的意味。
「不是要喝麼？」
茶茶的眼中仿佛一瞬間亮起星光，歡歡喜喜地捧著酒杯來到中原中也面前。
中原中也姿態隨意地支著手肘，淺紅色的酒液倒入少女手裡的玻璃杯中，不緊不慢，只淺淺盛了一層酒。
「倒完了。」中原中也說。
茶茶略帶震驚地盯著酒杯，再看看赭發青年，像是沒有想到對方真的只給她倒一口酒。
中原中也捂住眼睛，嘆氣：「你再看我，也沒了。」
在這種被未知霧氣包圍，和陷入陌生橫濱的情況下，再讓酒量不好的茶茶喝酒，對茶茶本人來說，恐怕並不是什麼好的選擇。
中原中也再怎麼被對方這副軟軟撒嬌的模樣衝昏了頭腦，也不可能讓茶茶真的徹底陷入醉意。
茶茶：「……好少。」她捧著酒杯，細聲細氣地控訴。
中原中也：「少也只有這麼多了，趕緊喝了吧，喝完我們就離開酒吧。」
一直待在酒吧也不能解決問題。
投喂酒什麼的……誘惑力再怎麼強大，總得等出了這個被霧氣包裹的古怪橫濱再說。
中原中也心想，我可不是什麼像面前這個人一樣，自制力差這麼的家伙。
「我覺得你在說我不好的話。」正在小口小口抿著那一點點紅酒的雪發少女，忽然停下動作，一板一眼認真地說。
中原中也咳嗽一聲：「沒說你壞話。」
茶茶忽然湊近他，輕輕抽了抽小巧的鼻尖：「說謊的味道。」
中原中也：「……」
「快喝吧，再不喝這點都沒了。」中原中也敲了一下茶茶的頭，「小酒鬼。」
茶茶捂著頭，眼中彌漫水汽。
中原中也：「……等，等等，我就輕輕敲了一下，敲疼了？」
中原中也正要看一下，戴著皮質手套的手指才撫上少女的頭頂，對方就忽然輕盈撤開一段距離，開口了，語氣平平靜靜，完全不見之前的委屈。
「不要看啦。」
她的懷裡還多了一瓶十分眼熟的紅酒瓶。
是中原中也之前給她倒酒的那個。
中原中也：「……」
「哈？你這家伙是裝的，騙我？」
茶茶眨巴眨巴眼睛，懷裡緊緊抱著紅酒瓶，正在試圖打開，聽到中原中也的話，一臉無辜地歪頭看他。
「你生氣了嗎？」茶茶稍微走近了他一點，小聲說，「對不起呀，但是你不給我……我只能自己想辦法來拿啦。」
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你這家伙，真的喝醉了？」
怎麼喝醉了還更會說話了呢？
「嗯？」雪發少女一臉茫然。
中原中也盯著她看了一會，扶額：「算了，沒什麼。」
他頓了一下，「我沒生氣。」
他確實沒因為這點小事生什麼氣，而且，就算真的生氣了，見面前的少女這副模樣，他恐怕也氣不起來了。
茶茶看了他一會，似在判斷他說的話。
緊接著，她綻開一點笑容，冰雪般沒什麼表情的小臉因為這點笑意而宛如沾染上了一抹消融春色：「沒生氣就好啦。」
她又低頭擺弄著酒瓶，貓瞳睜大，浮現一絲迷茫之色：「為什麼，打不開？」
中原中也瞥她一眼，哼笑一聲：「因為你喝醉了。」
幸好他之前就把紅酒瓶的木塞直接塞進去了，這個程度不用開瓶器根本不能打開。
「誒？」茶茶小臉一板，不太高興地申明，「我沒喝醉，我只喝了一杯梅子酒。」
「醉鬼都這麼說。」中原中也任由茶茶在那裡因為一個酒瓶塞忙活，反正她這個迷迷糊糊的狀態肯定也打不開。
他看向酒吧外面。
遠處的爆炸聲越來越劇烈了。
中原中也回頭看著抱著酒瓶的雪發少女，覺得對方這個半醉半醒的樣子，果然還是不能放在這裡。
「走吧。」橘發青年沉思了一會，嘆了口氣，做出了決定，伸手想要拉住她。
誰知這個時候，茶茶卻突然警覺了起來：「你是要帶我離開嗎？」
中原中也挑眉：「是啊。」
「你是要抓我去港口黑手黨，我知道。」茶茶皺著小臉，抱著酒瓶的她有些搖搖晃晃地躲開中原中也，「你要帶我去港口黑手黨的審訊室吧？我不想去啦。」
「那裡我去過的，好黑，不想去。」
「哈？」中原中也擰眉，露出詫異之色，「你什麼時候去過的？我怎麼不知道？」
「就是去過，現在不想再去了。」茶茶搖著腦袋，哼哼唧唧的一副不開心的樣子，「不去不去。」
「我也沒說要把你抓進審訊室。」看著警惕瞪著他的雪發少女，感覺自己像是在捉一只滿屋子亂跑的貓，中原中也突然產生了一股啼笑皆非的感覺。
「喂，小酒鬼，你還能聽明白我現在在說什麼嗎？」
茶茶明明不像是清醒的模樣，緊緊抱住酒瓶的身形也搖晃不穩，但是偏偏就是能每次都避開中原中也的阻攔，躲避的時機半點都不含糊。
「聽得明白，你想抓我。」
「我是想抓你，但不是想抓你進審訊室……等等，你別就這樣出去！」
中原中也的聲音被茶茶拋在腦後，雪色長發的少女輕盈向後躍去，跑進了後廚，這下子中原中也的重力又莫名其妙對茶茶不起作用了。
雖然中原中也反應也很快，馬上跟了進去，但是略微凌亂的後廚已經空蕩蕩的沒有人影，只有窗戶是打開的。
中原中也：「……啊，這家伙，真是太亂來了。」
這個狀態跑出去了，完全讓人放心不下來吧！
中原中也壓了壓帽檐，深吸了一口氣，身上覆蓋上一層黑紅光芒，環顧四周判斷一番後，向不遠處飛速掠去。
……
茶茶站在冷風中，看著這座夜色中被白霧包裹的城市。
「你覺得，這樣的橫濱如何？」
身後忽然傳來了聲音，茶茶轉頭看去，看到了一身白色優雅服飾和披風，猶如貴族的青年，對方白色的長發披散在身後，嘴角勾起，一雙紅眸盛著鮮血般的色澤。
「是因為我的異能力，讓橫濱變成這個樣子的哦。」
他輕笑著，神色悠然，仿佛一切盡在掌握之中，又有一種難言的自傲，朝她伸出手，從容地做出邀請的姿態。
「你要來看看嗎？我的『龍彥之間』……」
茶茶沒有說話，眨了眨眼睛，將視線從他身上掃了一遍，然後慢慢滑到他的一綹發梢上。
那綹發梢被編成了一個歪歪扭扭的細小辮子，很明顯能看出來，編發的人的手藝有些生澀。
澀澤龍彥忽然也意識到什麼，神色一凝，說了一半的話也驀地頓住，正要微微側身擋住，就聽茶茶毫不遮掩地直接說出了口。
「這個辮子你還沒拆呀。」
澀澤龍彥：「……」
「你很喜歡這個辮子？」茶茶略有些奇怪地問。
這個辮子雖然是她親手編的，但就算是讓她自己說，也實在說不出誇獎的字眼啊。
少女面色不解，澀澤龍彥盯著她，臉色浮現一抹明顯的紅，也不知道是氣的還是怎麼的。
「夠了！我不信這麼簡單的事你都判斷不出來……你故意這麼說，是喜歡這麼羞辱我？」
茶茶：「？」
等一下，我覺得你好像誤會了什麼。
但是澀澤龍彥顯然不覺得這是誤會，他狠狠瞪了茶茶一眼，紅眸中好像還有一些不明顯的其他情緒。
然後他似乎就帶著炫耀的心來，又帶著一肚子莫名其妙的氣跑了。
冷冷的夜風吹了一會，茶茶垂眸沉思，神色懵然，久久無言。
那個澀澤龍彥，到底在說些什麼？
石板：【那個……以他最後看你的眼神，大概他是想譴責你。】
「譴責？」茶茶若有所思，懷裡仍然緊緊抱著個沒能取出瓶塞的紅酒瓶，「是譴責我給他編了那個辮子嗎？」
距離她給他編出那個辮子已經有一段時間了，現在才來譴責她，是不是有點太慢了？
石板：【不，他大概是想譴責你渣男。】
茶茶：「……」
始終沒能弄出瓶塞的雪發少女皺著眉頭暫時放棄，轉而抬頭，小臉上仍然有著尚未褪去的因為酒意帶來的緋色，真誠地對著石板發問。
「你是不是背著我也喝了酒？」
不然怎麼能說出這麼奇奇怪怪的話。
石板：【……】
說實話都沒人信，石板在這片夜色中石板默默流下了落寞的空氣淚水。
茶茶蹙起秀眉：「對了，他是不是還有話沒說完？什麼龍彥之間……」
石板：【是啊，他本來還想要邀請你去看看他的收藏呢。】
不過現在嘛，人都被氣跑掉了。
「龍彥之間什麼的……沒關系，再找過去看就行了。」
「橫濱也沒事，他們都能解決的。」
「但是……」
茶茶慢吞吞站了起來，腦袋有點暈乎乎的，手裡還不忘緊緊抱著那個紅酒瓶，一直不撒手。
相當執著。
石板忽然意識到了有哪裡不對勁：【您，您怎麼了？】
雪色長發的少女垂下眼睫，暗金色的眼眸裡逐漸有某種深沉幽暗的東西在翻湧。
石板開始恐慌：【等，等等……】
它話還沒說完，茶茶抬起眼眸，貓兒眼裡已經盈滿了淚水。
「但是，但是，我打不開酒瓶嗚嗚嗚嗚——」
雪發少女軟軟綿綿地自顧自嗚咽著，鼻子一抽一抽的，帶著鼻音的聲線軟糯委屈。
「我一定要打開這個酒瓶嗚嗚嗚嗚——」
少女沒有表現出別的異樣，石板忙不迭哄她。
【能打開的能打開的，一個酒瓶而已，你拿去給那些人類，什麼太宰治什麼中原中也的，他們一定能幫你打開！而且我現在就能幫你把酒瓶敲碎！】
「不許敲碎。」茶茶馬上駁回建議，嚴肅著臉，「敲碎了就，沒有酒了，我要用正常人類的辦法打開它的瓶塞。」
石板：【……】其實想要裡面的酒，辦法多的是，一個世界意識一個德累斯頓石板還能被這事兒難住？但是……正常人類的辦法，好吧。
正常人類打開這個酒瓶的辦法，還是交給正常人類來完成吧。
「而且，中也先生故意讓我打不開的。」茶茶小聲抽噎了一下，「不要他。」
【行行行不要他，還有一大堆人等著幫你開酒瓶呢，比如江戶川亂步什麼的，就算是剛才的澀澤龍彥湊合湊合都行，】回過神來的石板趕緊說，【你跟他們說，他們肯定就能幫你開酒瓶了。】
至於太宰治江戶川亂步之類的人是不是正常人類……算了，是人類就行。
澀澤龍彥……澀澤龍彥雖然已經不是人了，但是誰讓他剛才自己撞上來呢。
石板現在想到誰說誰，只想讓世界趕緊開心一點。
雪發少女的淚珠子終究還是沒有當即掉下來。
原本稍微下起來的雨水逐漸停住，橫濱周圍已經有些散開跡像的霧氣重新聚攏。
而茶茶眼中仍然含著剔透水色，猶疑地看石板一眼，又移開，那上面一閃一閃的繁復文字花紋能看得人頭暈眼花。
「真的嗎？」她軟軟地詢問，帶著仍未散去的鼻音，聲線也因此變得有些小奶音。
【真的！比我自己還真！】石板毫不猶豫保證。
本來這就是不用質疑的事兒，石板在這一點上做出保證沒有半點心虛。
茶茶想了想，輕輕哦了一聲，露出了「那就勉強相信你一下」的眼神，抱著酒瓶就要起來。
「嘭——」
突然地動山搖。
酒瓶，碎了。
第110章 喵一百一十聲
「砰——」
隨著一聲清脆的炸裂聲, 之前還在討論要找人類來打開的紅酒瓶，當著石板和茶茶的面，碎了個徹底。
玻璃碎片折射著夜中的微光, 鋒利四濺，茶茶站在原地沒動，那些即將割到她皮膚的碎玻璃忽然凝滯在空中，無法傷到少女分毫。
下一秒，它們全部從半空中掉了下去，一地晶瑩。
石板：【！！！】
雪發少女垂下眼眸，看著地上的酒瓶碎片, 神色不明。
不遠處傳來一陣巨響，地動山搖間，上空的霧氣裡探出一條龍的尾巴, 再接著一甩。
很顯然，這就是導致酒瓶碎裂的罪魁禍首。
石板小心翼翼：【那個，您還好嗎？】
「……」
茶茶緩緩抬起眼眸，暗金色的瞳孔裡平靜如凝固的冰面，在這片冰面下則是寂寂燃燒著的幽色火焰。
「我挺好的。」
茶茶輕聲說，臉上已經沒有了半分醉意，站在原地, 目光准確地攥向了遠處的巨龍。
石板：【您，您這樣子一點都不像是很好啊……您生氣了？】
「生氣？我沒生氣呀。」茶茶像是有些疑惑地瞅了石板一眼, 「我像是會因為一瓶酒生氣了的性格嘛？」
茶茶是真沒生氣, 甚至就連所謂的喝醉, 也不過是中原中也等等外界的人自己的判斷, 茶茶從來就沒說過自己醉了。
她就是感到有些無趣了, 並開始在心頭升騰起些微的煩躁了。
這種細微的情緒在酒瓶因為龍弄出的巨大動靜而碎裂後, 看著空蕩蕩的手心，就攀升到了頂點。
茶茶在盡力按捺這種情緒。
這樣古怪的情緒其實一直都存在著，只不過近來更加明顯了，明顯到甚至有點壓抑不住地感覺。
她清楚，這種感覺，正來自於她自從來到這個平行世界後，就一直在壓制著黑泥。
為什麼這個平行世界會產生這種東西，茶茶也有思考過。
其實那種人類難以招架的危險東西，在每個世界都有，只不過這個世界可能是發生了一些意外，導致那種聚集了惡意欲望的黑泥更多了而已。
這也恐怕是會讓石板判斷這個平行世界更容易毀滅的原因。
很煩躁，想要擺脫這種感覺，但是放開壓制是不可能的吧……
正當茶茶這麼想著的時候，石板忽然出聲了。
【您可以試一試，放開對黑泥的壓制。】
「放開的話，這個世界會壞掉的吧。」茶茶看了一眼石板，像是在困惑它為什麼突然說出這種話。
石板輕輕嘆了口氣：【但是一直這樣，對您來說也是一個很大的負擔吧。】
「目前還可以。」茶茶說，「人類是無法應對的。」
【但是再這樣下去，您會徹底被影響的，那並不是一般的東西。】
【如果您被影響得太深，世界還是會壞掉的。】
【您可以嘗試一下讓他們解決。】
「……」
茶茶沉默了一會。
確實不應該再這樣下去了。
或許這次她跟著中原中也一起進了澀澤龍彥的霧中，就是一個改變的契機？
這片霧中的影響雖然最後還是會帶到現實中，但是也是另一個空間，最起碼這個時候對現實中的影響並不是那麼大。
茶茶最終決定試一下。
她抬頭，看向了巨龍。
有著龐大而令人震撼的身軀的龍，明明沒有自己的意識，卻忽然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
龍彥之間，澀澤龍彥的收藏室。
身穿白色西裝的太宰治看起來格外紳士，他正站在有著無數異能力結晶的大廳中間，鮮艷如血的紅色結晶被一個一個整齊置於華美的架子上，豎起近乎炫目的高大壁壘。
太宰治的目光不著痕跡掃過這些越來越多的異能力結晶，一邊毫不掩飾地擺出厭煩的表情，跟旁邊同樣穿著白色衣服的病弱俄羅斯人打交道。
這個看起來溫和無害的俄羅斯人是一只心眼太多的老鼠，而太宰治向來對這種人沒什麼好感。
哪怕他自己心眼也挺多的。
跟聰明人談話，是一件既拐彎抹角又心累的事，得來的信息還說不定是真是假，幾句下來，費奧多爾也不再說話了。
因為澀澤龍彥從外面走了進來。
眼看著好戲就要上演，算無遺策的太宰治正等著澀澤龍彥的那把刀捅進他的背後，外面卻突然一陣猛烈的地動山搖。
劇烈到仿佛下一秒，就連本該不動如山的龍彥之間也會跟著倒塌下來。
「外面是怎麼一回事？」費奧多爾眯起眼睛，咳嗽兩聲，一邊看向外面的方向，一邊語氣柔和地詢問。
自從剛剛離開一趟回來後就臉色不怎麼好的澀澤龍彥聞言，並沒有立即說話，而是似乎想到了什麼，緊抿著薄唇一言不發，直接大步走向外面。
太宰治挑眉，心頭忽然湧起一股不太妙的直覺。
他也跟著走了出去。
三個穿著一致白色服裝的男人就在此刻，一起沉默了下來。
他們看到了同樣震撼的一幕。
半空中的龍痛苦翻騰著，巨大的尾巴敲得地面龜裂，而它的周圍，正有無數黑色的濃稠東西包裹住了它，甚至在它龐大的身軀上攀登蔓延。
妖異的暗色花紋在它身上塗繪，宛如一個肆意的藝術家。
看到這一幕的任何人，都不會覺得那黑泥是什麼好東西。
「那是什麼？」半晌，太宰治皺著眉問，臉色變得嚴肅了起來。
澀澤龍彥對橫濱動手是在他預料之中的事情，甚至在很早之前他就開始安排，但是這個詭異的黑泥……無論是突然出現在這裡還是其古怪之處，都大大超乎了太宰治的預料。
一直冷著臉的澀澤龍彥忽然出聲道：「是她，沒錯，一定是她。」
「這個居然提前出現了，本來還在想是否需要某個特殊的異能力結晶……」
說到這裡，澀澤龍彥微微一頓，多看了太宰治一眼。
太宰治仿佛沒感覺到他意有所指的目光，也仿佛對自己的異能力結晶被覬覦的事實一無所知，仍然在等待著他繼續說下去。
澀澤龍彥高高揚起嘴角，居然笑了起來，笑得十分肆意：「在這裡，絕不會有什麼能超出我的掌控範圍，如果有，那一定就是她了。」
「真不愧是她啊。」說到這裡，澀澤龍彥又像是想到了什麼，臉色又開始變差了起來，隱隱有些咬牙切齒地摸了下自己被編成小辮的那綹發梢。
「她？」太宰治不妙的預感愈發強烈。
他仍然維持著那副渾不在意的模樣，微笑著試探：「那位小姐是什麼人呢？」
「她是相當任性的人。」澀澤龍彥毫不猶豫地回答。
但是他並沒有直接說出那人是誰。
費奧多爾似乎也想到了什麼人，微微挑眉，紫紅色的眼眸眺望向前方，盯著那條翻騰著試圖擺脫黑泥的龍，若有所思。
突然做出這種事，還是這種情況下，在費奧多爾看來，不會是一時任性的後果。
「我倒覺得，這像是某位小姐給我們出的一道題呢。」
「題？」這倒是澀澤龍彥沒想過的角度，他看向費奧多爾，一副很有興趣詳細聽的模樣，「你是說，她想讓我們去解決這個黑泥？」
太宰治盯著遠處的龍看了好一會兒，勾起嘴角：「說不定搞出這件事的小姐是想看看，我們有沒有實力去解決呢。」
「你們打算怎麼做呢？」
……
「他們真的能解決這個？」
茶茶有些遲疑地仰頭，望著這條已經開始懼怕她而遠離的龍。
這條龍並非真正的生物，而是眾多異能力的集合體，擁有著龐大到不可思議的能量。
【放心吧。】石板說，【在人類眼中，這不也是人力不能解決的東西嗎？但是最後還是被一群人類解決了。】
【而且這本來就是因人類而產生的東西。】
在橫濱的舞台上，類似這種本來不可能被解決最後卻解決掉的事情，並不算少。
茶茶知道石板說的是對的，而且這次的確是一個契機。
就讓她看看吧，她是否能夠真正信任人類可以解決問題。
雪色長發的少女抿了抿唇，輕輕嘆了一口氣。
如果連一半也不能解決的話……就只能由她繼續壓制了。
石板：【您可以先睡一覺，免得您忍不住在中間出手，沒有激發人類真正的潛力。】
【而且沒有了黑泥，或許您能好好做個美夢。】
「世界是不會做夢的。」茶茶有些好笑地說，但也覺得石板的提議或許是對的。
「真的出了大問題，就叫醒我吧。」茶茶這樣說。
隨後她慢慢閉上眼，陷入了一場沉睡。
龍彥之間，正在審視那條被污染的龍的澀澤龍彥，忽然像是察覺到了什麼，紅眸猛然抬起。
「果然，她就在那裡。」
幾乎是話音剛落下，太宰治和費奧多爾朝著正喃喃自語的澀澤龍彥看了過去。
「你說的莫非是小姐？」太宰治眯起眼睛。
「那個『她』，指的是茶茶小姐麼？」同一時間，費奧多爾也微笑著詢問。
澀澤龍彥慢慢擰起眉，目光掃過面前的兩個人。
太宰治知道茶茶很正常，費奧多爾知道茶茶也說的過去，畢竟茶茶一開始在橫濱鬧出的動靜不小。
但是——居然在說到「她」的時候，這麼模糊不清的指向，面前兩個男人卻都馬上想到的是那個叫做茶茶的少女，澀澤龍彥還是本能察覺到了不對勁。
「你們……什麼時候，跟她這麼熟的？」
……
中原中也從阪口安吾那裡離開後，盯著遠處的龍，高高咧開嘴角。
「嘖，把那個醉酒的家伙找到後……就一定要把這條龍解決了！」
語氣狂傲，但這就是中原中也的實力和性格。
忽然，中原中也微微眯起鈷藍眼睛。
他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
那條龍身上……好像多出了許多黑色的花紋？那是什麼？
看著那些黑色，中原中也莫名有股極端的排斥感，他並不知道那是連神明也可以污染的黑泥，但是直覺已經給他發出了警告。
那是他僅僅憑借清醒時的實力很難解決的存在，甚至就算是他開了污濁，使用最大的實力，也難以真正應對。
但是人類之所以是人類，就是因為表面的實力並不代表全部啊。
中原中也揚了揚眉，看向了遠方那個完整的建築物，「龍彥之間」。
「看來，還要先把那條青花魚找到再說。」
出了這種巨大的狀況，那個自殺混蛋要是一無所知才叫奇怪。
……
「所以就是這麼回事。」黑發鳶眸的青年勾了勾嘴角，「黑漆漆的小矮子要是沒能成功帶著小姐回來，可就太好笑了。」
中原中也冷笑一聲，知道跟這條青花魚掰扯沒什麼意義。
他看了一眼太宰治旁邊的兩個人，一個澀澤龍彥，一個費奧多爾，都是曾經在橫濱搞出過事情的家伙。
注意到中原中也的目光，澀澤龍彥態度仍舊高傲，壓根沒有搭理的意思，只直直盯著遠處某個少女的方向。
澀澤龍彥的異能力，會讓所有異能力者在這片霧中，本人與異能力分離並自相殘殺，是相當厲害的一個大殺器。
異能力越強的人，在澀澤龍彥的異能力中便也越危險。
但是身為港口黑手黨鼎鼎有名的「重力使」中原中也，被霧氣篩選到這片空間，卻又沒有跟自身的異能力分離，本就是一件值得深思的事。
要是沒有茶茶這個意外的話，澀澤龍彥說不定會對中原中也這個沒有被他的異能力影響的人相當感興趣。
費奧多爾倒是相當友好地對著中原中也笑了一下，態度十分友善溫和的模樣。
「中原君，拜托你了。」
沒辦法，在場的人的異能力都不是輸出型的，正面戰鬥還是得讓中原中也上。
太宰治輕笑一聲，目光幽幽：「費奧多爾君，這話恐怕用不上你說呢。」
費奧多爾態度面對中原中也挺好，只是想到這些人究竟干出過什麼事跡，中原中也不可能有什麼好臉色，更何況還有一些有關舊時的間接恩怨，沒有當場動手只是因為目前還有更重要的事要解決。
「不用你們說，這本就是我想要做的事。」
她就在那裡，而那條破壞橫濱的龍也是本就要解決的東西。
中原中也冷冷撇清其中的關系，便按了按黑色禮帽的帽檐，頭也不回地大步離開。
……
迷蒙中的茶茶微微動了一下，近乎透明的薄薄睫羽在晨曦中抖動了一下。
耳中的聲音隨著意識的清醒，逐漸變得清晰了起來。
她聽到了轟隆隆的聲響，還有某個熟悉的聲音說著的暴躁話語。
「你這條青花魚，快給我松手，不准碰她！」
「哦？剛打完龍的小矮子還有力氣嗎？」
赭發青年咬牙切齒：「就算是這樣，你也給我松開你那髒兮兮的手！」
「誒？分明是小矮子也想要抱小姐吧？我可不會把可愛的小姐讓給你的。」
「可惡的青花魚——」
唔……變得熱鬧起來了呢。
跟煩雜的一直在腦海中響起的心音不同，這些聲音雖然在耳邊有些吵，但是意外的並不討厭。
而且好像，做了一個很好的夢。
原來世界也是會做夢的嗎？
茶茶慢吞吞地睜開眼睛，眼簾中映出了兩個人，一個赭發藍眸，一個黑發鳶眸，雖然視線中還有些模糊，但這已經是相當明顯的標志了。
「中也先生……太宰先生？」
茶茶揉了揉眼睛，坐起身體，小臉上尚且有些迷茫。
他們出現在自己眼前，喚醒了自己，也就是說，那個黑泥已經……
已經……解決了嗎？
「誒，小姐醒了啊，」太宰治的手還攬在茶茶的背後，茶茶這個時候才發現，自己正被抱在太宰治的懷裡。
而中原中也看到醒來的雪發少女，本來正在跟太宰治表情凶惡地對話的模樣，驀地柔和了下來。
只是他大概是因為剛剛經歷過一場劇烈的戰鬥，身上滿是血與煙塵的氣息，即便盡量放溫和下來，也還是渾身尚未散去的鋒利與危險。
茶茶並沒有因此而感到排斥，或者是第一時間疏離。
她的目光落在了赭發青年的臉頰上，那裡沾著灰塵，還有被劃出的滲血傷痕。
臉上都已經這個樣子了，更別說身上了。
不用看周圍的碎石廢墟就能知道，中原中也所經歷的那場戰鬥，必定是一場艱難的惡戰。
茶茶眨了眨眼睛，注視著中原中也若無其事揚唇，對她露出笑容的樣子，暗金色的瞳孔裡仿佛有什麼閃過。
「喂喂，我現在這個樣子好像有點糟糕啊，你別看……」中原中也正想揉一把茶茶的腦袋，把這件事輕描淡寫帶過去，茶茶就忽然朝他伸出指尖。
他只感覺臉頰處微微一涼。
緊接著，隨著淡金的光芒在少女指尖綻放，一股溫暖的感覺幾乎是瞬間包裹住了他。
中原中也不由得緩緩瞪大眼睛。
等茶茶挪開指尖，看向太宰治的時候，中原中也還沉浸在茶茶居然有治療能力的事實上。
是異能力？但是之前在港口黑手黨的樓頂的時候，分明不是治療……中原中也陷入了迷茫。
茶茶正在看太宰治。
黑發鳶眸的青年之前已經把白色西裝換了下來，此刻身上穿著熟悉的砂色風衣，他正在微笑著注視茶茶。
他隨意地屈腿坐在碎石堆中，身上的風衣也沾上了許多塵土與血跡，卷曲的發絲有些許凌亂，鳶色的眼眸中似乎泛著一抹溫柔的晨光。
「小姐也想要給我治療嗎？」太宰治微微歪頭，衝著茶茶揚眉，「不過我大概不需要哦，我的身上沒什麼傷呢。」
他的話音未落，茶茶的手指已經碰到了他靠近耳邊的一道還沒干涸的血痕。
太宰治微微一顫，垂下眼眸。
「小姐，只是一點小擦傷哦。」
茶茶：「但是還是會痛的吧。」
她記得太宰治說過，他很怕痛的。
而且茶茶也嗅到了他身上淡淡的血腥氣。
還是受了傷的。
太宰治微微閉上眼，感受著將全身感官都包裹的那股暖洋洋的感覺。
像是身處在燦爛溫柔的陽光下。
這個世界上，唯有茶茶能無視他身上那道「究極反異能力」的屏障，將他拉回到人間，讓他像是任何一個人那樣，能夠被能力輕而易舉治療好。
太宰治也被當著他的面治好，「人間失格」沒有對她產生半點效果，中原中也終於回過神來，用不可思議的目光看著茶茶。
「你……」
他頓了頓，終究還是沒有往下說下去。
他知道，擁有著這麼多能力的茶、撲朔迷離的茶茶，一旦被其他人知道茶茶身上不止一種異能力，且能無視「人間失格」，會被多少人覬覦完全是可以預見的事情。
茶茶並沒有在意中原中也的心理活動，她看向了不遠處，那些是……武裝偵探社的人，除了沒有異能力的後勤人員，幾乎全員都在。
「小姐，你沒事吧？」正勉強從碎石堆裡爬起來的中島敦向茶茶露出笑容，爪子的虎化還沒有褪去，
他的異能力同樣有著強大的自愈效果，身上的傷口已經開始痊愈了。
「我沒事。受傷的是你吧。」
茶茶搖搖頭，走向他。
「小姐沒事真是太好了。」中島敦松了口氣，笑著說，「我沒關系的，傷口已經快好了，你看。」
確實，他身上的傷口已經只剩下一些痕跡，估計再過一會就會完全好了。
茶茶伸手，捏住了他還沒有轉變回來的老虎爪子，然後好奇地歪了下腦袋打量，順便輕輕捏了捏老虎爪子的肉墊。
中島敦：「！！！」
少年的臉蛋騰的一下布滿了紅暈，說話也有些結結巴巴的：「茶，茶茶小姐……」
茶茶松開手，軟軟地道：「抱歉，但是真的想摸一摸你變成大貓貓的樣子。」
「大，大貓貓？」中島敦一愣，他還是頭一回聽到有人這麼形容自己的「月下獸」。
少年的眼中流露笑意。
「要是茶茶小姐想看的話，我可以回去再變給你看……」
至於大庭廣眾之下變成白色大老虎讓茶茶小姐隨便摸，就算想像一下也還是太羞恥了點……
茶茶不知道中島敦已經想到茶茶會隨便摸毛毛那一步了，雖然她確實是那麼想的。聽到中島敦面色紅透給出承諾，茶茶微微彎起眉眼，有些開心地應了一聲。
雖然中島敦的治愈能力很出色，但是茶茶還是在捏爪墊的時候順手加快了痊愈過程，而國木田獨步、與謝野晶子、泉鏡花等人，也是一身汗水塵埃和血跡，顯然跟自己的異能力和龍戰鬥過。
茶茶也順手幫忙治療好了。
她的目光掃過不遠處的兩個人。
澀澤龍彥和費奧多爾。
那兩個人之間也還保持著一定距離，雖然是這次搞橫濱的盟友，但是顯然互相並不信任。
有武裝偵探社的人和港口黑手黨的人在這裡，澀澤龍彥和費奧多爾並沒有再靠近，不然分分鐘要被抓起來。
在看到茶茶看過來的時候，費奧多爾向她彎起嘴角，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溫柔笑容。
至於澀澤龍彥，還是那副樣子，紅眸裡盛著高傲，只是看著茶茶似乎在等待著什麼。茶茶的目光滑過他發梢上的那個略有些歪扭的細小辮。
茶茶並沒有走過去。
石板：【他們之前居然同意跟武裝偵探社和港口黑手黨聯手……所以才能只用了半個晚上的時間把那條龍和黑泥解決了的，也幸虧那黑泥被你壓制了很久，就算剛剛撤開壓制，也溫和了許多。】
澀澤龍彥用這些人的異能力經過大膽而危險的嘗試後，重新迅速塑造了一個特異點，類似於那條龍，將之前眾多異能力聚合的特異點抵消，加上取回自己異能力恢復戰力的大家都貢獻了戰力，還有開了污濁的中原中也，有龍彥之間的主人澀澤龍彥控場，才勉強在天亮的時候結束了這場宏大的戰鬥。
【您沒有親眼目睹還真是有點可惜了。】石板道。
茶茶想了想：「沒事，我做了一個很好的夢，睡了很好的一覺，也很好了。」
石板：【也是，總之能解決這件事是最好的。您應該可以相信人類一些了？】
茶茶看了看周圍的人：「他們確實，比我以為的更出色呢。」
另一邊。
「小矮子，這件事可不能說出去哦，萬一讓那些人吵到了小姐就不好了。」太宰治保持著微笑，「包括森先生。」
「畢竟他們不可能利用小姐，小姐跟任何人都不一樣，但是他們的舉動可能會讓小姐像來時一樣無聲無息地跑掉。」
中原中也擰起眉心，像是有些糾結。畢竟對於發誓效忠森鷗外的人來說，這是一種隱瞞。
但是正如太宰治所說，一旦說出去，確實可能發生種種他不願意看到的問題。
所以，應該……沒關系的吧。
中原中也看了一眼不遠處背對著他們，似乎正在想什麼的茶茶，嘆了口氣，做出決定，對太宰治道：「行了，我知道了。」
——
這件事結束後，澀澤龍彥沒再搞事，似乎銷聲匿跡了，費奧多爾也像是在橫濱蒸發了一般。
但是所有人都知道，他們還會在某一天來到橫濱的。
石板倒是知道澀澤龍彥去了哪裡：【應該是黑泥曾經大面積存在於他的霧氣裡，加上中島敦的刺激，對他產生了一些影響，畢竟他已經不是人類了。】
至於這次的影響過後，澀澤龍彥能不能繼續存在下去，就看運氣了。
其實無論是按照自然規律，還是按照原來的軌跡，他是本就不應該存在下去的。
不過茶茶樂於看到每個人掙脫自己的既定命運。
沒有了一半的黑泥，茶茶變得輕松了許多，剩下的一半也能游刃有余地壓制下去了。
雖然還是得想辦法解決，畢竟這東西不能一直壓著，但是總歸多出了不少時間。
只不過讓茶茶沒有想到的是，自從那天過後，茶茶本以為眾人會找個機會詢問或者旁敲側擊一下情況，但是他們竟然都沒有問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據說是因為江戶川亂步說，最好還是不要問。
否則好不容易願意到偵探社休憩的貓，又會馬上跑掉了。
這只貓，指的自然就是茶茶。
「我們算是拯救世界了。」江戶川亂步一邊哢嚓哢嚓嚼著薯片一邊道，還把之前特意鎖在保險箱裡的限量零食分給茶茶。
也是因為他提前把零食鎖在保險箱，所以霧氣裡發生的各種事導致回到現實後武裝偵探社幾乎被砸成一團糟，但是零食沒有受到半點影響。
「所以名偵探大人果然是最厲害的！」江戶川亂步洋洋得意道，倒是沒有再提「拯救世界」是怎麼一回事了。
茶茶倒是感慨於江戶川亂步的敏銳，她也在武裝偵探社休養了半個月，其間跟偵探社的成員們愈發熟悉了起來。
當然，茶茶也如願摸到了變成老虎的中島敦。
「小，小姐，請摸。」
「我不客氣了。」
雪發少女禮貌地說完，就好奇地碰了碰老虎軟彈毛絨的白色耳朵。
中島敦：QAQ
被，被摸然後發出聲音來，真的好奇怪，所以要忍住，再舒服也不行！
黑泥的影響消去了一大半，茶茶在這個平行世界過了相當輕松的一段日子，每天幾乎在武裝偵探社蹭吃蹭喝，偶爾被港口黑手黨的中原中也來投喂。
倒是跟主世界的情況是相反的了。
剩下的一半黑泥還不知道要到什麼時候才有契機徹底解決，在某一天，茶茶貓在陽光下曬著暖洋洋的太陽，做出了決定。
貓咪輕輕晃了下尾巴尖兒，輕盈跳下窗台，變成了擁有著雪色微卷長發的嬌小少女。
她的眼眸在午後的陽光裡，盛著明麗的、燦爛的金色。
茶茶決定回去了。
回主世界。
石板詢問：【要告別嗎？】
茶茶遲疑了一下，最終還是不打算當面告別：「我留個信吧。」
當面告別什麼的，氣氛實在是太濃重了，茶茶並不想面對那麼正式的告別。
她也許會回來也許不會回來，這種承諾在當面告別的時候不給出去的話，也會有些奇怪。
次日清晨，中島敦走進偵探社，以為會再向以往那樣看到那個雪發少女坐在沙發上，抿著茶一臉認真聽著太宰先生或者亂步先生的話時，卻只能看到空空的座位。
氣氛也跟平時很不一樣，有些沉悶。
在這一瞬間，中島敦忽然意識到了什麼，他的目光急切地逡巡了一遍，但還是沒有找到他想看到的那個身影。
桌前的黑發偵探抬起翠色的眼眸，在這一刻，他的臉上收起了所有表情。
「她走了。」江戶川亂步說。
就像一只自由的貓，沒有誰能留住她。
……
在穿越平行世界的障壁的時候，一直很喜歡各種叨叨的石板罕見地陷入了某種沉默。
茶茶有些疑惑：「你怎麼了？」
石板：【您回主世界後，還會再去其他世界嗎？】
「你是說這個平行世界？」茶茶想了想，「應該還會回來的吧。」
畢竟已經有認識的人了，就這麼丟下再也不來好像也不太好。
反正對於茶茶來說，穿梭世界並不是什麼難事。
石板：【不……其實我是想問，您考慮去我的世界走一走嗎？】
石板的世界？茶茶有些詫異，像是明白了什麼。
「原來你當初找上我，目的是想要安利給我你的世界？」
石板：【咳咳咳咳。】
茶茶對此倒是無所謂：「也行吧，等我哪天想去別的世界看看了再說。」
這個幾乎算不上承諾，但是石板還是挺滿足的了。
【我們世界很好的，也有很多你應該不會討厭的人類。】
「我很少會討厭人類的。」茶茶這樣說，卻也能明白石板的意思。
它所說的這種「不討厭」，應該已經近乎於「喜歡」了。
或許就像太宰先生中也先生亂步先生……等等那些人的性質一樣。
這倒是讓茶茶稍微起了一點點興趣。
「你說的那種人類，是什麼樣子的呢？」
石板：【你看到了就知道了，一定不會看錯的。】
茶茶眨了眨眼。
好吧，不過也不知道等看到，要等到什麼時候她才去了。
就在即將穿過另一層世界障壁的那一刻，茶茶忽然察覺到了什麼，驀地朝虛空中某個方向看過去。
這種感覺是……
障壁外出了問題，某種強烈的拉力在試圖將她拉向另一個方向。
茶茶看向那個世界，有熟悉的感覺，是去過的某一個世界。
雪發少女慢慢蹙起眉，眸光微凝。
「……白蘭？」
第111章 喵一百一十一聲
茶茶看著那個要將她拖拽過去的方向。
那是茶茶去過的世界, 茶茶還記得那是一段在小鎮上很輕松的日子，是……家教世界。
而她判斷了一下，那個世界能干出這種事的恐怕只有白蘭。
像是想到了什麼, 停在原地, 茶茶取出了身上的一個光團。
這個是系統, 是當初白蘭研制出來投放到她的世界的, 茶茶在最後處理的時候還留下了一個沒有銷毀。
系統打開後，閃爍了幾下光，便出現了一個面板。
茶茶在上面操作了幾下, 一個屏幕浮現, 白蘭的臉出現在上面。
一頭白色蓬松翹起的短發, 紫羅蘭色的眼瞳裡含著若有若無的笑意，白蘭直直地盯著屏幕外的茶茶，勾起嘴角，甜膩的聲音響起。
「茶醬~終於又見面了呢。」
茶茶審視著他：「現在這個狀況, 是你做的嗎？」
雖然茶茶沒有明說是什麼情況, 但是白蘭一下子就明白了過來，他彎了彎唇，眯起紫眸, 稍稍向後仰去。
一副盡在掌握之中的悠然模樣。
「是我做的哦。」
他嘆了口氣，仿佛很是無奈的樣子，「雖然廢了很大的勁，但是……誰讓茶醬一直不願意出現呢。」
這段時間的茶茶離開了主世界, 而主世界又暫且隱去了茶茶的存在, 白蘭是因為身處另一個不相干的世界, 才沒有受到對記憶的影響。
但是即便他記得茶茶, 這段時間茶茶一直都待在平行世界, 主世界她自然不會出現，白蘭也一直找不到她的存在。
這下子就促使白蘭動手了。
白蘭收起了笑容，面色變得陰沉了下來。
「你終於舍得回來了。」白蘭緩緩道，「我還以為，你已經厭煩到不再出現的地步了呢。」
對於不可捉摸不可碰觸的、隨時可能拋開一切重新陷入長久沉睡的「世界意識」來說，這確實是有可能發生的事情。
時間對她來說沒意義，但是對人類來說卻並不是。
茶茶的小臉上沒什麼表情：「你只是想確認這件事的話，不需要還把我往你的世界拽吧？」
「哦？茶醬難道不想回來看看嗎？」白蘭意味深長地拖長了尾音，拆開一小袋棉花糖，他的嗓音也是甜膩膩的就像含著蜜糖，「據我所知，茶醬也是來過我們世界的吧？只可惜那個時候的我還什麼都不知道呢。」
「茶醬難道不想回來跟我面對面，好、好——交談一下？」
「回這種形容就算了吧……」茶茶想了想，「確實有些人我是想再見一見的。」
「但是你的話……」
茶茶頓了一下，抬起色澤燦爛的金眸。
「比起見你，我更想把你再關進籠中呢。」
省的又出來搞事情。
籠中白鳥不是挺好？
「也可以哦，只要茶醬能做到~」白蘭半點沒有羞恥的意思，似乎是因為被茶茶親手反殺幾次，關進過籠中，對於這件事，他已經沒有半點不好意思的態度了。
反而還拉長了尾音，似笑非笑，指尖捻著一粒棉花糖，紫羅蘭色的眼眸像是在挑逗又像是在挑釁。
「茶醬想讓我停下之前做的事嗎？」
茶茶：「……」
她果斷地關掉了系統。
算了，反正跟這個人說再多，對方也不會認識到錯誤，反而更可能越說越來勁。
看著這個樣子，也完全不像是打算真的取消行動的意思。
而且他剛才那副樣子……那意圖有點明顯，要是再對她隔著屏幕做點什麼少兒不宜的事，那可就尷尬了，石板還在邊上看著呢。
茶茶並不認為以白蘭那個神經病一樣的腦回路，有什麼事是做不出來的。
把系統光團在手中捏了一下，最後一個系統徹底銷毀。茶茶抵抗著那股越來越強的拉力，正在思索著接下來要怎麼辦。
她現在身上還剩下一半的黑泥，很多力量操縱都還有些細微變化，這點細微的變化作用出來，卻會導致很大的影響。要是強行擺脫那股拉力的話，很可能會因為這股反作用力讓白蘭的世界離自己這邊更近一點。
茶茶可不想那樣。
雪發少女環顧四周，目光逐漸落在不遠處的一個方向。
那裡好像也有一個不同的世界。
只糾結了幾秒，茶茶便做出決定，打算去那個世界暫且停留一下，等解決了一半黑泥，或者這股拉力，再轉而回到主世界。
茶茶想的挺好，做出決定後，便不再猶豫，徑直去往那個新世界的方向。
「唔，這裡是……」
茶茶眨了眨貓兒眼。
因為這並不是她的世界，茶茶降臨的方式便有些突兀，是直接穿越過世界障壁的。
奇怪的是，這個世界好像不但一點都不排斥她，還似乎相當歡迎她的到來。
「我好像，沒有來過這個世界吧……」
她朝下降落，天色已經逐漸暗了下來，下面的城市燈光璀璨，茶茶選定了其中一棟樓的天台，眼看著越來越近，她卻忽然目光在上面頓了一下。
「那個是……」
天台上面好像有個人。
正當茶茶在思考著要不要換個地方的時候，隨著距離的靠近，她越發察覺到不對勁。
唔，好像那個人，目前的情況不太好。
茶茶輕盈地踩在天台的欄杆上，輕輕往下一跳，發出些許聲響，但是在安靜的天台上已經足夠明顯了，如果一般人獨自在天台上突然聽到腳步聲音的話，早就已經看過來了。
但是對方沒有動彈。
因為他已經動彈不了了。
淡淡的血腥味在空氣中彌散，茶茶看著地上不知何時就蔓延開來的血跡，再看向躺在地上的那個青年。
淺栗色頭發的青年面色慘白，胸口處有個還在不斷冒血的槍傷，顯然那顆子彈正打在心髒處。
如果再沒有得救的話，很顯然，這個人就會死在這裡。
但是以現在這個樣子的致命傷勢和出血量，即便是現在馬上打給醫院，他恐怕也已經來不及等到救護車了。
十束多多良沒想到今天，他就要死在這個天台上了。
死亡是每個人都不可避免的，但是對於十束多多良來說，這份死亡來得太過突兀，毫無預兆。
甚至直到現在，本打算舉著相機拍夕陽的他都不能明白，凶手為什麼只是在他打了一聲招呼後，就轉身對他開了槍。
開完槍後，凶手狂笑幾聲，放下囂張而挑釁的話，便大搖大擺地離開。
對方……是衝著赤之氏族來的。
體溫因為失血而迅速下降，周圍的冷意將他包裹吞噬，十束多多良勉強掙扎了兩下，知道自己要死了。
以如此荒謬的方式死在這個世界上，十束多多良不可能甘心。
但是天台上沒有人能發現他，而他也無法自救。
在意識漸漸模糊之際，栗發青年似乎聽到了腳步聲。
是……幻覺嗎？
十束多多良勉強睜開眼睛，只看到了那一片宛如雪色的月光。
那片月光輕輕地傾瀉下來。
「你好，你……還活著嗎？」
少女輕軟的嗓音自上方響起。
十束多多良的手指艱難地動了一下。
茶茶松了一口氣。還活著的話直接治療倒是不用有太多顧慮。要是對方已經沒有了生命跡像，她動用力量把人家復活了就有點不好辦了。
這畢竟不是她的世界，不能那麼隨意改變。
誰知十束多多良忽然拽住了茶茶的衣角。
「抱，抱歉，」他艱難地扯了下嘴角，生命的跡像在他身上越來越微弱，「但我可能沒辦法親自跟他們說了……」
「所以我有，有件事想要拜托您……」
第112章 喵一百一十二聲
無論如何, 十束多多良要把最後的以死亡得來的重要訊息留給氏族的大家。
他努力地抓住最後一絲神智，沾著黏膩血漬的手指泛著冰涼，即便費勁氣力睜著眼睛望著眼前的人, 栗發青年的瞳孔還是在逐漸渙散, 失去神采。
突然被托付遺言的茶茶：「……」
她頓住了腳步, 俯身看著這個即將被毫無溫度的死亡所吞噬的人類。
在一開始, 茶茶沒有選擇馬上治療，是因為畢竟剛來這個世界什麼都不清楚，萬一救了個不明底細的人類卻導致了岔子, 她也不好跟這個陌生的世界交代。
但是眼前這個人類的狀態實在不好, 為免他一不小心真的死了, 茶茶很快伸手輕輕碰了他一下。
十束多多良感覺有什麼力量包裹住了他。
緊接著，他感覺到了溫暖從身體裡流淌而過，那股帶著死亡氣息的冰冷被驅散了。
將他從死亡的邊緣拉了回來。
十束多多良捂著胸口咳嗽幾聲，低下頭, 慢慢不可置信地睜大眼睛。
他心髒處的致命槍傷已經……好轉了。
不, 或者應該說，是徹底好了。
十束多多良幾乎懷疑這不真實的發展是否是自己臨死前的幻覺，但是身體裡湧動的暖流和漸漸恢復的氣力在彰顯一個事實——
他真的活過來了。
在短暫地怔愣幾秒鐘後, 十束多多良馬上想到了面前的人，意識到什麼，抬起頭看向她：「這是您……」
他的話語才說了一半，再次頓住。
因為失血和瀕死導致的視線模糊, 隨著傷勢的徹底好轉也開始散去, 十束多多良看清了面前的人。
雪色長發的嬌小少女正俯身像是好奇般打量著他的狀態, 金色的貓兒眼毫不遮掩地將視線落在他身上, 卻並不惹人反感。
而那干淨得近乎一塵不染的柔軟長發, 猶如剔透無瑕的月光，輕輕垂落人間，只差一點點，便要沾染到地面上的那片血跡。
十束多多良忍不住目光在上面凝了一瞬，手指輕輕動了一下，莫名想要幫少女避開那點即將沾上的血跡。
茶茶眨了眨眼睛，有些疑惑地垂眸看著他微微抬起來的手指：「你在做什麼？」
十束多多良一愣，回過神來，如夢初醒，手指也跟著凝固在半空中。
他微微睜大眼睛，也不禁驚愕了起來。
他是什麼時候……伸出手的？
看著這個剛被治好傷勢，好像現在有點愣愣的人類，茶茶歪了歪頭，站直了身體，已經給這個奇奇怪怪的人類找好了理由。
大概是因為差點死了，所以有心理陰影吧，畢竟人類是很脆弱的存在啊。
不過這個人類的身體裡，又好像有種非普通人擁有的能量。
所以不是普通人吧。
茶茶正這麼想著，果不其然，面前這個被她定義為「不普通的人類」已經從之前的怔愣狀態裡回過神，抬頭注視著她，眼中泛起溫和感激的笑意。
「剛才是你救了我吧？」十束多多良按著胸口輕聲說，那裡原本應該是汩汩不斷流著鮮血的洞，但是在經過茶茶的碰觸後，已經幾乎看不出痕跡。
茶茶眨了眨眼睛：「差不多……不過也是你意志力很頑強的原因。」
不然等她發現了，恐怕這人也已經失去知覺沒呼吸了。
雖然那個樣子她也能救，但多少麻煩了一大截。
看到茶茶認真的表情，十束多多良愣了一下，著實有些意外，緊接著不禁彎起嘴角。
「不，如果沒有遇到你的話，不管我能再堅持多久，也恐怕等不到得救的時候……」
天色已經暗了下來，原本就空蕩的天台此刻更是寂靜無聲，等有人能找到這裡來的時候，恐怕只能看到他的屍體了。
十束多多良輕輕喘了口氣，剛從死亡掙扎出來的陰影不是每個人都能馬上忘卻的。目光落在茶茶的衣角上，上面沾著一點血跡，之前以為自己即將死去時拼盡全力拽住對方的情景在腦海中重新閃現。
十束多多良有些不好意思，頓了一下，正想對茶茶再說什麼，卻見雪發少女忽然側頭看向天台外的另一個方向。
天際隱隱約約有一個飛艇，已經漸漸遠離，變成了一個小小的白點。
茶茶若有所思：「有力量的人果然不止一個……」
而且這些力量，怎麼都這麼熟悉呢？
十束多多良愣了一下，有些不明所以，張了張口：「有力量的人……指的是……」我嗎？
她知道自己是赤之氏族的人？
然而沒等他說完，茶茶已經像是想起了什麼，倏然轉身踩上了欄杆。
十束多多良：「！！！」
「等一下！」
他話音剛落，雪色長發的少女便已經消失在了天台上。
什麼也來不及想，十束多多良趕緊奔了過去，往下一望，十幾層高的樓卻空空蕩蕩，不見半點人影。
要不是因為天台上還有一地流淌凝固的血，十束多多良幾乎要以為之前發生的一切都是幻覺。
救命恩人突然一聲不吭跑掉，十束多多良在一陣怔愣後，轉身看著天台，終於想起了什麼，拾起地上的相機，檢查還能用後，呼出一口氣，栗色的眼眸中卻隱隱浮現怒意。
那個凶手……他分明是故意的！
故意將這個記錄下罪證的相機留在現場，如此囂張，這是針對吠舞羅的一場陰謀。
也是因為他幸運，才能到現在還好好活著。夜風呼呼拍打在臉上，十束多多良從來沒如此真切地感受到，自己還活著。
除了衣服和地上沾染的血跡，幾乎看不出來他經歷過什麼。
十束多多良深吸一口氣，眼眸明亮，取出手機，撥出電話。
「喂，是我，草薙哥，你先聽我說，我現在在一個天台，我這裡出了一些事……」
……
茶茶正坐在一棟宿舍樓的樓頂上，輕輕晃悠著小腿。
這裡是一座學園島，此刻因為是晚上，外面走動的人也極少，坐在這裡的茶茶幾乎不可能被發現。
在當時離開天台到街上的時候，茶茶就發現，這裡是一個科技發展要高於自己世界的地方，與此同時，也有一些異於科技的特殊力量存在，力量的來源氣息也相當熟悉。
茶茶隨便找了一個氣息最獨特的方向，便不知不覺到了學園島裡。
雖然沒有學生卡，不過想要進來還難不住茶茶。
「還不說話嗎？」
她慢吞吞地突然說了這麼一句。
幾秒的沉寂後，半空中浮現一塊石板，蘊含著浩瀚如海的強大力量，石板上面的繁復紋路在夜色中閃爍著細微的光。
茶茶看著面前的石板，表情平靜。
石板：【……】它有點慫慫地晃了兩下，開始從實招來。
【您應該猜出來了，這裡確實是我的世界……之前我沒反應過來，所以沒有出聲。】
其實並不是因為沒有反應過來，而是因為被這巨大的、從天而降的驚喜砸懵了。
這簡直就是從天上掉下來的餡餅！
盼著想讓茶茶來它的世界看看，已經做好了等很久的准備，結果一眨眼就降臨到了它的世界！
石板想起了使出各種手段想要把茶茶再搞去他們世界的白蘭，甚至不禁對白蘭產生了一點點點點憐憫。
估計白蘭知道自己所做的一系列事情到最後都為石板做了嫁衣，不氣死都是好的。
茶茶想了想：「這樣啊……你不會是故意的吧？」
不管怎麼說，這都太巧了點。
石板一驚，趕緊表衷心自己並沒有在其中動手腳，這只是個意外，要怪只能怪白蘭動手的時候太巧了——而且它的世界本就離茶茶的世界很近。
所以石板才能在隔著世界的情況下還能一直注意到茶茶。
一個看似平平無奇的世界產生了世界意識啊，誰不饞呢。
分出關注更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茶茶能確定石板沒有撒謊，她點了點頭，站了起來。
石板小心翼翼：【那……您打算就馬上走嗎？】
茶茶思考了一下：「算了，待一段時間，正好等白蘭消停了吧。」
還是那句話，來都來了，就看幾眼唄。
石板頓時高興了起來。
茶茶看著夜色中的學園島，忽然感受到什麼，慢慢低下頭去，正與一張從窗戶裡探出的臉對上了視線。
穿著校服的白色短發少年模樣清秀，有著一雙溫柔清澈的眼眸，他扶著窗台，仰頭看著坐在屋頂邊沿的茶茶，有些怔怔地眨了眨眼。
「你好？」
在回過神後，他試探般地朝茶茶揮手打了一聲招呼。
茶茶也眨了眨貓兒眼，金色的眸中浮現些許驚訝。
唔，擁有在這個學園島上擁有特殊力量的人是這樣的人嗎……好像也不是很意外呢。
「你好。」茶茶這樣回答。
這一聲回應好像讓對方確定了什麼，白色短發的校服少年微微彎起眼睛，語氣柔和：「那裡有點危險，唔……要不要下來？」
茶茶想了想：「你可以退後一點嗎？」
校服少年有些疑惑，但是仍然按照她所說的，離開窗台，朝後面退後幾步。
然後他便看到，身形輕盈的少女宛如一片輕飄飄的雪，落進了屋子裡，有著月光般色澤的長發輕輕在半空中散落了一下，又很快無聲落下。
校服少年：「！」
他下意識地向前走了一步，還沒站穩的少女便正好撲進他的懷裡。
「……」
伊佐那社有些驚訝地略微睜大眼，瞳孔中清晰地倒映出這個在夜晚突兀又順理成章與他相遇的，不似人類的少女。
茶茶倒是很淡定，直起身體。
「抱歉，打擾了，」茶茶抬頭，禮貌地對他說，「但是我對你很感興趣。」
年輕而不夠契合的身體，內裡的靈魂卻成熟而又強大，那份骨子裡的溫柔是始終散發出來的。
更有趣的是，對方好像對自己的情況一無所知。
茶茶看著面前的少年，忽然意識到了什麼。
是類似於在自己世界的太宰先生、中也先生他們那樣的存在啊，這樣的話，在他們這種人身上無論發生什麼事都不奇怪了。
茶茶的眼中浮現了一點不明顯的好奇觀察之色。
「沒關系。」校服少年趕緊擺手，不知道為什麼，他立馬就明白了茶茶意思，並沒有順理成章想歪，但是也莫名的有些微笑起來。
在反應過來後，他看著雪發少女，露出了一抹笑容，「你好，我叫伊佐那社。」
「我是茶茶。」
伊佐那社彎起眼睛：「茶茶，你坐一下，我去給你倒杯水。」
茶茶順從地坐在桌前，看著對面座位擺放著的一桶泡面，手托著腮。
唔，是辣味兒的。
茶茶還挺喜歡空氣中彌漫的這個味道。不過日本人好像大部分不怎麼能吃辣。
一只杯子放在了茶茶面前，茶茶的手指碰了一下杯壁，是正正好的溫度，既不冷也不熱，對方是個很細心的人。
只不過杯子好像是臨時找的，因為對方在房間裡找杯子的時間不短，看來其實在這裡住了沒有多久。
「抱歉抱歉，到現在還沒有吃晚飯。」注意到茶茶看桌上的泡面，白色短發少年頓時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發，無奈地道。
茶茶：「沒關系。」
伊佐那社想了想，卻忽然站起來道：「請等我一下。」
茶茶歪了歪頭，看著伊佐那社又開始在房間裡翻找起來。
最後他又找到了一桶泡面。
「東西有些亂。」伊佐那社不好意思地道，對茶茶微微舉高了手中的東西，「不過又找到了一份，茶茶要一起來吃嗎？」
他彎了彎眼睛：「直覺茶茶也沒有吃晚飯。不過你能吃這種辣的口味嗎？」
雖然只是第一次見面，還是以如此莫名其妙的方式，但是伊佐那社卻像是對她的感覺很好，已經開始用「茶茶」這樣親昵直接的稱呼了。
茶茶的目光落在他的臉上，眨了眨眼：「我可以的。」
她想了想：「而且你猜對了。」
伊佐那社一怔，看著少女平靜陳述的小臉，眼中泛起溫和的笑意。
「看來我的直覺不錯。」
泡完了面，茶茶用一次性塑料叉子叉起來，吸了一口，嚼嚼嚼。
味道很刺激，有點好吃。
雖然吃過很多零食，也被主動投喂過很多次，但是這種食物對茶茶來說還是挺新鮮的，因為在橫濱的時候，那些人是不可能讓她吃這種不夠健康的食物當做主食的。
茶茶又吃了一口，白皙如細瓷的小臉上浮現一抹紅暈，輕輕吸了一口氣。
有點辣，但是，還是很好吃。
記得聽太宰先生說過，織田先生也很喜歡吃辣的食物，尤其是特辣咖喱，茶茶決定等回了橫濱，就去再吃一吃。
等茶茶和伊佐那社吃完了泡面，心滿意足地攤在桌前，兩個人的臉和嘴巴都是紅紅的了。
「好像還是太辣了點啊……」伊佐那社嘆了口氣。
茶茶：「但是很好吃。」
伊佐那社贊同：「這倒確實。」
茶茶歪在桌上，稍微眯著貓兒眼，有些懶洋洋的不想動。
伊佐那社看著，總覺得自己像是看見了一只被投喂過的、吃飽喝足的貓，可愛又優雅地休憩在那裡，不緊不慢晃悠著貓尾巴。
有被這個既視感可愛到，伊佐那社頓時眉眼彎彎地笑了起來。
今天晚上……真是太不可思議了，這算是偶然發現了一只貓，然後貓主動跑到了他的家嗎？
說起來，家裡還有一只貓……
才想到這裡，門外便正好傳來一聲響動。
門打開了一道縫，叮鈴叮鈴的鈴鐺聲響起，一只毛色純白的貓從外面鑽了進來，喵了一聲。
「貓。」伊佐那社轉頭看去，這只名叫「貓」的白貓卻像是感受到有別人侵入地盤，驀地炸了毛，跳上飯桌。
「貓。」茶茶對著這只凶巴巴的貓眨了眨眼睛，忽然微微彎起嘴角，燦爛威嚴的金眸中浮現一點訝然，「很有緣分呢。」
都是白貓，在茶茶看來，可不就是緣分。
「喵……」白貓在看清侵入地盤的陌生存在的那一刻，整只貓都不禁僵住了，亮出的爪子也僵在半空中，然後慢慢，慢慢，像是從來沒抬起來過一樣收了回去。
「貓」想不通復雜的事，她只是覺得，面前這個陌生的人身上的氣息，好舒服。
很喜歡。
「很有緣分呢。」茶茶輕輕摸了一下貓咪的頭，那股令貓感到舒服的氣息便更近了。
「貓」很想再警惕一點，但是這個人類實在太好看了。「貓」不會其他更多形容詞，唯一的想法就是，很好看，想再多看幾眼，再被多模幾下。
在情不自禁被乖乖摸了幾下後，貓忽然回過神來，從來隨心的她感覺到了那麼一點點類似被馴服的羞恥，揚起貓頭剛想要掙扎。
對上少女那雙眼睛，便又是忍不住停住。
「喵……」
那雙金色的眼眸裡，有一只白貓有些驚惶地想要退後，柔軟毛絨的尾巴卻非常誠實地勾在了少女手腕上。
貓就像是在那雙眼睛裡……除了看到自己，更看到了另一個從不曾接觸過的世界。
「貓！」伊佐那社一開始以為貓真的要攻擊茶茶，差點嚇了一跳，在看到貓乖乖任由茶茶摸的時候，才松了口氣，緩緩坐下。
「貓好像很喜歡茶茶呢。」他笑著說。
茶茶一手托著腮，另一只手有一下沒一下地給白貓順毛毛，聽到伊佐那社的話，歪了歪頭。
奇怪，這個世界不是她的世界吧，為什麼好像很多生物還是對她有種不會抗拒的親近？
不對，伊佐那社可能是性格本來就是這樣，至於貓……
忽然，刺耳的貓叫聲。
第113章 喵一百一十三聲
貓的靠近, 也有可能只是個意外……茶茶正這麼思考著，猝不及防聽到一道刺耳的貓叫聲。
戴著鈴鐺的白色的貓咪弓起身體，毛都炸開了, 緊緊盯著茶茶的裙角。
「貓？怎麼了？」貓的反應太過劇烈, 伊佐那社有些驚愕地站起身。
茶茶看向自己的裙角, 那裡是一小片刺目的紅色血跡, 能看出來是半個……成年人手掌的輪廓。
這就有點驚悚了。
她眨了眨眼睛，想起來這應該是之前在天台上的時候，被瀕死的栗發青年拽住裙角時沾上的。
伊佐那社也注意到茶茶裙角上的東西, 他的眼睛微微睜大, 卻又很快恢復從容, 並沒有像貓一樣被嚇到：「你的裙角……好像髒了一小塊。」
茶茶歪了歪頭，面色平靜地打量著過於淡定的伊佐那社：「應該是的。」
要是普通人類少年在大晚上遇到一個從未見過的不速之客，又看到對方衣服上有這麼個血手印，這個時候早就驚慌失措了, 再好一點, 也是滿懷警惕，哪裡會像伊佐那社這樣，還能保持著溫和的笑意詢問她這種「裙角被弄髒了」的事。
不得不說, 角度清奇。
伊佐那社似乎並不知道自己的反應過於不對勁，或者在他看來，這種反應是理所應當的：「所以，需要清洗一下嗎？」
茶茶遲疑了一下：「不需要了, 應該不太好洗吧……」
伊佐那社自告奮勇：「可以的, 我幫你洗一下？只洗那一小塊, 應該很快就會干的。」
頓了一下, 他彎了下眼睛：「而且你穿著這條裙子就這麼出去, 被別人看到了，可能會被誤會的。」
「你沒有誤會嗎？」茶茶略帶好奇地問，「比如我是某個逃竄的殺人狂之類的？」
她裙角的那個血色手印，很明顯是沒多久前沾染上的。
伊佐那社聞言，沒有猶豫，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因為我總覺得，你不是那種人。」
他看著茶茶，目光溫柔又堅定：「而且殺人狂的話，是不會跟我說這些，也不會跟我一起吃杯面的。」
茶茶看著他，金色的貓兒眼中倒映出少年的模樣：「你真是一個奇怪的人。」
她想了想，似乎發現自己說的話可能有歧義，又慢吞吞補充道，「不過特別的人類，也才會更能吸引別人的注視。」
比如石板。茶茶可是很確定，這個人類體內的那種力量，跟石板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
「所以我引起你的注視了嗎？」伊佐那社並不知道茶茶的真實意思，開玩笑般地道。
茶茶怔了一下，貓兒眼略有些古怪地看著這個人類。
伊佐那社忽然也意識到自己剛才脫口而出了什麼，白皙的臉色微微一紅，趕緊擺手：「等，等一下，我不是這個……」
話說到一半，他倏地頓住，眨了下眼睛，若有所思，像是在感受著什麼，「我好像確實，很喜歡茶茶啊。」
猝不及防被表白了一下的茶茶：「？」
伊佐那社抓了抓後腦勺，靦腆地彎了彎唇，跟他青澀的少年外表相反，他的眼神卻是十分肯定的：「我很喜歡茶茶，也確實很想得到茶茶的注視。」
「這種感覺，真是太奇妙了。」
白短發少年微微閉上眼睛，「因為被茶茶注視的感覺……很溫暖啊。」
茶茶：「你一定是感覺錯了，我不是太陽，也不是取暖器。」
伊佐那社噗嗤一下笑出聲，擺擺手：「我不是說這個，這種感覺……很難描述，但是是切切實實存在著的。」
並不是被某種外部能力束縛干預的後果，而是類似於你看到了燦爛的光，溫暖的火，明麗的花，於是忍不住想要主動去靠近。
說起來，他之前打開窗戶看到少女的時候，明明一點也不清楚對方是什麼人，卻還是主動出聲搭話交流，應該就是因為這種想要靠近的感覺吧。
伊佐那社這麼想著，總覺得自己身體裡好像也有什麼未知的東西在緩慢而慵懶地舒展開來，他的心神也微微恍惚了一下。
貓忽然睜大眼睛。
剛剛小白身體裡，有什麼力量在重新蘇醒，差一點點就把它對學校裡所有人的記憶動的手腳給消除掉了。
不過也只是那麼一瞬間，就很快沒有了。
貓有些疑惑地轉了個圈，卻沒有再發現異樣。
將剛才的那點莫名的恍惚很快遺忘，伊佐那社回過神，笑著問：「茶茶不明白也沒關系……不過，決定好了要不要清洗一下裙角嗎？」
茶茶低頭瞅了瞅自己的裙角，上面的那半個手掌的血色印記能看的清清楚楚。
就這麼走出去的話，在大街上，確實很容易因為犯罪嫌疑被逮起來。
於是茶茶點了點頭，被伊佐那社帶著進了洗手間。
茶茶拎著裙角看著水龍頭，有些遲疑，是要直接對著水洗嗎？
正當茶茶准備篩選一下腦海中的信息，搜索一下「怎麼洗衣服」的時候，旁邊的伊佐那社似乎意識到了什麼。
「茶茶是不會嗎？」
他接過茶茶手中牽著的裙角，「我幫忙清理一下吧，好嗎？」
茶茶自然不會有異議。
伊佐那社半蹲身體，眼睫低垂，認認真真地幫她把那塊裙角沾上一些水，其他地方並沒有被多余的水跡濕透。他捏著那一小塊布料輕輕揉搓，又拿過旁邊的某個小儀器，仔細點了點，裙角上的血跡很快就被清理干淨了，布料也干干淨淨被弄干了。
茶茶看著伊佐那社手中的儀器，眨巴眨巴貓兒眼。
石板的這個世界的科技水平果然要比自己世界高出一截，這種很方便的東西，茶茶很確定，在自己世界是沒有的。
「好了。」伊佐那社放下她的裙角，抬起臉露出笑容，「已經可以了。」
茶茶打量了一下裙子，上面完全看不出來之前還被一個血紅色的手掌印記浸透了。
「謝謝。」她對伊佐那社說，聲音軟軟的。
伊佐那社站起身：「舉手之勞而已，不用謝。啊差點忘了，你的杯面吃完了嗎？」
「吃完了。」茶茶回答。
伊佐那社輕松地呼出一口氣：「那就好，剛才只記著幫你處理裙子，忘了桌上還有杯面，我去扔一下。」
等伊佐那社回來，原本之前因為茶茶衣服上的血跡而對她警惕的貓，又已經很快淪陷在茶茶嫻熟的擼貓手法下了。
更何況這是伊佐那社選擇信任的人，貓也還是選擇了信任。
茶茶微微彎了一下眼睛。
她的擼貓技巧可是在自己、在夏目漱石貓，尤其是在中島敦大貓貓身上得到了多次實踐，怎麼可能征服不了另一只貓貓呢。
雪色長發的少女坐在桌前，上半身散漫地伏在桌上，長發雪白柔軟，輕輕落了一桌月光。她微微歪著頭，一只手不緊不慢地摸著貓的毛毛。
而貓也懶懶地趴著，十分愜意地眯著眼睛，尾巴有一下沒一下地掃動著。
伊佐那社回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一幕，他笑了起來。
總有種看到家裡有兩只正在懶洋洋休憩的貓咪的感覺。
伊佐那社坐了下來，在自動調暗了一些的燈光下，也不禁有些昏昏欲睡。
要不然，也睡一會好了。
最近有點睡不好，因為最近總有種直覺，可能會發生一些不想看到的事，也會時不時覺得現在的生活有點虛幻。
而現在，那種莫名的感覺消散了許多。
穿著校服的白短發少年慢慢閉上了眼睛。
在這片懶洋洋的安靜中，茶茶緩緩睜開眼睛，若有所思地注視著睡夢中似乎不□□穩的伊佐那社。
等伊佐那社醒來，屋子裡的雪發少女已經消失了蹤跡。
伊佐那社坐直身體，環顧四周：「茶茶？」
沒有回音。
於是伊佐那社就知道了，雪發少女已經悄悄離開了。
「喵？」戴著鈴鐺的白貓也醒了過來，尚且有些茫然。
「就像雪一樣。」伊佐那社抱起貓安撫地摸了摸，忽然輕輕嘆了口氣。
來的時候沒有半點痕跡，離開的時候也沒有一絲聲音。
而哪怕面對面坐著，好像只要稍微一個不注意，對方不想留下的話，也會悄無聲息消失，捉不住留不下。
「不過，就算是這樣，能遇見也還是讓人很高興。」
希望下一次遇見不會太久。
……
茶茶正站在學校的某個樓頂上，看著晨曦一點點染亮整片天空。
石板：【您不喜歡他嗎？】
「沒有啊，」茶茶疑惑地看向它，「為什麼這麼問？」
她本來就很少會討厭人類，而像伊佐那社那樣具有「包容」以及「為王」之類特質的特別的人類，她就更不太可能去討厭了。
【因為您沒有留下來休息一晚，而是寧願跑來屋頂……】
「因為我跟他才剛認識吧。」茶茶晃了晃小腿，被清理得干干淨淨的裙角在風中輕輕晃動，「他有他自己的事要去做，不是嗎。」
身為「主角」這種存在，可是會有很多麻煩等著他的。
不過這也是他們這種人類必然會經歷的。茶茶又想到了太宰先生他們。
差不多吧，在她的世界也是如此。
總之，那些經歷或許會很艱難，或許會很黑暗，但主角終究最後會走出來，散發出屬於自己的光芒。
因為他們本來就是閃閃發光的人類。
天色漸漸越來越亮，外面也多出了三三兩兩的學生，走進了教學樓。
畢竟這裡是學園島，大部分都是學生，還是得上課的。
白短發少年的身影也出現在了人群中，他笑著跟幾個同學打招呼，顯然他的人緣很好，穿著校服的少年很輕松地融入學生中，似乎半點也不違和。
茶茶靜靜地注視著，有股奇異而難以被察覺的力場撐開，影響的目標是所有的學生，他們全都被篡改了記憶。
不過這個篡改只是暫時的，應該也有範圍限制，恐怕只要施加影響的中心離開這個學園島，被改動的記憶就會回歸原位。
那麼……施加影響的那個中心……也就是這個叫做伊佐那社的人類，他知道這件事嗎？
【他不知道。】石板趕緊小聲說。
茶茶並不意外。
正在跟同學交流的伊佐那社忽然像是感覺到了什麼，左右張望。
「怎麼了？」同學奇怪地問。
伊佐那社溫和地笑了一下：「沒事，只是好像，覺得有一個想再見一面的人在附近。」
伊佐那社跟同學進了教學樓後，茶茶收回目光。
有些散漫地眯著貓兒眼的少女，忽然輕輕咦了一聲。
「學園島上，多了幾個有特殊力量的人。」
不用說，肯定是跟伊佐那社有關的，畢竟這個學園島上，之前除了伊佐那社這個存在，還有他身邊的貓，其他的地方都很正常，也都只是一些普通的學生。
這個世界擁有特殊力量的人很明顯並不算多，這也是意料之中，強大的人不論在哪裡，總是比較少見的那一撥。重要的是，一些擁有特殊力量的人突然來到學園島，必然不可能性只是突然想進學校看看。
「說起來，你身上存在著的力量，跟這些人身上的力量氣息很像。」茶茶若有所思，「只是更為接近本源。」
這種情況是比較少見的。
如果這個時候石板是人形，它這個時候可能已經有點小得意地抬頭挺胸了：【那當然，所以我在我的世界可是很重要噠！】
茶茶聞言，幾不可見蹙了一下秀眉，忽然有點不好的預感。
「很重要……？」
【是啊是啊。】
「那你有可能會被人類的儀器檢測到嗎？」茶茶面無表情地問。
【……】
石板忽然卡了殼。
「……」茶茶深深地嘆了口氣，「行了你不用說了，我明白了。」
這算什麼事。
她正要離開屋頂，忽然聽到石板驀地抬高的提醒：【有人在您身後！】
茶茶頭也沒回地輕盈向旁邊一躍，轉身看向身後。
一身青色制服的年輕男性正抬眼盯著她，他長得不錯，只是滿臉厭煩般的倦怠，讓人覺得很不好接近。
更重要的是，他的腰上，攜帶著一把收在刀鞘裡的長刀。
而現在，他正盯著茶茶，微微擰眉，嘖了一聲，手按在刀柄上。
「你是什麼人？」
伏見猿比古原本只是想要過來問一下這個上課的點，這個人站在這裡是做什麼。因為這段時間發生的兩個重大事件，Scepter4有些事還是必須要謹慎一點。
但是剛才那一下根本不算交手的短暫接觸，已經讓伏見猿比古意識到這個雪發少女並不是普通人。
剛才他雖然沒有動用氏族的力量，但是那一下也不是普通人頭也不回就能避開的。
這也讓伏見猿比古警惕起來。
因為某樣極為重要的東西的失蹤，而經過儀器的檢測，最後目標鎖定在學園島上。
伏見猿比古正要直接動手，雪發少女已經眨著眼睛一副格外無辜的樣子了。
「抱歉，我只是來看看這裡的。」茶茶道，「這裡不能停留嗎？」
伏見猿比古微微眯起眼睛，審視著這個少女，對上了她那雙金色的、盡管說著抱歉的話，卻毫無波瀾的眼眸。
這個少女，絕不是什麼普通人。
茶茶想了想：「不行嗎？那我就離開。」
少女的態度十分良好，伏見猿比古看了她一會，最終還是松開按在刀鞘上的手，重新擺出那副散漫厭倦的表情：「不好意思，麻煩請到Scepter4一趟。」
茶茶：「……」
Scepter4？
【算是高級政府機構。】石板在旁邊解釋。
茶茶：「……」她這應該算是被請到警局喝茶？
不想去。
茶茶搖頭：「我還有事，所以不能跟你走這一趟，抱歉啦。」
她才一轉身，青色的刀光迅疾卻攔住了去路。
茶茶回過頭，對方仍舊是一副倦怠的模樣，眼皮也不抬，握著刀的手卻很穩：「你很可疑，所以最好跟我走一趟。」
茶茶歪頭，看了看他，貓兒眼中慢慢浮現一點詫異：「你是打算跟我打嗎？」
伏見猿比古皺眉，忽然有種不妙的預感。
三分鐘後。
手裡緊握著刀，咬牙的伏見猿比古：「你是權外者？」
他身上的衣服都快要被淋漓的汗水浸透了，心髒心髒劇烈不停歇的戰鬥和緊張的壓力氛圍而不斷鼓噪著，眼前已經幾乎要模糊得看不清，但是就算是這樣……
面前的雪發少女還是悠然淡定，平靜地注視著他，金色的眼眸裡仍然如一開始那般沒有半點波動。
雖然伏見猿比古的主要能力是在計算機技術方面，但是並不意味著他的戰鬥能力就差了，然而即便如此，他也還是拿這個少女沒辦法。
沒錯，沒有辦法。對方全程都只是在防御。
伏見猿比古雖然遠遠不及王的實力，但是好歹也是氏族裡實力頂尖的那一批，而權外者的能力是有限的，如果對方是權外者的話……
未免太強了。
伏見猿比古甚至聯想到了他的上司，青之王宗像禮司。
但是怎麼可能，權外者是不可能敵得過王的。
王和其他能力者，在能力上，是質的差距。
茶茶不知道伏見猿比古在想什麼，她認認真真回答對方的問題：「我不是權外者。」
伏見猿比古：「……那你是哪個王的氏族成員？」
茶茶搖頭：「也不是。」
伏見猿比古深深擰眉：「怎麼可能。」
他已經覺得雪發少女在欺騙他了，不過他心中也有所懷疑，對方既不像權外者，又不像是氏族。
真的有權外者或者氏族可以強到這個地步？
茶茶對此並不介意：「你不信就算啦。」
雪發少女輕輕松松離開了，伏見猿比古吃力地以刀為支撐，緩緩站了起來。
他取出終端，聯系上了青之王。
而那一邊，青之王宗像禮司聽到伏見猿比古的彙報，十分意外地挑了挑眉。
「竟然讓你都毫無抵抗之力麼……確實很不一般。」
「這兩天，一直處於失蹤狀態的石板在學園島有了痕跡，威茲曼偏差值可以推斷，石板出現在了附近。」
「再仔細調查。那個少女有什麼特征？」
宗像禮司聽著聽著，忽然微微一驚，沉默半晌後，回過神來，意味深長地輕輕笑了起來。
「居然是這個人……還真是讓人意外啊。」
雖然別人不知道，信息被瞞得很緊，但是青之王宗像禮司好歹現在也跟赤之王周防尊達成了合作，別人不清楚的，他身為王也能知道一些信息。
而據他所知，赤之王那個名叫十束多多良的重要氏族，就是被這樣一個雪發金眸的少女救了的。
……
大街上，茶茶坐在花壇邊，托著腮盯著石板，忽然嘆了口氣。
石板：【您，您放心，我調整一下！下次絕對不會被人類的儀器發現了！】
茶茶打量它半晌，在石板緊張起來的時候，才不緊不慢道：「不是這個問題，是你一塊德累斯頓石板，身為這個世界的力量本源，做什麼非要跟我待在一起。」
「要不我還是把你送回去吧。他們要是知道了你一塊石板有自己的意識，肯定會對你無有不應的。」
石板：【不想回，整天被嚴防死守待在同一個地方，只想重新陷入沉睡。】
即便他們一定會好好保護它這塊德累斯頓石板，但是它也不打算讓自己的任何異動都被一堆人類盯在眼中。
說到沉睡這件事，對此挺有經驗的茶茶沉默了一下，倒是語氣松了一點。
「那過些時間再說吧，要不了多久我差不多那個時候也離開這個世界了，這是你的世界，就隨你吧。」
茶茶想了想，補充道，「我離開的時候正好你就不用跟著我了，畢竟這裡才是你的世界。」
石板：【……】
石板像是有點蔫蔫的，過了好一會才低低應了一聲。
並沒有說什麼還想跟著茶茶之類的話。
茶茶若有所思看了石板一眼，倒是沒想到它這次倒是沒那麼多話要說了。
正要開口再說些什麼的她，忽然聽到清脆的彈珠聲，而且聲音還越來越近了，伴隨著一個急促小跑過來的腳步聲。
茶茶抬頭，對上了一雙寶石般的紅色眼眸。
銀發紅眸的小女孩穿著一身深紅色的繁復蕾絲裙，她正眼睛一眨不眨地望著茶茶，紅色的眼眸裡像是有什麼亮了起來。
茶茶伸手撿起地上滾到她這邊的玻璃珠，攤開手掌遞到小女孩面前。
「這是你的東西嗎？」
聽到茶茶的聲音，小女孩似乎愣了一下，慢慢伸手接過茶茶手中的玻璃珠。
緊接著，她露出了一個小小的笑容。
「你好……我叫，安娜。」
「你好。」茶茶歪了歪頭，這年頭在大街上遇到人都要自我介紹的嗎？
之前遇到伊佐那社對方也是一照面就說了自己的名字，而那個穿青色制服的人上來就問她是誰，這個小女孩也是一個照面就自我介紹。
安娜似乎看出了茶茶的所想，搖了搖頭。
「不是的，」她解釋，應該是有些著急，細細的聲音也跟著有些急促，「只是，你不一樣。」
「謝謝你救了十束。」
「十束？」茶茶想了想，自己來這個世界還沒有多久，要說救了的人，應該就是那個在天台上撞見的中了槍的栗發青年了吧。
茶茶這下子明白了，是那個人認識的人。
要不是因為那個裙角上留下的血手印，茶茶都快忘記還有這麼個人了。
「我只是順手救了而已。」茶茶對安娜說，「不用放在心上。」
安娜卻很堅定地搖頭。
「對您來說可能不重要，但是對我們來說，我們得以沒有失去重要的家人。」安娜認真地說，聲音很輕，眼神卻很堅持，「我們都非常想要……謝謝您。」
茶茶：「你們？」
她忽然起了一點興趣。
那個差點死掉的名叫十束的人類，也是一個擁有著特殊力量的人類，這個安娜也是。
所以是一個氏族的吧。
茶茶已經從石板那裡知道了，這個世界的力量體系是由王而劃分，一共只有七位王權者，由石板從茫茫人海之中選擇出來，每一位都是站在頂峰之上的強大，而每一位王權者又都能各自選擇自己的氏族成員，壯大勢力。
茶茶看了一眼小女孩緊張攥著玻璃珠的手，站起身，嗓音軟軟的一如外表長相，仿佛毫無攻擊力：「抱歉，我先走了。」
但是安娜知道，這個恩人身上，有著極為漂亮、輝煌而威嚴的色彩。
安娜有些著急，追了幾步，茶茶卻又忽然停了下來。
她頓了一下，看了眼身後眼巴巴跟著她的銀發紅眸的小女孩，微微彎了一下貓兒眼，金色的眼眸中仿佛盈著璀璨的光：「我並不需要什麼感謝，你們也不需要太過在意。」
安娜的腦袋被輕輕撫摸了一下，輕柔的，像是安撫。
雪發少女放下手，轉身離開花壇。安娜緊緊握著玻璃珠的手放在心口的位置，垂下眼，情緒有點低落。
「安娜？」草薙出雲匆匆趕來，松了一口氣，「原來你在這裡。」
最近外面有些亂，局勢也比較緊張，草薙出雲一發現安娜不見了，就趕緊找了過來。
安娜抬頭看向草薙出雲：「我看到了……」
「看到了？誰？」草薙出雲有些意外，安娜很多時候都不太喜歡說話，開口的次數很少，露出這麼急切的表情的樣子就更少了。
「我看到……救了十束的，那個人……」
「你看到了？」草薙出雲一愣，迅速看向周圍，「安娜，你知道她去哪個方向了嗎？」
「她不想，被我們打擾。」安娜垂下雙眼，嗓音輕不可聞。
不想被打擾啊……草薙出雲明白了什麼，揉了揉安娜的頭。
「那就沒辦法了，我們再好好想一想用別的方式報答對方吧。」
「不過暫時拋開她救了十束這件事，安娜應該很喜歡她本人？」
安娜毫不猶豫點了點頭，有些戀戀不舍地看了看茶茶離開的方向。
「她身上有，很漂亮的顏色。」
……
茶茶走在大街上，看著沿路的許多新鮮東西。
有不少是她在自己世界沒見過的。這個世界不愧是科技水平比較高的地方。
就連食物的做法也多出了不少。
茶茶正十分感興趣地盯著一個正在賣可麗餅的路邊攤。
攤子上的可麗餅是由機器自己制作的，並不需要人工守在這裡，方便了許多。
茶茶盯著攤子上的可麗餅看了一會，忽然想起了什麼，慢吞吞嘀咕一句。
「說起來，這個世界需要錢嗎？」
【應該沒有不需要錢的世界吧。】石板說道，【不過您的卡恐怕是用不了了。】
茶茶把口袋裡的卡塞得更裡面了點，小臉上浮現一抹無奈。
沒有錢連可麗餅都不能買。
而且大街上好像治安也挺好的，完全不像是橫濱，只要站在一個繁華的地方，過上一會，就可能會遇上小偷或者搶劫或者黑手黨交火……
然後她就能順便蹭個飯了。
對於這一點，茶茶半點不覺得自己堂堂世界意識去打劫別人的錢買吃的有什麼不對，畢竟人家那可都是主動找上門的。
再不濟還有太宰先生、中也先生、森先生、亂步先生等等等等之類的人會主動跑來投喂她……茶茶突然發現，自己好像有點想念主世界了。
已經離開有一段時間了啊。茶茶以前很少會離開主世界，而且因為黑泥那一遭的緣故，自身的記憶曾有過隔閡，更是導致有種好像已經離開很久的感覺。
【您等一下，我馬上就給您弄來一張卡，讓您可以想吃多少可麗餅就吃多少可麗餅！】石板忽然信誓旦旦地說。
茶茶：「……不會違法吧？」
總覺得石板能干出來，明明這是它的世界，自己為什麼操的心比它的還多那麼一點。
只能說明石板對待它自己的世界太糙了。
石板：【放心好了，怎麼可能呢，絕對不會的！】
茶茶還是覺得有點不靠譜，畢竟對方現在還是一塊石板，雖然應該是世界上最厲害的石板了……她忽然察覺到什麼，抬頭朝一側看去。
她對上了一個紅發男人的眼睛。
那是一雙屬於「王」的眼睛。
茶茶停頓了一下，看著對方將咬著的煙熄滅，走過來的步伐不緊不慢，但是讓人情不自禁會聯想到在地盤上悠閑散步，巡視領地的雄獅。
茶茶看著他的目光准確定在自己身上，朝她走了過來。
她感覺到，自己體內的黑泥就像是發現了什麼極為美味的食物，不斷激動地沸騰了起來。
在對方離她只差幾步遠的時候，茶茶深深呼出一口氣，努力壓制住想要吞噬面前這個人的黑泥。
對方的腳步停了下來，他在她面前站定。
茶茶抬起頭，對上對方平靜垂下來的目光。
他正在注視她。
「……」茶茶眨了眨圓滾滾的貓兒眼，十分無辜的模樣，努力壓制著躁動的黑泥。
男人看了她好一會，眸光微深。
「我是周防尊。」他說，嗓音低沉而磁性，帶著些許喑啞，「感謝你救了我的氏族成員。」
茶茶明白了，這位就是十束的「王」。
【赤之王周防尊。】石板在旁邊趕緊道。
茶茶略有些詭異地看了石板一眼，總覺得對方有那麼點迫不及待的推銷味兒。
應該……是她感覺錯了吧？
「只是順手救的而已。」茶茶對他說，「不必放在心上。」
她是真的不在意。
她也不問這個赤之王是怎麼認出她的了，應該是那個叫做十束的人說的。她也不問對方又是怎麼知道她在這裡的。
只不過翻滾躁動的黑泥讓茶茶愈發想吃到可麗餅。
她有些不太高興，也不知道黑泥是抽什麼風。不過……茶茶多看了幾眼周防尊，看出了一些端倪。
接觸到茶茶的目光，周防尊並沒有躲閃，仍然沉穩淡定。
「你……」他突然開口，嗓音沉沉，「你還好麼？」
茶茶怔了一下：「誒？」
周防尊手插著兜，掃了她的臉上一眼，收回視線：「你身上好像，有一些不太對勁的東西。」
茶茶有些驚訝，這人察覺到了她身上的黑泥。
「確實是有一些。」茶茶誠實地說，「抱歉，這些東西接近你的時候，好像有一些激動。」
茶茶估計，這人沒直接說是什麼肮髒污穢的玩意兒，而是用「不太對勁」來形容，恐怕都是看在她是氏族成員的救命恩人的份上。
畢竟黑泥的那股想要吞噬殆盡的意思，但凡能察覺到黑泥存在的，不可能對此毫無所覺，對方還能站在這裡好聲好氣跟她交流，已經很出乎茶茶的預料了。
這個赤之王，跟外表不同，是個出乎意料的對重視之人很耐心的類型啊。
聽了茶茶算是相當誠實的承認的話，周防尊似乎有些若有所思。
「最好小心點。」他說，「王權者對你身上的那個東西的感觀比較敏銳。」
茶茶盯著攤子上的可麗餅，聽了周防尊的話，轉頭看他，忽然有些恍然：「你一開始走到這邊來，是因為感覺到了我身上的東西？」
難怪這麼精准，徑直往這邊走。茶茶一開始還以為是那個叫安娜的小女孩跟他說的。
對於茶茶的推斷，周防尊頷首表示確實如此，茶茶頓時有些苦惱。
果然，這一半黑泥還是很麻煩的東西，而且時間越久了越容易躁動，還是得想個辦法盡快清理掉。
不過之所以黑泥會這麼覬覦這個名叫周防尊的赤之王，還是因為對方的力量是那種很明亮熱烈的火，卻又在走向毀滅的破碎。
雖然說目前還不是特別嚴重，不過已經在踏往危險線的邊緣了。
可以將一切污穢燃燒殆盡卻即將墜落消亡的光芒，是黑泥最喜歡徹底吞噬的了。
茶茶忽然意識到對方那邊的人為什麼好像特別感激她了。
她一開始還不太懂，只是順手救了一個人而已。但是現在想來，要是那個名叫十束的人類死了，不僅失去一個同伴，赤之王也會因為自己本就危險的力量徹底走向毀滅吧。
畢竟他們好像很互相重視，甚至稱為家人。
茶茶小小地嘆了口氣，對這些人的抗拒放下了一點。
總有那麼一些人類，是很難讓人願意真正去排斥的。
雖然茶茶還盯著可麗餅，但是已經有些走神了。她體內的黑泥不斷沸騰著，散發著只有王權者才能察覺到的惡意。
這種凝聚著整個世界貪欲的黑泥，所散發的惡意，哪怕茶茶只讓其泄露出了一點點，也不是一般人願意招架的。
但是周防尊居然仍然沒有直接走人。
他甚至還給茶茶買了可麗餅。
「？」茶茶捧著可麗餅，有那麼一點點蒙。
「你不想吃麼？」周防尊像是有些奇怪，垂眸看了她一眼，咬住一根煙。
茶茶於是明白了，啊，是投喂啊。
話說救命之恩這麼管用的麼，身為一個王是不是太體貼了，還親自買可麗餅的嗎？
茶茶捧著可麗餅，小小地啃了一口，像一只試探的毛茸茸的小松鼠，白嫩的臉頰也微微鼓了起來，不斷一動一動咀嚼著。
周防尊多看了雪發少女一眼。
大約是因為考慮到茶茶在他旁邊，他只是漫不經心咬著煙，並沒有點著。
綿軟的奶油和鮮甜的草莓滋味在口中蔓延，茶茶頓時一陣心滿意足。
可麗餅的奶油蹭到了她的臉上。
周防尊看著，頓住腳步，盯著正在專心致志吃可麗餅的少女，俯下身。
嬌小的雪發少女正捧著可麗餅，察覺到覆下來的陰影，她疑惑地抬頭。
第114章 喵一百一十四聲
「？」茶茶抬頭看著微微俯身的紅發男人, 有些疑惑地歪了下頭。
周防尊伸手，指尖不緊不慢擦過少女的臉頰。
這一瞬間，離得極近。
茶茶頓時睜大貓兒眼。
但是也只是一眨眼的工夫, 周防尊很快直起身, 看到少女迷茫的表情, 嗓音低沉地解釋：「你臉上沾上東西了。」
茶茶恍然, 目光落在他的手指上，剛才觸碰過她臉頰的那根指腹那裡有一點白色的奶油，顯然就是她吃可麗餅的時候蹭到臉上去的。
「謝謝。」茶茶眨了眨眼, 有點糾結自己身上沒帶可以擦拭的紙巾, 「那個, 你帶了……」
話還沒說完，周防尊的指尖就燃燒起一絲火焰，等火焰熄滅，他的手指上已經干干淨淨沒有一點東西了。
茶茶：「……」
周防尊把雙手隨意插回兜裡, 垂眸看了她一眼, 顯然是在等她把後面的話說完。
茶茶：「……沒事了。」
這個火焰，還挺方便的。
周防尊也沒再追問，坐在了茶茶的旁邊, 是一個對常人來說，不遠不近的社交距離。
茶茶並不知道對於周防尊來說主動留在一個除了吠舞羅成員以外的人身邊是一件相當稀罕的事。她專心地吃著可麗餅，直到把最後一口裹著奶油的草莓吃完。
少女滿足地眯起貓兒眼，雙手抵著身下的公共長椅, 上半身微微向後仰去, 雪白柔軟的長發垂落, 微卷的發尾隨著細微的動作輕輕晃動。
陽光透過枝葉的縫隙灑落下來, 斑斑點點的光芒跳躍, 輕盈無聲，靜謐落了兩人一身。
茶茶轉頭看向周防尊，對方也正在稍稍抬眼看向上方隔著枝葉的天空，看不出什麼表情。
注意到茶茶的目光，他側頭看過來，似在詢問。
茶茶想了想，慢吞吞出聲道：「抱歉。」
周防尊平靜地看向她：「為什麼說這個？」
「因為我身上的那個東西……」茶茶輕聲說，聲線軟軟的，「應該帶給你的感覺很討厭吧？」
那種東西本來不應該是出現在這個世界的，是因為在茶茶身上，而茶茶在這裡，所以才會讓周防尊感受到。
可以想像，被這種凝聚了無數貪欲的黑泥盯上，絕不是什麼好的感覺。
而以周防尊之前說過的話來看，他並不是對這種感覺一無所覺，甚至應該能很敏銳地捕捉到。
周防尊能頂住這種壓力坐在她身邊，已經相當出乎意料了。
然而周防尊聽到她的話，卻在看了她一會後，並沒有點頭或者是搖頭，而是道：「不必道歉。」
什麼意思？是介意還是不介意？茶茶有些疑惑地眨巴眨巴貓兒眼，對方卻並沒有再說下去了。
一地明亮的光斑在風起時輕輕跳動，周防尊緩緩閉上眼睛，隔著眼皮也能感受到這個明亮安靜的世界。
如果昨天但凡出一點差錯，如果十束多多良沒有被救回來的話，周防尊現在恐怕都沒有閑暇和心情，去感受這個世界的午後模樣了。
而此刻，哪怕是坐在一個來歷身份不明的人身邊，那股濃稠的，針對他的惡意和貪婪幾乎要將他包圍，周防尊卻沒有絲毫想要動手的意思。
這對於每次都會將一切危險燒毀焚盡的赤之王周防尊來說，又是一件少有的事了。
在這種充滿惡意的危險旁邊，幾乎只有一線之隔，卻仍然按捺著，對周防尊來說，本就是比較不可思議的一件事。
周防尊懷著有那麼一點點稀奇的心情，想到了昨天跟草薙他們一起抵達天台時，看到十束沒事時他的氏族們全都松了一口氣的場景，和今天遇到茶茶順便投喂了一個可麗餅時少女露出的笑容。
要說為什麼還坐在這裡的話，大概是因為，他直覺在這片濃稠惡意中，可能還有某些非常值得去注意到的、獨一無二的存在吧。
就像一片浩瀚幽深的海，知道它足夠危險，但是在海水裡，有必須要去看一看的寶物，於是他就決定去親眼看一看了。
在這種時候退後，不是周防尊會做的。
周防尊看向茶茶，雪發的嬌小少女似乎注意到他的視線，側頭看了過來，金色的眼眸盛著明麗澄澈的光，這份色彩幾乎比午後落下來的陽光還要燦爛。
就像一粒火星，掉落進一片格格不入的冰的世界，卻仍然平靜明亮著，幾乎要點燃這些冰，以為並不會被注意到，絲毫不知道她自己是幾乎能一眼就被人看到的存在。
「怎麼啦？」雪發少女問。
周防尊幾不可見勾了一下嘴角，站了起來，聲線低沉地回答。
「沒事。」周防尊搖了搖頭，朝前走去。
「只是發現了一粒火星。」
火？這種東西身為赤之王的話，不是應該應有盡有嗎？
茶茶不太懂他的意思，她以為對方要離開了，畢竟一個赤之王一直待在這裡消磨時光也不是個事，而且發生了昨天十束多多良的事，對方身為王權者，此時應該有相當多的事要忙。
其實對方確實打算離開，不過在此之前，他是去給某個人買第二個可麗餅去了。
茶茶捧著超級豪華版的可麗餅，還有些懵，微怔後抬頭看向周防尊。
「這是給我的嗎？」
男人頷首，在停頓一下後，問道：「要跟我一起去吠舞羅嗎？」
「吠舞羅？你們的地方？」
「嗯。」
茶茶於是明白了，這是邀請她去做客。
「我就不去了。」茶茶搖頭，露出一個小小的笑容，軟綿綿地道，「不過，謝謝你的可麗餅呀。」
面對少女毫不猶豫的拒絕，周防尊在原地站了幾秒後，也明白茶茶是不想跟他們有太多接觸。
不過這樣也好，這段時間要把無色之王引出來，少女身為救了十束多多良，間接破壞了對方計劃的人，暫時不跟他們沾邊的話也比較保險。
周防尊沒再多說什麼，離開了。
只是臨走留下一句低啞沉穩的「吠舞羅永遠是你的朋友」。
沒有人會懷疑赤之王周防尊這句話的分量。
茶茶捧著這個超豪華版的大號可麗餅，輕輕呼出一口氣，接著便彎起眼睛。
她心滿意足地對石板說：「你們世界的王權者，還挺熱情的。」
昨天一見面就被請了吃泡面，今天一見面就被請了吃兩個可麗餅。
果然都是熱情的好人啊。
石板：【……】
不不不，不要有什麼誤會，它選擇的那些王權者或許算是不常規意義上的好人，但是絕對不是什麼熱情的好人啊！
茶茶並沒有感受到石板的糾結，她還在認認真真琢磨著手中的豪華版可麗餅：「剛剛吃了一個可麗餅，這個留到晚上吃吧。」
石板看著專注於美食的雪發少女：【……算了。】
熱情的好人就好人吧，反正在她面前，肯定都是這個樣子。
至於不是這個樣子的人……那也不需要石板操心，茶茶身為世界意識，雖然不是這個世界，會受到一點壓制，但是仍然是絕對天花板。
隨她心意就是了。
反正，反正目前看著好像她對所謂的「熱情的好人」並不是那麼抗拒啊！這難道不是好事嗎！
而茶茶對石板的想法一無所覺。
夜幕降臨的時候，整座城市都被星星點點綺麗的燈光點亮，散發著淡淡的藍色光芒，倒映在水面上。
茶茶坐著最後一班電車，像任何一個普通人類一樣看著外面的景色。
【您覺得這個世界怎麼樣？喜歡這個世界嗎？】
茶茶輕輕唔了一聲：「喜歡？應該算不上喜歡吧，不討厭就是了。」
她頓了一下，微微彎了一下貓兒眼。
「要說喜歡的話，我肯定是最喜歡我的世界啊。」
她可是世界意識，不喜歡自己的世界的話，還要喜歡哪個世界？
石板：【……】
一陣沉默後，它小聲出聲試探：「或許您可以都喜歡。」
「嗯？」茶茶有些不解地看向半空中浮著的石板，「都喜歡的話……這不管是對誰來說都不可能的吧，你身為石板，代表著這個世界的力量體系，經歷過很多吧，從某種程度來說也算是這個世界的半個意識了，應該知道才對？」
石板確實能明白。
就拿它自己來說，本來對這個世界大部分事物都算是一視同仁，就算是在選王權者方面，看似是有屬於自己的偏向，但最後做出的選擇本質上其實也都只是理智上分析得出的結果。石板對王權者的審視和抉擇足夠冰冷理性。
已經足夠一視同仁，如果就連喜歡都是一視同仁的話，那麼這種「喜愛」也就沒有意義了。
茶茶：「你應該知道的，這並不是我的世界，這是你的世界，就算是『我』去喜歡這個世界的話，其實也沒有意義啊。」
石板又沉默了。
過了好一會兒，就在茶茶以為石板不會再開口的時候，對方輕輕地搖晃兩下。
【其實可以有意義的。】
【只要您……接受這個世界作為您的世界的話。】
茶茶：「……」
茶茶：「！！！」
雪發少女盡量用毫無波動的平靜口吻道：「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石板：【……】
過了一會，它小聲說：【您就當我沒說過吧。】
茶茶：「……」
哪怕一開始沒什麼大的感覺，被石板這麼一操作，茶茶都要被氣笑了。
當然，更多的是又好氣又好笑。
一開始大著膽子提出這種異想天開的事，怎麼現在被反問了，又開始慫慫地縮回去了。
怎麼這個時候了又這麼慫慫的。
不過既然對方不打算再說，茶茶也懶得再追問一遍。她重新轉身看向電車的外面，是被琳琅的燈光點綴的各種建築物，以及漂亮的、倒映著城市燈火的墨藍海面。
石板不再說話了，跟茶茶一起注視著夜晚的景色。
電車停了下來，抵達終點站。茶茶手裡拿著可麗餅，從電車裡下來，一轉頭便發現，又到了個熟悉的地方。
「是學園島啊。」茶茶眨了眨眼睛，覺得跟這裡大概有那麼一點跟運氣相關的緣分。
不過在這裡，她也只認識一個人。
正當茶茶思考著是離開學園島去看看這個城市的別的地方，還是留下來的時候，忽然感受到不遠處的一點奇異的能量波動。
不過這股能量波動很隱晦，也很短暫，就像是一個人的情緒閃現，僅僅是展露出來了一瞬間，就又消失不見了。
如果站在這裡的不是茶茶，也不是石板，那麼那點波動，恐怕就算是這個世界的王權者也很難捕捉到。
茶茶若有所思地看向那個方向。
那裡是……之前去過的宿舍樓吧。
而這點稍縱即逝的能量波動，在屬性上也並不陌生呢。
【是白銀之王。】石板小聲像是自語，但是茶茶知道，這是對方在給她解釋。
茶茶沒有搭理石板，看著不遠處的宿舍樓。
白銀之王啊……也就是說，上次遇到的那個少年，伊佐那社，確實也是一個王權者。
只不過，似乎連他自己也不清楚他自己就是王權者，從上次的各種細節來看，恐怕對方只是把他自己當做一個普通人。
而這座學園島上所有人關於伊佐那社的記憶，都是被修改影響了的，效果也是由那只貓帶來的，在這件事上，那個名叫伊佐那社的少年應該也是毫無所覺的。
裡面肯定發生了什麼跟這個世界舞台的主要事件有關的事，茶茶想了想，還是走向了宿舍樓。
雖然她不是很喜歡摻和到這些裡面，但是剛才的那股能量波動……對方的情緒大概是發生了什麼極其劇烈的變化。
而且不是好的變化。
沒有開燈的房間裡，光線極其昏暗，伊佐那社跪坐在衣櫃前，看著打開的衣櫃裡，借著微光能看到，裡面除了普通的不起眼的衣物，還有一個一瞬間讓他心神極為震動的東西。
他的瞳孔裡，倒映著一件沾滿了血跡的衣服。
伊佐那社怔怔在原地，腦中已經完全沒有辦法思考別的東西了，腦中的各種繁亂思緒最終被一個想法占據。
他，真的會是殺人凶手嗎？
想到這兩天被各種人找上門，被指控為凶手，還有那個拍攝下來的影像，伊佐那社緩緩抱住自己，一向表現得很樂觀的他，在這個時候，眼中也不禁閃過一絲迷茫。
他什麼都不記得。
什麼都想不起來，無論是被當成凶手的原因，還是衣櫃裡藏著的這件沾滿血跡的衣服。
窗戶那邊忽然發出了一點響動。
伊佐那社心髒一縮，扭頭看去：「誰？」
窗戶被輕輕敲了一下。
伊佐那社遲疑了一下，試探地問：「是……有人嗎？」
他驀地想起了一個雪發金眸的少女，在昨天的時候，也是從這扇窗戶裡進來的。
這個回憶令他心緒放緩了一些，理智回籠，他起身走向窗戶，打開後果然看到了一張熟悉的精致小臉，那雙寶石般的淡金貓兒眼正注視著他，安靜澄澈。
看著少女，伊佐那社忽然莫名地松了一口氣。
茶茶歪了歪頭：「你怎麼了？」
伊佐那社怔了怔，露出笑容：「我很好啊。」
想起茶茶還坐在窗台上，伊佐那社短暫遲疑了一下，還是朝旁邊讓開，讓出空間，茶茶看了他一眼，輕盈一跳，順利進了屋子裡。
伊佐那社露出一個不好意思的溫柔笑容：「你在這裡等一下，我去倒杯水……」
雪發少女輕輕地，小小地嘆了口氣。
「你別笑啦。」茶茶說，「明明心情不好。」
伊佐那社：「你……你看出來了？」
茶茶想了想：「你的臉色，能看出來應該很正常吧。」
伊佐那社無奈地牽了牽嘴角，不再勉強自己露出跟平時無異的表情，他平時總能保持著滿臉燦爛的笑容，和很平靜沉穩的內心。
但是在這個晚上，發生了太多事情，被近些天來的各種意外砸中，哪怕是他，也忍不住感到有那麼一瞬間的茫然和對自己的懷疑。
「如果有不止一個人對你說，你是殺人凶手，」伊佐那社輕聲說，「那麼你……會怎麼做呢？」
茶茶想了想：「你遇到這種事了嗎？」
伊佐那社苦笑了一下。
茶茶的目光越過他，看向他身後：「只是有人這麼說，你沒有做過的話，以你的性格，應該是不會對自己產生懷疑的。」
伊佐那社雖然看起來性格柔軟，但是他身上有王的特質。這種人不可能真的是一個毫無主見的人。
毫無主見的人也不會在第一次的時候，一點沒有異樣地接待了另一個突然毫無理由出現在屋頂的陌生人。
伊佐那社跟少女對視上，聽到少女緩緩問——
「是因為你身後的那個嗎？」
伊佐那社一愣，回過頭去，不知道什麼時候，屋子裡的燈光亮了，大概是因為自動感應動靜，而他身後沾著血跡的那件衣服，被毫無保留地暴露在兩人眼裡。
「是因為那個嗎？」茶茶又問了一遍。
伊佐那社深吸一口氣，臉上的笑容褪去，輕聲道：「是的。」
「所以你在懷疑自己了嗎？」茶茶繼續問。
伊佐那社沉默了一瞬，苦笑著按了按額頭：「抱歉，我確實懷疑自己了……本來我是一點也不認為我自己是所謂的凶手的……」
「但是你不會做這種事，不是嗎？」茶茶打斷了他。
伊佐那社：「我……」
「哪怕沒有記憶，你認為自己是會做出這種事的人？」茶茶淡淡地問。
停頓了一會，伊佐那社倏地彎起嘴角，露出一個釋然而堅定的笑容。
「無論怎麼樣，我都不會去做一個殺人凶手。」他說。
茶茶安靜地注視著他，沒有說話，金色的貓兒眼中倒映著外表纖細的少年微笑的模樣。
果然，作為這個世界的王權者之一，哪怕不記得自己的真正身份，也不會那麼輕易墮入自我懷疑的圈套裡的。
其實茶茶覺得，就算自己不在這裡開導對方，恐怕用不了多久，對方也能自己想明白，繼續堅持自我，找到那個真正的殺人凶手。
【其實那個所謂的殺人凶手，殺的人指的是十束多多良。】石板在這個時候又小小聲地冒泡。
十束多多良？名字有點耳熟……唔，好像是她之前剛到這個世界的時候，在天台上救的那個人類。
茶茶歪了歪頭，明白了什麼，看來這是王權者和各自氏族們的一個局，畢竟殺人凶手這個罪名都不成立。
不過要是沒有茶茶出現在那裡，那個真正的「殺人凶手」的陰謀，確實能夠得逞。
茶茶想了想，忽然把手裡還沒吃的可麗餅分成了兩份，將其中一份遞給伊佐那社。
眼前突然被遞過來可麗餅，奶油裹著草莓，看起來格外甜蜜。伊佐那社有些意外地抬頭看向茶茶。
茶茶眨了眨貓兒眼：「你不想吃嗎？」
她正在吃自己的那份可麗餅，心滿意足而又疑惑地詢問他。
伊佐那社不禁笑了，接過可麗餅：「謝謝你。」
茶茶：「不用謝，你昨天也請我吃了東西。」
伊佐那社咳嗽兩聲。
請人吃泡面，那哪裡算是請客。
「要吃這個嗎？」吃完可麗餅後，放下一樁心事的伊佐那社不知道什麼時候拿出了一杯泡面，他略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
「抱歉抱歉，這裡沒准備什麼吃的，只有泡面……上次好像你挺喜歡這個口味的？」
他覺得自己分走了茶茶半個可麗餅，剩下的茶茶吃掉了應該不是很抵餓。
茶茶側頭盯著泡面看了一會，認真地點了點頭。
「吃。」
兩杯泡面很快泡好，伊佐那社也還沒有顧得上吃晚飯，之前因為那件血衣，他根本沒有心思吃飯，直到這個時候才發覺餓了。
很快吃完了自己的那份泡面，伊佐那社收拾收拾，看向對面，身材嬌小的雪發少女正用叉子叉起泡面吹了吹，心滿意足地放入口中，嘴巴也在吃的過程中因為辣味染上嫣紅。
一邊鼓著臉頰無聲吸氣，一邊仍然津津有味地吃，不肯放下塑料叉子。
像一只固執伸著爪子的貓咪，毛絨絨的尾巴還放松地甩了甩。
伊佐那社忍不住彎起唇角，開始思考起明天是不是要在住處多准備一些別的吃的。
一直吃泡面好像也不太健康。
……
接下來的茶茶也一直沒有一個固定留下來的地方，一直隨意地到處走，這個世界來都來了，多看看也不錯，不知道什麼時候就得離開了。
不知道白蘭是不是已經發現了事情出了差錯。
偶爾茶茶會在伊佐那社那裡蹭蹭吃的，而因為有一次在大街上的時候又遇到了了周防尊，這一回茶茶在被對方邀請後，懷著一份好奇心，順利被拐進了吠舞羅。
很難想像身為一個王權者，赤之王和他的氏族們的基地本部是一家酒吧。這個酒吧的布置氛圍很有年代感，也很有一種……人情味。
最起碼在這種地方，沒有辦法想像是一個組織，而更像是一個擁有著濃烈感情和羈絆的團體。
茶茶並不討厭這個地方，她甚至還挺喜歡這個地方的。
安娜看到了茶茶也很驚喜，穿著深紅色洋裙的銀發小女孩小跑到她面前，欣喜地牽住她的衣角。
「你來啦。」安娜小聲說，露出了一個笑容。
站在吧台後面擦拭玻璃杯的草薙出雲抬頭看了一眼茶茶，挑了下眉：「王好像帶回來一個了不得的客人啊。」
帶著茶茶來的周防尊並沒有多說什麼，姿態散漫地走到沙發前坐下。他無論何時都好像有一種什麼也不在意的倦怠感，但是當他在那裡的時候，誰也無法無視他。
經歷一場大難，十束多多良毫發無損回來，吠舞羅的核心成員幾乎都知道茶茶在其中起到的巨大幫忙，也知道茶茶的長相，根本用不著周防尊說什麼。
草薙出雲也只是開個玩笑，在茶茶看過來的時候，他的神情變得很認真。
「歡迎來吠舞羅，」他說，「我們都很想好好感謝你。」
茶茶想了想，盯住了他後面架子上的酒：「如果感謝的話……我能不能喝點那個？」
草薙出雲不禁愣了一下，看著雪發少女滿臉嚴肅不似說笑的模樣，他自己倒是忍不住笑了。
「當然沒問題，」他說，「我給你調杯果酒吧。」
至於別的酒精含量高的酒，開玩笑，面前的少女看起來還不一定成年，怎麼可能給她調烈性酒。
草薙出雲在這方面還是很有分寸的。
茶茶不知道別人只是一個照面就決定了不給她調其他品種的烈酒，她順利喝到了果酒，甜滋滋的很好喝。
「有點……像飲料。」茶茶疑惑地舉著杯子看了看。
草薙出雲笑而不語。
午後的陽光很溫暖，又被投喂了一頓美食的茶茶懶洋洋窩在沙發裡，周防尊抬眼不緊不慢瞥她一眼，重又闔上眼眸，像一只在自己領地裡小憩的雄獅。
雪發少女跟沙發另一邊的赤發男人井水不犯河水，但又有一股莫名的和諧。
安娜小跑過來，親昵地待在茶茶身邊，拿著玻璃珠隔著看茶茶。
茶茶微微歪頭看她。
安娜想了想，把自己最喜歡的玻璃珠遞到茶茶面前。
茶茶：「給我的？」
安娜肯定地點著腦袋，紅寶石般的眸子裡盛滿對少女的喜愛親近。
「茶茶的顏色……很好看。」小女孩輕聲說，「非常，非常璀璨的顏色。」
她一連用了兩個非常。
茶茶：「顏色？」
她身上的顏色麼？她身上也有顏色？按理來說這種「顏色」的設定應該只有這個世界的王權者身上才會有吧。
石板照例小聲逼逼：【有的，我也能看到。】
茶茶平靜地看了石板一眼，石板默默縮回去了。
安娜輕輕地繼續肯定地說：「很美的顏色。」
比日光更璀璨，比王權者更威嚴。
安娜不知道那是什麼，但她知道，面前的少女，一定是這個世界裡最特殊的存在。
茶茶最終還是接受了這份禮物。
透明的玻璃珠躺在手心裡，茶茶端詳了一會，將玻璃珠放進衣服口袋裡。
玻璃珠是普通的玻璃珠，不普通的是使用玻璃珠的人。這個名叫安娜的女孩子身上，也有能量的存在。
而且，也有為王的特質呢。
一個組織裡，存在著兩個為王特質的人類……
茶茶仿佛能看到命運的齒輪在緩緩轉動。
她微微闔上眼皮，像是酒吧裡其他人一樣，在安靜地午睡。
到了下午快晚上的時候，回來的人更多，之前出去做事的成員都回來了個七七八八，接觸一下都是相當特色鮮明的人。
十束多多良不在，他是被瞄准的目標，加上這段時間吠舞羅附近比較亂，安全起見這幾天都不在這裡。
說到這個，草薙出雲還有些遺憾，應該是考慮到茶茶和安娜在場，夾著一根煙沒有點燃：「十束說過，他很想當面再感謝你。」
「如果不是因為你的話，吠舞羅能出現的最好的局面，大概就是失去一個重要的同伴和我們的王。」
王的力量本來就不穩定，十束多多良如果最終死去了，後面再怎麼想辦法為他報仇，王的達摩克利斯之劍也還是……無法再維持下去了。
失去王之後，整個吠舞羅分崩離析仿佛也就是必然的了。
茶茶沒有說話，但是她能感覺到酒吧裡所有人對她的感激之情。
這種感覺……有點奇怪，不過並不讓茶茶反感。
或者說，正是因為茶茶不討厭周防尊以及他的氏族們這些類型的人，所以她才會選擇救十束多多良，也才會現在還站在這裡。
而草薙出雲最後一句話是：「吠舞羅永遠為你敞開大門。」
被熱情招待了一整天後，茶茶一個沒有固定住處的「貓」也有了兩個時不時會去蹭一蹭的地方，一個是伊佐那社的宿舍，一個就是吠舞羅。
輪流蹭，被投喂，再也沒被因為吃不到美食而難到了。
偶爾茶茶在街邊上買可麗餅，還會遇到另一個人。
每次對方都使用不同的辦法想要把她逮回到青之氏族那邊，但是每次都沒能次成功。
對方好像也發現茶茶喜歡這裡的可麗餅，只要在這裡逮她總有能碰到的時候。
「你為什麼這麼執著？」茶茶捧著可麗餅迷惑地問，「一般人應該知道自己打不過後，就放棄了吧？」
伏見猿比古冷笑一聲，收起刀，表情由之前的誇張重新轉變為一副厭世疲倦的模樣。
不過雖然說每次還是動手，但還是有變化的，比如從一開始的一兩次拼盡全力嘗試和後面的見面打一次的例行公事，十分敷衍。
「你不也知道我有可能在這裡。」伏見猿比古掃她一眼，「你為什麼還來。」
茶茶：「唔……這個原因就比較復雜……」
主要因為可麗餅好吃。
當然，她總覺得，直接這麼回答的話，可能對方又會冷笑了。
不能給對方嘲諷的機會。畢竟這人可會嘲諷了。
茶茶小小地嘆了口氣，總覺得身為一個別的世界的外來者她承受了太多。
當然，就算她這麼講，伏見猿比古還是那副好像隨時隨地都很不滿的倦怠表情，把刀收起來後轉身走人了。
當然，下一次茶茶來買可麗餅，可能還是會碰到他。
對方也不是一直守在這裡的，畢竟是scepter4的重要成員，但是也不知道是有運氣還是沒運氣，十有八九都能碰上。
茶茶略有些無奈地搖搖頭，捧著可麗餅一邊吃一邊往回走。
接下來的日子，王權者之間的摩擦愈發激烈，水面下的陰謀漸漸浮出，互相之間的戰鬥層出不窮。
Scepter4跟吠舞羅是在對第三方的王權者設圈套，但是底下人不一定知道，所以事態越來越明顯了。
茶茶若有所思：「是無色之王？……應該還有綠之王。」
這兩個王權者，無論是從屬性上來說，還是從最近一系列痕跡來說，都是最有可能搞事情的。
石板：【沒錯，十束多多良一開始是被新任無色之王殺的，無色之王會動手有綠之王在背後的推動作用。】
如果茶茶沒有在一開始把十束多多良救了，王權者們後面會怎麼發展，幾乎已經可以預料了。
赤之王周防尊，是一定會死去的。
就算是現在，哪怕有著鎖，他也是踏在邊緣上，身處極其危險的情況。
其他人都無法插手，就算是其他王權者也束手無策。
墮劍不是人力能阻止的事。
而無論是墮劍之前還是墮劍之後……總之，石板是很難留存下去的。
綠之王試圖變革這個王權者社會，而他的理念一定會失敗，但是最後也一定會進行另一種形式的變革，石板毀滅掉，王權者體系自然不復存在。
其他王權者都不是會貪戀力量地位的人，而且王也並不是因為只有這份特殊力量才會是王的。石板的結局早就注定。
茶茶緩緩睜開眼睛，璀璨的金色瞳孔看向石板：「你早就知道吧，還是說你是故意的？」
石板：【你……你不高興了？】
茶茶淡淡瞥它一眼，沒有說話。
石板：【抱歉，但是，這件事從一開始就是注定好的，我作為一個力量本源，本來就會是這樣啦。】
這就是沒有世界意識的壞處，沒有世界意識的世界不夠穩定，有著特殊能量的力量本源以具現化的形式出現在這個世界上，就是會帶來很多更加不穩定的因素，最後都是難以長久完整存在的。
石板：【所以你不必因為我感到不高興。】
茶茶：「我沒有不高興。」
她只是覺得……
「你認為這就是你的命運了？」
石板：【……】它沉默了。
茶茶平靜地說：「我不喜歡被完全固定好的命運。」
所以在自己的主世界裡，她才會在一開始的時候，就將「書」處理掉，用手段將其強勢丟出主世界。
石板：【……】它忽然也產生了一絲迷茫。
被固定好的命運……
它真的想要永遠被毀滅，永遠不存在，永遠不能再像現在這樣，待在想要親近的世界意識身邊，就像這段日子以來，一直陪伴在對方身邊那樣。
如果再也不能夠的話……
石板徹底地沉默了。接下來的日子裡，它一直沒再出現。
茶茶在買可麗餅的時候又碰到了伏見猿比古。
不過奇怪的是，這回對方沒有再直接上來做樣子想要抓捕她了。
茶茶捧著可麗餅咬了一口裡面的草莓，正打算離開，就聽伏見猿比古意味不明地打量她一會後，開口道：「德累斯頓石板已經被黃金之王找回去了。」
茶茶頓了一下，嗯了一聲後抬頭看他：「為什麼要跟我說這個？」
伏見猿比古輕呵一聲：「只是覺得你跟德累斯頓石板之間可能有些聯系，順便跟你說一聲罷了。」
茶茶哦了一聲，軟軟說了一聲謝謝。
果然，之前石板泄露過的能量還是引起了王權者的注意，大概是因為赤之王周防尊，那些王一直都按著沒動觀察她。
不過現在石板被找回去，最重要的事還是正在搞事兒的無色之王和綠之王了。
王權者搞起事兒來，可不是一般能解決的。
回去的路上，茶茶面癱著小臉把可麗餅吃完了，又在路邊便利店裡看到了零食，停了下來。
她拿起一包薯片。
其實這個時候，再待在這個世界已經被什麼意義了，而且茶茶也並不是不想念自己的世界。
白蘭再怎麼厲害，終歸還是人類，不可能有那麼大的力量持續這麼久隔著世界障壁搞事，現在她其實已經可以離開這個世界了。
但是……
茶茶又拿起一袋薯片，無聲嘆了口氣。
先等等看吧，反正也不費什麼時間。
忽然，茶茶在一堆零食貨架上注意到了什麼，她停了下來，拿起其中的一個咖啡果凍。
另一個世界的咖啡果凍……說不定可以帶回去給齊木卡密嘗嘗，畢竟以前好像答應過會請他吃咖啡果凍的來著。
想到這裡，茶茶正打算把咖啡果凍和薯片一起拿去結賬，腦海中就突然出現了一個聲音。
[你還記得我，我現在的心情應該能被稱為『欣慰』吧。]
茶茶怔了一下，慢慢開口：「……齊木卡密？」
[嗯。]
茶茶呼出一口氣：「果然啊，齊木卡密很厲害。」
每次都能掙脫她對記憶設下的限制，不愧是齊木卡密。
齊木楠雄：[……這個稱贊如果不是在這種情況下，我會很高興的。還有，你是在這裡等我過來把你帶回去，還是你自己主動回來？]
齊木楠雄尤其在「帶」這個字眼上加重了音量，明明是毫無起伏的聲音，茶茶偏偏能從裡面聽出一股咬牙切齒的味道。
茶茶忽然有點點心虛。
對他們的記憶設下兩次限制，這個時候作為世界意識又離開主世界這麼久，確實不心虛都不好意思。
此時的心情，有點類似於一只做錯事後偷偷溜出家門的貓，被拎住了命運的後頸皮。
「我還有些事情要做，抱歉呀齊木卡密。」茶茶遲疑了一下，還是做出決定道，「等處理好了我會馬上回去的。」
[事情？]
「嗯，」茶茶認真點頭，「是我應該要看到結果的一件事情。應該要不了多久就會有結果了。」
也該做出選擇了。
究竟是繼續沿著既定的命運走下去，直到塵埃落定，還是……
意外的是，齊木楠雄見狀，並沒有多問什麼：[……記得早點回來。]
茶茶應了一聲：「我知道了。」
……
而如茶茶所料，她沒多久就等到了結果。
沿著既定命運走到一半的石板回來找她了。
【我不想被毀滅，】它低低地說，像一個做錯了事的孩子，整塊石板哪怕看不出來情緒，也神奇地能看出它渾身蔫嗒嗒的樣子，【我想繼續注視著這個世界。】
當然，最重要的，還是繼續注視著隔壁世界的世界意識，不過這個就不用直接說了，顯得太痴漢。
茶茶若有所思看了一眼石板，她的語氣也很平靜：「既然這麼想，為什麼不一開始的時候就說？」
【因為您沒有救我的義務……】石板超小聲地啜喏，【我怕您不搭理我。】
這是比一開始就直接毀滅，更為殘忍的事。
最起碼石板只要想像一下要面對這種場景。它整塊石板都要裂開了。
茶茶：「……你都在想些什麼亂七八糟的啊。」
她毫不留情敲了一下莫名其妙突然開始抽風般瘋狂顫抖的石板：「不向我求救就知道我一定會拒絕了？」
說到這裡，雪發少女輕輕嘆息：「我可是很少會拒絕向我求救的人的。」
這點石板倒是非常贊同，不然少女也不會總是被一堆人纏上，總是被各種碰瓷。
她是最冷漠的存在，也是最溫柔的光。
【您會……救我嗎？】石板期期艾艾地問，滿懷著小心翼翼的期待，它知道，自己在面對著一個最重要的轉折點。
而面前的雪發少女，也朝石板伸出手，給出了肯定答案：「會的。」
……
這一天無疑是發生了許多巨大變化的一天。
石板失蹤了不用說，就連王權者們使用能力的時候，頭頂上的達摩克利斯之劍也消失了。那種對王權者這種強大能力的限制仍然存在，只不過變得無形而穩定了許多，唯獨王權者們自己能感受到。
而此時在殺死無色之王後，周防尊也能清楚地感受到，那把時時刻刻懸在他頭頂上的，搖搖欲墜的達摩克利斯之劍，已經不復存在了。
「這是……怎麼一回事？」所有人都面面相覷。
不過對於在場所有人來說，赤之王不用墜劍，不會造成巨大的傷亡，吠舞羅也不會失去他們的王，已經是最好的結果。
周防尊微微眯眸，一瞬間感覺到那種隔著很長一段距離但是仍然在覬覦他身上能量的危險惡意，突然消失了。
他隱隱有種預感，今天發生的一切，恐怕都跟茶茶有關。
而幾乎與此同時，黃金之王的御柱塔，此時也幾乎亂成一團。
「石板，石板又不見了！」
……
這個時候的茶茶已經穿過了世界障壁，輕輕踏在屬於自己的世界上。
對於上一個世界會發生怎樣的騷亂，她自然能猜到。
不過這些都是小問題，他們一定會很快反應過來並調整好的，已經穩定下來的世界，少一塊德累斯頓石板也並不會影響到什麼了。
因為他們已經不依靠德累斯頓石板。
而之所以這樣……茶茶露出了懨懨的神色。
第115章 喵一百一十五聲
茶茶有點困倦地眯了眯貓兒眼。
他們那些王權者的能力, 已經跟異能力沒什麼大的分別，只不過王權者的能力是比較強悍的能力罷了。
而之所以產生這些變化，自然是跟茶茶有關。
茶茶把這個世界……接收了。
也就是說, 石板的世界, 也已經算是茶茶的世界的。
現在石板能保留下來, 也不會再發生「墮劍」這種極度危險的事情。
接收額外的世界並不是一個輕松的過程, 茶茶在其中消耗了大量的能量，而現在尚未完全恢復過來的她十分困倦，眯著貓兒眼打了個哈欠。
這種狀態還得持續一段時間。
茶茶小聲嘆了口氣, 眨掉眼睫上沾的一點因為打哈欠沁出的淚水, 穿過世界屏障後, 踩在堅實的地面上。
這裡是她的主世界。
在身上隨意翻了翻，所幸之前她的工資卡什麼的都還在。不小心翻出個系統，隱約之間似乎能聽到這個身上攜帶的系統裡傳出的白蘭氣急的聲音。
茶茶面癱著小臉把系統屏蔽掉，抬眸看向四周。
她現在正處於的地理位置還是橫濱, 不過目前所在的地方……好像有點偏僻了。
光線昏暗的巷子, 映襯著如血的暮色，幽寂可怖，讓人能聯想到某種正在張開大口捕食的怪物。
不止這個
雪發少女想了想, 輕盈躍上了旁邊的牆，看向遠處，那五棟矗立在市中心的黑色大樓一如既往。茶茶估摸著這段時間她不在，應該是沒出什麼問題。
一牆之隔的下方巷子有人, 而且人好像還不少, 茶茶並沒有在意, 橫濱的巷子有人隱藏在裡面並不是什麼稀奇的事兒。
正當茶茶如此想著的時候, 忽然聽到下方傳來一個好聽的少年嗓音, 這份聲音裡卻又裹挾著滿滿的濃稠黑暗。
猶如暗夜裡盛放的、甜蜜得即將腐爛的花。
「讓我從這腐朽世界的夢裡醒來吧。」
她看向了下方。
這個聲音如是說。
聽到這句話，以及這個熟悉的聲音，漫不經心的茶茶驀地睜開了眼睛。
「不動手嗎？」
披著寬大黑色西服的太宰治站在巷子裡，嘴角勾著奇異而夢幻般的微笑，整個人看起來卻像是能將面前的人瞬間拉入深淵。
明明此刻他是被面前的敵人用槍指著的那個人，兩人的位置卻像是完全翻轉過來一般，拿著槍的敵人對上太宰治的眼睛，手不由自主顫抖了一下。
這個人，太可怕了——
他一咬牙正要按下扳機，身後的織田作之助也迅速開了槍，敵人頓時倒在地上，太宰治的右邊眼睛上的繃帶也蔓延開了鮮紅的血色。
「太宰！」
身後之前大氣不敢出的部下們總算在這個時候松了一口氣，馬上一擁而上迫不及待清理一地屍體。
織田作之助卻像是感覺到什麼，皺著眉盯著太宰治，眉宇間難得凝著凝重的神色，欲言又止。
「織田作。」太宰治居然還能笑出來，十分輕松的模樣，任誰也看不出他剛剛經歷過生與死的擦肩。
牆上的茶茶一言不發地看著這個場景，金色的眼眸裡一片沉靜，倒映著這個堪稱混亂的場面。
而織田作終究沒有說出什麼，沒有再提起剛才太宰治主動湊到敵人槍口下還刺激對方的事。
但是織田作之助心裡知道，不管太宰治是不是已經有其他計劃，但那一瞬間，太宰治是真的有在期待死亡。
站在朋友的立場上，織田作最終還是沒有擅自踏入對方的世界，而是選擇了尊重好友，保持一個不遠不近的距離。
茶茶看著下方，慢吞吞眨了眨貓兒眼，收回視線，又輕輕地掩著嘴打了一個哈欠。
不過想到太宰治右眼繃帶上的那片刺目血跡，那個喜歡作死的太宰先生顯然也並沒有要處理傷口的意思，茶茶嘆了口氣，還是動了動。
正要離開巷子的太宰治忽然感到額頭一痛，他抬頭看向牆上方。
牆頂上的邊沿，坐著一個雪色長發的少女。
她小幅度晃了晃小腿，精致的小臉上一片平靜，絲毫沒有惹到了港口黑手黨的意識。
織田作之助反應最快，幾乎是下一秒便用槍口對准了茶茶，其他人也都意識到在場的還有另一個身份不明的存在，紛紛放下正在處理的屍體，舉槍對上茶茶。
太宰治緩緩眯了眯鳶色的眼眸，竟也沒有立刻因為被砸中頭而露出惱怒之色，而是先拾起地上的卡。
剛才就是這個砸中了他。
「這位小姐，用這麼特別的方式找我，莫非是有什麼重要的事想要說？」他嘴角勾著微笑問，看不出眼中神色。
這張卡……是他的。
但是他又很確定，他的工資卡就在身上。
「沒有什麼重要的事。」茶茶淡定地回答，「不過是你說你想從夢裡醒來的。」
她是在指太宰治之前對著敵人說的那句「讓我從這腐朽世界的夢裡醒來」。
「哦？小姐莫非認為，這樣就能讓我從夢裡醒來？」太宰治靈活地轉了轉手中的卡，他已經發現了這張卡上的不對勁之處，不過那一閃而過的驚詫被他很好的掩蓋了過去。
「不，我只是想讓太宰先生知道，夢裡是不會痛的。」
「所以，太宰先生在現實中呢。」
茶茶輕聲這樣說，太宰治的瞳孔微微一縮。
冰雪般渾身不帶絲毫煙火氣的雪發少女，忽然彎唇笑了一下。
「而且，太宰先生，『腐朽世界』這種形容，未免也太讓人不高興了吧。」
心頭的熟悉感愈發擴大，太宰治按住跳得極快的心髒，緩緩睜大雙眸。
「你是……」
記憶的封印在不斷破碎，太宰治眼中也浮現了一簇越來越明亮的火光。
「我可愛的……小姐啊。」
……
之前兩度對記憶的封鎖，本來這個束縛就已經比較脆弱，現在茶茶一出現，記憶的恢復便也順理成章。
而且茶茶也沒有再繼續下去的打算了。
第一次還可以說是意外，第二次本來就已經勉強，無論如何再來個第三次都說不過去了。
而且見過平行世界和石板的世界那些人，茶茶也沒有那麼抗拒距離過近這種事了。
近一點點的話，也還可以。
「小姐以後可不能再這樣了。」太宰治拉長尾音，語氣甜膩哀怨，「要是再來第三次，我也不知道自己會為了見到小姐做出什麼事呢——」
不得不失去珍貴的事物，一次的失去已經是痛苦，卻只能一次又一次看著自己失去，卻無能為力，一旦恢復了所有的記憶，心理承受能力再強的人也無法承受這種事。
就算是那個小矮子在這裡，太宰治也敢肯定，對方的想法不會跟他差多少。
太宰治面上笑容一如既往，只有他自己能知道自己在這份隨著記憶一起回來的激烈情緒的衝刷下還能忍住身體的戰栗，已經是多麼艱難的一件事情。
茶茶認真地點了點頭：「太宰先生，我以後不會再封鎖你們的記憶了。」
太宰治想要的不止是這個，不過一切都要徐徐圖之，不能太著急把珍貴的寶物嚇跑。
「希望小姐記住這句話哦，也不要再不告而別。」
太宰治一點追究的意思都沒有，茶茶倒是有那麼一點點愧疚起來。
不顧別人的意願封鎖了對方的記憶兩次，還不告而別了兩次，脾氣再好的人都不會這麼容易就原諒吧。
太宰先生有時候還挺好說話的。茶茶如是想。
織田作之助有點蒙，不過看著面前的少女，隨著記憶的恢復，他的表情也逐漸有了變化。
「是你啊。」織田作之助注視著這個記憶中熟悉的少女，灰藍的眼眸中流露出一絲真實的笑意，「茶茶小姐。」
「織田先生。」茶茶回應了一聲，微微彎起貓兒眼，「好久不見啦。」
織田作之助點了點頭，之前因為太宰治的一系列舉動而沉重起來的心情忽然放松了下來。
他知道，面前這個少女對太宰來說的意義是不同的。
如果是她的話，一定可以將對方拉出那個不斷踏足死亡邊緣的世界。
也只有她可以做到。
茶茶喝了一口果汁，抱著盛著果汁的玻璃杯小聲嘆了口氣。
這裡是Lupin酒吧，是太宰治和織田作之助，以及他們的好友阪口安吾經常下班後在一起聚聚的地方。
在想起來茶茶之後，太宰治說什麼也不要繼續跟什麼Mimic糾纏下去了，硬是把織田之助跟茶茶拉來了這裡。
「放松一下也沒什麼壞處，現在也找不到更詳細的線索了不是嗎？」
織田作之助必須承認太宰是對的，阪口安吾跟Mimic的事越是追查下去，就越是撲朔迷離，整個事件從一開始就好像蒙上了一層危險的迷霧。
織田作之助有種直覺，迷霧之下，有什麼在等待著他。
或許是陷阱，或許是宿命，而不管是因為來自於首領的命令還是因為好友阪口安吾的安危，他都必須查下去。
不過，這麼多天以來，總算是發生好事情了。織田作之助看向身旁的兩人。
因為太宰治的看顧，茶茶不得不放棄了酒，只能抱著果汁杯子喝，她小臉上有那麼一絲極不明顯的無奈。
「明明太宰先生自己喝酒的，為什麼不讓我喝。」茶茶微微鼓起臉頰，抿了一口果汁。
太宰治輕笑：「畢竟小姐看起來可是未成年人呢。」
茶茶：「……才不是呢。」
她可是不知道比在場的人都大多少。
悶悶地喝著果汁，不過果汁的味道也很不錯，茶茶暫時罷休了。她聽著太宰治和織田作說話，說著下落不明的阪口安吾，說著突然出現在橫濱的組織，若有所思。
命運的齒輪已經進展到這一步了啊……再繼續下去，織田作之助必死無疑。
救還是不救……
【您打算救織田作之助嗎？】石板好奇地詢問。
茶茶想了想，喝著果汁沒有說話。
……
茶茶回來的消息是瞞不住的，森鷗外很快從當時在場的其他部下那裡得知了這件事。
「哦？太宰君有個似乎認識很久的女孩？」森鷗外饒有興趣地放下手中正在給愛麗絲身上比劃的小裙子，深紫的眼眸裡卻透出一股意味深長。
「我倒是從來不知道，太宰君居然有其他朋友啊。」
會不會對接下來的計劃，產生什麼影響……
森鷗外現在最在意的就是這個計劃，其他的全都可以暫時擱置到一邊。
於是他把太宰治叫了過來，狀似輕松無意地好好聊了聊。
兩個人互相之間都清楚對方的目的，不過一來一回，森鷗外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而在森鷗外了解太宰治的同時，太宰治也十分了解森鷗外這個首領。
他也給了會讓森鷗外滿意的回答。
以為那個少女會是太宰治的弱點，誰也不知道少女比任何人都要強大。森鷗外看著少年離開的背影，心中把太宰治留在港口黑手黨的念頭加強了那麼一點。
太宰治背對著森鷗外，也露出了一絲意味不明的微笑。
小姐可是他的珍貴的寶物，別想讓他主動暴露出來。
一想到不知道被森鷗外安排到哪裡出差的中原中也，太宰治就心情格外愉悅。
茶茶倒是不清楚太宰治所想，畢竟沒有中原中也，還有另一只格外神通廣大的厲害貓貓，只要發現了一點蛛絲馬跡，就能抽絲剝繭把一切真相還原出來。
看著擋在前面偵探打扮的，黑發翠眸的少年，茶茶的腳步一頓。
「亂步先生……」
「哼！」江戶川亂步一副十分生氣的模樣，雙手叉著腰，翡翠般的眼眸狠狠瞪著她，「你還知道回來！」
茶茶：「抱歉，亂步先生……」
「要是名偵探大人不來找你，你是不是都想不起來去找我了？」
江戶川亂步氣鼓鼓地問，狹長碧綠的眸子裡多了幾分委屈，像一只受了委屈的貓咪一般狠狠瞪著她，卻又盼著她過來哄。
茶茶肯定地回答，聲音很輕，試圖安撫著炸毛的亂步貓貓：「當然不會。」
在離開的時候，她承諾過會回來找他們的，而她不會忘記自己承諾過的事情。
確定茶茶說的是真話，氣鼓鼓的江戶川亂步這才被安撫下來一些。
「那就勉強原諒你一下好了。」
然後茶茶還收獲了一袋來自於名偵探大人親自排隊買來的粗點心和一瓶波子汽水。
「名偵探大人保證，味道跟你離開時都沒變！」江戶川亂步得意洋洋地挺直胸膛道。
茶茶拿起一個粗點心，咬了一口，確實跟離開時的那家粗點心味道一樣，十分美味。
「謝謝亂步先生。」茶茶彎起眼睛，「很好吃。」
「那當然，名偵探大人的眼光是不可能錯的！」江戶川亂步先是開心地說著，接著聲音逐漸低了下去。
「都沒有變，在等你回來呢。」
「你終於回來了。」
在那時候即將失去記憶之前，江戶川亂步自然能推理出來，茶茶只是離開一段時間，而她一定會回來。
亂步大人的判斷從來不會出錯。
但是，萬一呢？
萬一呢。
江戶川亂步不想去打這個賭，但是他也無法留下少女，於是他不得不去打這個賭。
他從來不會懷疑自己推理出來的結果，但是在那個時候，他確實產生了一種恐慌。
萬一真的出了什麼意外因素，導致結果不一樣，那麼，他就再也，見不到面前這個雪發少女了。
茶茶不知道江戶川亂步想到了什麼，突然從原來的委屈巴巴又變得生氣起來，忽然撲上來張牙舞爪一副要跟她決鬥的樣子。
茶茶站在原地沒動，看著對方撲上來，然後——一低頭咬住了她手裡的粗點心？
「等，等一下，亂步先生，你這是在做什麼？」
江戶川亂步一邊吃著粗點心磨牙，一邊悶悶地埋頭，好半天才擠出兩個字作為回答：「咬你。」
「亂步先生，你這是在吃粗點心啊。」茶茶有點哭笑不得。
江戶川亂步抬高了聲音，一副偵探都放你一馬了你還非要問的表情：「你難道，難道還想真的被名偵探大人咬啊？」
茶茶想了想，眨眨貓兒眼：「要是亂步先生確實很生氣的話，也不是不可以……」
江戶川亂步愣愣地看著認真說著的雪發少女，突然耳根子通紅，像是被燙到了一樣跳開。
「亂，亂步大人才不會在這麼多人面前做出這種事呢！」
他這樣掩飾般地大聲嚷嚷，卻不期然想起上一次茶茶離開之前那天晚上，他跟港口黑手黨其他幾個人和茶茶發生的荒唐事兒。
以及少女安靜睡在他身旁的模樣。
於是江戶川亂步臉更紅了，幾乎紅得像煮熟的蝦子，茶茶簡直懷疑下一秒他頭頂就要冒煙了。
江戶川亂步有一個過於非人的頭腦，加上他任性天真的性格，很少出現這種自己開始害羞起來的情況，茶茶幾乎要驚住了。
「亂步先生？」
「不，不許說出去！」江戶川亂步慌亂按著偵探帽，一向不在意旁人目光的名偵探，忽然一點都不想被人看到他現在的狀態。
茶茶輕輕彎了一下嘴角，軟軟地回答：「好，不說。」
江戶川亂步這才鎮定下來。
「你去了另一個平行世界啊……」他看了她一會，忽然不高興地撇了撇嘴，小聲說，「現在你面前的亂步大人才是最好的！你不要去看別人。」
哪怕是另一個世界的自己也不行。
茶茶伸手摸了一下他黑色微翹的那頭短發，像是在給一只貓貓順毛。
在最初相遇的時候，曾經的茶茶，確實在那一陣子，是把流落街頭無處可歸的江戶川亂步當成貓貓養的。
「亂步大人是最可愛的。」
江戶川亂步頓時心滿意足。
別管是不是裡面還包括了別的平行世界的江戶川亂步，但是最起碼現在她是對著自己說的不是嗎。
哼哼其他的江戶川亂步這個時候可見不到她了。
江戶川亂步的翠眸中閃過一抹狡黠，又咬了一口茶茶吃過的那個粗點心，一副若無其事又得意洋洋的小模樣。
……
好不容易把鬧脾氣的名偵探貓貓安撫好，茶茶承諾了過幾天就去看他後，總算能離開，懷裡還多了滿滿一袋子粗點心。
[挺受歡迎的。]
平靜的似乎不帶有情緒的一句話從腦海中響起，茶茶一怔，小臉上浮現了一絲開心的情緒：「齊木卡密。」
[嗯。]他應了一聲。
茶茶回來，別人可能還沒恢復記憶所以不會找上門，但是齊木楠雄是不可能不過來的。
「齊木卡密，好久不見。」茶茶看著出現在面前的，戴著綠色眼鏡的粉發男生，眨了眨圓滾滾的貓兒眼，聲音也軟軟的。
「抱歉齊木卡密，封了你幾次記憶，還有，你一直在找我，謝謝啦。」
齊木楠雄面癱臉：[你是世界意識，不見了的話怎麼不可能不找你，不用謝。]
茶茶：「唔……但是以齊木卡密的能力，一定能推斷出來我其實沒事，遲早會回來的吧。」
把世界意識帶回家什麼的，根本沒什麼必要。
齊木楠雄：[……]
齊木楠雄平靜回答：[……只是擔心你迷路而已。]
世界意識迷路？迷路到大宇宙嗎？
茶茶噗嗤笑出了聲。
齊木楠雄：[……]
齊木楠雄決定要好好教育少女一下，淨讓人擔心還亂跑，還招惹一大堆人，萬一一不小心那堆天之驕子全都黑化了，就算是世界意識也得夠嗆。
照齊木楠雄看來，到現在都還沒一個人在茶茶那種又垂眸救贖又冷淡疏離的態度裡變態，已經是相當不可思議的一個奇跡了。
——這個家伙，就是太小看她自己引起的別人的欲求了。
她是太低估自己，還是太高估別人？
然而他還沒將「嚴肅教育一番」的想法付諸實際，茶茶已經取出了兩個咖啡果凍，放在了齊木楠雄面前。
「齊木卡密，以前答應過一定會給你帶你喜歡吃的咖啡果凍的，這次正好去別的世界，就給你帶啦。」
茶茶知道以齊木楠雄的能力，恐怕這個世界美味的咖啡果凍都被他吃過了，但是別的世界就不一定了，茶茶覺得這禮物應該挺好。
齊木楠雄：[……]
隔了那麼久，難為她還記得。
看著雪發少女認認真真望著他的臉蛋，齊木楠雄無聲嘆氣，接過果凍。
算了，這次就不教育她了，還是讓她不拘束自己保持這樣就好。
……
不管茶茶這邊怎麼樣，在她沒有摻和的情況下，織田作之助那邊，命運的齒輪仍然在不斷轉動。
這是理所當然的，有些結果總會相當固執不變地出現，難以動搖，更別說只是因為一些影響就受到改變。
比如在其他平行世界，織田作之助死亡這一結果，就是幾乎不變的。
……不對，好像有一個是改變的了。
在太宰治的住處懶懶窩在沙發裡，茶茶感受到了某一個平行世界冥冥之中傳來的感應，貓兒眼微微睜大，明亮絢麗，在窗外傾瀉的陽光下像盛滿了燦爛的光。
命運是難以改變的，所以茶茶看到了掙脫命運的存在出現，才會如此驚喜。
……下一次有空的話，或許可以去這個平行世界看看。
茶茶這麼想著，又想起了什麼，取出了一個散發著光芒的光團，這是之前留下來的系統。
她打開後，果然，沒過多久，白蘭的臉就出現在了上面。
「果然不愧是你啊，茶醬∼」白蘭咬牙道，面上卻仍然保持著笑容。
茶茶知道對方這段時間的心情絕對不好，對於普通人來說，無論是因為什麼手段，能做到穿透世界屏障試圖將世界意識拉扯過去，一定是花費了極大的代價。
而即便是這樣也沒能成功達成目的，可想而知白蘭挫敗的心情。
茶茶是真的有些不能理解：「你一直做這些麻煩的事，但是本質上應該對你來說，付出的代價應該遠遠大於你所能獲得的東西吧？」
更別說茶茶每次都打破了他的計劃，他更是不可能獲得什麼，只是一直在損失。
茶茶都有點好奇白蘭的腦子裡到底都是在想些什麼了。
白蘭輕呵一聲，臉色有點陰沉：「你到現在還不知道我到底想要做什麼？」
「什麼？」茶茶歪了歪頭，不期然想起上一個去過的世界，脫口而出，「總不能是讓我也接收你那個世界？」
白蘭沒說話。
茶茶緩緩睜大金眸：「等，等一下，真的是這樣啊？」
一開始的時候或許茶茶也有過這種猜測，但是白蘭的各種行為實在是太作死了，而且以茶茶對白蘭性格的了解，那個世界殼子本身渴求她，但是越是這樣，白蘭的搞事性格越是不會順了他那個世界殼子的意。
茶茶露出了不可思議的表情，白蘭的臉色越來越不好看了。
「……哼。」
他冷笑一聲，斷開了跟系統的連接。
茶茶：「……」
最後那個誓不罷休的表情到底是怎麼個回事哦……
被打破計劃都好幾次了，怎麼反而好像越挫越勇了？
茶茶不知道對白蘭這種腦回路跟別人不一樣的變態來說，越是得不到還毀不掉的就越是杠上了，而且茶茶一開始還戲弄過他好幾次，那個仇白蘭也一直報不掉。
長久發酵下去，可不就變態了。
茶茶將系統隨手一塞，看向窗外的融融暖光，軟綿綿地打了個哈欠。
應該……就是今天了吧。
其他平行世界的結果難以改變，但是這裡是主世界啊，有她在這裡，如果織田先生還能保持理智的話……
門被敲響了，急促得能感受到敲門者焦急的情緒。
茶茶睜開眼睛，跳下沙發，吧嗒吧嗒趿著拖鞋走過去打開門。
門外是一向都很沉穩淡然的織田作之助，此刻身上有爆炸殘余的灰塵，滿身狼狽，他卻什麼都顧不上，注視著茶茶的眼神絕望而又有一絲余燼中的希望。
「求你，救救他們。」
他喃喃道，「求你。」
茶茶看向織田作之助身後，看到了神色沉沉的太宰治。
在直面那種事情後，看著陷入絕望中的好友，太宰治不可能還笑得出來。
……
茶茶很少會拒絕向她求救的人。
在答應織田作之助的求救後，跟著兩人離開，一路上茶茶差不多聽織田作之助和太宰治解釋了來龍去脈。
織田作之助被Mimic的首領盯上，對方想要跟他決鬥，發誓不再殺人的織田作之助自然沒有答應對方，而Mimic為了逼迫織田作之助，將他收養的五個孩子全都殺死了。
孩子們在巨大的爆炸中幾乎屍骨無存。
對於織田作之助來說，這無疑是一場心如死灰的絕望，他已經做好了覺悟要去找Mimic的首領，太宰治也很清楚織田作之助這一去，根本不可能活著回來。
不只是因為Mimic的首領很強，更是因為織田作之助已經沒有了活下去的欲望。
他的心跟著他收養的五個孩子一起死去了。
要不是太宰治最後關頭阻止了織田作之助，並說茶茶或許可以還可以救那五個孩子，織田作之助早就帶著槍去赴死了。
但是織田作之助現在也只是緊緊抱著那一絲希望。
復活已經屍骨無存的人這種事情……已經無異於不可能的奇跡了。
太宰治並沒有對織田作之助直說茶茶有可以復活別人的能力，只說或許她還可以做到挽救，將織田作之助帶了回來。
「孩子們……真的可以嗎？」
織田作之助知道茶茶有治愈的能力，他上一次親眼見到了茶茶將太宰治右眼的槍傷治愈了，也正是因為那一次看到茶茶能對擁有「人間失格」的太宰使用異能力，織田作之助才會在這個時候產生一絲希望。
也許……她能做到呢。
抵達爆炸現場後，這裡到處都是爆炸產生的殘骸，大巴車焦黑破碎，茶茶走在這片廢墟裡，仿佛還能聽到孩子們臨死前的哭喊和眷戀。
茶茶輕輕嘆了口氣，指尖無聲點在地上。
細微的金色光芒在少女纖細潔白的指尖綻放開來，宛如璀璨的希望之花，織田作之助一瞬不瞬緊緊盯著這片光芒，忽然流下了淚水。
他看到了他的孩子們，在光芒之中，活生生站在了他的面前。
直到光芒消減，織田作之助還不禁懷疑自己是否身處夢中，不敢去觸碰眼前的幻覺，直到茶茶發出疑惑的「你不去抱抱他們嗎？他們已經哭了很久了」，織田作之助才如夢初醒。
不敢相信的何止織田作之助一個人，就算是孩子們，也從這死而復生的巨大奇跡中有些畏手畏腳，直到意識到他們是真的活過來了，才紛紛哇哇大哭，撲到織田作之助的身上。
「織田作！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嗚嗚嗚嗚！」
看著這家人重逢的一幕，茶茶的金眸中浮現一絲明麗的光采。
唔……她還是挺喜歡美好的結局的。
雖然身為世界意識看過了太多的屬於人類的悲歡離合，不過美好的東西，還是不被撕壞的時候更好。
「小姐，謝謝你。」太宰治忽然道。
茶茶怔了怔，搖了一下頭。
「太宰先生不必道謝。」
「因為，」她彎了一下眼睛，「這也是我想要做的事情。」
太宰治慢慢地笑了起來，一眨不眨注視著雪發少女。
「能跟小姐相遇……」他輕聲自語。
「嗯？」茶茶偏頭。
太宰治勾唇，沉沉的鳶眸中仿佛透進了光，他的皮囊無疑極好，這個時候看起來真的有點像一個清爽明朗的少年了：「沒什麼哦。」
茶茶眨了眨貓兒眼。
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的石板在半空中一漂一浮，也只有茶茶能看到它：【哼，他一定又是在打您的什麼主意了。】
「我？」茶茶疑惑。
【比如把您永遠留下來啦，比如死纏爛打留在您身邊啦，比如想些齷齪事情啦……】石板如數家珍，熟練得不得了。
以前石板覺得有這些想要靠近茶茶的人其實也還好，能讓她放松把負擔交出來。但是現在石板能一直留在茶茶身邊了，黑泥也消除得差不多了，石板就怎麼看這些男人怎麼不順眼。
茶茶有點無言：「你都在想些什麼亂七八糟的啊。對了，你那邊的事都處理好了？」
石板：【嗯嗯，都已經解決了。】
那邊的世界發生了這麼大的變化，石板好歹也是力量本源，總得進行善後，穩定世界，避免發生動蕩。而石板的解決方式也挺簡單粗暴的，就是直接進那些王權者的夢，交代一下始末，讓他們自行解決。
畢竟他們都是人類，又有能力有地位的，善後起來總比它一塊石板容易得多。不過這樣一來，那些王權者都已經知道改變了一切的人就是茶茶了。
茶茶不知道石板是怎麼解決的，或者就算知道了她也不在意這種細枝末節的事兒。
織田作之助那邊，回過神來的他安撫好孩子們後，已經走過來跟茶茶無比鄭重地道謝了。
「謝謝你。」織田作之助深深彎腰對茶茶說。
他欠了茶茶一個巨大的人情，用往後一切來還也不為過，不過織田作只是默默在心裡說，畢竟曾經也相處過一段時間，他很清楚，以茶茶的性格，她並不會在意，也不會覺得他欠了他。
而即便只是面對這一聲短短的道謝，茶茶也阻止了他。
「不必道謝，」茶茶說，「你更應該感謝你自己。」
心中的求救不夠強烈的話，就算是她，也不一定會選擇去救的。
織田作之助並不能完全理解茶茶話中的意思，不過並不影響什麼。
在失而復得的欣喜過後，織田作和太宰治兩個人很快商量好了接下來要怎麼辦。
「無論如何，那個Mimic都要解決，」太宰治說，提起這個差點讓他的好友踏入死亡的人，他並沒有什麼好臉色，「否則他遲早還會再盯上織田作。」
織田作點頭，抱緊了五個孩子，眼中流露出堅定之色。
這一回失而復得是奇跡，而他再也不能讓自己重蹈覆轍，失去孩子們。
織田作之助不殺人，但是太宰治並不是，剩下的茶茶已經不需要再進行幫助，這兩個人有實力有頭腦，織田作之助又有了求生欲，在安排好計劃後已經足夠對付那個Mimic了。
「小姐已經幫助了夠多了，剩下的我們來就好。」太宰治看著打哈欠的雪發少女說。
如太宰治這種觀察力，不可能注意不到，茶茶回來以後，這段時間以來，一直都好像很困倦的模樣。
太宰治擔心這次復活五個孩子，耗費了她的力量。
茶茶不知太宰治已經想得這麼多了，這些也算是他們的恩怨，茶茶也沒有再繼續摻和下去的打算。
深夜等織田作之助和太宰治回來時，茶茶已經在太宰治專門給她准備的臥室裡睡下了。聽到動靜後，茶茶從床上坐起來，揉了揉眼睛。
「我們要離開了嗎？」茶茶問。
「不愧是小姐，已經猜出來了啊。」太宰治眯著眼睛笑，雖然經歷過一番苦戰，但是渾身反而好像輕松了許多，「森先生這個時候恐怕以為織田作死了，得盡早離開。」
再留下去，這種被利用的事絕不會是最後一次發生。
織田作之助是必然不可能再留在港口黑手黨的，而太宰治也不打算再留下。
除了織田作的緣故，還有就是，經過這件事，他也意識到，再留在這個充斥著血腥與暴力的世界，他所追尋的東西也並不會找得到。
——更何況，他所追尋的東西，已經找到了不是麼。
太宰治望著眼前迷迷糊糊從床上下來的少女，鳶眸浮現笑意。
「小姐也會跟我們一起離開吧？」
茶茶點頭：「當然。」
中也先生現在出差了，又不在港口黑手黨，太宰先生和織田先生要離開港口黑手黨，□□就只剩下一個森先生……那她還是先走吧。
「小姐不用操心別的。」太宰治說，不知道什麼時候他的下巴搭在了茶茶的肩膀上，蹭了蹭茶茶頸窩，毛茸茸的黑色卷發蹭得茶茶臉頰癢癢的。
「我會保護好小姐的哦。」
茶茶當然相信太宰治可以安排好一切。
太宰治的能力無論是誰也不能說一個「不」字，在織田作之助事情上的失誤，除了因為命運齒輪的難以改變，還因為太宰治終究是有著一份屬於少年的心氣。
他認為一切都在掌控之中，但是經歷這件事後，他才會知道，這世界上沒有什麼一定，一旦出現失誤就再難以挽回。
從心底裡意識到了這點的太宰治，便再難以出現一絲紕漏了。
「重要的東西收拾好了。」織田作之助說，「走嗎？」
五個孩子已經提前轉移了，因為在所有人觀念裡那五個孩子必死無疑，沒有人再會注意他們，因此安排得相當順利。
而織田作之助也是同樣如此。
比較難的，大概就是太宰治了。身為港口黑手黨的重要干部，再怎麼隱蔽地離開也會有不少麻煩。
不過因為森鷗外對此有些預料，也並沒有打算跟太宰治追究到底，這是一場雙方心知肚明的逼迫，而太宰治選擇了叛逃。
在森鷗外做樣子地命人抓捕太宰治幾個月就收回後，一切便逐漸朝著安穩的方向前進。
在安全屋的幾個月茶茶倒是覺得跟之前沒什麼差別，畢竟被抓捕的又不是自己。她軟綿綿打了個哈欠，看向太宰治。
「太宰先生，是打算去異能特務科？」
「得先洗白一下履歷，」太宰治攤手，「沒辦法，只能用在異能特務科待幾天。」
至於洗白履歷的辛苦活，以太宰治那幾乎黑得能滴出墨汁來的履歷，茶茶幾乎可以想像接過這活兒的人，是怎樣一個禿頭程度了。
「總得讓那家伙付出點代價才是。」太宰治微笑，就是怎麼看都有股不懷好意的黑氣。
茶茶默然，她聽織田先生說了這事，在Mimic這件事裡，他們的好友阪口安吾也身處關鍵位置，且他就是異能特務科派來的臥底，也算是陰差陽錯身不由己，差點讓織田作之助死去。要不是因為茶茶，後面迎來的必定是三人組的徹底分裂。
不過現在織田先生還活著，所以太宰治也就是稍微喜歡給阪口安吾找找麻煩了一點。
阪口安吾估計也覺得理虧，洗履歷的活也認認真真接下來了在干著。
「太宰，有打算之後去哪裡嗎？」織田作之助問。
「我肯定還是留在橫濱，」太宰治回答得毫不猶豫，看了看茶茶，「畢竟織田作在這裡嘛，而且小姐好像也格外——喜歡橫濱呢。」
這是很容易看出來的一件事，茶茶在這個世界的其他地方幾乎沒有活動的痕跡，而她現在仍然待在橫濱就是證明。
織田作之助明白了，毫不意外地點頭。
「織田作呢，已經想好了嗎？」
「是啊，我准備去一個叫武裝偵探社的地方先工作一段時間，」織田作之助說，「比較巧的是，對方的社長是曾經認識的人。」
「這倒確實是很巧了。」太宰治微微睜大眼，在沙發上翻了個身，趴在扶手上，一副懶洋洋的模樣，若有所思，「武裝偵探社啊……」
他看向茶茶，茶茶回望：「？」
織田作之助相當耿直地說：「太宰也覺得很熟悉吧，裡面的重要支柱成員我們都見過，是當初一起從中原干部家裡出來的那位。」
太宰治扶額：「……織田作，你別說了，我記得。」
怎麼可能忘記！那個任性的小鬼當時跑來摻和一腳。
結果到最後他，中原中也，森鷗外，和那個小鬼一樣任性的偵探，一起跟小姐大被同眠……不是，一起湊合了一晚上。
想到這裡太宰治就牙癢癢。
幸好不用再看到森先生那張臉了。
茶茶似乎感覺到了什麼：「太宰先生不喜歡武裝偵探社嗎？」
「喜歡，怎麼不喜歡。」太宰治露出完美微笑，「不止喜歡，我還打算加入他們呢。」
茶茶：「誒？」
太宰先生在騙人吧，明明是一副想要找麻煩的表情嘛。
真不誠實。
茶茶搖頭，正打算站起身，忽然聽到了外面傳來叮咚叮咚的門鈴聲。
「嗯？」太宰治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按理來說應該不會有什麼人找上門來。
想到這裡，他忽然意識到什麼，臉頓時一下子就黑了下來。
「等一下，小姐，別去開門。」
但是茶茶已經過去把門打開了。
第116章 喵一百一十六聲
轉下門把手的茶茶怔了怔, 她已經看清了門外的人。
赭橙發色的少年一眨不眨地注視著她，鈷藍的眼眸猶如被一束陽光破開的海面。
「果然啊，黏糊糊的蛞蝓聞著味兒追到這裡來了。」沙發上的太宰治滿臉嫌棄地嘁了一聲。
「中也……先生……？」茶茶慢慢睜大貓兒眼, 金色的瞳孔裡有一絲意想不到。
中原中也壓根沒理會裡面傳來的太宰治的聲音, 他揚起嘴角, 對著少女似笑非笑：「這是什麼表情啊, 怎麼，一段時間不見，不認得我了？」
中也先生的表情……有點危險啊。
在這樣的氣勢下, 茶茶回又想起自己曾經做過的事, 招呼不打就走了, 走之前還把人家的記憶封了，還不止一次……第二次見面的時候也壓根沒把第一次相遇的記憶還給他們……
好像越想越心虛了呢。
中原中也用這樣的態度來找上門，一副一定會跟她好好算賬的模樣，想必是真的對她的各種行為很生氣吧……
曾經茶茶那麼做, 是因為並不認為自己需要在意這些, 但是現在經歷過這麼多，她也看清楚了很多東西。
沒必要那麼抗拒，做能讓自己開心的事是最重要的。
而「開心」裡面, 也包括著一些她並不反感被接近的人。
既然如此，那麼在一些處理方式上，也可以相應地進行些微調整了。
最起碼，茶茶覺得自己以後應該不會對他們做出那種塵封記憶的事情了。
中原中也依然沉沉地盯著少女, 而茶茶想到自己的所作所為, 有那麼點愧疚, 小聲說：「對不起呀, 中也……」
後面的「先生」兩個字還沒來得及說出口, 她忽然被抱住了。
懷抱干燥而溫暖，帶著風塵僕僕的氣息，能感覺到懷抱的主人是一得到消息匆匆忙忙便趕回來的。色澤明亮的赭色發絲因為對方過近的距離，在少女臉頰上輕輕摩擦了兩下，有些癢。
茶茶抬起頭，遲疑了一下，雙手回抱住赭發少年。
三年過去，就像太宰先生一樣，曾經還帶著青澀的中也先生也成長了不少，身上也有了很多變化，褪去了曾經的稚氣。
但是在這一刻，港口黑手黨的干部中原中也，在抱住她的這一刻，好像又跟過去的那個羊之王沒有什麼差別。
而茶茶也忽然清晰地明了了他的情緒。
失而復得的巨大驚喜，和擔憂的患得患失，這些情緒太過強烈，在這一瞬間，哪怕是心性疏離茶茶，也感受到了這份因她而產生的，強烈而濃厚的情感。
都是……因為她麼？
「抱歉，中也先生……」茶茶沉默了一會，輕聲說。
被少女輕輕回抱住的中原中也知道，茶茶是為什麼而感到抱歉。他搖了搖頭。
他從來不認為茶茶需要道歉。獲得曾經的記憶後，猜出了茶茶一些身份的他更不這麼認為了。
高高在上的神明不必為自己的疏離而抱歉，爭取神明的垂眸這種事情……分明是他們自己，應該去努力做的啊。
「喂喂，那些……都不需要在意，也不要感到負擔。」
他抱著這個世界上最珍貴的寶物，啞聲呢喃，嗓音在茶茶耳邊響起，鈷藍瞳孔中有著珍惜而喜悅的明亮色彩。
「歡迎回來啊，我的……神明小姐。」
……
在門口發生這這一幕的時候，太宰治盯著看了一會，嘖了一聲，倒是沒有馬上衝上去。
「可惡的小矮子，拿那雙黏糊糊的手去碰小姐。」自從叛逃港口黑手黨後就換了一身砂色風衣的太宰治忿忿地嘀咕。
很顯然，小心眼的太宰治是把這件事記下了。
「太宰？」織田作之助有些驚訝地看了看太宰治。
好歹是好友，織田作之助不至於不清楚太宰治的某些秉性，太宰現在居然還沒有動作，本身就是一件很稀奇的事了。
「沒辦法呢。」太宰治看懂了織田作之助的眼神，窩在沙發裡嘆了口氣，「雖然我一點都不想把小姐的視線分給其他任何一個人……」
「但是哪怕是依靠人力的話，就已經很難留住『奇跡』了。更別說，僅憑一個人的力量了。」
「奇跡？」織田作之助恍然，「是指茶茶小姐嗎？」
「不愧是織田作，雖然看不出來，但是在一些事情上意外的敏銳啊。」太宰治笑了起來。
是這樣的哦。
無論如何，是要把奇跡留下的，除了這個結果，其他的都無法接受，哪怕只是想一想都……
那麼，為了得到這個唯一能接受的結果，其他的都可以暫時擱置到一邊。
太宰治的嘴角微微勾起。
而這次茶茶回來，他已經能看到了，留下「奇跡」的可能性。
……
見過了中原中也後，茶茶自認為生活一如既往的平靜。
不過總有一些曾經的麻煩會找上門。
比如白蘭，比如白蘭，還比如白蘭。
茶茶看著系統嘆了口氣：「白蘭，你不是很喜歡統治你的那個世界嗎？一直盯著別的世界算是怎麼回事啊。」
「之前的你，不是覺得統治世界很有趣嗎？」
雖然白蘭沒有這麼說過，但是以茶茶對他的了解，加上對方的能力，很明顯就是這種人。
白蘭聽到統治世界這種事，捻了捻指尖的棉花糖，露出一個不為所動的微笑：「現在的我，對其他事更有興趣呢。」
「比如……」他紫羅蘭色的眼眸微動，目光仿佛穿過了世界障壁，落在雪發少女身上，饒有深意地揚唇。
這是帶著貪婪意味的想要占據的目光。
茶茶：「……」謝謝，勿擾。
少女面色冷淡，白蘭正想要再說些什麼，忽然，他那邊傳來了一陣劇烈的騷亂和震動。
「看來你那邊出了事。」茶茶眨了眨金眸，若有所思。
那邊白蘭的臉色也不太好看，留下一句「很快就會回來，茶醬等我哦」就匆匆關掉了系統。
茶茶隨意地拋了拋系統，沒有馬上就收起來。
之前的系統全部都銷毀了，之所以還留下這一個，哪怕白蘭三番兩次找上來，茶茶也沒有直接捏碎，還是因為對方的那個世界。
當初是因為不耐煩，現在黑泥消滅得差不多，茶茶的心態和目光有了轉變，便對白蘭的那個世界重新有了審視。
沒有世界意識的世界很多，非常多，但是從沒有說因為一個世界沒有世界意識，世界殼子就各種拉扯吸引想要把另一個世界的意識牽扯過去的。
世界殼子跟石板那種存在不一樣，本身就是無意識的存在，而能發生這種事情，就更加值得深思了。
【可能是相性很好。】石板在旁邊道。
「相性？」茶茶歪頭。
【嗯，就是很適合融合成一個世界的那種……甚至也許在很久很久以前，本身就是由一個綜合世界分裂出去的。】石板這樣解釋。
「這樣啊。」茶茶不是很感興趣。
【如果您想的話，其實也可以接收那個世界。】石板認真說，【我能感受到，那邊有能量很不錯的東西……大概跟我這種力量本源差不多。】
石板說的，應該是「七的三次方」，白蘭那個世界的力量本源。
茶茶好歹在那個世界待過一段時間，即便沒有接觸裡世界，但是很多該知道的東西都知道了。
但是茶茶對接收世界不感興趣，之所以接收石板的世界，是因為不討厭一些人，所以願意給他們一個更好的未來。但是白蘭那個世界的話……
誒，其實白蘭那個世界的話，也並不是沒有認識類似的，不討厭的人。
只不過他們不會走到末路，所以茶茶沒有動過跟石板世界類似的想法。
石板：【但是您身上的黑泥應該還有一點點殘余？如果再接收一個世界，一定能徹底清除。】
茶茶身上本來還有一半黑泥，因為接收了石板的世界，本來已經足夠強大的權限能力又拔高了一截，順利把這一半黑泥處理掉，不過有一點殘余也是沒辦法的事。
但是石板所說的，確實很有道理。
只不過茶茶還是不太想那樣，有一個白蘭沒人壓制已經很麻煩了，而且那個世界的人也不一定願意被一個莫名其妙的世界意識接收。
正當茶茶這麼想著的時候，手中的系統忽然閃爍了兩下，緊接著跟另一個世界接通了。
「你好，請問你跟白蘭是……」禮貌的聲音說到一半，驀地止住。
「是……你。」少年震驚的聲音響起，仔細聽去還帶著一股久別重逢的歡喜。
正在走神的茶茶怔了怔，目光落在系統上，這才發現對面已經換了人，白蘭不知道到哪裡去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棕發棕眼的清秀少年，那一頭小動物般的蓬松發絲看起來就很柔軟很好摸。
茶茶：「唔……綱吉君。」
她話音剛落，那邊驀地傳來一陣騷動，還有周圍人的竊竊私語。
「什麼什麼，白蘭那家伙總是背著所有人擺弄的東西，聯系上的人居然是阿綱認識的人嗎！」
「呀，太不可思議了吧。」
「所以對方到底是阿綱的什麼人啊？」
沢田綱吉沒有來得及理會身邊伙伴們的各種猜測，他注視著面前的雪發少女，露出了一如曾經的，溫和柔軟的笑容。
「茶茶。」他輕輕喚了一聲。
除了沢田綱吉，還有那邊的屏幕還多了山本武、雲雀恭彌幾個人。
跟別的竊竊私語的不同的是，他們的目光都落在了少女身上。
茶茶一時還沒想好要怎麼面對這些本來以為幾乎不會再見面的人，她想了想，軟軟地打了個招呼：「這是……怎麼回事？」
怎麼他們會突然出現在那裡？
「是因為白蘭的一系列危險行為。」沢田綱吉露出了無奈的苦笑。
茶茶聽著聽著，差不多明白了，果然，白蘭為了把她拉到那邊去，在他那個世界也搞出了很大的動靜，吸引了別人的注意。
而最終的結果，現在已經很顯然了，白蘭這個大boss被他那個世界的正義制裁了。
沢田綱吉，果然是拯救世界的人。茶茶想到自己以前對沢田綱吉的看法，不禁彎了一下眼睛。
少女露出了細微的笑容，沢田綱吉也像是想起了什麼，不好意思地抓了抓頭。
不過到現在為止，所發現的東西，讓他們驚訝的是，在白蘭實驗室找出來的數據說明，白蘭並不是想要統治世界，而是……縮近跟另一個世界的距離。
之前沢田綱吉不明白這是怎麼回事，不過看著對面的雪發少女，他似乎明悟了什麼。
茶茶，就在那個世界吧。
沒有涉及更多話題，沢田綱吉只是用輕松的語氣跟茶茶聊了一會，在系統斷開後，他轉而看向門外。
「更多的事情，還是到白蘭那裡弄清楚吧。」
他有種直覺，白蘭會告訴他的。
而白蘭確實會，在失敗了這麼多次後，他也無比清晰認識到一個跟太宰治一樣的道理。
想要留下「奇跡」，想要靠近「奇跡」，僅憑一個人的力量，是遠遠不夠的。
……
斷開系統後，茶茶緩緩吐出一口氣。
「總覺得，有點心虛。」
以前還沒有這麼覺得，時間越久，她越是意識到，自己曾經的不告而別恐怕並不是別人想要的。
【您知道嗎，您現在就像一個睡完了就提褲子走人，等重新遇到了才開始心虛的渣男。】石板一本正經地控訴。
茶茶：「……不要亂用詞。」
渣男這種事情，才不可能呢！
【不過您真的不考慮嗎？再接收一個世界的事？】石板還是挺為茶茶身上的黑泥操心的。
茶茶：「應該沒什麼大問題吧……看情況吧。」
現在的情況，無論如何看也沒發展到必須再接受一個世界的地步，到時候再說吧。
石板也就不勸了。反正在它看來，就算茶茶不去接收，那個世界遲早還得自己送上門來。
光看剛才那邊那幾個人的反應，加上一個白蘭，不順勢把他們那個世界送上門來，石板跟他們姓。
不過到時候所有人全都湊到一起，可就有的熱鬧看了……不對，為了保持競爭力，它這邊的世界也必須在少女刷存在感啊！
想到這裡，石板開始暗戳戳寫起了計劃。
反正它這邊，赤之王和白銀之王他們等等人也早就提出願望想要再來見茶茶了。
茶茶不知道石板所預料的未來，也不知道這世上有種叫做「修羅場」的東西的存在。
她正托著下巴，看著窗外，粼粼的大海，閃動著澄澈的陽光，是她所喜歡的景色。
少女的眼眸裡是燦爛的金。
明天，又會是一個好天氣。
第117章 IF番外ヾ
中原中也停在首領辦公室的門前, 頓了一下，伸手敲了敲門。
過了幾秒鐘，裡面傳來了聲音：「進來。」
踏入門內, 中原中也對著男人行禮, 臉上沒什麼表情：「首領, 那幾個反對的組織已經全部處理完畢。」
寬大的辦公桌後, 坐著一個身披黑色豎領風衣的青年，他有著黑色的卷曲短發以及鳶色的眼眸，身材瘦削, 脖子上掛著一條紅色的、像征著首領身份的圍巾。
中原中也垂眼, 緩緩地吐出一口氣。
直到現在, 直到他已經接受了這個事實，他也仍舊不能明白，到底這一切是怎麼發展成現在這個樣子的。
港口黑手黨曾經的首領，其實是森先生, 然而在一次他出差回來之後, 一切便都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太宰治成為了首領，森先生不知所蹤。
無論是敵人, 還是屬下，都早已默認森先生已經死在了他曾經的學生，太宰治的手上，就像上上任首領那樣。
太宰治正在批改文件, 他的神色淡淡的, 並不為這幾個昨天還存在著的組織而感到絲毫動容：「就這樣吧, 我還有另外的事要吩咐你。」
中原中也：「……是, 首領。」
退出首領辦公室前, 中原中也眼角余光無意中瞥見角落沙發上的一只貓。那是一只毛色雪白的貓，有一雙金色的貓瞳，是一只十分漂亮的貓。
那是在太宰治成為首領後的某一天，忽然命人找來的，而且指明要白毛金瞳的貓。這只貓送來後，也算是這個壓抑的辦公室裡唯一的那一絲生氣。
只是奇怪的是，太宰治唯獨把這只貓養在港口黑手黨，偶爾讓人抱來辦公室，對於從來沒有親近過什麼寵物的太宰治來說，看似已經很喜歡它了，實際上卻每次都只是讓人將貓放在沙發上，不許貓再靠近，偶爾抽空抬眼看上幾眼，從來沒有碰過這只貓，又並不像是多麼喜歡這只貓的樣子。
每次讓屬下把貓抱走的時候，也並不見絲毫留戀。
這種行為，換任何一個人來做，都是莫名其妙，因為是太宰治，才沒有一個人敢議論。
而如果說在搭檔時期，中原中也還能稍微摸清一點太宰治的行事，那麼現在，他已經完全看不透這個家伙的想法了。
不過太宰治當上首領後，做過的讓人看不透的事早就不止這一件。
中原中也離開後，太宰治合上手中的文件，按了按眉心，他的左眼纏著雪白的繃帶，唯一露出的那只鳶色眼眸中，是幽深的、沒有任何人能窺探出來的情緒。
就像這個不見天日的辦公室一樣，透不進一絲屬於外界的光亮。
在太宰治心中，現在，他的人生只有一個目的，就是讓這個好友唯一活著的世界，繼續運轉下去。
如果有例外的話，那只有……
太宰治的指尖輕輕顫了一下，卻又很快恢復如常。
……
中原中也踏進電梯，按了按黑色禮帽，鈷藍的眼眸中有一絲疲憊。
港口黑手黨在不斷擴張勢力，仿佛沒有停下來的那一天，相應的，作為干部的中原中也，也很少有能停歇下來的時候。
但是他的狀態跟作為首領的太宰治比起來，又是要好上許多。
太宰治那個家伙……現在中原中也也只會在心中這樣隨意地稱呼他了，那個家伙，幾乎像是感覺不到疲憊一樣，日以繼夜地猶如一台機器般精密而不知停歇地運轉著。
中原中也甚至覺得，太宰治是在刻意地以燃燒自己的壽命為代價，去換取一些別的什麼東西。
為什麼要那麼拼命地去擴張已經足夠強大的港口黑手黨，就算是經常守衛在太宰治這個首領身邊的中原中也，也無法弄明白。
很顯然，太宰治是不打算透露給任何一個人。希望以後，能有機會知道真相吧。
中原中也揉了揉眉心，手伸向電梯按鈕，唇瓣抿直，鈷藍的眸子裡沉澱著略帶陰霾的色彩。
直到腹中傳來一陣飢餓的感覺，中原中也才回過神來，意識到為了抓緊處理那幾個反對港口Mafia的組織，他已經連續兩餐都沒來得及吃了。
原本正要按下自己辦公室那層的按鈕，在停頓一下後，赭發青年的手指轉了方向，隨手按在某一層上。
不知道為什麼，今天他突然想去一下這裡的食堂。
其實作為港口黑手黨的高層人員，中原中也並不需要去像其他員工們一樣到食堂去解決午飯的問題，只不過大概……還是會突然產生一些奇怪的想法，想要去稍微熱鬧一點的地方汲取一下人氣吧。
但是按下電梯按鈕沒多久，中原中也就反應過來，自己太過想當然。即便是港口黑手黨的食堂這種地方，也不會有所謂的「熱鬧」。
輕松的氣氛，在現在這個高速運轉的、時時處於高壓之下的組織裡，根本就不存在。
港口黑手黨的勢力擴張之快，在裡世界是一個奇跡，但是與之相對的，在這麼短的幾年裡做到這種地步，港口黑手黨這個組織也總會付出些什麼。
中原中也嘆了口氣，正打算重新按下去往辦公室的按鈕，電梯的門忽然開了。
已經到了。
同時擠進電梯間的，是食堂那邊傳來的一陣帶著驚喜的呼聲和笑聲。
笑聲？
中原中也差點疑心是自己聽錯了，他壓根不記得居然還有屬下會在港口黑手黨發出這種咋咋呼呼的輕松聲音。
原本打算回去吃干部餐的中原中也頓時改了主意，轉而踏出電梯間。
「哇！」
「這也太可愛了吧！」
嘈雜歡笑的人聲越來越清晰，很顯然，不是一個人在咋咋呼呼，更像是一群人在咋咋呼呼。
良好的聽力甚至讓中原中也在其中辨認出了他的兩個得力部下的聲音。
而在中原中也印像中，那幾個部下可絕對不是會跟著其他人一起瞎起哄的那種性格。
是什麼能讓他們這麼高興？
中原中也挑了下眉，難得生出好奇，走進食堂，還沒邁出兩步，就感覺到腳踝處傳來一股軟綿綿的觸感。
「喵。」一聲同樣軟綿綿的貓叫聲跟著響起。
明明只是一道普通的貓叫聲，卻甜滋滋的，像是融了蜜糖，甜軟得讓人忍不住想要彎起嘴角。
中原中也低下頭，一只巴掌大的貓咪正坐在他的鞋子上，像一捧輕軟蓬松的雪。
似乎只要他動作的力氣大點，這捧雪就會融化在俗世間，徹底消失不見。
這種突如其來的聯想讓中原中也下意識抑制住了邁步的動作，盯著悠然蹲坐在他鞋上的貓咪。
周圍隱約傳來了吸氣聲，誰也沒有料到中原干部會突然出現在這裡，更沒有料到貓就那麼精准地直接撞上對方。
而跟周圍人盯著小貓和中原中也有點擔憂的樣子不同，毛色純白的貓咪似乎並不怕他，歪了歪毛絨絨的小腦袋，便又輕輕衝中原中也叫了一聲。
「喵。」
像是在煞有介事地跟熟人打招呼似的。
中原中也還沒來得及多想些什麼，手已經下意識地伸手將貓抱了起來。
「喵。」小白貓也沒有反抗，反而懶懶地窩在中原中也的懷裡，十分淡定地眨巴眨巴貓瞳。
中原中也這才注意到，這只毛色雪白的小貓，有一雙極其漂亮的、寶石般澄澈燦爛的金眸。
不期然，中原中也腦海中掠過首領辦公室裡的那只有著同樣毛色瞳色的貓。
……有點巧啊。
不過這種念頭只是一閃而過，在中原中也看來，雖然看起來都是白毛金眸的貓，但是兩只貓的區別很大，是幾乎不用思考就能分別出來的程度。
「中也大人……」幾個部下見中原中也抱著貓，一直沉思著沒說話，終於大著膽子小心翼翼地開口。
中原中也的人緣在港口黑手黨還是很好的，他的性格在對待屬下時並不是不好說話的人。
最起碼比太宰治好多了。
尤其太宰治當首領後，雖然沒有像以前那樣時不時坑手下當樂趣，但是所有人卻都更懼怕他了。
想到太宰首領，幾個部下不禁打了個哆嗦。
「這是你們帶來的貓？」中原中也不知道自己在其他人眼中已經是「好說話」的形像，開口道。
「不是，中也大人，這只貓是今天中午出現在□□的食堂的，大概是不知道從哪裡溜進來了……」部下試探地道，「是要把這只貓趕出去嗎？」
說到這裡，已經動了養貓念頭的部下有些戀戀不舍地看了一眼中原中也懷裡的小白貓。
他覺得那只貓是真的很可愛啊……一點也不怕人，也不黏人，一開始只是端端正正蹲坐在食堂角落，似在打量周圍的環境和眾人，有人注意到貓咪後，不知不覺大家都忍不住聚攏過來圍住貓，開始想要投喂起來。
只可惜還沒來得及投喂小白貓，中也大人就來了。
中原中也看出了部下的眼神：「……」
「不用，」看著因為可愛的貓貓而喪失了警惕心的部下，中原中也略有些無語地道，「我帶出去吧。」
在這種敏感時期，外面想要刺殺太宰治的人不計其數，哪怕是一只小小的貓咪，都可能存在問題。
中原中也微微眯起眼睛，低頭盯著懷中的小毛團子，若有所思。
真的有普通的貓能僅憑運氣穿過□□的重重防守，跑到港口黑手黨內部來？
「喵？」小貓咪晃了晃柔軟毛絨的尾巴尖兒，一臉無辜的小模樣。
被貓尾巴輕輕蹭過的指尖泛起一絲酥麻，中原中也咳嗽一聲，不動聲色地捻了捻手指。
……
最後，雖然嘴上說著要把貓趕出去，臨到頭，中原中也還是把貓帶回了自己的辦公室。
不知道為什麼，即便覺得這貓有點可疑，中原中也卻並不想把它趕出去。
想要靠近，想要碰觸，就像是在黑暗中禹禹獨行的人捧著一小團最明亮的火光。
赭發青年抱著暖暖軟軟的一小團，一直有些空落的心裡好像被什麼填滿了。
中原中也：「……」
算了，一直盯著的話，就算有問題也沒關系了。
他一邊擰著眉頭嚴肅地警告著貓咪不許亂跑，一邊動作輕緩地把貓放在沙發上。
沒辦法，這只貓看起來太脆弱了，中原中也想，叫聲也很嬌氣的樣子。
不小心一點對待是不行的啊。
所幸貓咪歪頭瞅了瞅他之後，似乎是明白了他的意思，乖乖巧巧窩在沙發上，微微闔上圓滾滾的燦金貓瞳。
中原中也稍稍放心，回到辦公桌前，逐漸開始專注批改起那一桌子文件來。
辦公室裡只剩下筆尖摩擦紙張的沙沙聲。
沙發上的茶茶貓抖了抖軟絨的耳朵，半眯著貓兒眼，看了幾眼正在批閱文件的赭發青年。
披著黑色西裝，赭發藍眸的青年，正抿直唇線，微微皺著眉看文件。他的眼下是淡淡的青，偶爾按按眉心，鈷藍的眼眸裡泛起遮掩不住的疲憊。
他的身上背負著某種無形的、沉沉的壓力。
中也先生……茶茶想，是不是有哪裡不太對。
或者說，這個世界，哪裡都不太對勁。
茶茶是因為某個偶然的意外，不小心掉落到這個平行世界的。
當時似乎是大家不知道為什麼打起來了，然後打著打著一團亂，各種不同性質的力量碰撞形成特異點，茶茶就成了被殃及的池魚。
直到她被拉扯到平行世界之前，還能看到主世界的大家在那一刻，露出的驚愕恐慌的神色。
其實大家就算打起來，也還是刻意避開了茶茶，說什麼「小姐不用擔心」「沒事茶茶我們只是切磋一下」「友好交流也是提升實力的辦法」之類的話。
只不過茶茶在吃完一片薯片後，還是決定去勸架，才會一不小心變成現在這個狀況。
不過在茶茶看來，這不是什麼大問題。
不就是穿到平行世界了嘛，以前也不是沒穿過。
本來茶茶沒打算多加停留的，只是在發現這個世界就是那個除了主世界「唯一」避開了織田作之助死亡結局的平行世界後，茶茶產生了一點好奇心。
她不討厭從既定命運裡掙扎出來的人類。更何況在這個世界做到那件事的，是太宰先生。
於是茶茶決定來港口黑手黨看一眼。
然後一不小心被食堂的食物吸引，就變成現在這個狀況了。
看著中原中也，茶茶貓無聲嘆了口氣。
中也先生都已經這個樣子了，太宰先生的狀態恐怕更加糟糕吧。
敲門聲響起，中原中也的午餐被手下送來，中原中也這才合上手中的文件，開始吃午飯。
不過忙到這個地步，他竟然也沒忘記茶茶還沒吃，打開了吩咐手下送來的專門買的貓飯。
還沒等他把貓飯拿到茶茶那邊，桌面上忽然輕輕跳上來一個毛絨絨的小雪團子。
「你怎麼跑到這上面來了……」桌子上還有一堆重要文件，中原中也想把貓咪抱下來。
「喵。」茶茶貓軟軟地叫了一聲，已經埋頭吃起了盒子裡的貓飯。
中原中也：「……」算了，也不是什麼大問題，他小心點看著就是。
中原中也沒發現，今天他「算了」的念頭比平時多多了。
只是就這麼看著在堆滿文件的桌子上，多了一只正在專心吃著食物的小毛團，好像心裡的某種壓力也不知不覺散去了許多。
吃完貓飯以後，茶茶貓很自覺地跳下辦公桌，回到沙發上小憩。
沙發上有淡淡的、屬於中原中也的味道，很顯然對方有時候來不及也會直接在沙發上休息。
茶茶貓打了個哈欠，合上眼睛。
中原中也則繼續批改文件。
陽光落了進來，屋子裡仍然只剩下筆尖摩擦紙張的沙沙聲，除此以外一室靜謐，卻又比原來多出一種安寧的氛圍。
……
茶茶一覺醒來後，發現中原中也已經不在辦公室了。
大概是又臨時有任務去了，辦公室的門也是鎖的，大概是怕茶茶跑出去了。
沙發旁邊還准備了貓咪的食物和飲用水。
如果茶茶真的只是只貓的話，想必只要繼續待在這裡，用不了多久就能等回赭發青年。
但是茶茶並不只是一只普通的貓。
毛色雪白的小貓輕盈跳下沙發，邁步到門前，緊鎖的門自然不可能攔得住它。
在大樓裡繞了一圈，茶茶愈發確定，港口黑手黨的變化實在太大，而這個世界的太宰先生又做了些什麼。
因為想要保護這個摯友正在寫小說的世界嗎……
茶茶輕輕嘆了口氣，正要變回人形，忽然一雙手將她抱了起來。
「是新送來的貓嗎？怎麼跑到這裡來了。」少年的音色很清朗干淨，只是尾音帶上了些許沉沉的喑啞。
但是就算是這樣，也還是很耳熟。
「？」茶茶貓頓住，扭頭看去。
手的主人是，中島敦模樣的少年。
只是跟主世界不同的地方是，這個世界的中島敦，精神狀態大概不是太好，垂下的眼裡幾乎沒有光亮。
而他的脖子上，還有一個有些古怪的項圈。
茶茶多看了幾眼，中島敦已經抱著茶茶走向電梯了。
電梯緩緩上升著，中島敦垂眸看了一眼手中的小白貓。
這只貓看起來體型比之前的那只小很多，毛色雪白干淨，碰觸在手裡的時候，軟軟的，輕輕的，能叫人聯想到柔軟的月光或者雪，這世上一切最純淨溫柔的東西。
真奇怪，只是一只貓而已。
雖然這麼想著，中島敦還是不由自主溫柔了一點眸光，主動摸了一下茶茶貓的腦袋。
「等會兒到了太宰先生那裡，乖一點吧，不要亂跑。」
「喵。」茶茶貓歪了歪頭。
抵達首領辦公室門外，中島敦肉眼可見的緊張了很多，低頭敲門，得到允許後抱著茶茶踏了進去。
「太宰先……首領，新的貓已經送過來了。」
「哦？」辦公桌後的太宰治聞言抬起眼，神色平靜不起波瀾，但是緊接著，他的目光忽然凝固住了。
他緊緊盯著中島敦手中的小白貓，眼中仿佛有什麼在劇烈地翻滾著，就連鋼筆都掉到了地上，但是卻換不來太宰治的一點注意力。
中島敦從來沒有見到這樣失態的太宰先生。
但是等中島敦再看去，太宰治已經收回了視線，不見半點之前那一瞬間流露出的情緒痕跡。
甚至快要讓中島敦覺得是自己的錯覺了。
「這就是他們送來的那只貓？」太宰治問。
中島敦垂首，遲疑了一下，恭恭敬敬地回答：「是的，首領，不過貓不小心跑了出去，剛剛才找到的。」
茶茶聽明白了，他們把自己誤認為是下面的人本來應該送過來的貓了。
太宰治微微眯起鳶色的眼眸，若有所思地看向茶茶貓，之前那一瞬間的劇烈情緒變化已經被掩藏到最深處，他目光中帶著對茶茶的審視。
中島敦懷中的茶茶貓回視著這個陌生又熟悉的太宰先生，輕輕在心裡嘆了一口氣。
果然啊……
中島敦將茶茶放在了角落的沙發上便退出去，茶茶貓從沙發上站起來，注視著正在批閱文件的太宰治。
港口黑手黨首領的辦公室裡，緊緊封閉著，沒有一絲屬於外界的光線，只有毫無生氣的冰冷燈光落下。
坐在辦公桌後的黑發鳶眸的青年，穿著一件黑色豎領風衣，仍可以判斷出來他的身體十分瘦削。他的皮膚很白，帶著一種常年不見天日的蒼白，左眼綁著雪白的繃帶，唯一露出的右眼下則是淡淡的青黑。
很顯然，對方現在的身體狀況並不屬於「健康」的範疇。
但是甚至身體狀況都只是小問題了。
更嚴重的，是他的內裡。
他已經在死去了。茶茶無比清晰地感知到這一點，到現在還拖著這副糟糕的身體苟延殘喘著，不過是因為靠著心中那最後一點搖搖欲墜的火光來支撐。
這個世界的太宰先生，果然是在用燃燒自己的生命這種代價，去不計後果地扭轉既定的命運。
或者說，是不計自己的後果。
茶茶貓跳下舒適的沙發，不緊不慢邁出爪子走向太宰治。
太宰治手中的筆微微一頓。
以他對周圍的警惕性，自然知道剛剛被中島敦抱過來的貓正在靠近他。
其實太宰治並不喜歡貓，也不喜歡狗。
他也從來沒有什麼養寵物的興趣。
唯一會讓人把貓放在辦公室的原因，不過是因為……他心中的某種隱秘的、無人可知的渴求罷了。
他所渴求的，是這個世界上，只有他一個人知道的存在。
他獨占著這個秘密，越是渴望，越是嫉妒另一個世界的自己。
憑什麼，主世界的自己那麼好運呢？
什麼也沒失去，便能改變摯友的命運，站在了光明之下，更是能繼續守護著八千億兆平行世界裡獨一無二的、最珍貴的寶物。
想一想心髒便像是被火焰灼痛，濃烈的欲求啃食著心髒。
憑什麼，不能是他？
但是時間愈久，一開始還抱著點可笑的微渺期待的太宰治就愈發清楚，奇跡不會降臨到他身上。
那份珍寶，隔著一整個世界，他無法碰觸，甚至無法遇到。
他只能從「書」裡窺探一點屬於珍寶的痕跡。
而就算是「書」，也不能總是捕捉到屬於茶茶的行動，這是力量本質上的壓制，「書」也無能為力。
貪婪而珍惜地汲取著屬於另一個世界的「光」，太宰治卻無法真正獲得拯救。
望梅止渴，不過如是。
將類似的貓放在同一空間的時候，太宰治能稍微獲得一點「渴求的珍寶就在身旁」的錯覺，但也十分有限。
假的終究還是假的，尤其太宰治是清醒的人，從不會沉溺於虛假的幻像。
活得太清醒的人也越是容易痛苦絕望。
而就在太宰治已經不打算再用這種一戳即破的方式飲鴆止渴的時候，下面的人上報說找到了一只更加符合首領所說的那些特征的貓。
太宰治不置可否。
但是等真的見到了，太宰治才發現，這只貓……真的很像。
不止是指外表。
更重要的是，那種很奇妙的，像是靠近了光一樣，溫暖明亮的感覺。
那是任何虛假的幻像都無法偽裝出來的。
「喵。」在他思索的時候，雪白的一小團貓咪跳上了太宰治的腿。
而隨著貓咪的親昵，胸腔裡那顆不起波動的麻木心髒，似乎都在跟著顫抖了起來。
劇烈的鼓動聲幾乎要衝破胸膛，帶著讓人喘不過氣來的期盼和恐懼。
太宰治垂眸：「……」
他目光沉沉地打量著茶茶。
他所渴望的，所追求的東西，在這個虛假脆弱的世界根本不存在。
太宰治這樣對自己說。
所以……是某種異能力的作用嗎？
雖說他的異能力是人間失格，但是或許得直接碰觸才能消除。
太宰治一動不動地坐在那裡，任由貓咪在他身上踩來踩去，過了一會，他伸出手，碰了一下茶茶。
……沒有任何變化。
太宰治：「……」怎麼可能？
「喵。」茶茶貓無辜地仰頭，抖抖耳朵。
代表著首領身份的紅色圍巾掛在黑發青年脖子上，長長地蜿蜒下來，茶茶歪頭瞅了一會，伸出爪子，不輕不重地撓了一下圍巾的尾巴。
貓咪的爪尖很可能會勾壞紅圍巾。
但是太宰治卻已經根本不在意這些東西了。
如果不是因為異能力的話，那麼唯一的可能性是……
他微微睜大鳶眸，像是要用力辨認著什麼。死水般倒映不出任何東西的眼底，在此刻，清晰地映著小白貓嬌小的影子。
幽暗的潭底蕩起，一縷光緩緩破出。
然後，愈來愈明亮。
第118章 IF番外ゝ
「是你嗎？」太宰治輕輕地問, 聲音像是一碰就碎的泡沫，尾音帶著些細微的啞。
茶茶貓：「喵。」
太宰治望進了小白貓的眼睛。
金色的貓兒眼裡盛著如此溫軟而沉靜的、卻又莊嚴如神明的色彩。
在片這樣仿佛已經將他看透的璀璨金色裡，太宰治的心髒微微有些瑟縮, 卻又歡欣鼓舞。
是她。
即便茶茶沒有給出任何回答, 太宰治也已經無比肯定了。
獨一無二的, 他所渴求的珍寶, 就在他的面前。
巨大的喜悅猶如潮汐般卷來，但同時而來的，還有一股想要往後退的衝動。
「……」
茶茶沒有想到, 在認出她的真實身份後, 太宰治沒有將她帶回家, 而是想要把她交給中島敦。
「喵？」茶茶貓不解地望著太宰治。
「……敦是最合適的選擇。」太宰治輕聲說，咳嗽了幾聲，避開了茶茶的視線。
「而且，待在我身邊的話, 對您的睡眠可能沒有正面影響。」
從「書」的一些信息裡他知道, 茶茶容易犯困。
茶茶：「……」
沒有正面影響是什麼意思？
茶茶想了想，變回了人類的模樣。
「為什麼你不合適？」茶茶問，「難道說, 你不睡覺的嗎？」
太宰治近乎貪婪地，不著痕跡地將面前雪發少女的一點一滴全部記在腦海裡，描繪勾勒。
他頓了一下，嘴角彎起虛弱的笑容：「當然不是……有時候, 還是會睡一兩個小時的。」
只是即便這麼少的睡眠, 也很難好好睡下去罷了。
茶茶嘆氣。
總覺得面前的太宰先生, 渾身透露出一種我好柔弱好需要抱抱安慰的那種……感覺？
其實無論是主世界的太宰先生, 還是這個平行世界的太宰先生, 都跟「柔弱」這種形容詞沒有關系，甚至茶茶知道，面前這位太宰先生所表現出來的，也是一種半真半假的偽裝套路。
而這種事，雙方都心知肚明。
但是茶茶也很清楚，面前的太宰先生，從某種程度來說，也確實很柔弱，就像黑暗裡的一豆搖曳的火苗，隨時都有熄滅的可能。
最終，茶茶眼中浮現無奈之色，伸手輕輕摸了一下太宰治的頭發，太宰治跟主世界的比起來變了很多，又好像什麼都沒變，黑色卷曲的短發一如既往的柔軟好摸。
少女白皙纖細的手指陷在了毛茸茸的黑色發絲裡。
「太宰先生。」茶茶輕聲說，尾音軟糯，「好好睡一覺吧。」
「最起碼，在你醒來之前，我會陪著你的。」
……
太宰治已經很久沒有這麼好好睡一覺了。
太多的重量壓在他心頭，他始終無法再安心入睡，而隨著港口黑手黨勢力的極速擴張，更多的工作積壓過來，仿佛連睡眠也可以成了一件可有可無的事。
太宰治知道，雪發少女是不會輕易遺忘她的承諾的。而他醒來時，茶茶也確實就在他身邊安靜地睡著。
少女合著眼睫，細瓷般的臉蛋上落著光與影的交織，哪怕是這樣安靜地睡著，整個人也像是籠上了一層光，仿佛下一秒便會消失不見。
太宰治緩緩眨了下眼睛。
他伸出手，虛虛圈住面前他所渴求，獨一無二的存在。
卻始終沒有合攏雙臂，真正地擁抱上去。
……
茶茶還是變回貓，被中島敦執行太宰治的命令抱走了。
茶茶已經明白了過來，太宰先生在膽怯著什麼，哪怕希望近在咫尺，也不肯求救出聲。
所以，果然，無論是哪一個世界的太宰先生，都還是太宰先生啊。
「太宰先生……今天似乎心情很好。」離開首領辦公室後，一無所知的中島敦低聲自語。
「是因為你嗎？」
中島敦莫名有這種直覺，他看著懷中嬌小的純白貓咪，嘴角微微彎起一點柔和的弧度。
「不過好像也不是很奇怪啊，看著你的時候，就很高興。」
抱著軟綿綿的一小團毛絨絨，被那雙蜜糖般的金眸注視著，仿佛整個人也浸泡在了溫暖燦爛的光裡，碰觸著柔軟甜蜜的幸福。
「喵。」茶茶安靜地晃了晃尾巴尖。
茶茶不知道你在說什麼，茶茶才沒有那種別人一看著就高興的古怪功能。
不過被中島敦抱走的中途，碰上了中原中也。
「敦，貓怎麼會在你這裡？」中原中也一眼就看到了中島敦懷裡的茶茶，大步走來。
中島敦也愣了一下：「是首領讓我……中也先生知道這只貓？」
中原中也也愣住了，瞪大鈷藍的眼睛，瞳孔地震：「等等，這跟太宰那……首領有什麼關系？你把貓抱到首領那裡去了？！」
中島敦迷惑臉：「這難道不是底下人送給首領的貓嗎？」
兩人大眼瞪小眼，都感覺自己仿佛搞錯了什麼。
茶茶左看看右看看，安靜地舔毛毛。
嗯，還是假裝什麼都不知道好了。
……
中間因為種種差錯，最後搞出這麼一個烏龍。
不過結果已定，也沒有什麼好說的了。
「那家伙是真的想要養貓？」中原中也聽著中島敦說的話，心裡莫名有點自己不能親自養茶茶的遺憾，又覺得太宰治的行為很是詭異。
「應該是的吧，首領吩咐了很多要給貓貓准備的東西，日用品，食物，玩具，貓窩，事無巨細。」中島敦撓了下頭，「對了，還讓准備一個女孩子的房間，也同樣仔細吩咐了很多，但是沒說是要給誰住的。」
中原中也覺得這事不簡單。
不過他再怎麼想也不可能聯想到，這些不管是貓的人的東西，全都是給這只小白貓准備的。
更不可能想到這只貓還能大變活人。
……
因為種種因素考慮，茶茶決定暫時留在這個平行世界。
這個世界的人，無論是太宰先生，中也先生，還是敦君，都很難讓人當做從來沒看到一樣放著不管。
他們對茶茶出自本能的親近喜愛，也讓茶茶哪怕不去找他們，也幾乎三天兩頭都能見到。
他們在茶茶面前會露出的表情也越來越多，笑起來的模樣也越來越多。
——除了太宰治。
因為太宰治幾乎像是躲著她一樣，壓根見不到幾回。
但是每當茶茶真的在思考這個世界的太宰先生是不是把她給忘了的時候，又會發現，周圍方方面面幾乎都有太宰治插手的痕跡。
比如茶茶留在港口黑手黨的這段日子，基本上被安排得好好的，食物是她喜歡吃的，玩具是她感興趣的類型，正如茶茶了解太宰治一樣，這個世界的太宰治並不是對茶茶除了她的存在之外其他的都不甚了解。
茶茶知道軌跡的運轉，她也沒有刻意逼迫某個連碰棉花都怕受傷的膽小鬼，畢竟……
他還沒有對她求救啊。
茶茶嘆了口氣。
連求救都不肯的人，茶茶也從來沒有伸手去拽過。
茶茶尊重所有人的選擇。
但是太宰先生終歸還是有點不一樣的，主世界的茶茶答應過會救他，那麼平行世界的太宰先生，茶茶也會多給一些關注。
在沒過多久的某一天，太宰治在高高的樓頂上，神色平靜得近乎淡漠地看著建築物下方流淌的人群車流，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風獵獵作響，黑色的豎領風衣衣角在翻飛。
太宰治剛從Lupin酒吧回來，腦海中閃過在酒吧裡發生的那一幕，織田作舉起槍對著他，仿佛還歷歷在目。
太宰治明白，自己的「使命」已經完成了。
織田作已經活了下來，過著他想要的生活，寫著他想要寫的小說，一切都美好得近乎夢幻。
太宰治對自己說，我自己滿足了。
所以，即便被本該是摯友的人用槍指著，也沒關系。
如果說還有什麼遺憾的話，那就只剩下……
「所以說，太宰先生是最狡猾的人。」茶茶輕輕嘆了口氣。
悄悄的，把一切都安排好了，唯獨他自己是例外。
「小姐……」會在這裡見到上一秒還在想到的人，顯然出乎了太宰治的預料。
他已經想到了什麼，嘴角的笑意漸漸凝住：「小姐，是打算離開了嗎？」
「太宰先生很在意嗎？」雪發少女歪了歪頭，蓬松微卷的雪白長發在風中微微揚起，「但是，太宰先生不是已經打算先一步離開所有人了嗎？」
茶茶相信，無論是中也先生，還是敦君他們，都絕不會願意看到這個結果。
太宰先生扭轉了織田先生既定的命運，但是他自己的命運，他卻放棄了。
或者說，他活下去的目的已經沒有了。
是他自己不想活在這人世間。
想到這裡，茶茶有一點無奈的神色：「太宰先生，你在意嗎？我離開這種事。」
黑發鳶眸的青年唇瓣顫了顫。
茶茶輕聲說：「不想我離開的話，現在就說出來吧。」
「只有願意發出求救的聲音，別人才能真的去救你啊。」
「太宰先生。」
話音落下，茶茶站在原地，望著太宰治，沒有前進，也沒有後退。
太宰治閉了閉眼，嘴角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如果我求救的話，小姐就不會離開了嗎？」
「太宰先生，是在懼怕求救之後，得不到回應嗎？」茶茶似乎察覺到了什麼。
太宰治微笑，紅色的圍巾飄起，遮擋住了他一瞬間的神情。
「是啊。」
求救後卻得不到小姐的回應的話，一定是這世間對名為太宰治的人類來說，最為殘忍的事了。
「但是不求救的話，又怎麼知道會不會有回應呢。」茶茶嘆了口氣，「太宰先生，你想要得到百分之百肯定的承諾。」
但這世上本就沒有一開始就百分之百的事情。
「太宰先生，你想要百分之百，但是如果你不說出來的話，那麼，就連百分之一都沒有了。」
太宰治的笑容漸漸收了起來，沉默地注視著雪發少女。
茶茶想了想，像是明白了什麼，朝太宰治伸出手，攤開掌心。
「如果這樣的話，太宰先生會不會就不那麼害怕了？」
少女白皙的掌心攤開在他面前，仿佛只要他把自己的手放上去，就會被回握住。
太宰治輕輕的嘆息聲幾乎要湮沒在風聲裡：「小姐都做到這個地步了，無論如何，在這麼大的誘惑之下，我都已經沒有了拒絕的理由。」
也舍不得拒絕。
他慢慢朝前邁出一步，剩下的便好像都輕松了許多，只臨到茶茶面前只剩一步之遙的時候，身體又凝固住了一般不動了。
但最終，他還是緩緩將自己的只手，放到茶茶手上。
只是沒等茶茶握住他的手表示贊許和鼓勵，他卻忽然已經主動用自己的手掌包住了她的。
倒是有點反客為主的味道。
茶茶眨了眨燦金的貓兒眼，在這一瞬間，忽然有種自己掉進陷阱裡的感覺。
黑發鳶眸的青年像是沒察覺到少女疑惑的目光，垂眸凝視著兩人交握的手。
「小姐，請救救我吧。」太宰治輕輕地彎著唇角說。
請拯救我，請……看著我。
——我的小姐。
第119章 番外綜合
1,
早上茶茶醒來，發現周圍沒有一個人，就連石板都沒了蹤影。
茶茶疑惑地左右看看, 走到客廳, 終於看到了石板。
「他們人呢？」茶茶問。
石板：【不, 不能說！】
驚喜說出來, 就沒有意義了！
「誒？」茶茶更疑惑了。
但是沒過幾天，茶茶就知道了所謂的「驚喜」是什麼。
「能吃蛋糕是很好啦……但是慶祝生日什麼的，就算是我, 也不記得我的生日了啊。」茶茶有些無奈。
不過面前這個巨大的草莓蛋糕塔, 十分的、相當的合她的心意。
「無論哪天, 都可以是小姐的生日。」太宰治這麼回答，「小姐是世界呢。」
世界的每一天，不是都很重要嗎？
#世界的生日#
2，
齊木楠雄某一天得知, 茶茶給他准備了咖啡果凍。
[那我現在去取吧。]齊木楠雄面癱著臉說。
拎著一大袋子要給茶茶的各種零食, 齊木楠雄唰地從家中瞬間移動到茶茶的位置，卻看到雪發少女露出抱歉的目光。
「對不起啊齊木卡密，下次再給你准備咖啡果凍。」
中午睡得有點迷糊, 一不小心就把桌上的咖啡果凍吃掉了……
正當少女感到歉意和不好意思的時候，忽然感到另一個人的呼吸靠得極近。
茶茶抬頭，粉色短發的少年已經撤開了距離。
[確實，是你吃掉的。]
「……咦？」
[所以, 為了好好看著你, 在你沒把咖啡果凍給我之前……]
[我會留在這裡的。]
粉發少年不動聲色。
#咖啡果凍什麼的再多消失幾次好像也不錯#
3,
「中也, 想要。」茶茶眼巴巴地盯著中原中也那一酒櫃珍藏的紅酒。
中原中也：「喂喂, 你不能喝太多酒的吧？」
「就嘗一小口。」茶茶小小聲說。
軟軟甜甜的聲音哄得中原中也最終開了酒櫃。
「度數都有點高，悠著點喝。」
反正自己在旁邊看著，應該問題不大。
一個小時後——
中原中也：「再，再聽我唱一首。」
茶茶有些無奈：「中也先生，你醉了。」
「不，我沒醉。」中原中也神色一正，就在茶茶真的快要以為他已經清醒過來的時候……
他又唱了起來。
音色悅耳，低低糾纏在耳邊的時候，還帶點色氣。
猶如情人呢喃私語。
茶茶嘆氣，把倒在自己身上抱在還在唱歌的中也先生稍微推開一點。
果然，橫濱歌姬，名不虛傳。
#今天也是直男的茶茶#
4，
溫暖的午後，陽光傾瀉，茶茶眯著眼睛，變成貓咪的形態，跟另一只大貓貓一起曬太陽。
隨著時間的推移，中島敦越來越能靈活地運用自己的異能力「月下獸」，在茶茶的喜歡之下，也逐漸接受了這樣的自己。
旁邊的銀白色皮毛的巨大老虎，睜開紫金色的獸瞳，虎尾悄無聲息地，宛如守衛一般溫柔圈住了小小的毛團子。
就像是圈住他最珍貴的寶物。
5，
茶茶在大街上碰到了森鷗外。
不過更像是對方專門來堵她的。
「果然啊，是因為小姐回來了。」恢復了記憶的森鷗外嘆了口氣。
這麼久了，作為港口黑手黨的首領，森鷗外不可能得不到織田作之助在武裝偵探社工作的消息，也不可能猜不出來織田作之助當初能活下來，一定是茶茶在其中起了什麼作用。
不過他並沒有問茶茶這些問題。
「茶茶一直不來找我，難道是忘記愛麗絲了嗎？」金發紅裙的小女孩眼眶紅紅撲進茶茶的懷裡，抱住她的腰。
茶茶想了想，認真的地說：「沒有忘記愛麗絲哦，也沒有忘記森先生。」
然後第二天，森鷗外就收到了茶茶「沒有忘記」的證明。
一條符合森鷗外體型的小洋裙。
森鷗外：「……」
森鷗外失笑。
「真是記仇的茶茶小姐。」
還記得當初他用愛麗絲來誘哄套路她換上小裙子的事情呢。
6，
茶茶正在看一部據說很火的懸疑推理劇。
「亂步大人才是世界第一名偵探啦。」黑發翠眸的少年不滿地嘀嘀咕咕，「看著亂步大人破案，難道不是更有意思嗎？」
茶茶若有所思：「亂步先生確實很厲害，但是一下子就看出犯人是誰了。」
推理這種東西，當然是過程最有意思。
被認為太快的江戶川亂步：「……」
「哼！亂步大人才不快！亂步大人勉強給你放慢點速度好了。」
「推理也稍微解釋給你聽，所以……」
只要看著亂步大人就好了。
7，
在茶茶的某次偶然提起之下，所有人都開始更加努力奮鬥，承擔起了世界的運轉。
而在這種影響世界線的貢獻之下，他們的實力也越來越強大，也許有一天可以成為別人眼中類似「神明」的存在，更加長久地留在這個世界上。
更何況本來就已經有了兩個「神明」了，齊木楠雄和中原中也。
沒有人會不想要更久，更久地能夠注視著珍寶。
「大家，好像都很有干勁啊。」茶茶眨了眨眼睛。
太宰治癱開：「是呢，大家都快要變成社畜了。」
不過他也不例外就是了。
#不摸魚的太宰先生#
8，
白蘭因為搞過了不少過分的事兒，尤其是搞事之心不死，相當不受待見。
每次莫名其妙大家「友好交流」起各自的實力起來了，白蘭總是第一個被開刀的。
白蘭：「……喂喂，就算嫉妒我，這樣是不是也太過分了？」
更重要的是，別打臉啊！！
9，
隨著家教世界愈來愈靠近，茶茶最終還是接收了第三個世界。
黑泥也被順利清除干淨。
除了白蘭，那個世界的其他人在茶茶看來簡直都是小天使。
尤其是沢田綱吉。
沢田綱吉還給茶茶帶來了奈奈媽媽做的炸蝦天婦羅。
「奈奈阿姨的手藝真好。」雪發少女吃著天婦羅，滿足地眯起眼睛。
「喜歡的話，下次再給你帶。」沢田綱吉露出了柔軟的笑容。
其實，他也學會了一些廚藝。
10，
茶茶好奇地戳了戳周防尊指尖的那一點火焰。
溫暖燃燒的火焰沒有傷到她絲毫。
赤發男人散漫地看了她一眼，任由她擺弄自己指尖的火苗：「想要玩？」
「可以嗎？」茶茶微微睜大眼睛。
然後那點火苗，就到了她的手指上。
寒冷的冬天，這點火苗始終沒有熄滅。
茶茶彎起一點嘴角。
「好暖和呀。」
11，
茶茶能感覺到，大家都在努力讓她不覺得無趣，讓她每一天都能看到有意思的東西。
不過漸漸地，茶茶覺得，那點難以生出來的微薄好奇心已經沒有那麼重要了。
被分擔了很多世界可能會產生的「黑泥」，她也漸漸地不那麼容易困倦。
「每天看著不討厭的，甚至很喜歡的人類，心情就已經很好了。」
石板：【……那我呢那我呢？】
茶茶：「嗯……看著你的時候心情也不錯吧。」
石板頓時哀怨：【為什麼您要加強一個「吧」啊！我不是你的小可愛了嗎？】
茶茶忍不住笑了起來。
石板：【哼哼。】
【……不過。】
【您能開心起來，真是太好了。】
茶茶確實覺得挺開心的。
「接下來，去平行世界走走吧。」
12，
當初選擇醒來的時候，茶茶只是想稍微幫一把被「書」束縛住命運的人們。
只要解決完，她就會重新陷入沉睡。
這是「既定」的命運。
但是，就算是自己，那個時候也不會料到，人類能有那麼大的力量，扭轉屬於世界的已注定的「命運」。
不過也正是因為人類總能做到幾乎不可能做到的事情，所以，作為世界意識的茶茶——
才會喜歡人類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