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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漫言情] 大丈夫能屈能伸-湛亮

大丈夫能屈能伸-湛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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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棉柔浮雲、蔚藍天光倒映在逐漸失焦的眼瞳中,他知道自己的生命將盡了,只是……只是不甘哪!

他不甘!不甘就這麼死了,不甘啊……

「嘻嘻,娘,這兒躺了個死人呢!」

方才……有人在說話嗎?在這萬丈絕崖的谷底會有人嗎?亦或者那道聲響只是他臨死前的幻聽?

恍惚之中,他似乎聽見了一道異常歡愉的童稚嗓音,縱然再如何想確定那道聲響究竟是真是幻,可殘破的身子卻
讓他使盡全力也無法動彈半分,失焦的眼瞳依然只能倒映著那蔚藍的天光……

「還不是個死人,不過也差不多了。」

迥異於那歡愉的童稚嗓音,另一道如真似幻的清冷女嗓驀地響起,輕飄飄的蕩進他的耳裡,朦朧的神志還來不及
反應過來,眸底的那抹天光卻猛然消失,取而代之的卻是一張精緻絕美,笑得燦爛奪目,恍如綻放出萬丈金陽的
小臉。

「你想活命嗎?」那粉雕玉琢的精巧小人兒托著腮蹲在他身旁,眨巴著古靈精怪的晶亮眼眸,笑盈盈的詢問。

活、活命?!

他想……他當然想啊……

唇瓣蠕動,他卻虛弱得始終發不出聲來,只有那原本失焦迷濛的眼眸驀地迸出異常熾亮的光彩,強烈的求生慾望
毋須言語亦展露無遺。

見狀,那精巧的小人兒頓時笑得彷彿全身灑滿金光般,以著令人眩目的燦爛笑顏,滿意的宣佈--

「從現在開始,你是我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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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八寶,你說我下手會不會太重了些呢?」銀鈴般的清脆嬌嗓悠然揚起。

在荒山野店內,只見桌毀椅損、滿地瘡痍,任誰都瞧得出來此處才剛經過一場慘烈……不,不該說是慘烈,正確
來說應該是一面倒的打鬥!

而造成此一面倒戰況,並且身為佔上風者的少女正俏生生的立在店內。

只見那少女相貌精緻妍麗、嬌美絕俗,好似一尊玉雕的人兒般的美麗無瑕,尤其是笑起來時,全身恍如灑滿金光
,燦爛眩目得令人睜不開眼。

而如今,她正噙著嬌美絕倫的盈盈粲笑睨覷著滾地哀號的幾名大漢,可嘴裡卻問著身後泰然自若,安坐在桌前的
男人。

「小姐,怎麼會呢?沒要他們一條小命,已經算是手下留情了。」那被喚作八寶的男人慢吞吞地微笑說道,蠟黃
的臉色與平凡不起眼的面容實在讓人想不出他究竟「寶」在哪兒,不過身為主子的少女愛怎麼叫喚奴僕,旁人也
管不著就是了。

他這話一出,銀鈴般的悅耳暢笑頓時揚起,絕麗少女把玩著那造成幾名大漢皮開肉綻,不知是什麼做成的紅色軟
鞭,古靈精怪的笑嘻嘻開口了--

「這麼說來,我還算是佛心來著囉?闖蕩江湖不就是要立下個威名,如此心慈手軟,別人還以為本姑娘是軟柿子
好吃,這可怎麼成?不成!不成!」搖頭晃腦的同時,還不忘揮舞了幾下軟鞭,故意嚇人的意圖極為明顯。

果然,幾名大漢被嚇到了,深恐性命不保,當下也顧不得身上的疼痛,跪地磕頭、連聲討饒--

「姑、姑奶奶饒命……饒命啊……」

「姑奶奶大慈大悲,我們再也不敢了……」

求爺爺、告奶奶的求饒聲伴隨著此起彼落的重重磕頭聲不停響起,逗得少女不禁深感有趣,轉頭對著臉色蠟黃的
男人噗哧笑了出來。「八寶,外頭的人真是好玩,我又沒比他們年歲大,竟然衝著我叫姑奶奶呢!」真是奇哉怪
哉!

此番話若出自他人口中,必定覺得嘲諷意味十足,可由她說出卻顯得極為天真爛漫與不解世事,看得出來她是真
心感到奇怪,並非有意指桑罵槐。

然而聽在一干大漢的耳中,還是難忍羞恥的紅了臉皮,可求饒聲卻始終未曾斷過。

八寶聞言後,唇角微勾,還沒來得及接腔,卻又見少女驀地瞠著美眸,瞪了討饒聲不斷的眾大漢一眼,神色不悅
地嬌聲嗔叫,「你們這麼吵,我怎麼和八寶說話?」

她這話一出,眾大漢們霎時像是被塞了鹵蛋般猛憋著氣不敢吭聲,就怕又惹得這姑奶奶不高興,自己等人又要遭
殃。

眼見一干大漢這般孬樣,少女禁不住又揚起一串銀鈴暢笑,輕揮著纖手嬌聲道:「行了!行了!這般可憐兮兮的
模樣,不知情的人還以為是我在欺負你們呢!還杵在這兒幹什麼?還不快走?」

她確實是在欺負人,只不過那也是那群人自找的。

八寶心下微哂暗忖,倒是一干大漢們聽出她有意放過自己等人,當下不由得欣喜若狂,連滾帶爬的就要逃竄而去
之際--

「慢著!」不疾不徐的嗓音慢吞吞地響起,瞬間凍結住逃竄的數條身影。

呃……俗話說閻王好見、小鬼難纏,莫非當主子的想放過他們,那個臉色蠟黃的奴僕卻有意見?

冷汗涔涔的互覷一眼,若是平日,眾大漢們怕不早衝上去把人給痛揍一頓,可如今礙於絕麗少女的淫威,他們也
只能龜縮著不敢吭個一聲半句。

眼看眾大漢忽紅轉綠的臉色,八寶自是明白其心思,當下神色未曾稍變,口氣輕緩淡聲道:「要走前,先把身上
所有的錢財留下。」

他娘的!今兒個不只是踢到鐵板,還碰上土匪啦!

大漢們互覷一眼,相同的悲憤浮現在眼中,可為了一條小命著想,還是飛快地紛紛掏出身上所有的錢財奉上,誰
也不敢稍慢。

「滾吧!」起身取過全數錢財,八寶不輕不重的斥了一聲後,一干大漢們果然抱頭鼠竄、飛快逃去,眨眼間不見
蹤影。

「八寶,怎麼你也幹起打劫的勾當了?」收起紅鞭,少女笑嘻嘻地詢問,烏黑靈活的大眼中滿是興致盎然,覺得
當搶匪這主意也不賴。

「不然小姐以為我們這一路上的盤纏打哪兒來?」口中尊稱小姐,語氣卻是一點也不恭敬,八寶慢吞吞地又補充
道:「再說,這叫劫富濟貧,我們也算是替那些人積功德。」

當然,所謂的「貧」自然就是指他們了。

此歪理讓少女格格嬌笑不已,似乎很是開心;倒是八寶逕自環顧週遭,眼看好好一家野店被破壞成這樣,只能無
奈地搖了搖頭,慢步踱至櫃檯前--

「小二哥?小二哥……」曲起手指輕敲著櫃檯,試圖把躲在下頭的店小二給呼喚出來。

「客、客倌……」隨著結巴的應和聲,店小二終於膽戰心驚的自櫃檯下探出頭來,看著被砸得慘不忍睹的小店,
他差點兒哭了出來。

嗚……他這是招誰惹誰了?

雖說那幾個大漢看起來就不是什麼好東西,但在他小心翼翼的伺候下,倒也沒生出什麼事兒,直到那對主僕……
不,應該說是那個宛如天仙般絕色的姑娘出現,一切便風雲變色了!

是的,打從那清麗嬌美的姑娘一踏進店內,別說是他了,在場所有人皆被其天姿絕色給震懾得瞬間失了神,幾乎
忘了呼吸,直到那姑娘秋波流轉的掃了眾人的傻相一眼,噗哧笑出聲來,大夥兒這才紛紛尷尬驚醒。

生平沒見過這般天仙似的美人兒,他紅著臉,心兒怦怦跳地連忙哈著腰迎上前去招呼嬌客,就見嬌客有說有笑的
拉著男人同桌落坐,也因此,店內眾人才注意到原來她身後還跟了個毫不起眼的男人。

也許是見那小姑娘清麗脫俗、艷色絕世,加上隨行的男人臉色蠟黃、身形削瘦,好似只要稍一用力就會被捏死的
好欺負模樣,旁桌那幾個大漢登時起了色心,仗侍著己方人多勢眾,打他們坐定便出口調戲,嘴裡淨說些不堪入
耳的下流話,甚至有人還不知羞恥的伸出了祿山之爪,意圖吃嫩豆腐。

誰知那絕色小姑娘看似嬌弱,實則深藏不露--

在祿山之爪尚未碰著她前,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賞了眾大漢們一人一記耳光,並且打得他們落花流水,灰頭土
臉的逃竄而去,說有多威風就有多威風,只是……

再次環顧滿目瘡痍的店面一眼,店小二欲哭無淚的朝那如今笑咪咪安坐在桌前晃著小蠻靴的絕色少女瞅去,沒膽
開口要她賠償,心中則是悲怨至極。

嗚……威風有什麼用?承受苦果的是他啊!

「小二哥,不好意思砸壞你的店了,這算是賠償你的損失吧!」彷彿明白店小二的心聲,八寶從「劫富濟貧」的
錢財中取出一錠二十兩的銀子放至櫃檯上,輕聲微笑道:「收拾乾淨後,請盡快送上些吃的,麻煩你了。」

唉……打從進野店後,連杯茶水都還沒沾到呢!

從沒想到他會主動賠償,店小二飛快抓起沉甸甸的銀錠,心知這二十兩銀對於店內的損失已是綽綽有餘,甚至還
反賺不少,當下不由得樂翻了天,嘴角都快笑咧到耳後了。「客倌放心,小的馬上為您送上!」話落,動作飛快
的準備去了。

見狀,八寶嘴角微勾了一下,才轉身回到唯一沒有翻倒的桌前坐下,一杯茶水已經送至他面前--

「八寶,喝杯茶潤潤喉吧!」盈盈粲笑,雖是主子身份,可少女與八寶說話的神態卻極為親暱,讓人絲毫看不出
兩人是主從關係。

淡覷粲笑嬌顏一眼,八寶接過茶水潤了潤喉,還沒來得及開口說話,卻又聽嬌脆的嗓音揚起--

「我餓了!」似抱怨、似撒嬌,她噘起粉嫩小嘴。

「我讓小二哥盡快送些吃的來了,再等一會兒。」輕聲安撫著,八寶心知她從小到大,只要肚子一餓,脾氣就不
好,方才那幾個大漢會被她打得那麼慘,大概也脫離不了此因。

呵……合該是那幾個大漢注定要倒大楣,竟在這小姑奶奶肚皮唱空城計時惹上她。

一聽還得等,少女有些不滿,卻也沒法兒,瞪著他那毫不起眼的蠟黃臉皮,當下撇著嘴嗔叫,「八寶,你醜死了
,對著你的臉吃飯,會讓我食不下嚥的。」

這分明是遷怒!

摸著自個兒的臉皮,八寶暗忖失笑,不過卻很聰明的不接腔,免得讓她順勢爬竿發作起來,那自己可真是疲於應

付了。

見他只是笑,卻不應聲,少女覺得有些無趣,滴溜溜的眼珠兒轉啊轉的,一看就知她是想找別的事來刁難;幸好

店小二及時送上好吃好喝的,這才讓她轉嗔為喜,心情大好的開始「殲滅」桌上的食物。



就在兩人進食之際,店小二很快的將翻倒的桌椅扶正,動作利落的收拾好店面後,未久,又有客人上門了。

只見兩名勁裝壯漢一進野店,便先犀利的環顧週遭一圈,發現店內只有角落那桌坐了一對男女--男的五官平凡

、臉色蠟黃;女的則背對門口,瞧不清相貌,不過看起來皆像只是尋常老百姓,與江湖扯不上關係,當下警戒心

便降了大半。

尤其是在店小二熱情招呼並送上好酒、好菜後,幾杯黃湯下肚,什麼謹言慎行全都忘了個精光,話匣子大開地聊

起了近來最熱門的事兒--

「呿!若非這回輪到咱倆回總舵參加一年一度的大會,老子還真想去湊個熱鬧呢!」咂了一口烈酒,較高的壯漢

一臉錯過機會的扼腕神色。

「你是指『傅家莊』比武招親的事兒?」一聽「熱鬧」兩個字,較為矮胖的漢子馬上心領神會,不做他想地連結

到近來最轟動的熱門話題。

「沒錯!」咕嚕咕嚕的又灌了一大口酒,高壯漢子噴著酒氣笑道:「雖說『傅家莊』這十年來在江湖上的地位已

不如以往風光,可家底還是豐厚得很,那傅家小姐聽說也是大美人一個,如今傳出要比武招親,若不心動,還算

是個男人嗎?」


呵呵,別的不消說,光是有個大美人娘子天天暖床就夠令人銷魂的了。

「你得了!」矮胖漢子不顧同儕之誼,當場不給面子的調侃取笑。「就憑你這熊樣,傅家小姐若看得上眼,兄弟

我頭剁下來給你當夜壺用,以示賠罪!」

「話不是這麼說!」搖頭晃腦的,高壯漢子倒是對自己挺有自信。「既然是比武招親,誰打贏擂台,誰就娶得美

嬌娘,老子熊樣又如何?又不是比臉皮!」


「你這麼說倒也是!」點了點頭,矮胖漢子難得的贊同了他的話,但末了還是不改損友本色地潑冷水。「不過不

是兄弟我要滅你威風,打從『傅家莊』要在十天後比武招親的消息一傳出,多少名門世家、武藝不凡的青年才俊

全趕了過去,準備大顯身手以贏得美人歸,就憑你這本事,我看也只是『陪公子讀書』的份兒罷了。」

「有參加就有希望嘛!」高壯漢子也清楚自己的本事到哪兒,是以對好兄弟的「看輕」也不惱,逕自摸著腦門嘿
嘿直笑。

「總之不管有沒有希望,現下咱們得趕回總舵,你是湊不成熱鬧了,就省了那份心吧!」矮胖漢子哈哈大笑地拍

了拍兄弟肩膀,要他死了這條心。

原本也就只是閒聊說笑,高壯漢子啐了對方一口,倒也不甚在意,大塊吃肉、大碗喝酒之間,很快的轉移了話題


由於尚有任務在身,只見兩人說笑之餘,亦不忘以秋風掃落葉之姿,迅速將滿桌酒菜掃了個精光,酒足飯飽付完

帳後,又飛快的起身趕路去,半點時間也沒耽擱,是以始終未曾發覺兩人的一番說笑全一字不漏的落入旁桌人的
耳中了。

傅家莊十日後要比武招親哪……

眼眸微垂,八寶面無表情地喝著茶,若有所思的不知在想些什麼;倒是那絕麗少女一雙靈活眼珠子滴溜溜的轉,

興致勃勃叫笑--

「八寶,你剛剛有沒有聽見?有人要比武招親呢!」哎呀呀!這玩意兒她以前只在書上看過,不知真實情況是怎

麼個熱鬧法?

「小姐想去湊熱鬧嗎?」神色未變,八寶微笑淡定詢問,把這位小姐的心思摸得很透澈。

聞言,絕麗少女偏著螓首思索了一會兒,嬌俏的臉蛋盈滿猶豫不決。「傅家莊與少林寺順路嗎?」

她主要是想去少林寺,若是不順路,那就為難了。

「嗯,順路。」低垂的眼簾掩去了眸底一閃而逝的光芒,他淡聲應道,絲毫不顯情緒。

「太好了!」得到肯定的答覆,絕麗少女開懷地撫掌暢笑,樂得跳了起來。「既然順路,那我們就到傅家莊去見
識見識什麼是比武招親吧!」



傅家莊外,偌大的空地上,一座方方正正,足足有兩丈多高的擂台豎立其中,只見擂台上一黑一青兩條身影打得

難分難解,誓言抱得美人歸;台下則是人聲鼎沸、萬頭鑽動,隨著精采的比武對招而叫好聲不斷,並且雙方各有

各的支持者。

「我瞧還是黑鷹堡少主勝算大些……」支持「黑派」的人發聲了。

「不不不,我看是「青萍公子」技高一籌……」擁「青派」的人搶著反駁。

「胡說!一場比試看下來,明明黑鷹堡少主招式華美炫目,佔盡了上風……」

「你們懂什麼?武功高低不是光看表面那些華麗花招的,內力修為高低才是重要,我瞧『青萍公子』出手雖是樸

實無華,可招招勁如疾風,絕不好對付……」

台下一干看熱鬧的群眾各有見解,討論得沸沸揚揚,畢竟擂台打了一整天,這已經是最後一場比試了,也就是說

--誰贏得勝利,誰就抱得美人歸,成為傅家莊的新姑爺。

「原來這就是比武招親哪!」驀地,在一片喧囂嘈雜聲中,一道滿含興味的嬌脆嗓音驟然揚起,絕麗少女擠在摩

肩接踵的人群中笑望擂台上的精采比試,一臉受教的連連點頭。

嗯嗯,真是開了眼界呢!

「是啊……」以著幾不可聞的嗓音低聲輕喃,臉色蠟黃的男人--八寶怔怔地凝睇著擂台後方,心知比武招親的

正主兒--傅家小姐此刻必定就在那屏風後。

覺得身旁男人的聲音有點奇怪,少女微偏著螓首瞅了他一眼,發現他神色奇特地緊凝前方,目光有著異於尋常的

灼熱,當下心中不禁微感詫異,順著視線望去,原來是一雕功精緻的屏風,而屏風後嘛…呵呵,想必就是那等著

打敗群雄,榮任為傅家姑爺的傅小姐了。

眼珠兒一轉,想到什麼有趣事兒似的,她驀地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小姐,你笑什麼?」怔然的意識被突如其來的笑聲給驚回神,八寶臉色一斂,恢復一貫的淡定。

「八寶,你對美人兒也有興趣是嗎?要不要乾脆也上去湊個熱鬧,看看能不能撈個姑爺當當?」吃吃直笑,少女

熱烈的鼓吹。

心知肚明她這個提議以好玩心態佔絕大部分,八寶以不變應萬變,微笑淡聲提醒,「小姐,你忘了我沒有武功嗎
?」

沒有武功的人,上去和人打什麼擂台?

「哎呀!這倒是,」猛然想起他手無縛雞之力,少女甚是遺憾,但隨即靈光一閃,興致勃勃又道:「照顧奴僕的
一切所需是主子的責任,不如我幫你打擂台,替你贏得美嬌娘,如何?」

生平還沒聽過擂台可以幫人打的!

對她的異想天開,八寶不由得搖頭失笑,但還是謝絕好意。「不成,擂台是不能幫打的。」

「真不能?」非常懷疑,覺得他有可能欺她自小在荒山絕谷長大,不解世事而存心誆騙。

「真的不能!」正顏肅色,蠟黃的臉龐幾乎快發出浩然正氣的金光。

「那就算了!」聳了聳肩,小臉滿是失望。

唉……還以為可以上去玩一玩呢!

見她溢於言表的失望之情,八寶唇角往上微微勾起,若有意、似無意的又淡聲道:「就算不能替人打擂台,小姐

若是真想湊熱鬧的話,還是可以上去玩玩的。」

話落,一抹精芒自他幽如深潭的黑眸中迅速閃過,令人捕捉不及。

聞言,少女不禁一愣,隨即想通他話中之意,登時樂得撫掌嬌笑不已,連聲讚好。「八寶,你說得對!你說得太
對了……」

呵呵……這麼棒的主意,怎麼她先前就沒有想到,還要八寶提點呢?

想到等會兒要幹的事兒,她興奮至極、雀躍萬分;而就在此刻,擁擠人潮中卻突然響起一陣騷動,放眼望去,原

來是招親擂台上的較量已有了結果。

「羅兄,承讓了。」因身擁青萍寶劍且人品不凡,加上名字裡又有個「青」字,因而被江湖人封為「青萍公子」

的俊朗男子--沈青槐收劍拱手為禮,對自己一舉擊敗對手並無絲毫倨傲。

手中長劍被挑飛,在武林中佔有一席之地的黑鷹堡少主--羅一飛雖是不甘,但在大庭廣眾下落敗也無話好說,

當下只能強笑--

「沈兄技高一籌,羅某自愧不如,祝沈兄與傅家小姐締結良緣,大喜之日必奉上賀禮,恕在下先告辭了。」話落

,在一片喧嘩聲中,他縱身飛躍而去,乾淨利落得很,轉眼間便已不見蹤影。

眼見羅一飛離去,沈青槐這才對著擂台下歡呼賀喜的人群拱手道謝,嘴角雖始終含笑,可眉宇之間卻有著旁人察

覺不出的淡淡憂慮,而就在此時--

「沈公子果然武藝高強,一舉擊敗群雄,實在令人佩服。」相貌雖俊,可眼神卻有一股陰鷙之色的傅家莊年輕的

當家主子--傅容雲步上擂台,微笑恭喜。

「哪裡?是大家承讓了。」拱手回禮,沈青槐風采翩翩的微笑道,眉宇之間淡淡的憂慮轉瞬間消失無形,好似不

曾有過。

頗有深意的瞧了他一眼,傅容雲不再多言,轉而對擂台下擁擠的人群朗聲道:「各位英雄好漢,可還有人想上來

與沈公子較量的?若是再也無人的話,那麼舍妹與沈公子的這門親事就此定下……」

「慢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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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一道嬌脆嗓音石破天驚的自人群中驟然響起,硬生生打斷了傅容雲的話。

就在眾人詫異互覷,試圖找出聲音主人之際,忽覺眼前一花,隨即擂台上隨風飄來連串的銀鈴暢笑,待凝目望去

,上頭不知何時竟出現了一個嬌滴滴的絕色小姑娘。

小姑娘生得花容月貌、清麗絕俗,盈盈秋波顧盼流轉問嬌美可人至極,看得在場眾人竟都失了神,就連傅容雲、

沈青槐兩人也一時間出不了聲。

「八寶,怎麼大家都不說話了呢?」凝目淨是眾人的傻樣,少女噗哧一聲,揮著纖手笑問擂台下臉色蠟黃的男人


「大家不說話沒關係,小姐你說就行了。」人群中,八寶揚聲回應,相較於眾人的驚艷失神,他倒是氣定神閒得
很。

這一主一僕悠然自得的笑談飄蕩在風中,一字一句竄入在場所有入耳裡,不僅讓有些失態的傅容雲,沈青槐兩人

回了神,也讓原本鴉雀無聲的靜默像似平靜水面被丟入石子,喧鬧的私語如激起的波紋般「轟」地一聲,瞬間在

人潮中渲染開來。

現下可是在比武招親,這小姑娘跳上擂台是在幹什麼?

眾人你看我、我看你,面面相覷、滿心狐疑。

總算身為主人家的傅容雲率先反應過來,見她是個嬌滴滴的小姑娘家,原本該是冷硬的質問聲音也不免放軟。「

姑娘,我傅家莊今日舉辦比武招親,意欲為舍妹挑個良夫佳婿,不知你如今躍上擂台有何指教?」

「指教?」古靈精怪的眼珠子一轉,少女笑得異常燦爛。「指教倒是沒有,不過就是也想上來打擂台,參加比武

招親罷了。」

她這話一出,台下看戲的人群霎時「嘩」地一聲,發出巨大喧鬧的聲響,各個交頭接耳、竊竊私語,簡直不敢相

信自己的耳朵。

而傅容雲則是認定她有意找碴,當下立即變了臉,倒是擊敗群雄,幾乎可說是「準姑爺」的沈青槐卻沒有絲毫惱

色,依舊風采堂堂,神態沉穩得很。

「姑娘,你是個姑娘家,與人比什麼武、招什麼親?分明是存心搗亂!」沉聲怒斥,傅容雲的臉色難看至極。

「姑娘家又如何?你們又沒規定女子不能參加!」振振有詞。

「你既是個女子,就算贏得比試,又如何能與同性成親?」若是傅家莊最後落到得把閨女嫁給一個小姑娘,那豈
不是成了天下笑話。

「怎麼不行?」笑嘻嘻的反問,少女非常的理直氣壯。「男人都可以有斷袖之癖、分桃之愛了,怎麼女子就不成
?」

這話讓傅容雲氣結,卻又一時找不到話來反駁,一張臉色忽紅乍綠的,甚是精采;倒是從頭至尾未發一詞的沈青

槐險些笑了出來,當下不由得又覷了她一眼,覺得這個不知打哪兒冒出來的小姑娘的性情有點天真爛漫,又帶著

幾分童趣。

呵……也許她的出現,反倒是件好事。

若有所思地暗付著,沈青槐眉宇間隱藏的憂慮霎時淡去了幾分。

這廂,擂台上三人鼎足而立,那廂,擂台下看熱鬧的人群將一番對話全聽了去,當下不禁面面相覷,心中不約而

同皆浮現相同的感想--天下是沒男人了嗎?

若真讓兩個貌美如花的姑娘學那啥分桃之愛,親親熱熱的湊在一塊,別說是暴殄天物了,身為男人的他們更是情

何以堪啊!

一點也不在意眾人在想些什麼,少女我行我素地逕自又道:「總之,既然沒規定女子不能打擂台,當然就沒有理

由阻止我。」話落,又重重的點頭,以示認真。

「姑娘,你這是有意為難了。」陰沉著臉,傅容雲神色狠鷙地等著她。

「你才有為難我呢!」她照著規矩來,想打擂台也不成嗎?少女自覺很委屈。

「你……」傅容雲大怒怒,正待喝人將她驅離之際,驀地--

「挺有意思的,不是嗎?」隨著幽冷嬌嗓揚起,一抹婀娜多姿的身影自屏風後轉出,赫然就是此回比武招親大會

的正主兒、傅家千金小姐小姐--傅元瑤。

只見她雲鬢黛眉、杏眼桃腮、瓊鼻朱唇、膚如凝脂,雖不及少女清麗絕俗,但也是國色天香的大美人,與尚帶天

真爛漫氣息的少女站在一塊兒,更顯得冷艷孤傲。

她這一現身,台下看熱鬧的人群更是喧嘩嘈雜,紛紛等著看這鬧劇如何落幕。

而傅容雲不知為何卻臉色微變,陰鷙的眼眸中有著幾絲似憤恨又似忌憚之色;至於沈青槐嘴角雖依然掛著風采翩

翩的笑意,可心中卻隱藏著擔憂。

一旁,少女乍見傅元瑤的美艷,登時興奮至極,當下想也不想就轉頭對著台下大喊,「八寶,是個大美人呢!你

真不要我贏個美嬌娘給你嗎?」

她這話一出,現場所有目光瞬間全往某個臉色蠟黃得不起眼的男人身上射去,卻見他神色複雜,一瞬也不瞬的緊

凝著傅元瑤,立刻搖頭拒絕了--

「美嬌娘還是小姐自己留著用吧!」

「自己用就自己用!」格格嬌笑,少女將注意力轉回擂台上,擦著腰,嗔聲叫道:「喂!你們這比武招親的擂台

還打不打?我還等著要抱得美人歸呢!」

「打!」未等兄長拒絕,傅元瑤很是果決的應允了,並且不忘禮貌詢問另一位當事者。「沈公子可有意見?」

「當然沒有。」回以一笑,沈青槐的風度極佳,也不知是要給美人留下好印象,還是真不介意。

「胡鬧!」眼見三人逕自達成協議,傅容雲大怒。「讓個小姑娘來打招親擂台,豈不成了大笑話?況且這事關乎

你的終身大事,豈可讓個不知名的小姑娘胡來!」

「胡來?既沒有事先規定女子不能參加,如今當然也沒有理由拒絕,一切有憑有據,哪來胡來之說,是吧?大哥

!」傅元瑤噙笑淡聲反問,可不知為何,末了喚的那聲「大哥」,卻是隱隱透著幾絲冷意。

知道這場比武招親是他不顧她的反對下強硬舉辦,她才會故意作對,傅容雲氣極,可卻又像是忌憚著什麼似的不

敢撕破臉,當下竟怒得拂袖而去,留下一群面面相覷的人群與擂台上心思各異的三人。

就算察覺到傅家兩兄妹之間似乎有點兒古怪,少女也懶得理會,只是逕自叫笑道:「既然反對的人走了,現在我

們可以開始了吧?」

嘻嘻,她等不及要抱得美人歸了。

聞聲,傅元瑤瞅了她一眼,優雅地比了個「請」的手勢後,便緩緩步下台,讓給兩名「未來夫婿候選人」大顯身
手。

「在下沈青槐,不知姑娘如何稱呼?」不急著一較高下,沈青槐倒是挺有禮貌的先請教對方的尊姓大名。

「夜玥,我叫夜玥。」笑咪咪的報上名號,少女……不,應該說是夜玥還深怕別人不知,特別加重音強調,「記

得,不是月亮的月,而是有著玉字旁的月。」

夜玥?江湖上有哪個門派或世家中的人姓夜嗎?

沈青槐在腦中迅速搜尋了一遍,卻始終沒有任何印象。

瞧他默不作聲的不知在想些什麼,夜玥可沒耐心再等下去,當下嬌喝一聲「看招」後,身影已化作一道流星朝他
疾射而去,頗有偷襲作弊之嫌。

沒料到她突如其來的開打,沈青槐雖有些措手不及,卻不至於慌張,凜著心神硬是化去她所有攻勢。

「嘻嘻,你的功夫不錯嘛!」出招雖被化解,夜玥不惱反喜,嬌笑叫道:「再接我這一招!」

話聲方落,她抽出軟鞭招呼,霎時只見漫天鞭影如萬道紅光般朝沈青槐電射而去,其勢兇猛、凌厲萬分,任誰都

看得出來,只要挨上一鞭,就算不去掉半條命,也勢必皮開肉綻!

當下他心中大駭,連忙使出全身功力,硬是在電光石火的瞬間飄退三尺有餘才驚險逃過。

沁出一身的冷汗,他驚駭不已,萬萬沒想到看似嬌滴滴的她,武藝竟是如此精湛,若非反應得快,只怕方才早巳

因一時大意而吃虧了。

「哎呀!躲這麼快做什麼呢?」吃吃嬌笑,夜玥一招未果,好勝心大起,不容他稍喘口氣,便又揮舞著軟鞭飛快
欺上前去。

見她身形一動,沈青槐知自己這回大意不得,脫口道了句「得罪了」後,便迅速拔出隨身寶劍與之纏鬥。

瞬間,劍光四起,鞭影紛飛,兩人交於過招的身影快如雷電,精彩異常,讓台下人群看的眼光繚亂,驚呼與與贊

喝聲不時響起。

夜玥雖然從小習武,可授她武藝的娘親向來只是在一旁指導,親自出手與她對招的次數屈指可數,而八寶又無武

功,想找他過招也不可能,是以長這麼大以來,撇開出了絕谷在小野店教訓的那幾個不入流的登徒子外,真正找

到人可以試試她以往所學武藝成果的,也就只有這一回了,是以她打得甚是來勁、直呼有趣。

然而相較於她的興奮,沈青槐卻是愈打愈心驚,怎麼也沒想到她的身手竟是如此厲害,招招精妙,若非他的實戰

經驗豐富,每每總能夠在千鈞一髮之際避過攻勢,能否支撐這麼久,恐怕還很難說。

於是就在一興奮、一暗驚中,兩條身影纏鬥許久,眼看一刻鐘、兩刻鐘……甚至半個時辰都過去了,擂台上卻依

舊是難分勝負,看熱鬧的群眾也從一開始的叫好不斷,到最後變成有氣無力了。

台下,八寶將兩人的對招全數看在眼裡,心知肚明夜玥的資質極佳,很能舉一反三,在這場交手纏鬥中,已吸取

了不少實戰經驗,甚至還現學現賣的施展在沈青槐身上,若是繼續打下去,恐怕某位公子就要面子盡失了。

思及此,他的嘴角不禁微微勾起,目光下意識的朝同在台下觀戰的傅家小姐看去,卻意外捕捉到她冷艷的面容雖

沒什麼表情,可若細心觀察就會發現那纖纖十指在半掩的衣袖下打結般地緊扭著,好似在擔心著什麼。

她也看出來了嗎?所以在擔心著……

隱隱間,八寶好似察覺到什麼,暗自沉吟了一會兒,最後視線轉回擂台上,不疾下徐地揚聲道:「小姐,玩夠了

嗎?玩夠了的話,就下來喝杯水解解渴吧!」

有沒有搞錯?台上正打得火熱,誰還理渴下渴?再說,若真渴了,此時也不是喝水的時候啊!

看熱鬧的群眾百來雙眼睛齊齊往他射去,心中不約而同暗啐這個不起眼的奴僕實在是搞不清楚狀況,他那個天仙

般的主子肯定不會理會。

然而,實際情況卻完全出乎眾人意料之外--

就在他話聲方落,原本打得正興起的夜玥卻像是接了軍令的小兵,眨眼間收鞭退出戰況,逕自拋下沈青槐,縱身

躍下擂台來到八寶面前。

「嘻嘻,果然還真有點渴了呢!」不顧週遭百來雙射來的傻眼目光,夜玥笑咪咪說道,清麗絕俗的小臉因方才的

「勞動」而沁出小小的汗珠,更顯得俏皮可愛。

清楚她上去打擂台也不是真想要贏得美嬌娘,學那什麼同性相戀的分桃之愛,而是純粹愛玩想湊熱鬧罷了,如今

玩兒夠了,自然讓他一叫就下來了。

「好玩嗎?」微笑詢問,八寶自懷中取出手巾,輕輕的幫她拭去臉上的汗珠。

「好玩!好玩!」連連點頭,她開心地格格嬌笑,似炫耀又似得意。「八寶,我覺得我的武功還不差嘛?」

以往少數幾次與娘親過招,她都不出五十招便落敗,當時心中還以為是自己的武藝不精,沒想到出谷後,先是把

野店內的登徒子打得落花流水,這回在招親擂台上也絲毫不遜他人,甚至最後還愈打愈好。

原來以前不是自己太差,而是娘親太厲害了。

不差?以她年紀輕輕,又是個姑娘家,竟能與江湖成名多年的「青萍公子」沈青槐打得平分秋色,這根本不是不

差,而是厲害吧!

看熱鬧的群眾暗付著,看著她的眼神充滿敬佩;而沈青槐則是心驚,又暗自僥倖不已,心知肚明若非那男子將她

喚下擂台,恐怕再撐不了多久,他就要面子盡失,敗在這個不知打哪來的小貼娘了。

心下苦笑暗忖,他跟著躍下擂台來到兩人身前,沒有絲毫的敵視,反倒真心誠意感嘆,「夜姑娘好武藝,沈某佩

服、佩服。」

「嗯,我也覺得自己的武藝很不錯,你佩服是應該的。」毫不害臊的誇起自己,夜玥一點也不懂「謙虛」兩個字

怎麼寫。

怎麼也沒料到她竟會如此回應,沈青槐先是一愣,隨即深感有趣的笑了;倒是一旁的八寶頗覺無奈地暗暗搖頭,

就在此時,傅家小姐亦蓮步輕移的過來了。

近距離地凝睇著她美艷的面容,八寶眸底隱隱有絲難解的激動,可開口嗓音卻是依然乎穩淡定。「我家小姐渴了

,不知可否向傅姑娘叨擾杯茶水?」

聞言,傅元瑤深深瞅了眼前臉色蠟黃的男人一眼,敏銳的察覺到他似乎是有意要進到傅家莊內,雖不知其用意,

但因正小她下懷,是以不僅僅是茶水而已,她還要做得更徹底--

「比武尚未分出高下,招親婚事未決,別說是區區一杯茶水了,元瑤還想請夜姑娘與沈公子能留下作客,讓傅家

莊好生招待,擇日再請兩位一較高下,讓元瑤也能有個好歸宿。」此番話台情合理又不失禮儀,只是本該是羞赧

的口吻,她卻說得冷冷淡淡,實在讓人感覺不出她有任何想要有好歸宿的意願。

作客?在傅家莊作客?

瞠大了眼,夜玥搔了搔頭,看向八寶,俏聲問道:「要留下來作客嗎?」

「小姐想嗎?」不答反問,他微笑著又把問題推了回去。

側頭想了想,嬌美臉蛋最後咧開大大的笑容。「好吧!」

嘻嘻,從沒到別人家作客過,既然有人開口邀請了,她就留下來玩玩,反正也不急著上少林寺啊!

好似早已預料到以她貪鮮好玩的心性,肯定不會拒絕,八寶沒有任何意外之色,僅是對傅家小姐微笑道:「我家

小姐答應了,日後叨擾之處,還請見諒。」

「哪裡。」輕點螓首,傅元瑤美眸瞟向沈青槐,聲音淡然卻又似乎暗藏著幾絲輕嘲。「不知沈公子可願賞臉作客

傅家莊?」

彷彿看出她淡定表面下的嗔惱,沈青槐露出似有若無的苦笑,但還是朗聲應道:「沈某榮幸之至。」

聞言,傅元瑤又睨了他一眼後,這才比了個「請」的手勢,領著沈青槐、八寶、夜玥三人很快的朝傅家莊內而去

,留下一群看熱鬧看到最後,卻面面相覷的人群……

呃……現在是什麼情況?

雖說那嬌美小姑娘是自個兒跳下擂台的,但照規炬來說,還是應該判定輸了這場比武;而「青萍公子」沈青槐就

是最後的勝利者,理應抱得美人歸,不是嗎?

怎麼現在卻變成雙方作客傅家莊,擇期再戰?

莫名其妙嘛!

面對這完全意料不到的轉變,眾人簡直傻眼,但是既然當事人都沒意見,他們這些看熱鬧的也無話好說,只能摸

摸鼻子,暗自啐聲嘀咕……

切!好好一場比武招親的盛會,最後卻是虎頭蛇尾結束,真是太沒意思了。



「她分明是故意與我作對,給我難堪!」涼風徐徐、明月皎潔,本該是寧靜祥和的夜晚,傅家莊東側院落卻傳出

憤恨的怒罵聲。

循聲往窗內望去,就見一有著蒲柳之姿、氣質楚楚可憐的纖弱美人螓首低垂地靜坐在床沿刺著繡,而那個怒極拍

桌高聲咒罵的,赫然就是傅家莊的當家主子--傅容雲。

聽聞咒罵,與傅容雲成親數年的纖弱女子--柳夢涵手上的動作微微一頓,隨即又繼續刺著繡,輕聲低語,「瑤

妹沒有那個意思,你不要多心了。」

「多心?我多心?」傅容雲冷笑,臉龐籠罩著一層陰鷙。「大庭廣眾之下硬是與我唱反調,擺明就是不將我放在

眼裡,這叫我多心?」

暗自低嘆,低喃的嗓音輕輕揚起。「瑤妹從來就沒意願舉辦這場比武招親……」

說沒意願已是好聽了,真實的情況是瑤妹怒極反笑,而那笑冷得她不寒而慄,久久不敢與之對視。

「男大當婚、女大當嫁,我辦這場比武招親擂台,為她挑個武藝過人,人品俱佳的良夫佳婿,又有哪兒虧待她了

?」傅容雲惱火拍桌,怒氣更盛。「再說,自古以來,女子婚事全憑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如今雙親皆亡,自是

由我這個兄長作主決定。她又有何好沒意願的?今日她竟當著外人面前與我作對,可有當我是兄長了?」

聞言,柳夢涵幾度張口欲言,似乎想說些什麼,最後卻還是吞了回去,只化為一句軟弱卻又尖銳的反問:「你又

可曾把瑤妹當妹子了?」

此話一出,就像是被踩中了痛腳般,傅容雲瞬間臉色大變,衝上前去惡狠狠的一把抓住她纖細的肩膀,雙目赤紅

地怒吼,「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見他愀然變色,宛若惡鬼般的面容,柳夢涵明白自己說錯話了,當下臉上血色「刷」地瞬間慘白如紙,滿心驚懼

的縮起身子,淚盈於睫的猛搖著頭。「我……沒有……」

彷若未聞她的哀聲求饒,傅容雲陰鷙的眼眸中滿是狂亂,暴怒地狠狠抓起她搖晃,狂躁的怒吼不斷響起--

「連你也認為我不是傅家的人,覺得我沒資格掌管傅家,當傅家的主子是不是?這麼多年來,你心中思思念念的

還是那個人是不是?是不是?」陰戾的臉龐滿佈似不甘又似憤恨的神色,他咬牙切齒逼問,雙目盡赤、甚是嚇人


「不……我沒有……沒有……」滿心驚惶,軟弱地落淚否認,語不成句。

見狀,傅容雲的心火更熾,憤怒異常的把她往床上摔去,狠狠地將她壓在身下,燃著名為妒恨之火的眼眸森森地

瞪著眼前梨花帶雨、楚楚可憐的嬌柔臉龐,原本還算俊美的五官此刻早已扭曲變形--

「就算妳還想著那個人,為他流盡了淚,妳還是我的人,一輩子都是我的人!」陰戾又充滿佔有慾的憤恨話語吼

完,他毫不憐香惜玉的一把撕破她身上的綾羅綢緞,以粗暴的行動證明自己的所言。

衣衫毀爛、釵橫鬢亂,嬌弱女子默然無聲的承受著夫婿數年如一日的暴虐對待,只是豆大的珠淚卻止不住地一顆

顆自眼角滑落……不斷滑落……

同一個月色下,傅家莊西側院落的庭園中,一挺拔、一婀娜的兩條身影相對而立,回異於東側院落的暴怒與激烈

,一股平靜中潛藏暗流的詭譎氣氛在兩人之間縈繞不去……

「元瑤……」驀地,沈青槐似嘆似喃的嗓音在夜風中輕輕揚起,由他不以「傅姑娘」稱呼,而直喚其閨名看來,

可見兩人相識已久、交情匪淺,絕非如白日在外人面前表現出的那般陌生。

聞聲,傅元瑤的心中一陣激盪,可卻倔傲的撇開了眼,低聲嗔斥,「沈大哥,你不該來蹚這渾水的。」

「我怎能不來?」劍眉微皺,沈青槐的理由充分。「你可說是我從小看到大的,再怎麼說,我也不能眼睜睜的看

著你的終身幸福斷送在一場莫名其妙的擂台上。」

說什麼比武招親,名義上好聽是好聽,實際上阿貓、阿狗等下九流的男人皆可上來挑戰,若是最後來了個缺胳臂

、斷條腿的老翁贏得了比武,她還能有幸福可言嗎?

從小看到大……就僅僅她是他從小看到大的小妹子,所以……

「所以你犧牲自己來打這場招親擂台?」原本還尚帶幾分柔和的明艷臉龐在聽完他的話後,倏地一變,傅元瑤冷

聲笑諷道「沈大哥還是快找個心意相屬的好姑娘相伴終生,可別因元瑤而委屈了自己,元瑤擔不起這個罪名。」

忽聽她這一番含嘲帶諷的話語,沈青槐不由得一愣,隨即暗自苦笑……

唉……他哪是犧牲自己,他是……他是……

搖了搖頭,沈青槐不敢再想下去;然而他的靜默看在傅元瑤眼中,卻等同是默認,當下她的心中又苦又澀,可卻

還得強裝無事,武裝起自己--

「沈大哥,元瑤的事不勞你煩心,總之無論如何,我是不會嫁人的。」神色冷然地望向漆黑遠處,艷麗明眸閃爍

著堅決之色。

哼!今日就算沒有那個叫夜玥的奇怪姑娘出來擾亂,讓這場比武招親不了了之,她也會另使法子破壞的!

明白她心底的糾結,沈青槐還是試圖開導,「你何苦如此?元陽他已經……」

「元陽哥哥沒有死!」好似知道他要說些什麼,傅元瑤瞠目怒瞪,不許他說自己最親愛的兄長已經死亡。

正所謂生要見人、死要見屍,只要沒有見到元陽哥哥屍體的一天,她就堅信兄長沒有死,也要替兄長守下傅家的

產業,不讓人侵佔去…

見她瞪著的美眸隱隱泛紅,在月光映照下閃動著幾絲淚光,沈青槐心上一軟,順其心意地柔聲撫慰。「是,你的

元陽哥哥沒有死,說不得他明日就突然出現在我們大家面前,笑著與我們敘舊話家常呢!」

唉……他何嘗不希望好友傅元陽尚在人世,但這麼多年了,好友卻依然音訊全無,只怕希望渺茫得很。

雖知他只是口頭安慰,心中並不相信兄長還活著,但傅元瑞還是噙著淚光笑了,而這一笑讓她明艷麗顏帶著幾分

甜意,更顯嬌羞動人,也讓沈青槐瞧得心不為之一蕩,幾乎失了神,老半天後才有辦法勉強穩住自己蕩漾的心湖

,並且不著痕跡地轉移話題--

「元瑤,你想那對主僕是何來歷?」回想著白日的事兒,他看得出來那少女雖名為主,可實際上反倒是那臉色蠟

黃的僕人在拿主意主導一切。

「沈大哥覺得他們有問題嗎?」聽出他話中有話,傅元瑤警覺反問。

「我也說不上來,只是覺得那僕人似乎並不簡單。」劍眉微皺,沈青槐總覺得那僕人似乎是有意在比武中將那少

女給叫下擂台,至於這份「有意」究竟是存著什麼心思,那就不清楚了。

「這倒是。」點了點頭,傅元瑤明白他未臻之意,不過還是不免慶幸地微笑道:「不管他們是有意或是無意,看

在這場無聊的比武招親因他們而不了了之的分上,就夠讓我對他們充滿好感了。」

聞言,沈青槐泛起笑來,偏首對上她迎來的清亮眸光,心神不由得再次為之一蕩,怎麼也無法移開視線。

於是在月色下、涼風中,兩人相視而立、情思翻湧,可卻沒人有勇氣踏出那第一步,最後還是只能化為一片靜默

、久久無語……



「有古怪啊有古怪……」相同的夜晚,不同於東側的暴烈、西側的靜默,傅家莊南側客房內倒是飄出了很歡樂的

聲音。

「什麼古怪?」唇角微揚,八寶不恥下問。

「八寶,你想想嘛!」眼兒興奮得發亮,夜玥扳著手指頭慢慢細數。「辦了這麼場盛大的招親擂台賽,就算我跳

上去搗亂,為了面子問題,照道理說,那傅莊主再怎麼惱怒,也不該在擂台賽還沒比完就離去,可事實上,他卻

不顧外人議論,憤而拂袖離去,這乃第一怪;聽那傅家兄妹對談之間,字字針鋒、似有不合,這是第二怪;另外

那傅家小姐不僅不惱我壞了這場比武招親,讓她的良夫佳婿現在還沒著落,甚至還邀我們住下作客,這就是第三

怪了。」話完,得意地笑了起來。

「還有嗎?」揚眉詢問。

「暫時只有想到這些了。」搖了搖頭,夜玥覺得自己一下子就可以舉出三個例子已經很厲害了。

點點頭,八寶不疾不徐的淡聲道:「剛面那兩怪,我不清楚原因,但是最後那第三怪嘛……」嗓音故意一頓,唇

角微微上揚。「或許那傅小姐只喜歡同性,想和你來個『磨鏡之愛』也說不定。」

磨鏡?

夜玥一愣,隨即想到曾看過書中記述,稱女子互相喜愛,一起行閨房之事叫作「磨鏡」,當下不由得噗哧笑了出

來,表情竟然有些興致勃勃。「這好像也挺有趣的,若有機會,我可以試試。」

原本只是想開開玩笑嚇唬她,沒想到她竟是這種反應,八寶陷入長長的無言中,最後決定趕人上床。「小姐,夜

深該睡了。」

「什麼嘛!我又不是小娃兒,晚睡一點有什麼關係……」嘴上嘟嘟囔囔的抗議著,可還是乖乖爬上床去了。

眼看她一上床就老毛病的將折成長條狀的被子給抱在懷裡,哪還有多餘的棉被可蓋身子,八寶不禁搖頭,很認命

的回自己房裡抱來另一床被子,仔仔細細的為她蓋好後,這才吹熄燭火離去。

然而他離開後,卻沒有回到自己房間,反倒在漆黑夜色中的傅家莊內漫步而行,並如識途老馬般東拐西彎,最後

停在傅家的祠堂外。

眸光沉沉的凝睇了好一會兒,八寶才悄然無聲的推門而入,藉著銀白月光細細審視了一圈,最後視線落在寫著傅

家上一代名字的牌位上,登時眼眶竟隱隱有些泛紅。

手指微顫地捻了三炷清香,肅穆而恭謹的祭拜著,待將三炷清香插上香爐後,眼尾餘光卻掃見另一寫著「傅元陽

」之名的牌位,當下嘴角竟泛起一抹似嘲似諷的冷笑。

像是懶得多瞧那牌位一眼,他迅速收回目光,再次恭謹的往傅家列祖列宗合掌拜了拜,步出祠堂細心闔上門後,

這才轉身離去。

漆黑中,除了那燃著香的三點紅光與幾縷淡淡輕煙外,幾乎讓人察覺不出曾經有人進來祭拜過,而等到天亮,三

炷清香燃盡,就連這一點點痕跡也將消失殆盡,永遠無人知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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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波光瀲潑、碧草如茵、細柳抽絲、迎風搖曳,偶爾飛來幾隻粉蝶翩翩飛舞,為這明媚的景致更添幾分靈動,讓人

瞧了下由得心曠神恰起來。

一大清早,夜玥便精神抖擻的挖起八寶,毫無作客該有的節制與禮儀,拖著他在傅家莊內四處溜躂,這會兒終於

晃到後院的湖畔了。

「有湖呢!」眼兒晶亮的望著碧綠湖水,她的臉上有著顯而易見的興奮。「八寶,我們來泅水吧!」

呵……谷內也有一汪潭水,她以前也常常拉著八寶去玩兒的。

「不行!」就知她在打這個主意,八寶卻不如在絕谷那般會陪她泅水嬉戲,反倒搖頭制止。

「為什麼?」忿忿不平、瞠目嗔瞪。

「這裡不是在咱們谷裡,而是別人家的後院,隨時會有人來的。」瞄了她一眼,八寶嚴肅告誡,「你若是真下去

泅水玩兒,屆時有人來了,你能躲哪兒去?」

「我幹嘛躲?」狐疑反問,夜玥不解了。

這年頭,怎麼泅個水也犯法了嗎?不然何必要躲人呢?

「好人家的姑娘是不可以在外人面前衣衫盡濕、曲線畢露,那會有損名節與閨譽的。」義正辭嚴,八寶不嫌口乾

地諄諄教誨。

「這沒道理嘛!」兩手往腰上一扠,她振振有詞的反駁。「以前在谷裡時,我也時常僅著單衣泅水,渾身濕淋淋

的模樣,你都看了不下千百次了,怎麼那時就沒聽你說什麼有損閨譽這種話?」

被她的話兒堵得語窒,八寶頓了頓,隨即鎮定道:「因為我不是外人,所以沒關係。」

非常懷疑他的回答,但是此刻夜玥無心去計較這些,只是不開心地撇著嘴兒抱怨,「外頭怎麼這麼多無聊的規矩

?閨譽和名節是什麼?能吃嗎?」

知她自小在絕谷內長大,根本無視世俗的禮教,八寶只能苦笑搖頭,無奈地當個時時提點叮嚀的老媽子。「不以

規矩,不成方圓。閨譽和名節是不能吃,但對個姑娘家而言是很重要的,你既然是個姑娘家,就得懂得這層道理

,好好保護自己,免得讓人佔去便宜……」

「行了!行了!你念得我耳朵都疼了。」最怕他這種一連串的嘮叨,夜玥連忙舉手投降,速速轉移話題。「不泅

水玩兒,那划船總可以吧?」

划船?

眸光順著她的視線望去,果然見湖畔邊有一扁葉小船,心知她貪玩好動的性子是閒不下來的,若不答應的話,她

肯定又會另尋其他樂子,當下便點頭答允了。

見他應允,夜玥不由得歡呼粲笑,果然馬上拖著他迅速跳上小扁舟,拿起搖槳「呼嚕呼嚕」的劃了起來。

「我來吧!」八寶傾身想從她的手中取過搖槳。

「不行!」搖著小腦袋,夜玥笑嘻嘻道:「你又沒武功,力氣沒我大,還是我劃就好了。」

哎呀!手無縛雞之力的人,與人搶這種體力活兒幹什麼呢?

武功……他也曾有過哪!

緩緩收回手,八寶垂眸凝視著悄悄緊握的掌心,眼底迅速閃過一抹陰霾,隨即像是意識到自己的舉動,他馬上放

鬆手勁,一臉平靜的微笑道:「那就有勞小姐你了。」

沒注意到他眼底那一閃而逝的陰霾,夜玥笑咪咪的猛點頭,甚是開心的一邊划著船兒,一邊哼起自己亂編的歌謠

,偶爾還要強迫八寶配合合聲個幾句,當真是歡樂得不得了。

於是在綠波蕩漾的湖心,就見小扁舟一會兒東、一會兒西的飄轉著,而那亂哼的歌聲也隨著沁涼清風蕩啊蕩的蕩

進緩步而來的一男一女耳中。

「這兩位貴客倒是挺能自得其樂的。」佇立在湖畔邊,傅元瑤望著扁舟上的兩人哼歌划船樂逍遙的模樣,不知為

何,向來清冷傲然的她,竟隱隱勾起了嘴角。

「確實是。」忍笑附和,沈青槐也沒想到有人會這麼我行我素,在作客的第二天一大早就跑得不見蹤影,讓送早

膳到客房的丫鬟四處找不到人,最後只能苦著臉去稟告自家小姐,而她得知消息後則找他一起來尋人。

結果這對主僕竟然悠然自得的在划船、唱曲兒,實在是令人啼笑皆非。

「他們……」沉凝著扁舟上的兩人,傅元瑤一臉的若有所思。「不像是主僕。」

試問這世上有哪對主僕是當主子的在使力划船,而當僕人的卻坐在一旁賞風看景,一派悠哉的?

「你也看出來了?」沈青槐早就發理兩人的互動確實與一般主僕不太一樣。

「嗯。」輕應一聲,傅元瑤淡聲道:「不管他們是否真是主僕,胡鬧招親擂台的用意又是如何,總之算是幫了我

一個大忙,我會把他們當貴客好生招待的。」

「希望他們真的只是覺得好玩,誤打誤撞跑來傅家莊湊熱鬧,而非別有居心才是……」沈青槐衷心期盼著,不忍

見她內憂外患加諸於一身,畢竟這些年來,她也夠苦了。

湖畔這廂,兩人心思輾轉地凝望著碧綠湖心上自得其樂的主僕;扁舟那廂,八寶彷彿察覺到遠方凝來的視線,一

個偏首往湖邊望去,兩條並肩而立的身影登時映入眼簾。

眸光微微一閃,他波瀾不興地開口了。「小姐,該上岸了,有人尋來了。」

有人?誰啊?

夜玥一愣,眸光狐疑地朝湖岸邊瞄去,隨即噗哧笑了起來。

「大清早的,就要來找我把昨日還沒打完的做個了結嗎?」

呵呵,對手來了,「戰利品」也來了,加上天氣好得不得了,湖畔邊又有一大片空地可供人大打一場,也算是天

時、地利、人和全備齊了。

聞言,八寶的嘴角揚了揚,平穩的嗓音中隱隱有著一絲揶揄。「是不是要做個了結,等上岸不就知道了。」

「可我昨兒個是打好玩的,並不是真的想贏得美嬌娘啊!」邊往岸邊劃去,夜玥的神情有點煩惱。

唉……若打贏了,她也不可能真把傅家小姐娶回家;可要她故意求輸,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她的武功差,那多沒面

子啊!

「昨夜你不是還說想試試『磨鏡之愛』,怎麼今兒個就改口了?」閒涼抬槓。

「你管我呢!」嬌嗔瞪人,夜玥非常的理直氣壯。「小時我還說要嫁給你,現在也沒嫁啊!」

哼!她的心意就像月亮,初一、十五不一樣,隨時都在改變的。

回想起她兒時曾說過的童言童語,八寶不由得一窒,隨即搖頭失笑,實在拿她沒有辦法。

而就在一搭一唱的抬槓下,小扁舟很快的來到岸邊,兩人一前一後的下了船,很快的來到沈青槐與傅元瑤面前。

「這麼早就要來找我比武分高下嗎?先說了,我就算贏了,也沒法兒娶傅姑娘的。」別人都還沒來得及開口打招

呼,夜玥就迫不及待地把心中的煩惱攤開講明,深怕自己真的得娶個娘子回去,那就慘了。

只聽她這話一出,八寶就忍不住搖頭嘆氣,似乎頗為無奈;而沈青槐與傅元瑤則是明顯的雙雙愣住,一時之間不

知該如何接腔才好。

無視旁人的呆愕無言,夜玥笑咪咪的義道:「雖然八寶建議我可以來個『磨鏡之愛』,但我認真的想了想後,覺

得還是不要的好……」

「小姐,有時沉默是種美德。」再也聽不下去,八寶強抑下到了嘴邊的笑氣,以著異常鎮定的口吻出聲制止她再

繼續說下去。

為何沉默是種美德?有話就該攤開說清楚,免得彼此誤會,不是嗎?

夜玥滿心狐疑,眸光很快掃了三人一眼,發現果然除了自己外,每個人的表情都很古怪,當下不由得納悶地搔了

搔頭,雖然不解,卻也乖乖閉上嘴了。

磨鏡?他剛剛真的聽到這兩個字了嗎?

沈青槐非常懷疑自己的耳朵,一時間有點被她的口無遮攔給震懾到,實在不知該怎麼接腔才好。

倒是向來冷然不易親近的傅元瑤,秋水明眸竟閃過一抹有趣的笑意,對方才的「磨鏡」言論沒有任何回應,反倒

若無其事地淡聲開口--

「兩位貴客早膳尚未用,想必餓了吧?元瑤這就去弄些吃的過來,請兩位稍等一會兒。」話落,轉身施施然離去


「呃……我說錯什麼惹她不高興的話了嗎?」目送她漸行漸遠的背影,夜玥忍不住悄聲詢問。

哎呀!若非惹人生氣,怎麼才沒說兩句話就走了呢?

「她沒不高興!」

驀地,一明朗、一低沉的兩道男嗓異口同聲揚起,在發現對方與自己說了同樣的話兒後,聲音的主人不約而同的

互視一眼。

「你怎麼知道?」一旁,夜玥率先對八寶提出質疑。

怪了!怎麼他的口氣好像很瞭解傅家小姐似的。

「我想傅姑娘蕙質蘭心、秀外慧中,肯定不會為了一點小事就發惱而不開心。」微垂的眼簾掩去了眸底一閃而逝

的精芒,八寶古井不波的微笑,讓人完全看不出他真正的心思。

不知為何,夜玥隱隱覺得不太對勁,當下不由得又多看了他一眼,但一時之間也想不出怪在哪兒,最後便懶得再

想下去,視線朝另一個人瞄去--

「那你又是怎麼知道傅姑娘沒生氣?」這次,質疑的對象換成另一個同在傅家莊作客的「競爭對手」了。

「元瑤看似驕傲難親,可實際上卻是面冷心善,是個難得的好姑娘。」輕聲微笑著,一談起傅元瑤,沈青槐的臉

上就不自覺地漾柔。「方才她說要去弄些吃的過來,意思就是要親自下廚燒幾道菜來招待兩位,若是她方才有任

何不高興,只會讓下人去把早膳端來便算聊盡主人義務,更別說是親自下廚讓兩位嘗她的手藝了。」

「元瑤?」敏銳地從他話中嗅到了一絲端倪,夜玥噗哧笑了起來,滿臉促狹的調侃,「沈公子倒是叫得挺親熱的

,而且對傅姑娘好像也挺瞭解的嘛!」

嘻嘻,從他方才的神色與言談中,只要是沒瞎了眼,任誰都看得出來他與傅家小姐絕對不可能是因比武招親才認

識。

露了餡又被點破,沈青槐的臉皮不禁一陣臊熱,不過生來不擅撒謊,是以只能點頭的尷尬承認。「我與元瑤是舊

識了。」

「既然是舊識,那肯定是你對傅姑娘日久生情,所以才來參加比武招親,是吧?」一臉的恍然大悟,她很兄弟的

拍了拍他的肩膀,非常義氣道:「放心!我不會和你搶美嬌娘的。」

日久生情是沒錯,但她也不必要這麼大聲的說出來啊!

被點破情思,沈青槐承認也不是,不承認也不是,當下真是窘迫異常,只能無言相對了。

一旁,將他的窘迫與無奈全看在眼裡的八寶只好趕緊出來打圓場。「小姐,你划了許久的船,也該累了,我們到

石亭裡歇息一會兒可好?」

「嘻嘻,不說還沒發覺,現下經你這麼一提醒,手還真覺有點酸,肚子也餓了。」誇張地捶捶手臂,又捂了捂肚

子,一蹦一跳的逕自朝不遠處的石亭內奔去。



而被拋下的兩個男人看著她已經安坐在石亭內,還不斷地笑著對他們招手的古靈精怪樣,當下不約而同皆被感染

了笑意,邁步緩緩而去。

「沈公子,我家小姐是天真爛漫了一點,若話中有得罪之處,請勿見怪才是。」緩步而行中,八寶率先開口致歉


「千萬別這麼說。」連忙搖頭表示自己並無絲毫不悅,沈青槐神態甚是真誠。

「夜姑娘純真可愛,並無惡意,我怎麼會見怪呢?」

「既然沈公子並無見怪,那我就放心了。」幽深眼眸中閃動著幾絲笑意,八寶頷首點頭致意後,便在那個天真爛

慢姑娘的連聲呼叫中,跨著大步飛快迎上前去。

咦?他那微偏著頭頷首示意的細微動作與閃耀著笑意的眼眸,竟和記憶中的好友重疊了……

兩人第一次近距離面對面談話,沈青槐這才發現這個叫八寶男人的眼眸及一些小動作與好友竟是如此相似,當下

不禁有些怔仲,隨即像是想到什麼似的,這才終於回神搖頭失笑--

他這是怎麼了?竟然把一個臉色蠟黃,毫不起眼的男子與俊美、器宇軒昂的好友聯想在一起?

唉……難道時日一久,好友的神采也在自己腦海中漸漸模糊起來了嗎?是時間無情,還是自己無情呢?

想到這兒,沈青槐不禁暗嘆了一口氣,心中對自己竟對好槓的記憶逐漸朦朧而感到羞愧,但在夜玥連連揮手招呼

下,還是強振起精神,尾隨八寶身後步入石亭,哪知方才坐定,某位天真爛漫的小姑娘記性非常好,立即重拾舊

話題--

「既然你說與傅姑娘是舊識,那你們當初是怎麼認識的?」

眨巴著好奇的大眼,夜玥笑咪咪詢問,對別人的情事充滿興趣。

覺得沒什麼好隱瞞的,沈青槐微笑答道:「應該說是我與元瑤的兄長是好友,以前我便常來傅家莊與傅兄把酒論

劍、笑談天下,那時元瑤還小,最愛在我們身後跟進跟出的,還被她哥哥笑話,替她取了個小跟屁蟲的外號,元

瑤還因此氣哭了,最後還是傅兄賠罪勸哄,她才破涕為笑……」

想起了久遠前的趣事,他的聲音漸微,就連神情也多了幾絲抑鬱,最後全部化為一句似喃似嘆的輕語。「沒想到

這些卻成了如今最美的回憶……」

將他臉上由微笑到黯然的神色變化全都看在眼底,八寶悄悄的垂下了眼眸,始終不發一語;倒是夜玥驚訝地瞪大

了眼,詫肆驚叫起來--

「你與傅莊主是好友?」真是……完全看不出來啊!

「你誤會了!」搖搖頭,沈青槐低緩解釋,「我所說的好友並不是指傅莊主。」

愣了愣,夜玥恍然大悟。「難道傅姑娘還有另外一位兄長?」

「嗯。」輕應一聲,他神色怔然地陷入沉默,似乎不願多言。

可惜夜玥無視他的臉色,滿心納悶地嘀咕道:「既然你對傅姑娘有意,直接提親就好了,以你與她兄長是好友的

關係,傅家應該會答應才是,何必還來打擂台?

而這傅家莊也真奇怪,明明有現成人選不要,偏偏多此一舉辦什麼比武招親,真是莫名其妙!」

真是奇哉怪哉!怎麼外頭的人偏要把簡單的事弄得這麼複雜呢?

「我的好友,元瑤的另一位兄長早在多年前遇難失去蹤影,至今生死未卜。」暗自嘆了一口氣,沈青槐只有苦笑


唉……就因為好友遭逢異變、生死不明,元瑤才會誓言不嫁,逼得傅容雲不顧她的意願,強行舉辦比武招親。

是以他說什麼都得贏得這場招親擂台,就算不是為了自己,也得為好友守護住最疼寵的妹子,否則元瑤若因此所

嫁非人,斷送終身幸福,教他日後怎麼有臉面對好友?

聞言,夜玥尚有疑惑想問,然而才想開口,卻被一旁的八寶給轉移了注意力--

「小姐,你很餓了吧?傅姑娘備好早膳來了!」

果然,天大、地大都不如吃飯大,一聽早膳來了,夜玥滿腦子的疑問瞬間忘了個精光,如狼似虎的搜尋眼眸朝石

亭外瞄去。

果然見到傅元瑤領著兩名提著食籃的丫鬟自遠處走了過來。

「傅姑娘,快點兒,我好餓啊!」毫無作客該有的禮貌與自覺,她以著響徹雲霄的音量大喊出聲,讓八寶不由得

連連搖頭,而沈青槐則忍不住想笑。

呵……這小姑娘也未免太直率了吧!

遠處,傅元瑤被她喊得一愣,隨即又見她興奮得直揮手,一副迫不及待想衝出來搶食籃的急切樣,當下竟微微漾

起笑來,果真不自覺的加快了腳步。

呵……不知為何,她竟然對這個天真爛漫的小姑娘很有好感,也許……她是羨慕小姑娘率真無偽的性情吧!

不一會兒,一主二僕終於來到亭內,傅元瑤讓兩名丫鬟取出食籃內的珍珠粥與數碟精緻小菜,佈置好一切後,這

才揮手讓她們離開。

「我可以吃了嗎?」饞相十足的狠盯著滿桌好菜,夜玥肚子咕嚕咕嚕的叫了起來,口水險些流下來。

抿唇輕笑,傅元瑤點頭了,然後有人大開殺……哦,不!是大開吃戒,以著文雅但卻異常快速的姿態朝滿桌好菜

進攻,並且還不時點頭發出「好吃」的讚美詞。

手藝如此受人捧場,就算是向來清高冷傲的傅元瑤也不免心情大好,唇畔始終漾著似有若無的笑意。「兩位也請
用吧!」

聞聲,八寶與沈青槐這才舉筷進食,一時間,四人邊用餐邊閒聊著,相處得倒也不錯,氣氛甚是輕鬆。

「對了!不知夜姑娘是哪兒人?」微微的笑,傅元瑤狀似閒聊,實則是探其家世背景。

「哪兒的人啊……」似乎有些被問倒,夜玥停下筷子,歪著小腦袋把問題拋了出去。「八寶,我們是哪兒的人?


哎呀!她只知道自己是從絕谷裡出來的,總不能說是谷裡的人吧?

她困惑的神色讓傅元瑤與沈青槐不禁同時傻眼……怎麼還有人連自己是哪裡人都不知道,還要問別人的?

將兩人的反應全都看在眼裡,八寶微微一笑,果然代替自家小姐回答了。「我們家住深山絕谷裡,方圓百里內幾

無人煙,窮山僻野之地,實在也沒人取個地名兒,傅姑娘這問題還真是難倒我們主僕倆了。」

狀似回答得合情合理,可卻沒透露出絲毫線索,傅元瑤淡淡覦了他一眼,正好對上他迎來的柔和笑眸,當下不由

得一怔,心中隱隱有股既溫暖又親切的熟悉感,可隨即又忍不住苦笑……

哎……她在想什麼呢?就算眼眸再怎麼相似,這臉色蠟黃的男人也不是她的元陽哥哥哪……

搖著頭,像是要甩掉腦中那莫名的感覺,她強振起精神又問道:「夜姑娘接下來可有想去的地方?」

她想,他們主僕倆看起來確實像是單純路過傅家莊,見有熱鬧才興起跑來湊一腳,應該沒什麼別的居心,甚至也

不可能在傅家莊做客太久才是。

「想去的地方啊……」靈動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轉,像是想到什麼有趣的事兒,夜玥笑得如花般燦爛。「我要去少

林寺!」

「少林寺?」異口同聲,沈青槐與傅元瑤一起脫口叫了起來。

「沒錯!」重重的點頭,表示自己不是開玩笑的。「就是少林寺。」

「夜姑娘上少林寺做什麼?」終於忍不住好奇,沈青槐問出心中疑惑。

「拜佛啊!」笑咪咪的,她的理由很簡單明瞭。

她這話一出,八寶忍不住笑了起來,雖不知她想到少林寺的真正原因究竟是為什麼,但也心知肚明絕非「拜佛」

兩個字,這麼簡單。

只是拜佛,有需要千里迢迢,特別跑去少林寺嗎?

傅元瑤與沈青槐互覷一眼,心中閃過相同的想法。

彷彿看出兩人的狐疑,夜玥咧嘴一笑,非常的理直氣壯。

「既然要拜佛,自然要去最有名的寺廟拜,所以少林寺很榮幸的雀屏中選了。」呵呵,誰敢說少林寺不有名,是

吧?

呃…這種理由雖歪,但是歪理也是理。

有趣的暗忖,沈青槐見大家聊得興起,也忍不住提供個在江湖流傳十來年的傳聞。「說起這少林寺,有個人物就

不得不提……」

「沈大哥是指明空大師?」傅元瑤冰雪聰明,馬上猜出他要說的是誰。

一聽「明空大師」這四個字一出,夜玥不知為何,眼睛倏地一亮,精神、興致全來了。「明空大師是誰?很有名

嗎?」

點了點頭,沈青槐開始當起說書人。「據說明空大師是個孤兒,襁褓時期便讓少林方丈撿回寺中扶養,自小侍奉

佛祖、精研佛法之外,更習得一身少林絕技,當真是文武並修、天資過人,加上相貌又清雋出奇,雖是僧人卻引

來不少江湖俠女私下愛慕,可說是少林新一輩當中,最有人望也最被看好可接下未來少林方丈之位的人,只是…

…」

「只是如何?」漲紅著臉興奮的追問,夜玥似乎對此人有著極高的興趣。

「只是不知為何,明空大師突然閉關自守於少林寺後山,這一閉就閉了十八年,從此未再現身。」敘述著武林軼

事,沈青槐有趣笑道:「明空大師究竟為何閉關至今,江湖上傳言眾說紛紜,莫終一是,但不管傳言如何,真正

原因至今無人知曉。」

「這麼說來,那個叫明空的禿驢也算是個傳奇人物了。」一臉恍然地擊掌嬌笑,語調充滿著濃濃的調侃揶揄。

禿驢?她叫明空大師禿驢?

沈青槐雖然不曾見過明空大師,但自小到大聽過不少關於他的傳聞,心中自然有著一股敬仰,如今卻聽她開口就

是「禿驢」二字,一時之間還真是哭笑不得、無言以對。

小姐她……似乎對明空大師很有興趣哪!

心下暗忖,八寶難得見她對一個素昧平生的人有著如此的興致勃勃,當下不免感到奇怪,可傅元瑤與沈青槐在場

,他也不好詢問,只好將此疑惑暫且壓在心中。

於是明空大師的傳聞說完了,四人又隨口閒聊了些無關緊要的事兒,直到突如其來的輕訝聲在不遠處驟然傳來,

引起石亭內八道目光不約而同往聲響來源望去,原本融洽的氣氛瞬間,丕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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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瑤妹,對、對不住……我不知道你有客人……」恍若受驚兔子般惶然驚駭,柳夢涵結結巴巴地說著道歉言語,

嬌柔臉龐盈滿不安之色,更顯得楚楚可憐。

原本她只是想趁著清早到湖畔邊透氣散心,怎麼也沒想到竟會在這兒撞見傅元瑤等人。

乍見她,傅元瑤唇邊噙著的淺笑瞬間斂去,神色轉冷,以著淡漠的口吻輕喚一聲--

「大嫂!」

噹啷!

驀地,石亭內猛然響起器具掉落在地的聲響,雖然不算大聲,卻還是引起在場其他人的注目。

「抱、抱歉……」低聲致歉,八寶低垂著頭,傾身彎腰去撿一時沒拿穩而掉落在地的銀筷,只是伸出的手卻有些

微顫。

咦?八寶他……

旁人沒察覺到他的異樣,夜玥卻是敏銳的發現到了,當下不由得睜大了眼,直勾勾地盯著他瞧。

「小姐,怎麼了?」撿起銀筷挺起身,卻撞上她一瞬也不瞬地湛亮目光,八寶臉上若無其事的笑問,可不知為何

,握著銀筷的手卻因異常用力而泛白。

若有所思地深深瞅了他一眼,夜玥驀地露出燦爛至極的笑靨,搖頭晃腦地應了句「沒什麼」之後,古靈精怪的晶

亮眼眸便轉往亭外那神態楚楚可憐的纖弱美人瞟去--

「原來這位就是傅夫人,果然嫻靜嬌美,有著弱柳扶風之姿,與傅莊主真是郎才女貌的絕配。」笑盈盈的讚嘆,

反客為主地熱情招呼,「傅夫人,不嫌棄的話就一起進來聊聊,大家也好認識認識嘛……」

此話一出,在場所有目光不約而同全往她的臉上射去……

小姐她……察覺到什麼了嗎?

微垂的眼簾掩去眸底的心驚與忐忑,八寶力持鎮定,臉上波瀾不驚。

這夜姑娘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心,還真是懂得往痛腳上踩,專門哪壺不開提哪壺!

暗暗搖頭,深知傅家人所有問題與心結的沈青槐,此刻真不知是該對她感到佩服還是無奈,最後只能化為苦笑。

夜玥一番熱情的邀約,傅元瑤口頭上卻沒有任何反對之言,但一雙艷麗美眸卻如千年寒冰般冷冷睇著柳夢涵,其

意未言可明。

「不、不用了……」被那冰寒的眸光給嚇得一縮,柳夢涵當下慌得連忙搖頭,聲如蚊蚋,「我…我還有事……」

「是啊!這麼大清早的,大嫂肯定還有許多事得忙,尤其等會兒大哥若尋不到你,又要發脾氣了,還是別讓我們

耽誤了你的時間,伺候好大哥才是你最要緊的事兒。」順著她的話,傅元瑤微笑地淡淡開口了,只是那笑看似乎

溫和,卻又暗藏幾絲諷意。

「我……」唇瓣囁嚅了一下,柳夢涵像是想說些什麼,最後還是縮了回去,低聲留下一句「不打擾各位了」的話

後,便轉身黯然離去。

石亭內,眾人心思各異地目送她孤單而纖弱的背影漸去漸遠,其中有雙沉沉瞅凝的幽深眼眸盈滿複雜又苦澀之色

,久久無法收回視線……

「八寶,你在想什麼呢?」

沉凝中,一道滿含興味的嬌脆笑嗓驟然揚起,拉回了眾人的目光,也拉回了某人怔忡恍惚的心神。

「沒、沒什麼!」猛然回神,八寶不動聲色的飄移開目光,似乎有些不敢與她的對上。

見他避開自己的注視,夜玥臉上依舊笑咪咪的,可湛亮眼眸卻染上幾絲旁人難以察覺的失望與冷然,深深的又看

了他一眼後,她驀地起身--

「嘻嘻,肚子填飽了,我要找樂子去了。」一臉滿足地伸了個大懶腰,她露出一貫的燦爛笑靨。「傅姑娘、沈公

子,你們慢聊,我先行一步了。」話落,也不等別人的回應,逕自蹦蹦跳跳的走了。


因為不敢與夜玥對目相視,八寶絲毫沒有察覺到方才她眼中一閃而逝的冷意,以為她突然的離席只是平日說風是

雨,想到什麼就做什麼的性情發作而已,當下並無多思,禮貌的告了聲退後,便也尾隨而去。

一時間,原本熱鬧的石亭內頓時只剩下沈青槐與傅元瑤兩人,只見兩人相視沉默了一會兒後,終於有人先開口了
--

「元瑤,何苦如此對待你大嫂?」柔聲勸導,沈青槐實在不願見好友生命中最重要,也曾經親如姊妹般的兩個女

子,如今關係卻糟成這樣。

唉……她方才對柳夢涵的冷淡,只要是明眼人都瞧得出來。

「你怪我?」厲聲反問,傅元瑤眸光極寒地瞪著他,彷彿只要他敢說一聲是,兩人從此便不用再往來,她也當從

來不曾認識過他。

「我哪是怪你,我只是……」

「好了,不用說了!」揮手制止他,傅元瑤只是冷冷道:「我只有一個哥哥,在他沒回來娶親前,我哪來的大嫂

?柳夢涵算什麼東西?傅容雲又算什麼東西?當我傅家沒人了嗎?元陽哥哥雖然下落不明,但我傅元瑤可還沒死

呢!」

冷厲的話聲方落,她怒然拂袖而去,留下沈青槐一人無奈的苦笑……

唉……傅家這剪不斷、理還亂的糾葛,若無好友回來,恐怕是永遠也解不開了。

可好友真的會有回來的一天嗎?也許他早在多年前便已……

思及此,他搖了搖頭不敢再想下去,一切只因只要一天沒有好友的音訊,自己便一天迎娶不到佳人,若好友真的

早已不在人世,那自己恐怕就得打一輩子光棍了。

唉……元陽啊元陽,你若在世,就快些回來,你哥兒們的終身幸福全靠你了啊!



「傅夫人……傅夫人……」

嬌脆的笑嗓自後方由遠至近一聲聲追了過來,讓行走於迴廊下的柳夢涵不由得駐足回頭循聲望去,果不其然,映

入眼簾的就是先前在石串內的那位女客。

「姑娘有事嗎?」拘謹微笑,不知她叫住自己究竟是為了何事?

「沒什麼事,不過就是吃飽撐著,想到處走走逛逛,消磨一下時間,見傅夫人在前頭走著,這才叫住你,想說我

們可以邊走邊聊嘛!」騙死人不償命,夜玥笑得恍若三歲娃童般的天真爛漫,讓人絲毫不會起疑心。

「原來是這樣……」面對如此燦爛的笑容,柳夢涵心情不自覺地放鬆下來,同時忍不住好奇詢問:「你莫非就是

昨兒個跳上比武招親擂台,與沈公子打得難分軒輊的那位夜玥姑娘?」如果沒猜錯的話,應該就是了。

「沒錯,就是我!」開心的粲笑,得意地眨眨眼。「怎麼樣?我的武功很不錯吧?」

「我想能與沈公子打得難分高下,那肯定是好的了。」揚唇輕笑,柳夢涵柔聲附和,一點也不因為她的自吹自擂

而笑話她。

「沒錯!沒錯!」毫不害臊的猛點頭贊同,夜玥眉開眼笑的,正想再說些什麼之際,背後驀地傳來叫喚聲--

「小姐!」

聞聲,她轉身回望,果然就見八寶追了上來,當下抿唇一笑,似有意、若無意道:「八寶,你來得還真快呢!」

小姐這話是什麼意思?

八寶心下一愣,可臉上卻依舊是神色不波地淡笑道:「八寶是小姐的人,不管小姐到哪兒,八寶都得緊緊跟著,

不是嗎?」

聽完他這一番話,夜玥卻不如以往那般總是笑盈盈的,反倒是深深地瞅了他一眼後,便緩緩收回目光,將視線轉

回到柳夢涵身上,誰知卻發現她神色怔然,一瞬也不瞬地瞪著他……

「噗!」驀地,夜玥噗哧笑了出來。「傅夫人,我知道八寶長得一張死人般的蠟黃臉,實在醜得不堪入目,但是

你也別因此被嚇傻了啊!」

「不……不是的……」猛然回神,柳夢涵一張柔美的嬌顏漲得通紅,慌亂的輕叫,「我、我只是一時……一時有

些恍惚……」

方才在湖畔邊,她並沒有注意到這個叫八寶的男人,如今近距離的面對面,才發現他說話的聲音與幽深的眼眸,

竟與記憶深處的那人是如此的相似,使得她一時間竟失態地恍了神。

「恍惚?」斜睨某個突然之間眼觀鼻、鼻觀心的男人,夜玥噗哧笑了。「原來傅夫人的品味這麼奇特,竟喜歡八

寶這種模樣的男人,還瞧他瞧得恍了神,不如我就把他送給你好了。」

「不、不是你說的那樣……」結結巴巴地直搖著手,柳夢涵尷尬萬分,赧紅著嬌顏急忙解釋。「是這位公平的眼

睛與聲音讓我憶起了一位故人,所以才失禮的恍了神……」

「故人?」眉梢一揚,夜玥的興致盎然。「是誰?」

面對追問,柳夢涵不由得窒了窒,但看她一臉等著聽下文的期待表情,最後終於輕聲低語,「是元瑤的二哥、我

的小……小叔……」

聽她說到「小叔」這兩字時,眸光明顯一黯,就連嗓音也隱帶幾絲苦澀,夜玥下意識的往八寶瞄去,卻見他依舊

維持著眼觀鼻、鼻觀心的姿態,當下眼珠子一轉,揚聲又道--

「我聽沈公子提過,傅家的二公子遇難失了蹤影,至今生死未,是嗎?」

默然地點了點螓首,柳夢涵的神色黯然。

「唉……發生這種事,實在是太令人遺憾了!」也不知在跟人家沉痛什麼,夜玥誇張地搖頭晃腦猛嘆氣,最後才

拋出真正想知道的問題。「傅二公子失蹤至今有多久了?」

雖不明白她為何會問這個,但柳夢涵還是老實答道:「有八年了。」

八年?呵……有這麼湊巧的嗎?

沉吟未語,夜玥回想起打從在野店聽人談起比武招親,到她跳上擂台,進而住進傅家莊的所有過程,心中霎時隱

隱了悟了某些事兒…

她、她說錯了什麼嗎?為何這小姑娘一聽完她的話,便突然不出聲了呢?

心中有些惶然,柳夢涵不安地看著她,一時之間不知該怎麼辦才好,求救的視線下意識的往八寶望去,卻正好對

上他不知何時抬眸迎來的幽深目光,驚得她慌亂的急忙撇開眼。

那雙眼……那雙深邃的眼,怎麼會如此的相似呢?

柔若無骨的纖手捂上胸口,她心跳莫名地失了序,正不知該如何是好之際,卻見迴廊的另一端急喘喘跑來一名小

丫鬟。

「夫人……夫人……」一路急奔到她面前,小丫鬟一口氣險些喘不過來,卻還是不敢浪費片刻地急聲叫道:「莊

主正大發脾氣的在找您,您快回去吧!」

聞言,柳夢涵的臉上一白,向兩人倉皇地告了聲退後,便急匆匆地隨著小丫鬟飛快走了。

見狀,夜玥不動聲色的再次往八寶瞄去,果然就見他眸光複雜地凝睇她纖細身影在蜿蜒迴廊下逐漸遠去,怔忡的

神色隱隱流露出幾絲澀意。

「傅夫人真是個我見猶憐的嬌弱美人,任誰瞧了,都會忍不住想好好保護她,是吧?」嬌脆笑嗓揚起,她故意道

:「瞧你,都看傻了眼,是不是恨不得能衝上去憐愛人家一下啊?」

聞聲,八寶連忙收回心神,臉上波瀾不驚道:「小姐,你在胡說什麼?這話若是讓旁人聽去了,還以為我心懷不

軌呢!」

「心懷不軌?呵呵,這句話說得好!」笑嘻嘻的,夜玥天外飛來一筆般地突然道:「八寶,你有沒有話想對我說
?」

為何小姐會突然這麼問?難道……

心下微凜,八寶怔怔地凝著眼前笑盈盈的嬌俏小臉,複雜難言的思緒瞬間在腦海裡輾轉了幾回,最後還是搖了頭

,一如以往地淡定微笑。「沒有。」

「是嗎……」深深地瞅著神色不波的蠟黃臉龐一眼,夜玥很快的轉移話題。

「沒有就算了,我要到其他地方逛逛,你也一起來吧!」話落,笑咪咪的率先走了。

看著那一蹦一跳的輕快身影,八寶不知為何,莫名的有些心慌,幾度張口像是想叫住她,最後卻還是什麼也沒說

地跟了上去,一路始終靜默無語。



接連幾日,夜玥與八寶在傅家莊當足了游手好閒的貴客,整天東晃西晃,偶爾上街逛逛,加上身為主人的傅元瑤

善盡待客之道,派了下人專門負責他們一切的生活起居與飲食,是以,兩人過得倒是挺逍遙自在的,完全不急著

離開。

同時在那日過後,夜玥又一如往常地整天笑咪咪地四處遊玩,好似那些古怪的問話與反應從來不曾發生過,這讓

原本尚有幾分忐忑的八寶不禁悄悄鬆了心,暗笑自己實在是多慮了。

這日,夜玥又拖八寶上街閒逛,眼見烈日高掛,已是晌午時刻,兩個食客很有默契的互覷一眼,二話不說,掉頭

就往傅家莊走,畢竟在外頭飯館用餐可是得花自己的銀兩,回傅家莊卻是一毛錢都不用出,就有好酒、好菜享用


這年頭,出門在外不容易,能省則省哪!

兩個不要臉的食客算盤打得精,一路開開心心的準備回去祭五臟廟,哪知才踏進傅家莊,就聽到大廳方向傳來暴

怒喝罵聲,當下兩人不由得詫異相覷一眼,隨即悄悄潛上前去--

「孫總管,你這是什麼意思?」大廳內,傅容雲臉色難看至極地瞪著身子微佝、狀似卑恭,實則不然的傅家老總

管,勃然大怒的質問:「我身為傅家莊莊主,難道連向帳房支領個五百兩還得看你這個老傢伙的臉色,經過你的

同意才行?」

「稟莊主,老奴不敢。」依舊卑恭地曲著身子,面對他的怒顏相向,孫總管連抖也不曾抖一下,沉穩而老練地回

道:「只是小姐交代下來,各院每月只能支領一百兩銀子,不只是莊主這邊的『東籬院』,小姐那兒的『西風園

』亦是如此。」

「你拿小姐來壓我?」傅容雲聞言,心火更熾,拍桌大罵,「你這老東西,別以為有小姐當靠山,就可以拿著雞

毛當令箭。」

「老奴不敢。」老話一句,孫總管甚是恭謹有禮,可始終對他要支領五百兩銀子之事沒有任何回應。

「不敢?好個不敢!」鐵青著臉,傅容雲怒恨至極。「拿個區區五百兩銀子還得看你這個老奴才的臉色,你眼裡

可還有我這個莊主?」

哼!他其實心底清楚得很,傅家莊名下所有商號管事與倚老賣老如孫總管之流的一些老奴才,表面上看似對他恭

敬從命,實則只對傅元瑤盡忠,所有帳冊與事務也只對她報告,傅家偌大的產業真正握有實權的向來都是她,他

這個莊主不過是虛有其名罷了。

也因此,他才會想盡辦法,甚至強硬的舉辦比武招親,目的就是為了早點將傅元瑤嫁出去。

畢竟嫁出去的女兒就是潑出去的水,只要她嫁出傅家,就再也沒理由掌管傅家產業,而他也能將那些掌管各商號

的老管事、莊內的老奴才全都撤換掉,重新培養、安插自己的心腹。

如此一來,他才能真正算是傅家莊的主子,只可惜如意算盤竟被一個不知打哪兒冒出來的小姑娘給破壞了。

想到這兒,傅容雲更是憤恨不甘,將氣全出在老總管身上,怒聲強橫道:「我不管小姐說了什麼,總之那五百兩

銀子,你要給也得給,不給也得給……」

「噗--」

驀地,突兀的噗哧嬌笑聲自廳門外驟然響起,打斷了傅容雲的盛怒言語,也引起一道極為無奈的長長嘆息--

「小姐,既要偷聽,就不該打斷大家的談話,你這『隔牆有耳』做得太失敗了。」諄諄教誨,要她懂得何謂竊聽

的道德。

「哎呀!我也是千百個不願意,誰叫他們這麼好笑嘛……」聽其嘟嘍埋怨的嗓音,似乎一點都不覺自己偷聽有錯

,反而怪起裡面的人來了。

「誰?出來!」臉色連三變,傅容雲厲聲斥喝,怎麼也沒料到竟有人膽敢躲在外頭偷聽。

「出來就出來,吼什麼呢?又不是嗓門大,就有五百兩銀子可拿。」似嘲似諷的揶揄嬌嗓輕快揚起,夜玥自門後

探出頭,先衝著裡頭的兩人嘻嘻一笑後,這才蹦蹦跳跳的竄進大廳內。

而緊跟著她步伐尾隨而入的,自然就是八寶了。

乍見是小姐的貴客,孫總管朝兩人露出笑,恭敬地作了個揖後,便退候在一旁;倒是傅容雲聽到那番調侃笑語,

知道方才情景全讓兩人看了去,臉上頓時青一陣、紅一陣,心中憤恨難堪,當下顧不得待客之道,一開口就不客
氣地冷嘲--

「兩位倒是挺懂得為客之禮的。」完全是反諷他們兩人不懂得迴避主人家的私事,還偷偷摸摸的當起壁腳來。

哪知他這冷嘲熱諷不僅沒讓兩名貴客羞愧臉紅,那位嬌美的女貴客甚至還不要臉地用力點頭--

「可不是!傅莊主叫我們出來,我們就乖乖出來,打著燈籠都找不到比我們更有禮貌的客人了。」笑咪咪的附和

,夜玥覺得自己真是難得的好客人。

她這擺明裝傻的話兒一出,立即引來在場另外三人各自不同的反應--

只見孫總管一言不發地緊盯著自己的腳尖,低垂的腦袋讓人瞧不見他臉上的表情,可發福的身軀卻顯而易見地微

微顫抖著,好似在強忍著什麼一樣;而八寶則是緊咬著薄唇,得非常用力才能克制住自己不笑出來;至於傅容雲

早已氣得七竅生煙,滿目怒火地瞪著她--

「夜姑娘一張嘴甚刁哪!」怒極反笑,嗓音森涼。

「刁?」吃吃直笑,夜玥故意曲解其意。「傅莊主說笑了,我一點也不挑食,好養得很,怎麼會嘴刁呢?」

哎呀!別怪她故意作對,而是這個傅莊主一開始就阻擾她打招親擂台,她本就瞧他不甚順眼,加上這幾日觀察下

來,發現傅家兩兄妹之間確實有著歧異,情感並不和睦,那就更不用說了,她肯定是偏向將她與八寶視為貴客的

傅元瑤了,所以……

呵呵,有機會糗糗這位傅莊主也不錯,反正她也不會在傅家莊待太久,不怕遭人白眼。

聞言,傅容雲的臉色更是陰沉難看,正待發作之際--

「我家小姐愛與人玩笑,傅莊主大人大量,想必不會與她見怪才是。」淡然的嗓音驀地揚起,八寶一臉抱歉地看

著他,可不知為何,深如潭水的眼眸卻隱隱閃著幾絲難解的異色。

言下之意是:他若發怒,就表示心胸不夠寬大是嗎?好個下賤奴僕,一張嘴可真是比他的主子還刁!

心下暗忖,傅容雲冷笑。「玩笑?傅家莊可不是讓人隨意玩笑的地方,」

「是啊!是啊!」連連點頭,夜玥噗哧笑了起來,神情充滿揶掄地直往痛腳踩。「那麼想必也不是可以隨意拿個

五百兩銀子花花的地方。」

嘻嘻,太有趣了!連要個五百兩還得與總管撕破臉相向,這算是什麼一莊之主嘛?

被她一擊擊中痛處,傅容雲怒火攻心,再也顧不得面子地厲聲斥喝,「我傅家私事,豈容一個外人說三道四?夜

姑娘若想繼續賴在傅家莊當個茶來伸手、飯來張口的食客,最好自重些,否則就別怪我……」

「別怪你如何?」驀地,一道冷煞嗓音插入,硬生生的打斷了威脅怒言。

待眾人聞聲朝聲音來源望去,就見傅元瑤蓮步輕移地步人大廳,冷艷美眸掃了眾人一圈,最後落在傅容雲陰晴不

定的臉上--

「大哥,你意欲為何呢?」精明眼眸閃著冷芒,她慢吞吞地淡聲道:「夜姑娘與八寶是我的貴客,大哥你有何意

見與不滿,請對我直說便是,我們傅家莊可從來沒有過驅趕客人這等失禮的事來。」

早知他對這對打亂了比武招親擂台的主僕心有不滿,可卻沒想到他竟會不顧面子,意圖惡言相向,驅趕兩人離開

,幸虧早有奴僕在他逼迫孫總管之時,便已偷偷跑來通知她,她才能及時趕到,阻斷這種敗壞傅家名聲的丟臉行

徑。

見她出現,傅容雲不用想也知道是莊內下人跑去告密,當下臉色陰鷙難看至極,冷笑譏諷道:「我失禮?你怎麼

不問你這兩位貴客又多有禮了?」

哼!到底是誰先失了禮,躲起來當壁腳偷聽主人家說話的?

聞言,傅元瑤狐疑地朝某對雲淡風輕的主僕倆瞅去,就見夜玥笑嘻嘻的搶先開口說話了--

「哎呀!剛剛我與八寶逛街回來,誰知一進門就聽見怒喝聲,好奇之下循聲找了過來,然後便聽見傅莊主為了五

百兩銀子而對著孫總管大吼大叫的,我哪知這是傅家莊的私事嘛!」

撇下撇嘴,她一臉委屈地嘀咕,「若是不想讓外人知曉,關起門來小聲商量便是,誰聽得見呢?偏偏傅莊主吼得

這麼大聲,連三里之外都清晰可聞,說偷聽實在是太冤枉我們了。」

「你、你好一張刁嘴!」萬萬沒料到竟被反控成是自己的錯,傅容雲不由得氣急大罵,完全失了主人家的禮儀與

風範。

偏偏他被惹得氣沖牛斗,卻還是有人不疾不徐的慢慢道--

「我家小姐說過了,她不挑嘴的。」微微漾笑,八寶一臉認真的澄清。

「就是嘛!我都說了我不挑食的,怎麼傅莊主老是要誣賴我嘴刁呢?」噘起小嘴,夜玥很是無辜。

這兩人……這兩人分明是故意激怒他的。

怒髮衝冠,傅容雲心火大熾,疾言厲色的恨聲道:「瞧瞧,這就是你的好貴客!」果真是貴客,貴到連他這個莊

主都不看在眼裡。


淡覷兩人一眼,傅元瑤心知肚明這對主僕絕對沒有表面上那麼無辜,也清楚他們是故意裝傻,但是瞧見傅容雲被

激得勃然大怒的憤恨樣,心底卻升起一股愉悅至極的快意,於是……她笑了。

「其實夜姑娘說得也沒錯,若大哥真有什麼不欲人知的私事想與孫總管說,找個僻靜之處商量就沒人會聽到,可

你偏偏選在大廳內怒氣沖沖地吼得全莊盡知,也莫怪夜姑娘會不明就裡地聞聲而來了,這又怎能怪她不懂為客之

道,不知避諱呢?」

艷紅的唇瓣勾起一抹冷冽淺笑,她早從下人口中得知他因向帳房支領五百兩不可得而對老總管惡言相向,是以淡

淡的嗓音卻充滿濃濃的諷意。「每院每月只能支領一百兩是我交代下去的,你有任何不滿或額外花費的話,向我

說便是,何苦為難孫總管?」

這含嘲帶諷的話一出,就見傅容雲的臉上忽紅乍綠,下不了台卻又強撐面子地硬聲怒道:「不過就是區區五百兩

,怎麼我還得問過你才能取用嗎?」

「那麼請問大哥要那五百兩又有何用處?」挑眉反問。

「我自有我的用處!」

「用處?拿去用在青樓女子身上嗎?」嬌顏含煞,傅元瑤的眼神滿是不屑與輕視。「近年來你在外花天酒地,大

把大把的銀兩撒起來可真是一點也不心疼,傅家雖然家產豐厚,也不是讓人這樣揮霍的。」

「你……」被訓得一點顏面也無,傅容雲正待翻臉相向,哪知才要開口大罵,卻被她冷厲的眼神看得心驚莫名,

再也說不出話來。

「我如何?」冷冷一笑,淡漠的嗓音有禮卻毫無手足之情。「大哥若有需要什麼東西,把單子開出來,孫總管會

去採買回來的,至於各院每月支領一百兩應付所需開銷,我想已是綽綽有餘,若大哥日後再有意見,來找我商量

便是,為難下人也不是法兒,你說是嗎?」

最後那句反問雖淡,卻是譏諷至極,讓傅容雲氣恨在心卻又發作不得,只能青著臉怒視著她,眼神滿是陰鷙之色


視若無睹他的怨毒目光,傅元瑤只是淡淡道:「孫總管,這兒沒你的事了,去忙你的吧!」

知道小姐有意支開自己,免得又被為難,老總管恭敬地應了聲「是」後,很快的退下了。

而傅元瑤見他走遠後,這才淡淡地告了聲退,隨即偕同在一旁欣賞了出精采好戲的夜玥與八寶二人離去,留下傅

容雲一人獨自在大廳……

一道突如其來的驚天巨響猛然自背後響起,讓夜玥好奇地回頭一看,就見大廳內厚實的花桌被怒火中燒的傅容雲

給一掌劈成了兩半,當下不禁噗哧笑了出來,嘖嘖有聲地搖頭晃腦--

「傅姑娘,看來傅家莊得添購新桌了。」閒閒拿桌練掌,果真是家大業大,銀子多多的人才幹得出來。

「也好,那桌子用了許多年,也該換新的了。」連回頭也懶得回頭瞧,傅元瑤淡笑回應,似乎一點也不意外傅容

雲的行為,倒是對他們兩人比較抱歉。「方才讓你們兩位見笑了,請別見怪才是。」


「見怪是不會啦,反而挺有趣的。」揉揉俏鼻,夜玥笑咪咪探問:「傅姑娘與傅莊主似乎感情不睦?」

聞言,傅元瑤深深地瞅了她一眼,似乎不欲多說,只淡淡留下一句「傅家私事不足為外人道也」後,便逕自離去

,絲毫沒有透露一丁點訊息。

目送她纖細的身影逐漸遠去,終於消失在眼裡,夜玥下意識的朝八寶瞄去,果然見他眼簾微垂,一臉若有所思地

不知在想些什麼,當下眼眸不由得閃過一抹似了然又似失落的不明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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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夜涼如水、玉兔高懸,滿天繁星宛若無數小眼睛般正在窺視著世間的一切,本該是夜闌人靜、萬籟俱寂的深夜裡

,傅家莊的某間客房房門卻被人輕輕的拉了開來,隨即有道瘦高修長的身影無聲無息地自門後出現,如鬼魅般在

黝黑深沉的夜色中踽踽獨行。

只見他宛如在自家那般的熟悉,不須任何燈火照明便能在一片漆黑中熱門熟路地穿過層層迴廊,越過座座拱門曲

橋與亭台樓閣,最後他來到了主人家的書房前,悄然無聲的推門而入,在滿室書冊環繞中,幽深眸光卻不曾稍微

停留,反而落在最裡面角落處的一塊不起眼的青磚上。

在銀色月光的照映下,他緩緩來到最角落的那塊青磚前,蹲下身子,也不知施了什麼手法,只見那塊青磚驀地彈

開出一道小縫隙,順勢將青磚搬開,赫然發現下面竟然壓了一本藍皮書冊。

像是早知道青磚下的秘密,他泛起一抹微笑,伸手取出書冊之際,一道突如其來的嗓音卻自身後蕩了開來--

「你對傅家莊很熟嘛!」

「小姐!」心下一驚,八寶猛然回頭,赫然驚見半身映著月華,半身籠罩在陰影中讓人瞧不清臉上表情的夜玥,

當下不由得失聲低呼,原本平穩的心跳在瞬間加劇,手心濡濕地沁出冷汗。

她尾隨在他身後多久?又看了多久?

「八寶,你在緊張什麼呢?」一片沉靜中,帶著輕笑的嗓音揚起,夜玥往前移了一步,纖細嬌軀俏生生的立在迤

邐而入的月色中,原本模糊難辨的絕色嬌顏也頓時清晰顯現。

「小姐,你何時來的,怎麼沒出聲叫我?」勉強穩住心神,他力持鎮定。

「來得夠久了,況且我這不是叫你了嗎?」淡淡反問,夜玥眸光深沉地瞅凝著他,臉上雖仍噙著笑,可卻少了平

日的天真爛漫與真誠,彷彿只是戴了一層面具罷了。

其實早在他以為她已熟睡,並輕巧離開客房的時候,她便翻身而起,一路悄然無聲地尾隨著他穿越了大半個傅家

莊,目睹他如主人般熟練的翻開書房地板上的青磚,取出那本也不知是記載著什麼的書冊。

聞言,八寶窒了窒,怔怔地看著她雖笑卻不甚真心的面容,心中莫名湧起一陣強烈不安,幾度張嘴欲言,最後卻

總是歸於沉寂。

見他不語,夜玥也不甚在意,若有所思的眼眸朝他手中的書冊睇去,只見藍色書皮上題了「傅家劍法」四個字,

心中原本的猜測此刻更加確認了。

「八寶,何時你對傅家莊內的一磚一瓦如此瞭若指掌,甚至還改行當起偷兒了?」噙著笑,她狀若玩笑般地故意

問道,等著看他如何回答。

「小姐……」聽著她帶笑卻又若有所指的言詞,八寶心知她肯定是察覺到什麼,也明白再也瞞不下去,正欲開口

解釋之際,卻聽外頭忽傳來一串由遠而近,迅速而來的足音,當下心中一凜,低聲急切道:「有人來了,我們先

離開。」

「幹嘛急著離開呢?」笑嘻嘻的,她的神情閒涼,半點也沒想走的意思。「有人來了不是更好,正好把你的事兒

給解決了。」

呵……她還有別的事兒要忙,沒耐性陪他再耗下去了。

「小姐!」低聲急叫,八寶與她相處多年,甚是瞭解她的性情,如今見其神色,明白她絕非說笑,心中不由得急

了起來,下意識的伸手就要拉她,卻被她一個巧妙閃身而避開了。

而就在此時,外頭忽傳來一道詫異的狐疑低呼,來人似乎察覺到什麼不對勁,足音瞬間加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
速朝書房而來……

「……可……可恨的傅元瑤…嗝……可恨的一群老奴才……全不把我…把我這個莊主看在……嗝……看在眼裡…

…」淡銀月色下,傅容雲打著酒嗝,踩著微醺的步伐,踉踉蹌蹌地自「百花樓」,回到傅家莊。

思及白日的事,他益發憤恨難消,原本一直強忍著的怒氣終於爆發,拔劍朝樹叢一陣亂砍洩恨……

可惡……可惡……他身為一壯之主,卻只是徒有虛名,別說傅家偌大的家產全握在傅元瑤手裡,他根本沾不上邊

;就連動用個幾百兩的銀子還得看她的臉色、受她的氣,簡直窩囊至極,偏偏他還當這窩囊烏龜當了許多年了。

若不是怕引人疑竇,當初真應該趁她還年幼時就……就……

想到這兒,他驀地發出一道沉怒低吼,憤恨地將足足有手臂粗的樹幹給一劍斷成兩段,喘著尚未平息的怒氣,狠

戾的目光森森瞪著切口整齊的樹幹斷面,思緒如債張的血氣般翻湧…………

曾經他也想當個好夫婿,但夢涵心中卻永遠住著另外一個人,就連洞房花燭夜、夫妻敦倫後,她在睡夢中囈語的

也是那人的名字,這讓他難以忍受!

在妒恨之火如燎原野火般失去了控制,暴怒地一巴掌將她打醒,在她驚疑、恐懼與不解中,暴虐而無情地要了她

一次又一次,並且在那噙滿淚水的視線中,得到異常的歡愉與暢快,因為只有在這種時候,他才能徹底佔有她,

證明她是屬於自己的。

曾經他也想當個好大哥,但元瑤心中卻只認定一個兄長,絲毫不將他看在眼裡,處處與他作對、給他難堪!

這一切的一切,都讓他恨透了那個人!

以前,恨不得他死;如今,更恨他死了卻宛如還活著,陰魂不散的盤據在傅家莊內每個人的心裡,也讓他始終活

在那人的影子下,怎麼也擺脫不了……

夠了!

他受夠這一切了!

既然元瑤不將他當成兄長,事事與他為難,那麼就別怪他……

想到什麼似的,傅容雲陰鷙的眼眸泛起了寒光,心中主意已定,當下收劍返回所居院落,然而走在蜿蜒迴廊下,

眼尾餘光卻突然瞄見對面書房本該緊閉的門扉竟微微敞開,登時不由得輕「咦」了一聲。

怎久回啦?他記得自己離開書房時,確實帶上門,怎麼如今卻…

疑心頓起,傅容雲瞇起了眼,腳下一轉,迅疾如電的朝書房急掠而去,眨眼間便已來到書房門口,並以著雷霆萬

鈞之勢用力推開原本就微微敞開的門板。

霎時,就見一男一女兩條身影沐浴在淡銀月色下,並在他猛然推門而入的瞬間,雙雙轉頭看向他……

「是你們!」厲聲大喝,雖然光線微弱,傅容雲還是一眼就認出眼前這兩張臉龐。

「哎呀!被發現了呢!」閒涼的嗓音毫無心虛,夜玥衝著他燦爛一笑,可嘴上問的卻是一旁神色沉凝的男人。

「八寶,你說該怎麼辦呢?」

「小姐……」發出一聲嘆息般的輕喃,八寶只能苦笑,也沒別的好說了。

眼見兩人夜闖書房被發現不僅不倉皇逃離,還神色自若地之談起來,傅容雲這下更是心火大熾--

「早知你們主僕兩人絕非善類,混進傅家莊究竟所為何來……」驀地,高昂的質問猛然一頓,他不敢置信地瞪著

八寶手中那本寫著「傅家劍法」四個大字的劍譜,神色瞬間大變,忽晴轉陰,變幻莫測。

怎麼會?這臉色蠟黃的不起眼男人怎麼會有他尋找多年卻不可得的「傅家劍法」?

震驚的目光從劍譜上移開,轉而落在角落處被翻開的青磚上,他登時明白了--

原來竟是藏在如此唾手可得之處,這些年來,他怎麼就是沒有發現呢?還有這對主僕究竟是何來歷,為何會知道

劍譜就在那青磚之下?

算了!不管他們是何來歷,說起來他還得感謝他們幫他找到「傅家劍法」呢!

思及此,傅容雲笑了,原本瞬息萬變的神色最後全化為濃烈殺意,森然冷笑道:「沒想到你們兩人好大的膽子,

竟敢盜取我傅家劍譜,今日若不殺雞儆猴,外人還道我傅家好欺負。」

話聲方落,利劍已出鞘,並以迅雷下及掩耳之速朝八寶襲擊而去,目標--搶回劍譜。

「嘻嘻,找手無縛雞之力的人下手算什麼?傅莊主,你的對手應該是我才是啊!」隨著清亮的笑聲揚起,一道紅

鞭疾如雷電的射出,從旁攔下突襲的凌厲劍招,並且順勢一扯將他給帶出書房,不讓兩人的打鬥波及到八寶。

見狀,八寶連忙追了出去,就見兩人在書房外的空地上打得火熱難解,而一連串鞭、劍交擊的聲響伴隨著不時揚

起的歡快嬌笑與怒聲厲喝,在夜風的吹拂下亦很快的飄散開來,驚醒了原本安眠的人。

看來小姐說得沒錯,他的事是要在今夜做個解決了……

眼看傅家莊內燭火一盞接著一盞地亮起,八寶澀然地扯起嘴角。

果然,就聽雜沓的腳步與喧嘩的人聲隨著燈火迅速往書接近中,不一會兒,孫總管領著下人率先抵達,隨即傅元

瑤、青槐與柳夢涵也紛紛趕了過來。

在火光的映照下,當確認打鬥的兩人竟是夜玥與傅容雲時,眾人登時不由得一愣,目光下意識的朝在一旁觀戰,

神色古怪的八寶瞧去……

「這是怎麼一回事?」不愧是傅家莊真正掌大權的人,傅元瑤率先回神,神色冷然地質問。

聞聲,八寶一語不發地瞅著她,始終沒有開口解釋;倒是得頗為吃力的傅容雲心知繼續下去,落敗出糗的可能會

是自己,當下乘機迅速往後一躍,退出纏鬥的同時,譏諷冷嘲也隨而出--

「怎麼回事?何不問問你的好貴客幹了些什麼?」

「幹了什麼?不就是挖出你們家書房地底下的一本破書了,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打得不過癮,夜玥甩著紅鞭

笑嘻說道。

破書?

眾道視線不約而同齊朝八寶手中的藍皮冊子看去,當「傅家劍法」四個大字映入眼簾時,眾人紛紛倒抽二口大氣

,尤其元瑤更是激動異常--

「你、你們究竟是什麼人?為何知道傅家劍譜藏於何處?」怎麼會?打從多年前那場劫難導致爹親受惡人所殺,

元陽哥下落不明後,那家傳劍譜便無人知曉藏於何處,就算傅容雲明裡、暗裡幾乎翻遍了莊內每一處,卻依然不

可得!

可為何這兩個與傅家毫無關聯的人,卻能如此輕鬆的到?

「什麼人?不就是兩個無恥竊賊!」傅容雲冷笑嘲諷。

「我想……」驀地,始終旁觀沒有說話的沈青槐終於沉沉開口了。「應該不只是竊賊這麼簡單。」

若只是普通竊賊,怎麼可能會如此簡單就尋找到無人清楚藏於何處的劍譜呢?

「沈大哥說得對……」怔怔地看著那垂眸不語的男子,一股說不出來的莫名感覺讓傅元瑤不由自主地渾身輕顫,

再次問:「你們到底是誰?又是如何得知傅家劍譜的藏處?」

「哎呀!那本破書可不是我挖出來的,要問就得問八寶才是。」銀鈴般的暢笑揚起,夜玥眨巴著晶亮大眼,斜睨

身旁一語末發的男子,故意道:「八寶,你說你究竟是什麼人呢?」

「小姐……」知道她肯定是意識到什麼,也存心要拆穿他,八寶不禁輕嘆了一口氣,盈滿複雜之色的幽深眼眸掃

了眾人一圈後,他終於抬起手,緩緩撕開打從出了絕谷後便一直覆戴在臉上的精緻人皮面具,顯露出一張丰神俊

朗、神采瀟灑的臉龐。

那張臉……那張臉……

捂著唇,傅元瑤渾身輕顫,不敢置信地看著那張記憶中的臉龐,朦朧的淚光瞬間模糊了視線……

「小瑤兒,你忘記哥哥了嗎?」低啞的嗓音輕輕叫喚著,八寶…哦,不!應該是傅元陽,他目光柔和又帶著幾絲

感傷地瞅凝著她。

低啞溫和的話語在空氣中輕輕盪開,一字一句的蕩進在場所有彷彿身陷夢境的人的耳裡,也讓他們紅著眼眶地回

了神--

「元陽哥哥!」

「傅兄!」

「少爺!」

不敢置信的驚叫同時炸了開來,心被無法言喻的狂喜所淹沒,尤其傅元瑤更是第一個衝上前去投入他的懷抱,淚

如泉湧地哭了出來--

「元陽哥哥,我沒忘記你……我就知道你沒死……我就知道……我一直在等著你回來……」喜極而泣地喊著,她

臉上的淚跡斑駁,宛若瞬間回到純真無憂的孩童歲月,哪還有平日冰山美人的冷凝樣。

「小跟屁蟲,這些年苦了你了……」擁著哭成淚人兒的親妹妹輕輕拍撫著,傅元陽柔聲安慰。

再次從他口中聽到那曾經讓她氣哭了的綽號,傅元瑤此時仍舊哭了,可卻是開心的哭,只見她粉拳輕握,又哭又

笑的胡亂地打著他,一方面表示不依,一方面卻又懷念得緊。

「元陽,你果然平安無事的回來了……」一旁,沈青槐眼見兩兄妹淚眼重逢的景象,眼眶不由得也泛紅淚濕,就

連嗓音也有些沙啞。

「少爺,老奴就知道你吉人天相,不會有事的……」孫總管哽咽不已,老眼閃著感動的淚光。

「青槐、孫總管,我回來了!終於回來了…」微笑地看著至交好友與忠心老僕,傅元陽眸光亦有些朦朧。

八年……

他苦等了八年,才終於能回來啊……

果然不出她所料,八寶真的是傅家莊那遇劫失去蹤影的二少爺。

心下暗忖,夜玥定定地瞅著眼前賺人熱淚的感人大戲,嬌俏的臉蛋沒有先前閒閒涼涼、漫不經心的嬉笑,反倒是

面無表情,甚至有絲……冷然!

而就在這廂欣喜重逢,那廂冷眼旁觀之中,屬於第三種反應終於出現了--

「元、元陽?」微弱的聲音自慘無血色的唇瓣中逸出,柳夢涵怔怔地凝睇著那以為已經亡故多年的身影,纖弱的

嬌軀渾身輕顫不已。

怎麼會……怎麼會這樣……

她的叫喚是如此的微弱細小,卻讓原本亂烘烘的雜聲霎時沉凝無聲,傅元陽緩緩抬頭望著她慘白如紙的嬌弱面容

,唇角泛起一抹苦澀笑意--

「夢涵……不,我該喚你一聲大嫂才是。」他輕聲說道,複雜的眸光緩緩朝打從他揭下人皮面具,顯露出真實身

份後便神情驚慌地瞪著他,從頭至尾始終未發一語的傅容雲掃去,未臻之意不言可喻。

大嫂……

是啊!她已經是他的大嫂,這是挽不回的事實了……

恍恍惚惚的,柳夢涵意識到了自己的身份,心口像是被人硬生生的刨開,揪擰沉痛得令她難以承受,眼前瞬間被

一片漆黑所籠罩,再也看不見任何東西……

「哇--夫人……夫人昏倒了……」

「快!快送夫人回房……」

驀地,她突如其來的軟倒昏厥,讓一干奴僕驚聲失叫,手忙腳亂的急忙攙扶著,而孫總管見狀後,更是連聲下達

指示。


很快的,柳夢涵被奴僕給攙扶回房歇息了,而一旁的傅容雲卻像親眼目睹了枕邊人紅杏出牆的羞恥行徑般,五官

瞬間扭曲猙獰,顯得極為可怕。

將他的神色變化全都看在眼裡,傅元陽驀地淡淡開口,「大哥,我沒死,似乎讓你很失望?」

他這話是什麼意思?

敏銳的察覺到他話中的未臻之意,傅元瑤心中猛然浮現潛藏了許久的懷疑,就連沈青雄與孫總管也都像是意識到

什麼,當下臉色冷凝地齊齊望向傅容雲,倒是冷眼旁觀的夜玥卻冷冷地撇了撇嘴角,似乎開始感到有點不耐煩了


「元陽,你在說什麼,我聽不懂。」傅容雲嘴上強笑回答,可眾人凌厲審視的目光卻讓他的神色有些下安。

「不懂?那讓我來解釋吧!」懶得繼續聽他們打啞謎,浪費時間下去,夜玥乾脆跳出來把一切挑明了。「傅莊主

,他那句話的意思是指你當年沒害死他,現下心裡是不是很膽戰心驚……」

故意一頓,轉頭笑問當事人。「八寶,我沒說錯吧?」

哼!相處多年,她也算是瞭解他了,這一點話鋒哪會聽不出來。

「元陽哥哥,夜姑娘說的可是真的?」臉色一變,傅元瑤急聲追問。

這些年來,她對傅容雲早起疑心,卻又苦無證據,是以才會在傅家大權一把抓,兢兢業業的絲毫不敢鬆懈,就怕

偌大的家業落入狼子野心之人的手中,如今看來,她果然沒有做錯。

「小丫頭胡說八道,血口噴人!」厲聲否認,傅容雲一臉憤怒,可眼底卻有絲心虛一閃而過。

「小姐沒有說錯!」定定的看著眼前名為兄長,可卻狠戾地趁他與爹親出外辦事時痛下殺手的男人,傅元陽眸心

轉冷,語調雖淡,卻是寒如冰霜。「當年我與爹在路上莫名遭受殺手追殺,想抵抗卻發現不知為何功力盡失,只

能狼狽逃竄,可最後爹還是死於我面前!」

「而我受傷甚重,甚至被破了氣海穴,一身的武功盡廢,為求生機,迫不得已跳崖,本以為終究難逃一死,沒想

到……」

「沒想到被我救了!」夜玥接話,驕傲得意地哼聲要求,「來,叫聲恩人來聽聽!」

哼!雖然真正出手救人的應該是她娘,但若無她的要求,依她娘親的性情,肯定會任他自行躺在原地傷重死亡,

就算化為枯骨也不會多看一眼。

「恩人。」非常配合的馬上叫了一聲好讓她過癮,傅元陽朝她睇去的眸光漾著不自覺的柔軟。

但當視線重新落到傅容雲身上時,神情再次轉冷,硬聲又道:「被救起後,我百思不解為何我與爹會同時失了功

力卻無所覺,經過反覆思慮後,我才終於想了起來……」

「元陽哥哥,你想起什麼了?」連聲追問,傅元瑤甚是焦急。

「我想起那日與爹出門前,大哥曾端了酒說是為我們餞行……」一瞬也不瞬地盯著他愈來愈陰鷙扭曲的面容,傅

元陽勾起一抹直逼萬年寒冰的冷笑。「若非是最親近之人下的手,我與爹豈會毫無所覺地同時著了道?」

「大哥,你雖非我爹親生,但我爹向來視你如子、待你不薄,傅家莊也沒有對不起你,為何你要在酒中下藥,僱

請殺手非置我們於死地不可?」

是的!傅容雲與他們兄妹倆並非親手足,而是某個因窮困潦倒而前來投靠的遠房親戚之子,只是那遠親來到傅家

莊後,不出兩個月便重病而亡,爹親見其孤苦伶仃,心生憐憫便收養了傅容雲,不只要莊內奴僕視他如主,更讓

自己與元瑤改口稱他為大哥,如此視如親出的對待,換來的卻是他恩將仇報的下藥殺害。


「原來真相竟是如此,傅容雲,你好毒的心!」得知當年禍事竟真是傅容雲所為,傅元瑤又驚又怒,連叫聲大哥

也不願了,恨不得立馬將他大卸八塊好報仇。

眼見當年的毒辣手段被揭穿,傅容雲的神情益發陰驚狠戾,最後竟發狂似的放聲大笑起來。「哈哈哈……好!好

個視我如子、待我不薄……哈哈哈……」

他激狂的笑聲既譏諷又充滿惡意,讓傅元瑤聽了恨不得衝上前去甩他一耳光;倒是傅元陽始終靜靜的任由他發作

,臉上的神色波瀾不驚,直到傅容雲終於止了笑聲,怨恨至極地再次開口--

「傅老頭若真視我如子,就不會在傳授傅家劍法時對我藏私,但卻暗中把最後三招傳於你,更不會在知道我喜歡

夢涵後,卻還是要你娶她,不顧我的感受與痛苦。」目光怨毒地瞪著他們兄妹倆,傅容雲滿是恨意的怒吼,「什

麼待我不薄、沒有對不起我?狗屁!你們全都對不起我,我恨你們所有的一切!」

是以。他在他們父子倆出門之前,先在酒中下了無色、無味,卻會讓功力盡失的藥物,騙他們喝下後,再由事先

聘雇好的殺手埋伏於必經之路,置他們父子於死地,如此一來,傅家莊偌大的家業就是他的,柳夢涵也會是他的

了。

聽他話中毫無羞愧、懺悔之意,反倒怪罪傅家的一切,傅元瑤氣得直發抖,尖聲嘲諷,「你恩將仇報、忘恩負義

、不思悔改,竟還反怪傅家對不住你,真是禽獸不如!傅家劍法向來傳男不傳女,爹連我都沒教,卻還是傳授於

你,你卻說他藏私偏心?至於你怪我爹知曉你喜歡柳夢涵,卻還是要元陽哥哥與她成親這事就更加可笑了!他們

兩人從小訂親、互相喜愛,難道還得棒打鴛鴦,要元陽哥哥把未婚妻讓給你嗎?傅容雲,你好大的威風啊!」

她一番毫不留情的冷嘲熱諷讓傅容雲的臉色更加鐵青難看,倒是一旁看戲的夜玥卻不顧緊張局面,當場噗哧一聲

笑了出來,當然也立即引來眾人的注目。

「我說八寶,原來你背後還有這麼精采的愛恨情仇的故事,怎麼以前你為了哄我入睡所說的江湖故事,就從來沒

有這一段呢?」嗓音帶笑,卻是暗藏譏諷。

聽出她話中暗藏的不悅,傅元陽苦笑,「小姐,日後我會向你解釋一切。」

日後?他們……沒有日後了吧!

心下暗忖,夜玥輕哼了一聲,眸底閃過一簇冷芒。

無心注意到她眼底的異樣光芒,傅元陽直勾勾地看著眼前這個神色陰狠的「兄長」,語調雖平,卻有著絕情的森

寒。「爹並非對你藏私,而是傅家劍法最後三招必須內力修為到一定程度才能習得,否則輕則走火入魔,重則送

掉一條小命。」

「你雖長我一歲,可卻是十二歲那年才來到傅家莊,慢我數年習武,內力修為尚淺,是以爹傳授我最後三招時,

自然不能教導於你,否則便是害了你。」

「你對此事心有所疑,卻不肯明白相問,反倒暗恨在心,認為我傅家對不住你,最後還設計殺害我們父子,如此

狼子野心,教我如何能再喚你大哥?」他字宇如針、句句似劍,深埋在心中多年的恨意此刻顯露無遺,思及爹親

慘死在自己眼前的景象,凌厲的俊目也不由得赤紅,泛起血絲。

「那倒好,我也不把你當成兄弟!」仰天殘笑,傅容雲心知今日難逃眾人聲討,就算要死也得拉個墊背的,當下

豁了出去,以著雷霆萬鈞之勢持劍朝那該死卻未死的眼中刺、肉中釘襲擊而去,大有一劍將傅元陽擊斃之意。

怎麼也沒料到他會突襲,眾人紛紛失聲驚呼,想出手阻止卻明顯來不及;而傅元陽一身的武功早已廢去,欲閃避

以求自保亦難,眼看著劍鋒已直逼門面,就要喪命於劍下之際,一條紅蛇迅雷不及掩耳地從旁竄出,在電光石火

的剎那纏上了利劍,硬是攔下這殺招,同時就聽嬌脆的嗓音揚起--

「想要八寶這條命,還得問我給不給呢!」

嬌顏含煞,夜玥手中的紅鞭運勁一扯,震得傅容雲虎口劇疼,不禁鬆了手,霎時利劍甩飛而出,落至夜玥手中。

「這劍太差,送還給你吧!」嬌斥再起,藕臂一抖,只見一抹森冷寒光疾如流星般地自她的手中激射而出,其速

之快令人完全閃避不及。

霎時,就聽「噗」地一聲悶響,傅容雲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怔怔地看著不偏不倚直沒入胸口的利劍,似乎不敢

相信自己竟會是這樣的死法。

「你……」只來得及吐出一個字,他便「砰」地一聲倒地,死不瞑目的雙眼大瞠突起,似乎是在無聲的訴說著自

己的不甘與驚愕。

這突如其來的異變來得實在太快、太意外,導致眾人一時皆傻了眼,只能愣愣的看著夜玥,老半天竟說不出話來

,直到傅元陽終於開口--

「小姐,你……」

「我如何?」一口截斷他,夜玥定定地看著眼前褪去蠟黃,恢復原有俊朗的臉龐,向來古靈精怪的眼眸此刻卻是

閃著令人心驚的絕情,她勾起唇瓣譏誚的冷笑。

「這不就是你想要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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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這不就是你一直想要的嗎……這不就是你想要的嗎……

短短一句話卻宛如轟天雷爆開般不斷在腦中迴響,震得傅元陽暗自驚駭,尤其是在發現到她眸底冷絕的寒芒後,

更是莫名的心慌不已。

小姐從來不曾用這種眼神看過他,可如今卻……莫非她早已察覺到他卑劣、齷齪的心思了?

想到這種可能性,他不禁有些驚慌惶然,可臉上卻依舊佯裝鎮定地強笑。「小姐何以這麼說?」

「八寶,你真當我是傻子嗎?」一瞬也不瞬地盯著他,夜玥目光灼灼,亮得炙人,也亮得澄透,彷彿兩枚能映照

出人心,使人無所遁形的明鏡。

她的反問讓傅元陽默然無言,只能倉皇的撇開了眼,不敢與她的對上。

他不說話,夜玥也不以為意,逕自又道:「打從出谷以來,你始終堅持戴上人皮面具,我雖感到奇怪也不甚在意

,只當你好不容易從娘那兒學得易容之術,剛好趁這次出來的機會玩玩。」

「接著我們在野店裡聽人說了比武招親之事,一路興致勃勃的跑來看熱鬧,甚至最後我還上去打擂台……」嗓音

一頓,她冷冷的笑了笑。「直到這兒,我都不曾多想,直到住進傅家莊這些日子以來,你的一些異樣才讓我不禁

起了疑心,仔細一回想,這才發現打從一開始,你便利用我好玩、喜歡湊熱鬧的性情,總是若有意、似無意的勾

起我的興趣,最後順理成章的混進傅家莊。」

「我愈想愈覺得古怪,於是暗中留心起你,並且有意無意地探問了傅家一些事後,這才終於確認你必是那遇難而

失了蹤影的傅家二少爺,只是我原本還不懂為何你要易容隱藏身份,直到方才聽了你與傅容雲那番對話,我才明

白了……」

「明、明白什麼?」向來沉穩的嗓音有一絲的輕顫,傅元陽明白自己卑劣的心思早已被她看透,卻還是忍不住啞

聲詢問。

如果可以,他多麼希望她不要如此聰明慧黠,那麼自己陰暗、齷齪、無恥的那一面就不會被她所知曉,她永遠是

他天真爛漫小姐,而他依然是她嘮嘮叨叨的八寶。

「明白你的武功盡失,傅家劍法傳男不傳女,傅姑娘就算是知道殺父仇人是誰,也因不會武藝而難以為父報仇,

是以你在顯露身份後,故意揭穿傅容雲的惡行,逼他大開殺戒,並且清楚我絕對不會坐視不管,勢必出手護你…

…」頓了頓,夜玥的眸底冷光湛然。「打從一開始,你不就是想藉我的手,替你殺了傅容雲,現在我幫你完成心

願,你可滿意了?」

呵……說來可笑!在絕谷的那些年,他日日督促她練武,連娘都沒有他嚴格,或許就是為了今日吧!

果然,她完全看透了他卑鄙的心思……

滿心澀意,傅元陽沉痛地閉上眼,良久後,才緩緩睜開眼,強笑低語,「小姐,我很滿意……非常……非常的滿

意……」

定定的凝著眼前既熟悉卻又突然感到陌生不已的俊朗臉龐,夜玥喃喃自語般地突然輕聲道:「娘果然說得沒錯…

…」


聽她突如其來的提起了那與她有著相似面容,可氣質卻是炯然不同,冷若冰霜的眼眸總是若有所思打量著他,讓

他敬重之餘亦難免有著一絲畏懼的夫人,傅元陽心下不由得一凜。

「夫人……說了什麼?」

「我娘曾跟我說過,遭逢劇變卻又大難不死之人,劫後餘生後,若不是看破生死,便會性情大變。當年救起你後

,你雖說是失了記憶,而卻一點也無失憶之人會有的不安與恐懼,反而鎮定、平靜異常,那時娘便說你的心思太

深,就連對救起你的人都不願意信任,是以藉口失憶,絲毫不肯透露自己的身世背景。」


「此回出谷前,娘私下提醒過我,要我小心注意你,或許會有異動,試圖利用我做些什麼……」平淡無波的口吻

中隱含著幾絲對他的失望,夜玥驀地笑了。「果然薑是老的辣,我娘比我厲害多了。」

唉……果然多吃過幾年飯,智慧就是不一樣。

聞言,傅元陽不由得暗驚不已。他早就知道夫人並不簡單,但卻沒想到自己的心思竟然早就被看破了,當下敬佩

之餘又感羞愧,老半天說不出話來。

夫人與小姐救了他,從來沒有對不起過他,可他卻打從明白自己的武功盡廢,又身陷四周儘是陡峭巖壁,若無輕

功根本無法離開的絕谷之時,便開始計畫利用小姐帶他出谷、替他報父仇!

於是他嚴格的督促她習武練功,時不時的說些江湖軼事與趣聞來引起她對外面世界的好奇。

經過多年努力,終於她的武功有成,能帶著他掠過絕崖峨壁,回到這紅塵世界,如今也真的替他手刃仇人,但是

這一切都是他自私又卑劣的精心策畫,若她從此厭惡他,恨他利用了她,那他也無話司說。

眼看他的臉色忽青乍白、難掩愧意,思及過往一起生活的點點滴滴,被設計利用的怨怒不由得漸漸褪去,夜玥心

下一軟,眸底寒光緩緩褪去,最後只剩下澄淨的淡然--

「八寶,你陪了我這麼多年,想必也厭了,傅容雲那條命就當是我送你的謝禮吧!當初我救你時,曾說你是我的

人了,如今我也要說--從現在開始,你不再是我的人了,我們就此別過,應該不會再見了。」清脆嬌嗓方落,

她揚起了一抹金陽般的眩目粲笑,隨即足下一蹬,化作一道粉色閃電朝遠方射去,眨眼間在夜空下消失蹤影。

「小姐!」心顫不已,傅元陽驚聲呼喊,下意識的想追上去,然而才邁開一步,不由得又喟然頓足……

追什麼呢?

她能帶著他離開絕崖峭壁圍繞的絕谷,其輕功之絕妙已是少有人能匹敵,又豈是他這個沒了武功的人能追得上的



再說這些年來,他心心唸唸的不就是盼著能回到傅家莊,如今好不容易終於出谷了,自然不可能再隨她回去,就

算追上了又能如何?

想到這兒,他澀然苦笑,只能悵然若失的望著她離去的方向,心口空蕩蕩的,像是被挖走了什麼……

「大哥……」驀地,傅元瑤拉著他衣袖輕聲叫喚,眼底有著明顯的擔憂。「你還好嗎?」

夜姑娘對元陽哥哥而言,真的只是單純的救命恩人嗎?

若是的話,為何在她離去後,元陽哥哥的神情會如此孤單,好似被主人丟棄的小狗般絕望?

聞聲,傅元陽猛然回神,強振起精神回以一笑,可卻始終沒有回答自己究竟好或不好。

倒是一旁的沈青槐與孫總管飛快的迎上前來,拉著他就是一連串的關切話語與止不住的問題,臉上皆是滿滿的歡

喜與感動。

「行了!行了!」眼看兄長就要被口水給淹沒,傅元瑤連忙解圍制止。「元陽哥哥肯定累了,你們你一言、我一

句的,轟得他頭都疼了,大家有什麼話或是問題,明兒個再聊,先讓他去歇一歇吧!」

她這話一出,沈青槐不由得尷尬的笑了,連連點頭稱是;而孫總管想到了傅容雲之事,連忙請示--

「少爺,這後事該怎麼處理才是?」恭恭敬敬,對傅家真正的主子忠心至極。

明白他話中的意思,既然人已死了,也就沒什麼好計較的了,傅元陽淡聲吩咐,「就說是突然暴斃死亡,還是以

傅家人的身份給予厚葬吧!」

不把恩將仇報的惡事傳揚出去,讓傅容雲能名譽無損的下葬,也算是仁至義盡了。

「老奴明白了!」沒有二話,孫總管馬上指揮一干下人準備喪禮。

一時間,就見奴僕人來人往,忙著處理傅容雲的後事,而傅元陽則再次失了神,怔怔地遙望著夜玥遠去消失的方

向,眼底一片茫然…

小姐走了,放他自由了,他該開心的,不是嗎?可為何他卻是如此的焦躁不安、如此的心揪難受,如此的……如

此的開始想她了呢?



這是小姐睡過的枕、蓋過的被、躺過的床,上頭還殘留著她的味道……

晨光熹微中,傅元陽躺在夜玥睡過的客房床榻上,大瞠而失焦的雙眼顯示出他一夜的無眠。

才過一夜,為何他就如此的惦著她?

昨晚她連夜離去,可有找著地方休息了?睡覺時有沒有踢被?或者又老毛病地翻到被子上頭?唉……從小到大,

她的睡相從來沒有好過,少了他巡夜幫忙蓋被子,可別因此受寒了才是……

恍恍惚惚地想著,他輕輕地翻了個身,把自己埋進柔軟的陂褥中,嗅著隱隱蕩漾的熟悉清香……

我們就此別過,應該不會再見了……不會再見了……

腦中不斷盤旋、迴盪著她離去時的最後話語,傅元陽窒悶得險些無法呼吸,一股無來由的漫天驚恐將他淹沒,森

冷嚴寒得讓他忍不住渾身輕顫……

為何……為何心會這麼的疼,疼得幾乎難以承受……小姐?

喀啦!

驀地一聲微響揚起,他的身子一僵……小姐?

猛然翻身坐起朝門口看去,當映入眼簾的身影並非期盼著的那人時,他倏然亮起的眼眸瞬間一闈,似有幾分失落

地勉強笑了笑--

「元瑤……」低聲輕喚,他拍了拍身旁的位子,示意妹子過來。

來到他身旁坐下,傅元瑤若有所思的瞅凝著眼前依舊丰神俊美,可卻少了記憶中的飛揚外放,反倒多了沉穩內斂

的兄長,她柔聲微笑道:「一大清早尋不到你,就猜你人在夜姑娘的房裡,果然讓我給找著了。」

「怎麼沒多睡一會兒呢?」面對世上僅存又分離多年的親妹子,傅元陽的神色甚是柔和。

「我怕昨夜是一場夢,醒來你就不見了,所以……」咬著唇,她似乎對自己的想法感到可笑,可卻又忍不住心慌

,是以睡得並不安穩,天才微亮就忍不住來尋人。

「傻瓜!」笑著輕敲了一下她的腦袋,隨即又疼寵地將她摟入懷裡,傅元陽心中是感動的。「你在擔心什麼?哥

哥不就在這兒,我回來了,真的回來了。」

倚著兄長溫暖厚實的胸膛,傅元瑤不禁又紅了眼,淚盈於眶的嗔笑。「誰教你當初一去就失蹤了這麼久,我怎麼

會不害怕呢?」

「對不起……」明白她的不安,傅元陽低聲致歉,隨即又故意逗笑道:「都是個大姑娘了,還像個小娃兒般的又

哭又笑,羞也不羞?小心你的沈大哥被嚇跑了。」

「元陽哥哥,你在說什麼?就算人家又哭又笑,關沈大哥什麼事兒了?」嫩頰飛紅,她羞窘嗔斥,小女兒家的嬌

態霎時盡現。

「你自己心底清楚,難道真要哥哥點破?」調侃取笑,早看清她與沈青槐之間的曖昧情愫。

「元陽哥哥,你淨是欺負人家,不與你說了!」嬌顏赧紅,傅元瑤不依的嗔叫,卻引來兄長更為揶揄的笑意,連

忙轉移話題。

「當年既然被夜姑娘所救,為何過了這麼久才回來?」

聽她帶著埋怨、嗔惱的責問,傅元陽不由得苦笑。「當初我跌落斷崖雖被小姐與夫人所救,但醒來時才發現那兒

是座絕谷,四周皆被絕崖峭壁所環繞,若無絕頂輕功難以離開,然而我的氣海穴被破,武功盡廢,就算養好了傷

也無可奈何,而夫人一身修為雖高,但性情清冷淡漠,根本不理我的請求,最後我只能把希望寄望在小姐身上,

日日督促她習武練功,花了八年的時間才終於盼到這一天……」

低啞的嗓音說到最後,不由得頓了頓,待再次開口時,卻是充滿了澀意。「打一開始,我便是在利用小姐,我…

…對不住她。」

所以她惱了、怒了,斷然的離去了。

「元陽哥哥,這不是你的錯,要怪就得怪那個忘恩負義、狼子野心的人!」想到傅容雲的所作所為,傅元瑤的憤

恨又起,覺得一劍殺了他還真是太便宜他了。

聞言,傅元陽只是澀然一笑,默然不語。

見他不出聲,傅元瑤薄嗔又問:「既然好不容易回來了,為何又要隱瞞身份,不早點與我們相認?」

「我受困絕谷多年,並不清楚這些年來傅家莊的變化如何,家業是否已落入傅容雲的手中,也不知曉你有無受他

所制,是以特地易容,暗中觀察,以免打草驚蛇。」輕聲解釋著自己這些日子來的隱瞞,隨即又狐疑的反問:「

這些天來,我發覺你與傅容雲似有不合,處處掣肘他,這是為什麼?」

他與爹親雖受傅容雲的奸計所害,但她應不知情兇手是淮,為何卻好似對他早有防心?

提起那個忘恩負義之人,傅元瑤嬌顏含煞,冷聲哼道:「當年爹爹慘死,你又下落不明,大家都認為你是凶多吉

少,請了一堆和尚、道士來為你們唸經超度,我不肯相信你也死了,一個人難過地躲在假山後偷哭之時,本是四

下無人的後園卻突然傳出奇怪的笑聲,於是我探頭偷瞧,卻發現竟是傅容雲在笑!」

「可能是他以為莊內上上下下所有奴僕全都忙著在前廳處理喪事,四周無人才終於笑了出來,卻不知我正躲在假

山後將他的一舉一動全看在眼底。」

「他的笑雖極為壓抑,卻難掩臉上的歡喜、興奮,讓我瞧了,不禁心寒,害怕莫名,加上日後他又迫不及待的想

接手傅家名下所有的商號與產業,並在喪期未過便急忙討好與你有婚約的柳夢涵等等一連串的事,這才使我深感

有異,因而起了疑心。」

想起當時的情景,她益發激憤。

見她愈說愈惱,甚至氣得忍不住渾身顫抖起來,傅元陽連忙輕拍著她的纖背,柔聲輕哄,「別惱,事情都過去了

,氣壞自己的身體多不值得。」

聽聞安撫,她勉強地笑了笑,深吸一口氣,撫平心情後,這才又緩緩開口,「當時我年僅十二,心中又慌又怕,

思慮良久後,終於忍不住把心中的疑慮告訴了沈大哥與孫總管。

「幸虧孫總管與眾多老管事對我們傅家忠心耿耿,表面上雖尊傅容雲為莊主,可私下還是當我才是真正的主子,

以我的命令是從;而沈大哥雖是外人,傅家的許多事他也難以出面說話,但總是暗中幫我,我才能守住傅家這麼

多年,終於等到你回來。」

她說得平淡,傅元陽卻聽得心酸,尤其當年她才年僅十二歲,就得肩負這麼重的負擔,勢必吃了許多苦,當下不

禁眼眶泛紅。「哥哥對不住你,讓你受苦了……」

他嘶啞微哽的嗓音讓傅元瑤不由得又嘩啦啦的掉下淚兒來,將臉埋在他的懷裡猛搖頭。「元瑤不苦……只要元陽

哥哥平安回來,元瑤一點兒都不苦的……」

「好,不苦……不苦……以後小瑤兒的一片天,哥哥幫你撐,再也不苦了……」紅著眼為她拭去滿頰的淚,傅元

陽哽咽了。

聞言,傅元瑤含淚笑了開來,心中感動至極。

一時間,就見兄妹倆相視而笑,手足之情流露無遺,直到好一會兒後,兩人雙雙平靜了情緒,傅元陽卻突然取出

懷中那本「傅家劍法」交予她的手上。

「元陽哥哥?」不解。

「傅家武功向來傳男不傳女,可如今這規矩也該廢了,雖說現在起步是晚了點,但若你還有興趣,那就湊合著練

練吧!」說來可笑,那陳腐的規矩讓傅家女兒習不了武,可卻能傳給毫無血緣的養子,這是多麼的不公平。

然而傅家偌大的家業最後卻是靠著被不公平對待的傅家女兒堅忍守下,才能免去被狼子野心的養子所侵佔,想來

真是諷刺。

呵……就讓這種不公平在他的手中終結,往後不論男女,只要是傅家兒女,都能習得傅家劍法,不因性別而受限


隱約明白他的心思,傅元瑤笑了笑,卻把劍譜還了回去。

「元陽哥哥,我對學武沒有興趣。」

也許小時有過,也對那不公平的規矩感到氣憤,但是現在……算了!她沒武功不也活得好好的。

「是嗎……」輕聲低喃,傅元陽緩緩收回劍譜,眸光微垂,不知是在想些什麼。

「元陽哥哥……」驀地,在一片靜默中,她像是想到了什麼,當下神色謹慎地小心翼翼探問:「柳夢涵該怎麼處

置?」

他們兩人自小訂親,心意互屬,本該是人人稱羨的恩愛眷侶,奈何因當年之劫,導致元陽哥哥下落不明,而柳夢

涵在他失蹤一年後,在傅容雲的強烈追求與討好下,終於點頭答應了他的求親。

也因為只有短短一年的時間,柳夢涵就對兄長存活的可能性死了心,是以當時年紀尚小的她極為不能諒解,加上

又是改嫁給傅容雲,於是她更加不滿,對這個「大嫂」也就由原本有著不錯的情誼轉為厭惡與憤怒。

其實現在想想,柳夢涵並沒有錯,畢竟總不能要她虛度青春,等著一個不知是死是活,究竟會不會回來的未婚夫

婿,但是……

她誰不好嫁,卻嫁給了讓自己起了疑心的傅容雲,這讓她下意識的把他們當作是一體的,日後相處自然也就不會

給好臉色。

想到這兒,傅元瑤不由得偷偷朝兄長瞅去,不知他如今對柳夢涵存著什麼心思?是否還如八年前那般愛戀?

柳夢涵……

乍聽她提起這三個字,傅元陽不由得神色一怔,心中五味雜陳…

當初受困於絕谷時,他也曾相思成災,夜夜念著這個名字入夢,然而幾年過去,就算不願多想,卻也預料到她可

能早已改嫁他人!

加上整日忙著照料活潑好動的小姐,滿腦子想的都是該怎麼應付那個小祖宗,於是那名字主人的身影愈來愈少浮

現在他的腦海中,甚至逐漸模糊淡去。

直到易容回到傅家莊後,乍見那記憶中的面容,得知她竟是嫁給了傅容雲,他在震驚之下不禁失了態,或許也是

因此才讓小姐看出異樣,最後……最後揮袖離去。

思及此,他不知是為了那愛笑愛鬧,有著金陽燦爛笑顏的小人兒,還是為了改嫁他人的柳夢涵而感到滿心苦澀,

只能低聲開口--

「傅容雲雖對我們傅家不義,但名義上還是我們的大哥,夢涵……」微頓了一下,似乎是覺得不妥而馬上改口。

「大嫂並沒有做錯什麼,罪不及她,再說除了傅家莊,她又能去哪兒?除非她主動求去,否則我們傅家不差她那

雙筷子,照料她後半輩子衣食無慮也是應該的。」

「我明白了!」點了點頭,傅元瑤沒有異議,抬眸一瞧,見他神色沉鬱,當下為了逗他開心,故意調侃取笑。

「元陽哥哥,你好端端的名兒不叫,怎麼取了八寶這麼俗的名呢?」想到這種俗名配在丰神俊朗的兄長身上,她

就忍不住想笑,但兄長卻完全不以為意,好似已經很習慣了。

「這是小姐幫我取的。」回想起這名字的由來,原本眉宇緊鎖的傅元陽也不禁漾起笑,眉眼間有著不自覺的柔和

。「當年我被救起醒來時,小姐正在我身旁吃著八寶粥,所以便幫我取名叫八寶了。」

呵……想當初他一聽到自己被取了這種俗得要命的新名字時,也險些惱得吐血,但是聽她叫著叫著,久了竟也就

習慣了,甚至覺得這名兒其實也挺順耳的。

萬萬沒料到自己從小敬仰崇拜的兄長竟與一碗八寶粥勾搭上關係,傅元瑤忍俊不禁的噗哧笑了出來。「夜姑娘真

是個有趣的人。」

「她是個愛玩、愛鬧的小麻煩精。」憶起這些年來相處時的點點滴滴,傅元陽眸光朦朧地輕笑不已。

但隨即想起她已離去,再難瞧見那金陽燦爛的笑靨,心下猛地一沉,唇角的笑意也緩緩褪了去,心口再次隱隱泛

疼。

若有所思地將他整個神色變化全都看在眼底,傅元瑤輕聲探問:「元陽哥哥,你喜歡夜姑娘,甚至……甚至愛上

她了,是嗎?」

「你胡說什麼?當然……」「不是」兩個字瞬間凝結在舌尖,他愕然發現自己竟然無法理直氣壯的否認。

愛?

他怎麼會愛上自己從稚嫩孩童照料到成長為如今的嬌美少女的小姐?這簡直像亂倫般的令人唾棄!

可若不愛,她的離去為何會令他如此的倉皇無措,甚至想到她那句「不會再見」的道別話語,心就宛如被人以利

刃硬生生的挖走,痛得他幾乎難以承受,滿腔苦澀只能獨自黯然吞下……

難道這就是愛?

他愛上了小姐嗎?

大掌微顫地捂上猛然怦跳不已的心口,傅元陽像是領悟了什麼,原本怔然無措的眼眸漸漸轉為清亮,啞著嗓音低

低的笑了起來……

「呵……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原來他的倉皇與不安、心痛與無措都是因為他對小姐並非單純的主僕或是

親人之情,而是早已轉為……轉為……

想到什麼似的,他的臉上倏地一紅,可眼底卻閃爍著星火般的晶亮光芒,神采飛揚地連聲叫道:「元瑤,哥哥得

去找小姐,就算她惱我、氣我,不再理會我,我還是要去找她,求她原諒!」

眼見兄長從原本的抑鬱沉凝,瞬間變得欣喜難抑,傅元瑤也替他感到開心不已,並且幫著出主意。「夜姑娘曾說

過她要上少林寺一趟,此時肯定正在路上,只要快馬加鞭,也許可以追上她。」

「你說得是!」飛快的跳了起來,他急急忙忙的就要衝出去,卻又被她給拉住。

「元陽哥哥,你先別急,我請沈大哥陪你一塊去,路上也好有個照應。」上一回他出遠門,卻落了個失蹤多年的

下場,有了這個慘痛的先例,她難免不安,心想多個信任之人相陪總是好的。

不愧是同胞手足,傅元陽一眼就看穿她擔憂的心思,當下不忍拒絕,滿心疼惜地微笑點頭答應,並以著低柔卻堅

定的嗓音輕聲保證--

「放心!我很快就會回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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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熱鬧熱鬧真熱鬧,向來平靜祥和的少林寺,這日卻因後山禁地闖入一嬌美的不速之客而變得熱鬧滾滾、人聲沸揚


「哎呀呀!我只不過是來拜個佛,何須煩勞貴寺如此大陣仗的相迎呢?」銀鈴的暢笑隨風揚起,夜玥眼兒瞇瞇地

瞅著面前數十名嚴陣以待的和尚,臉上不但沒有絲毫緊張,反倒神色自若的彷彿正在逛自家的花園,而不是硬闖

人家的禁地。

「阿彌陀佛,施主既是來拜佛,請往前堂大雄寶殿參拜即可,此乃後山禁地,外人不得擅入,請施主見諒才是。

」一名看來較具輩分的和尚出面回禮,施了個佛號,就算明知她頑劣狡辯,依然心平氣和的對應,果然不愧是出

家人的修行。

「嘻嘻……就是知道是後山禁地,我才要闖嘛!」笑咪咪的,她說得理直氣壯,一點也沒有不好意思的感覺;倒

是讓一群大小和尚們不由得面面相觀,不懂她真正的目的究竟為何?

「施主,您所為何來,請直說吧!」較具輩分的和尚--明悟凜了心,直截了當的詢問。

聞言,夜玥滴溜溜的眼珠兒朝眾和尚掃了一圈,最後落在他們身後那處以石壁封住洞口的山洞,眉眼嘴角淨是笑

。「也沒什麼,不過就是想請明空大師出來見上一面罷了!」

「明空師兄閉關不出多年,誰也不見,施主還是請回吧!」沒想到事涉向來最尊崇的師兄,明悟神色嚴肅的拒絕

,就伯這個來歷不明的小姑娘胡攪蠻纏,驚擾了山洞內潛心修行的師兄。

「若我不走呢?」夜玥的嘴角帶笑,可眸底卻開始有些不耐煩。

唉……煩死了!

她這回出谷,主要就是想來見那個明空一眼,哪知人還沒見到,倒是先失去了八寶,讓她往少林寺的這一路上,

心情已經很不好了,現在又被這些禿驢阻攔,情緒更加惡劣。

「施主若要強人所難,那就別怪敝寺得罪了!」明悟話聲一落,數十名少林和尚已經布起棍陣將她團團圍住。

哎呀!這些禿驢們想用武力阻止,難道她就不會智取嗎?

環顧眾和尚一眼,夜玥撇了撇嘴,因為沒有八寶在身邊,她連活動筋骨打上一架的勁力也無,當下面向那山洞,

噙著輕笑似吟似唱--

「當年相逢紫雲峰,夜色如水伴明空,春宵夢醒夜色去,徒留清風笑明空……」

聲量不大卻清晰萬分,悠然的吟哦隨風揚起,蕩啊蕩的蕩進所有不明就裡的眾和尚耳中,也蕩進正好聞訊趕來的

少林方丈心底,登時慈眉善目的老臉不由得微詫地朝她凝去,心下已隱約有了個底。

一旁,明悟眼見德高望重的老方丈出現,正想稟明一切時,驀地,一道轟然巨響隆隆響起,震得在場所有少林弟

子滿心震驚,不敢置信的紛紛朝那正緩緩開啟的洞口看去。

這這這……這怎麼會?一首莫名其妙的詩,竟然真的讓閉關十多年的明空出關了!

呵呵,人家佛印禪師是一屁將蘇東坡給打過江,她雖還沒那般高竿,但一詩將人人景仰的明空大師給勾出洞,功

力也算不錯了!

得意暗笑,夜玥眨巴著大眼,直勾勾地盯著,只見那石壁在轟隆隆的聲響中終於完全開啟,一名身形修長,面貌

清雋,寶相莊嚴的和尚緩緩步出洞口,湛然清亮的眼眸像是在搜尋著什麼,一一掃過一顆顆的光頭後,最後終於

停在在場唯一有頭髮的人身上。

那張臉……那張臉……

那與她如出一轍的臉……

十多年來閉關潛修的心,只消這短短一剎那問便起了洶湧波瀾,明空激盪得幾乎難以自持,怔怔地瞅凝著她,眼

眸竟隱隱泛紅--

「你……叫什麼?」嘶啞著嗓,他渾身輕顫。

「夜玥,我叫夜玥。」衝著他燦爛一笑,夜玥一蹦一跳的來到他面前,嬌俏的小臉上滿是促狹地故意問道:「你

說,我該叫你什麼才好?」

恍若未聞她的揶揄笑問,明空顫巍巍的撫上她嬌俏柔嫩的小臉,微紅的眼眶頓時隱泛淚光,激盪難抑地不住輕聲

低喃--

「好孩子……好孩子……」他的好孩子……

到底他們是錯過什麼了,為何轉眼間,事情的發展完全讓人看不懂?

照道理說,依這小姑娘的模樣看來,明空閉關自守時,她若不是還沒出生,就是還是個被人抱在懷中不解世事的

小娃兒,兩人說什麼也不可能見過面,可偏偏眼下情形兩人卻好像是早已認識,甚至明空完全不顧出家人不近女

色的戒律,親暱的撫著她的臉。

被兩人的互動搞得滿頭霧水,少林寺一干弟子看得目瞪口呆,心中滿是狐疑,完全無法理解這是怎麼回事?

倒是方丈大師早已明白一些隱情,當下只是輕輕嘆了一口氣,而這個口氣卻讓明空渾身一顫,二話不說來到他面

前。

「方丈師父……」雙膝猛然一跪,明空「咚咚咚」地連磕了三個吼頭,眼眶含淚,卻沒有後悔地哽咽道:「弟子

辜負了您的教誨,十幾年來閉關懺悔,卻依然看不破情關,拋不下那段塵緣,望請師父原諒。」

早在他雙膝一跪,方丈大師便已知他的決定,當下宛如他還是三歲孩童般摸了摸他的頭,溫和的臉龐上沒有任何

的責怪,反倒是漾著慈愛的微笑。「癡兒,你去吧!」

唉……早在十八年前,這個被他撿回並且看著長大的徒兒出外雲遊後,某天突然面如槁木,形銷骨立的回來時,

便毫不隱瞞的將所破的戒、犯的錯全告訴了他,並且自請處分的閉關懺悔,哪知這一閉就是十多年哪!

「多謝師父成全!」俊目含淚,明空又「咚咚咚」地磕了三個響頭以謝師恩後,這才起身朝一旁的夜玥伸出手。

「孩兒,我們走吧!」

定定地看著他,夜玥原本只是想來瞧他一眼便心滿意足了,倒是沒料到他竟會做出如此決定,不過這種結果也不

錯,算是帶了個大禮回去送娘,只是出來時有八寶相伴,回去時卻少了他。

想到從此之後,可能再也見不到那個陪伴自己多年的人,夜玥不禁心口悶悶的有些難受,神色黯然地朝傅家莊的

方向深深看了一眼…

算了!

當年娘都可以在與爹一夜春風後捨下他,毅然決然的離去,她又有什麼好不能捨下八寶的?

哼!她可是娘的女兒呢!

心下想定,她的小手握上那等候許久的溫暖大掌,抬眸與大掌的主人相視一笑。

於是在眾道驚愕詫異的目光中,兩人衣衫飄飄的攜手飛掠而去,宛如天外飛仙般轉眼消失在遠方天際,再無蹤跡


目睹此情勢變化,一干少林弟子全都傻了眼,滿心迷惑地不知該如何是好,最後狐疑的視線不約而同全轉向方丈

大師身上,以眼神無聲詢問。


「今後,明空已死,少林再無此人。」淡淡的,方丈大師神色溫和地宣佈,隨即沒有多做解釋便轉身離開,留下

一群如墜五里雲霧的弟子們議論紛紛,卻也始終難以明白事情真相。



青山巒翠、白雲飄飄,寧靜平和的少林寺入口,一名小沙彌正低頭掃地,驀地,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由遠迅速逼近

,小沙彌不禁奇怪地抬頭一看,卻見兩匹快馬以雷霆萬鈞之勢朝自己奔來,眼看就要撞上,嚇得他慘叫跌坐在地

,以為自己就要慘死在馬蹄下,幸好在千鈞一髮之際,那兩匹奔騰快馬就在他身前一尺緊急止住,這才撿回了一

條小命。

「小師父,抱歉讓你受驚了!」一路風塵僕僕,快馬加鞭幾乎沒有停下歇息的傅元陽,此時飛快翻身下馬,扶起

小沙彌,焦急的神色中有著一絲歉疚。

「沒、沒關係!」結結巴巴地表示自己沒事,小沙彌深吸一口氣,先緩了緩急促的心跳後,這才仔細審視著眼前

兩位看來儀表堂堂的男子,心中暗暗嘀咕……

今兒個是什麼好日子?怎麼大家全往少林寺跑?

先是有個奇怪的女施主硬闖後山禁地,以一首莫名其妙的怪詩引出閉關十八年的明空師伯,最後還將師伯給拐跑

;現在又來了兩個一看就知絕非單純來拜佛的客人。

唉……希望可別又是來搗亂的才好!

就算隱約察覺到小沙彌的神色有異,只想盡快找到夜玥的傅元陽也顧慮不了那麼多,急切脫口詢問:「小師父,

借問近日可有一名叫夜玥的姑娘來到貴寺?」

姑娘?先前剛走一個,不過是不是他要找的,那就不知道了!

小沙彌沒親眼目睹後山禁地發生的事,一切都是聽其他師兄私下轉述的,是以也不知拐跑明空師伯的姑娘到底叫

什麼名字,當下只能搔著頭吶吶道:「是有位女施主來過,但就不清楚是不是你們要找的人了。」

肯定是了!小姐曾說過她要來少林寺的。

得到這一絲絲的線索,傅元陽如獲至寶般大喜,忙不迭又問:「小師父,那姑娘人呢?」

「兩個時辰前走了!」若這位施主是來找人的,那真是晚了一步了。

「兩個時辰前?」臉色大變,萬萬沒料到自己一路策馬急迫,到頭來還是晚了一步,傅元陽只覺腦中一陣轟然,

但隨即想到什麼似的,立刻又振起精神急聲追問:「小師父,可否煩勞你形容當時的情況?」

聞言,小沙彌想到明空師伯莫名其妙被拐走,當下不禁有些沒好氣,毫無戒心地將從其他師兄那兒聽來的情景一

五一十的說了,甚至連那首古怪詩句也一字不漏的全念出來,聽得傅元陽的神色愈來愈是古怪,心中驚異非常…


夜色?

這不是夫人的名字嗎?

小姐將夫人與明空大師的名字全嵌在詩裡,加上又有「春宵」兩字,莫非……

明空大師竟是小姐的爹?

是了!肯定是如此,所以小姐出谷後,才會堅持著要來少林寺,並且先前談及明空大師時,表現得如此興致盎然

,如今小姐與明空大師相偕而去,勢必是帶他回谷見夫人。

想到這兒,他猛然一震,二話不說的翻身跳上馬背,調轉馬頭急「叱」一聲,再次以雷霆萬鈞之勢朝山下奔馳而

去。

「元陽,等我啊!」眼見自己被撇下,陪著一道前來的沈青槐不由得疾聲呼喊,急急忙忙地策馬追了上去。

呃……現在是什麼情形?怎麼這兩位施主來也匆匆、去也匆匆,看得人一頭霧水呢?

丈二金剛摸不著頭緒,小沙彌滿心不解地搔著頭,隨即看了看滿地落葉,他聳了聳肩,抓起竹掃帚繼續低頭掃地
……

管他們幹嘛呢?他還是快快把地掃完才是要緊!



兩年後--

大街上,人潮洶湧、小販林立,各式叫賣聲此起彼落、熱鬧非凡,而就在這人聲鼎沸的雜聲中,一道低沉內斂的

嗓音輕輕響起--

「孫總管,你先回去吧!我想一個人走走。」站在滿街駢肩雜邏的人群中,方才視察完商號的傅元陽卻突然對著

跟在身旁的忠心老總管如此說道。

望著眸光怔忡,神色有絲寂寥的主子,孫總管眼底有著顯而易見的擔心,幾度張嘴似乎想說些什麼,但最後卻只

是輕輕應了聲「是」,隨即轉身先行返回傅家莊,好讓他一個人靜靜。

唉……打從兩年前主子追尋夜姑娘未果後,便始終鬱鬱寡歡,甚少見他真正開心大笑過。

目送忠心老總管背影離去,傅元陽不是不明白他為自己擔憂的心情,但是他的心早已破了個洞,空空蕩蕩了兩年

,試問無心的人又如何能開心?

兩年前,他追至少林寺,卻還是慢了一步,與小姐錯過;而後匆匆趕往絕谷,並在好友沈青槐的幫助下,帶著武

功盡失的他回到谷內,本以為定能再次與小姐重聚,誰知迎接他的除了舊時景物,谷內早已空無一人,就連夫人

也不見蹤影。

當時,他看著小屋竹桌上那三杯尚有餘溫的茶水,渾身卻陣陣的發寒顫抖,只因為自己清楚……

又慢了……又慢了……他又再次錯過小姐了!

縱然心中明白他們一家三口已離谷遠去,不知何年何月才會回來,他依然不願死心,抱著僅存的一點希望在谷內

執拗守候,直到半個月後,陪著他一道前來的沈青槐見這樣下去不是辦法,硬是將他給帶出絕谷,回到傅家莊。

至此而後,每過半年,他必在好友的幫助下回絕谷住上半個月,就盼終有一天真能讓他等到小姐的身影,奈何老

天爺始終不從人願,每回總是讓他帶著失落與悵然離去。

說來可笑,他被困在谷底的那八年,日日夜夜盼著、想著,恨不得能早日回到傅家莊;而如今終於海闊天空,不

再困滯於一方天地,他卻反而恨不得能長守著那塊天地,等候著小姐的歸來。

想到這諷刺的心情轉變,傅元陽一直隱隱揪疼了兩年的心,更是苦味滿溢,望著人來人往的擁擠人潮,卻始終沒

有可以填補自己心口空洞的那人身影,他黯然澀笑,正欲邁步遠離熱鬧大街之際……

「婆婆,給我一塊燒餅吧!」

驀地,一道再熟悉不過的銀鈴嬌脆笑嗓穿透了層層雜聲,直竄入他的耳裡,響起如雷般的轟然巨響,讓他的心跳

急如擂鼓,簡直不敢置信……

這聲音……

他一輩子都不會錯認的聲音……

一股漫天襲來的驚喜狂潮讓傅元陽忍不住渾身輕顫,深怕再次錯過,他不顧是否會撞到人,奮力排開人群朝聲音

來源一路尋去,急切的眼眸左張右望地搜尋過一張張的臉龐,最後當街角燒餅攤前的那抹嬌俏身影映入眸心時,

他難以自己的泛紅了眼眶,深伯眼前的一切只是一場美好幻夢,一時之間竟然遲遲不敢上前,只能呆站著癡癡地

凝睇……

彷彿感受到那股灼熱的視線,嬌俏人兒驀地偏首凝來,湛亮的眼眸直勾勾的對上他的,小臉迅速閃過一絲詫異,

但隨即綻開一抹與當年救起他時一模一樣,宛如進射出萬丈金陽的燦爛笑靨--

「八寶--」

朱唇方啟,歡愉帶笑的呼喊才出口,傅元陽已經一個箭步衝上前,不顧旁人的目光與禮教的規範,激動難抑地一

把將她緊擁入懷,宛如失而復得的珍寶般久久不能放手。

「小姐……小姐……」顫巍巍地不住低喃著,他將臉深深地埋在她纖細的肩窩,眼眶有著些微的濕潤。

呵……他的小姐在他的懷中,這兩年來始終空空蕩蕩的心口終於被填平了。

被緊抱著,夜玥沒有掙扎,反倒是察覺到他的顫抖,當下不由得輕輕笑了起來。「八寶,你怎麼了?」

這般激盪的情緒,一點也不像向來沉穩內斂的他啊!

聞聲,傅元陽緩緩地放開她,微微濕潤的泛紅眼眸一瞬也不瞬地瞅著已漸漸褪去稚氣,更顯嬌艷的絕美臉蛋,啞

著嗓音低聲道:「小姐,我很想你,非常非常想你……」

想得他的心都痛了,夜夜難以成眠。

「是嗎……」喃喃輕應,夜玥的神色隱隱有著一絲的古怪。

嗯……怎麼辦?

其實她也很想八寶,要老實跟他說嗎?算了!同樣的話既然已被他搶先說了去,她再說就顯得拾人牙慧,毫無新

意了。

眼見她沉吟不語,傅元陽猛然想起當初她毅然遠去的原因,當下心中一緊,顫聲詢問:「小姐,你……你還在惱

我利用了你嗎?」

「不,不是的!」看出他的擔憂,夜玥噗哧一笑,忍不住調侃,「八寶,你當真這麼怕我生你的氣嗎?」

「是!我怕你惱我、氣我,拋下我一去不回,就如兩年前那般。」點頭承認,低沉的嗓音隱含控訴。

什麼嘛!她若真如他所言般拋下他不管,現在就不會站在這兒與他重逢了。

心下暗付,夜玥正待說話,卻又聽他搶先開口--

「小姐,有什麼話先與我回傅家莊再說吧!」話落,溫暖大掌自動牽起纖柔小手,彷彿只要稍微鬆開,她就會離

去般緊緊握住不放。

呵……無論如何,這次他絕不再放開她了。

「咦?可是爹、娘還在隔壁鎮的悅來客棧等我回去呢!」夜玥有些為難。

哎呀!這兩年來,她與爹、娘雲遊天下,這日正好路經隔壁鎮,她心想與傅家莊相距不遠,這才忍不住過來想瞧

瞧他過得如何,誰知還沒去傅家莊,就先在大街上遇上他了。

心下一凜,唯恐她再次離去,傅元陽將她的小手握得更緊,可嘴上卻柔笑哄道:「沒關係!你先與我回去,我會

吩咐下人去悅來客棧請你爹、娘一道來傅家莊作客。」

總之,說什麼就是不讓她離開自己的眼皮子底下。

察覺到手上一緊,夜玥垂眸凝著那密密實實包覆著自己的修長大掌,不知為何,心跳驀地加劇,嫩頰染上幾分嫣

紅,莫名感到有些開心,可嘴上卻故意刁難,「傅家莊又要比武招親,讓我上去打擂台嗎?」

「若你想要,那也未嘗不可。」微微的笑,只要能留下她,傅元陽什麼都願意做。「只不過……」

「不過什麼?」好奇心被挑起,她下意識追問。

「不過元瑤在我的作主下,已在一年前與青槐成親了,所以若真要比武招親,美嬌娘得換人就是了。」淡定帶笑

的語氣莫名有著一絲詭異。

「咦?你還有其他妹子嗎?」夜玥驚訝了。

怪了!上回在傅家莊。沒聽過他還有傅元瑤之外的妹子啊!

「沒有!我只有元瑤一個親妹。」爹、娘早就都過世了,他想多個親妹子,這輩子是無望了。

「那美嬌娘要換誰?」更加好奇了。

「小姐覺得八寶如何?」眸心漾笑,傅元陽一瞬也不瞬地看著她,以著認真的口吻說著逗人的話語。「若是八寶

的比武招親擂台,請小姐一定要擊敗群雄,負起我這輩子的終身幸福,免得我所遇非人。」

怎麼也沒料到他會說出這種話,夜玥瞠目結舌地瞪著他,伸手摸了摸他的額頭,確定沒有發燒後,終於爆出瘋狂

大笑,並且爽快地連連點頭應允--

「哈哈哈……好……若真有那麼一天,我一定會為你的終身幸福而努力……」哈哈哈……若他真好意思拿自己當

「獎勵品」來舉辦招親擂台,那她也服了。

「小姐,這可是你親口答應的,可不能反悔。」眸底精光一閃,傅元陽跟著她一塊笑了起來,只是那笑暗藏著狡

詐。

奈何某個捧腹狂笑的人只顧著拍胸脯保證,卻始終沒有注意到身旁男人深沉狡猾的心思,是以也沒發現自己從此

刻開始便被算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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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因為被傅元陽逗得很樂,夜玥便也沒再多刁難,笑咪咪的跟著他回傅家莊作客了。

而孫總管在見到她時,真是既驚又喜,尤其在瞧見主子臉上那久違不見的開心笑顏時,老人家也不由得暗暗感動

拭淚,正準備指揮下人去整理客房給貴客人住時,卻突然被叫住--

「孫總管,不用張羅南院的客房,安排小姐住我隔壁房間就行了。」傅家莊大廳內,傅元陽神采飛揚地交代著,

擺明把夜玥當自己人……

哦,不!說自己人是太客氣了,根本就是把她當作未來娘子看待了,是以才會安排她住進自己所居的院落內,並

且就在隔壁房間,完全不避嫌。

孫總管是何等精明的人物,聽他這話便已明白暗示,當下老臉笑開懷地連連點頭稱是,忙著下去張羅了。

也虧夜玥本就不太懂世俗禮教,是以並不覺得他的安排有何不妥,見孫總管笑咧著嘴走了,當下不禁狐疑,「孫

總管近來有什麼好事嗎?瞧他笑得像盛開的花兒般燦爛?」

尤其是配上滿臉的皺紋,活生生就是一朵大菊花嘛!

傅元陽自是清楚孫總管是在開心些什麼,不過他當然不可能說給她明白,當下也不回答,就只是笑,然後逕自又

吩咐下人趕去悅來客棧請她爹、娘,並讓丫鬟將茶水、點心送上。

待一切都安排妥當後,他摒退了所有奴僕,清空的大廳只餘下他們兩人後,幽深酌眼眸這才定定的凝著她--

「這兩年上哪兒了?我曾追去少林寺,也曾回絕谷,但卻始終沒你的蹤影。」

想起這兩年茫然無望的追尋,他就滿心的苦澀與怨慰。

她好狠的心、好絕的情,就這麼一去不回,毫無音訊,明知他人就在傅家莊,卻從來沒想過要回來見他一面,真

是好狠……好狠……

咦?聽他的口氣怎麼好像……很幽怨?

夜玥微微一愣,滿眼惑色地看著他,老實答道:「與爹、娘一起雲遊天下去了。」

兩年前,她帶著爹回谷與娘團圓後,因為十幾年來,爹一直閉關於山洞內,而娘則守著一方小天地,於是一家三

口便決定出門透氣,海闊天空的雲遊去了。

「爹?明空大師嗎?」揚起眉,雖是疑問句,口氣卻是肯定的。

「是!」心想他既曾上過少林尋她,必定也聽聞了一些風聲,稍微推測後,心裡肯定就有底了,是以夜玥也不意

外他會知道她與明空大師的關係,當下便點了點頭。

但隨即像是想到什麼似的,又很快地搖了搖頭,噘嘴嬌嗔,「明空是禿驢在叫的,我幫我爹取了新名兒了。」

「啥名兒?」想起自己被叫八寶的由來,傅元陽莫名有些心驚,對她取名的功力沒什麼信心。

「夜光!」得意洋洋宣佈。

「為何叫夜光?」是不難聽,至少比他的八寶好了不少,但她取名兒皆有其緣由,而且通常很令人無言,所以還

是問清楚些的好。

「我爹是孤兒,從小在少林寺長大,只有明空這個法號,所以自然跟著我娘和我姓夜,至於為何單取一個光字嘛

…」故意一頓,夜玥噗哧笑了起來。「因為他頭光光的,取光這個字最適合他不過了!」

呵呵……雖然現在爹的頭髮已經長出來了,但是誰教她第一眼見到他時是個光頭禿驢呢!

果然不能期待她能取出什麼正經名兒,傅元陽無言了好一會兒,心想自己的八寶也不錯了,至少八寶粥與光頭這

兩個名字背後的辛酸血淚故事若要說與別人聽的話,他會比較有臉說前者,畢竟一碗粥與救命之恩的內容精采多

了。

想到這兒,他不禁搖頭失笑,隨即把扯開的話題轉了回來。

「既然沒有惱我,為何這兩年來都不來找我,甚至一點音訊也無?」

神情幽怨,還在糾結這個問題。

聞言,夜玥呆了一下,最後只好摸摸鼻子老實招認。「嗯……一開始是有點兒生氣,所以不想找你,可是後來漸

漸不惱了,甚至……甚至……」

不知想到什麼,她的臉上驀地一紅,支支吾吾了老半天,卻始終說不出口。

哎呀!該怎麼辦呢?

她不好意思對他承認自己後來好想他,想到半夜都躲在被窩裡偷偷哭了,甚至連娘好像都有察覺到了,所以才會

故意路過隔壁鎮,好讓她能有機會溜過來找他。

乍聽她說有點生氣,傅元陽的胸口一緊,心慌不安地猛然抓住她的小手,深恐眼前的嬌人兒突然發怒離去;直到

又聽她說已經不惱了,他才悄悄地鬆了心,啞聲低問:「甚至什麼?」

「甚至……」張嘴欲言,卻又在對上他流光蕩漾的幽深眼眸時霎時頓住,小臉倏地紅如醉楓,彆扭嬌嗔,「我不

說了!」

討厭!怎麼分別兩年後,現在看著八寶竟會臉紅耳熱呢?

她難得的流露出小女兒家羞赧的模樣讓傅元陽不禁瞧癡了眼,心中為之一蕩,好半天才勉強回神,而就在此時,

被派去悅來客棧的下人已趕了回來,並且飛快的進入大廳朝他稟報。

「不願來?」聽聞下人帶回的消息,傅元陽眉頭微皺,迅速看了身旁明顯失望的小臉一眼,他連忙問道:「對方

是怎麼說的?」

難道沒親自過去請人,夫人覺得他的誠意不夠嗎?

若真是這樣,他可以馬上過去,就算是要用八人大轎抬夫人與明空大師過來作客也沒問題。

搔著頭,沒完成使命的下人有點戰戰兢兢地答道:「那位美如天仙的夫人只說,讓夜姑娘想住多久就住多久,若

在傅家莊住厭了的話,夜姑娘知道要上哪兒找他們的,然後就與夫婿離去了。」

唉……他們走得飛快,他想攔也攔不住啊!

點了點頭表示知道了,傅元陽揮了揮手讓他退下去,隨即憂慮地看向夜玥,怕她欲追隨雙親而去,不願在傅家莊

住下。

哪知她的臉上雖有失望之色,但卻沒有太大的意外,甚至似有不滿地悄聲嘀咕著--

「我就知道爹、娘嫌我礙眼,早就想拋下我好雙宿雙飛……」哼!這回倒真讓他們逮著機會如願了。

聽聞咕噥,傅元陽笑了,長指親暱地點上她的俏鼻,正想笑話幾句之際--

「啊……」驀地,一道詫異驚呼驟然響起,剛步入廳內的柳夢涵怎麼也沒想到竟會撞見傅元陽與一名姑娘,甚至

還對她做出如此親密的舉止,當下臉色不禁一白,淒楚的美眸凝睇著他,好似暗藏了無盡的幽怨。

乍聞聲響,親暱玩笑的兩人不約而同的轉頭朝她望去,可臉上的神色卻是大為不同,完全兩樣情。

「大嫂!」瞬間收起滿臉的笑意,傅元陽面無表情地禮貌叫喚,深沉得讓人看不透心思。

大嫂……是啊!縱然傅容雲過世了,她還是他的大嫂哪--

心中酸楚萬分,柳夢涵苦不能言,就怕繼續瞅著他,淚珠會不受控制地落下,當下只能慌亂地移開眸光朝一旁望

上,想仔細瞧瞧能讓這兩年來鬱鬱寡歡,並且始終迴避著與她獨處的傅元陽如此親暱對待的姑娘究竟是誰,哪知

映入眼簾的卻是一張微感熟悉的嬌俏面容……

「你……」驚訝的嗓音一頓,她想起來眼前姑娘是誰了。

「夜姑娘?」

「傅夫人!」淡淡地打著招呼,夜玥早知他們兩人從本是文定的未婚夫妻,因造化弄人成了如今的叔嫂身份,關

係複雜、情感糾葛,加上方才柳夢涵看他的眼神明顯餘情未了,不知為何,她驀地感到萬分不痛快,當下轉身就

想離開,來個眼不見為淨,哪知手腕突然一緊,低頭一看,竟是被一隻大掌給緊緊的抓住了。

「小姐,你要去哪裡?」見她的神色微冷,一聲不吭地掉頭就走,傅元陽慌了。

「我累了,想找個地方休息不成嗎?」嗔惱瞪人。

「成,當然成!」不知她為何突然變臉發惱,傅元陽緊握著她的手腕不敢稍放,低柔的嗓音連聲哄道:「孫總管

肯定已把我隔壁的房間給張羅好了,我這就帶你過去歇息可好?」

見他如此緊張自己,夜玥不快的心情又突然轉好,嬌顏展笑地點頭答應了。

「好吧!」

得到肯定的答覆,傅元陽這才鬆了心,禮貌地告了聲退後,馬上牽著她往自己所居的院落而去,留下柳夢涵一人

怔怔地目送兩人歡言笑語的背影……

讓夜姑娘住進他的院落,未臻之意不言可喻!原來他這兩年來的鬱鬱寡歡竟是為了她……

意識到此點,柳夢涵隱忍的淚水終於漸漸朦朧了視線,再山忍不住地掩面痛泣……

她與他錯過了……錯過了……再也不可能了……



是夜,夜深人靜、萬籟俱寂,本該酣眠入夢的時刻,有條黑彤卻靜悄悄地推開了隔壁房門,步履輕移來到床邊,

當瞧見嬌人兒如自己所預料的那般卷抱著被褥睡在上頭,他漾起了笑--

呵…差勁的睡癖依然未改哪!

無奈又寵溺地搖著頭,他攤開手中早已預備好的被子為酣眠人兒蓋上,縱然動作已經極為輕巧小心,還是驚醒了

她。

「八寶……」見是再熟悉不過的身影,夜玥揉著惺忪睡眼,意識有些恍惚。

「這麼晚了,怎麼還不睡?」

「我睡不著……」長指輕撫上酣甜嫩頰,傅元陽柔聲道:「別管我,我看著你睡就行了。」

沒說出口的卻是,這兩年來,他的睡眠漸少,夜不安眠,時常半夜驚醒想為某個睡癖極差的人兒蓋被,才想起她

已不在身邊,然後一夜茫然的睜眼到天明。

「我又不是娃兒,還要你陪睡。」神志漸醒,她格格嬌笑,嘴上雖如此說道,可身子卻「口嫌體正直」的自動往

床內挪去,空出一側床位拍了拍。「上來吧!我們躺著聊聊天、說說話,說不定一會兒你就睡著了。」

嘻嘻,他們好久沒有一起睡覺了呢!記得小時候,她時常溜到他的床上去,纏著他嘰嘰咕咕說著話直到酣眠入夢

呢!

她是不把他當男人,還是對他太沒防心?

傅元陽不知該哭還是該笑,但是對於這誘人的「邀約」,他倒是很樂意接受,不管世俗禮教顧忌與是否會壞了她

的閨譽,當真脫鞋上床在她的身邊躺下,並且不忘殷殷告誡,「這種話可不能對別的男人說。」

對他可以就是了!

「別人睡不著關我什麼事?我只管你就好了!」話中親疏立見,夜玥只對他好。

不可諱言,她這話讓傅元陽開心得輕笑不已,眼中閃著愉悅至極的光芒。

「八寶……」夜玥笑著想與他聊天,然而才開口,又像是想起什麼似的突然頓住,有些失落地喃喃道:「現在好

像不應該叫你八寶了……」

「為何?」側身以手支額,傅元陽深深瞅覷,隱約可以猜出她在想些什麼。

「你已經回到傅家莊,有自己的名兒,是傅家的主子,而不是我的八寶了。」

愛笑的小臉頓顯抑鬱,她很惆悵。

討厭!她一點兒都不想叫他傅元陽或是傅莊主這類的稱呼,感覺好陌生。他一直是八寶,是她的八寶啊!

果然是在想這個!

深深望進燦亮如星的眼眸裡,傅元陽用力的捏了她的俏鼻一下,得到痛呼抗議後,這才低聲輕喃:「小姐忘了嗎

?當年你救起我的,就說我是你的人了,所以八寶永遠是小姐的八寶,小姐也永遠是八寶的小姐,此事永遠不會

改變。」

「哼!我也說過你不再是我的人這句話啊!」橫瞪一眼,想起兩年前的情景。

「是你的人,就是你的人了,哪還有退還的道理?我不接受!」一臉兇惡,斷然拒絕被退貨。

他話故意說得惡聲惡氣,夜玥卻被逗得很是開懷,格格嬌笑的問道:「那我以後還是可以繼續叫你八寶,就算在

外人面前也一樣?」

「當然!」點著頭,傅元陽也笑了。「八寶這名字只有你能叫,別人敢這麼喊我的話,小姐就去幫我痛揍那人一

頓。」

原諒他的武功盡失,要揍人的話,還是請她親自動手比較有打贏的希望。

連連點頭應允,她捧著肚子笑得直打滾,最後還是靠傅元陽急忙穩住,她才沒有滾去撞牆。

於是在窗邊微弱月光的照映下,兩人躺在床上邊笑、邊聊,夜玥更是將分別兩年來的點點滴滴細細說與他聽,從

東海看日到西漠賞落日,從南嶽觀雲海聊到北川賞冰流,然而原本興高采烈的嗓音卻愈說愈低,最後難掩落寞-



「不管身在何方,觀覺多美的景致,最後我總會忍不住想--要是八寶也在就好了!」回想過往,嬌美的小臉有

著一絲的寂寥,她終於輕聲承認白天與他重逢時說不出口的思念。「八寶,我很想你,真的很想很想你……」

「小姐……」低喘著氣,傅元陽的心口陣陣揪疼,尤其聽她親口說出對自己的思念,當不再也抑不住翻湧的情潮

,翻身低首輕輕的吻住了那嫣紅誘人的唇瓣。

咦?八寶他……他為何要吻她?

夜玥嚇了一跳,可因為清楚對方是自己最信任的人,她也不得得害怕,只是一時反應不過來,愣愣的任由他如蝶

翼輕顫般溫柔啄吻著,直到他幽然輕嘆地勉強自己離開誘人紅唇,流轉著隱忍情慾的眸光深深地凝睇著自己時,

她才終於意識過來發生了什麼事,粉頰倏地染上美麗的櫻花色澤。

「小姐,八寶……孟浪了嗎?」不確定的嗓音憂慮的輕揚,吃了人家嫩豆腐後,傅元陽這才開始擔心她的反應。

怎麼辦?他是不是太急了?小姐會不會因他的逾禮而惱他、怪他,再次揮袖離去?

「呃……」反應慢了好幾步地開始心如小鹿亂撞,夜玥對上他滿含情思的幽深眼眸、臉上的紅暈更深,心中感到

有些羞、有些赧、有些窘、更有些……開心!

是的!他的孟浪親吻讓她覺得很開心,開心的忍不住想笑,而事實上,她也確實笑出來了,出乎意料地宣佈,「

八寶,我很喜歡!」

呵……與爹、娘雲遊天下的這兩年,她也曾偷看過爹這樣吻娘,心中不解這樣嘴對嘴餵口水有什麼好,為何每次

爹吻過娘後,娘就笑得特別幸福,可如今八寶也這樣對她後,她終於明白娘的心情了。

原來親吻的滋味是這樣溫柔而帶著疼惜的美好,她喜歡八寶的吻。

「喜、喜歡?」怎麼也沒料到會是如此意外的回答,原本已經有了被責怪的心理準備的傅元陽不由得一愣,隨即

欣喜若狂低呼,「小姐,你喜歡?」

呵……小姐竟然不怪他,甚至喜歡他、喜歡他的吻!

「嗯!」夜玥對自己的感覺是很誠實的,當下毫不害羞的重重點頭承認,並且要求,「八寶,再一次好不好?」

如此甜美的要求,只要是身為男人,都不可能拒絕,傅元陽是男人,所以他揚起了笑,愉悅至極的遵從了。

只見他二話不說地再次低頭封住粉嫩紅唇,只是這回不再僅僅只是啄吻,而是輕輕柔柔的分開她粉嫩的唇瓣,長

驅直入,攻城掠地的給了個火熱纏綿的深吻,直到許久許久過後,才終於饜足地退了開,看著氣息輕喘、紅唇腫

脹,神志還有些迷濛的人兒,他心滿意足的笑了。

原來親吻也可以這樣,與方才完全不同哪……

被吻得神暈目眩,夜玥恍惚地凝視著眼前的歡愉笑容,纖指不自覺地撫上唇瓣,心中悸動難抑,想到方才被他親

吻時的美好滋味,她的獨佔心驟起,猛然翻身壓住他修長的身軀,惡狠狠警告--

「八寶,你是我的人,以後這種好東西只可以讓我享用,不准給別人!」直接而坦率的表露出自己的在乎與獨佔

欲,絲毫不以為恥。

「當然!」修長指尖挑逗意味十足地輕畫過腫脹的紅唇,他愉快至極的應允。

「就算是傅夫人也不行!」想起柳夢涵可能對他餘情未了,夜玥莫名介意,非常小心眼的強調。

「當然!」毫不猶豫點頭答應,雖然有些奇怪她為何會突然提到柳夢涵,但傅元陽也不甚在意,畢竟那對他而言

已經是很久遠的過往了。

聞言,夜玥燦爛展笑,非常開心的又倒在床上滾了起來。

傅元陽見狀,不由得失笑,健臂一攬,將不安分的纖細嬌軀給緊抱入懷,以額抵著她的,不忘要求相對應的承諾

。「那麼小姐你呢?」

「我自然也不親別人,只親你!」她笑,主動的啄了他一口,眼兒燦燦如天邊最亮、最美的星星。

「很好……」嘴角往上一勾,輕憐蜜意的再次吻住她,滿足帶笑的呢喃嗓音在兩張密合的唇形中逐漸淡去,一切

無聲勝有聲。

今夜,涼風徐徐,月色迷離,空氣中蕩漾著滿滿的甜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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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接下來的日子,傅元陽因為夜玥回到身邊而笑逐顏開,兩年來的鬱鬱寡歡消失無蹤,傅家莊上下也因為主子的好

心情而洋溢著一股藏也藏不住的欣喜,尤其是那道銀鈴般的歡快暢笑更是響遍了莊內每一個角落,讓人聽了都不

自覺地跟著開朗起來。

然而有光就有影、有陰就有陽,這乃世間不變的道理。

就在莊內一片歡樂的氛圍中,卻有人悲淒暗泣,尤其是每當見到傅元陽對待夜玥時的親暱與眉眼嘴角間的溫柔憐

愛,她就益發的淒涼酸楚,那不該有也不應有的妒恨如噬心如蟲般在心底悄悄滋生蔓延,夜夜折磨著她……

他的笑、他的溫柔、他的輕憐蜜意,他的一切一切本該都是屬於她的,可如今她卻只能滿心苦澀的站在一旁看著

別的女子佔去原本屬於她的幸福……

不該是這樣……

不該是這樣的啊……

若沒有了夜姑娘,他是否就會回心轉意,不再只是視她為嫂,而她是否也就能重新得到屬於她的幸福?

掩著面,柳夢涵泣淚成珠,為自己的惡意心思感到羞恥害怕,可卻始終無法放開手中從夫婿遺物中找到的瓷瓶。

直到許久過後,她像是終於下定了決心,拭去滿頰淚水,將自己好好的梳理打扮過後,這才緊握著手中的瓷瓶,

毅然決然的朝房外走去……

「唉……八寶什麼時候才會回來嘛?他再不回來,我就要自己出去玩兒了。」

後院湖畔的石串內驀地傳出一道響亮的嗔叫,夜玥等人等到萬般無聊的趴在石桌上,但隨即又因頰上傳來的陣陣

森冷而忙不迭抬起臉。

「哇--好冷!」縮起脖子,她皺著柳眉.直揉著臉頰。

唉……時序入冬,雖還沒飄下瑞雪,但天氣已經冷得不像話了,就連湖水也寒得刺骨,連沾一下都讓人直打哆嗦

,若非因為如此,在八寶被孫總管請去帳房看帳,她等人等得直打呵欠的這段時間,早就跳下去泅水玩兒了。

算了!算了!也不知八寶什麼時候才能從孫總管的魔爪下脫身,她等到肚子都餓了,乾脆去廚房找些點心來祭祭

五臟廟,邊吃邊等也不錯。

心下想定,她樂得笑瞇了眼,起身就要往廚房飛奔而去時,卻見柳夢涵提著食籃,踩著蓮步緩緩而來。

「夜姑娘,沒想到你也在這兒。」進到石亭內,柳夢涵怯怯地打著招呼,神色侷促地細聲道:「我、我帶了些點

心想來這兒賞湖,你要不要也一起來用?」

定定地看著她,夜玥早已隱隱察覺到她對八寶似乎餘情未了,心中難免有些芥蒂,是以住在傅家莊的這段時間雖

然偶爾照面,但卻不曾獨處細聊,不過既然如今人家開口相邀釋出善意,她若拒絕也未免太雞腸鳥肚了,最重要

的是--點心自動送上門,她也不用特地跑去廚房一趟了。

想到這兒,她笑咪咪的點頭答應,重新坐回石桌前,而柳夢涵見狀,趕緊把食籃內的幾碟糕點取出擺至桌上。

哇--蓮蓉糕、桂花糕、山楂糕、豌豆黃……好多好多她愛吃的,口水都快流出來了。

眼看滿桌愛吃的糕點、甜果,夜玥頓時心花怒放,一點也不客氣地直串問道:「我可以吃了嗎?」

「當、當然。」不知為何,柳夢涵微弱的嗓音有些心虛發顫。

滿心注意力都被糕點吸引去,夜玥沒察覺到她眸底一閃而過的異彩,只顧著大快朵頤,不一會兒已經吞了好幾塊

糕點進肚子了。

眼看她吃得歡快,柳夢涵忍不住探問:「夜姑娘,不知你要在傅家莊住多久?」

這話一出,夜玥進食的動作頓止,將手中糕點放了回去,彷彿看透一切的晶亮眼眸一瞬也不瞬地盯著她,似笑非

笑的反問:「傅夫人問這話是什麼意思?」

呵呵,要趕人嗎?

「我、我沒有別的意思……」慌亂的猛搖手,不敢承認自己的私心。「我只是……只是……」

「只是覺得我很礙眼?」一口截斷她的解釋,夜玥懶得拐彎抹角,直來直往挑明了講。

唉…外頭的人怎麼話都不好好講,反而喜歡東繞西繞的,實在好煩人!

「啊?」心驚,倉皇的眼眸撇開。「我、我不知道你在說些什麼。」

「真不知還是假不知?」撇了撇嘴,她一臉似笑似諷。「難道你不是因為對八寶舊情難忘,想與他重新在一起,

所以覺得我的存在妨礙了你嗎?」

怎麼也沒料到會被揭破心思,柳夢涵霎時無語凝住,目光怔怔地瞅著她,最後豆大的眼淚竟如斷了線的珍珠般落

下,柔弱無助地哭泣哀求,「夜姑娘,我之前雖嫁給了容雲,可心中始終只有元陽一人,請你把他讓給我好不好

?你是如此的年輕貌美,未來必定有其他出眾不凡的男子可以給你歸宿,可我卻只有元陽……我的幸福只有元陽

啊……」

淒楚哭喊聲聲哀求,楚楚可憐得令人心生憐憫,然而向來愛笑的夜玥卻是面無表情的看著她。「傅夫人,情愛不

是求來的,若八寶的心是屬於你的,何須要我讓?再說要不要愛你、能不能給你幸福,這應該是八寶才能決定的

,要求就該求他才是,你求我又有何用?」

被冷言冷語兜頭一淋,柳夢涵瞬間面如死灰,只能愣愣地看著她,婆娑淚眼似在無聲控訴著她為何如此的狠心無

情。

誰無情了?是她莫名其妙吧!

彷彿看出她的無言控訴,夜玥心下暗忖,覺得很是厭煩,當下起身就想掉頭走人,然而才邁出一步,忽覺腦門一

昏,渾身乏力地踉艙倒地,兩眼大瞠,滿是驚愕地瞪著她--

「你在糕點中下藥?」抖著聲質問,感覺到自己眼前愈來愈黑,身子愈來愈虛軟,她知道自己撐不了多久了。

「對不起……對不起……」淚眼朦朧,柳夢涵似在向她道歉,又似在自我赦罪般地喃喃自語。「如果你肯讓我,

就算中了迷藥,我也不會對你如何,可你不肯讓我……你不肯把元陽讓給我……是你的錯……是你的錯……」

「你……」怒瞪著眼前一臉無辜的柔弱淚人兒,夜玥想破口大罵,可才一開口,眼前便陷入一片漆黑,瞬間失去

了意識。

見她終於昏迷過去,柳夢涵又哭又笑,嘴裡不斷喃喃念著對不起三個字,可手裡卻使勁的拖著她往湖邊而去,也

虧夜玥的身形嬌小纖細,她才能拖得動。

好一會兒過後,她終於將昏迷的夜玥拖到湖畔的小船邊,破壞船底後,又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將她搬移進小船裡,

然後在岸邊用力一推,船身便晃悠悠的在水面上飄蕩,並在北風的吹拂下朝湖心而去,被破壞的船底也漸漸冒出

冰寒刺骨的湖水,

一寸一寸緩緩地淹沒船上昏迷的人兒……

「對不起……對不起……是你逼我的……」目睹浸入船內的湖水漸漸上升,柳夢涵恍恍惚惚地哭訴著,像是不忍
看完自己的罪惡,她迅速收走石亭內的糕點,急匆匆的逃離而去。

然而就在她前腳才走,終於從帳房脫身的傅元陽隨即而來……

呵……小姐等了這麼久,想必是不耐煩了吧?等會兒得先向她賠罪才行,然後再帶著她外出好好的玩上一天,她

肯定就會開心了。

愉悅的暗忖,傅元陽噙著笑,加快腳步趕來赴約,誰知到了湖邊卻不見夜玥身影,當下不禁微感奇怪,下意識地

搜尋週遭……

咦?湖心上怎麼會飄蕩著小船,而且似乎還吃了水,正在緩緩沉沒?

眼尾餘光掃見湖面上的異樣,正想著是哪個下人沒把小船繫好之際,忽地,一抹在湖水中蕩漾的鮮嫩鵝黃色彩猛

然竄入眼底,讓他狐疑地凝目細瞧,然而當看清那抹鵝黃竟是夜玥身上的衣料時,他頓時雙目盡赤,心中竄起無

邊恐懼--

「小姐--」

青天霹靂的泣血驚吼猛然炸開,一條修長身影在眨眼間已躍入水中,以他生平最大的氣力,奮力不歇地飛快游向

那漸漸被冰寒湖水吞噬的昏迷人兒……



「熱水呢?快送熱水進來……」

「大夫呢?快請大夫……」

「動作快點!再燒多一點的熱水來……」

一路抱著渾身冰冷、唇色泛紫的夜玥狂奔回房,傅元陽驚急難抑地對下人吼出一道道如雷巨響般的命令,霎時傅

家莊整個雞飛狗跳,所有奴僕都為了這個意外而忙碌得騷動不已。

果然人多好辦事,才一會兒工夫,一大桶熱水已被送來,他飛快摒退了房內一干下人,隨即不顧男女之嫌的迅速

脫掉夜玥身上濕重的衣物,直到一絲不掛,雪白粉嫩的纖細嬌軀盡現後,立刻將她抱入溫燙的熱水中,同時雙手

不停的搓揉她的全身以活絡血脈,就盼她別被凍壞了哪個部位。

繃著臉,他專注而焦急地一再截復著相同的動作,直到確定她的身體恢復了溫熱,這才抱起她,為她穿好衣服並

使之躺平,然後替她仔細蓋上溫暖輕柔的錦被。

待這一切全部忙完,房外也響起敲門聲,孫總管的聲音隨之傳了進來--

「莊主,大夫來了!」

聞言,傅元陽迅速前去開門,好讓大夫進房為她看診把脈,以免有任何不測。

只見老大夫仔細診斷著,好一會兒後,這才起身走回桌前開藥單。

「大夫,她沒事吧?」傅元陽急忙詢問,語氣難掩擔憂。

唉……大寒天的落入湖水裡,就算不凍死也要大病一場了,只是小姐怎麼會落水呢?

這事太古怪了!

「不打緊!不打緊!」溫和安慰,老大夫笑道:「是受了些寒氣,難免要病上幾日,但是姑娘的根骨極佳、身強

體健,不會有大礙的,倒是她似乎中了迷藥,所以如今才會昏睡不起,等藥性過了,自然就會醒轉了。」

「迷藥?」詫異驚呼,隨即想到她本就擅泳,就算大寒天落水也應能自己爬上岸,再怎樣也不可能險些溺斃,除

非是早已被人下藥迷昏,故意丟入水中欲將她溺死。

思及這種可能性,傅元陽的神色一寒……

可惡!傅家莊內究竟是誰想置小姐於死地?若沒抓出兇手,日後小姐豈不危險!

沒料到在自家地盤上竟也險些遇害,他愈想臉色愈是難看,很快送走老大夫,讓下人們全都出去,自己則獨留在

房內。

微弱的光線下,他坐在床楊旁靜靜注視著夜玥,只見她明亮的雙眸緊閉,一排又濃又密的長睫毛彎彎翹起,在眼

臉下方印出深沉的陰影,愛笑的紅潤小口失去光澤的緊抿著,面容蒼白得令人心疼。

「小姐,你這次嚇壞我了……」指腹輕撫著失去血色的嫩頰,回想起先前乍見她沉溺在湖水中的景象,傅元陽不

禁渾身輕顫不已。

幸好……幸好他及時尋去,否則若是晚了一步……

猛烈地搖了搖頭,他不敢去想後果,只能一夜無眠地專心照料著昏睡不醒的人兒,只要她有任何動靜,必定馬上

細心查看,直到天色微亮,床榻上傳來微弱嚶嚀聲將打盹的他驚醒,往床上瞧去,正見她緩緩睜開眼……

「小姐,你總算醒了!」歡喜興奮的嗓音激動輕顫。

眨了眨眼,夜玥有些茫然地看著他,意識似乎還沒完全清醒,直到好一會兒後,昏迷前的記憶慢慢回籠,她招了

招手。

明白意思,傅元陽傾身附耳過去,隨即就聽她輕吐出三個--

「柳夢涵。」

她?竟然是她?

驚愕萬分,傅元陽簡直不敢置信,但是更加清楚小姐是不會騙自己的,是以他深深地凝睇著病床上的蒼白臉龐,

低聲輕語--

「我明白了!」

點點頭,夜玥虛弱地笑了笑,隨即疲憊萬分地再次闔眼睡去。

靜靜地又陪了她好一會兒,確定她真的熟睡後,傅元陽終於起身出房,大步邁向東側院落而去……

「你來了!」微弱的嗓音幽幽響起,柳夢涵神色怔然地凝視著大力推開房門而入的男人,心中一點也不意外他的

到來。

呵……從丫鬟口中得知夜玥被救起後,她就預料到他遲早會找上自己的。

「你為何要這麼做?」沉痛質問,傅元陽無法原諒做出這種事的她。

「為何要這麼做?你問我為何要這麼做?」像是永遠也流不盡的淚水再次溢出眼眶,柳夢涵又哭又笑道:「我這

麼做的原因,你應該很清楚才是,又何必多此一問呢?」

聞言,傅元陽雖無奈,卻也只能硬聲道:「你是我的大嫂,永遠是我的大嫂!」

是的!回到傅家莊的這兩年來,他確實可以明顯感受到她對他尚有舊情,奢盼他有所回應的幽怨眸光也始終纏繞

在他的身上不去,足以他只能故作不知,盡量迴避兩人獨處,沒想到她卻因此欲置夜玥於死地。

「但我不想當你的大嫂,我不想啊……」淒厲哭喊,她淚流滿面。「元陽,我雖嫁給了容雲,但是我不曾忘記過

你,你為何不要我了?當年我們不是很好嗎?你說你要娶我為妻的……」

「那已是多年前的過往了,你懂嗎?」她的哭喊與指控讓傅元陽有些心痛,但有些話還是不得不絕情的挑明。「

我遇劫失蹤後,你嫁給大哥,而我受困於絕谷,與小姐長相依伴,多年下來,滄海桑田、人事已非,一切都已經

不同,我們無法回到過去了……」

「我不懂!我不想懂……」激烈地搖著頭,她不想、不要也不願接受事實,甚至胡亂的找著他心中不再有她的原

因。「是不是我曾嫁給容雲,不再冰清玉潔,所以你才要去愛夜姑娘…………」

「不是的!」沉聲斥喝,傅元陽正顏厲色道:「若我心中還有你,就算你淪落風塵、閱盡千帆,我依然會娶你為

妻;可這麼多年下來,我對小姐早已心生情愛。」

「或許你會怪我無情,但是當年你嫁給大哥,並沒有對不起我;如今我珍愛小姐,我也沒有對不起你,我們的緣

分早在我遇劫那時便已經盡了。」

「如今你下藥欲溺斃小姐,所幸我早一步趕到,她才能安然無恙,否則小姐若有萬一,我是萬萬不可能原諒你的

。你做出這種事,我想這兒再難容你,傅家在杭州有一別院,你就住過去吧!所有生活所需的一切,我會讓孫總

管安排好,讓你的後半輩子仍然衣食無慮,毋須擔憂,未來若有覓得新的歸宿,傅家也會為你準備一筆豐厚嫁妝

,我言盡於此了。」

一口氣把話說完,他暗暗地嘆了一口氣,隨即硬起心腸。不顧她萬般不願的哭喊聲,毅然決然地掉頭離去。

唉……這已經是他所能想到最好的辦法了。

而從他口中聽聞自己的未來處境,柳夢涵哭喊得更加淒厲,奈何一切已成定局,就算她哭斷了腸亦難以改變了。



「小姐,該喝藥了!」晴朗的午後,傅元陽端著湯藥準時出現在病楊邊。

「我睡著了!我睡著了……」一見他出現,夜玥馬上耍賴地拉起被子將自己從頭蓋到腳,嘴裡胡亂喊叫,試圖賴

過這碗苦得讓人想自殺的藥汁。

「這年頭睡著的人還能說話,也真是神奇絕技了。」似笑似嘲,他硬是拉下被子,摸了摸她還熱燙的額,忍不住

氣結。「喝藥是為了身子好,瞧你還沒退熱呢!」

唉……那老大夫果然沒說錯,小姐落水後雖沒什麼大礙,但就是受了寒,這幾天始終發著高熱,實在令人擔心,

偏偏她又怕苦,老是不肯喝藥,為了哄她能喝上一口,真是十八般武藝都使上了。

「熱就熱,熱久了它就不熱了。」噘著嘴,她相信天底下沒有人會天天發燒的。

「什麼話呢你!」啐罵一聲,傅元陽很堅持地硬是將賴躺在床上的她給拉坐起來,挑眉笑問:「自己來,還是我

來?」

橫瞪一眼,堅決不「自討苦吃」,夜玥哼道:「你來!」

哼!君子動口不動手,她是君子,所以只動口,至於動手的小人讓他當就行了,她是不會搶的。

早知道她會這麼回答,傅元陽倒是挺開心的,當下拿著湯匙一口一口的餵她喝湯藥,深深覺得這也是一種情趣。

垮著臉,夜玥好不容易將湯藥全喝完了,於是決定「獨苦苦不如眾苦苦」,撲上去狠狠吻住他,意圖讓他也嘗嘗

自己口中的苦味,卻不知傅元陽求之不得,樂得一起「眾苦苦」。

「滋味好嗎?」好不容易終於從「眾苦苦」中分開,她眼兒晶燦的笑問。

「絕妙!」簡簡單單兩個字,他意猶未盡的笑道。

噗哧一笑,夜玥賴在他的懷裡不起來,兩個人有一搭、沒一搭地閒聊著,突然她想起了柳夢涵,頓時好奇的詢問

:「你真的送傅夫人去杭州別院住了嗎?」

「是啊!」暗嘆了一口氣,傅元陽感觸極深地無奈道:「昨日已經送走她了,這是我僅能做的了。」

唉……希望她此去能不再執著於他,另尋好歸宿。

點了點頭,夜玥不再說話,兩人無聲的相擁了好一會兒後,傅元陽似有意、若無意地開口了--

「小姐,我們成親吧!」成了親,不只能讓小姐完完全全的屬於他,也能讓柳夢涵早日死心。

「咦?」不懂話題為何突然跳到這兒來,夜玥霎時傻眼地瞪著他,無言了老半天後,終於吶吶問道:「八寶,你

不是在開玩笑吧?」

「小姐,我像在開玩笑嗎?」悶了。

「可是……可是……」胡亂地揮著手,她有些慌張。「會不會太快了?」

從他們互表心意到現在,也才沒過多久啊!

「怎麼會?打從你救起我那天到現在也有十年了,扣掉你和你爹、娘雲遊天下的那兩年,我們在一起的時間足足

有八年,夠久了。」傅元陽的算法完全不一樣。

「哪有人這樣算的?」嗔聲抗議,夜玥又笑又叫。

「當然有,就是我!」理直氣壯,毫不羞愧。

好氣又好笑,夜玥斜睨他一眼,一個使勁從他的懷裡滾回床上,留下一句「再說」的不負責任話兒後,飛快拉起

被子將自己兜頭蓋了起來,擺明逃避現實。

想裝傻?他自有法於讓她實現承諾。

睨覷著將自己捲成毛蟲的耍賴姑娘,傅元陽胸有成竹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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