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不像话。”
深夜里,不带感情的僵硬声音在急诊室里响起。
“可是医生……”
水泽克哉穿着暗灰色的西装,坐在小诊疗椅上。
他痛苦的压着胸窝一带,求救似的看着坐有他眼前的年轻医生。医生轻轻的瞄了他一眼。
“水泽先生,你来急诊之前应该先到我那边去的。我明明告诉过你,药吃完了就要再来复诊。”
被秀丽而面无表情的医生一瞪,水泽不知所措地住了嘴。
星期五深夜十一点三十分。指定急诊医院的森冈纪念综合医院,今晚轮值的医生竟然是水泽的主治医生,也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
——大概是不幸吧?
水泽无助地压着仍然隐隐作痛的腹部。他无意识地勉强撑住前倾的身体,抬起脸来。
“因为我太忙了,抽不出空来,只顾是想来拿些止痛药……”
他拼命地找借口。
自从第一次受不了疼痛而来医院求诊之后,今天已经是第四次和日下部碰面了。
可是一面对第一印象就不怎么友善的日下部时,不全作的患者的意识就抬头了。
谈了几句话就让他感到紧张,连症状都说不清楚。
“请先来挂我门诊,夜间急诊窗口又不是药局。”
日下部说着就转过身去,自顾自的在诊疗日志上写东西。
如果是白天的门诊,就会写在病历上,可是深夜的急诊室里人手不够。刚刚那个照应水泽的护士,就要负责招呼三更半夜还七零八落前来看诊的患者。
水泽盯着看起来约莫大他三四岁的日下部的侧脸看。
今天晚上非得止住疼痛回公司去不可,他必须将留在公司即将到期的保险申请书和检查通知书,做结案处理。
水泽名片上的头衔是外资保险公司分店长助理。其实这家分店规模相当小,实际上只有五名职员,所以才二十四岁的水泽,才能拿到分店长助理的职位,同时也被过多的工作压得喘不过气来。
工作有其价值,但是时间却仿佛永远不够。
水泽看着振笔疾书的日下部的侧脸,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这一阵子总是忙着更新期限,和总社的审查工作。这就是他胃再怎么痛,也不能利用白天有门诊的时间来看病的原因。
放在公司的文件,应该在周一就要送到负责的代理店的,可是因为总社的审查工作而被搁置了。
今天非得把文件整理出来不可。
只是能事理出来。这个星期六变可以好好休个假了。连续两个星期假日都因为出差和研修而报销。
今天 就算要熬过午夜,只要星期六能休息就好了。
水泽下定决心对日下部说:
“我在工作一定要在今晚做好,我想只要有止痛药就可以撑过去了,能不能帮个忙?”
日下部将椅子整个转过来,用他那堪称冰山美人般的脸看着水泽。
“我不是已经开了止痛药和可以不开刀就治好溃疡的药片给你了吗?药不是痛有时候才吃来止痛的,不按时服药,效果就会降低。再恶化下去,等胃穿孔了就要住院动紧急手术还谈什么工作?”
水泽只好强挤出一丝笑容。
“我知道,只是一直腾不出时间……”
“那就请你勉强腾出时间来。因为时间隔太久了,下个星期一要再做一次内视镜检查。星期天晚上不要进食,也尽量不要喝水。”
“又要智吞胃镜吗?那个……”
水泽压着胃,回想起那次因痛苦难捱,跑到这家医院来求诊时的情形。
当天水泽在半被日下部强迫的情况下照了胃镜。
他只是告诉日下部胃不舒服,从前一天就没吃东西,结果日下部就趁便把他送进检查室去。
“照胃镜就那么不舒服吗?”
“这个嘛……”
日下部毫无感情地问道,水泽不知如何回答。
他觉得胃痛得更厉害了,是回想起检查的痛苦引起的吗?虽然压着肚子,疼痛却依然不断涌上来。
他忍着痛抬头看日下部,日下部好像在写些什么。
这个主治医生大概大自己三、四岁吧?他是对不听医生嘱咐的年轻患者感到厌烦呢?还是只是机械式地追踪患者的病史?
他总给人一种机械式的冰冷感觉。虽然长得俊,但是面无表情,言词也冰冷无比。
水泽痛得咬住嘴唇,虽然屏住了呼吸,却仍撑不住前倾的身体,额头上渗出了汗水前天之前,只要胃痛起来,他就吃日下部给他的药。
其实他应该照三餐按时服药的,可是因为三餐不正常,因此药也无法按时服用。最后只有在痛得严重时才吃药止痛。
这两天药没了,又忙得晕头转向,他一直在忍,而现在已经忍到极限了。
疼痛不断地袭击水泽,痛得他紧抓住西装的皱折,弯起身体。他吐着微弱的气息,紧咬住牙关。
突然一个温热的手掌摸着他的头。
瞬间他不知是谁的手,后来想起这里只有日下部。
放在人头上的手像安抚小孩子似的绶绶移动。
“你都没有吃药,除非痛得受不了的时候,对吧?如果你按时吃药,药应该在十天前就没有了。”
日下部的语气仍然一样冷淡,可是那绶绶移动的温热手掌,却让水泽感到安心。
他没想到日下部竟然会有这么温热的手。那太过美丽的脸庞和冷淡的态度总给人一种机械的冰冷感。
“……一这要照相馆胃镜吗?”
水泽感受着头上的手掌重量,提出心中的疑问,仰头看着年轻的医生。
日下部的嘴角泛出一丝丝笑意。
“就不照了。看来内视镜检查似乎对你造成不小的压力,可不能因为压力而使病情恶化。
日下部带着微笑站了起来。水泽暂时忘了胃痛,望着日下部离去的背影。
——好美的人!
这种形容词似乎过于陈腐,但是却真的只有这个字眼足以形容面带微笑的日下部。
他一直认为日下部只是一个有着美丽容貌的冰冷的人。男人看到面无表情的美貌男子时,通常都只有负面印象。
可是面带微笑的日下部却不一样。
他只是微微牵动嘴角而已,然而,看惯那冰冷的表情之后,那种感觉却大大地不同了。
颜色淡淡的嘴唇好似花般绽了开来。
那一瞬间,他滑细的脸,眼珠在但眼形细长的眼睛和美丽的眉毛,以及覆盖在上面的里细头发好像都有了意义。
水泽被日下部的美貌所吸引,他甚至没去想到男女之间的分别。
“我给你跟上次一样的药,痛就吃这种药片,另外这一种在饭后在三十分钟内吃。尽量多吃容易消化,营养价值高的食物,避免刺激性强的东西,三餐要正常。”
日下部回到诊室滔滔不绝 地说着,水泽则出神地看着他。
“药一定要按时服用,不要因为忙得不吃饭就连带也忘了吃药,否则永远也治不好。懂了吗?”
日下部一边说一边把白色药袋递了过来。
水泽终于清醒了般看着药袋。
“懂了,谢谢您。”
水泽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懂了没有,赶忙伸过手去。
接过药袋时,他看着日下部纤细白皙的手指,他觉得日下部连手指甲都漂亮。
——到底要夸他到什么地步啊?
水泽一边冷静地想着,一边追着日下部的身影。
他还有一对漂亮的耳朵,以及延伸下的下巴,及纤细的咽喉线条。
身高不知道跟自己差不多还是矮一点?被白衣裹着的肩膀好单薄,体重似乎很轻,从袖子底下伸出来的手腕,隐约可见骨架。
“水泽先生今天是开自己的车来的吗?”
坐在眼前的日下部突然问道。
这个唐突的问题使得水泽赶忙把思绪拉回来。
“不是,是公务车。晚上我得赶回公司处理工作。”
“是吗?”
日下部歪着头,好像在想事情,突然开口道:
“带了贺照吗?”
“车子的吗?”
水泽不明就里,但学是从西装内袋里拿出对折的皮夹,抽出驾照。
“户籍地是北海道啊?”
“嗯,我父母是住那边。”
水泽一头雾水地回答道。日下部定定地看着驾照,然后把手伸进白衣的口袋里,拿出深绿色的名片夹,从里面抽出一张。
“请笑纳。”
“谢谢。”
水泽出于反射地双手接过名片。
定睛一看,才发现那不是名片。
“这不是医生 的驾照吗?”
水泽急慌的抬起头来。日下部将水泽的驾照放进名片夹里。
“今天晚上请你把车留在医院,从计程车回去。整理好两,三个星期要用的行李到我家来。驾照到时候再还你。”
“医生,你这是什么意思?”
水泽试图将日下部的驾照还他。
可是日下部连理都懒得理,事不关已似地转过身面对桌子,拿起笔来。
“你独居,也没有情人,家里暂时空一阵子也没关系吧?”
“答怎么知道我没有情人?”
水泽问道。他确实没有情人,可是还轮不到只不过是主治医生的日下部来说他。
日下部抬起头瞄了他一眼。
“如果有家人或情人关照你的生活你就不会没药了也不来医院。一定要有人盯着你过日子,你的病才治得好。”
“可是我没听过口才到医生家住的!”
水泽激动地反驳道,可是日下部依然面不改色地埋首写东西。
过了一会儿,他抬起头来,看到却是挂在急诊室墙上的月历。
“明天我轮早班,大概中午左右会回到家。我先帮你保管驾照,请你放心。”
“这样我很难作事,而且待会儿我得回公司处理工作。不能把公务车留在医院。”
日下部不理会水泽的抗议,站了起来。
远处传来救护车的警笛声,急诊室的电话几乎同时响起。日下部拿起电话,讲了一两话就匆忙挂断。
走廊上响起护士的跑步声。
“有急诊患者进来了。明天见!”
“明天见?请等一下,医生 !”
日下部飞奔离开急诊室。
没想到他在紧急时刻行动这么敏捷——水泽心头掠过此时不该有的念头。随即急慌慌的摇摇头。
现在不是佩服的时候。
水泽又看了看目下部的驾照。
日下部晓。从年次来看是比自己大四岁,出生于冬天,户籍地是东京都。
东京人都比较冷漠吗?
不,应该不是这个缘故。
水泽胡思乱想着,双看着驾照上的照片。
有点神经质的下巴线条、充满理性的眼睛,加上有着美丽弧线的嘴角,使得整张看来好端正点。
一般人的证件照都照得不好,就算是很可爱的女孩子,也都不喜欢让别人看驾照的相片。
听说是因为灯光的关系,使得表情显得平板而呆滞,但是日下部的照片却不然,它如实的呈现出他秀丽的面孔。
水泽觉得胸口好沉重,不禁吐了一口气,感觉跟平常的胃痛不一样。
是哪里又出了问题吗?
如果这件事被日下部知道的话,一定又要被他抓着去做胃镜之类的检查了。
水泽又浑身打了个冷颤,决定对日下部保守秘密。他不是不怕病情恶化,只是更怕检查的痛苦。
他压着沉重的胸口,确认日下部家的地址,他的目光落在住址上。
上面写着离市中心稍远的地址,和名称响亮的公寓名称。房间号码是703号。
日下部身上没有驾照,一定也很不方便吧?
地方都市的交通网不如主要都市那么发达,没有车就哪里都去不成。
水泽想把日下部的驾照拿到护理站去寄放,可是听到护士在走廊奔跑的脚步声时,又改变了主意。
刚刚有急诊病患上门,如果在忙乱中弄丢了怎么办?更重要的是,他不能把驾照这么重要的个人物品随便交给别人。
——我竟然就让他这样带走了。
水泽不禁为自己的愚蠢感到愕然。
他突然想起自己不能老是呆立在这里,便站了起来。
今天只好先搭计程车回家,明天再到日下部家里拿回驾照了。然后再到医院拿公务车到公司去处理剩下的工作。
结果我还是得假日上班了?
想到这里,不禁感到厌烦,胃又开始痛了。
日下部说的没错,没有人照应日常生活,以工作为中心的日子实在过得太不规则了。
今天也一样没吃晚饭就一直工作到深夜。后来就是因为真的受不了胃痛,才跑到医院来。
水泽压着胃,拿手着药袋闻开急诊室。既然驾照被拿手走了,也只好把公务车留在这边了。
来到夜间急诊室窗口,隔着出入口的玻璃可以看到外面下着细雨,是还没形成雪花的冬雨。
“为什么又落到这种地步……”
水泽无力地靠在白色的墙上。他打开行动电话的电源,医院怕电波影响到医疗器材,规定进医院要将电话关机。
这里跟在外面差不多吧?
水泽又叹了一口气,靠着模糊的记忆,拨了一向只用来接待公司客户的计程车公司的电话号码。
听着电话铃声,他隔着玻璃看着停在停车场的街灯下的白色自用车。
只在市内行车可能不会被逮到无照驾驶吧?他想着随即又摇摇头否定了。
传动电话里的铃声响了七次。
还没有接上计程控车公司。
水泽小心翼翼地避开从伞尖滴落的雨水,站在人行道上。
他抬头看着在雨中仍然很显眼的华丽大楼。
“医生果然是赚钱的行业啊……”
他不由得把这栋大楼跟自己住的公寓拿来做比较,再度确认手上那张辑录照的地址栏。
没错,就是这栋大楼。
星期六中午前。
因为胃痛和被主治大医生拿走驾照的关系,今天休假日他还是得上班。
到公司前,他必须去向日下部拿回驾照,到医院去开回公务车。
所以他提早离家,靠着日下部驾照上的地址找了过来。
老实说,这段路还挺远的。
因为业务工作的关系,他常开车四处跑,看了地址大致就知道位置所在,看到日下部的地址时,他的脑海里就浮起有樱树堤防的河岸市街。
他认为走路只要二下分钟就到了,便撑着不常用的伞走在从昨夜就一直下着的雨中。
平常总是经车代步,都快忘了走路的感觉了。尤其是雨天,下雪天也一样。
搞不好会下雪。
他一边想着,一边笨拙地避开水洼走着。
他花了四十分钟的时间,比原先预定的时间多出许多。
水泽穿过一扇大玻璃自动门,进入大楼内。
眼前是一面自动锁面板,旁边则有各个住户的信箱。
水泽不知如何处理濡湿的伞,和那件只在假日上班时穿着的卡其色外套,呆立在对讲机前面。
外套里的毛衣都湿了,感觉好沉重,而吸了许多雨水的牛仔裤也一样笨重。
虽然只是来拿回驾照,可是他实在提不出勇气拜访只在医院见过面的主治医生的家。
他无聊地看着将内外区隔开来的玻璃窗。
雨似乎没有停歇的态势。
水泽调整了一下呼吸,手伸向对讲机,按下703。
“哪位……”
经过长久的等待,正怀疑日下部是不是还没有下班时,对讲机里传来细细的声音。
“我是水泽,昨天在医院麻烦你了,我的驾照……”
话还没说完,连接电梯大厅的自动门就突然开了。
水泽瞬间吓了一跳,不降敢动。
随既想到是日下部帮他开了门,便走了进去。
里面有两部电梯,其中一部停在一楼。
水泽深深吸了一口气,踏进电梯。
“哇!好乱!”
水泽忍不住叫道。
贴着日下部门牌的房间信在七楼角落,门微微开启着。
正确说来是没有紧紧地关着。
看样子他连门链也没上。这样子,楼下的自动门根本就没有防盗的意义了。
水泽愕然的按下了门旁的电铃,水静待了一会儿。
门内许久都没有动静,水泽不耐地又按了一次铃。
他把耳朵凑近门缝,确认里面响起了门铃声,又等了一会儿。
还是寂静无声。
刚才明明在楼下对答过了,不应该不在家的。
水泽感到生气,胃又隐隐作痛。他对自己的身体感到生气,同时摸上门把。
“……日下部医生,你在家吗?我是水泽。”
他一边推开门,一边对里面招呼。
还泛着新建筑味道的玄关,放着一双被雨水濡湿的皮鞋。
“日下部医生,你在吧?”
水泽又叫了一声,下定决心脱了鞋。
他不了走廊,蹑手蹑肢的。其实他大可不必这样,但是心里有点畏缩。
来到走廊尽头推开嵌着毛玻璃门。
“医生,你怎么了?”
一副刚从外头回来,还穿着西装的日下部的身体,以半落在地上的姿势横在窗边的沙发上。
水泽跑过去抱起那瘫软的身体,瞬间他发现——
“睡着了……”
水泽仔细一瞧,日下部正在他怀里发出安稳的鼻息
疲累重重地压在他的双肩上。
水泽原本不想理他的又觉得这不是一个成熟的大人该做的事。
水泽弯下身体,小心地杨将日下部扶上沙发。
“……啊,水泽先生?”
这时日下部微微睁开了眼睛。
美丽的眼睛好似还没睡醒过来茫茫然的无法对焦。好似罩着一层烟雾一般。
日下部的眼神,让近距离俯视的水泽慌了手脚,发现自己的失态更使得水泽焦躁不安。
结果,他不知道该拿抱着日下部的手怎么办,动都不能动。
“对不起,我听到门铃响可是不知不觉又睡着了。”
水泽突然想起一件事。
“医生,我是来拿回驾照的。我得趁假日把公务车停回公司的停车场。”
他就着抱住日下部的姿势说道。
日下部突然把手伸向水泽的脸,用指尖轻轻的触摸着。
“难不成你昨天淋雨回去了?你的脸好红,发烧了?”
“不,我搭计程车回去,没淋雨,我没事。”
感觉到日下部指尖的炙热温度,水泽又是一阵慌。
他不理会日下部,粗暴地将他抱起来,企图让他坐到沙发上。
他慌乱地从夹克的口袋里拿出日下部的驾照。
“还好,你也得开车上班吧?还好吗?”
日下部缓缓接过驾照,然后从西装的内袋里拿出深绿色的名片来。
仿佛交换什么似的,将放在夹内的水泽的驾照拿给水泽,同时说道:
“平常我是走路上班的,这里离医院不远。”
水泽差一点要骂一声:狡猾的人!
他极力忍住,接过驾照放进口袋里,确认过后俯视着仍然一脸睡意的日下部的脸。
水泽的心头有一股怒气:如果走路上班,就不要带着驾照四处乱晃!
可是,精神不济地坐在水沙发上的日下部,好像完全没有发现水泽的不悦,又优雅地捂着脸打了个呵欠。
水泽虽然觉得漂亮的人不论什么表情都一样漂亮,可是大概是看惯了吧?心头也不太悸动了。
他只是对那看起来美丽无比的睡脸感到生气,同时胃又钝痛起来。
因为驾照被拿走而感到不便的只有他。
他因此没办法翅公务车还给公司,也没办法处理做了一半的工作,甚至还要假日来加班。
“你的房间在起居室隔壁的客房。停车信是地下的203号。如果身体不舒服,半夜叫我也无妨。不要工作过度,早餐要吃,午晚餐也最好定时吃。三餐饭后一定要吃药。……报告完毕。”
日下部毫无条理地用充满睡意的声音说道。
然后在水泽还来不及反问的时候,就横倒在沙发上,一副要睡回笼觉的态势。
“医生,请你不要自说自话。我并没有决定要来这里住!”
“这是主治医生的指示。”
他用半昏睡的声音说着,随即摸索西装的口袋,拿出和名片盒一样颜色的钥匙夹。
“这是房间的钥匙,你拿去……”
话才刚说完就沉沉地睡去了。
水泽呆立在沙发旁边,,愕然地俯视着那张安适的睡脸。
——这个人到底在搞什么?
擅自要自己搬来住,还把一张跟医院里截然不同的毫无防备的睡脸,呈现在别人面前。
要说截然不同,这个房间也一样。
水泽这时才有时间好好地打量着起居室。
只能用惨不忍睹来形容。
二十叠宽的起居室里,只看到和玄关呈一直线的窗边大沙发。
其他的就是罩着清洗袋的西装和衬衫。外套散落一地,堆起一座小山。
后面则是一样罩着清洗袋的夏季薄上衣和冬天的厚羽毛被。旁边则是薄薄的白色窗帘。
起居室南向的大窗户外只能看到仍然暗沉的雨云。
还好这附近没有比七楼更高的建筑。隔着没有窗帘的大窗户可以看清楚外头。
除了清洗袋外,还有很多书和报纸,以及不常见的装潢杂志。
水泽捡起沙发底下翻开着的杂志。
名称是《最新循环器研究》。
难怪水泽没看过,这是一般书店没卖的医疗相关人士专用的情报杂志。
底下则是一些报纸,还有很多广告单。
至少也该整理出一个干净的地方。
水泽无意识地开始整理起报纸,将他看到的报纸和《最新循环器研究》放在一起。
水泽又到起居室对面的厨房去看了看。里面简直就像一个不可燃垃圾场。
空啤酒罐和细长的洒瓶,塞在半透明的垃圾袋里,地上还滚躺着一公升装的日本酒。
水泽捡起一看,是他也听过的不容易拿到的大吟酿的酒瓶。
冰箱里可能全都是酒。
水泽看着量身订做的双开式在冰箱。
瞬间他有打开来看的冲动,随即又打消了念头。
一个医生在指导患者遵守规律的饮食生活之前,是不是应该先纠正自己这种靠酒瓶过日子的生活啊?
这时起居室那边响起金属落在地板上的声音。
“医生 ?”
水泽从厨房回到沙发前面。
日下部仍然像小孩子一样,靠着的自己的手臂酣睡。
地上有日下部刚刚拿也来的钥匙夹,里面隐约可看到银色的钥匙。
大概是钥匙落在地上的声音。
水泽捡起来,将钥匙放回夹中。
他发现里面有两支形状一样的钥匙。
从三小来判断,可能是这个房间的钥匙。
难道他把平常用的钥匙跟备份钥匙一起带在身上?其实以日下部的生活来看,这也不无可能。
两把钥匙放在一起,万一钥匙夹弄丢了的话怎么办?
水泽松开环扣,拿出一把钥匙。
他把钥匙夹和其他钥匙整理好,想放回日下部手中,倏地停下动作。
这么一来钥匙夹是不至于弄丢,可是备份钥匙可能会掉在地上或沙发细缝。
最后恐怕就找不到了吧?
既然他都说要水泽拿钥匙了,水泽拿走或许孔没什么不好。
与其在这里弄丢,不如先帮他保管一下,以后再还他就好了。
水泽想着,把钥匙放进口袋里,然后把钥匙夹放在日下部的手里。
他翻找着清洗袋,找到深茶色的毛毯,拿也来盖在缩在沙发上的日下部的身上。
我是不是太鸡婆了?
瞬间水泽这样想着,可是看到穿着外出服蜷缩在沙发上的日下部时,就觉得不能丢下他不管。他私底下的样子,实在跟在医院里那种完全没有生活感的冷酷模样判若两人。
水泽想了下,瞄了手表一眼。已经过了中午,虽然是休假日,但是过了中午才加班,工作根本做不完。
水泽赶紧悄悄地拉开通往玄关的门。
临走之际,他回头看了一下仍然在沙发上睡觉的日下部。不知为什么,他脸上竟带着笑意。
窗外仍然下着雨。
又来了……。
假日加班,把工作做完时已经超过晚上七点了。水泽提着料理店的袋子,来到日下部大楼下的大厅。从日下部的钥匙夹里拿下来的钥匙,温热地躺在口袋里。水泽用手摸了摸钥匙,看着眼前的面板。
在对讲机底下有住户用的钥匙孔。只要插进钥匙,就可以直接进到日下部的屋里了。
不,问题不在这里。 我为什么要买两人份的晚餐到这栋大楼来?
水泽自问自答了好几次,瞪着自动锁面板。
加班回家时他顺路到刚出炉的杂菜店去买菜,因为他已经吃腻了外食。
胃不好时最好吃容易消化、低脂的食物。蔬菜和纤维质多的东西,会刺激胃的形膜。不过老是吃稀饭也不好,得多吃一些有营养的东西。
但是水泽的生活方式,让他根本无暇每餐都顾及到这些。
他常常早餐没吃,中午吃外食,晚上则在加班途中到便利商店随便买来吃,或跟同事一起去吃。 他常常因为工作忙碌而没吃饭,因此也忘了饭后该吃的药。
昨晚日下部说的没错:“得有人盯着你过日子才能治好病。”
——可是,该有人盯着过日子的人应该是日下部医生吧?
于是他在购物篮里放了两人份的食物。
就这样,他自行提着塞满了食物的袋子来到日下部的公寓。
可是——
水泽却提着购物提站在门口。
装着杂菜的袋子还是温热的,他一双手提着袋子,面露苦恼地呆立着。
日下部擅自决定要他到这里住个两、三星期,还把钥匙交给他。他是拿了备份钥匙,但他只是想帮日下部保管而已,等日下部醒来之后再还给他。
怎么会买了食物来找他呢?
.尽管他在杂乱的房里,穿着外出服睡在按发上。房里都是酒和空酒瓶,也不知道他值晚班时是不是吃了饭。
这是日下部医生的事情,不是我该插手的。
水泽提着食物袋摇摇头。
他把手伸进口袋,摸摸微温的钥匙。不知道为什么,提在手上的食物袋突然变得沉重了。
还是放不下他。
水泽下定决心,把备份钥匙插进自动锁面板下的钥匙孔,瞬间,自动门喀的一声开了。
水泽拿着食物袋,走进大厅。
“对不起,日下部医生?”
水泽拉开玄关的门,只看到屋内洒满了蓝色的月光。
看日下部白天那么疲累的样子,现在大概还睡着吧?
水泽抱着袋子,尽量不发出声音地走在走廊上。
“医生,你醒了吗?”
他先招呼了一声。
窗边的沙发上有编成一团的毛毯。不用说他也了解。
水泽悄悄走近,俯视仍然保持着和白天一样的姿势昏睡的日下部。
长长的测海覆在额头上。月光照在他白皙的脸颊上,也映在他低垂的睫毛上。
瞬间,水泽的心头狂跳了一下。
“……啊,是水泽先生啊?”
日下部好像听到了水泽的心跳,微微地睁开眼睛。他的眼睛带点温柔,嘴角做出微笑状。
那是让水泽昨天深夜看呆了的笑脸。
水泽内心极度地恐慌。
他觉得自己应该把擅自闯过来的缘由说清楚,可是一时之间也想不出要说什么。
水泽惊慌失措地看着日下部,这时日下部又闭上了眼
睛,将盖在肩头上的毛毯拉到嘴边。
“好香啊……”
他用梦话似的模糊声音说道。水泽这才想到,赶紧把食物袋提了起来。
“对了,这个。我按照你的嘱咐,好好吃饭。我多事,连医生的份也买了,我想你可能值夜班之后都没吃什么东西。”
水泽无意识地挤出一张公务笑脸说道。
“只要戴上这张面具,大概就没什么好怕的了。两年的业务经验,至少也学会了这一点。”
日下都用毛毯遮住了大半的睑,用视线盯着水泽瞧。
水泽被他看得不知所措,那张笑脸眼看就要崩散了。
“医生,怎么了?”
日下部还是无言地看着水泽。水泽发现自己红了脸,紧挥挥袋子,企图掩饰过去。
“没什么,赶快吃!我买了热热的栗子饭。有肉丸子炖马铃薯、凉拌萝卜和南蒿。”
“……嗯,就消化和营养方面来看,这菜色倒不错,及格!”
日下部这着半张脸微微地笑着。
一股晕眩的感觉袭上水泽,下一瞬间他赶紧镇定下来。
为什么看到主治医生的笑脸会发昏?他再怎么漂亮,但同样是男人就不具什么意义了。
水泽的脸上仍然一阵躁热,赶紧用力摇摇头。怀着自暴自弃的心情,半强迫地扯下毛毯。“不用讲大道理了,赶快起来吃饭了,医生!”他扶起发呆的日下部,然后让他端坐在沙发上。他把堆在桌上的报纸和书拿下来,从袋子里拿出装在简易容器中的食物。摆好免洗筷子和湿纸巾,放好罐装茶。
“都是买现成的,不过还是热的。”
水泽说着打开容器的盖子,撕开免洗筷。看到旁边的日下部还在发呆,便哄孩子似地把筷子拿给他。
“医生,你清醒了没?吃得下吗?”
“啊,谢谢。”
日下部好像大梦初醒一般连连点着头。
他夹起炖菜吃了一口,用力地嚼着。
‘好好吃。”
他抬起眼睛,微微露出笑容,水泽又倒吸了一口气。
水泽怀疑自己动不动就心神荡漾是不是有病啊!随手又拿起另一双筷子。他拉开易开罐拉环,喝了一口微温的茶。
刚泡好的热茶才好喝吧?
水泽往厨房的方向看去,可是他只看到堆积如山的报纸和书本。不难想像,厨房的地上定都是空瓶子和空罐子。
水泽叹了一口气,又拿起易开罐。
他转头看日下部,发现他好像难以下咽的样子。
水泽难以置信,试着拿起日下部面前的茶罐,帮他拉开拉环,放回原位。
日下部放下筷子,恭谨地伸手拿茶罐。
他两手包也似地拿起罐子,咕喂咕嘻地喝起来,表情似乎松了一口气。
“医生,你不是很怕麻烦啊?”
水泽知道这个问题很愚蠢,可是忍不住要问。日下部拿着茶罐,歪着头想了一下。
“或许吧?我不是很清楚。”
——他没自觉吗?
水泽觉得双肩好沉重。
房间如此杂乱,即便快噎住了,也无意去打开近在眼前的茶罐。
想起今天早上水泽之所以能直接进屋里来,也是因为伞柄顶住了门之故。
这个人过去是怎么一个人生活的啊?
水泽有点愕然地望着日下部。
日下部正吃着凉拌菜,他的食欲似乎不错,大概是从昨天晚上就没吃什么东西的关系吧?
当时他匆匆离开急诊室去照应急诊病患,如果一直忙到早上结束勤务后,回到家里一直睡到刚刚的话……
当然肚子会饿。
水泽东想西想的当儿,日下部已经把东西都吃光了。他满足地双手合十说了一声:“我吃饱了。”然后转过来看着水泽。
他的表情是那么端整,看不出一丝丝感情。
“怎么了?你几乎都没碰嘛!不是告诉你要治好胃溃疡得要有规律的饮食吗?”
水泽拿着筷子和茶罐,没力地垮下了肩膀。
“好痛!”
水泽忍着胃痛,压低了呻吟的声音。他在阴暗房里的陌生床上翻滚着。
这里是日下部的家,平常空着被日下部称为客房的房间。
小巧的房间中央摆着一张大床,旁边则有张小桌子跟台灯。右边的墙上有一整面的橱柜,左边的大窗户上挂着色调沉稳的窗帘。房间这样空着真是太可惜了。
水泽这样想着,又翻了个身。房里只有台灯的照明,看起来有点朦胧。
胃部隐隐作痛。和工作中发作时的疼痛相较之下,这种痛算不上什么。可是这们很难入睡。
饭后确实是不该喝酒吧? 水泽抱着肚子,侧躺着想。
听完日下部的说教之后,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变成一场酒宴了。
厨房里那个不像一个独居男人会用到的大冰箱,果然就是一个惊人的酒库。
水泽真的吓了一跳。
要水泽注意规律的饮食之后,日下部从冰箱里拿出一公升的瓶子。
还来不及反应,他就把酒倒在漂亮的鸡尾酒杯里,拿到水泽面前。
“……医生,让胃溃疡的患者喝酒不好吧产?”
“是不好,不过忍着不喝的压力更不好。”
日下部面不改色地说道,也在自己杯子里倒了酒。透明的液体几乎要溢出酒杯了。
“医生,我的酒量不是很好。”
“是吗?”
日下部敷衍似地回答道。随即拿起杯子,喝水似地把酒灌进肚子里。
“办果你不喜欢日本酒,冰箱里也有葡萄酒跟啤酒。”
“问题不在这里。”
水泽忍不住拿手抵着额头。眼前的酒杯因为温差而开始泛着水气。
日下部又为自己倒了酒。
“这是秋田的大吟酿,冰镇后喝最可口。”
“是吗……”
心情渐渐被眼前的杯子牵动了。
水泽不常喝酒,就算陪喝,也总是马上就醉倒,搞得自己很不舒服。
也不知道是身体分解酒精的速度过快还是太慢?
水泽的脸红了,心跳加速,呼吸也变得困难了。他仍然勉强喝着,不久,地面果然开始打转,真的站不起来了。
可是,酒的“味道”真是不错。
水泽战战兢兢地拿起泛着雾气的酒杯,拿到嘴边,顿时一股冷冽而独特的香甜味道扑鼻而来。
“……这酒真好喝。
吸了一口之后,水泽不觉赞道。香味虽然清爽,但是味道却十分丰润而不湿。滑溜地窜过喉头。
拿着酒杯的日下都在他眼前微笑着。水泽有一种几乎要溶化般的感觉。
水泽压着胃,在床上翻滚。
在美味的冰酒诱惑下,他不知不觉喝了两三杯。这真是一大失策。
当他惊觉不对时,一股剧烈的悸动和喘息袭了上来。
他想站起来,却觉得地面在晃动,当场瘫坐下来。日下部搀着他来到客房时,他已经奄奄一息了。
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憎恨自己不耐酒精的体质。
他就着台灯看着手上的表,还不到十点。
胃又隐隐作痛了。
醉意消退之后,取而代之的是胃痛。虽非猛烈的痛,可是却持续隐隐作痛。
水泽抓着羽毛被盖住胜,用力地吐着气。
水泽放心不下日下部医生一个人睡在杂乱的房里,特地买了饭回来看他,没想到三杯酒下肚就醉倒了,甚至还引起胃痛。 真是没用!
水泽压着疼痛的胃,缩着背,采侧卧(正确来说应该是给缩)盖住羽毛被。
轻轻的敲门声。
来不及回答,门就微微打开了。
他背着起居室的灯光,看着日下部的脸。
“情况如何?”
“还好,对不起,还占用你的床。”
水泽踢开被子想起身,日下部阻止了他。他一手拿着酒杯进来了。
他把杯子放在床头柜上,定定地俯视水泽。
噗通噗通……!水泽心跳加速。
原本被酒精挑起的鼓动应该已经平静了,然而现在却又不听使唤地急速鼓动着。胃病也仍然持续着,但是,一旦加剧变成一种悸动,连呼吸都觉得困难了。
水泽撑起上半身,压着自己的胸口。
日下部的表情仍然没有变化,他皱着眉头,紧抿住嘴唇,定定地俯视水泽。
水泽意识到他笔直的视线,越发觉得透不过气来。水泽拼命吐气,发现发疼的身体内部好像有什么炙热的东西产生一般。
忍痛的身体内部的某个地方,因某种炙热感而产生了变化。
水泽不了解原因何在,抬起头看着日下部。
日下部静静地伸出手摸摸水泽的脸,让他轻轻地仰起头来。
“医生,怎么了?”
这么近距离的接触,使得水泽的声音都走调了。悸动越发激烈。他企图移开视线,却做不到。
经过感觉极度漫长的几秒钟之后,日下部缓缓地开了口。
“……对不起”
“啊?”
“曾有人要我不要为了自己的方便劝别人喝酒,我可能太强迫你了。”
他捏着水泽的脸颊,歉然地垂下眼睛。在微明的灯光中,他长长的睫毛落下一道阴影。
水泽无精打来地笑了。他起身坐好,轻轻拂开日下部的手,安抚似地握住他的手。
“你没有强迫我,只是我自己酒量太差。那酒实在太好喝了,其实我想多喝一点,哪晓得身体不允许。”
“……你的身体真是伤脑筋。”
日下部轻轻地笑了。
瞬间,水泽的心跳急速加速,胃部窜过一阵绞痛。
他发现病感的内部,有一股难以言喻的热流,也清楚地感受到身体因为这股热流而改变了。
不会吧?
他一边自问着,一边把意识导向热流的所在。是酒精还未完全退尽吗?那股热流正企图向外进发开来。
说得更实际一点,他动起了。不会吧。
松开的棉裤前头明显地鼓了起来。
水泽弯起羽毛被底下的腿盘出空间,企图笑着掩饰过去。他小心翼翼地松开日下部的手,尽量不让自己显得不自然。“
“我是真的还有点不舒服,对不起,床能不能再借我躺一下?等好一点我就回去。”
他尴尬地笑着。正想躲进棉被当中时,肩膀被抓住了。
“什么回去?不是叫你带可以过两三个星期的行李来吗?你没带吗?”
“我不能打扰医生。而且你放心,我一定会每天按时吃饭跟吃药的,我答应你。”
水泽才刚说完,日下部就用力地将他的肩膀拉过去,一只膝盖爬上了床。
日下部压也似地把手伸向水泽在棉被底下的棉裤。
“医生?”
“身体不舒服要休息时干嘛穿衣服?让腰和脖子放松是最大的原则。”
“啊,我自己来,没关系。”
水泽不想让日下部发现自己的身体变化,企图转过身去。瞬间,日下部一个失衡。
他以腹部须在水泽腰际的姿势倒了下来。
“对不起,你还好吧?”
水泽急忙想扶起日下部,可是日下部一动也不动,就趴在水泽的身上,只把脸抬起来。
“……,这不是我多心吧?”
水泽企图想掩饰的部位被换个正着。
水泽吓了一跳,缩起身体,像小孩子一样用力摇着头。
“不是的!那个……我……”
他支支吾吾地想找借口,可是却说不出话来。
日下部跨也似地坐在水泽的两腿上,用两手抓住水泽那隔着棉裤也看得清清楚楚的勃起物。
“医生!?”
水泽反射性地想逃,可是又忍住了。他怕一个不小心会害得日下部失去平衡,跌到地上去。
日下部缓缓地用手掌摸着。
“要做爱吗?”
他用淡然的,像谈论天气一样的语气问道。
水泽说不出话来,定定地看着眼前的主治医生。
好不容易才挤出声音。
“……医生,别开玩笑了,我看你是醉了吧?”
“没醉到那种程度。”
日下部说着摸上水泽的棉裤,水泽急忙抓住他的手。
“不是的!这是反射……”
“反射的条件不是我吗?”
日下部一脸正经地问道,水泽一时无话可答。
或许是吧!可是日下部是男人,又是他的主治医生,他们的关系仅只是这样。
一定是因为酒精引起的体热还没有完全消退,又看到 ‘一张比女人更漂亮的脸’才会产生身理上的反应吧?
水泽的脸泛红,胃也隐隐作痛,可是,现在都无所谓了。
水泽强挤出一丝笑容。
“医生,你是醉得连自己都不清楚了!同性怎么做爱呢?”
他试着发出声音笑开来,虽然很不自然。
可是日下部仍然一脸认真,他把身体重心移向水泽的方向,把脸凑上来。
水泽想逃,可是身体却动弹不得。
水泽张着眼睛,看着微微闭上眼睛的日下部端整的脸孔。
嘴唇碰上了。
“……医生?”
“谁说不能?”
日下部松开嘴唇,环着水泽的颈子微笑道。
水泽觉得脑袋一片茫然,胃痛、惊吓、疑惑都化成迷雾中膜陇的影子。
发呆的当场,又被吻了一次。
日下部用手排开他的浏海,企图让他把脸仰起。
“医生你……”
“有话待会儿再说。”
日下部轻轻地笑着。水泽觉得自己的视野也罩上薄薄的迷雾。
日下部的声音在他脑海里回响着。
他闭上眼睛,感受着重叠的嘴唇和摸着他脸颊的手掌温度。濡湿的嘴唇或深或浅地探寻着水泽的嘴唇。
日下部的舌头轻轻撬开水泽的嘴唇,滑了进来又缠又吸的,使得水泽全身打颤。
他伸直两腿,把背靠在墙上,感受着日下部的身体。
“嗯…·”
日下部留下余韵,松开了嘴唇。水泽靠在冰冷的墙上,深深地欢着气。
“好久没接吻了。“
他听到带着笑意的声音。
抬起眼,看到日下部的眼睛。
水泽难为情地低垂着眼睛。
“水泽先生怎么样?最近接吻过吗?”
日下都说道,同时一把抓住水泽鼓起的东西。
水泽屏住气息,不由得把腰往后缩。日下部又轻轻笑了。
“我猜是没有吧?这里竟然涨成这样。”
日下部轻轻抬起腰,坐在水泽硬挺的东西上头。
“啊,医生,请不要这样!”
水泽直嚷着,身体却从墙上滑落。
勃起的地方将坐在他身上的日下部深凹的部分往上顶。
日下部压下腰,用力地摩擦着,水泽的脑海里进出光芒。
“……懂吗?同性做爱就是从这里进去。”
被裤子挡住而无法完全勃起的东西涨得好难过。
水泽受到刺激,喘着气格起眼。
他看到脱下上衣,两腿张开压下腰部的日下部的身影,浮显在昏暗的灯光中。
好想脱掉碍事的衣服,把自己插进日下部里面,好想尽情地发泄热流。
这种欲求淹没了一切。
“医生我——”
水泽在半无意识的状态下伸手摸向日下部的腰带。手忙脚乱地松开环扣,敞开裤子的前方。
日下部整个压在水浑身上,让水泽抚摸着他的背。
他拉开裤子前头,将水泽的手导向裤裆,让他把手指头插进细缝当中。
“插进这里,会吗?” 日下部问道。
瞬间,水津有点疑惧。
自己鼓涨的东西插得进这种地方吗?
日下部轻轻抱住全身僵硬的水泽。
“没关系,不过直接进去可能会比较难一点。”
日下都笑着说,同时拿起放在床头柜上的酒杯,将手指头泡过剩下一半的液体中。
顿时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酒精的味道,是刚刚喝剩的日本酒。
“……但么做?”
水泽紧张地问道。
日下部无声地笑了,他拿自己被酒儒湿的手抬头去摩擦水泽的手指头,然后将他导向自己的身体内部。
水泽濡湿的手指头一口气插了进去。-
“…嗯…”
“医生。
“没关系,不要松开,再插深一点,好让它扩张开来。”
日下部把脸靠在水泽的肩上,痛苦地吐着气。
水泽撑着他的身体,不知如何是好。
他不知道该怎么做,只好照日下部的意思,战战兢兢地 把指头伸进去,撑开内壁,将它撑开来。
“啊!”
日下部的身体颤抖着。
水泽不禁想把手指头拔出来,却被日下部紧紧抓住。
“不行!继续!”
日下部喘着气说。
“可是医生……”
水泽又想拔出手指头,日下部一把抓住他的手,让他插得更深。
“……”
日下部仰起背来,他那痛苦地皱起的眉头和温湿而绽开的嘴唇,瞬间破坏了水泽的某种机制。
他用一只手撑住日下部的背,开始蠕动着在日下部身体里的手指头。
每动一次,日下部美丽的眉毛就扭曲着,发出呻吟声,喉头后仰到了极限。
水泽紧紧抱住日下部的身体,更加深对日下部的刺激。
日下部的脸痛苦地扭曲了。
水泽感觉到血液渐渐地聚集到那勃起的地方。
受不了了。
好想插进日下部里面,好想看看日下部那美丽的脸孔扭曲的模样,好想听他呻吟的声音。
“……医生,我要进去了,可以吗?”
水泽喘着气在日下部耳边低语。
日下部抬起儒湿的眼睛点点头。
水泽拔出手指头,让日下部躺下来,脱下他的裤子,俯视着他的身体。
心中一个声音质问自己:难谊你想跟同性上床?可是,他听不到了。
不管同不同性,现实的情况是他因为日下部而勃起了。
他只想进人日下部的身体里。
水泽撩起日下部的衬衫,将领带丢到床上。
大大敞开日下部的两腿,将他高高抱起来。
在昏暗的灯光中,水泽看着日下部渐渐勃起的东西,他也看到刚刚被自己的手指头撑开的最深的部分。
那个地方看起来红红的,是被沾了酒的手指头润湿的关系吗?
水泽又犹豫了,胃又开始发病,他屏住气息忍住病。
“水泽先生,胃在痛吗?”
日下部松开手,不安地看着水泽。
胃痛和身体内部撕扯的痛感同时握住水泽。
他摇摇头,将日下部的腿放在自己立起的膝盖上。
他拿起床头柜上的酒杯,将剩余的酒倒在手掌上,再沿着手指头落在日下部的腹部。
日下部微微缩起身于,水泽张嘴想说话,可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屋里满是酒味。
水泽摇摇头,企图挥去仍然横亘在心头的犹豫。
他拉开自己的棉裤前头,掏出硬挺的东西,用两手包住,将酒的水气抹上去。
然后再抱起日下部的腿,往最深处压。
“……!”
日下部紧闭着眼睛叫了一声,肌肉抗拒似地紧缩,但是水泽仍然强行往里面描。
“啊……水泽先生……请等一下,慢一点……”
日下部闭着眼睛痛苦地哀求着。
水泽松开支撑着日下部腰部的手,保持插入的姿势,握住日下部的要害。
眼看着那个东西越来越硬大,水泽不再理会涌上来的犹疑,一边摆动身体,一边用力地取悦日下部。
日下部皱起美丽的眉毛,两手捂住嘴巴,可是喘息声只是化为呻吟声。
日下部躺在床上,衬衫和领带散乱,赤裸着下半身的模样极度地煽情。
水泽感受着在日下部体内的紧绷感,同时持着日下部的要害。
日下部的喘息声越来越大,水泽趁他放松身体之际,深深地顶起。
日下部发出惨叫声。
水泽一手撑腰,一手持着日下部,毫不容情地冲撞着。
“啊……!”
日下部忍不住似地大叫。
看到日下部眼里含泪,水泽赶快停止动作,然后重新开始顶着日下部的身体。
日下部被汗水濡湿的手,在水泽手里变得好沉重。他缓缓地加注力道,用力地握住水泽。
水泽一边摆动腰部,一边看着日下部。
尽管日下部眼里含泪,尽管他是年长的同性,尽管他们之间是主治医生和患者的关系,日下部看起来比任何水泽看过的人都要漂亮。
最后一次用力摆动的瞬间,水泽在日下部体内释放了热流,日下部也在水泽手中释放出来。
水泽觉得当时脑海里掠过一道白光。
然后直接倒在日下部的胸口上。隔着被汗水濡湿的衬衫,他听到日下都急速的心跳。
日下部轻轻地抱住他的头。
“……真是糟糕。 ”
日下部痛苦的,但是带笑的声音响起。
“原本是我主动的,没想到却变成这样。”
水泽大吃一惊抬起眼睛,看着日下部的脸。
他觉得脸上的血色更明显了。
一开始明明想逃的,然而中途却忘情地发动攻击,甚至让日下部流下泪来。
是的,日下部医生哭了。
水泽想起渗着泪水的日下部的脸,血液又渐渐集中到下半身。
“……啊”
日下部皱起眉头。水泽这才想起自己仍然在日下部体内赶紧拉开身体。
日下部屏住气息,带着责怪的意咪抬起眼睛。
“水泽先生是故意的吗?”
“不是的!”
水泽急着解释,日下部忍不住笑了。他用两手抱住水泽让他侧面相对,亲了水泽。
水泽困惑地接受了日下部温柔的吻。赤裸的脚架在褪了一半的棉裤上,又是一阵奇怪的感觉。
突然,胃又抽痛了。
“啊……痛!”
日下部大吃一惊。
“会痛吗?我去拿止痛剂来。”
水泽拉住作势要起身的日下部,困惑地笑笑。
“没关系,其实刚刚就在痛,只是做得起劲忘了痛。”
日下部惊愕地俯视着水泽,吃吃地笑起来。
“既然胃还在痛,那我们继续做爱吧?”
“不痛就不做吗?”
水泽说完不觉红了脸。
日下部又笑了起来,水泽红着脸躲进棉被里。他感觉到日下部的身体有了动作。
水泽从羽毛被里探出头,望着日下部缓缓起身的背影,
从紊乱的衬衫底下露出来的腿迈向门口。
看着日下部,水泽觉得好羞耻,一方面也发觉自己并不是因为彼此是同性才感到难为情。
日下部走到门回过头来轻轻地笑着。
“我没这个意思。”
他留下这句话就走了。
水泽躲在棉被底下,满脸通红。
已经有多久没来超市了啊?
水泽提着购物篮在亮得刺眼的超市里走着。
翠绿的高定和艳红的春茄。
他望着映出冷空气的架子,满脑子想着,这些蔬菜未免太漂亮了。
“这种蔬菜该怎么做来吃呢?”
听到犹豫的声音,水泽终于下定决心。他回头看向原先尽量不让自己去看的源后方。
“医生,请不要拿着山羊沉思。”
日下部正站在堆满南瓜和萝卜的架子旁边,拿着又白又长的山芋歪着头。
一昨天晚上意外发展成那种状态,结果导致水泽在日下部那边待到第二天,也就是星期天。不知道为什么,水泽竟然把日下部带到超市来了。
昨天的事固然让他感到难为情,无奈仍然抵不过饥饿感。两人醒来后发现日下部家里什么吃的都没有。
水泽好不容易克服了两人赤裸相见时的羞耻感,冲过澡之后,跑去看几乎成了酒柜的冰箱。
真的连一点吃的都没有。
问日下部平常吃什么,他说到医院上班时就到院内的餐厅用餐。
至于假日则往往省略不吃。
水泽不禁怀疑自己的耳朵。
是日下部告诉水泽;得有人盯着你过日子才能治好毛病的。
然而,当事人竟然只在上班的日子吃饭,假日则靠喝酒度日。
水泽质问日下部,日下部却淡淡地说“可是我可没有搞坏自己的身体”。
把你的身体搞坏只是早晚的问题而已。
水泽费了好大的劲才没说出这句话。
姑且不说这么随便的生活方式,最重要的是该怎么修正生活习惯呢?
水泽建议先到超市去买材料,毕竟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附近有便利商店,不过超市有更多可以做某种程度保存的食材。
每天到便利商店买材料,对不习惯的人来说反倒是很麻烦的事情。
平常水泽开车回家时最先想到的是上床睡觉,根本无心想到食材,他甚至觉得把车停进便利商店狭窄的停车场是一件很麻烦的事。
于是他想到买一些可以长期保存的食村储存下来,这么一米至少不会临时找不到东西吃。
虽然没有具体地想到要买什么,不过看到实品的话,应该会有一些概念吧?
水泽这样决定,准备出门;但是,他有两个问题必须解决。
日下部的衣服除了西装之外,什么都没有。
星期日穿着西装到超市去,是最令人难为情的一件事。
水泽问日下都有没有其他衣服可以穿,可是日下部不知道自己的衣服埋在一团混乱的房里的某个地方。
最后日下部还问,为什么穿西装到超市会那么难为情呢?
水泽觉得自己好像完全掌握日下部的性格了。
总归一句话,就是怕麻烦。
结果,水泽在白天比较明亮的光线下,翻遍了起居室,终于找到了一件装在清洗袋中的浅茶色棉裤。
至于上衣则怎么找都找不到,只好让日下部穿上西装衬衫,再把自己穿着的卡其色外套让他套上。
两人的身高差不多,但是水泽的外套,对细瘦的日下部来说是太大了一点。肩线垮了下来,袖子则盖住了手腕。
一头起床后散乱的头发,穿着过大的外套的日下部,散发出异于在医院中看到的穿西装的气息。
水泽强压住狂跳的心,自己也穿上昨天穿着的毛衣出门了。
水泽把车开出来,来到附近的大型超市。
有大型停车场的郊区超市,虽然时值下午两点多的离峰时段,还是人潮汹涌。
星期假日特有的爸爸妈妈带小孩子前来购物的客人特别显眼,其中也有年轻的夫妻或同居者,拿着一个篮子一起购物。
水泽距日下部也是其中一级人,然而他们散发的气息,跟其他的客人有很明显的差异。
日下部在人群中特别显眼。
他没有做什么奇怪的事情,只是唐突地站在食品架前,拿起每一样东西好奇地看着。
可是,他就是显眼。
大概是他的长相,有着跟这种日常性的场所背道而驰的气氛吧?一言以蔽之,一切归因于他那简直不食人间烟火般的美貌。
他要不就站在鲜鱼区,把手伸进泥鳅桶里(而且是活生生的泥鳅,大概是想确认泥鳅是不是真的滑溜溜的),要不就是被试卖区的欧巴桑逮住,两手抱回了一大堆试吃品。
这种行径就其他没有一张美丽的脸孔,也已经够让人侧目了。
水泽心里想着,一边将日下部拉往最不会出状况的蔬菜区去。
日下部仍然拿着山芋。
“医生,你把山芋放下吧!买回去也不会煮来吃的嘛!”
水泽安抚小孩子似地从日下部手上接过山芋。
日下都很遗憾似地看着水泽。
唉通!水泽的心狂跳着,差一点拿不住山芋。
昨天跟这个人——
想到这里,水津赶紧甩甩头。
现在不能想。大白天拿着山芋满脸通红,奇怪的料变成是自己了。
水泽呼地叹了一大口气。
昨天会如此失控,是水泽的人生中最大的惊奇。
日下部确实是很漂亮。
连这么漂亮的女人都很少见了,何况是男人。近距离看那张胜还会让人身体起反应。
可是,竟然真的跟他上床了。
现在冷静想想,还是无法理解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这种难以置信的心情感觉不错,很兴奋,但是水泽真的不懂。
只是今天早上醒来时看到探着肩膀睡在旁边的日下部时,水泽也高兴得不能自己。
这么漂亮的人就睡在自己怀里。
那一瞬间,思绪并没有指向对方的性别上,只是对日下部躺在自己怀里感到喜悦。
不想离开他。
— —感觉好到这种地步。
水泽定定地看着站在蔬菜卖场的日下部。
日下部正拿着小南瓜出神地看着。大概是因为大小跟他所知道的南瓜差太多,而让他感到不可思议吧?
“这种小南瓜可能是为了方便独居的人,可以一次用完而经过品种改良种出来的。”
水泽看不过去,便这样说道。除非解开这个谜底,否则日下部根本就不可能离开这个架子。
“是吗?水泽先生懂得真多。”
日下部拿着小南瓜笑着。
又是一张跟这种充满日常性的超市不搭调的笑脸。
几个正好经过的主妇惊愕地看着日下部的脸。
两个提着购物篮在后面走着的女高中生,也一边盯着日下部一边走过去,在不远处就开始滔滔不绝地讨论起来。
“好帅的人哦!”她们用高亢的声音说道。
你们不觉得那么帅的人,拿着小南瓜很奇怪吗?
水泽不禁在心中狐疑道。
当那两个女高中生回头看时,水泽突然觉得手中的篮子变得好沉重。
只见日下部两手捧着小南瓜放进篮子里。
“医生,你干什么?”
水绎不禁把篮子藏到后面,阻止日下部放进更多的小南瓜。
“这不是给独居的人用的吗?不买回去保存起来吗?”
““不是啦!我问你,你知道怎么煮这种东西吗?”
“不知道…··”
日下部顿时满脸困惑。
水泽无言地把小南瓜放回架子上,日下部也把两手上的小南瓜放回去。
“保存食物好难外…··”
日下部沮丧地说。
水泽不禁涌起一股笑意,他极力忍住不让自己笑出来。
看来日下部这个人的性格,跟他给人的恐怖而冰冷的第一印象,是截然不同的。
漂亮而温柔的人多得是。
可是就没见过像日下部这样,让人搞不懂他下一步要做什么的人。
……真是的,谁需要有人盯着过日子的?我倒觉得医生比我更需要。”
水泽把最后一个小南瓜放回架子上说道。可是日下部
却一睑没事人似地摇摇头。
“不对,水津先生的生活习惯需要修正,所以我才要你住到我家来的。”
见他说得斩钉截铁,水泽也无话可说,只能在内心叫苦。
他小声地说。
“那就真的只是纠正生活习惯呷?”
“这样不行吗?”
日下部走在他旁边,窥探似地问道。
明明不想去想起,可是这么近看日下部的脸,昨天的事情就鲜明地浮上脑海。
这时,日下部好像想起什么似地睁大了眼睛。
“对哦,不只是这样,像昨天那样跟水泽先生做……”
水泽赶紧用手捂住日下部的嘴。
结果他发现四周的人,都好像看什么珍禽异兽似地看着他们。
水泽觉得自己的险越发通红了,赶紧拉开身体。
“医生,你真是的!赶快买一买……回去了!”
说着,他就丢下日下部径行往前走了。
他深刻地想着:日下部这样的人,果真不适合来这种地方。
超市的屋顶停车场已经挤满了车。
水泽推着大型四轮车,打开自己那辆看起来显得特别小的车子的车门。
他小心翼翼地不让推车撞到车门,将车门开到最大。
“他弯起身子,将驾驶座的座位放倒,依序将两个半透明的购物袋堆在后座。
虽然只有两袋,但是里面满了水和罐头类的食材,相当沉重。
水泽觉得好不容易卸下了重担一样,轻轻地甩了甩麻痹的手,然后把手伸向站在他后面的日下部。
“日下部医生,把东西给我。”
一手拿着半透明的购物袋,另一手抱着一个大纸袋的日下部,很慎重似地将沉甸甸的购物衣递过来。
“很重哦,水泽先生,没问题吧?”
其实最有问题的是他自己。他站在车子与车子之间的小细缝,拼命伸出手拿起购物袋。
从外套底下伸出来的细瘦的手腕吃力地颤抖着。
噗通!水泽的心又狂跳起来。
他赶忙接过购物袋,把头伸进车里,将东西堆在后座。
他一面小心翼翼地放好行李,同时为自己动不动就心跳感到愕然。
他偷偷地用手摸了模还狂跳不已的胸口。
从昨天开始就老是这样,莫名其妙地意识着日下部的一举一动。
“水泽先生,这个也要堆在后面吗?”
日下部的手摸上水泽的肩。
水泽顿时一颁。
“水泽先生产
“啊,是的,对不起,请你拿过来。”
水泽强挤出一丝笑容,接过日下部的大纸袋。纸袋里飘出刚出炉的面包香味。他们在超市的面包店里买了一整条才刚出炉的英国面包。
刚烤好的面包又松又软,连店员也切不好,但是他们还是买了。
明朗是出来买保存食物的,竟然连刚出炉的面包也买,说起来挺奇怪的,不过这种面包可以冷冻,倒也方便。
吃不完的面包可以用纸包起来,放进冷冻库里,要吃的时候稍微烤一下就可以了。
平常没吃早餐就上班时,水泽也常常靠着冷冻吐司和罐装果菜汁里腹。
原本是要买储存食物的,绕了老半天也只买了一些菜,但是这样也比待在家里什么都不吃得好。
水泽鼓动着一颗狂跳的心,将食物都雄好之后,用手轻轻拍着自己的脸颊。
“都好了,医生,请上车。”
他对仍然呆立在后面的日下部说。
日下部轻轻点点头绕到另一边的前座,水泽则坐进驾驶座。·当他发动引擎时,日下部也坐上车了。
水泽的车是小型的国产车,停在他们左右眼前方的休旅车,看起来特别地庞大。虽然是屋顶停车场,却老觉得视线都被挡住了。
最近很多家庭都开这种体旅车。很适合载小孩子,或从事户外活动时使用。但是,如果用来上班可能就有点大而不当了。
水泽想着,一边侧耳倾听引擎声。
他很自然地拉出了安全带。
他突然发现坐在旁边的日下部拿着安全带不知道在于什么。虽然安全带是拉出来了,可是好像有哪里扭住了,正排命跟安全带奋斗着。
日下部的行为看起来好幼稚。水择发觉心头平静了一些,微微地笑了。这个让他动不动就心跳不已的人,竟然这么孩子气。
“医生,不是这样弄的,带子扭住时就要从上方开始调整,让我看看。”
水泽探出身体,将前座上的安全带拉得长长的。从上方慢慢地调整扭住的部分。
扭卷的部分延续到固定在座位下方的环扣,转了好几
国才把带子调好。 喀的一声,日下部的安全带系好了。
“好了!”
水泽就着手时支在座位上的姿势俯视日下部。
那美丽的脸庞,让他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气,动弹不得。
昨天跟这个人……
突然间,在超市里强行被他封闭起来的记忆复苏了。
在阴暗的房里接吻,摸索着身体,进入这个人的身体里。
“水泽先生?”
突然沉默下来,定定地看着人的水泽,让日下部觉得不可思议,他把手伸向水泽。
那伸出来的手指头又细又长。
水泽半无意识地握住手指头,把脸凑近企图抬头看的日下部。
轻轻吻了一下,那比自己敏感的冰冷嘴唇,回应似地张开嘴。
——我在干什么?
脑海中理性的部分不断地斥责着水泽:大白天的在超市的停车场里干什么?万一旁边的车子主人回来的话怎么办?
可是,最严苛的斥责却是另一回事。
明明没有喝酒自已竟然主动吻了日下部。
水泽把舌头伸向日下部微微张开的嘴唇,轻轻地探进去,缠住日下部炙热的舌头。
跟昨天一样。不,不一样。
脑海里有好多声音,逼得他快发狂了。有制止他对男人不轨的声音,也有诱使他亲吻、抚摸的声音。
水泽把手掌贴上日下部的脸颊。大拇指摸着他的下巴,把他的嘴巴播得更开。舌头深得更深,贪婪地需索着。
“唔……”
日下部发出吐息声。
水泽把手移向日下部的两腿之间。
他从相触的嘴唇得知,日下部的身体缩了起来。
他用手缓缓地刺激着日下部,日下部渐渐痛苦似地颤抖着身体。
日下部移开嘴唇,虚脱地倒在座位上。
“……水泽先生,请不要这样。”
日下部制止的声音听起来一样诱人,是自己疯了吗?
水泽把手探进外套里,隔着棉裤摸索着日下部的东西。
日下部美丽的脸孔顿时痛苦地扭曲了。
水泽见状也开始有了反应。
他用一只手肘撑着身体,俯视着被安全带固定住虚脱的身体的日下部。
那张脸随着水泽的手的动作,而渐渐染上红晕,轻轻的吻就变红变湿的嘴唇,微微地颤动着。
——不是因为酒精的缘故。
水泽看着日下部,搓揉着他的要害,终于发现了一件事。
昨天跟日下部上床不是酒精作祟,也不是胃痛的缘故,而是自己迫切地想要日下部。
承认这个事实之后,纠结在心头的疙瘩顿时烟消云散。
“医生,回家后可以让我继续吗?”
水泽在日下部耳边问道。在这边继续下去怕会被邻车的客人撞见。
日下部抬起眼睛看着水泽。那温润的眼神使得水泽几乎要控制不住了。
“在这里也可以啊!”
日下部的回答让水泽瞬间无法做出反应。
弄清楚地的意思之后,水泽顿时满脸通红。
“哪成啊!等一下旁边的人回来了怎么办?”
“在别的车子上看不到吧?”
“看得到,绝对看得到!”
水泽把手缩了回来,日下部好像感到有点遗憾,但是他决定不去理会。
这家伙对自己太过忠实了,而且还少根筋。
水泽红着脸,打了排档,把车子开出停车场。
不过,或许就是这一点让日下部散发出妖冶的气息。
——水泽莫名其妙地想着。
七楼也听得到鸟叫声。
尖锐的闹铃声掩去了鸟叫声,惊醒了水泽。
水泽拿过金色的时钟,按掉开关,看了看表面。
七点三十分。这是住到这里之后刚好第六天的星期五早上。
“医生,起床了,今天不是要值白天班吗?会迟到哦!”
他摇了摇仍然沉沉地睡在旁边的日下部。
来这里快一个星期了,自从第一天晚上发生那件事之后,不知为何他们就每天睡在一起了。
不管有没有做,当水泽上床时,日下部就会潜到他床上来。
值大夜班熬夜时,如果水泽晚上没有回来,他就不上床睡觉。他说讨厌冬天里冰冷的床铺。
那我等于是电毯兼闹钟了。
水泽摇着眉头深锁,将羽毛被拉起盖在头上的日下部。
他很想将日下部的棉被给整个扯下来,可是现在两个人都裸着身体,不太方便。
水泽叹着气,俯视日下部。
真是百看不厌的漂亮的人。
晨光下的脸颊泛着淡淡的粉红色。昨天晚上被他咬过的嘴唇红红的,看起来好像有点肿。
日下部的嘴形是薄而优雅的,肿肿的看起来充满了诱惑的色彩。
和同性做爱是不正常的想法,总是在看到日下部的脸孔时,就忘得一干二净。老实说,他可能已经沉溺在色欲当中了。明知道隔天还要上班,却总是会变成这样。
这是水泽第一次跟同性上床,当然会感到不习惯。所以他总是想小心翼翼的,然而,理性往往在做到一半时就消失无踪了,他会强行进人,迟迟不愿离开。
他总是在看到日下部的泪水时,就再也除不住刹车。
——我是不是危险的人啊……
水泽突然对自己的嗜好感到不安,可是看到时钟时,这种感觉就消失无踪了。
“医生七点五十分了!真的要迟到了!”
水泽一边摇着日下部的肩,一边先行下了床。他打开橱柜,拿出和日下部的西装放在一起的衣服,撕破刚送洗回来的衬衫袋。
他一边整装,一边拉开窗帘。
顿时不由得眯起了眼睛,冬天清晨的太阳光又亮又刺眼。
他用手挡在眼睛上方,又回到橱柜前面,拿出日下部的西装和衬衫。
来这里的第一天,他就把原先堆在起居室的送洗回来的衣服,全部塞进客房的橱柜。
原先是认为客房距离橱柜比日下部的房间近,但是现在想想却是正确的作法。
只要水泽睡在这个房间里,日下部也会到这里来睡。
早上总要匆匆忙忙叫日下部起床,送他出门上班,衣服放在这里是方便多了。
“医生,你醒了吗?衣服放在这里啪!”
水泽将一整套衣服放到好不容易才睁开眼睛的日下部头上。顺便把闹钟也拿到他面前。
“请赶快起床,我会先准备好早餐,吃得下就吃。”
水泽离开之前叮咛了一句。日下部好不容易起了床,在晨光中,水泽看到他赤裸的胸口和腹部有红色的瘀痕。
在明亮处看到自己的杰作,水泽不禁感到难为情,匆匆离去。
摆出两个马克杯,倒进牛奶,放进微波炉之后,从冷冻库里拿出切成薄片的英国面包。
温热的牛奶、稍稍烤过的面包、果酱,再配上果菜汁。
这是水泽来这边之后每天早上的某单。
虽然只有这样,但是如果独居的话,铁定持续不了三天。
要治好胃溃疡,正常的三餐是必要的。道理是懂,但是总会省略过去。来这边之前,甚至连饭后的药都会忘了吃。
当那天日下部告诉他“必须要有人盯着你过日子,否则永远也治不好”时,他是又惊又气,但是事实是如此。
就这一点来看,日下部或许算是名医。
水泽一边想着,一边从微波炉里拿出热好的牛奶。
他觉得不太一样的是,现在的生活不像是生活习惯的检视,而是日常生活的照应变成了两人份。
砰!门打开了。
日下部穿着衬衫,领带胡乱地挂在脖子上,随便地走进起居室。
他大概洗过脸了,水滴从测海上摘下来。明明手上拿着毛巾,却不想去擦干,脸上还有百分之六十的睡意。
水泽拿着杯子离开厨房,放在桌子上。站到日下部面前,拿起毛巾盖在还不是很清醒的日下部头上,帮他擦掉水珠。
“早餐吃得下吗?”
水泽窥探着日下部的脸,日下部像个小孩子一样点点头,一屁股跌坐在按发上。
结果总是这样。
水泽一边把面包和果菜汁放到桌上一边想着。
日下部简直没有生活管理能力,尤其是早餐。
第一次来这里,看到乱七八糟的屋子时他就心里有数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无意整理,如果会整理,就不会是这样了。
水泽看不过去,开始帮日下部整理房间时,日下部似乎也有心要帮忙。他把成堆的报纸堆得老高,可是接下来就一脸茫然,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结果,他只是把东西换个地方放,简直是越帮越忙。
每件事都是这样。
冰箱里只有酒,那是因为他只想喝酒。如果要想怎么做饭,不如空着肚子睡觉。如果要思索怎么整理西装,干脆直接送洗了。当然,他更不会去想到将送洗回来的西装放进农橱里。
其实,去医院时他应该可以容更休闲一点的服装的,可是他却始终穿着西装,因为他根本不想每天去选择要穿的衣服。只是按照顺序把送洗回来的衣服,从第一件穿到最后一件就出门了。
在医院看到他时,根本没想到他是这么随便的人。
水泽看着坐在附近慢吞吞地吃着面包的日下部,看起来是清醒了一点。
看着他的脸,水泽就觉得充满了幸福感。今天是星期五,是来这边之后的第一个周末。
“医生,平常你明天会休假吗?”
水泽两手捧着马克杯问道。日下部歪着头想了一下,然后点点头。
“嗯,如果没有急诊病患的话。”
“最好不要有。”
“是啊!”
日下部一样面无表情,也不知道他到底听懂了水泽的话没有。
水泽想多问一些,可是不知道怎么开口。
最后只是怀着幸福的感觉喝着牛奶。
今晚是可以不去想工作的星期五夜晚。让他流泪,累到站不起来,应该也无所谓。
当水泽对自己的嗜好感到不安,同时又怀着幸福感沉默不语时,日下部吃完了早餐。他一边系着领带一边站了起来。
“我该出门了。水泽先生,不要忘了饭后吃药,就算胃不再痛了,也一定要继续吃药。”
日下部严然一副在医院帮病患看诊的表情。来不及听水泽回应就匆匆离去。
过了一会儿,玄关那边响起开门的声音,然后又关上一般的公司在周末都特别地忙碌。譬如位于住商混合大楼中的小会计事务所。
“水泽先生,怎么看起来一副女人像?”
听到有人挪榆,水泽急忙抬起头来。
“原来是杉本先生啊?真难得你会在公司。”
“有时候总得在公司工作嘛!不然会被误以为又跷班了。”
杉本一边说着一边坐到招待客人的圆桌前。
杉本圭吾是这家杉本会计事务所的继承人。
杉本会计事务所除了从事企业会计咨询外,还跟寿险、产物险等几家保险公司签下精算契约。根据相关企业状态来判断,劝说客户投保也算是危机管理的一环。
杉本是这家公司的危机管理负责人。但他总是忙着在外面跑,水泽前往他的公司拜访时也难得看到他。在公司以外的地方碰面的机会,或许还比较多一点。
因为工作而搬到这个陌生的地方来时,都是一些工作相关的人带出去玩的。
杉本那时候刚好跟女朋友分手,而水泽也因为距离的关系,跟大学时代的女朋友划上休止符。
相同的境遇使得他们意气相投。水泽常和杉本以及杉本在当地的朋友们,一起去滑雪、露营、喝酒。
最近水泽因为太忙,加上胃病的情况恶化,很少参加他们的聚会,但是在工作上,杉本还是一样,很容易沟通。
水泽笑着将摊在圆桌上的文件收到手边来。杉本倒着看那些文件。
“火灾、汽车、店铺歇业、失业险?这是我们公司的保单影印本吧?水泽先生的公司不是以寿险为主吗?怎么连伤害保险的保单影本都有,要做什么?”
杉本探出身子,拿起保单的影本,随意翻阅着。
水泽一把抢了回来,放在文件的最上头。
“现在我们要发展全方位的保险系统。这是一种将所有的保险环环相扣,没有过与不及的保险契约系统。这种新险种用样本来说明比口头说明要容易了解得多。我请贵公司的所长让我参考已经签订契约的保单。”
水泽说着露出业务员特有的笑容,杉本抱着双臂皱起眉头。
“负责这家事务所保险业务的人是我耶?你竟然直接跟所长谈保险的事情,真是看不起人幄!”
水泽握紧放在圆桌上的手。
这家事务所的保险业务负责人,确实是杉本没错,他总是在外面忙,但在公司里,却是第一个要商量的对象。
水泽原本也打算如果杉本不在的话,就把这份全方位的保险企划书放在他的桌子上,等他回来再看。
但是他到事务所一看,发现比杉本更忙,鲜少在公司的杉本所长竟然来上班。
于是水泽就先让所长看了文件,因为他急着要签新契约。杉本所长也对全方位保险产生兴趣,于是很配合地让水泽取得其他公司已经签订的保单影本。
这是错误的作法。漏掉保险业务负责人而走到这一步实在说不过去。
“对不起,这是我的失误。”
水泽缩回手,深深地行礼致歉。
犯了错就率直地认错,这是基本原则。但是,水泽心中还有一些疑惑。这就证明他还不习惯对人低头。
头顶上响起轻轻的叹息声。
水泽笨拙地恢复正常的姿势,看到杉本交抱着双臂,不知所措地笑着。
“真是伤脑筋啊!你这个样子好像我在欺负你一样。”
杉本一边摇着头一边开玩笑地说。
公司的柜台女职员从外侧面插嘴进来说:就是嘛!请不要欺负水泽先生,同时把水泽面前的冷茶换上一杯热茶。
水泽急忙向她道谢,瞬间,对方回给了他一张灿灿的笑
容。
女职员也在杉本面前放了一杯茶,还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杉本很夸张地连点了几次头,目送着女职员离去,突然唐突地说:
“她说要把我三点喝的茶换成咖啡。”
“啊?”
水泽愣愣地反问道,杉本笑着轻轻耸耸肩。
“我不喜欢喝咖啡,几乎从不喝的,公司的人都知道。”
“所以?”
“没错,被骂了。她说不准我欺负水泽先生。你真是受欢迎啊!”
杉本又笑着说。
“杉本先生,我是诚心诚意道歉的,请不要椰榆我。”
“我没有啊,这是事实。”
这个杉本待人和蔼,但是就是喜欢捉弄人。一起玩时充满了刺檄.感觉很有趣,但是一扯上工作,就很难掌握他到底有几分认真。
水泽又深深对他行了一个礼。
“真的很抱歉。以后我不会再犯这种错了。”
“算了!算了!反正我们所长也高兴。上次看到日经新闻上登了保险的概要,他可是满意得很哪!”
杉本摇着手说。
不能被他这种和善的态度所骗。
水泽正经八百地又说道:
“对不起,那是这个全方位保险的概要吧?”
“是吗?美由纪小姐,很失望吧?”
“啊?”
水泽有点动摇。
“你瞧,美由纪小姐现在正在帮我泡茶,哪,一边喝一边聊吧!”
“……”
水泽不知道杉木什么意思,姑且伸手拿起茶杯。
泡茶的确实是佐藤美由纪,但是她怎么了?
“水泽先生,表现得太明显了。”
杉本拿起面前的茶杯,叹口气说道。
“什么意思?”
水泽笑着含了一口茶。茶泡得很好,水泽不由得又多噪了一口。
杉本不怀好意地笑了,恢地把身体往前探。
“水泽先生有女朋友了吧?而且是在短短一个星期之内。”
含在嘴里的茶咕吁一声,呛了水泽一大口。
“你没事吧?水泽先生?”
杉本赶紧抚抚水泽的背。
水泽一边咳着一边支起身体,他发现公司里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到他身上。
这张圆桌放在公司角落,专门用来招待客人。声音穿堂而过,距离门口和柜台也很近。
水泽了解坐在柜台上的美由纪为何不安地看着这边了。
“杉木先生,为什么突然提起这种事?”
水泽咳完,红着脸问道。杉本一脸没事人似地指着水泽胸前。
“领带的风格变了,脸色变好,表情也开朗许多。”
“只是这样?”
杉本用力点点头。
水泽失望地塔下肩,心情相当沮丧。
可是他没有表现在脸上,只是挤出一张业务员专有的笑容,将桌上的文件收起来。
除了水泽之外,还有其他的保险业者在这边出入。他不想让别人知道他收集了很多保单影本。
“那么,这些影本我就先拿走了。等我估算过后再来打扰。”
水泽把文件塞进包包,正想站起来时,手臂被拉住。
“何必逃得这么快?什么样的人?美女吗?”
杉本一脸好奇的笑容。水泽又被拉回桌边。
水泽故意绷着脸不说话,杉本依然嘻皮笑脸的,一脸无辜小狗的表情等着水泽说话。
不能上当!这张笑容也是他的手段。水泽这样告诉自己,依然绷着脸。
这个杉本太爱管别人的闲事。
私底下一起出游时,他总是会问泽本觉得今天同行的哪个女孩子可爱。
一不小心说溜嘴的话,他就会不着痕迹地帮水泽制造跟那个女孩子独处的机会。虽然一再告诉他,可爱不见得就会喜欢,但是他听不懂。
要是他能改掉这种多事媒婆的个性,其实也算是一个很好的人。
水泽不禁叹了一口气。
今天他没来由地问是不是交了女朋友,想必是一种虚张声势的作法,一定又想介绍哪个女孩子给我了。
麻烦。这个字眼浮上水泽脑海。
水泽歪着头说:
“嗯,是个美人,但不是女朋友。”
“什么嘛!还没拍案敲定啊?真是没用,手脚快一点!”
杉本探出身子,隔着圆桌定定地看着水泽。水泽把文件包放在桌上,背部紧靠着椅背逃开他。
啊,可是……
“水泽先生太体贴,不懂得强迫人。这样不成。好吧!大哥大借一下,我打电话给她,问她什么时候有空。”
杉本说着拿起水泽的文件包,想拿出里面的行动电话。水泽赶快抢过来,紧紧抱在怀里。
“不行!人在医院,行动电话不能用!”
“哦?在医院上班啊?”
杉本一脸得逞的表情。水泽抱着文件包,战战兢兢地站起来。
“总之,今天我就先借用这些文件,告辞。”
水泽深深行了一个礼,急慌慌转身离去。背后响起杉本巨大的叫声。
“下次我们要一起出海去玩,水泽先生也一起去吧?带着你的护士女朋友!”
水泽对他笑了笑,匆匆离开杉本事务所。
——女朋友。
离开杉本会计事务所之后,这个字眼仍然在水泽脑海里盘旋。
回公司后根据借来的保单影本,估算全方位保险时也一样。处理堆在桌上的新保险宣传案时亦然。
原以为让自己忙碌就可以转移注意力,可是忙过头之后,连中饭和药都忘了吃。
想起的时候,时间早过了中午,已经是他要开车回日下部公寓的时候。
医生又要生气了。
水泽苦笑着,心情变得好沮丧,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杉本完全没有恶意。
如果有女朋友,就要介绍给众损友。男男女女混在一起玩时,就会知道哪个人还是直ee,相当开放。只有谁跟谁分手时才会有秘密存在。
每当提到这方面的事,自己就会想起日下部。有人问是不是交了女朋友?女朋友漂不漂亮时,也会想起日下部。
不是女朋友。
这一点水泽非常明白。
他不是可以带去跟杉本等人一起出游的对象。他们只是医生和患者的关系,基于某个奇妙的契机而暂时住在一起罢了。
他从来没有问对方喜不喜欢他,对方也没有问过他。
只是凭着“想不想做”的选择互相拥抱。
——我们根本不是恋人。
不行,心情太激动了。
水泽重新握好方向盘,轻轻摇了摇头。
一旦习惯了开车,往往会因思绪分了神。
刚拿到驾照时总是紧张兮兮地认真开车,根本不能想别的事情,而现在他却老是想着自己的事。
从红绿灯和住宅之间可以看到日下部的公寓。他一如往常打了立方向灯,进入公寓的地下停车场。
他踩不刹车,正要把车停人固定的车位。
“……咦…·谁来了 ”
平常水泽泊车的位置上,停了一辆金属蓝的敞篷车。他不知道这是什么车,但是车形令他作呕。
旁边则是日下部难得使用的满是灰尘的黑色欧宝。
他曾经想过,一个人生活干嘛要有两个停车位,后来想想,可能这个停车位本来就是这辆蓝色车子的位置。是日下部基于某种原因借了这个不用的空位吗?
水泽姑且先把车停在停车场人口附近的访客专用的小停车位。他满腹疑云地下了车,走向人口。
隔着人口的自动门,他看到一个苗条的人影。
走进去一看,一个高躯的女人站在自动锁的显示板前面,好像正在等人回应。
水泽站在后面不远处,不经意地看着她那在领口处剪得整整齐齐的漆黑头发,和挂在肩上的宝蓝色皮包。
感觉跟停在日下部的车子旁边那辆金属蓝的车子,非常措调。
她突然转过头来。
“啊……,对不起挡了你的路,请!”
“嗯,对不起。”
水泽露出一个社交辞令式的微笑,心底却感到莫名的胆怯。
因为对方是一个绝世美女。
漂亮可爱的女孩子满街都是。看到穿着漂亮的衣服,化着漂亮的妆,华丽地笑着的女孩子就让人感到心旷神怕。
可是,眼前这个女人,看起来跟这样的女性却又有一线之隔。
换句话说,就是散发一股凛然的气质。
身材修长的美人,漂亮的脸上没有一丝丝媚感,但也不至于拒人于千里之外。从她移开身体的动作,看得出是个机灵的人。
水泽却依然动也不动,用视线连着她的动作。
她望着显示板旁边的信箱,然后从包包里拿出东西,作协神放进703的信箱里。
“对不起…,,
听到水泽的声音,她吃了一惊似地回过头来。得整整齐齐的漆黑头发,和挂在肩上的宝蓝色皮包。
她笔直的现钱让水泽倒吸了一口气。他决定问个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