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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L百合] 《狐戀·GL》作者:絕歌【完結】

《狐戀·GL》作者:絕歌【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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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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晉成帝鹹和7年,公元333年,京城南京。

司馬恪與天子同姓,是天子的遠親,父親在戶部為官,受祖宗萌蔭從小在錦衣玉食中長大。司馬恪已到弱冠之年,此子男生女相,面如冠玉、唇紅齒白,連男子見了都為之心動。朝中許多大官都想收司馬恪為小相公,甚至於邊皇帝都動了這股意思,嚇得司馬恪的父母趕緊正為他張羅著婚事。司馬恪總覺得父親為他挑選的人不順眼,但父母又非逼得他選一個,心裡覺得煩悶,領著僕人出門散心。

雖說這天下大亂,胡人入侵中原,建立許多散亂的政權,可這天子腳下仍是一方太平,城內繁華依舊。販夫走足,各自忙碌張羅著自己的生計。

「少爺,你看那裡好熱鬧。」小三子指著前方一堆人群說道,人群被擠了個裡三層、外人層。

司馬恪搖著折扇說道,「準是誰又在走江湖賣藝,走,瞧瞧熱鬧去。」

小三子機靈地在前面鑽著,為司馬恪拔開人群見到人群央一個獵戶手中提著籠子,裡面裝著的是一隻通體雪白、沒有一絲雜色的狐狸。狐狸的腳上帶著血漬,看起來應該是被捕獸夾弄傷的,此刻它正蜷縮在籠子中瑟瑟發抖。

獵戶吆喝道,「這狐狸可是難得一見的白狐,混身上下一根雜毛都沒有。」臉上滿是得意。要知道狐類極為狡猾,要捕捉到一隻十分難得,更何況是一隻這樣白得沒有一絲雜質的白狐。

司馬恪看著白狐,白狐也望著他,他在它的眼中看到了乞求,似乎它在向他求救。

這狐狸的眼睛會說話。司馬恪心道。

「如此好的皮毛,拿來製衣定是上品。」一名肥胖的員外擠進人群中,盯著白狐直流口水。

司馬恪覺得有點厭惡,如此美麗的東西豈能被這胖子糟蹋。當下對獵戶說道,「這狐多少錢?我買了。」

「這是我看上的,你爭什麼?」胖子朝司馬恪怒火,話音一落,看清楚司馬恪,馬上轉為笑臉,「喲,原來是司馬公子。既然是你看上的,那讓給公子,公子您請。」又轉身對獵戶說道,「這狐狸多少錢啊?我買下來送給司馬公子。」

司馬恪說道,「不必了。」解下掛在腰上的錢袋,交到獵戶的手中。

獵戶接過錢袋一看,好傢伙,裡面的錢夠他用一年了。當下喜滋滋地把籠子交給司馬恪,「公子可要小心啊,這狐狸凶著呢。」

「無妨。」司馬恪拎著籠子,含笑向狐狸點頭說道,「你別怕,我不會傷害你的。」

狐狸似是聽懂他的話一般,朝它點點頭,同時彎曲前膝將頭觸地,似在跪拜,周圍的人見了嘖嘖稱奇。

司馬恪怕生出事端,立即提著狐狸,領著小三子回府。

回到府上,掩上房門,拿出藥膏放狐狸從籠中放出來,然後小心地替它擦拭傷口,然後灑上金創藥,現包紮好。

狐狸落在地上,又向司馬恪磕頭跪拜。

司馬恪歡喜地將狐狸抱在懷中,「真乖,好懂事的小狐狸。」撫摸著她柔軟雪白的毛皮,司馬恪是打心底裡喜歡。

「你有名字嗎?」

狐狸抬頭望著司馬恪,眼睛晶瑩剔透。

「沒有對吧?那我給你取一個名字。嗯,讓我想想,叫什麼好呢?」司馬恪顰眉思量片刻,說道:「就叫你雪兒吧。」

狐狸親暱地把頭扎進司馬恪的懷裡,它有名字了,從此它就叫雪兒。

這個名字,它用了千年,千年後仍舊用著這個名字。

千年前,在他迎取公主的頭天,他將它放歸入山林。他流著淚對它說,「雪兒,可惜你是狐……」

雪兒含淚望著司馬恪,它知道他也捨不得讓它歸入山林,它知道他也想留它在身邊,只是那公主有哮喘,它的毛髮會引起公主的哮喘病,皇帝也看中它的毛皮,想將它殺了做皮衣。

司馬恪跪求皇帝,終於皇帝點頭准許他將它放生。

「走吧,你有靈性,我說的話你都懂,我的苦衷你也懂。走吧,到山林中快快樂樂地活著。」司馬恪將雪兒放到地上,含淚揮手。

雪兒一步一回頭,它很想告訴司馬恪,它想做他的新娘,想陪在他的身邊,可是它說不出來,它是狐,它只有極短的道行,它還不會說人話。

它只能站在城外最高的山上看著浩浩蕩蕩的迎親隊伍,看著司馬恪穿著大紅的喜袍騎在馬上,看著坐在轎中的公主,看著熱鬧非凡的司馬府。月光下它孤獨地流著淚返回山林,它是一隻狐,可是它卻愛上那個救了性命並將它放生山林的人類。

在狐族有一個傳說,只要修行滿千年便可以化身為人,所以它潛心修煉,希望有朝一日能夠化身為人,來到司馬恪的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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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物轉星移,千年歲月消然而過,白狐終於修煉成人形,化為一個衣袂翩然的絕色女子。幾經朝代變更,司馬家早就破落,而司馬恪也早入黃土。高山仍在,城鎮卻已變換了模樣。

「恪,千年轉世,幾經輪迴,你是否還記得你曾經救過一隻白狐,你是否還記得你為那只白狐取名為雪兒。」雪兒立於城郊的山上,俯瞰著腳下的汴京城。以她的千年修為只能算出轉世後的司馬恪在這汴京城附近,卻不知道到底在哪一處。

雪兒踏入京城,立即引來無數人的眼光,喧嘩的大街頓時寂靜無聲。衣袂飄然的白衣,不食人間煙火的氣質,美麗絕倫的五官,人間又怎麼會有這樣的絕色。

喧嘩的大街寂靜得聽不到一絲聲音,人們呆呆地看著雪兒,眼中滿是癡迷。

人們的異樣使雪兒覺察到自己的不妥,她快速地走到偏僻處,再隱去身形。

京城中有著數十萬人口,要找出司馬恪的轉世也絕非易事,但雪兒相信,只要自己有恆心就一定能夠找到司馬恪。輾轉京城月餘,販夫走卒、文人高官,雪兒將遇見的每一個人的前世都細細查探,仍舊沒有發現司馬恪的蹤影。

近日,京城中出現一名高僧,有著降妖伏魔的能力,那日在大街上遇到雪兒,便要將她拿下。

雪兒與他纏鬥半日,被高僧的金鋼伏魔杖所傷,負傷逃竄,在迷宮般的小巷中亂竄,到處布下自己的氣息,然後逃入一座華麗的大宅中才僥倖將她擺脫。

「什麼人?」護院聽見院子裡傳來動靜朝這方奔來。

雪兒身受重傷,又為了引開那高僧而過火消耗法力,已致虛脫,不能再運行法術逃身,甚至於連隱藏自己的樣貌都不能。

護院圍上來見到雪兒的容貌時所有人都呆住了,他們癡迷地看著雪兒,整個世界中除了雪兒的容貌什麼都容不下。

雪兒凝聚起一口真氣,離欲離開,突又聽到院子外傳來的鈴鐺聲使她不敢妄動。那是那名高僧掛在金鋼伏魔杖上的招魂鈴。

一名衣著華麗的女子從護衛後面走出來,「什麼事?」她的目光落在雪兒的臉上,連身為女子的她也不得不為雪兒的美麗所驚歎。她以為自己是絕色,天下間難有人與她相比,可面前的這名女子卻比她還美千倍萬倍。自己京城第一美女的名號在她的面前簡直就是一種羞辱。天下間怎麼有人能夠美成這樣!

招魂鈴的聲音越來越清晰,那高僧已經找來。雪兒惶恐地盯著院外,自己已再無抵抗的能力,被他找到非死不可。

她那驚懼的神情更增添幾分嫵媚,讓人有一種意欲奉上整個天下來安撫她的衝動。那名女子直在心裡感歎。她走到雪兒的身邊,說道,「這位姑娘別怕。」

雪兒已經聽到高僧的腳步聲,她慌亂地拉著那名女子的手,說道,「外面有一個和尚在追我,你可否幫幫我。」

「和尚追你?」女子不解地看向雪兒。

「快,找個地方讓我藏起來。」和尚已經來到院角外,與她只有一牆之隔。

雪兒臉上的慌亂與驚恐使人感到心疼,讓人覺得不幫她都是一種彌天大過。那名女子拉起雪兒的手說道,「跟我來。」牽起她往房間裡走去,同時對護衛說道,「一隻蒼蠅都不准放進來,要不然本公主要你們的腦袋。」

那些護衛癡迷地看著雪兒,根本沒有聽到公主說什麼。直到失去雪兒的身影才呆呆地回過神來,面面相覷,問道,「剛才你有看到仙女嗎?」

「你也看到了,那說明不是我眼花,不是我做夢。」

「阿咪佛陀。」一聲佛號將眾人驚醒。

「什麼人?」護衛被嚇了一跳,立即出聲大喝。

「貧僧無我。」

「哪裡來的和尚,好大的膽子居然敢擅闖公主府。」一個婢女模樣的少女走過來大聲喝道。

「貧僧是來降妖的……」無我和尚說道。

「降妖?這青天白日的哪裡有妖怪,靜優公主說了,若放一隻蒼蠅進來都要你們的腦袋,你們還不快把他抓起來。」那名婢女前面句是對和尚說的,後半句是對那些護衛說的。

「阿咪陀佛,施主莫要誤會,貧僧是追一隻狐妖至此……」和尚的話沒有說完,就被護衛打斷,「管你是來做什麼,擅闖公主府就是找死。」護衛長拔出寶劍便朝和尚砍去。自己身為護衛長,豈能隨便讓外人在此說三道四,要說也得先把人拿下再讓他說。

和尚雖然法力高強,卻不能隨便傷害普通人,他在護衛眾中閃躲,見解釋無望,又見到一團妖氣往城西方向奔去,於是呼了聲佛號,凌空躍起往城西趕去。

那婢女見和尚走遠,便去稟報公主,「見過靜優公主,那和尚已經走了。」

靜優公主為昏厥過去的雪兒蓋上被子,應了聲,「我知道了。」剛才外面的動靜她全聽入耳中。她打量著雪兒的容顏,越看越覺得美麗,她回頭問道,「小荷,剛才那和尚說她是狐妖,你覺得她是狐妖嗎?」人怎麼可能美成這樣?

「公主,我看還是讓那和尚回來看看吧,萬一真的是妖精……」

靜優淺笑著說道,「別說我不確定這世界上有沒有妖精,就算是有妖精這也是一個好妖精。」

「公主怎麼會知道她是好妖精?」

「她的眼睛啊,那雙眼睛那麼清澈,壞人是沒有那種眼神的。沒還有她身上散發出來的氣質,即高貴又典雅,猶如九天玄女。」

「公主可別被妖精的外表給騙了。」小荷擔憂地說道。她看向床前,她真的很美,美得不真切。她的美,讓人覺得她不是人。這只是一種直覺,一種人類本能的直覺。

「好了,小荷,從來只本公主騙人的,哪有人騙本公主的。」靜優笑容滿面地說道。

「見過清寧公主。」門外傳來婢女的聲音。

「呀,姐姐來了。」靜優公主站起來,擺上一副非常端莊熱情的笑容,用眼神示意小茶將門打開。

「妹妹,發生了什麼事?我怎麼聽人說府上來了個仙女?」清寧公主進屋便問,眼光落在床前,上前兩步,拉開床簾,見到床上的雪兒整個人的呼吸都屏住了。長這麼大,見過的美人無數,卻從來沒有見過這麼美的。靜優號稱京城第一美人都及不上她的一半。許久之後,她回過頭看向靜優,「她是誰?」

靜優說道,「得等她醒來之後問她才知道。」

「你把她帶到你的床上卻不知道她是誰?」清寧公主很驚訝。

「她突然一身傷地出現在院子裡,是被護衛發現。」靜優也不隱瞞,把自己見到的聽到的都告訴給清寧聽。

清寧聽完之後,眉頭擰成一團,無我大師的名字她是聽過的,也見過他,知道這人是個得道高僧,若他說這是狐狸精必然沒有假。她回頭看向雪兒,說道,「不成,得馬上讓她走。來人,去請……」後面的話沒有說出來就被靜優一把摀住嘴巴,「姐姐。」

「你作什麼?」清寧把靜優捂在嘴上的手掰下來,不悅地喝道,「人跟妖是不能住在一起的,你沒有聽說過妖精會吸人的精血嗎?」

「可是我看她不像個壞妖精,而且也不能斷定她就是妖精啊。」靜優說道。

「嗯」雪兒輕哼一聲,頭輕輕地挪動,然後睜開雙眼。耳邊隱約聽到有人在談話,不知道是誰。

「你醒了?」靜優鑽到雪兒的身邊問道。

雪兒緩緩地坐起來,略顯零亂的髮絲輕垂於肩頭嫵媚至極,看得在場的幾名女子都覺得心神蕩漾,若是男子,只怕早被勾去了魂魄。

清寧心想,這樣美的女子,那些男子見了必定爭相搶奪,非得引起天下大亂不可。紅顏禍水!看到這女子,她才知道這四個字的意思。

雪兒仔細聽了一下附近的動靜,確定無我和尚已經走了。她起身向兩人行了一個跪拜之禮,謝道「多謝相救。」。

「快起來,快起來。」靜優立即扶住雪兒,「你有傷在身,不可亂動。」

「我的傷已經沒事了。」雪兒感激地看著靜優。

清寧盯著雪兒,問道,「雪兒,你告訴我,你是人還是妖?」

雪兒一愣,隨即答道,「我是妖。」

除了靜優之外,清寧與小荷、還有身後的丫環皆倒吸口冷氣,她真的不是人。

雪兒忙說道,「但你們別害怕,我不會害人的。」

小荷本來想說世界上哪有不害人的妖精,可是當她看到雪兒那誠執的目光時,到口的話又嚥了回去。

清寧也想說什麼,但看到雪兒坦然的神情,到口的話也嚥了回去,她都坦白地告訴你她是妖了,這種直率只怕連人都沒有吧。緩了一下,問道,「既然你是妖,那你怎麼來到這裡?」

雪兒說道,「千年前我被獵戶所捕,是一名公子救了我並將我放生,我是來報恩的。」也是來續前緣的。

「哇,狐仙報恩。」靜優誇張地叫道,「早就聽說有狐仙報恩的故事,今天卻被我碰到了。說說你那恩人長什麼模樣?我認識嗎?他現在哪裡?」

雪兒苦笑著搖了搖頭,說道,「我的法力微薄,只能算出他在汴京,卻不知道他到底在汴京何處。這一月來我苦苦尋覓,卻難覓其蹤。」
清寧看著雪兒,尋思著是該找無我大師收了這狐妖呢還是該幫她。想到這麼美的一個尤物,若被高僧收去十分的可惜,但又怕她為害人間。想商湯幾百年的基業不也是毀在一個狐狸精手上嗎?思索來去,最後說道,「這樣吧,你留在我府上,我替你尋覓。」

雪兒驚訝地看著清寧。

清寧說道,「也當是我行善積德,但你得答應我三件事。」

「你說。」雪兒說道。

「第一,不可害人。」

雪兒點了點頭,就算是清寧不說她也不會去害人,她在修行,若害人會引來天遣的。

「第二,不可在外人面前露出你的相貌,不可用你的樣貌去迷惑人。」

雪兒想了想,還是點了點頭,「我都是幻化成普通人的模樣出現的。」說著,雪兒搖身一變,成為一個容貌姣美的少女。雖然樣貌平凡,但身上的那種出塵脫俗的氣質還是讓人覺得心動。

狐類終歸是狐類,就算是一張平凡的臉也照樣勾人。清寧在心裡一歎。

「第三,報完恩之後你就得離開,回到你該去的地方,不可在人世間留戀。」

雪兒不解地看著清寧,不明白她為什麼會說了這個條件,但隨即還是點了點頭,說道,「若與他的緣盡,我定會離開。」

靜優睜大眼睛看著雪兒,心想這是狐狸精嗎?這麼乖巧。她從來沒有見過這麼乖巧的妖精,呃,她本來就沒有見過妖精。傳說中的妖精不都是詭計多端嗎?人們不都是用精得像隻狐狸來形容人的聰明嗎?怎麼這隻狐狸精看起來有點笨笨傻傻的?

「那你發個誓。」清寧公主說道。

雪兒說道,「我答應過的話便是誓言,絕不反悔。」神情認真,讓人不能產生絲毫懷疑。

「你就留在我府上吧。」清寧又對身後的丫環說道,「今天的事情你們誰都不能說出去,若誰傳出去,就別怪本公主家法侍候。」頓了一下又說,「紅兒,你去跟告訴那些侍衛,今天在後院中他們什麼都沒有見到。若是誰見到了什麼,本公主要他們的眼睛。」

「是。」紅兒應了聲,轉身出去了。

靜優對雪兒俏聲說道,「你就放心吧。我大姐很厲害的,一定可以幫你找到你的恩人的。」

雪兒點了點頭,看向清寧,對清寧有著一股懼意。這女人的眼睛好像會算計,記得狐族的長輩曾說過,都說狐狸狡猾,其實最狡猾的是人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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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雪兒在公主府住下。她沒有奢望公主能為她找到司馬恪,但住在公主府,有著公主庇護那高僧也就不敢輕舉妄動。雪兒也不會傻到覺得清寧公主會是什麼好心人,在她住進來的第三天清寧公主便請了幾個法力高強的道士住進來,就住在她隔壁的院子裡。她知道公主的用意,是為了防她。

雪兒輕歎一聲,她現在只有兩條路,要麼在清寧公主的監視之下,要麼就遠走高飛不再出現在汴京城內。為了司馬恪,她是絕對不會離開的。立於窗前,雪兒感到十分的不安,初與人接觸便感到人類的複雜,有一種步步荊棘的感覺,一個不慎便會陷入危險之中。她不該輕易告訴別人她是狐狸。

「雪兒。」靜優的聲音遠遠地傳來,跟著見到她一路小跑往這裡奔來。靜優是皇帝最小的女兒,今年只有十七歲,與清寧是同胞姐妹,母親過世很早,兩姐妹相依為命,在清寧公主嫁給鎮遠將軍搬入公主府之後,靜優也跟著來,一個月中一半的時間在皇宮一半的時間在公主府。

靜優個直爽而單純的小女孩子,好奇心特別的重,特別容易被新鮮的東西吸引。

雪兒看向靜優,見到她的手上拿著只風箏,風箏上畫著隻鳳凰,很精緻也很漂亮。

「雪兒,我們去郊外放風箏吧。」靜優揚起甜美的笑容,她把頭湊向雪兒,壓低聲音說,「今天兵部尚書過壽,姐姐和她的駙馬去賀壽去了。」也就是說沒有人管著她了。

雪兒點了點頭,跟著靜優上了馬車,由幾個護衛護著到城外去。

在城西有一片小湖,湖邊是很寬闊的草坪,草坪邊揚柳青青,隨風輕拂。雪兒坐在湖邊的揚柳樹下,靜優在草坪上放著風箏,護衛分散在遠處,注意著靜優的安全。

雪兒雖然將容貌變得平凡,但搖弋的長裙,飄然的身形仍舊使人著迷。那幾名護衛不時的把目光移向雪兒這邊。

雪兒的目光停落在湖面上,腦海中浮現出司馬恪溫和的笑臉,千年了,千年時光也無法使司馬恪在腦海中的影子變淡,反而是越來越清晰。

目光移向遠方,在側面約四五十丈的地方有著一間茅屋,茅屋在揚柳後面若隱若現。茅屋很簡陋,外面圍著一圈竹籬笆,籬笆內養著一些雞鴨。一塊大青石上面坐著一名書生,正專心地看著書。書生的衣服上打著許多補丁,卻非常的乾淨。他的神情專注,身上透露出一股溫文儒雅的文人氣息。

雪兒全身猛地一顫,這種文儒氣息,這張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夢中出現過千百次的容顏令雪兒連呼吸都忘記。她目不轉睛地盯著他,一顆心狂跳不已,太突然了。他居然毫無預兆地出現,就這樣突然的出現在她的視線中,讓人幾乎以為這是夢。同時她也害怕這是夢,怕他突然之間又消失,怕他不是他。

雪兒起身緩緩地往那書生走去,雙眼一眨也不眨地盯著他,像是著魔一般。

「雪兒,你看我的風箏飛得多高。」靜優沖雪兒開心地大叫,卻沒有聽到雪兒的回應。她把目光挪向雪兒,叫道,「雪兒,雪兒。」

雪兒被靜優的叫聲驚醒,她回頭看向靜優。

「雪兒,你看我的風箏飛得好高。」雪兒看看風箏,又看看那楊柳下石頭上專心讀書的書生,再往靜優走去。雖然她現在很想過去確認那書生是不是就是司馬恪,可她知道不能,她不能讓公主府的人知道她要找的人是誰。因為他們信不過她,所以她也不敢信他們,她怕他信會因為她的原因而傷害他。

「你剛才在看什麼?」靜優一邊注視著風箏一邊問道。

雪兒微微一笑,說道,「沒有什麼。」

靜優疑惑地看了雪兒一眼,又看看那邊的茅草屋,然後繼續放風箏。她說道,「一個人放風箏沒意思,都沒有人較量,真該也讓你來放風箏。」

雪兒淺笑著沒有答話,她的目光又挪向那書生。

靜優順著雪兒的目光看過去,一臉的好奇,那邊有什麼東西這麼吸引她。「你到底在看什麼?」

雪兒搖了搖頭,說道,「在想一些事呢。」

「想什麼事情?」靜優追問。方才雪兒的神情根本就不像是在想事情。

雪兒有點受不了靜優的追問,她的指尖輕輕一彈,送上一股小旋風擊中風箏。風箏在空中搖擺,然後一頭往地下扎去。

「風箏掉了。」雪兒指著風箏叫道。

「呀。」靜優急忙收線,然後提線往反方向奔跑,一陣手忙腳亂之後,風箏終於又穩穩地掛在天上。

「哇,好險。」靜優吁出口氣,剛才那一陣忙活使她出了一頭大汗。又一耳陣風刮來,風箏又開始飄移,左擺右晃,靜優叫道,「糟了,遇上亂風。」又趕緊手忙腳亂的收線,風箏突然調轉個頭,頭上尾下,迅速直線下降,一頭紮在茅草屋頂上。

靜優重重地一跺腳,拎起裙子握著線團往茅屋跑去。

那些護衛急忙跟上,護衛長說道,「公主,讓屬下去撿吧。」

靜優本來是打算讓護衛去撿的,可她也想看看那邊到底有什麼東西吸引住雪兒的目光,於是說道,「你跟著本公主一起過去。」把線團交到雪兒的手上,說道,「雪兒,你替我把線收起來。」

「嗯。」雪兒收著線,慢慢地向茅屋靠近。

「公主,在房頂上。」護衛指了一下茅屋頂,「讓屬下去撿。」

看書的書兒被叫聲驚動,他抬起頭來看向來人。

靜優看向那書兒,眼睛為之一亮,好俊的一位少年郎。肌膚似雪般潤澤,細長的劍眉剛中帶柔,明亮的眼睛、精緻的五官,堅挺的鼻子、血色充足的雙唇,比女子還清秀,比男子還英俊,簡直就是潘安再世。她深吸口氣,最近真是桃花運旺,先是遇到美絕天下無雙的狐狸精雪兒,今天又遇到一個如此俊逸的少年郎。

雪兒定定地看著書生,是他,真的是他!

她不動聲色的施展法術查看書生的前世,終於查到他的十世前身真的是司馬恪。

雪兒一陣激動,眼中湧上一陣濕意,經歷千年,她終於以人的模樣出現在他的面前,但,為何,他……雪兒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轉世後的司馬恪。

「敢問幾位有何貴幹?」書生朝三人拱手行禮問道。

「我家小姐的風箏掉在你的茅屋上了。」護衛長指了一下屋頂。

「啊?」書生呆呆地看向屋頂,嘴巴那成O字形,隨意說道,「這可怎好?」有點苦惱的模樣。

「不礙事,我上屋去取下來便可。」護衛長說完,身子一躍便上屋。

「使不得……」書生出言制止已經來不及,護衛長落在屋頂上,剛拾起風穩,腳下突然一沉,緊跟著便從茅草屋上漏了下去。

「轟——」

「啊——」

屋子裡傳來一聲悶響,以及一聲高昂的女聲驚叫。

「娘。」書生急急忙忙朝屋子裡面奔去。

靜優深吸口氣,眨了眨大眼,看看雪兒,再看看屋子裡面,這……這怎麼屋頂就……

書生扶住一個四十多歲卻風韻猶存略帶病美的中年美婦人,關切地問道,「娘,你沒嚇著吧。」

美婦人拍著胸脯叫道,「嚇死我了,這房頂上怎麼突然掉下來一個人。」臉上還帶有悸意,看樣子是嚇得不輕,使得原本略帶病容的臉更加蒼白。

護衛長抬頭看向屋頂,只見這屋頂的梁就是竹竿,現加上一些竹蔑搭成的架子,上面再蓋上稻草。這麼簡陋的屋頂,難怪經不過他這個百斤重的人壓。再看向這兩母子,模樣長得都不錯,但衣服上是補丁加補丁,從衣服料子的色澤不難看出這衣服起碼穿了好幾個年頭。再看看這屋子裡面,就一個紡紗車、兩張床,床上的蚊悵也因年代久遠而變成了黃色,屋中,連一張桌子都沒有。若硬說有,也是一塊大青石,上面擺著幾隻粗碗,兩雙筷子。

好窮的一家人。護衛長在心裡歎道。

靜優公主走進來,對護衛長責備道,「你怎麼把人家房子壓垮了。」
「這……」護衛長不知道該怎麼說,他總不能說這房子太不經壓了吧。

「這位小姐,你別責怪這位大哥,是這房子不結實。」書生說道。

靜優把目光挪到書生的臉上,問道,「你叫什麼名字啊?」

書生一怔,心想這位小姐好大膽。要知道女子是不能隨意拋頭露面,不能隨意與男子交談,更不會這麼直接地問男子的名字。他拱手說道,「在下姓雲,名文,字逸顯。」行禮之間,也暗中把靜優打量了一下,她的舉手投足之顯都顯露出一種大家風範,看起來一定是非富即貴。他的眼光再移向靜優身後,只見一位樣貌普通的白衣女子正幽然立於門前,一身飄然若仙的氣質為她增添了許多美麗,那張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臉都顯得美麗。這樣一位璧人,若長著一張好看的面孔,只怕會美絕天下吧。

靜優問道,「這是你家?」

「是的。」雲文答道。

「好窮。」靜優皺了皺眉。

雲文笑笑,對於靜優說他家窮也不在意。君子固窮,但問心無愧,何況,一時窮不代表一世窮。

雪兒立於門前,心裡除了震憾還是震憾,不僅是為雲文的貧窮,還為他的人,不應該說是她的人。她萬萬沒有想到轉世後的司馬恪居然是女兒身,這一世的她居然是女兒身。

老天爺在跟她開什麼玩笑?司馬恪居然轉世成為名女子。

甩甩頭,轉身出了屋子。

曾想過轉世後的司馬恪或許是個遲暮老人,或許是個黃毛小兒,或許是個青年男子,或許已經成親為人父,卻沒有料到他會成為個女子。

雪兒只覺得心裡難受,司馬恪是女子的事實讓她一下子難以接受。

抬頭看著天空,覺得酸酸澀澀,心裡沉沉甸甸的。

靜優對護衛長說道,「找人來替人家把房子補好。」然後對雲文說道,「對不住啊,把你的房子壓壞了。」再看向護衛長手中的風箏,已經壞了一個翅膀。

「不必。」雲文說道。

「要的,要的。」靜優說道。她對護衛長說道,「還不快去找人來修人家房子,要是萬一今天晚上下雨怎麼辦?」

雲文還欲推辭卻被靜優打斷,說道,「你什麼都別說了,壓壞你的房子是該我們賠。」

馬蹄聲傳來,靜優往門外看去,只見一個太監模樣的人領著兩個侍衛正飛奔而來。

「討厭。」靜優皺眉說了句,踏步出去。

太監對靜優行了一個禮,說道,「公主,皇上召您回宮呢。」

「叫我回去幹嘛?」靜優沒好氣地說道。

「您有半個月沒有回去了。」太監彎腰說道。

「好了好了,回去就是。」靜優嘟了嘟嘴巴,回頭對護衛長說道,「記得替人家把房子補好。」說完領著幾個太監往回走,走了兩步,見雪兒還呆立在院子中,問道,「雪兒,你不回去嗎?」

雪兒略一遲疑,想留下來看個究竟,又覺得不妥,便說道,「回。」與靜優一起回到馬車上揚長而去。

護衛長留下一碇金子給雲文說道,「這是一碇金子,你拿去找人把房子修好。」

「不行,修這茅屋用不了這麼多。」雲文忙推辭。

「叫你拿著就拿著,我還有事就先走了。」護衛長說完把金子塞到雲文的懷中便施展輕功離去。

雲文愣愣地看著金子,金燦燦、沉甸甸的金子,她還從來沒有見過呢。這些人出手也太大方了吧?這碇金子句她家用五年。他們都是些什麼人?特別是那位白衣姑娘,為何顯得心事重重,為何她的眼中會有那麼多的情緒變化?

好奇怪的一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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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寂靜的夜,靜夜的風,皎潔的月光,婆娑的樹影。

雪兒坐在屋頂上,飄然的白衣隨風輕揚,衣袂飄飄,仿若九天玄女下凡。月光下的雪兒是不需要掩藏自己的美麗的,她美若嫡仙,但眉宇間那緊鎖的愁緒卻是那麼的令人傷感。

舞動長裙,緩緩地往湖邊飛去。

悠揚的笛聲在湖面迴響,輕靈的笛音似乎能將人心中的煩悶清除,讓人感覺到靈魂在飛舞。

月影下,雪兒見到雲文坐在湖邊吹著笛子,身著男裝的她,在月光下顯得很加迷人。雪兒只感到自己的心口一緊,一陣陣悸動衝擊著她。就如同千百年前司馬恪抱著她時的那種悸動。

衣袂帶風的聲音驚動雲文,她回頭看去,見到一位絕美得不似真切的人兒出現在面前。讓她不禁想到洛神賦中洛神,她覺得洛神的美都及不上眼前這位白衣姑娘的十分之一。面前的這位白衣姑娘美得輕靈,美得飄逸,她的美似乎只能出現在夢裡,出現在天上。雲文在她的身上找不出一絲缺陷,若非要找出一處,那就是她太美,美得超出人的想像。

望著雪兒,雲文久久不能呼吸。

忽然雪兒的嘴角揚起一抹釋懷的笑意,她又何必在乎雲文是男是女呢?不管她的身份是男是女,她終究是他啊。自己不也是一隻狐狸嗎?可自己還是自己。有著千百年的道行,可以隨意幻化形態,讓她知道身體只不過是表相,只不過是一副皮囊,真正存在的是靈魂,是靈魂所擁有的才情。

雪兒的笑使她更增幾分美麗,雲文呆呆地看著她,腦海中一片空白。
見到雲文的可愛呆相,雪兒的笑容更增幾分。她發呆的樣子顯得特別的可愛和好看,也特別的傻。

蓮步輕輕,款款漫步至雲文的身邊,微一欠身說道,「小女子雪兒見過這位公子。」

「雪兒?」雲文無意識地念著這個名字,眼睛看到的仍是雪兒的美麗。

雪兒暗暗搖了搖頭,自己不至於讓她如此癡情吧!指尖彈出一股冷風拂中雲文的臉頰。

雲文打個冷顫清醒過來,發覺自己的失態,敢緊向雪兒彎腰行了一行,「在下雲逸顯,姑娘有禮,哦,不,是小生有禮了。」

雪兒撲哧一笑。「小女子雪兒有禮了。」雪兒作了一福,說道,「公子的笛子吹得很好,很動聽。」

「雪兒姑娘過獎了。」雲文的俏臉微紅。

雪兒問道,「公子住在此處?」

雲文答道,「是的,此處清靜,正是讀書的好地方,便與家母在此長住。」

「公子家中還有何人?」

「與家母相依為命,家中再無他人。」雲文的眼中閃過一絲憂鬱及落寞。

雪兒又問道,「讀書是為了考取功名麼?」自古以來,考取功名好像是所有書生的人生目標。

雲文的目光移向屋內,說道,「為家母,也為自己。」雙眼的神采突然之間變得很深很深。

人家都說是什麼光耀門楣,他卻只說為家母和自己。

雲文的目光又移向雪兒,看著她便覺得神清氣爽,大地回春般。

雪兒又說道,「公子的笛吹得很好,可否再吹一曲?」

「好啊。」雲文欣然答應。

雲文立於湖邊,悠揚的笛音緩緩傳出,襯上月色的美麗,幽雅而芬芳,絲絲緊扣入人心弦,清雅的笛音如小橋流水般緩緩地滲進人的心底。

聽著笛音,雪兒情不自禁地翩然起舞。

月光下,婆娑樹影間,衣袂飄飛,雪兒輕靈的身影猶如古時飛天再現,漢時飛燕臨世。

雲文的笛音一轉,一曲《霓裳羽衣舞》的曲子吹出。伴隨著曲音,雪兒時飄、時躍、時而紛飛,仿若會隨著笛音突然間騰空而去一般。

雲文的目光緊隨著雪兒,心底除了震憾還是震憾。雪兒本身便已美絕,她的舞姿更是美得已經無法形容。見識過雪兒的舞姿,此生再無遺憾。

一陣輕風吹來,帶動雪兒的衣裳,她的身形緩緩上揚,雪兒突然之間化身為嫦娥奔向月宮。

「別走。」雲文一把抱住雪兒,「別去月宮。」

「什麼?」雪兒被雲文摟住纖腰,整個人一僵。感覺到雲文身上傳來的淡淡暖意及清香,十分的溫和舒服,像被一團棉花包裹著,比棉花還溫暖,像一個舒適的窩。

「啊,對不起。」雲文驚覺到自己的失態,立即鬆開雪兒後悔一步,「對不起,冒犯姑娘了。」暗自懊惱剛才怎麼會有那種錯覺,會認為她會飛昇而去。低著頭,看著自己的雙手,雪兒纖腰的觸感好好,如同抱著散發著馨香的暖玉,難怪古人要用溫香暖玉來形容美女。

失去雲文擁抱的溫暖使雪兒有一絲淡淡的失落。她望向雲文說道,「沒關係。」

「你的舞跳得好好。」雲文紅著俏臉說,她的目光落在雪兒的腰間,不自禁地回味著擁著她的感覺。面對著雪兒,雲文有著一種前所未有的慌亂,也有著一種世界充滿光明的美好之感。她覺得自己似乎突然之間就沉浸進了幸福之中。

「你的笛子也吹得很好,是我聽過的最動聽的曲子。」雪兒說道。她的目光落在雲文身上,有一種想將她抱住的衝動。

「那以後我吹笛你跳舞可好?」雲文衝口而出,說完又覺得自己太孟浪了,立即緊緊地閉著雙嘴。

「好啊。」雪兒欣然答應,臉上綻開一朵開心的笑顏,又把雲文看呆了。

「文兒,這麼晚了怎麼還沒有睡。」茅草屋內走出一個瘦弱的身影。

「娘,就睡了。」雲文急忙答道。她對雪兒說道,「不知道姑娘家住何處,讓小生送你回去。夜深了,姑娘獨自返家不安全。」

「我住在城內。」

「啊?那可不好,城門早已關閉,已經進不去了。」雲文又問「那姑娘在郊外可有親戚?」

「沒有。」雪兒答道。

「那若不嫌棄舍下簡陋,可到舍下小住一宿。」

「那就麻煩公子了。」雪兒答道。

雲文領著雪兒入屋,雲母見到雪兒不禁一愣,也是看了半天才回過神來,「這位姑娘是?」

「娘,這位姑娘因天晚回不到城市,想在這裡借宿一晚。」雲文答道。

「伯母好。」雪兒乖巧地向雲母作了一福。

雲母打量著雪兒,只覺得眼前的女孩子美得不真切,又是在深夜出現,不會是什麼勾魂的鬼怪吧?心中閃過一絲疑慮,沖雪兒禮貌性地回了一禮,然後走到雲文的身邊低聲說道:「文兒,我覺得不妥。」

「有何不妥?」雲文正為雪兒倒水,她回頭看了雪兒一眼,再悄聲回問母親。

「她一個孤身女子,長得如此美麗,在深夜出現於這荒野之地,你不覺得奇怪嗎?」

雲文微微一笑,說道,「娘親不會是認為她是什麼山精鬼怪吧?」
雲母點了點頭。

雪兒聽著兩母女低聲的談話,心道,難道自己看起來就不像人麼?怎麼所有見到她的人都覺得她不是人。手心緊張得冒起一絲冷汗,別人排斥她,她不在乎,可是若她們兩人排斥她,她該怎麼辦?

雲文說道,「娘親,山精鬼怪都是一些無稽之談,不可信。」

「鬼神之說,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鬼無身影,你好好看看雪兒有無影子?鬼的身子冰涼,雪兒的身子可是暖的。」雖然體溫比自己的低了一點,可也是有溫度的。

藉著微弱的油燈,雲母看見雪兒的身後有著影子,也就打消了心中的疑慮,心想,興許世間真有如此美麗的女子。又看向雲文,自己的女兒若穿上紅裝定然也會美若天仙。

雪兒接過雲文手中的盛水的碗,說道,「謝謝。」

雲家真的很窮,連水杯都沒有。

抬頭望向屋頂,破洞已經補好,上面是新添的稻草,只是看起來還是不大結實,當下暗暗施了道法術在上面,將茅屋加牢固。

雲文整了整被子,說道,「雪兒姑娘就住我的床好了。」

「好啊。」雪兒欣然答應,能與雲文同睡,她求之不得。

「那文兒睡哪?」雲母說道。「男女授受不親,文兒總不能與雪兒同睡吧。」那男女二字說得特重,使雲文明白此刻自己是「男兒身」。雲文說道,「我睡地上好了。」

「那怎麼成?天寒地凍,地上的濕氣重對身體不好。」雪兒立即反對。

雲母說道,「雪兒姑娘與我一起睡吧。」這是最好的辦法。

「那好吧。雪兒姑娘意下如何?」

「雪兒有一住宿的地方便行。」

當夜雪兒與雲母同睡,雲母聽到雪兒的呼吸聲,也感覺到她身上傳來的淡淡暖意,對雪兒的疑慮才砌底地消除。

雪兒是夜間活動的狐狸,又有千百年的道行,可以數十年、數百年不暖不休,晚上哪裡睡得著。她側著身子,睜開眼望著對面床上熟睡的雲文,她仰躺在床上、四肢伸直,睡覺的姿勢十分規矩。

漸漸的,屋子裡黑得看不到一絲星光。黎明時分來臨,天快亮了。

雪兒下了床,到院子裡坐下,等待著天亮,好吸取太陽初升時靈氣。這個時候的靈氣是一天之中最濃最純淨的。

院子裡的雞、鴨等家禽見到雪兒皆驚惶地亂竄,驚叫聲四起。雪兒怕引起雲家兩母女的懷疑,施展法術封住它們心中恐懼之感。

天際隱約透露出一絲光明,新的一天即將開始。

公雞開始扯開嗓子打啼。

屋子裡傳來一聲呵欠聲,跟著雲文披著衣服從屋裡走出來,手中還握著一卷書。見到雪兒的時候,整個人愣了一刻才回過神來,說道,「早。」

「早,公子這麼早就起來了?」

「嗯。」雲文應了一聲,隨即說道,「你叫我雲文或者是逸顯吧。」
雪兒含笑點頭。

雲文問道,「昨夜睡得可好?是不是睡得不習慣?」要不然怎麼會這麼早起。

「睡得很好,只是雪兒習慣早起。」雪兒說道。

「哦。我先喂家禽。」雲文說著轉身從屋內端出一些糟糠,攪上一些水,然後倒入家禽的捨籠中。

喂完之後,雲文又對雪兒說道,「我去煮早餐。」然後轉身入廚房。廚房也就是搭在屋子旁邊的一間小小的偏棚,上面砌了個灶。雲文淘了些米煮飯,然後在灶間坐下,一邊往灶裡燒柴,一邊看書。

看著雲文熟練地低著頭一邊看書,一邊伸手將柴木塞入灶中,看都不看灶間也能準確無誤地把柴木放在裡面,不禁佩服。這大概是她練習了好幾年的功力吧。

雪兒再看向灶旁的菜籃中,裡面放著的竟然是一些野菜,這兩母女常吃這些東西吧。

腳步聲從屋子裡傳來,雲母從房間裡走出來,手中還擰著臘肉,對雲文說道,「文兒,家裡有客人,把這臘肉煮了,我去菜園子裡摘一些菜來。」

這是家中唯一的一小塊臘肉,只有三指寬,巴掌長。

雪兒的眼睛有點濕潤,雲文過的竟然是如此清苦的日子。雪兒忙說道,「伯母,你們不必忙了,就當平常一樣就行。雪兒來叨擾你們就已經很過意不去了,怎麼能再勞煩你們呢。」

雲母笑著握住雪兒的手,說道,「你是第一個到我們家的客人,再怎麼我們也得好好地招呼你。」說完,往菜園子裡走去。

菜園子不大,裡面種著一些常見的蔬菜,雪兒不明白,她們既然種了菜為什麼還要吃野菜。

菜很清淡,幾乎沒有什麼油。坐在石頭桌子前,雪兒吃著青菜,雲母說道,「雪兒姑娘,吃肉,家裡窮,也只有臘肉了,希望你別見怪。」

雪兒忙說道,「伯母別在意,雪兒是吃素食的。」

「哦,吃素啊,吃素好,吃素好。」

雲母打量著雪兒,只覺得這孩子十分的乖巧,對於雪兒吃素更是滿意。吃素的當然不是妖怪啦,妖怪都吃人呢。看著雪兒,越看越覺得她像仙女,覺得之前自己當她是妖怪是對她的一種褻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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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吃完飯後,雲文去菜園中摘菜,說是要拿去和家禽生下的蛋一同賣了換米。雲母也要到城中去收些衣服來替人洗。

雪兒瞭解到,她們家的主要經濟來源就是那群家禽和菜地,還有就是雲母替人洗衣。當她問起雲文的父親時,雲母的臉色變得很難看,眼中閃爍著的是深深的痛與恨。隱約中,她覺得今日的雲文女扮男裝與她的父親有關。

已經天明,雪兒不方便再留下,便與兩母女一同進城。

雲文也沒有問雪兒住在哪裡,看雪兒的穿著便知道她是大戶人家的小姐,不是自己這種窮人能夠隨便交往的。一直目送著雪兒遠去,直到看不到她的背影才轉過身。一股悵然若失的感覺在心底湧起,很莫名的感覺。

當日擺攤,她看不進書,沒心思與人討價還價,滿腦子裡全是雪兒的身影。

自己還能夠再見到她嗎?雲文不知道。

草草地賣完東西,買了一些米帶回去,走到路邊遇到恩師。雲文向老師行了一禮,「學生逸顯拜見老師。」

「逸顯啊。再過一月便要開舉了,你準備好了沒有?」

「回老師,已經準備好了。」

「可得加油啊,為師最看中你,相信你一定能高中的。」老夫子樂呵呵地縷著鬍鬚,這雲逸顯是他的學生中最聽話,最有才華的一人,在鄉試中可是得了頭甲。相信兩個月後的科舉考試,他也能夠一舉奪魁。

雲文回到家裡,要幫母親洗衣服,雲母還是如往常一樣趕她回去看書:「去去去,這裡我能洗,你快進去看書。」

「娘,那些書我都能倒背如流了,你就讓文兒幫幫你吧。你身體不好,這些還是讓文兒來做。」

「你若真替娘的身體著想就好好用功讀書,中個狀元給娘看看。」雲母說道。

「文兒知道。」雲文說道,她突然顯得有點沉默。

雲母望向雲文,問道,「怎麼了?」

雲文搖了搖頭,說道,「沒什麼。」

雲母一歎,說道,「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你是在想我為什麼非要將你扮成男兒,為什麼非要讓你去考功名。」

雲文抬起頭驚訝地望著雲母,娘親肯告訴她原因了嗎?

籬笆外的雪兒也停住腳步,藏身於暗處。

雲母說道,「你爹是揚州的一戶富貴人家,家中擁有三妻四妾,我是他的二房,剛嫁入的時候也十分得他寵幸,過了幾年,他相繼娶進三房、四房,漸漸地冷落了我。大房對我自然是十分的憎惡,她認為當年是我奪了她的寵。所以在我失寵的時候,百般刁難我。沒多久,三房也失了寵,但是她卻很幸運地為你爹生了個兒子,在家中的地位一躍千丈,連大房都得讓她三分。大房與你爹成親多年,只生了三個女兒,沒有一個兒子。後來我也懷上了,很希望也能生個兒子。這段時間,你爹相繼將大房所生的三個女兒嫁出去,都是嫁給有權有勢的達官顯貴做小妾,其實說他是嫁女兒倒不如說是送女兒,把女兒當成物品一樣送過去巴結那些人。那些達官顯貴的妻妾多如牛毛,接過小妾進門,圖個新鮮,新鮮過後就拋之腦後再也想不起來。而那些小妾又個個暗中勾心鬥角,那幾個閨女性格怯弱,又沒權沒勢……那幾個閨女嫁過去所過的生活讓我都覺得心寒。」說到這裡,雲母重重一歎,隨即又說,「所以我更希望自己能生個兒子,一來想增加在家中的地位,二來不想讓你步她們的後塵。當時候我就常想,如果是生了個女兒,我寧肯把她淹死也不要她像她們一樣活在水深火熱裡。做女人難啊,運氣好的呢,嫁作正室,卻有小妾爭寵,半年見不著丈的面是常事。運氣不好的嫁為小妾,沒名沒份,日子更難。」

雲文靜靜的聽著,覺得心裡沉甸甸的,娘親生了她這個女兒,是她讓娘親失望了。

「後來生了你,臨盆那天你爹只來看了一眼說了句『賠錢貨』便走了,以後再沒有來過。整個月子裡連個照顧我的人都沒有,產後第二天,我就得自己下床洗衣做飯,身上的病根便是在那時候落下的。在那地方,沒有一絲溫暖,如同冰窖一般,讓人涼了個透。我對那個家絕望到極點,便在坐完月子之後,賣了所有的首飾帶你來到京城。你是娘的寶貝,娘親捨不得讓你過那種女人注定的苦日子,於是娘親就常在想,你要是個兒子多好,後來就真把你當兒子養,還送你上學堂。你一天天長大,又那麼懂事,讀書那麼努力。夫子常在我面前說你將來必中狀元,定可以揚眉吐氣,不再過苦日子。我就想你要是中了狀元,便可以自己當家作主,不再過那種日子。但唯一不妥的就是,你不能娶妻生子,不能讓別人知道你是女兒身。如果高中,就更不能讓人知道,那會引來殺身之禍。」說到這裡,雲母重重一歎,望向雲文,「其實很多時候我都在想自己這樣子做有沒有錯,在想自己為什麼就不能認命,為什麼就不能讓你認命,可娘親真的很不甘心,為什麼女人就不能出人頭地?為什麼女人就得一輩子做男人的附屬品?更不想看到你在一群女人中間只為那個男人的一眼而爭得你死我活,文兒,你覺得娘有錯嗎?你會怪娘嗎?」

雲文摟著雲母,說道,「娘,文兒不怪娘,文兒感謝娘,是文兒讓娘親失望了。」如果他是男兒身,娘親也不用帶著她遠走京城,也不用過如此苦的日子。

雲母緊緊地摟著雲文,說道,「文兒,你是娘親的心肝,是娘親唯一的希望。」

「娘親放心,文兒一定會高中的。文兒這一輩子都不嫁人,就和娘親一直相依為命。」

雲母緊緊地抱著雲文,她苦命的孩子。

雪兒聽著覺得心裡沉甸甸的,壓得十分難受。這就是人類,這就是人類中無奈的女人。為什麼在這個世界上女人的地位會那麼低?她覺得雲文好可憐,為她的命運感到心疼,心絲絲疼痛。她該幫她們,不該讓她們再過苦日子了。

雪兒從暗處走出來,揚起一抹溫柔的笑顏,說道,「伯母好,逸顯。」

「喲,雪兒?」雲母敢緊與雲文分開,起身迎向雪兒,臉上湧起一陣不自在及驚訝,「你怎麼來了?」上午剛走,怎麼下午又來了?

「是這樣的,我送來一些大米、雞蛋,還請你們收下。」雪兒舉起手中的袋子晃了晃。

沉甸甸的大米袋子少說也有五六十斤,就被她像提棉花一樣提著晃來晃去的。看得雲母與雲文的嘴巴張成了O字形,雲母叫道,「雪兒,你的力氣好大啊。」

雪兒一愣,這也算力氣大嗎?千斤重的東西她也可以輕易地提起來的。突然想起人類的力氣沒有那麼大,特別是女人,連三十斤的東西都很難提起。當下趕緊放下,臉上微赫,說道,「我從小拜名師學武,修習了一些內功,力氣比常人要大一些。」臉上緋紅,真想找個洞鑽下去。

雲兒盯著雪兒紅艷得如同熟透的桃子般的臉,恨不得奔上去咬一口。她嚥了嚥口水,覺得自己的想法很可恥,大家都是女人,她怎麼能對她有那種念頭呢。

雪兒見到雲文怪異的眼神,心下好奇,當下用探心術去看她是否對自己的身份產生懷疑。卻發現雲文居然想親自己的臉,讓下臉紅更紅,羞怯地低下頭,心裡嘣嘣亂跳,猶如小鹿在跳。

雲母沒有發現異樣,「這怎麼好意思呢?」見雪兒的臉紅得不成樣子,忙說道,「女孩子學武也不是什麼壞事,雪兒你就不用不好意思了。」

雪兒抬起頭來,尷尬地笑了笑,忙把袋子裡的東西拎進屋子。

雲母急忙追進去,說道,「雪兒,不可不可,我們怎麼能拿你的東西呢?」

雪兒說道,「沒關係的,伯母,就當是雪兒報答你收留之恩好了。而且我很欣賞逸顯的才華,想與她交個朋友,朋友之間互贈東西是為常事,除非是逸顯看不上我這朋友才不願意收我的東西。」

「不是不是,當然不是。」雲文急忙說道,她怎麼會看不上雪兒這個朋友呢,她真恨不得天天跟她守在一起。天天守在一起?!雲文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自己怎麼又有這種奇怪的念頭。

「不是就好,那你們就把收下了,以後我們就是朋友。」雪兒開心地說著,邊說邊將袋子裡的東西提出來。一大塊豬肉,一些鹽,四五十斤大米,還有三四十個雞蛋。她把豬肉、鹽、雞蛋放在桌子上,然後再把大米倒入米缸中。揭開米缸,只見裡面存著一碗米,這還是她們今天剛換的吧?

對於雲文的貧窮,雪兒在心裡再次重重一歎,對她更增憐惜。

等雲母與雲文回過神來的時候,雪兒已將米倒入米缸中,且把米缸蓋好。

雲母感激地對雪兒連連稱謝,且不斷地說著,「這怎麼好意思喲,這怎麼好意思喲。」

雪兒笑著看向雲文,覺得雲母十分有趣。

雲文望著雪兒的笑臉,感覺到心中一陣緊縮,覺得她的笑容美極,直想將雪兒擁入懷中,細細、慢慢地一直看到老。

雲母看了看外面的天空,說道,「喲,快晌午了,雪兒姑娘還沒有吃飯吧?我去燒飯。」又對雲文說道,「文兒,好好陪陪雪兒姑娘。」說完盛了些米,切了些肉進入廚房。

雪兒含笑望著雲文,俏皮地眨了眨大眼,眼中狡黠的靈光流動,為她增添了幾分俏皮。她蓮步輕移,來到雲文的身邊,在她的耳際吐氣如蘭,輕語說道,「你教我吹笛子好不好?」

聞到雪兒身上散發出的清香,雲文的心都醉了。她傻愣愣地連連點頭說好,這時候就算是雪兒要她脖子上的腦袋,只怕她也會點頭說好。
「那我把家搬到你的隔壁住,好不好?」

「好。」雲文突然一醒,「什麼?」

「我是說把家搬到你的隔壁來住,你剛才已經說好了。」雪兒的笑裡透著種得意,又為她的美麗增添了幾分陽光與青春。

雲文笑笑,說道,「有佳人為鄰,求之不得。」以一種挑逗的眼光看向雪兒,看她還敢不敢這麼得意。

雪兒不被雲文的挑逗眼神嚇著,反而樂呵呵地說,「那我下午就找人過來動工修建房子。」

雲文的臉色一變,正色說道,「你不會是說真的吧?你父母會同意嗎?」

雪兒說道,「父母不在,一切由我自己作主。」說完,如一隻翩翩飛舞的蝴蝶般飛入廚房,對正在忙碌著的雲母說道,「伯母,我與你一同做飯。」學著雲文的樣子往灶裡塞柴禾。

「喲,雪兒,別別別,廚房髒,怕髒了你的手。哎呀,那是濕柴,還不能燒。」雲母的聲音從廚房中傳出,雲文一頭衝進去,只見灶肚裡面的火已經小了,跟著是冒出青煙。

雪兒尷尬地站在那裡,火給她燒滅了,出糗了。想了想,吐出口真氣噴在濕柴上,那柴一下子便燃了起來。

「呀。」雲文被突然冒起的火嚇了一跳,往後猛退一步,睜大眼望著灶肚裡面,然後抬起頭看看身後原本放柴的地方,再看看雪兒,又看看雲母,再看看那柴禾,然後嚥了嚥口水一臉不可思議地說道,「濕柴居然也能燃?」

雪兒吐了吐舌頭,她又做錯事了。

雲母也來看看柴禾,再伸手去摸剩下的柴。雪兒急忙再噴出口真氣,將柴禾在瞬間弄乾。雲母觸及柴禾,說道,「這柴已經干了。」覺得有點奇怪,這天氣能讓柴幹得這麼快嗎?再一想,也許是因為放在離灶近的地方被灶裡的熱氣烘乾的吧。當下也沒往別的地方想,繼續回頭切肉。

雲文又摸了摸那柴,還真干了。

雪兒沒有吱聲,她又拿起柴往裡面塞。

雲文忙說道,「裡面還有柴禾,等燒完了再添。」停了一下,又說道,「雪兒沒有下過廚房吧?」

雪兒說道,「有。」

「哦,我還以為你們這些大小姐是不進廚房的。」雲文說道,她在雪兒旁邊的柴禾上坐下。

雪兒說道,「我不是大小姐。」緩了一下又說,「我是今天早上第一次進廚房。」

雲文聞言是沒語言了,就她今天早上那樣到廚房打個轉也算是下廚?
雪兒說道,「那你們可不可以教我煮飯?將來我也好煮給我的相公吃。」

「呃,好。」雲文聽雪兒說到她的相公,心裡一陣莫名難受。

雪兒將雲文的表情變化及心情變化盡收入眼底,暗暗雀躍,她居然會在乎自己嫁人。

雲文很快又收儉情緒,說道,「那我先教你燒火,煮飯首先學的不是切菜,不是淘米,而是燒火,沒有火,再高超的廚藝也煮不出來東西。」說完,便細細地為雪兒講解怎麼燒火,及燒火的技巧。「點火的時候,要先拿一些乾草點燃一角,再慢慢地添細柴,等火燒旺了再加木柴,記得木柴不要把火壓住,不然會滅的,還有柴裡面要通風,如果火小而柴還沒有燒完可以用鐵棍在裡面輕輕地撥幾下通風……」
雪兒一面聽著雲文說話,一面看著她一張一翕的嘴巴,有種想吻上去的衝動。她嚥了嚥口水,扭頭看向灶中燃燒著的熊熊火焰。

雲母時不時地回頭看向兩人,心裡感到一陣欣慰,文兒終於有一個好朋友了,有一個朋友,以後她也不用那麼孤單了吧?不用獨自一個人與書為伍,不用一個人在夜深的時候還到湖邊吹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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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知道雪兒吃素,雲母還特地為雪兒炒了兩個素菜。

圍在一起,樂融融地吃完飯,雪兒與雲文坐在一起聊了會兒天,便說要去找人來建房子。

雲文說道,「城東有個王師傅是建房子的名家,你可以去找他,只不過價錢有些貴,要不我陪你去吧,我與他熟,可以商量些價格。」

雪兒想起自己身上沒有什麼銀子,要把身上煉製的一對玉鐲典當換錢才能再去僱人和買建築材料。當下說道,「不用了,我能辦好的。你還得好好用功讀書呢。」

從雲家離開,雪兒又化身為那張普通的面孔,然後走到家金鋪中,正欲進入,卻被金鋪的門神擋住去路,「大膽,何方妖怪?」

雪兒向門神行了一禮,說道,「小妖名叫雪兒,因缺少銀兩救人,想到金鋪中將自己煉製的這對玉鐲賣了。雪兒謹遵天規教誨,不敢用旁門左道的手段竅取人間財物,還望兩位大神通融通融,待事後定奉上香燭敬拜。」雪兒說完,恭敬地把玉鐲獻給兩位門神檢查,太厲害的法寶是不允許流入人間的。

門神接過玉鐲看了一下,只見上面只存在一些靈氣,原本上面有的一些陣法全被清除。當下點了點頭,說道,「進吧。」把鐲子還給雪兒,為她讓開一條道。

待雪兒進去之後,門神甲說道,「這小妖還真傻,居然為救凡人把自己辛苦修煉的法寶弄成普通的玉鐲拿來賣。」

「也許她是想積功德減少劫數呢?」門神乙說道。

雪兒的鐲子雖然被抹去上面的陣法,失去神通,但好質地在人間也算是一件極品玉鐲,賣了一個大價錢。

離開金鋪之後,雪兒立即擺上貢桌,為兩位門神燒去了大量的香燭及金元寶,同時也為汴京城附近的大小神仙都燒了一份。她要在這裡長久逗留,難保會時不時地碰上一個,還是先打點些才好。

那些神仙見雪兒沒犯過一絲過錯,又奉上大量的香火,心裡十分開心,對雪兒也留下許多好感,以後對她也特別的通融,在後來還幫過雪兒一些大忙。

有錢連神仙都能買通,更何況是凡人。半個時辰不到,雪兒不僅雇到修房子的匠師,還把建築材料全部買齊運到雲家隔壁。

雲文對於雪兒效率不得不說佩服,短短的兩個時辰,隔壁的空地上就動工打地基了。

但是雲文沒有見到她認識的那個雪兒,見到的是那天她家房子被壓壞房子時出現的白衣姑娘。她好奇的看著忙碌的人們,走過去朝白衣姑娘拱手行了一禮,問道,「請問這是哪家人家在此建房?」

「你是雲公子吧?在此建房的是一位雪兒姑娘,我是受她所托來此幫忙照看的。」雪兒答道。她答應過清寧公主不能讓別人見到她的本來面目,建房這段雲文家附近人來人往的,她用真面目見人十分不方便,她不願意自己的絕世容貌引起麻煩。

「那雪兒呢?」雲文關切地問道。

「她在家裡。」

「哦。」雲文點了點頭,見不著雪兒讓她有一種淡淡的失落。向雪兒拱手說了聲「告辭」,垂頭喪氣地往回走。

打點好工地上的事情,雪兒將一切交付給大匠師辦理,然後便離開了。也該回公主府看看了,她兩日未出現,公主府上定會有所行動吧。

剛踏入公主府的大門,便有家丁去向公主報告。

清寧很快就到雪兒的房間裡找她,「雪兒近日可住得習慣?」

「還好。」雪兒淺笑著回答。

「這兩日雪兒好像挺忙碌的,不知道人可有尋到?」

雪兒答道,「人海茫茫尋人不易。」

「不急,有緣自會相見。」清寧停了一下又說道,「我也知道你忙碌,不敢打攪,只是你有空的時候還是常回來坐坐,省得我那妹子掛記。若哪天要離開,也跟我說一聲,我好跟靜優有個交待。」

雪兒說道,「那就煩勞公主代雪兒向靜優公主辭行,這幾日在府上打擾了。這是一點小東西,還望公主收下。」雪兒拿出一隻精緻的盒子,送到公主的面前,「這是狐族獨家配置的胭脂,對皮膚的保養很有功效,裡面加了許多的靈丹妙藥,可使人的容顏常駐。」

清寧公主聞言眼睛一亮,年過二十七歲的她眼角已經出現絲絲魚尾紋,正在擔憂呢。但又怕這妖精的東西信不過,眼中閃過一絲疑慮,想想一會兒還是拿回去給那幾個道士看看為好。

雪兒說道,「雪兒是妖類,不敢使公主府蒙上妖氣,已經另覓好一個偏僻的住所,十分的清靜,也方便夜間的靜修。」

「怎麼?你要離開?」

雪兒點了點頭,說道,「是的。」

「可是我有何處招待不周?」清寧公主問道。

「公主對雪兒的寬諒使雪兒銘感於心,只是人妖終於殊途,不敢打擾。」雪兒說完起身向清寧公主行了一禮,然後化為一道白虹以最快的速度離開。

在人間幾日對清寧公主的厲害也有耳聞,這公主在朝廷中也是個厲害的角色,殺人於無形,她還是遠離為妙。跑快點是怕那公主找來的那幾個道士跟蹤她。

雪兒一走,清寧公主的臉色都變了,跑得還真夠快的,難不成這丫頭聽到什麼風聲?不可能啊,自己想將她收伏拿去獻給皇帝的事情只有自己和丈夫知道。

她令人招來那幾個道士,說道,「你們替本宮把那只千年狐狸捉回來,要活的,誰捉到本宮給誰十萬兩黃金。」

十萬兩黃色啊!道士們的眼中露出貪婪的神情,但一聽到是千年狐狸,個個都露出怯意。一隻小小的狐妖都很難對付何況是千年的狐妖。先別說它的詭計,光是那道行就不是他們能行的。

可黃金誘人啊!狐狸再聰明終歸是畜生,比不過人的。眾人暗暗一合計,決定來個用計擒拿。

於是問道,「不知那狐狸現在何處?」

「剛跑了。要捉她還得你們自己去找。」清寧公主說道。

「跑了?」幾個道士的心一下子灰了,那黃金又成了泡影。

人家一隻妖精,存心要跑,他們就算是有大神通也不一定能找到。

雪兒來到建築工地上,發現進展十分的緩慢,看他們的速度,建成這房子,只怕需要三個月時間。當下覺得著急,於是施了點法術給他們。一下子那些人的動作快了十倍,力氣大了不止十倍。她又多雇了些人手,不到七天時間便把房子建好。

四合院,八個房間。其中一間用來供神的,每天早晚準時上香。另外還佈置了三間臥室,一間是自己的,另兩間是雲家母女的。再佈置有書房、客廳、廚房,儲物室。還在湖邊建了個涼亭,亭中還擺了張石桌和幾張石凳。

雲文天天就眼巴巴地看著這房子施工,腦海中滿是雪兒的影子。這房子蓋了七天便蓋好了,她卻覺得十分的緩慢。七天吶,整整七天都沒有見到雪兒,估計是要等房子建好了她才能出現吧。

雲母擔憂地看著雲文,這孩子這幾天也不知道怎麼了,不僅吃不下東西,還總是發呆,有時候就坐在院子中看著對面蓋房子,一看就是一個下午,也不知道丟了什麼魂。

「文兒,吃晚飯了。」雲母叫道。這幾天隔壁建房,煮東西都是借她們家的灶,也讓他們家一同吃飯,這雪兒出手還真大方,天天讓他們好吃好喝的,雞鴨魚肉樣樣不少。

「娘,我不餓。」

「你怎麼不餓呢?」雲母急了,「你已經幾天沒吃什麼東西了,人都瘦了一圈。」她拉著雲文,紅著眼睛說道,「文兒,你別讓娘擔心,有什麼事你就跟為娘說,你別悶在心裡。」

「娘,我沒事。」雲文看向雲母,她眼中的憂心直撞入自己的心底。「我去吃飯就是。」

「唉,好。」雲母拉著雲文回到房裡,不斷地往她的碗中夾著肉。

雲文有一口沒一口地吃著,突然身後傳來一聲非常熟悉的悅耳聲音,「大家在吃飯啊?」

「雪兒。」雲文猛地回過頭,起身就衝了出去,卻沒有見到那抹熟悉的倩影,看到的是那名不知道叫什麼名字的白衣女子。

「是你啊?」雲文的眼中閃過一絲失落,瞬間從天堂跌落到地獄,覺得心都跌碎了。雪兒,你什麼時候回來?

「雲公子怎麼了?」雪兒問道。她的眼中閃過一絲心疼,以為她是病了。才幾天不見,她怎麼就瘦了這麼多。原本就沒有幾兩肉的她此刻是雙頰深陷,唇上毫無血色,滿臉憔悴。

「敢問這位姑娘,雪兒姑娘可好,她何時過來居住?」

雪兒用神念查探了一下雲文的身體,見沒有什麼不妥之處,心裡稍稍鬆了口氣,說道,「等房子建成她便來住。」

「房子已經建成,怎麼不見她來?」雲文爭切地問道。

雪兒說道,「你也知她容貌絕世,這裡還有那麼多人在,她不便露面。」

雲文想想也是,雪兒的容貌可以用驚世駭俗來形容,自己身為女子都被她的容貌所吸引,更何況那些凡俗男子。被她吸引?!雲文猛地抬起頭,滿臉驚駭,自己被她吸引,自己在不斷地想念她,分別的這幾天自己對她的想念竟與書中所說的相思相似?她被這恐怖的想法驚嚇住了,抬起頭看向面前的白衣女子。

見到她擔憂的眼神,晃乎中似乎看到雪兒正擔憂地看著自己,聽到她擔憂地問道,「怎麼了?」珠圓玉潤猶如天籟的聲音在耳際迴旋。

「雪兒。」她的心裡一陣激動,她回來了。再一看,不是雪兒,她不是雪兒,剛才是自己的錯覺,自己居然產生了錯覺,雲文只覺自己快瘋了,她甩頭往外跑去。她在想念雪兒,她怎麼可以想念雪兒,滿腦、滿眼都是雪兒的身影,都是她的笑容,都是她的細語。

「文兒。」雲母追了出去。

雪兒回頭看向雲文,心絲絲地痛。知道雲文是因為想念自己才那樣的,她仍然感到痛,為她的痛而痛。她很想過去抱住雲文,跟她說自己回來了。可是她不能,她不能嚇著她,她還要把那些建房的人打發走。

回過頭,強壓下心底的情感,轉身走向屋裡,「各位好。」剛才她已經去看過了,房子基本上已經完工。

「胡姑娘來得正好,房子已經建成了。」王師傅說道,「正請你驗收呢。」

「不用驗收了,我信得過王師傅的手藝。」雪兒說著掏出一錠五十兩重的金子放在桌上,「這是工錢。」

王師傅將金子放入嘴裡狠狠地咬了一下,確定是真金之後,收入懷中,向雪兒拱手說道,「多謝姑娘了。姑娘要不要坐下來一同用飯?」

「不必了。」雪兒看了一下桌上,滿是大魚大肉的東西,對她不適合。

一行人吃完飯之後,便收起工具回家了,未用完的材料,也讓他們帶走了。

雪兒滿意地打量著修建的房子,再看看雲家的屋子,心想,等晚些時候弄一場大雨把她家的房子壓垮,她們沒有地方住,就只能住進這新建的房子了。又覺得自己的心真壞,居然想弄壞別人的房子。再想這也是為了讓她們住上新房子嘛,所以也不算壞啦。但不知道為什麼,就是對弄壞雲文房子的想法有著一種自己幹壞事的感覺。她還從來沒有幹過一件壞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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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雲文停下步子,站在湖邊。冷風拂面,使她清醒幾分。

「文兒,怎麼了?」雲母憂心地拉著雲文。

「娘,我沒事。」雲文強扯上一抹笑容,她讓母親為她擔心了。

「傻孩子,有什麼事就跟娘說,別這樣悶在心裡。」

「娘,我沒事,真的沒事,文兒不會讓自己有事的。」雲兒柔聲說道,言語間全是女孩子的幽然。深吸口氣,對雲母說道,「娘,回去吃飯吧。」扶著雲母往回走。母親已經吃了太多的苦,她不能再讓母親為她擔心,該好好地孝順她。

吃完飯,雲母與雲文收拾碗筷。

忽然外面刮起了風,月亮也躲到烏雲背後去了。

風越刮越大,越刮越急,風從蘆葦牆的縫中湧進,竹門搖擺,連小屋都在風中擅抖,大有山雨欲來之勢。雲母手中拿著鍋鏟,走到門前抬頭看了眼黑得看不到一絲亮光的天空,說道,「只怕是要下大雨了,真是奇怪,現在才開春不久,怎麼就有這麼大的雨來呢?」

雪兒站在院子中施法,不斷地將湖裡的水挪向雲家屋頂上方的空中積成雨雲。

湖底,一隻潛伏的水蛇敏銳地感到湖水的變化,它緩緩地睜開雙眼,往岸上一探究竟。心想誰敢在它的地盤上動手,一定要讓他好看。在湖邊溜一圈,很快便找到正在施法布雨的雪兒。剛想動手,卻看見對方有千年道行,當下縮回了頭。自己的道行只有八百年,修為也沒有對方深,動手不是明智之舉。

縮回頭往湖邊游去,又見到一間小小的茅草屋在空中搖擺。再看看空中的雨雲,分明是針對這茅草屋所弄出的。蛇妖心中好奇,那狐妖為什麼要去折騰這茅屋?難不成裡面的人跟她有仇?

偏頭想了想,化身成一位妖嬈的嫵媚女子出現在茅屋外。

「轟——」一聲春雷響起,飄潑大雨傾盆而下,轉眼之前將蛇妖淋成了個落湯雞。

她走到茅屋前,輕輕地扣著搖晃地竹門,全身哆嗦。

「誰啊?」屋裡面傳來一聲女聲,跟著門便被打開,一位四十來歲的婦女舉著雨傘站在門口,傘上還掛著如簾幕般的水珠。

「大娘,我好冷,能不能讓我進屋避避雨。」蛇妖用擅抖的聲音說。這家人也太誇張了吧,下雨天在屋子裡還要打傘,而且傘還能濕成這樣。

「避雨?」雲母回頭看看屋內,屋外瀑雨傾盆,屋內洪水成災,這屋子只怕避不了雨。屋頂未蓋好,遇上下雨就跟沒有頂一樣,到處漏雨,家裡的鍋碗瓢盆都不夠用。

「那讓我避避風也好,我冷啊。」蛇妖環抱雙臂,牙齒打戰,猶如風雨中被毀殘的小花。心裡暗暗嘀咕,這家人的房子可真破,她還沒有見過比這更破的。

「你進來吧。」雲母讓蛇妖進屋。

「謝謝大娘。」蛇妖一踏入屋子便見到一位略顯病態美的少年翩公子正手忙腳亂地用油布把床頭的書蓋好,心中一動,心想,「莫非是這少年郎惹上了那狐妖?」

「這位公子好,小女子打擾了。」蛇妖向雲文行了一禮。

雲文回頭向蛇妖拱手作了一個輯,「這位小姐好,小生這廂有禮了,茅舍破敗,還望小姐見諒。」

雪兒立於屋外,見到一隻蛇妖出現在屋中不禁傻了眼。什麼時候竄出個這東西?

蛇妖也發現雪兒,回頭往外面看去,嘴角揚起一抹挑畔的笑容。如此俊美的公子人間已是少見,就算是那狐妖的道行比她高,她也要奪一奪。

雲文從床頭的包袱中翻出一件冬衣為雲母披上,「娘,風大別凍著。」憂心地看著這屋子,處處滴水,竟然無一落腳之處。

雪兒撐著雨傘,如一位臨波仙子降臨,來到茅屋前。

站在門前,低頭看去,屋裡的積水已經漫過腳背,雲文與雲母皆赤著雙足站在水中,一雙腳被初春的寒氣及雨水凍得發白,身子不斷哆嗦。

寒從腳下起,她們兩人這樣子只怕會生病的,雪兒一陣心疼。

「娘,把傘撐好,別讓雨淋著了。」雲文把傘移向母親,傘小,不足以讓兩個人撐著,她的一半身子都露在傘外。

雲母說道,「文兒,把傘給那位姑娘吧,娘是老人家,不怕凍,別讓人家小姐凍著了。」

「謝謝。」蛇妖不客氣地從雲母的手中接過傘。失去傘的庇護,雨水直往身上灑去。

雲文的背對著門口,並未看到雪兒站在門前。她見母親淋雨,忙拿出件衣服撐在母親的頭上。

「文兒。」雲母的眼睛紅了,這孩子的衣服都濕透了,緊緊地貼在身上露出嫚妙的身段。

竟然是個女的!蛇妖吃驚不小。

雪兒踏著積水,來到雲文的身邊,用傘替她遮住頭頂的水。

水突然停了。雲文抬起頭,見到頭上是一把雪白的傘,一回頭,只見如嫡仙般的雪兒正立於她的身後,一臉心疼地望著她。

「雪兒?」雲文幾乎懷疑自己是在做夢。

雪兒靜靜地望著雲文,說道,「下雨了,我過來看看。」

「你什麼時候來的?」雲文不敢相信雪兒會出現在她的面前,這太意外太突然了。

「剛來。」雪兒輕輕地說道。將傘遮在雲文及雲母的頭頂,自己的衣裳轉眼濕透。

「你的衣服濕了。」雲文急切地把傘挪回雪兒的身上。

「逸顯,屋子濕成這樣,不能再住人了,到我那邊去。」雪兒說道。
「這……」雲文有些遲疑。

「難不成你想和伯母淋出病來不成?」雪兒說道。

「好吧。」雲文忙去扶著雲母,「娘,我們到雪兒家去避避雨。」

雲母忙說道,「好。」又看向蛇妖,再問雪兒,「那位姑娘是來避雨的,可否也到……」

雪兒淡淡地掃了蛇妖一眼,嘴角揚起一抹溫柔的笑,說道,「當然可以。」

雪兒的笑如溫暖的春風溫暖了雲文的心,她覺得這雨突然之間不冷了,覺得自己全身上下又充滿了勁。

雪兒的傘撐在雲母與雲文的上方,雲文將衣服頂在雪兒的頭上,那蛇妖孤伶伶地站在一邊,顯得有點多餘。

幾人往外走,快到門口的時候雪兒突然說道,「我家裡泡了些雄黃酒,一會兒喝些驅寒。」

雲母微愣,「雄黃酒能驅寒嗎?」她記得好像是薑湯驅寒吧。

「酒能驅寒,雄黃酒自然也能驅寒,還能驅毒呢和驅除蛇鼠蟲蟻呢。」說到那個蛇字,語氣稍重一些,眼角還瞟向蛇妖。

蛇妖的身形僵了僵,雪兒家不一定有雄黃,但這道行比自己高的狐妖說這翻話明顯是不歡迎自己。而那少年翩翩佳公子居然是個女的,自己也沒有什麼想頭了,當下說道,「我家離這裡不遠,我怕家人擔心,還是自己先回去了。這傘可否借我?」

「下這麼大的雨,路上不安全吧?」雲母有點擔心。

「沒關係的,我先走了。」蛇妖說完,舉起傘便轉身快步朝另外的方向走去。不巧的是,她走的那個方向居然是一片墳場。

雲母看到蛇妖在雨中走得飛快,再想起前方是一塊墳場,臉色馬上就變了,身子一軟差點倒在地上,幸好雪兒見疾手快一把將她扶住,「伯母小心。」

「娘。」雲文也反射性地扶住她,還以為是路滑,「下雨路滑,娘要小心。」

雲母哆嗦著雙唇,擅抖著雙腳往屋裡走去。

進入宅中,將雲母扶在客廳的椅子上坐下。三人全身皆濕透了,衣服緊緊地貼著身子。

雲母臉色煞白,身子不斷地擅抖。

雪兒忙將早備好的衣服拿過來,說道,「伯母,逸顯,把濕衣服換下來吧。」

「娘,你怎麼了?」雲文發覺雲母的異常。

「鬼,有鬼。」雲母哆嗦地說道。

「鬼?」雲文與雪兒相視一眼。

雲母用顫抖的聲音說道,「剛才那個姑娘是鬼,她走得好快,而且是往墳場走的,她是鬼,是鬼。」

「伯母別怕,鬼是進不了我這宅子的。」雪兒忙安撫道。

雲母看向雪兒,一臉疑惑。

「我這宅子裡供著誰多大神,鬼是進不來的。」雪兒柔聲說道,如蔥玉指輕輕地撫著雲母的背,給她安慰。

「真的?」雲母不相信,怕雪兒是哄她。

「真的,伯母不信我帶你去看。」

雲母點了點頭,她縮著脖子,看樣子是受驚不輕啊。

雲文與雪兒扶著雲母,在雪兒的引領之下進了禪房。

裡面果然供著各路天神的牌位,香霧繚繞,隱約有神光暗現。

雲母一頭跪在蒲團上,重重地磕了幾個響頭,「求各路神仙保佑,求各路神仙保佑。」

雪兒十分聰明地點燃幾支香交給雲母。

雲母握香又拜了幾拜,口中唸唸有詞,半晌才拜完神也稍稍安了心。感激地對雪兒說,「雪兒,你真是個好姑娘,我都不知道該怎麼感謝你才好。」

雪兒微微一笑,臉色微紅,她說道,「伯母,天冷,你和逸顯還是快把濕衣服換下來吧,不然容易生病的。」她的目光落在雲文的身上。
雲文朝雪兒笑了笑,發現雪兒還在看自己,覺得奇怪,低頭打量自己,一看之下大驚失色。濕潤的衣服襯出她的曲線,雖然胸前纏了白布,但仍有些凸顯。

她的臉色瞬間轉為慘白,心一下子跌落谷底。不知何故,她覺得自己該以男兒的身份面對雪兒才對。

「謝謝雪兒姑娘。」雲母再次稱謝,拉著發呆的雲文往禪房外走,這孩子的臉都凍白了,可別生病才好。

雲文與雲母各自進了一個房間換衣服。

雲文將雪兒給的衣服打開,發現居然是兩套新衣,一套男裝一套女裝。

門吱呀一聲被推開,雪兒悠雅的身形出現在門前。她輕輕地將門關上,說道,「我早就知道你是女兒身了。」

雲文呆呆地看向雪兒,手腳冰涼。

雪兒又說道,「其實,不管你是男是女,你都是你,都是我心中的那個你。」

雲文不解地看向雪兒,有點不明白她的話。

雪兒又說道,「文兒,你只要記住,你是男是女我都不在乎,不在乎你的性別,只在乎你。」

雲文的腦子有點轉不過彎,覺得雪兒這是在向她表白,但又覺得這不像,雪兒向她表白,那是不可能也是不可思議的事情。但是雪兒的話讓她安心不少。

雪兒輕輕地在雲文的額頭上印上一吻,溫柔地說道,「別發呆了,快把衣服換了,我去煮薑湯。」說完,轉身出去。

雲文摸著被雪兒吻過的地方,眼色迷茫,隨即揚起一朵大大的笑容。雪兒居然吻她了,她的心突然之間雀趣不已。

走到屋外,雪兒看向隔壁的茅屋,略一遲疑,施出道法術刮起陣大風將茅屋的屋頂給吹掀了,然後再慢慢地將雨變小,半個時辰之後,雨漸漸停了。

熬好薑湯給兩母女喝下,又為她們安排好睡的房間,這時候已經是半夜。

雲家兩母女呆在新房間裡都不習慣。全新的床、全新的被褥、合身的新衣,彷彿這一切都是為她們準備的。

雲母打量著這寬敞的房間,她有二十多年沒有住過這樣好的房間了吧。

雲文躺在床上,腦海中滿是雪兒的倩影,她今天居然吻了自己的額頭。一股甜甜的幸福的感覺湧上心頭。雪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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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翌日雨後的清晨,大地被洗滌得乾乾淨淨,空氣中一片潔淨,晶瑩的露珠掛在枝頭被陽光折射出晶瑩的光茫。

因為晚睡,雲文到日上三竿還未起床。雲母進雲文的房間看了一下,見她未醒來也沒有打擾,雲文這段時間夜夜失眠未曾好好睡過,難得今天睡得如此香甜。

她來到自家的茅草屋前,只見屋頂被風吹掀到院子裡,散落一地的稻草。屋中浸滿積水,屋中的東西皆被水泡濕,屋中一片狼藉,牆也被吹得搖搖欲墜,這個房子算是完了。要不是昨夜被雪兒收留,她們兩母女指不定落魄成什麼樣子。

雲母只覺得滿心心酸,現在連個遮風避雨的地方都沒有了,這種窮困日子什麼時候才能到個頭啊。

雪兒輕輕地來到雲母的旁邊,見到雲母落淚心裡一陣愧疚。是她把她們家的房子弄成這樣的,而且是故意的。她輕聲說道,「伯母,房子壞了沒有關係。就住我那裡好了,以後那裡就是你們的家,那房子就是你們的。那麼多房間,我一個人也住不了,就當是你們給我作伴吧。」

雲母吶吶地看向雪兒,雪兒居然讓她們去她家住?

雪兒親切地挽著雲母的手,說道,「伯母,你就答應吧。你們和我住在一起,逸顯也就可以教我吹笛了,我很喜歡她吹的笛子呢。」

都已經無家可歸了,現在雪兒那裡有個去處,而且她還為找了個那麼充足的理由,她又有何理由拒絕?雲母點頭說道,「好。」對雪兒是充滿了感激。要不是遇上她,自己兩母女指不定落魄成什麼樣子。

雪兒開心地笑著說道,「謝謝伯母。我去幫逸顯把書搬到書房去。」
因為書是雲文小心地用油紙包住的,並沒有打濕。雪兒把那滿滿的一箱書搬進書房,以最快的速度擺上書架,然後又拿出一堆家用交到雲母的手中,樂滋滋的說道,「伯母,以後這個家你當家。雪兒什麼都不懂,還得望你照顧。」

雲母驚異地望著雪兒,被她突然塞到懷中的幾百兩金子嚇了個結實。「這……這怎麼成?」她居然把這麼多的金子交給自己,她到底知道不知道錢財不可露眼啊。

其實雪兒就是在想,要讓雲母當家,她也就什麼都不用管、不用管,就可以天天陪在雲文的身邊。

「這沒有什麼不成的啦。要是讓我來當家,我肯定做不好。」雪兒俏皮地吐了吐舌頭,不等雲母反駁,就又說道,「好啦,伯母,就這麼說定了,以後你就是這個家的大管家。」言畢,說道,「逸顯還沒有起床,我去看看她。」然後往雲文的房間走去。

「文兒,起床了。」雪兒輕輕拉開床簾,將雲文背對自己的身子翻過來。

雲文的臉頰通紅,嘴唇蒼白、乾裂。

雪兒心裡一驚,用手探向她的額頭,燙得嚇人。

「居然發高燒了。」雪兒慌忙拍著雲文的臉頰,「文兒,醒醒,醒醒。」

「水,渴。」雲文低聲呻吟。

雪兒立即返身為雲文倒了杯水餵她喝下,心裡把自己恨個半死,自己怎麼出這個歹毒的辦法害得雲文淋雨生了病。

喂雲文喝下水,趕緊脫下靴子上床,運功替雲文逼出體內的寒氣。

漸漸的,雲文的額頭上,身上皆冒出大汗,汗水打濕頭髮和衣服。大汗出過之後,她臉上的紅色漸漸褪去,又恢復正常顏色,體溫也恢復正常。

雪兒將雲文的放倒在床上,穿上靴子下床,然後到床櫃中拿出一套衣服替雲文換上。脫下雲文身上汗濕的衣衫,露出被布條封得結結實實的胸。她搖頭輕歎一聲,替雲文將胸前的布解開。把自己用布包得這麼嚴實,她定會不舒服吧!

「雪兒。」雲方低鳴的叫喊聲傳入雪兒的耳中。

「嗯。」雪兒輕聲應了聲,認真地替她解著纏在胸前一圈又一圈的布。

「雪兒。」又一聲輕喊,雪兒抬起頭看向她,只見她尚在熟睡中。

「原來是在說夢話。」雪兒的嘴角噙起一抹溫容的笑,她連作夢都在叫自己的名字。

身後傳來雲母的腳步聲,雪兒未怎麼在意。

「你在做什麼?」雲母驚惶地大叫道。

雪兒反射性地站直身子回頭,手中拿著剛剛折完的布。「伯母。」

雲母的臉瞬間變得十分難看,她看向雪兒,「你……你怎麼脫文兒的衣服?」

雪兒說道,「逸顯病了,衣服被汗水打濕,我替她換掉。」說完,轉身拿起肚兜替雲文穿上,然後再是內衫。

雲母睜大眼睛看向雪兒,「你……?」她知道文兒是女兒身了嗎?

雪兒替雲文穿好衣服,再替她蓋好被子,然後對雲母說道,「逸顯休息休息就沒事了,伯母能不能替她去買一些補藥回來補補身子?」

「你知道逸顯是……」

雪兒笑著點點頭,說道,「伯母放心,我不會說出去的。」緩了一下又說,「還煩勞伯母去買些藥回不,逸顯昨夜染了點風寒。」

雲母點了點頭,說了聲「好。」轉身出去,臨出門的時候回頭深深看了雪兒一眼,似乎仍然不大放心。把雪兒從出現到現在的表現聯想起來看,覺得這她實再是有些怪異,與常人有著不同,總覺得有點不對勁,但哪裡不對勁又說不上來。

雪兒坐在床前,撫摸著雲文沉睡的容顏。她想幫她,卻反倒害她生了病。「對不起,文兒。」雪兒輕聲說道。她靜坐雲文身旁,就一直這樣看著她,直到雲文幽幽醒來。

「你醒了。」雪兒揚起一抹笑顏。

雲文傻傻地沖雪兒一笑,雪兒的笑容總是那麼迷人。

「有沒有覺得哪裡不舒服?」

「沒有哪裡不舒服,覺得身體很好。」雲文從床上坐起,沒覺得身體和平常有什麼不同。

雪兒把她扶起來,雲文的經絡已經被她用靈氣洗煉過,效果比吃千年人參都還好許多倍。只不過怕引起雲文的懷疑,施了點小小的疲憊術,讓雲文暫時少了絲精氣神。只要休養一兩天就會生龍活虎。

雲文見到自己的衣服被換了,而且胸前感到很輕鬆,用訝異的目光看向雪兒。

雪兒說道,「老束住自己的胸對身體不好。」

雲文的臉瞬間通紅,滿臉困窘,恨不得一頭鑽進被子裡不出來。半晌之後才說道,「你是怎麼知道我是女的?」

「那天我聽到你跟你母親的談話了。」雪兒說道。

雲文沉默半晌。原不她早就知道自己是女兒身,那昨天晚上對自己說的那翻話,難道真的是她對自己有意?抬起頭看向雪兒,說道,「那你……我可以問你昨天晚上你的那翻話是什麼意思嗎?」

雪兒說道,「意思就是我愛你,不在乎你是男是女,不管是你男是女我都愛你。」

雪兒的表白像重錘般重重地撞進雲文心裡,似巨石落入大海蕩起層層巨浪。雪兒愛她,雪兒對她說愛她?她的心因激動而緊緊地收縮,眼中蒙上一塵薄霧。她不知道為什麼雪兒說的那翻話會讓她有著這種異樣的反應,她的情感不受自己控制。

抬起頭看向雪兒,僅存的理智讓她捫心自問兩個女子可以相愛嗎?她們這種相愛之情會是古時的龍陽斷袖之癖嗎?相愛?她愛雪兒嗎?若不愛,為何在見不著她的那幾天會對她有著那麼深的思念,那種彷彿她帶走了整個世界一般的感覺仍未消褪。回想起這幾日與雪兒相處的種種,自己的的確確是為她深深地著迷,像著了魔一般為雪兒所吸引,但這是愛嗎?或者這只是一種吸引,一種自己被雪兒的絕美所吸引而已。畢竟,雪兒的美是那麼的驚心動魄,試問世間有幾個人可以抵擋得住雪兒的吸引力。

雪兒靜靜地注意著雲文的變化,細細地揣摸她的心理,將她心中所想一絲一縷盡收入腦海。雲文的看法使她覺得痛心,她不愛自己嗎?她只是把對自己的感情當作一種吸引嗎?或者這真的只是吸引?

想起她對自己化作凡人模樣的時候恍若未見,從不正眼看一下。難道她那麼在乎自己就只是因為自己有著的這張絕美的容貌嗎?

失落及痛意湧向雪兒的心間,這種痛比相思更強烈。

她慢慢地起身往屋外走去,眼中湧上一股濕意。

「雪兒。」雲文輕聲喚道,她眼中突然閃爍出的痛意使她的心猛地一抽。

雪兒將眼淚逼回眼眶中,然後目頭揚起一抹溫柔的笑容,「該起床了,已經快接近晌午,我去看看伯母回來了沒有。」

「雪兒。」雲文再次輕喚出聲,剛才她的背影好落寞。

雪兒說道,「剛才我說的話你把它忘了吧,那是我開玩笑的,只是想試試一個女子聽到另一個女子對她說愛時的反應。」為了證明她真的只是在開玩笑,還襯上俏皮的表情。

原來雪兒只是開玩笑的。雲文鬆了口氣,心裡又湧起一陣失落的感覺。真的很奇怪。

雪兒走出雲文的房間,輕輕將門掩上。淚從眼中湧出,她對雲文的愛會讓她感到沉重。當她說出是開玩笑的時候,雲文那種鬆口氣的神情太清晰、太明顯。走到院子中,抹去眼角的淚水,收儉起傷感的情緒。雲文不愛她也沒有關係,只要她愛她,只要能夠陪在她的身邊就足夠了。

雲母回來,煮了午飯,三人在一起吃完午飯後,雲母告訴雲文茅草屋已經被風吹毀,以後就住在雪兒這裡,雪兒已經將她要用的東西搬進書房。

雪兒把雲文領進書房,裡面書桌、書架、文房四寶等一應俱全,甚至還備有一個檀香爐,裡在燃著檀香,踏入屋中便聞到檀香的香味令人神清氣爽。

雲文扭頭看向雪兒,「你是說這間書房給我用?」眼中佈滿難以置信。

雪兒淺笑著說道,「嗯,你是讀書人,要考取功名的,沒有一間書房是不成的。」

雲文細細地打量著屋子,佈置得十分的精緻,看得出是主人花了很多的心思在上面。「這麼好的書房,我怎麼敢用。」她不敢接受。

雪兒說道,「這是專門為你佈置的,你就安心地在這裡讀書吧。」

「專門為我佈置的?」雲文有點吃驚,難不成她早就安排好讓她搬到她家來住了嗎?

「呃……,是啊。因為……我想讓你教教我讀書、寫字,還有吹笛,不專門備置個書房怎麼行。」雪兒的臉色轉了又轉,說謊話她還真不習慣。可跟雲文在一起,很多事情好像不說謊話又不行。

「哦,原來如此。」雲文說道。

「來,好好看看還該添置些什麼?」雪兒拉著雲文細細地查看一翻。
「不差,什麼都不差,全齊了。其實我在哪裡都可以看書的,田邊地裡都可以。」雲文說道。

雪兒在軟榻上坐下,拿起一支玉笛,遞給雲文,「可否為我吹一曲。」

「好啊。」雲文接過玉笛,這支玉笛比她那支竹笛好多了。吹出的音符更為圓潤,曲音更加動聽。

雪兒伏在軟榻前靜靜地聽著笛曲,思緒隨著笛聲而飄飛,隨著音符而躍動。

雲文望著雪兒絕美的容顏,腦海中又浮現出那晚在湖邊柳樹下初見雪兒時她那絕美的舞姿,不自覺地便又變換了曲子,吹出那晚的《霓裳羽衣舞曲》。

雪兒會心一笑,緩緩地從軟榻上站起,伸展四肢,在書房中踩著波斯名貴地毯為雲文輕舞。衣袂飄飛,眉眼含笑,再一次在雲文的面前展現出她那世間獨一無二的絕美。雪兒的舞姿似乎把雲文帶到了九天雲霄,她似乎見到了九天仙子在獻舞。

天籟之音在耳邊迴響,雲文閉上眼睛細聽,那是雪兒在伴隨著笛音輕哼。沒有歌詞,只是用低沉的聲音隨著她的曲音哼出,那哼出的調子也是那般的動聽,那般的讓人沉醉。

雪兒圍繞在雲文的身邊輕舞,舞帶、衣裳時不時地拂過雲文的臉頰。
雲文在雪兒的圍繞之下,早沉醉得不知今昔是何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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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日子過得很平靜,雪兒天天陪著雲文讀書,每天傍晚,兩人便坐到湖邊的亭中由雲文教雪兒吹笛。更多的時候是雲文吹笛,雪兒舞蹈。

雲母很信神,搬進雪兒的宅子之後,就常常在禪房裡唸經,很少出門。

由於此處很偏僻,她們住在這裡一直沒有人打擾,日子過得寧靜而充實。

雪兒的嘴角總是噙著淡淡的笑,千年的心願終於實現,若能永遠這樣守著雲文,她寧願不成仙。

轉眼間已經到快到科考,雲文讀書更加用功。

這一天,紙用完了,雲文到城中去買紙。雪兒女扮男裝,穿上雲文的儒衫與她一同前去。淺灰色的儒衫穿在雪兒的身上,展現出她的風流倜儻,為了掩飾自己那嬌俏絕美的容顏,雪兒還特意貼上一撇八字鬍。

城門處的告示上圍著許多人,眾人議論紛紛。雲文好奇,拉著雪兒擠進去看個究竟。只見告示上寫著最近總有青壯年男子半夜卒死,經高僧確定是有妖精作怪,要大家小心提防,且懸賞黃金百兩提拿這個害人的妖精。

「哎喲,你不知道啊,昨天夜裡又有王員外家的大少爺被妖精害死了,聽王家的家丁說,昨天夜裡王大少爺的房中傳來男女嬉戲聲,以為是王家大少爺又帶哪個煙花女子回家過夜,哪料到今天早上被丫環發現死在床上。你不知道死得多詭異,他全身都僵硬了,臉上還掛著誇張的笑容。」

「我聽說後來有道士去看了,說是被妖精吸光了精血。」

「對啊,我還聽人說有人見過那妖精,美啊,穿著一件黑色的衣服,即風騷又嫵媚,男人見著就會被勾去魂魄。」

人們議論紛紛,不少修行的道士、和尚也紛紛來到京城,這告示欄前就圍了好幾個。雪兒看出這些人的道行都不怎麼高,他們還沒有到能夠看出雪兒是妖精的修為。

雪兒的心裡有點忐忑,感覺到會有什麼不好的事情會隨著這只妖精發生。

「走吧。」雲文拉著雪兒的手鑽出人群,走進一家文具鋪。

一個分外妖嬈的女子扭動著水蛇般的柳腰款款走進文具鋪,到雲文的身邊拿起一疊宣紙問店舖老闆,「老闆,這多少錢?」聲音若黃鶯如谷,卻比黃鶯多了絲嫵媚婉轉,光是那聲音就足以讓人腿腳發軟。

雪兒打量著這女子,她看出她不是人,而是一條蛇妖,道行跟她在伯仲之前,比之前遇到的那條要厲害得多。

蛇妖看了看雪兒,再看看雲文,她緩緩地移到雪兒的身邊,用只有雪兒才能聽得到的聲音說道,「妹妹,這女子居然有文曲星的神光,可願將她讓與姐姐?姐姐願贈你一支千年人參王。」

雪兒回瞪那蛇妖一眼,說道,「你休想。蛇妖,她是我所愛的人,我絕不允許她有一絲一毫的傷害。」緩了一下又說道,「你還是少害一些人,天理循環,報應不爽。」

蛇妖嬌笑一聲,再問道,「你當真不肯相讓?」

雪兒堅定地說道,「絕不讓。」

「那好,咱們走著瞧,我魅姬想得到的東西就一定要得到。」蛇妖魅姬說完扭動著水蛇腰款款往外走去。

雪兒的眼睛一沉,用密語傳音告訴那蛇妖,「我雖不喜爭鬥,但你最好別來招惹,否則不要念我不客氣。」妖精界是個弱肉強食的世界,雪兒能夠活到今天不是憑著修善和求神便能夠達到的。她不害人,也從不去主動害妖,但是若有人上門來欺負她,那她也一定會上門犯人。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是雪兒的原則。

雲文從那蛇妖的身影上把視線收回,輕輕地搖了搖頭,說道,「這女子是個禍害。」

「何以見得?」雪兒好奇地看向雲文,她怎麼看出來的?

「舉手投足間皆散發出一股放蕩的勾魂奪魄氣息,八成是哪家青樓的紅牌姑娘吧。」雲文說道。

「那你有去過青樓嗎?有見青樓裡見到過她嗎?」雪兒問道。

「我堂堂一介讀書人,怎麼可能去那種地方。」雲文義正嚴辭地說道,「再說,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我怎麼去逛青樓?」一個女子逛青樓,別讓人笑死。瞪一眼雪兒,她就知道取笑她。

雪兒抿嘴一笑,取出銀子準備付帳,卻發現那店主仍舊呆呆地望著蛇妖離去的方向。這蛇妖的迷術還真厲害,跟她們狐族專門勾人的狐妖有得一比。

雪兒從指尖彈出一抹罡氣,將店主所中的迷魂術解去,然後付完帳與雲文一同往外走。兩人又買了一些日常用品和胭脂水粉,再往回走。
行出城外,雪兒發現自己被跟蹤。再仔細一看,竟然是公主府的那幾個道士。她的眉頭微微一皺,施出些小法術將那幾個道士困住,然後不動聲色地加快速度帶著雲文速速離開。

甩脫道士之後,雪兒又放慢了行腳速度。她對雲文說道,「文,你相信世界上有妖精嗎?」

「不信。」雲文說道。

雪兒淺笑著把頭腦袋湊到雲文的面前,俏皮地說道,「那如果,我是說如果這個世界上真的有妖精,而我剛好又是一隻妖精,你會怎麼樣?」

「如果你是妖精啊?」雲文故作一本正經的模樣把雪兒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翻,然後慢吞吞地說道,「如果你是妖精,我就娶你當夫人。」

「當真?」雪兒再問。心中湧起一股欣,但又怕是雲文在開玩笑。

「當真。」雲文淺笑著說。

「為何?你不怕我這只妖精吃了你嗎?」

雲文潛笑著說道,「你若真是妖精也是吃好妖精,你要是幹壞事,神房裡供著的那些神仙還不早把你收了。」又把頭湊到雪兒的見前,「你連豬油都不沾一點,連螞蟻都不敢傷害一隻還敢吃人?借你十個膽你也不敢。」

雪兒淺笑著望向雲文,她自知情孽太重,所以只有多行善事少作惡來減少自己在情字路上的坎坷。

雲文從雪兒的眼中又看到那抹凝視,記得雪兒總是凝視著她發呆,眼中滿是溫柔。雲文的腦海中閃過一個念頭,她想了想,想問最後還是沒有問出口。怕自己問錯問題惹來雪兒的尷尬。

四下無人,雪兒接過雲文手中的宣紙,與她牽著手並肩行走。

楊柳岸,微笑輕拂,兩人有說有笑地踏在青草上。

雲文心想,要是自己能夠永遠跟雪兒如此該有多好。她的目光落在雪兒的身上,發現雪兒也正抬頭望著她,兩人相似一笑。

雪兒將身體輕輕地靠在雲文的身上,抱著她的雙臂,嘴角掛著淡淡的幸福淺笑。

感受著雪兒的重量,雲文的嘴角也浮現出幸福的笑意,有雪兒在身邊,她感覺到很溫暖、充實,似乎擁有著整個世界。

近幾日她常在想自己與雪兒的關係,以及對她的感情。剛才她對雪兒說自己要娶她,那是真心的,她真的很想娶她,很想讓她陪她走一輩子。只是,她是女子。

雲文說道,「雪兒,如果我是男子,我一定會娶你。」

雪兒僵了僵,扭頭看向雲文,見到她見中的認識,她莞爾一笑,說道,「你是女子也可以娶我啊。」踏前一步,站在雲文的面前,抬頭注視著雲文很慎重地說道,「其實,我很想做你的新娘。」

雲文定定地望著雪兒,然後伸手將她摟在懷中。「雪兒,我愛你。」

雪兒把頭埋在雲文的胸前,嘴角噙笑,眼中滑出兩行清淚,這句話她等了千年。閉上眼睛,聞著雲文身上的氣息,喃喃說道,「文,你知道嗎?我已經愛你很久很久了。」千年之前她就已經愛上了。

雲文緊緊地將雪兒擁在懷中,手中的宣紙扔在地上。她一手扣住雪兒的纖腰,一手抬起她的下巴,將唇覆在她的唇上。雪兒的唇很軟柔,充滿了馨香,她連呼出的氣息都是香的。先是將唇與雪兒的唇摩擦輕拭,再用舌頭輕輕地在她的唇邊滑過。輕輕的挑逗惹來雪兒不滿的一聲輕吟,雪兒微啟雙唇,伸出舌頭與雲文的舌頭纏在一起。

「大膽狐妖,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居然敢出來勾人害人。」一聲爆喝猶如晴天霹靂驚醒纏綿中的兩人。

雪兒的身子猛地一震,心裡冒起一股無名之火。這又是哪個可惡的混蛋,早不來遲不來,偏偏在這時候來。好脾氣的她被人攪了想念了千年的美夢也不禁起了怒意。她怒目回頭,只見一個大和尚握著禪杖正在她身後不遠處。

「無我和尚。」雪兒的怒意瞬間消失,眼中閃過一絲慌亂。這個和尚的修為與自己在伯仲之間,但是他的手上有專門誅妖的法寶禪杖,自己根本就不是他的對手。她也有把握可以逃走,但自己是狐狸精的事實就再也瞞不了雲文。

無我和尚合什念了聲佛號,對雲文說道,「這位公子,還請離這只狐妖遠點,讓老納將它收了。」

雲文微微皺了皺眉,對無我和尚合什回了一禮,說道,「大師只怕弄錯了吧,雪兒絕不是什麼妖精。」

「施主有所不知,此乃白狐,它已修行千年,道行極為高深,施主肉眼凡胎看不出它的原形。若不相信,待老納收了它,將它打回原形……」

雪兒緊緊地握住雲文的手,她的身子都在輕顫。她不怕無我和尚,但她怕雲文會害怕她,會嫌棄她、不要她。

感覺到雪兒的害怕,雲文將她護在懷中,對無我和尚說道,「我不允許任何人傷害她。」

「施主可有聽說妖精害人一事?近日城中已經十幾人被妖精吸光精血所為,定是這狐妖所為……」

雪兒怒叱道,「和尚,你別血口噴人。」可惡,居然誣賴她。她雪兒不殺人、不殺生、不沾葷的事情連天上的神仙都知曉,這和尚居然說她害人。

雲文彎腰撿起地上的宣紙等東西,牽著雪兒的手,繞開無我和尚往前走去。「雪兒,我們走,別理他。」

「狐妖休走。」無我和尚舉起禪杖便向雪兒砸去。

「啊。」雪兒輕叫一聲,正欲起身避開,卻被雲文一把拉在身後。

雲文挺胸擋在無我和尚的面前,怒道,「大師,我敬你是一位出家人,你別欺人太甚。」

無我和尚硬生生地將落下的禪杖從雲文的手頂上方收回,說道,「施主別被這狐妖的表相所騙了。你若不信,我用照妖鏡將這狐妖的原形照給你看。」說著,從隨身攜來的掛袋中摸出一面紫色鏡子。

「不必。」雲文說道,「別說我不相信雪兒是妖精,就算她是妖精我也不准你收她。」

無我和尚搖了搖頭,念了聲佛號,舉起禪杖便向雲文擊去。

「和尚,你敢傷人!」雪兒急了,一把將雲文拉開,避開這落下的一杖。她這一動身,便將自己移在雲文的身前,無我和尚馬上趁機打出十幾道降妖符,同時揮動禪杖,禪杖上的招魂鈴大響,聲音刺得雪兒的耳朵發疼,並且禪杖中射出十幾道金光罩向雪兒,這金光對人無害,卻能要妖的性命,就算是千年妖精也難逃重創。上次雪兒就是吃虧在這杖下。

「雪兒。」雲文見金光射來,怕傷了雪兒,情急之中將自己的身體擋在雪兒的面前,把她護在懷中。

躺在雲文的懷中,雪兒的手中聚起一朵「掌心雷」向和尚打去。

「轟」一聲巨響,掌心雷在和尚落腳的地方爆開,和尚翻身凌空躍起,輕鬆地避開這朵「掌心雷」。

趁這和尚閃避的當口,雪兒拉起雲文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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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雪兒的跑動速度極快,雲文根本就追不上,幾乎是被雪兒拖著跑的。

跑出去幾步雪兒便覺察到雲文跟不上她的速度,她施出一道法術在雲文的腿間使雲文身輕如燕,健步如飛,然後領著雲文以最快的速度往楊柳林中奔去。

雪兒知道常在人間走動,難保會遇上道行高深之輩,早作好逃遁之途。她在住所附近皆布上奇門遁甲、迷魂大陣,這楊柳林便是她在此住居住的這段時間種上的,此楊樹不多不少,剛好八八六十四棵,皆按照八卦迷魂陣佈置的。穿過八卦迷魂陣,又在羊腸小道上左拐右轉,終於到了家門前。

遠遠的,猶可見到湖對岸邊的無我和尚在陣中尋覓雪兒與雲文的蹤影。

雪兒用手絹替雲文擦去額上的汗水。

雲文喘著氣,回頭看向河對岸,再看看天時,又看看雪兒,如此遠的距離,她們居然轉眼就跑了回來。或許雪兒真的是妖吧。拉著雪兒進屋,將大門緊閉,對她說道,「雪兒別怕。」她發誓一定要高中狀元,然後將雪兒好生藏在狀元府中。憑她狀元公的身份,誰敢到她府上收妖。

進到屋中,雲文倒了兩杯水,一杯端到雪兒的手中,另一杯則一飲而盡,未夠,又再飲一杯。

雪兒知道雲文對她的身份已經產生懷疑,她輕歎一聲,放下水杯,幽然問道,「文,我若真是千年狐妖,你會怕我嗎?」

雲文放下杯子,握住雪兒的雙手,深情地說道,「雪兒,不管你是人是妖,我都不在乎,我只在乎你,只要你是你就夠了。」

雪兒的臉上綻放出一朵笑顏,前不久自己也對雲文說過似類的話。自己不在乎她是男是女,只要她是她。而她也不在乎自己是不是妖,只要自己還是自己。伏於雲文懷中,「文,今生能與你相愛,雪兒死而無憾,就算是有朝一日魂飛魄散,雪兒也甘之如飴。

「雪兒休要胡說,我不准你死,更不准你魂飛魄散,我要與你長相廝守、永不分離。」雲文緊緊地擁著雪兒,她怕她離去。民間故事裡有《白蛇傳》,那許仙與白娘娘便是被一個名叫法海的和尚硬生生拆散的。現在雪兒是妖,又出來個無我和尚,她很害怕這和尚會把雪兒也收了去。想到會失去雪兒,雲文就覺得天昏黑暗猶墜地獄。將雪兒擁得更緊,唇落在雪兒的額頭上,「雪兒,我們永遠也不分開,永遠也不要分開。」她害怕,真的害怕失去她。

「我們永不分開,永遠也不分開。」雪兒緊緊地回抱著雲文,眼中滿是歡喜的淚。雲文愛她,雲文好愛好愛她,在雲文的懷中,她可以清清楚楚地感受到她深刻的愛、深刻的情。

「文兒。」雲母的聲音從門口傳來,「你們在做什麼?」她的臉上滿是驚訝、意外,甚至於還有一股憤怒。

「娘。」雲文抬起頭望向雲母,仍然捨不得將雪兒放開。

雪兒羞紅了臉,緩緩地推開雲文,垂首立於雲文身後,「伯母。」

「你們剛才在做什麼?」雲母質問的聲音在屋裡迴響。

雲文的臉色微紅,垂頭不敢答話。

雲母的目光在兩人之間穿梭,雲文的唇邊還有唇膏留下的紅印。這屋裡除了雪兒,誰都不用唇膏,再加上剛才兩人還抱在一起,就算是用膝蓋想也知道那是怎麼弄上去的。雲母混身顫抖,她沒有想到自己養大的女兒居然會跟一個女子做出這種見不得人的事情。心裡充滿憤怒,她抬起手,想摑雪兒一個耳光,想摑雲文一個耳光,但她更想摑自己一個耳光。雲文從小被她當作男孩子教養,從來沒有穿過一天女孩子的衣服,她把自己當成男孩子一樣去喜歡一個美絕天下的女人又有何錯?是自己的錯,千錯萬錯是自己的錯。

雲母重重地擱下抬起的手,轉身往外走。她的心亂極。

雪兒抬起頭看著雲母踏出去的背影,再看看雲文一眼,對雲文說道,「我去跟伯母解釋……」

「不用,我去。」雲文拉住雪兒,說道,「讓我去,我是她的女兒,我好說話一些。」跟著雲母走進雲母的房間。

雲母背對著雲文,混身擅抖不已。

雲文倒了杯水給雲母,柔聲說道,「娘,喝杯水。」

雲母接過水杯,將裡面的水一飲而盡,然後重重地呼出口氣,喟然叫道,「文兒,你怎麼可以跟雪兒做出那越舉的事情?」

雲文說道,「娘,我愛雪兒。我想讓她做我的妻子。」

「胡扯!」雲母重重地一掌拍在桌子上,桌子上的水杯、茶壺全都跳起來。

「娘,我知道你很難接受孩兒去愛一個女子,認為這是淫亂,可是娘,孩兒是真心愛雪兒的,跟雪兒在一起,孩兒感到很快樂、很充實,再也不會感覺到茫然。以前我總是在想,我這樣子女扮男裝,不能嫁人,又不能娶妻,這輩子只能一個人孤孤單單地走過。可是雪兒出現了,我再也不會感到孤單。娘,你讓我女扮男裝,不也是希望我不受欺負、過得快樂嗎?這樣子跟雪兒在一起,孩兒很幸福,不正是你所想的嗎?」

雲母眼中流淚,是她做錯了嗎?她讓雲文女扮男裝真的就錯了嗎?她只是不想讓雲文重蹈那些悲劇,她只是想看到雲文出人頭地,可是她忽略了在這些後面所延伸出來的問題。等她意識到的時候已經晚了,錯已經鑄成。

定定地望著雲文,罷了,只要文兒幸福,管她愛上的是男是女,只要她幸福。重重地歎口氣,說道,「好好地對待雪兒,她是個好姑娘。」

「嗯,謝謝娘。」雲文笑著摟住雲母,她有一個天下最偉大,最好的母親。雲文覺得此刻自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有一個最好的母親,有一個最愛的至愛,世界上還有誰比她幸福?

雪兒雖然坐在客廳之中,但雲母房裡發生的事情她卻仍然可以看得一清二楚。雪兒的嘴角噙著笑意,蒼天很憐她,讓雲母這麼輕鬆地接收了她。她相信她和雲文會幸福。

楊柳岸綠湖邊

幾盞紅燈籠掛在涼亭上,雪兒與雲文相擁坐在亭中,欣賞著明月下水波蕩漾的湖岸夜景。

雪兒窩在雲文的懷中,雲文摟著雪兒吹著悠揚的笛聲。

笛聲在寂靜的夜裡傳得很遠很遠,無盡的纏綿與愛意絲絲縷縷滲入人的心中,攝人心魄。

一個黑色的身影立於一棵柳樹下,幽綠的眼中閃著動物才有的光茫。好動聽的一首曲子,想不到這假小子居然在音樂上還有一些才華。能吹出如此優美的曲子,吃了她倒有些可惜。若非她身上有著文曲星的神光吃了她之後沾上神氣可消除自己身上的妖氣在人間活動少許多危險自己還真捨不得吃她。

冷眼盯著雪兒,就憑它一隻狐狸精也能護得住她嗎?它不信她們兩個就一直形影不離。

「夜深了,天冷,雪兒,我們該回去休息了。」雲文輕聲對雪兒說道。

雪兒戀戀不捨地從雲文的懷中坐起,她的目光投向楊柳樹後。那蛇妖還真敢來!從雲文溫暖的懷中坐起,雪兒感到有點涼,她撫了撫手臂,牽著雲文的手往回走。

蛇妖魅姬的身邊又來了一條蛇妖,「姐姐,這狐狸好像不大好對付。」這條蛇妖便是那日到雲家茅屋避雨的那條。

「咱們在暗,她們在明,咱們占主動,她們占被動,我們盡佔上風。而且我們是兩條蛇,她才一隻狐狸,怎麼算都是我們佔贏面。」魅姬說道。那帶文曲星神光的假小子她是吃定了。

雲文將雪兒送到房門前,依依不捨地在她的額前印上一吻,說道,「晚安,早點休息。」

「晚安。」雪兒很想讓雲文今夜與她同睡,但她知道屋外來了兩個不速之客,這一夜將會很熱鬧,她怕吵到雲文引起她的不安。輕輕地關上房門,再插上門栓。

聽到雪兒插門栓的聲音,雲文轉身回房。

兩個女人的頭出現在牆頭上,魅娘對魅姬說道,「姐姐,我刮一陣旋風將那假小子捲過來。」

「好」魅姬說道。她的話音剛落,一道白光便從雪兒的房中射出,在空中劃了道優美的弧落在屋頂上。

月光下,白衣飄然,柔美的目光,絕美的容顏,雪兒不像妖更像一位月光仙子。

雪兒的出現使得魅娘收了手,看著雲文進入房內。

雪兒聽到雲文關門的聲音,從屋頂上緩緩地飄下,她望向那兩條蛇妖,嘴角浮起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然後轉身走進神房,向房中的大神燒了一把香和一大堆錢紙,跟著請下一位南天門守將。

「你這狐妖半夜三更請本仙下來有何事?」那南天門守將俯視著雪兒,眼睛緊緊地盯住她的容顏。這妖狐雖非神仙,卻比九天玄女還要美幾分。

「門外有兩條蛇妖想取小妖好友的性命,雪兒自知難是其對手,所以求天兵大人相助。」雪兒恭敬地跪在地上。

「這好辦,本仙這裡有兩位天庭門神,她們若敢踏進這宅子一步,先收了她們。」

「謝天兵大人。」

「不用客氣。」天兵微微一笑,隨即他用眼角的餘光看了看屋子裡供著的那些神像,並沒有見到神像中有其他神體存在,便壓低聲音對雪兒說道,「本天兵幫了你的忙,可要記得多給本天兵準備一些供品。對了,記得多燒些銀子和一些希奇玩意。」

「是。」雪兒答道。

那天兵想了想,把身子湊到雪兒的身邊,壓低聲音說道,「我聽說你們狐族有一種非常好的胭脂?」

「是的,這是狐族不傳的秘方。」

「既然是秘方,我也不便問你要方子,你能不能給我幾瓶胭脂,我好拿去哄哄王母身邊的仙子,讓他們在王母面前替我說幾句好話,我以後下凡來幫你的忙也方便一些。」也讓他在天庭升職快一些。

雪兒聞言,立即奉上兩瓶胭脂,說道,「天兵大人要用只管取去便是。這胭脂提煉手法極為複雜,萬味藥材才能提出一瓶,天兵大人送給那些仙子,那些仙子定會喜歡。」知道天兵的真正用意是什麼,雪兒非常聰明地不提,只是說這藥難得及這藥能為天兵得到好處。

「那多謝了。」天兵收下胭脂,化作一縷輕風回歸天庭。

雪兒握著兩卷門神的畫像,將他們放在供桌上,好好地拜了翻之後才又從神桌上取下。她做的這一翻功夫讓畫中的兩位門神感到極為滿意,心裡直讚這小妖真如傳言中懂事、乖巧,對雪兒也多了分喜愛之情。

雪兒說道,「兩位門神,雪兒不敢將門神掛在別處褻瀆了兩位門神,將二位掛在這神房的門內可好?」

神房之內香火充足,遠比在大門上接受風吹日曬強得多,兩位當然求之不得。

雪兒便將門神畫像貼於神房後門上,然後關上門出去。雪兒不把門神掛在大門之上是因為不想讓那兩條蛇妖知道她在宅子裡請了神來。她怕這蛇妖不進宅子卻趁雲文單獨外出的時候下手。

魅姬與魅娘兩姐妹見到雪兒進到神房內,只感覺到神房內有著一股香燭味,無法看清裡面的情況。兩姐妹商量了一下,決定由魅姬纏著雪兒,魅娘去搶人。見到雪兒從房裡出來,魅姬身子一移,飄落在雪兒的面前。

雪兒注視著魅姬,說道,「現在你後悔還來得及,蛇妖多行不義必自斃。」

「廢話少說,把那假小子交出來,從此我魅姬不踏入你這狐窩一步。」

雪兒說道,「她是我的至愛,你認為我會把她交給你嗎?」手掌一翻,祭出自己的法寶飛劍,「你若再不走,休怪我不客氣。」

魅姬笑道,「我還需要你對我客氣嗎?今天晚上人我是要定了。」心想,就說這兩句話的功夫,魅娘應該得手了吧。都說狐狸狡猾,依她看這狐狸也不怎麼樣,笨笨的。

「啊——」忽然雲文的房裡傳來一聲淒厲的慘叫,是魅娘的聲音。

魅姬的臉色一變,便往房裡面衝去。

雪兒佯裝阻擋,她需晃幾劍,假裝不敵讓魅姬衝了進去,她知道那兩位門神此刻就在雲文的房間裡,這魅姬衝進去只怕就只是有進無出了。若她阻擋,憑這蛇妖的狡猾定會懷疑,然後逃走。

雪兒跟在魅姬的身後進入房中,只見一個門神的手中握著一條紅斑小蛇,只一個門神正與魅姬鬥法,那魅姬十分艱難地與門神對侍,臉色慘白,大汗淋漓,下半截身子都已經化成蛇身,木桶大的蛇尾擺在房間裡。

床上的雲文睡得十分的香甜,她是凡人,聽不到這些仙、妖打鬥的聲音。

「蛇妖,還不投降,膽敢再反抗,本神一鞭打散你的魂魄。」旁邊的門神暴喝出聲,威猛的聲音,高舉的神鞭,嚇得蛇妖心神一顫。她恨恨地瞪著雪兒,這狐妖好狡猾,居然請神來對付她。蛇妖放棄抵抗,化為一條小蛇,被那位門神收在手心。

門神甲說道,「這兩條蛇妖身上的戾氣這麼重,定是禍害人間之流,今日本神就將他們化了。」說著就要動手誅殺。

兩條蛇妖聞言臉色都變了,想逃也無力再逃。

「天兵大人。」雪狐說道,「雖然這兩條蛇妖作惡多端,但上天有好生之德,還望兩位大神放她們一條生路,給她們一個贖罪的機會。」雖然這是兩條蛇妖是罪有應得,但她還不是忍見到這兩條蛇妖千八百年的道行就此功虧一潰。

門神乙望向雪兒,「那你的意思是?」

「依雪兒所見,倒不如把它們關在此處,好好地點化她們,也算是積累功德一件。」

兩位門神相視一眼,覺得雪兒說的也行。他們在這裡也有點悶,若有兩隻小妖侍候,那日子也好過一些。

門神甲對兩條蛇妖問道,「那本神就讓你們在神房內的樑上修煉,你們可願意。」

「願意,願意。」那兩條蛇妖哪敢說不願意,好不容易有一個活命的機會,當然緊抓住不放。

當兩條蛇妖進入神房的時候,嚇得屁股一軟,坐在地上。這裡供著許多神像,每一尊神像都開過光,都有神仙來臨過的痕跡。這只狐妖究竟是什麼來歷,居然能請動這麼多的神?

「敢……敢問兩位大神,這狐妖她……她是什麼來歷?」

「她得到天庭一位仙人的修行典籍,對典籍行過拜師之禮,那仙人也默認了,算是那仙人的隔代弟子吧。」

當今世上,許多的修煉之人都得到天庭仙人的典籍,也未見有誰能請下如此多的仙人啊?

那門神看出蛇妖心中所想,說道,「這白狐也算是個半仙,只差一步便可入仙籍,只是情孽深重,難踏進那一步。但她一心向善,從不傷生、不沾葷腥,又日日香火供奉天上諸神,對神明是畢恭畢敬,在天庭中深得諸仙喜愛。」所謂吃人手軟,拿人手段,這些仙人都收了雪兒許多供奉,不喜歡她才怪。

魅姬想哭,她沒有想到一隻小小的千年狐妖居然有天庭給她作後盾。萬萬沒想到自己這次捅到了馬蜂窩。現在想想能留下一條小命,還真是萬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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