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運兒》BY:張鼎鼎
第一章
一個人最重要的是什麼?
智商?
家世?
容貌?
才能?
錯!
一個人最重要的是名字!特別是要有一個好名字!
我叫邢蘊,就是《紅樓夢》裡金陵十二釵副冊裡邢岫煙的邢,蘊是蘊涵的蘊,我是不是有蘊涵先不說,但這個字和我的姓合到一起那就是一個無敵的組合——幸運!
是的,我是幸運的,雖然孤兒的出身坎淒涼點,後天失憶的遭遇又坎坷了點,不過我還是幸運的。
因為我有一個超好超好,對我也超好超好的愛人哦。要知道,超好超好的不一定會對你超好超好,對你超好超好可不一定本身就超好超好,所以兩者要湊到一起是多麼不容易啊,由此也可以推論出我是多麼幸運了吧。
好像有光射了進來,我掀了掀眼皮,已經是白天了,但我並不準備起床,因為時間還沒到嘛。
把頭塞到被子裡,繼續睡,這可不是我懶,按照醫生的說法,是腦中的積血還沒有散,所以容易犯困。
「蘊蘊,起床了,再睡就變成小懶豬嘍。」
朦朦朧朧間聽到熟悉的聲音,我繼續閉著眼,沒過一會兒就感覺被人抱了起來。
「張嘴。」
我乖乖的張開嘴,含著送到嘴邊的水,漱了漱又吐出來。
「再張嘴。」
這次送到嘴裡的是一根牙刷,不用動,那根牙刷自然會把我嘴中的角角落落都刷的乾乾淨淨的,力道控制的也非常好,絕對不會有酸疼的感覺。
然後再次漱嘴,之後臉上被一個熱乎乎的毛巾蓋住,那塊毛巾彷彿被施了魔法似的在我臉上摩擦。這種感覺實在太好了,我舒服的哼了聲,睜開眼。
「醒了?」鏡中的男人露出溫柔的笑,親了親我的耳朵。
「早安,亦。」
「早安,蘊蘊,來,把手伸出來。」
我乖乖的把手伸到水池上,亦擠了一大把的洗手液,抓著我的手開始來回揉搓。亦的手很大,骨骼分名,偏古銅色,和我的正好是兩種類型。
洗手液在搓揉下變成一堆堆的泡沫,隨即在溫水中被沖走,用柔軟乾燥的毛巾吸乾水,抹上潤膚霜,亦拿著牛角梳開始幫我梳頭。其實也沒什麼好梳的,一個月前我還是個大光頭,過了這麼多天,也只長的像刺蝟似的。但醫生說勤梳頭有利於血液循環,疏通氣血,健腦聰耳……總之有大把的好處,特別是對我這種腦中還有點小小積血的人來說。所以亦每天都要花很長的時間幫我梳頭,早上一次,晚上一次,節假日的時候更是三餐加消夜的來。
老實說,我覺得這有點怪怪的啦,不過我也要承認梳頭很舒服,所以也就沒有反對。
「今天吃什麼?」
「小米南瓜粥,還有你昨天念叨的大梁包子。」
我昨天有念叨嗎?不過大梁包子!我的口水立刻旺盛的分泌出來。大梁包子可是這個城市做的最最好吃的包子之一,味道鮮美,肉嫩皮筋,每天只在上午營業,過了中午就關門,幾乎每時每刻都要排很長的隊,上個星期我和亦到那家店裡去吃,足足等了半個小時呢!
一想到那極品的味道,我就坐不住了,亦好笑的拍了拍我的肩:「好了好了,不要急,會讓你吃到的。」
「可是涼了就不好吃了,放到保溫箱裡的話也會有水氣。」
「可以用微波爐熱的。」
雖然這麼說,但亦還是比平常更早的結束了梳頭的工作,牽著我的手下樓。餐廳裡已經擺好了碗筷,亦拿著包子去廚房。
其實根本就不差這麼一點時間的,大梁包子只開了一家,在城市的中心,就算開車也要半個小時,所以包子早就涼了,亦知道我最討厭被水氣弄濕的包子饅頭,所以絕對不會用保溫箱的。
乖乖的在桌子前坐好,不到兩分鐘,散發著熱氣的包子就出現在餐桌上,我歡呼一聲,伸出手就要去抓。
「小心湯!」亦抓住我的手,「用筷子。」
可是人家的筷子還要用來夾辣椒和鹹菜呢,我戀戀不捨的看著桌子上的小菜,那可是小郭記出品的醬瓜,又脆又香,和大梁包子是絕對的絕配。
「好了,張嘴。」
亦把包子夾到我的嘴邊,我咬一口,然後在裡面放上炸好的辣椒,我可是絕對的無辣不歡,有時甚至連米飯裡都要放辣椒的哦。
一口包子,一口醬瓜,我幸福的幾乎想瞇起眼。第一個包子吃完的時候,包子也不是那麼燙了,亦不再限制我的行動,轉身給我盛了碗粥,金黃的小米,甜甜的香味。恩,還有比這更幸福的早餐嗎?
剛吃完飯,門鈴就響了,一長一短,標準的傑姆式按法。
亦稍稍提高了點聲音:「進來。」
一陣開門聲,頭髮花白的傑姆,穿著筆挺的西裝,邁著絕對相等的步伐走了進來。
「少爺,蘊少爺。」
老實說被人叫少爺感覺是有點奇怪的,不過聽了一個月也就習慣了。亦點點頭:「麻煩你了,傑姆。」
「應該的少爺,照顧蘊少爺是我的榮幸。」
傑姆真的不愧是英國人,什麼時候都是一本正經的。亦說傑姆已經在他們家服務很多年了,是最優秀的管家,當年也是以最優異的成績從學校裡畢業的。管家也需要上專門的學校嗎?我是不懂的,不過傑姆倒真的和亦很像,都是全能型的……呃,當管家,是不是有點屈才?
亦在我臉上親了親:「記得要乖乖的,等我晚上回來。」
「好。」我也在他臉上親了親,亦回樓上換了衣服,拿上公文包出門了。
我送亦回來的時候,傑姆已經把碗筷都收拾到廚房內了。不是我不想幫忙,而是因為,恩,腦中積血的緣故,有時候我的手腳會有點不穩。所以為了不得到廚房剋星,被灶王爺詛咒的人之類的稱號,我一般是很識相的不碰這些易碎品。
傑姆是個好管家,我剛坐到沙發上,就把乾果和果汁端了上來,我不是很喜歡喝果汁,不過因為醫生說要多多補充維生素,所以我每天起碼要喝掉四杯果汁。乾果我倒是喜歡的,無論是核桃、開心果還是杏仁都非常可口。
我一邊往嘴裡塞杏仁,一邊道:「傑姆,亦說阿翔已經幫我找好美術老師了,幾點來?」
「如果蘊少爺方便的話,他們會在十點到。」
「哦,」我看看表,正好九點,這麼說我還有一個小時可以看動畫,「我沒有事的,讓他們來吧。」
亦說我以前是個畫家……當然,我認為這話是非常具有水分的,雖然很不好意思,但,情人眼中出西施嘛,亦當然是會無限的誇讚我啦。可是,我既沒有看到過自己得到的獎狀,也沒有看到過自己出版的畫冊……甚至連過去的畫稿都沒有見過一張,怎麼可能是畫家呢?
說不定我只是隨手塗過兩次鴉,然後就被亦按上了「畫家」的稱號。不過,既然亦這樣說了,那想來我應該是對畫畫有點興趣的。
雖然我現在手腳還會神經性的抽搐,雖然我不時的會犯困,雖然我腦中的積血還沒有完全消除。但這麼天天閒著也無聊,所以,就試試看吧,也許真的能畫出點什麼東西呢。
看了兩集《怪物》,十點鐘的時候,門鈴響了,亦的手下都非常準時,說是幾點就是幾點,不會早也絕對不會晚。
傑姆打開門,阿翔當先走了進來,跟在他後面的是一個二十多歲的女性,穿著一件白色碎花的連衣裙,留著長長的披肩發,身高在女性中來說是比較高了,大概有一百七十公分左右,皮膚有點粗糙,眼睛很大,基本上算清秀。
我有點吃驚,我沒有想到阿翔會找一個這樣的老師,因為眼前的這個女生實在不太像搞藝術的,不過也許就因為這個原因才會被阿翔請來?
「蘊少爺,這位是李燦燦小姐,N大美術系二年紀,N大油畫助教,曾獲全國油畫二等獎兩次。李小姐,這位是蘊少爺,蘊少爺對畫畫很有興趣,希望你能用心教導。」
阿翔平直的介紹道。呃,這種介紹感覺很怪,雖然阿翔你只是實話實說,但是這樣說會讓人不舒服的啦。
果然,那位李小姐眉頭稍稍皺了一下,不過很快就平復了,用同樣平直的聲音道:「張先生放心,這是我的職責。」
阿翔是亦派給我的保鏢,不過平時是沒有什麼存在感的,特別是我在家中的時候,他一般都呆在隔壁的公寓中,好像那裡還有幾個和他一樣的保鏢,不過很少出現。老實說這種感覺並不是特別好,但我基本上不會獨自外出,所以也就無所謂啦。
阿翔問我還有什麼需要,得到否定的答案之後就出去了,傑姆上來問李小姐要喝什麼,她點了咖啡。
我們面對面的坐在沙發上。
「蘊少爺……」
「你叫我阿邢就好了。」我連忙道,被傑姆他們這樣叫也就算了,再讓其他人也這麼稱呼,那就不是怪異可以形容的了。
李燦燦挑了下眉,沒說什麼,但表情是帶著不願意的。
我暗歎了口氣:「要不就邢先生吧。」
這次她沒有再拒絕。
「好的,邢先生。那麼不知你是喜歡油畫還是國畫?」
我有點尷尬,老實說,我覺得這兩種好像都不是太喜歡的樣子。
「國畫吧。」想一想,我覺得還是國畫的飄逸感更好一點。
「那麼,邢先生以前對國畫有瞭解嗎?」
有瞭解嗎?也許以前有吧,不過現在已經忘光光了。
「不是很瞭解。」我老老實實的說,感覺自己真是太沒有計劃了。
「那麼,可以讓我看一下邢先生的程度嗎?」
怎麼看?我瞪著眼,她又道:「能讓我看一下邢先生過去的作品嗎?」
「是這樣的,因為一點意外,我過去的物品都被損壞了,所以……」
我這麼說大部分人都會想到火災、地震之類的事情吧,其實這個所謂的意外完全是人禍,而且是自家人幹的。我那些東西是被亦燒掉的,他說不能留著晦氣——不知從哪裡躥出個高人對他說我們過去的物品中有不吉利的東西,所以亦就把過去的東西都燒了,連房子都用大鎖封了起來。
那位高人最好不要再出現,否則我一定將他踹出去,這種高人絕對是百貨商場的僱傭兵!
「這樣啊,那可以請邢先生現在畫一副嗎?簡單點就好。知道邢先生的程度,我才好知道要從什麼地方進行輔導。」
終於是個不令人尷尬的問題了,我把她帶到二樓的畫室。當然這個房間也是才佈置出來的,本來只是無用的客房。
「這是邢先生的畫室?」
李小姐滿臉震驚,我點點頭,很是不好意思。我知道,這個畫室實在有點太誇張了。
畫室的一面是一整牆的落地玻璃,可以看到對面的大海。一堵牆是淺綠色的,用的據說是一種非常特殊的材料,可以在上面隨意塗抹,然後用布擦擦就會掉了。
另一面牆是一排櫃子,裡面放著各種用具。從各種型號的油畫筆、水粉畫筆、小毛刷到狼毫畫筆、工藝彩繪筆等等應有盡有,還有很多我叫不出名字,也不知做什麼用的東西。好在櫃子夠大,否則還真有可能放不下呢。
畫室的中間是一張五米長,三米寬的大桌,亦說方便我以後畫長畫。
除此之外,就是兩個一長一短的布藝沙發和一個茶几。惘然
這樣的畫室,讓我這個根本就不能確定是不是對畫畫感興趣的人來用,實在是太浪費了。
我找出墨盒,鋪上宣紙,拿出一隻狼毫,正準備動筆,李燦燦突然道:「邢先生準備畫什麼?」
「嗯,竹子。」感覺中這個東西比較容易畫,而且也比較能體現出中國畫的韻味。
李燦燦挑了下眉:「如果是畫竹子的話,邢先生拿錯筆了。」
「啊?」
「竹竿要用細毛筆,竹葉要用粗毛筆,邢先生現在拿的筆……不是太適合。」
我看著手裡說長不長,說細不細的筆,呆在了那兒。
尷尬,無與倫比的尷尬,臉部燒的厲害,我現在只有祈禱它不要紅得厲害。好在這個時候傑姆來了,端著我的果汁和李燦燦的咖啡,啊,傑姆,我愛你!
現在,李燦燦知道我對美術基本上就是一竅不通,於是,那些宣紙啦毛筆啦,統統都被掃到了一遍,我開始抱著素描本,從畫方塊兒開始練起,老實說,這個工作很無聊,我沒體會到半點樂趣,不過當晚上亦回來,問我感覺如何的時候,我還是說不錯。
也許等我能畫出更多的東西,就能體會到樂趣了。而且,我總要找點事做吧,動畫雖然好看,也不能總看啊。
李燦燦每星期來三次,每次兩個小時,她教我的時候應該說事很負責的,但是,也很機械。我問任何問題,她都會很用心的解釋,但我不問的,她也不會主動解說。
就這麼過了半個月,我不耐了起來。
「李老師,我今天還要畫方塊嗎?」
她點點頭,用平靜無波的聲音道:「是的。」
「那我還需要畫多長時間?」
她眼皮也不抬,給我一個時間:「三個月,如果達到標準的話。」
意思是我達不到標準還要繼續畫方塊?
「李老師,我覺得我畫的已經很不錯了。」不是我自誇,這方塊我畫的真的是非常非常的不錯了,不管李燦燦來不來,我每天都練習兩個小時,絕對算得上好學生。
「是的,邢先生你很用功,不過還不夠,我當年足足練了三個月才開始畫蘋果,我想,我也算是個用功的學生了。」
我笑了。
「李小姐,你覺得我還有可能當畫家嗎?我學習畫畫只是出於興趣,我沒有想過要畫出什麼成就,也沒想過以此為生。所以,我想你的主要工作是怎麼鼓勵我的這種興趣,而不是扼殺它。」
三個月的方塊兒?之後還要再畫見鬼的蘋果?我再有興趣也會被消磨光的!
李燦燦看著我,過了一會兒點點頭:「是的,邢先生,是我疏忽了,那麼邢先生想畫什麼?」
「我想畫人。等等!」一見她的目光向放石膏的方向轉,我連忙出聲,「我想畫點有趣的。」
她抬了下眼睫,我吞了吞口水,有點不好意思,從桌上摸出張大大的海報:「那個,我能畫這個嗎?」
我露出微笑,卻不好意思抬眼,不過我還是感覺到一道詭異的目光從裡李燦燦身上傳來。
「泰王驍宗?」
我驚喜的看過去:「李小姐也喜歡十二國記?」
「是的,很喜歡。好吧,如果邢先生喜歡的話,就畫這個。」
這種平淡的回答,讓我有一點受挫折的感覺。只要我喜歡的,亦從來就沒有阻擋過,我喜歡看動畫,他就幫我買來所有的正版DV,很多很多的海報,還有很多很多的玩偶。
當然,我畢竟是男人,又這麼大了,所以那些海報玩偶大多被我收藏在儲藏室裡,很少拿出來的。不過雖然很支持,亦卻對動畫沒什麼興趣,傑姆阿翔也同樣,雖然他們都沒什麼,不過我還是能感覺到他們對我喜歡動畫不是很理解。
現在好容易出現一個志同道合的,結果我還沒來得及興奮,對方就給出了冷淡的反應,我不面有些訕訕的。
李燦燦教給我一點技巧,就讓我自己練習了。雖然還是簡單的線條,還是要經常的塗飾擦改,不過我的心情可是要比畫方塊好上幾百倍,我很用功的畫著,希望能有一天畫出完美的驍宗。
什麼?我喜歡驍宗?錯錯錯錯!我喜歡十二國記,也很喜歡裡面的人物,但都只是很平常的喜歡啦,就像我同樣喜歡尚隆,同樣喜歡陽子。而我,之所以對驍宗比較偏愛,只是因為……他和亦有點像哦。
當然,我家亦的頭髮不是白的,眼睛也不是紅的,但,總有種說不出來的像。恩,也許是那種表面看來有點冷酷,但其實很溫柔的氣質吧。
驍宗給我的動力當然比方塊大大的足,我終於體會到了畫畫的樂趣。同時,我覺得李燦燦對我也比先前……恩,溫柔了些?可以這麼說吧,反正不那麼冰冷機械了。
然後,又過了半個月,那恐怖的日子再次到來了。
「蘊蘊不要怕,我會一直在你身邊的。」
亦吻吻我的嘴角,吻吻我的耳朵,將我摟的緊緊地,彷彿想借此把全部的力量都傳遞給我似的。
「是的,我知道,我不怕,不是很疼的。」
我抓著亦的領口,盡量是自己的聲音不要太過顫抖。作為一個男人,一個已經二十六歲的絕對成人的男人,害怕打針簡直就可以用懦弱來形容了。但是,我還是怕,怕得很沒有道理。我並不是怕痛,雖然疼痛令人不舒服,但與其被針扎一下,我寧肯挨一刀。
不僅對針頭恐懼,我對整個醫院都沒有任何好感。這可能是因為我先前在醫院中躺太長時間的緣故吧。
從我醒來,到能夠下地,然後到能夠進行基本的活動,整整用了半年的時間。在那半年裡,我不停的打針吃藥,不停的做各種檢查,不停的做復建。
我不知道自己叫什麼名字,不知道自己的過去,不知道自己喜歡什麼,也不知道自己厭惡什麼,唯一知道的就是自己害怕針,一看到那冰冷的針頭,我就有種眩暈感。
如果沒有亦的支持,我很懷疑自己是不是能從醫院裡出來,也許不用一個星期,我就崩潰了吧。
那時候亦幾乎一天二十四小時的陪著我,給我擦汗,告訴我不要怕,告訴我他會一直陪著我。他給我講了很多我們的故事,雖然我依然想不到哪怕一點一滴的我們的過去,但在這種永遠充滿關懷的聲音中,我的確漸漸的平靜了下來。
所以即使現在我怕的要死,我也不想讓亦再擔心了,只是,我雖然下定了決心,卻沒辦法改變客觀事實。隨著醫院越來越近,我的身體也越來越僵,我想我的臉色可能也變得越來越白,因為亦的語調雖然沒有變化,但眼中已經充滿了焦慮。
醫院終於到了,我幾乎是被亦抱進去的。我是這裡的熟客,醫生護士也早就預定好了,所以沒有耽誤一點時間。
量血壓、做腦電圖、做心電圖,總之從頭到尾全部都檢查了一遍,然後,終於來到了最後一項。
「可以不做嗎?」我可憐兮兮的看著對面的醫生和化驗員,我知道自己很過分。這是一家大型的綜合醫院,在全國都很有名氣,每天都要醫治大量的病人,連掛號都很緊張。但現在幾個醫生和測量員都集中在這裡,只是為了我一個月一次的檢查……雖然說亦有這家醫院的股份,但如果不是我這麼懦弱,也沒必要這麼興師動眾的。
但是,還是那句話,我雖然知道,可,還是很怕。
「這一項真的不可以去掉嗎?阿鐘。」
知道我的恐懼,亦向我的主治醫生問道。
「如果你放心的話。」鍾醫生給出一個很淡然的回答。
沉默了片刻,亦轉向我:「蘊蘊……」
我知道!我知道!我就知道!我恨你,鍾醫生!少做一項又不會死,少做一項又沒有什麼關係,我全身上下連骨頭都拍了片子,做了測驗,為什麼還非要驗血?!
「好了,小蘊,把手伸出來吧,你知道,即使再拖延時間,你也是要做的。」
鍾醫生毫不留情的繼續打擊我,而亦放在我腰間的手也更用力了。我低下頭,用盡全身的自制,慢慢的抬起左手。旁邊的阿翔立刻按住我的手腕,固定在桌子上,而亦也抬起受捂著我的眼睛。
一片黑暗,什麼都看不到,但感覺卻更靈敏。化驗員拿起了酒精,又拿起了棉絮,然後,一個輕微的刺痛就從無名指上傳來。
老實說,並不是很痛,無論是護士還是化驗員,亦給我找的都是最有經驗最好的。但是我的心臟還是在那瞬間猛地加快的跳了起來,身體開始顫抖,一種極度的恐懼揪住了我,我想大叫,張開嘴,卻發不出聲音。
「沒事了,沒事了,蘊蘊,已經結束了,已經結束了。」
亦在我的耳邊不停地道,我慢慢的回過了神兒,只是,心跳的依然厲害,而且還有一種茫然感。我為什麼會在這裡?我在這裡做什麼?
「已經結束了,蘊蘊,不要怕了,這次的檢查已經全部做完了。」亦捧著我的臉,認真道。
哦,是了,我是在做檢查,一個月一次的身體檢查。
「已經結束了?」
「是的,已經結束了。」
我長吁了口氣。鍾醫生笑道:「是的,小蘊,你這次的刑罰已經結束了,化驗報告最晚的兩天內也可以出來,如果基本正常的話,你以後……」
我眼睛一亮,立刻叫道:「我以後就不用來了?!」
「很遺憾,還是要來,不過可以三個月再來一次了。」
我有點失望,不過想到三個月一次總比一個月一次的好,也就釋然了。因為這個消息,我的精神要比以往檢查出來的時候要好很多,出門的時候甚至能自己走了。
在路過自動販賣機的時候,我覺得有點口渴:「亦,我要喝水。」
「好。」亦去掏錢包,然後,立刻出現一個尷尬的問題,沒有零錢。不僅他沒有,阿翔也沒有,另外的幾個保鏢身上同樣沒有。
這是什麼事呀!
就在我們大眼瞪小眼的時候,出現一個帶笑的聲音:「沒有零錢是把,我願意換哦,不過要高價啊。」
說這話的,是一個穿著白色襯衣的年輕人,他留著搭到肩膀上的半長髮,留海挑金,襯衣上開了三個紐扣,下身是一條乞丐風格的牛仔褲。但很奇怪的是,這樣的穿著,卻仍顯得他很斯文很乾淨。
他的眉毛很濃,眼睛很大,笑瞇瞇的,幾乎是第一眼,我就對他很有好感。
「哪,不要說我放高利貸哦……然?!」
他的表情突然變得很驚訝,眼睛大睜,不可思議的瞪著我:「然,真的是你嗎?然!」
他表情非常激動,但立刻就被阿翔欄住了。亦的表情變得很難看:「你認錯人了,先生。」
「可是……」
他的目光在我和亦之間來回徘徊,想要再說點什麼,但亦已經低聲對我道:「蘊蘊,車上有水,我們回去喝好不好?」
我點點頭,跟著亦走進電梯,在走進電梯的同時,我回過頭,那個青年正一臉急切的看著我。他的表情,不像是認錯人啊,他會是我過去認識的人嗎?不過,他叫我然,這不是我的名字,想來還是他認錯了吧。
「蘊蘊中午想吃什麼?」
我不滿的瞪眼:「為什麼總問我想吃什麼?難道我除了吃就不知道別的嗎?」
亦笑了:「好吧,既然這樣,那我們就不去吃小肥牛了。」
「不要!」
我立刻反駁,然後聽到亦低沉的笑聲。
小肥牛很好吃,湯料很好,肉質也是超讚的。所有的牛肉全部都是從草原上空運過來的,每一張都削的薄薄的,在鍋裡一涮就可以撈出來,肉質鮮美,入口即化,配上辣辣的鍋料,簡直讓人恨不得將舌頭都吃下去。
「你也吃啊,不要老給我加啦。」
亦一直吧食物往我的碗裡送,自己倒沒吃幾口。
「火鍋就要快點吃的。」
「慢慢吃,不要急,沒人和你搶的。」
亦拿紙巾幫我擦了擦汗,順嘴吃掉我筷子上的青菜,這個過程很快,但在我眼中卻像個慢動作,彷彿那青菜被拉長了無數倍,一點一點的被他嚼到口中。然後我的臉也一點一點的燒了起來。
「怎麼了,捨不得這根青菜,要不要我還給你?」
他的眼角微微上斜,我立刻奮力搖頭,再次把臉埋到了飯碗中。然後,那可惡的笑聲又響起了。
小肥牛吃的我辣嘴辣喉嚨,直接的後果就是晚上有點鬧肚子,不過我可不敢說出來,否則亦再抓著我去醫院,那我不就慘了。好在這只是食物上的一點點不適,並沒有太大的症狀,亦也沒有發現。
第二天,是李燦燦來教課的日子,現在我的技術已經比過去好太多了——起碼我自己是這麼認為的。看看我筆下的驍宗,已經有幾分想像了嘛。
「嗯,看來邢先生是很用功了。」李燦燦拿著鉛筆對我前天才趕出的一幅畫做著點評,「這裡就處理的很好,不過這裡就有點欠缺,邢先生不要急著非要畫的很像,最重要的是線條要處理好……」
鉛筆削的很尖,很黑,黑的發亮,如同一個針頭,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麼想,可是我的目光卻被那筆尖吸引住了。於是那黑色的筆尖越來越亮,越來越像針。
指尖開始顫抖,心跳開始加速,空氣越來越稀薄。
不要——不要——
不要什麼我不知道,可是,卻本能的想抗拒。
「邢先生?邢先生?」
我聽到李燦燦的聲音,我模模糊糊的想回應。不能讓她驚動別人,不能讓亦知道。
我這樣想著,可是,卻發現自己一個字都說不出來。我覺得這是很長的一段時間,但後來李燦燦說其實不到兩分鐘,在她發現我不停的冒虛汗的時候就去叫傑姆了,但這些我已經不知道了,我最後的一個印象就是一聲巨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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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黑暗帝王 於 2013-11-19 19:45 編輯 ]