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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代都市] 《美麗的奇蹟》作者:默禮【完結】

《美麗的奇蹟》 之 BINDWEED

這一刻,他清楚明白,自己和這個人,到死都會糾纏在一起。
  梅雨季。
因為傾盆的大雨聲而被吵醒,傅恆則緩緩地張開雙眸。
在睡著之前,他還記得自己如何讓另一副貧瘠寒冷的身軀發熱,使對方那張總是平靜的臉孔露出誰也沒見過的,因情慾羞恥的表情,現在,雙人床上卻只有他,另外一半的空位,餘溫已經完全消失。
那個安靜存在的人,就連離開都是那麼無聲無息。
傅恆則下意識地伸手撫向冷涼的床被。
  窗外,雨一直下個不停。
  ☆ ☆ ☆
  只不過是電話響起而已。
但對於可以猜出那通電話什麼目的、又是誰打來的傅恆則來說,那聲音顯得特別的吵雜和令人不悅。
已經移居國外的父母,說想要回來探望他。如果只是這樣無所謂,但是在來電言談中提及和陌生的女性安排飯局時間等等的事情,那才是他所不愉快的癥結。
不厭其煩地頻打越洋電話,父母親的意圖十分明顯,已屆適婚年齡的獨生子,最讓他們期待看到的,只有成家這件事。因為自己從未提及關於感情之事,父母親似乎認為是或許他眼光太高,沒有合適對象之故,於是才會在最近想要替他介紹不錯的女性。
他們又怎麼會知曉,自己所驕傲的獨生子,身旁始終沒有女人存在的關係,只是由於這個兒子是個同性戀。
  “……不接嗎?”
在鈴聲沒有絲毫死心跡象而重複響起第五次的時候,屋內的另外一個人終於相當輕聲地開口詢問了。
坐在沙發里的傅恆則抬起頭,望住站立於眼前的男人。
穿著白襯衫的男人,容貌普通,身高一般,體型卻相當瘦削。雖然不是沒有纖細型的男性,但是這個男人的瘦卻教人有種不太健康的感想,他的臉色帶點細察就能發現的病態,就好像之前才生過一場大病那樣。
事實上,男人在半年前被他帶到這裡來之初,的確幾乎和瀕死沒有兩樣。
  男人的名字叫做葉久淮。
曾經是他的大學學弟,他公司的下屬,他所憎惡的一個人。現在,則是和他住在同間房子,以及……在他床上陪睡的人。
刺耳的鈴聲持續地迴盪在室內,傅恆則沉聲道:
  “你接。說我不在。”
聞言,葉久懷總是平淡到接近空白的表情,似乎微微地怔了。
傅恆則本身是個不會去解釋私事的人,性格嚴厲的他也沒什麼要好到必須常邀回家的朋友,自己和學弟同居的理由也與他人無關,對外,他始終是獨居的身份,只是省得麻煩罷了。
  傅恆則深沉地註視著葉久淮。他從不干擾,甚至可以說是從不觸碰傅恆則的領域,雖然兩人同居在一起,卻一直都像是只有傅恆則自己一個人。對傅恆則而言,他幾近同屋內的擺設,他可以幾個星期都不出聲,靜靜地存在於自己身旁的空間。就算養的植物都會渴望水來滋潤,葉久淮卻宛如什麼也不需要。
只有在夜半時分,他會光裸著身體,在床上接受自己的一切。
就好像,只要那樣,只要自己擁抱他,他就可以存活下去。
即使葉久淮從來沒有在這間房子裡接過任何一通書信或電話,但是只要是自己說的話,葉久淮絕對不會拒絕。傅恆則望住他猶豫的背影,然後那樣遲疑接起吵鬧不休的電話筒。
“請問……找哪一位……啊,是的,這裡姓傅……他不在。我?我是……我是……”葉久淮的語氣非常躊躇為難及不知所措,最後似乎低聲回答了“大學學弟”的身份。接著話筒那方不曉得說了些什麼,他拿起電話旁的筆和便條紙記錄下來。
傅恆則自始至終都好像無關似的旁觀,只是冷睇他掛斷電話,然後,緩慢地拿著那張寫了時間的字條走近自己。
“學長,”葉久淮總是喚他學長,就好似那是他們之間唯一能夠明確形容的關係。 “你父母的飛機是……後天下午三點到達。他們另外請你,不可以……忘了和范小姐見面。”他輕輕地說著,語氣沒有半分動搖。

“是嗎?”傅恆則清冷地回應道,沒有再多說一句話。
葉久淮只是垂首站立在他面前,將字條輕放在隔開兩人的茶几上,良久,他問道:學長的父母親,已經……希望你成家了嗎? ”

  傅恆則容顏淡漠,僅道:

  “……那跟你有什麼關係?”

葉久淮低著頭佇立,維持那寧靜的姿勢。然後,極細聲地道:

  “我……明天就會離開。”

他慢慢地轉身回房,傅恆則俊美的臉孔冷漠依舊。

除去肉體之外,精神方面幾乎等同並行線的彼此,言語稀少也毫無意義,更可以不用一分一絲心意。和葉久淮同居的日子,像是異常歪斜的樂章,即便演奏出來的氣氛令人難以置信卻又詭譎接受,因為始終找不到停下的段落,所以持續進行到如今。

葉久淮拋棄全部而待在他的身邊,這個平凡的男人,只是為了唯一的一個理由而徹底改變原本的人生。葉久淮沒有他是不行的。因為葉久淮只有他而已。所以,自己才會和他在一起。半年來,他亦從未對自己要求再多。

“……學長,你以後也會……結婚生子嗎?”

他對女人沒興趣,當然不會那麼做,那隻是欺騙自己和他人的愚蠢行為。如果雙親無法接受,那就當成秘密,用一輩子來隱瞞。

雖然有這種覺悟,但傅恆則卻背對葉久淮,殘狠道:

  “當然會。因為我是獨生子。”

  話一說完,他終究還是回過頭。

葉久淮淺淡地對著自己微笑,但是眼裡卻是濃滿的傷心。整個表情,因此而扭曲了。

“是嗎……那麼,在你結婚之前,請和我在一起。”

  自己曾經那麼對他說過。所以,一定是因為他每一天都已想好隔日就會離去的可能,於是,在接到那種電話之後,他也不會哭著求自己讓他留下。

“學長,只要一星期,或者一天也好……請你和我在一起。”

因為,他的願望只是那麼樣地卑微。

傅恆則沉冷地站起身,走向葉久淮的房間。

沒有敲門就直接蠻橫的進入,他見到葉久淮整理行李的背因為開門的聲響顫抖了一下。

一個中型的提袋,一個背包,他住進來時所帶來的只有簡便衣物,現在也沒有增加多少東西。

“……如果你希望,我今天晚上就可以走了。只是,請給我一點時間,我一定會把這裡恢復成沒有人使用過的樣子……”

背對著門口,他只是慢慢地說著這些話。

身體裡,漸漸地好似有什麼已經失去控制。傅恆則跨步上前,將葉久淮整個人用力地壓倒在床鋪上。葉久淮僅是輕微地嚇了一下,不曾表現半點抗拒。

在可以交換彼此呼吸的距離,傅恆則瞪視著他,接近嘲弄般地道:

“你幾乎每夜都睡在我的床上,這間房跟有沒有人用過也沒什麼差別。還是說,乾脆就在這裡做一次,讓你如願地善後。”順著話語,他的手也隨之往下撫摸。

在他握住葉久淮雙腿間時,葉久淮垂落的眼瞼開始戰栗起來。

  “呃……”

即使是努力地強忍,仍然會洩出微弱的呻吟。傅恆則將他的長褲脫去,沒有任何前戲,就直接插入他的臀部。

過於乾緊的入口,明顯地讓進入的一方感覺到接受的人會有多麼疼痛,但傅恆則卻未有停下的跡象。他一邊折磨葉久淮的身體,一邊冰冷地註視著他在自己身下的臉孔及模樣。

  只有性,不是愛。他們之間,從一開始就是如此。

望著葉久淮因為難受和羞恥而欲轉開的面容,傅恆則側首強硬地吻住他,不讓他逃離。

  “啊……”

在和葉久淮同居之前,他們雖然有性關係,卻未曾接過吻,比起戴著保險套射精,唇舌交纏是一種更深的結合,或許自己擁有那樣偏差又偏執的觀念。

做愛的時候親吻他,是什麼時候開始的?

  “學長……學長——”

緊抓住葉久淮的腰部推動,將舌頭伸進葉久淮口中和他的舌尖纏繞,太過激烈的性愛,讓葉久淮就要溺斃般地揪扯床單,下部肢體盡濕,嘴邊也流下唾液。

在傅恆則好不容易在他體內結束之後,他只能無力地攤躺在凌亂的床鋪之中。

傅恆則把他帶到浴室裡,把他全身的衣物脫光,在熱水淋浴下,將他壓在牆上繼續強吻,在葉久淮充滿水痕的臉龐,傅恆則不知道自己在他嘴角嚐到的鹹味是錯覺還是淚。隨即再回到自己房間,在那張兩人共眠過許多夜晚的大床,再次深深地進入他。



窗外開始下著傾盆大雨,室內高漲到飽和的情慾和熱氣成為迥然不同的世界。
將他抱在腿上,用他最無法閃躲的姿勢,彷彿要把他弄壞似的,傅恆則只是用力地將自己推進他狹窄的臀肉之間。
在汗流浹背與粗重喘息聲之中,傅恆則凝視著他由於無法違抗的生理反應,而夾雜複雜又痛苦的表情。
  自己究竟想要逼迫他什麼?想要他用盡力氣求自己讓他留在這裡,想要他表現出被拋棄而傷心絕望的臉孔,想要他……聲嘶力竭地喊出其實他深愛著自己嗎?
在傅恆則在他體內射出的那一瞬間,已經因為過度的性愛而精疲力盡的葉久淮,失神地用雙手捧住傅恆則的臉,輕輕地吻了他的唇。
  “再……見。”
在失去意識之前,他只說了這兩個字,並且對傅恆則露出一個極為清淺又悲傷的微笑。
傅恆則心臟彷彿被掐住般緊縮,只感到無比地憤怒。
  然後,隔天,他離開了。
不曉得他是半夜何時清醒的,但是床上的餘溫已經散盡。隔壁他的房間,如同他離去之前所承諾的,不再留有絲毫屬於他的痕跡。
  ☆ ☆ ☆
“天,你剛有看到傅經理丟東西的樣子嗎?空調溫度好像瞬間降低二十度,好可怕!”
“比起那種把文件丟在地上的冷酷責備,我還寧願爽快地被罵幾聲。已經三個星期了,怎麼好像愈來愈恐怖?下次輪到我的案子做報告,完了。”
  “噓!經理出來了。”
甫從死氣沉沉的會議室魚貫而出,灰頭土臉的職員們交頭接耳,直到同事提醒傅恆則已在身後時,大家也趕緊裝作沒事樣地鳥獸散。
一臉沉冷的傅恆則走回自己的辦公室,由於還有和其它公司洽談的行程,所以必須外出,所以他只是拿了公文包離開公司,直到他坐上電梯完全不見人影之後,整個緊繃的空間才好像終於可以稍微放鬆下來。
對於下屬的耳語和感想,傅恆則當然不會沒有察覺,只是,身為一個主管級的領導者,他理所當然地明白自己不可將私人情緒帶到公事方面,就是由於他嚴格要求自己必須公私分明,所以,當他發現這近一個月來自己竟沒辦法做到這點,更感到異常惱怒。
回國來探望的父母,住了兩個星期又回去了。在他明確的表達之下,類似相親的飯局全被他拒絕,他一次都沒有出席過,因為他的態度堅定,父母親才像是終於放棄似地不再積極勸說,在耐心陪伴他們之後,父母親雖不滿意但不至於生氣,在離開前表示過年會再回來的事情。
  這些根本不足以構成煩惱。那麼,一直所干擾自己的究竟是什麼。
心裡好像有個若隱若現的答案,傅恆則選擇漠視。
開車來到另外一家光電產業公司,傅恆則依照講好的時間場所,準時地赴約。因為之前都已經談得差不多了,在和對方商談幾十分鐘之後,就已將合約簽訂好。把重要的文件放進公文包,他的視線狀似不經意地掃向四周。
  但是,並沒有看到那個人。
和對方握手致意,他沒有任何理由留下,準備離開。
“咦?啊!你不是那個……對了,傅恆則。你是傅恆則吧!”
在電梯前,傅恆則遇見一名男子。
走出電梯的男子喚了他之後,熱切地上前自我介紹:
“我是你大學同學啊,你可別跟我說不記得了。唉呀,沒想到會在這裡碰見你呢。”男子職業性地掏出名片遞給他。
念理工的雖然沒有像律師或醫生那樣有所範圍的職場圈,但基本上會碰見同學的機率仍是頗高的,園區裡就有好幾個同系的同學一起工作的例子,在見面時也會流通一些個人的消息。
傅恆則接下名片,沒有特別想要攀談的意思,但是似乎不趕時間的男子又多說了好幾句: 3樓

“我記得你是在園區那里工作吧,之前聽說好像還有個學弟在你手下。啊對了,他之後不就是離職換到這間公司來了?真奇怪啊,福利那麼好的大公司不待,有什麼不滿意呢?我也不是說這裡很差啦……你有沒有順便去跟他打個招呼啊?”
  傅恆則黑眸微閃。葉久淮在和他同居之後就從原本的公司離職,而他當然也知曉葉久淮之後來到這間公司。葉久淮已經離開自己將近一個月,自己今天是為公事,而非為他前來。

男子見他沒有應和,想了想,好似有些無趣地道:
“我上次來恰巧看到他,我總覺得他氣色很差。我都怕中年發福,他跟在學校的時候比起來,倒是愈來愈瘦了……不過,他好像又要辭職了……他老是換工作,是不是因為身體不好的關係?”
“他要辭職?”傅恆則終於啟唇。
總算得到響應,男子像是傳聲器繼續道:
“是啊,他們主管剛好是我朋友,上次才在說呢,他是個認真的職員啊,就這樣讓他走實在很可惜,所以我朋友還特地讓他處理一些事情再考慮一下,可是他好像還是蠻堅持的……這里辦離職手續有點麻煩,啊啊,我想起來了,他明天應該是最後一次來吧。”
聽完男子的話,傅恆則沒有再停留,轉身離開。
隔天,他在下班時間,驅車再度來到這間公司樓下。
穿著西裝的上班族一一從建築物內走出,在望見其中一抹緩慢步行的身影時,傅恆則瞇起眼睛仔細打量,隨即,將車子滑行到那人身旁,按了聲喇叭。
那人似是稍微吃了一驚,隨後轉過頭來,一見是他,臉上的表情愣住了。
“上車!”傅恆則對他命令道,那是種葉久淮非常熟悉的,不容拒絕的口氣。
葉久淮低下頭,慢慢地打開車門坐上車。
“……你現在住哪裡?”沒有什麼久別重逢後的噓寒問暖,傅恆則開口就問這麼一句。
“請問……你有什麼事?”葉久淮遲疑又猶豫,卻沒再喚他學長了。
那就好像,他們那層唯一可以說明的關係就此斷去了一般。
  傅恆則面無表情,僅強硬道:
“你住哪裡?如果你不說,那我也可以把你帶到別的地方去。”
葉久淮沉默須臾,最後輕聲念了一個不很遠的地址,跟著就把頭撇開,一直望著窗外。
  傅恆則面色沉冷地開著車。沒有多久到達目的地,葉久淮迫不及待般地下車,發現傅恆則站在他身後,他像是不太希望傅恆則跟過來,道:
“請問你到底……有什麼事?”
“……這麼久不見,你不請我上去坐坐?”傅恆則冷著臉,觀察著他的神色。 “乾脆,一起吃個飯。”
“……我,我住的是小套房,不能開伙……”葉久淮非常低聲地說道。
“那就去買。”蠻橫地決定,傅恆則捉住葉久淮的手臂,掌心所握到的觸感令他臉色更加難看。
在最近的便利商店隨便買了兩個便當,由於是夏季,還因為促銷而贈送兩罐飲料。
葉久淮被逼著站立在自家門口,拿著鑰匙為難道:
  “那個,你……”
從葉久淮的身後看過去,他低頭的姿勢,讓他的頸項露出衣領大半,就算他的頭髮好像稍微留長了,也已經掩不住那蒼白的膚色,以及,極端消瘦的側臉。傅恆則握住他的手,用力地將鑰匙插入鎖孔,將門開啟。
無論在身體或心理上,葉久淮都沒有半分拒絕的能力。
已經熱好的便當放在桌上,傅恆則旁若無人地脫掉外套,坐上室內僅有的一組桌椅,拆開免洗筷子,只道:
  “你不吃?”
“啊,我……”葉久淮不知為何輕喘了口氣。被動地打開自己的便當。
室內沒有冷氣,連電風扇都沒開,就算是這麼熱的天氣裡,葉久淮卻穿著厚重的長袖長褲,沒有想要將之脫掉的打算。
在傅恆則的逼視之下,葉久淮機械似地將食物小口小口地放入嘴中,不到五分鐘,他忽然變了臉色,站起來沖向廁所。
他對著馬桶嘔出才吃下去的食物,直到它們盡數離開他的胃袋,幹乾淨淨為止。
傅恆則就站在廁所門前,親眼目睹葉久淮因為嘔吐而涕淚縱橫的臉容。葉久淮撐在洗手台上的手指不停地顫抖著,那已經是一隻太過乾瘦的手,讓人聯想到冬天即將枯死的樹枝。

  
2008-5-1 22:49 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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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樓

傅恆則大跨步地進入到廁所,將淚流滿臉的葉久淮拖到套房中的床上。
“不……不要……”葉久淮虛弱地抵抗。
傅恆則非常輕易地壓制住他,深怒地扯開他身上所有的衣服,然後憤恨地瞪視著身下什麼也不能做的男人。失去衣服的遮蔽,傅恆則所見到的,只是一具乾枯的太過份的身體。
貧瘠的胸膛,連肋骨都清晰可數,腹部的地方彷彿貼著內臟凹陷進去,如果不是皮帶多打幾個洞,褲子根本穿不上去。用眼鏡遮掩的蠟黃臉色,細瘦的四肢、他如同重病病人不成人形。
當初,他們會同居在一起,是因為,這個人沒有自己就會死。
“你究竟想怎麼樣!?”傅恆則對著葉久淮憤怒低喊,卻像是在問自己。
傅恆則扯下自己的領帶,拉高葉久淮的左手,將他綁在床頭,接著回到飯桌,將吃剩的東西全拿到床邊,開始強逼葉久淮吃下。
“不、不要……嘔……不行……”
只要葉久淮吐出來,傅恆則就捏著他的下巴重新再餵,直到兩個便當反复糟蹋殆盡,傅恆則就打開飲料繼續。就算他的身體不能接受固體的食物,那麼只要流質的也可以,用強灌的不行,傅恆則自己喝下,然後低頭湊唇硬是渡進葉久淮充滿嘔物酸水的口中。
整個床鋪和床沿地板弄得到處都是穢物。沒了可以餵的東西,傅恆則就再去買回來,自始至終,他都不曾放開葉久淮,決意到他能夠接受任何一樣食物為止。
房間裡開始瀰漫噁心的味道,葉久淮早已耗盡所有力氣,嘴角流出食物的殘渣和胃液,從黃昏到黑夜,只能光裸著身體任由擺佈。直到他因為喉嚨乾涸而終於能喝下一口果汁時,傅恆則的下半身也毫不留情地進入到他的體內。
“學……學長……”葉久淮滿臉淚痕,用僅存的意志,就好像這世上沒也別人似地喚著。
雖然他明明沒有自己就會死,但他卻不會對自己開口說愛。
擁抱著一副毫無誘惑又乾瘦骯髒的軀體,傅恆則不知道對自己而言,眼前這個卑微到失去他就失去生存意義的男人究竟是什麼存在。
只是,這一刻,他清楚明白,自己和這個人,到死都會糾纏在一起。
  “我不會讓你再離開我。”
持續著宛如儀式般的性愛,傅恆則在他耳邊低聲地說道。
  ★ 雨
“……最近一直在下雨。”葉久淮抬起頭,輕輕地說道。
“因為是梅雨季。”身旁俊美的男人撐著傘,雖然並肩走在飄渺浪漫的雨霧之中,卻不是很感興趣地響應。 “和那個女人見面,你滿意了?”
  葉久淮微微一笑。 “嗯。謝謝學長,願意讓我來。”
“你要履行你的承諾。”傅恆則只是直視前方。
“我知道……”葉久淮緩慢地說道:“只有十分鐘。然後永遠斷去聯絡。”
  傅恆則側首望住他。
  “你不能離開我。”
“……我知道。我會永遠和學長在一起。”他說。沒有痛苦,只有幸福。
  BINDWEED
  意指纏繞性的旋花類植物。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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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BINDWE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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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BINDWEED》

這一刻,他清楚明白,自己和這個人,到死都會糾纏在一起。

梅雨季。

因為傾盆的大雨聲而被吵醒,傅恆則緩緩地張開雙眸。

在睡著之前,他還記得自己如何讓另一副貧瘠寒冷的身軀發熱,使對方那張總是平靜的臉孔露出誰也沒見過的,因情慾羞恥的表情,現在,雙人床上卻只有他,另外一半的空位,餘溫已經完全消失。

那個安靜存在的人,就連離開都是那麼無聲無息。

傅恆則下意識地伸手撫向冷涼的床被。

窗外,雨一直下個不停。

只不過是電話響起而已。

但對於可以猜出那通電話什麼目的、又是誰打來的傅恆則來說,那聲音顯得特別的吵雜和令人不悅。

已經移居國外的父母,說想要回來探望他。如果只是這樣無所謂,但是在來電言談中提及和陌生的女性安排飯局時間等等的事情,那才是他所不愉快的癥結。

不厭其煩地頻打越洋電話,父母親的意圖十分明顯,已屆適婚年齡的獨生子,最讓他們期待看到的,只有成家這件事。因為自己從未提及關於感情之事,父母親似乎認為是或許他眼光太高,沒有合適對象之故,於是才會在最近想要替他介紹不錯的女性。

他們又怎麼會知曉,自己所驕傲的獨生子,身旁始終沒有女人存在的關係,只是由於這個兒子是個同性戀。

「……不接嗎?」

在鈴聲沒有絲毫死心跡象而重覆響起第五次的時候,屋內的另外一個人終於相當輕聲地開口詢問了。

坐在沙發裡的傅恆則抬起頭,望住站立於眼前的男人。

穿著白襯衫的男人,容貌普通,身高一般,體型卻相當瘦削。雖然不是沒有纖細型的男性,但是這個男人的瘦卻教人有種不太健康的感想,他的臉色帶點細察就能發現的病態,就好像之前才生過一場大病那樣。

事實上,男人在半年前被他帶到這裡來之初,的確幾乎和瀕死沒有兩樣。

男人的名字叫做葉久淮。

曾經是他的大學學弟,他公司的下屬,他所憎惡的一個人。現在,則是和他住在同間房子,以及……在他床上陪睡的人。

刺耳的鈴聲持續地迴盪在室內,傅恆則沉聲道:

「你接。說我不在。」

聞言,葉久懷總是平淡到接近空白的表情,似乎微微地怔了。

傅恆則本身是個不會去解釋私事的人,性格嚴厲的他也沒什麼要好到必須常邀回家的朋友,自己和學弟同居的理由也與他人無關,對外,他始終是獨居的身份,只是省得麻煩罷了。

傅恆則深沉地注視著葉久淮。他從不幹擾,甚至可以說是從不觸碰傅恆則的領域,雖然兩人同居在一起,卻一直都像是隻有傅恆則自己一個人。對傅恆則而言,他幾近同屋內的擺設,他可以幾個星期都不出聲,靜靜地存在於自己身旁的空間。就算養的植物都會渴望水來滋潤,葉久淮卻宛如什麼也不需要。

只有在夜半時分,他會光裸著身體,在床上接受自己的一切。

就好像,只要那樣,只要自己擁抱他,他就可以存活下去。

即使葉久淮從來沒有在這間房子裡接過任何一通書信或電話,但是隻要是自己說的話,葉久淮絕對不會拒絕。傅恆則望住他猶豫的背影,然後那樣遲疑接起吵鬧不休的電話筒。

「請問……找哪一位……啊,是的,這裡姓傅……他不在。我?我是……我是……」葉久淮的語氣非常躊躇為難及不知所措,最後似乎低聲回答了「大學學弟」的身份。接著話筒那方不曉得說了些什麼,他拿起電話旁的筆和便條紙記錄下來。

傅恆則自始至終都好像無關似的旁觀,只是冷睇他掛斷電話,然後,緩慢地拿著那張寫了時間的字條走近自己。

「學長,」葉久淮總是喚他學長,就好似那是他們之間唯一能夠明確形容的關係。「你父母的飛機是……後天下午三點到達。他們另外請你,不可以……忘了和范小姐見面。」他輕輕地說著,語氣沒有半分動搖。

「是嗎?」傅恆則清冷地回應道,沒有再多說一句話。

葉久淮只是垂首站立在他面前,將字條輕放在隔開兩人的茶几上,良久,他問道:

「學長的父母親,已經……希望你成家了嗎?」

傅恆則容顏淡漠,僅道:

「……那跟你有什麼關係?」

葉久淮低著頭佇立,維持那寧靜的姿勢。然後,極細聲地道:

「我……明天就會離開。」

他慢慢地轉身回房,傅恆則俊美的臉孔冷漠依舊。

除去肉體之外,精神方面幾乎等同並行線的彼此,言語稀少也毫無意義,更可以不用一分一絲心意。和葉久淮同居的日子,像是異常歪斜的樂章,即便演奏出來的氣氛令人難以置信卻又詭譎接受,因為始終找不到停下的段落,所以持續進行到如今。

葉久淮拋棄全部而待在他的身邊,這個平凡的男人,只是為了唯一的一個理由而徹底改變原本的人生。葉久淮沒有他是不行的。因為葉久淮只有他而已。所以,自己才會和他在一起。半年來,他亦從未對自己要求再多。

「……學長,你以後也會……結婚生子嗎?」

他對女人沒興趣,當然不會那麼做,那只是欺騙自己和他人的愚蠢行為。如果雙親無法接受,那就當成秘密,用一輩子來隱瞞。

雖然有這種覺悟,但傅恆則卻背對葉久淮,殘狠道:

「當然會。因為我是獨生子。」

話一說完,他終究還是回過頭。

葉久淮淺淡地對著自己微笑,但是眼裡卻是濃滿的傷心。整個表情,因此而扭曲了。

「是嗎……那麼,在你結婚之前,請和我在一起。」

自己曾經那麼對他說過。所以,一定是因為他每一天都已想好隔日就會離去的可能,於是,在接到那種電話之後,他也不會哭著求自己讓他留下。

「學長,只要一星期,或者一天也好……請你和我在一起。」

因為,他的願望只是那麼樣地卑微。

傅恆則沉冷地站起身,走向葉久淮的房間。

沒有敲門就直接蠻橫的進入,他見到葉久淮整理行李的背因為開門的聲響顫抖了一下。

一個中型的提袋,一個背包,他住進來時所帶來的只有簡便衣物,現在也沒有增加多少東西。

「……如果你希望,我今天晚上就可以走了。只是,請給我一點時間,我一定會把這裡恢復成沒有人使用過的樣子……」

背對著門口,他只是慢慢地說著這些話。

身體裡,漸漸地好似有什麼已經失去控制。傅恆則跨步上前,將葉久淮整個人用力地壓倒在床鋪上。葉久淮僅是輕微地嚇了一下,不曾表現半點抗拒。

在可以交換彼此呼吸的距離,傅恆則瞪視著他,接近嘲弄般地道:

「你幾乎每夜都睡在我的床上,這間房跟有沒有人用過也沒什麼差別。還是說,乾脆就在這裡做一次,讓你如願地善後。」順著話語,他的手也隨之往下撫摸。

在他握住葉久淮雙腿間時,葉久淮垂落的眼瞼開始戰慄起來。

「呃……」

即使是努力地強忍,仍然會洩出微弱的呻吟。傅恆則將他的長褲脫去,沒有任何前戲,就直接插入他的臀部。

過於干緊的入口,明顯地讓進入的一方感覺到接受的人會有多麼疼痛,但傅恆則卻未有停下的跡象。他一邊折磨葉久淮的身體,一邊冰冷地注視著他在自己身下的臉孔及模樣。

只有性,不是愛。他們之間,從一開始就是如此。

望著葉久淮因為難受和羞恥而欲轉開的面容,傅恆則側首強硬地吻住他,不讓他逃離。

「啊……」

在和葉久淮同居之前,他們雖然有性關係,卻未曾接過吻,比起戴著保險套射精,唇舌交纏是一種更深的結合,或許自己擁有那樣偏差又偏執的觀念。

做愛的時候親吻他,是什麼時候開始的?

「學長……學長——」

緊抓住葉久淮的腰部推動,將舌頭伸進葉久淮口中和他的舌尖纏繞,太過激烈的性愛,讓葉久淮就要溺斃般地揪扯床單,下部肢體盡濕,嘴邊也流下唾液。

在傅恆則好不容易在他體內結束之後,他只能無力地攤躺在凌亂的床鋪之中。

傅恆則把他帶到浴室裡,把他全身的衣物脫光,在熱水淋浴下,將他壓在牆上繼續強吻,在葉久淮充滿水痕的臉龐,傅恆則不知道自己在他嘴角嘗到的鹹味是錯覺還是淚。隨即再回到自己房間,在那張兩人共眠過許多夜晚的大床,再次深深地進入他。

窗外開始下著傾盆大雨,室內高漲到飽和的情慾和熱氣成為迥然不同的世界。

將他抱在腿上,用他最無法閃躲的姿勢,彷彿要把他弄壞似的,傅恆則只是用力地將自己推進他狹窄的臀肉之間。

在汗流浹背與粗重喘息聲之中,傅恆則凝視著他由於無法違抗的生理反應,而夾雜複雜又痛苦的表情。

自己究竟想要逼迫他什麼?想要他用盡力氣求自己讓他留在這裡,想要他表現出被拋棄而傷心絕望的臉孔,想要他……聲嘶力竭地喊出其實他深愛著自己嗎?

在傅恆則在他體內射出的那一瞬間,已經因為過度的性愛而精疲力盡的葉久淮,失神地用雙手捧住傅恆則的臉,輕輕地吻了他的唇。

「再……見。」

在失去意識之前,他只說了這兩個字,並且對傅恆則露出一個極為清淺又悲傷的微笑。

傅恆則心臟彷彿被掐住般緊縮,只感到無比地憤怒。

然後,隔天,他離開了。

不曉得他是半夜何時清醒的,但是床上的餘溫已經散盡。隔壁他的房間,如同他離去之前所承諾的,不再留有絲毫屬於他的痕跡。

☆☆☆

「天,你剛有看到傅經理丟東西的樣子嗎?空調溫度好像瞬間降低二十度,好可怕!」

「比起那種把文件丟在地上的冷酷責備,我還寧願爽快地被罵幾聲。已經三個星期了,怎麼好像愈來愈恐怖?下次輪到我的案子做報告,完了。」

「噓!經理出來了。」

甫從死氣沉沉的會議室魚貫而出,灰頭土臉的職員們交頭接耳,直到同事提醒傅恆則已在身後時,大家也趕緊裝作沒事樣地鳥獸散。

一臉沉冷的傅恆則走回自己的辦公室,由於還有和其它公司洽談的行程,所以必須外出,所以他只是拿了公文包離開公司,直到他坐上電梯完全不見人影之後,整個緊繃的空間才好像終於可以稍微放鬆下來。

對於下屬的耳語和感想,傅恆則當然不會沒有察覺,只是,身為一個主管級的領導者,他理所當然地明白自己不可將私人情緒帶到公事方面,就是由於他嚴格要求自己必須公私分明,所以,當他發現這近一個月來自己竟沒辦法做到這點,更感到異常惱怒。

回國來探望的父母,住了兩個星期又回去了。在他明確的表達之下,類似相親的飯局全被他拒絕,他一次都沒有出席過,因為他的態度堅定,父母親才像是終於放棄似地不再積極勸說,在耐心陪伴他們之後,父母親雖不滿意但不至於生氣,在離開前表示過年會再回來的事情。

這些根本不足以構成煩惱。那麼,一直所幹擾自己的究竟是什麼。

心裡好像有個若隱若現的答案,傅恆則選擇漠視。

開車來到另外一家光電產業公司,傅恆則依照講好的時間場所,準時地赴約。因為之前都已經談得差不多了,在和對方商談幾十分鐘之後,就已將合約簽訂好。把重要的文件放進公文包,他的視線狀似不經意地掃向四周。

但是,並沒有看到那個人。

和對方握手致意,他沒有任何理由留下,準備離開。

「咦?啊!你不是那個……對了,傅恆則。你是傅恆則吧!」

在電梯前,傅恆則遇見一名男子。

走出電梯的男子喚了他之後,熱切地上前自我介紹:

「我是你大學同學啊,你可別跟我說不記得了。唉呀,沒想到會在這裡碰見你呢。」男子職業性地掏出名片遞給他。

念理工的雖然沒有像律師或醫生那樣有所範圍的職場圈,但基本上會碰見同學的機率仍是頗高的,園區裡就有好幾個同系的同學一起工作的例子,在見面時也會流通一些個人的消息。

傅恆則接下名片,沒有特別想要攀談的意思,但是似乎不趕時間的男子又多說了好幾句:

「我記得你是在園區那裡工作吧,之前聽說好像還有個學弟在你手下。啊對了,他之後不就是離職換到這間公司來了?真奇怪啊,福利那麼好的大公司不待,有什麼不滿意呢?我也不是說這裡很差啦……你有沒有順便去跟他打個招呼啊?」

傅恆則黑眸微閃。葉久淮在和他同居之後就從原本的公司離職,而他當然也知曉葉久淮之後來到這間公司。葉久淮已經離開自己將近一個月,自己今天是為公事,而非為他前來。

男子見他沒有應和,想了想,好似有些無趣地道:

「我上次來恰巧看到他,我總覺得他氣色很差。我都怕中年發福,他跟在學校的時候比起來,倒是愈來愈瘦了……不過,他好像又要辭職了……他老是換工作,是不是因為身體不好的關係?」

「他要辭職?」傅恆則終於啟唇。

總算得到響應,男子像是傳聲器繼續道:

「是啊,他們主管剛好是我朋友,上次才在說呢,他是個認真的職員啊,就這樣讓他走實在很可惜,所以我朋友還特地讓他處理一些事情再考慮一下,可是他好像還是蠻堅持的……這裡辦離職手續有點麻煩,啊啊,我想起來了,他明天應該是最後一次來吧。」

聽完男子的話,傅恆則沒有再停留,轉身離開。

隔天,他在下班時間,驅車再度來到這間公司樓下。

穿著西裝的上班族一一從建築物內走出,在望見其中一抹緩慢步行的身影時,傅恆則瞇起眼睛仔細打量,隨即,將車子滑行到那人身旁,按了聲喇叭。

那人似是稍微吃了一驚,隨後轉過頭來,一見是他,臉上的表情愣住了。

「上車!」傅恆則對他命令道,那是種葉久淮非常熟悉的,不容拒絕的口氣。

葉久淮低下頭,慢慢地打開車門坐上車。

「……你現在住哪裡?」沒有什麼久別重逢後的噓寒問暖,傅恆則開口就問這麼一句。

「請問……你有什麼事?」葉久淮遲疑又猶豫,卻沒再喚他學長了。

那就好像,他們那層唯一可以說明的關係就此斷去了一般。

傅恆則面無表情,僅強硬道:

「你住哪裡?如果你不說,那我也可以把你帶到別的地方去。」

葉久淮沉默須臾,最後輕聲念了一個不很遠的地址,跟著就把頭撇開,一直望著窗外。

傅恆則面色沉冷地開著車。沒有多久到達目的地,葉久淮迫不及待般地下車,發現傅恆則站在他身後,他像是不太希望傅恆則跟過來,道:

「請問你到底……有什麼事?」

「……這麼久不見,你不請我上去坐坐?」傅恆則冷著臉,觀察著他的神色。「乾脆,一起吃個飯。」

「……我,我住的是小套房,不能開伙……」葉久淮非常低聲地說道。

「那就去買。」蠻橫地決定,傅恆則捉住葉久淮的手臂,掌心所握到的觸感令他臉色更加難看。

在最近的便利商店隨便買了兩個便當,由於是夏季,還因為促銷而贈送兩罐飲料。

葉久淮被逼著站立在自家門口,拿著鑰匙為難道:

「那個,你……」

從葉久淮的身後看過去,他低頭的姿勢,讓他的頸項露出衣領大半,就算他的頭髮好像稍微留長了,也已經掩不住那蒼白的膚色,以及,極端消瘦的側臉。傅恆則握住他的手,用力地將鑰匙插入鎖孔,將門開啟。

無論在身體或心理上,葉久淮都沒有半分拒絕的能力。

已經熱好的便當放在桌上,傅恆則旁若無人地脫掉外套,坐上室內僅有的一組桌椅,拆開免洗筷子,只道:

「你不吃?」

「啊,我……」葉久淮不知為何輕喘了口氣。被動地打開自己的便當。

室內沒有冷氣,連電風扇都沒開,就算是這麼熱的天氣裡,葉久淮卻穿著厚重的長袖長褲,沒有想要將之脫掉的打算。

在傅恆則的逼視之下,葉久淮機械似地將食物小口小口地放入嘴中,不到五分鐘,他忽然變了臉色,站起來衝向廁所。

他對著馬桶嘔出才吃下去的食物,直到它們盡數離開他的胃袋,乾乾淨淨為止。

傅恆則就站在廁所門前,親眼目睹葉久淮因為嘔吐而涕淚縱橫的臉容。葉久淮撐在洗手台上的手指不停地顫抖著,那已經是一隻太過乾瘦的手,讓人聯想到冬天即將枯死的樹枝。

傅恆則大跨步地進入到廁所,將淚流滿臉的葉久淮拖到套房中的床上。

「不……不要……」葉久淮虛弱地抵抗。

傅恆則非常輕易地壓制住他,深怒地扯開他身上所有的衣服,然後憤恨地瞪視著身下什麼也不能做的男人。失去衣服的遮蔽,傅恆則所見到的,只是一具乾枯的太過份的身體。

貧瘠的胸膛,連肋骨都清晰可數,腹部的地方彷彿貼著內臟凹陷進去,如果不是皮帶多打幾個洞,褲子根本穿不上去。用眼鏡遮掩的蠟黃臉色,細瘦的四肢、他如同重病病人不成人形。

當初,他們會同居在一起,是因為,這個人沒有自己就會死。

「你究竟想怎麼樣!?」傅恆則對著葉久淮憤怒低喊,卻像是在問自己。

傅恆則扯下自己的領帶,拉高葉久淮的左手,將他綁在床頭,接著回到飯桌,將吃剩的東西全拿到床邊,開始強逼葉久淮吃下。

「不、不要……嘔……不行……」

只要葉久淮吐出來,傅恆則就捏著他的下巴重新再喂,直到兩個便當反覆糟蹋殆盡,傅恆則就打開飲料繼續。就算他的身體不能接受固體的食物,那麼只要流質的也可以,用強灌的不行,傅恆則自己喝下,然後低頭湊唇硬是渡進葉久淮充滿嘔物酸水的口中。

整個床鋪和床沿地板弄得到處都是穢物。沒了可以喂的東西,傅恆則就再去買回來,自始至終,他都不曾放開葉久淮,決意到他能夠接受任何一樣食物為止。

房間裡開始瀰漫噁心的味道,葉久淮早已耗盡所有力氣,嘴角流出食物的殘渣和胃液,從黃昏到黑夜,只能光裸著身體任由擺佈。直到他因為喉嚨乾涸而終於能喝下一口果汁時,傅恆則的下半身也毫不留情地進入到他的體內。

「學……學長……」葉久淮滿臉淚痕,用僅存的意志,就好像這世上沒也別人似地喚著。

雖然他明明沒有自己就會死,但他卻不會對自己開口說愛。

擁抱著一副毫無誘惑又乾瘦骯髒的軀體,傅恆則不知道對自己而言,眼前這個卑微到失去他就失去生存意義的男人究竟是什麼存在。

只是,這一刻,他清楚明白,自己和這個人,到死都會糾纏在一起。

「我不會讓你再離開我。」

持續著宛如儀式般的性愛,傅恆則在他耳邊低聲地說道。

★雨

「……最近一直在下雨。」葉久淮抬起頭,輕輕地說道。

「因為是梅雨季。」身旁俊美的男人撐著傘,雖然並肩走在飄渺浪漫的雨霧之中,卻不是很感興趣地響應。「和那個女人見面,你滿意了?」

葉久淮微微一笑。「嗯。謝謝學長,願意讓我來。」

「你要履行你的承諾。」傅恆則只是直視前方。

「我知道……」葉久淮緩慢地說道:「只有十分鐘。然後永遠斷去聯絡。」

傅恆則側首望住他。

「你不能離開我。」

「……我知道。我會永遠和學長在一起。」他說。沒有痛苦,只有幸福。

BINDWEED:意指纏繞性的旋花類植物。


番外《初戀》

她的初戀對象,是一位斯文溫柔的男性。

但僅只到單戀的程度而已。在她十九歲那年,她鼓起勇氣告白,卻被他拒絕了。

她始終無法理解他為何看來比自己更加傷心。後來,她發現,也許,是因為他正深陷一場非常痛苦的戀愛。

在咖啡廳裡等待著,年約二十五、六的女子忍不住又看了一次表。

不是對方遲到,而是自己提前太多到了。

因為她是那麼樣地迫不急待。

會來嗎?還是不會來?

將小銀匙放入剛送上的瓷杯裡攪拌著,由熱奶茶裡溢出的煙霧緩緩糾結攀升,輕易地迷濛她的視線。

微微瞇起眼睛,彷彿走馬觀花,她腦海裡閃過許多回憶片段。

十九歲那年,她被暗戀的對象拒絕了,但是那個時候的她,因為實在不想失去兩個人之間的友誼,所以選擇當朋友也可以的決定。

以為這樣就能夠多在他身旁一段時間,心裡並且僥倖地想著,也許是彼此的認識不足,給他在多的時間,自己就能夠再多表現,之後他就會日久生情也不一定。

可是,他卻突然辭職了。

就那樣,像是憑空蒸發似的,在連續曠職幾天以後,他再也不在了。

問誰,誰卻都不太清楚,可能也是因為他是個安靜低調的人。縱然自己試著接受這個震撼的消息,卻又像是電影突然被截斷結局般,無法忘懷。

差不多過了半年,在一個巧合之下,自己得知一位以前曾經和他交好的朋友生兒子請滿月酒,就算僅有微妙的機會也好,只要有那麼丁點可能,自己也絕對不願放棄。

或許是自己的心意終於讓他聽見了,那天晚上,她再次見到他。

他的氣色看起來相當不好,像是個需要依靠藥物維生的重症病患。自己走到他面前,他輕緩地笑了。

好想對他說,自己沒有忘記他。但是卻被他柔軟地截斷了。

「……那一定會是個美麗的奇蹟。」

他溫柔地說出這句話。

聲音好輕,表情好淡,彷彿活在遭到封閉的世界裡,只有他自己一個人。

不,也許……還有一個正在控制他的世界的人。

「喜歡一個人……是一種雖然會帶來痛苦,卻也能夠覺得幸福的感情。但是,我卻一直都只有感覺到痛苦而已,所以……我想,我一定不是喜歡那個人。」

他在微笑,但是那個只有悲傷的笑容卻讓自己覺得想哭。雖然很荒謬,但那時候,自己甚至感覺甚至如果不抓住他,他真的會像泡沫那樣飛散開來。

既然那麼痛苦,為什麼還要和對方在一起呢?

她不能理解!

他辭職、生病,變成這副瘦弱的模樣,難道都是因為那個人嗎——?

「你現在和那個女人在一起嗎?你既然這麼痛苦,為什麼還要待在她身邊?和她分開吧!」

自己忍不住這麼激動地說著。

和我在一起吧!我一定會給你幸福的!還來不及喊出口,一個高大的男人突然出現,和自己一樣,抓住了他的手。

她認識那個高大的男人。是傅經理,是公司裡的上司。

只是她不懂,傅經理為什麼要打斷他們的談話。

「走了。」

傅經理像是根本不在意自己的錯愕,只是低沉對著他命令著。

他聽到傅經理的話,於是又向自己笑了。

那種笑,衰弱地讓人害怕。

「再見了。」

然後,他掙開自己的手,毫不反抗詢問,那樣順從地跟傅經理走了。

「葉大哥!」

自己雖然出聲叫喚,但他還是沒有回頭。呆愣地望著他們的背影。一股衝動,自己追了上去。

然後,便是看到那個畫面。

「鏗鏘」一聲,手裡的湯匙不意掉落地面,女子從回憶當中醒神過來。

服務生很快走近,撿起髒掉的銀匙。

「啊、不好意思。」女子為自己的粗心致歉。

「不要緊。我立刻幫您換一支。」服務生微笑後離開。

她轉首睇向窗檯。外頭下起大雨來了,原本透明的玻璃,蒙起濛濛的一片霧。

當時,傅經理一定是故意的吧。

追過去的她,撞見他們兩人正在擁吻。

傅經理和自己四目相交,所以僅是那一剎那,她卻已經清楚接受到那雙冷酷的眼眸,所要表達的意思。

那是在挑釁,並且宣告所有權。

心理震驚不已,但她猛然做出的唯一反應卻只是迴避,躲起來而已。

那瞬間,她知道自己輸了。在大腦下達轉身指令的一剎時,就等同於她完全失去爭回那個人的權利。

她記得,自己靠牆彎腰,不能控制的痛泣著。淚水迅速模糊所有視野,因為害怕會被聽到,只能壓住嘴巴,拚命地吸氣到連胸腔都抽疼起來的地步。

「沒有我的話,你會死吧。」

比起赤裸呈現的衝擊事實,更令她難受的是,自己總算明白,那個人為什麼會那麼、那麼樣地痛苦……

門口的風鈴聲響起。因為近進來躲雨的行人,木門已經開關不少次,但彷彿是一種感應似的,女子在這一回轉動視線望去。入內的是一名戴著眼睛的男子。身形纖瘦,氣質斯文,臉龐的線條柔和。

「啊……」

是他。他真的來了!女子忍不住出聲,驚喜得雙手摀住自己的口唇。

「好久不見了。」

他走近桌邊,先是微笑問候,然後才落座在她對面。

「葉大哥……」她迫不急待地想要說些什麼,服務生卻前來遞上MENU,打斷了她。

「啊,我等會兒就要走了。」他歉然得將MENU還給服務生。然後對女子同樣抱歉道:「真對不起,我只能待十分鐘。」

女子一愣,隨即笑了笑。

「你來見我,我就很高興了。」

能夠在六年後奇蹟聯絡上音訊全無的他,已經是她很感謝的事情了。

「葉大哥,我明年要結婚了。」

她想告訴他這件事,

「恭喜你。」他的祝福總是充滿誠懇。

「我只是想讓你知道,我過得很好。」她凝視著他依然瘦削的臉龐,雖不再是那樣可怖的病態,但卻也看不出健康。

「你……葉大哥,你呢?你過得好嗎?」她問,放在膝上的雙手緊握。

他微微得笑了。

「很好啊。」輕聲回答。

「——真的嗎?」馬上反問了。

他略微側首望住她,她卻只想要更實質的確認,道:「葉大哥,你……你還跟他在一起吧,他……對你好嗎?」

她本來不知道的。畢竟她約聘滿一年後就離開園區,在公司的時候,她也不可能主動對傅經理說些什麼。

這麼多年過去了,原以為時間可以教人遺忘與沖淡記憶,斷線的緣分卻出乎預料得在不經意的時候連接起來。

她坐在計程車裡等紅燈,碰巧看到某個大樓裡走出一個人。可能是他沒什麼變,也可能是她的印象太深刻,雖然六年不見,她卻一眼就可以認得出來。

她馬上告訴計程車司機要下車,打開車門後,卻剛好望見他上了一輛高級轎車。坐在駕駛座上的男人,擁有一張冷酷俊美的臉孔,是傅經理。

雖然那天她沒有來得及叫住他,不過隔日她前去那棟大樓,的確詢問到葉久淮的存在。留了幾次言,卻始終約不到他。

這才突然想起,她曾經聽到傅經理禁止他和自己見面。

不管怎麼樣,就算會讓他為難也好,自己一定要見他一次!抱著這樣的信念擅自決定時間地點,原本還擔心他沒辦法前來,現在他卻坐在自己前面。

像是聽出她話裡的質疑,對面的他稍微怔了一怔。

「……你為什麼會這麼問?」

「因為……因為……」你說過,那個人讓你很痛苦。她當時甚至感覺,再那樣繼續痛苦下去,他可能會因此崩潰湮滅。

或許能在這許多年以後看到他安好,已是值得欣慰的事。

「啊……」他低垂眼瞼。爾後,啟唇道:「我還是和他在一起,我會……一直跟他在一起……直到他不想和我在一起,或者……他和別人結婚為止。」

「葉大哥……」她眼眶發酸。

因為知道他口中的「他」是誰,所以聽到他這麼說,心裡才會更加難過。

他像是發現了什麼,忽然看向窗外。

「……我必須走了。今天,很高興和你見面,真的恭喜你。」他露出真摯的笑容。

那麼快!她忍不住隨他起身。

「葉大哥!」叫住他,卻不知該說什麼。

她沒有任何立場或者權利要他離開那個只會帶給他痛苦的人,只是、只是這樣的一個好人,為什麼無法得到上天的眷顧?

「葉大哥,你還記得你告訴過我的美麗的奇蹟嗎?我已找到屬於我的美麗奇蹟,所以請你……請你一定要得到幸福……請你一定——」

他清淡一笑。眼眸因此輕輕地瞇了。

「……謝謝你。我很幸福。」他非常溫柔,這般告訴她。

然後推門走出去。

她看到一個撐傘的男人站在門口,俊美的臉容有如刀刻,眉目之間也猶似雕像般只有冷淡。他走入男人的傘下,成為男人的附屬。他們,並肩消失在霧茫茫的雨中。

她淚眼朦朧。初戀早就結束了,回憶也該在此刻劃下休止符。幾天後,她拿著自己的喜帖到他任職公司的大樓,想要親手叫給他。但是,大樓裡的人卻告訴她,他已經在數日前辭職。「如果你不想讓我見任何人,就給我一個箱子,讓我住在裡面。」腦海裡猛地竄出這兩個字。那一定是他和她見面十分鐘所必須付出的代價。因為他……住在男人給的箱子裡。

番外完




後記--無法得到的美麗的奇蹟

忘了是在哪裡,又是在什麼時候,我曾經看到一種說法,大意是:

「如果能夠遇見兩情相悅的愛情,那就像是發生了一個美麗的奇蹟。」

我忍不住想,那麼如果是無法心意相通的愛情呢?

倘若是怎麼樣都無法心意相通的愛情呢?一定只會剩下遙不可及的悲傷,成為無法得到的美麗的奇蹟吧。

所以,我寫下這個心意無法相通的故事。

想著,一定要記得謝謝友人。在我重覆說服自己這是我內心極致愛情的一種,所以心情隨著故事徹底轉變得陰沉鬱悶的時候,在我下得真的就要發瘋或真的很想去死的時候,謝謝你們替我加油打氣。

感謝書信,感謝願意看這本書的所有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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