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星期五早上十一點半，顏妍拿了兩張商務艙的機票放在公文夾裡，打算交給闕直浩。
「進來。」闕直浩的聲音由總裁辦公室裡傳來。
顏妍漠然的走進去，在他的辦公桌前站定。
「總裁，這是你交代預訂的機票，下午三點的飛機。」夠你們去吃頓晚飯，看場夜景了。
顏妍把公文夾放在他的辦公桌上。
「顏秘書，花美嗎？」闕直浩本來斜倚在皮椅上，一看到她走進來，立刻坐直，今天她居然穿了一件粉紅色的絲質洋裝，長髮微卷的披在肩後，看來風情萬種，是為了他嗎？
「全公司的秘書小姐都收過總裁送的花，她們很滿意。」顏妍全把總裁送給她的花，轉送其他處室的秘書。
闕直浩知道，卻沒有阻止，畢竟他想要的是顏妍的心。
「那你呢？」
「請總裁別再破費。」她幾乎每天都會講上這么一句，可隔天還是會準時收到一大束鮮花。
「顏秘書，你今天很美，心情不錯。」闕直浩真心的讚美她。
「總裁，我下午想請假。」反正他今天沒有安排任何公事，所以她閑得很，因此她想專心招待許大哥，盡盡地主之誼。
「有事？」闕直浩一點也不認為自己逾越上司與下屬的分際，就想知道她的打算。
「我要去相親。」顏妍扯開一抹淡淡的微笑，算吧，應該算是相親，反正媽媽很想把她和隔壁的許大哥送作堆很久了。
「相親﹗今天﹗」驚呼出聲，闕直浩握緊拳頭。
她居然要去相親，在婉拒他的追求後。
「是的，對象是醫界的高材生，祝總裁和李小姐玩得愉快。」顏妍說完便想離開。
「你這是在吃醋嗎？」
闕直浩忽地出聲，顏妍頓時停住腳步。
「我不懂總裁的意思。」她困惑的回頭，雙手抱緊公文夾，她有什麼好吃醋的？
「難道我的條件會比一個醫生還差嗎？」闕直浩語氣輕鬆，可心情卻直往下沉。
「你們不能相提並論。」顏妍皺著眉說，不解他為何說出這番話。
「是因為你喜歡他？」闕直浩無法忍受兩人間的距離，讓他捉不住顏妍確切的心意，於是強勢的來到她的面前。
「這是我的私事，總裁。」顏妍強裝鎮靜的說，他為何一副像捉到妻于外遇般的激動，就算是，也該是對著李小姐吧﹗
「我要了解你的私事，顏妍。」他從來不知道追個女人這么難，三番兩次慘遭滑鐵盧，而她居然還要去相親。
「我沒有必要告訴你。」顏妍壓根兒不想講，就怕在言語之間洩露自己的情緒。
「基於一個追求者的立場，我必須知道。」
「追求者？我不是已經很明白的拒絕了嗎？」他為何還這樣說？害她又下由自主的起了期盼。
「你可以拒絕，但我不會放棄。」他別的沒有，耐力倒是好得很。
「總裁已經有了李小姐，為何還執迷不悟？」她說出兩人之間的症結。
「心兒，關她什麼事？」他要追她，關李心啥事。
叫得那么親密，還說他和她沒關係，根本是睜眼說瞎話。
「李小姐是你的未婚妻，請總裁稍微替她著想一下，別讓她傷心。」站在女人的立場，顏妍覺得自己有義務提醒這個貪心的總裁，以免他讓大家都難過。
「原來你是在意這個，哈哈﹗顏妍，你誤會了。」闕直浩總算找到問題的症結所在，憋了一個禮拜，他總算放下心上的大石。
誤會？她還六會咧﹗
顏妍不想再理他，轉身就想走，反正她已經講清楚、說明白了，他該明了才是。
「別走，難道你還想去相親嗎？」他伸手拉住她
濃，這個人怎么這么盧啊，說也說不聽，難不成要她來硬的嗎？
「總裁，你到底想干嘛？」顏妍覺得無力。
「不是都解釋清楚了嗎？你怎么可以去找別的男人？」他的語氣像極了吃醋的丈夫。
「解釋什麼，我們之間又沒什麼誤會。」一切全是她眼見為憑，再真實不過了。
「是嗎？那你為什麼還要去相親？」
「總裁不是也要和李小姐去香港嗎？我請個假沒妨礙到工作吧﹗」顏妍以為他怕影響到公事。
闕直浩怎么覺得兩人像在雞同鴨講，永遠對不上同一條線。
「我和李心不是你想的那種關係。」他再次重申，她總該懂了吧﹗
未婚夫妻都講明了，不然是哪樣，難道是他的地下夫人？
闕直浩看著顏妍忽地變得驚駭的表情，知道她一定又想歪了。
「現下我和李心沒關係，我是單身貴族。」這樣講，夠明白了吧﹗
「總裁，你都是用這套在哄女人的嗎？你不用騙我，我能接受的，我不會干涉你的私事。」身為一個下屬，顏妍很知道分寸。
闕直浩抹了抹俊容，第一次知道什麼叫作挫敗的感覺，是她太遲鈍，還是他表達模式太差？
「顏妍，你到底有沒有聽進去？我對其他女人都沒興趣，偏偏對你情有獨鍾，你還要折磨我到什麼時候？」
顏妍錯愕的看著他，他說什麼，總裁居然說他對她情有獨鍾，她雖然一時接受不了，可卻感覺到心底深處涌出一股甜蜜的感覺。
「總裁……你……你對我……」顏妍困難的重複他的話。
「情有獨鍾。」闕直浩自信的揚起笑容，雖然表白得晚了點，應該還來得及吧﹗
真的嗎？這是真的嗎？
「別開玩笑了，總裁，我趕時間。」顏妍搞不清楚他似真似假的話，於是選擇當只小鴕鳥，逃避地躲回自己的堡壘。
「你這個女人，非要我用激烈的手段下可。」闕直浩忍不住了，一把拉近她，結結實實的吻上她的櫻唇。
剎那問，顏妍又感到那種酥麻的電流傳至她的四肢百骸，在他的懷抱裡，顏妍覺得頭暈目眩，只能無助的攀住他。
「闕大哥﹗」李心在這最不適當的時間闖了進來，因為她下午要和闕直浩去香港，所以提早來等他，卻被她看到他和別的女人接吻的殘酷事實。
「啊……」顏妍羞窘的推開闕直浩。
「你來了。」闕直浩臉上掛著愉悅的笑容，對待李心的態度也好得很。
「你……你們？闕大哥……」李心撲到闕直浩的懷中，居然哭了起來。
「怎么了，誰欺負你？告訴闕大哥，我去替你出氣。」闕直浩關懷的說，殊不知此舉只是讓顏妍更加傷心而已。
又來了，每當李心一出現，他的眼裡就只有她，那裡還有她的存在，是她該退場的時候了，也許應該永遠退場。
顏妍面對著他們後退著，直到離門不遠，才轉身飛奔而出。
「顏妍﹗你要去那裡？」該死，又讓她跑了，他得把她追回來才行。
「闕大哥。」李心抱住他不願意放手，闕大哥是她的，誰也不讓。
「你乖，在這裡等我。」闕直浩把她緊抱住自己的手拉開，立刻邁開長腿跑到電梯前，按著鈕。
顏妍將眼角不斷流出的淚珠抹去，不行，許大哥還在等她，她不能這樣去見人，太丟臉了﹗
努力壓抑的結果，就是她把她白嫩的臉蛋，擦得紅通通的。
一逕低著頭看地下的後果，讓她差點撞到人。
「小姐，你沒事吧﹗」許南笙正試圖在人來人往中，找出他等待的女子，卻差點來不及閃開來人的沖勢。
─我沒事︰」顏妍吸吸鼻子，抿抿唇，綻開一抹微笑強作鎮定。
「小妍，你是小妍對不對？」許南笙一眼就認出她了。
「你……」顏妍卻認不出他，因為他和七年前臨出國時已大不相同，變得斯文有禮、風度翩翩。
「我是南笙啊。」許南笙興奮的說，顏妍還是一樣漂亮。
「許大哥﹗好久不見，你過得好嗎？」興奮的重逢之情掩蓋過顏妍的傷心，她立刻和他寒暄起來。
「還不都是老樣子，對了，你的樣子不太好，是不是有什麼事？」學醫的許南笙，一眼就看出她情緒過於激動留下的痕跡。
「沒……沒什麼，我請你吃飯。」
「這么久不見，應該是我請你才對。」許南笙怎么可能答應讓她破費呢。
「顏妍，你想去那裡？」闕直浩才走出電梯，就看到顏妍和一個身穿黃襯衫、西裝褲的男子說說笑笑，連忙出聲阻止她想再次逃離的舉動。
「許大哥，我們快走。」顏妍見闕直浩居然追了下來，還在大庭廣眾下喊出她的名字，心一急，立刻拉著許南笙到街上，攔了一輛計程車揚長而去。
該死，又讓她溜走了，闕直浩扼腕，站在原地懊惱不已。
她居然在他面前投向其他男人的懷抱，這口氣任哪個男人都咽不下去﹗
顏妍和許南笙正享受著輕音樂的圍繞，優閑的在市中心有名的咖啡食坊用餐。只是顏妍的心情還是很沉重。
「是那個男人吧﹗」許南笙開口詢問。
「什麼？」放下湯匙，顏妍拿起紅茶喝了口。
「你傷心，是因為剛才追著你的男人吧﹗」當醫生的人心思比一般人還要細膩，尤其他又修過心理學，很輕易便猜中她的想法。
「許大哥，你別亂猜。」顏妍強顏歡笑連忙撇清。
「別隱瞞了，我們兩個認識那么多年，國小和中學都同班，想瞞我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顏妍尷尬的笑了下，她怎么都不知道許大哥觀察人的能力如此之強。
「這種心痛的感覺，我懂。」許南笙凝視著她說。
「咦？」
「在日本，我也有一個要好的女朋友，不過最近她就要嫁給別人了。」許南笙落寞的說。
「她移情別戀？」不會吧﹗許大哥的條件這么好。
「不，是家族安排。」而她無力和整個家族反抗。
「如果你真心愛她，就要去爭取啊。」
「我有試，就是失敗了才回台灣。」因為他不能眼睜睜看著心愛的女人嫁給別人。
「醫生這個頭班不好嗎？」
「不是我頭班的問題，而是她聯姻的對象能替她的家族帶來莫大的利益，而這些是我所不能給的。」就算救再多人，也無法和心愛的人相伴，成就再高又有何用？
「許大哥，你不像是這么容易就放棄的人，如果她也愛你如 ，你離開她，只會讓她痛不欲生而已，你忍心讓她的下輩子在痛苦中度過嗎？」這種和愛人分離的痛，不是人人都能承受的。
許南笙恍然大悟，對啊，他怎么忘了她的感受，她現下一定成天以淚洗面。
「愛她，就不要放她走。」顏妍繼續為他加油。
「謝謝你，小妍，我不會放棄她的，我現下就趕回日本，去阻止她的婚禮。」
許南笙說完就站起來，現下他的心中，除了她，再也容不下其他事。
「許大哥，我永遠支持你。」
顏妍喊道，許南笙感激的對她微笑。
雖然她不能得到一份愛，起碼，她能成就一對新人也不錯啊。
出了咖啡食坊，顏妍茫然地走在街上，直到華燈初上，她被一個別致的招牌吸引，那上頭寫著風月茶屋。
奇幻的顏色，讓她不由自主地踏進去。
那裡頭很靜，只有古典音樂不停流泄，不到十坪大的地方，只有一個長長的吧台，空蕩蕩的。
「一個人嗎，小姐？」身穿紫色紗裙的女子，就站在酒吧後，她有一股寧靜的氣質。
「嗯。」
「我請你喝杯飲料。」女子很快地調出一杯金黃色的飲料給顏妍。
「這怎么好意思？」顏妍推卻道。
「別跟我客氣，第一個進我店的人，常常遇到感情的難題，這時候是最需要人家扶一把的。」
真的假的，她怎么知道她的感情路走得不順遂？
「先喝一口吧﹗」女子但笑不語。
顏妍半信半疑地拿起杯子，淺嘗了口，起先是一股很澀、微酸的味道，洒向她的味蕾，讓她差點嗆到，可十秒鐘過後，一種甜感均勻地在她的嘴裡散開，直直甜入她的心裡。
「好喝嗎？」女子像是極有自信，笑容不曾稍減。
「這飲料很特別。」
「它的名字叫作愛情。」
「取得好貼切﹗」顏妍愛上它的名字與味道。
「這世上的男女，初始的愛情不是苦就是澀，還有讓人揪心的酸味，可一旦熬過來以後，這種甜蜜就只屬於你與你的另一半，誰也無法擁有。」
「就是這中間……難熬。」顏妍黯淡的垂下眼。
「哪一對情侶不是這樣熬過來的，只有經受住考驗的愛情才能回味無窮。」女子像是知道她的問題，開導的說。
「誰能保證熬得過或熬不過。」所以才苦。
「不如說來聽聽，我幫人解決過不少問題喔，也許能幫你。」女子建議道。
可能是飲料的催化，也可能是女子讓顏妍卸了心防，她一五一十的將她碰到的難題告訴她。
「你該仔細聽他說的，別一開始就否決他，這樣他會受傷的。」女子等她說完，便溫柔地開口。
「受傷？他會嗎？」
「用你的心去了解你的愛人，也許他有他的苦處是你不知道的，再給彼此一個機會，愛情是互相信任，不是互相猜忌。」
「我們還會有機會嗎？」她打算辭職了。
「你回去就會知道。」女子神祕的笑了下。
「謝謝你，這杯飲料多少錢？」顏妍想打道回府了，聽她說話，心情莫名的平靜了下來。
「不用錢，我的飲料只請有緣人喝。」
「謝謝，下次有空我再來。」
女子但笑不語，下次？這個世紀大家都很忙，想要再相遇，恐怕得等好久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